《水浒:吕布坐梁山》 第1章 虓虎重生 第1章 虓虎重生 “起来,起来,今儿你两个撮鸟再不纳投名状就滚出去。”粗哑的声音传入吕布的耳中,将他陡然吵醒。 “何人在此聒噪,吵得某心烦。”吕布睁开虎目,骇人的戾气随着眸光扫向说话的人。 “你……你这厮想做甚。”那人吓了一跳,吕布借着晨光看的清楚,是个瘦高的汉子,穿着脏兮兮的皮袄,右脸上一道深深的刀疤,如今正神色惊恐的望着自己。 “嘶~”吕布刚想起身,顿时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耳边一片嗡声,眼前阵阵发黑。 也是他一闭眼,那股骇人的气势就消弭于无形。 该死!被个雏吓着了! 瘦高的汉子瞬间恼羞成怒:“入伱娘的厮鸟,竟然敢吓你家大爷,你个杀才,敢是跟俺讨野火吃。” 那汉口中骂骂咧咧走过来,抬手就欲打人。 啪—— 未及出手,那汉子手臂被人握住。 “三爷。”那汉身后转出一人,正死死握着他胳膊。 吕布正好再次回复正常,看是个魁梧的汉子,身高不及那人,却自有股子气势。 但听那人道:“随意折辱人,不是好汉行径。” “放手。”那三爷退后挣了下,似是有些惧怕眼前的人,边退边道:“今天是你两个鸟人最后的机会,莫要自误。不过,我特娘到希望你们纳不了那投名状,到时要你好看。” 说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而去。 那人连忙来到吕布面前扶他道:“兄弟没事吧?” “无事。”吕布摇摇头,看着这人有些吃了一惊,他虽然见多识广,但还未见过如眼前之人一般的相貌,但见他一张方脸,五官无甚特点,只一双眼睛赤红如火,不似常人。 想到方才这人在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之际帮了自己,嘴唇蠕动半晌,终于艰难的开口道:“适才多谢。” 那人爽朗一笑:“兄弟客气,俺姓邓名飞,盖天军襄阳府人氏,人称‘火眼狻猊’,因不忿恶吏欺压良善将之杀了,又不慎泄了名号被官府缉拿,这才四处躲避在江湖上打踅,如今跑到这辽地想要入伙,今日有幸要和兄弟一起行动,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吕布。”吕布起身下了地,感觉身体有些不得劲儿,然后朝空中猛地挥了下拳。 啪—— 拳头卷起一道气流,随即传来一声空气震裂声音,若是旁人见了,必然为之吃惊,然而吕布却皱起眉头,力量…… 变小了! 邓飞先是被吕布这一拳惊住,刚想开口夸赞,想起方才听到的带着一脸难以诉说的表情看着吕布,半晌道:“兄弟你这名字真是,嘿,真是……让人意外。” “哦?为何?”吕布奇怪的看向邓飞。 “为……为何?那是大汉末年温侯吕布的名字啊,如何会有人取这名的,这真是……真是那个什么……嗯……”邓飞抓了抓头,只觉得浑身有股难受劲儿不知该如何叙说。 大汉末年?! 好似一道闪电击中了吕布,脑海只觉一股针刺般的头疼传来,一些或苍白或清晰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飞快旋转。 熟悉的。 陌生的。 前世的。 今生的。 这点点斑斑诸多不同记忆绞在一起似是这刺疼的源头。 吕布无法动弹,只得攒着拳头,弯腰咬牙站着。 邓飞抓了半天头,没听到吕布的声响,忽觉不对,一抬头就见吕布钢牙紧咬的站在那里,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额头暴出老大的青筋。 不由得大惊道:“吕布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邓飞急的手足无措,看吕布满头冷汗的样子又不敢擅自去动他,万一情况更糟却不是自己的过错? 唉!万一是重症,似此下去,岂不是要出人命? 邓飞一跺脚,转身就要出去叫人。 “等等。”吕布沙哑的声音传来,让快要走到门口的邓飞停下。 “某没事。”吕布已经直起身子,朝着邓飞点点头。 “那就好,兄弟不知你刚才模样端的吓人。” 邓飞心有余悸的说着,又看了看吕布:“果真没事了?” 吕布面无表情道:“没事了。” “哦,哦,那我们走吧。” 邓飞转身当先出去,只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吕布和方才比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只好归为自己的错觉,毕竟两人初识,不熟悉也是正常。 吕布木着脸拿了刀,在邓飞身后跟着出去,他头是不疼了,只是那一段段记忆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不停的转,让他“看”的应接不暇,哪有心思多想多言。 一个光头悍匪带着三匹马早等在那里,见两人出来,示意两人上马跟上,一勒缰绳掉头就走,邓飞和吕布也连忙上马跟上。 马蹄阵阵,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一处道口的坡道上,光头悍匪让两人带着马等候过客,自己跑到远处藏在林中等着。 二人将马拴好,邓飞自寻了个石头坐下等着,吕布就近找了颗树倚着。 到得此时他脑中记忆终于融合完成。 原来是这样,借尸还魂吗? 吕布双眼毫无焦点的看着前方,至于前方有什么却完全没在意。 某明明已经答应投降那曹孟德了,为何容不下某!那大耳贼,嘴上答应帮某劝说,临到关头用你却反口,无信之辈!还有红昌,你为了士族天下可真是鞠躬尽瘁!全然把某的真心当做脚底的泥。 吕布双眼似乎燃起了火焰,前世死前的一幕仍狠狠的折磨着他,嘴里钢牙咬的咯咯作响。 半晌,泄气的一叹,毕竟都过去了,然而他亦有放不下的人,抬着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悠悠,愣愣出神。 也不知道妻女如何了?玲绮在我走后是否有个好夫家?她那么要强的人,不知夫家待他如何?只希望曹孟德那厮知道祸不及家人这点吧。还有高顺这个汉子,某家亏欠你良多,不知如何才能还你。 不过…… 或许是还不上了。 吕布有些神伤的想着。 而对于他现在的这幅身躯,他有些记起来,有些还是不太清楚,大抵知道这是个生活在辽国的汉人,家中原本还算富贵,开过蒙,启过智,因其好武,请了几个教师教授过一段世间武艺,只后来被辽人贵族欺压的狠了,家产都被夺走,干脆伺机杀了那辽人弃家逃到江湖上,在追捕中后背还中了几刀,将养到今日尚未好利落。 正好辽国近些年到处有被欺压的活不下去的百姓起义,可以说匪盗四起,这人找了帮马匪想要加入,只是加入也不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绿林有绿林的规矩,要入伙先纳投名状。 这人前两次劫道杀人失败了,今天是第三次,所谓事过不三,若再不能杀人纳投名状,就要被赶出去,依着他身上的人命官司,恐怕会被追捕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只这些吕布全然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件事。 我大汉,究竟是如何被这帮北方宵小窃取国土的,又被窃取了多少?遮莫是袁本初……不对,他再无能也不会输与那鲜卑贼子。 还有那宋国,说是我汉人所立,何以如此孱弱无能,竟然连区区异族也无法驱除出去。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原身也忒没见识了些。 吕布皱着眉,只觉得脑海里念头不断,一会儿妻小安危,一会儿原身思虑,一会儿天下局势,乱糟糟让他心烦。 风,微微轻拂着树上的枝叶,带动着附近鲜绿的草丛纷纷折腰,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隐隐可闻的人声。 “吕布兄弟,来肥羊了。”邓飞也是听到声响,起身来到吕布身边道。 吕布轻轻点头,他如今思绪不受控制,却无碍听力,只是他不想动,堂堂大汉温侯去杀人纳投名状,他丢不起这人。 很快,下方一个汉子,拉着一辆车而过,车上还坐着一个头发白的年老妇人,两人轻声说着话,看样子是母子二人。 吕布没动,他不想做此丢人现眼的事儿。 只是让他惊诧的是邓飞也没动,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缓缓而去。 而那母子二人也完全未察觉自己被人盯上,又被放过,依然说笑着赶着路。 风依然吹着,带起阵阵沙沙声,似乎在为那母子二人送行。 “你为何不动手?”吕布神情有些怪异的问道,这邓飞似乎是个热心肠的,让他想起自己麾下也曾有过这么一个人。 那人叫成廉,是他的心腹大将,常常随他一起冲阵,可惜,也被曹操擒住杀了。 邓飞苦笑一下:“母子两人,若杀了那男子,其母必然无法独活,似此岂不是一次连杀两人,给人绝户?而且……我也无法在一母亲面前杀其子。” 沉默了下,大约也是奇怪为何吕布也同样放过母子二人,邓飞问道:“吕布兄弟为何不动手?” 吕布扫了眼那母子消失的方向,淡淡道:“又非两军对垒,某不杀毫无反抗能力之人。” 邓飞愣了下,心道那好歹是条汉子,竟在这兄弟心里是毫无反抗之力,端的是够傲,只这话不知要羞煞多少江湖好汉。 邓飞是混江湖的,深切知道“好汉”这两个字下带有多少肮脏多少血,固然有那义气当先的真英雄真好汉。但更多的却是那没良心和黑心肠的,这等人莫说欺凌弱小,放个婴儿在跟前遮莫也能下得去手。 两人当下也无言语,只是继续等着。 只是这般瞎等全看运气,二人从站着等到坐着,复又从坐着等到站着,这处道口是再无一人通过。 这一通等,对吕布来说也有好处,那翻涌的思绪渐渐平息,诸般念头终于能控制住了,脸上表情眼见的轻松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也让吕布隐隐有些不耐,若是两军厮杀,让他打埋伏倒能耐得住性子等着,如今莫名其妙成了马贼还真没那耐性去等,他也不想等。 一介马贼也想使唤某吕奉先,当真是活腻了! 直起身欲走,却又停下开口对邓飞道:“兄弟,遮莫你还要在这死等?”。 邓飞苦笑一下,摇摇头:“看来是天不济你我二人。” 吕布冷笑一声:“在某看来却是好事。” 邓飞心中一动,看着吕布道:“吕布兄弟这是要走?” “走?”吕布眼神古怪的看了邓飞一眼:“走了上哪拉这么多有马的兵去?”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吕布可能不知道这句话,但他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邓飞也不是个笨的,稍稍一寻思,猛地醒然过来,吃惊的看着吕布:“兄弟莫不是要火并那马匪首领。” 吕布露出嗜血笑容:“马匪实力为尊,只要能杀了领头的,剩下的某能压住。” 邓飞却皱起眉头,他是个义气的绿林汉子,这刚想入伙就要火并上位,多少有些坏了江湖规矩,与他心中的绿林规矩不符。 看了眼皱着眉面色难看的邓飞,吕布本不待多言,然而想起此人类似成廉的那般的性子,难得解释道:“本都是江湖中厮混的汉子,就算行绿林手段也该有讲究,一般都道送娶的媳妇不夺,送葬的队伍不夺,娼妓不夺,行医治病者不夺,这伙人据说尽数都犯了。且,人身为匪,乡情当还在,他等得了人帮助却转身就将人杀了,太没规矩,某看不惯。” 真是多谢郭阿多那厮,这马匪的规矩还是某次太师过寿他喝醉在席中吹嘘的,想来与这世道的马匪道义也没甚不同。 邓飞闻言却是双眼放光,如此方符他心中道义,想想吕布所说,再思及平日听闻,这伙马贼确如其言,狠狠一咬牙:“似此说,这当头的不是真好汉,俺愿帮兄弟,你说怎么干。” 吕布眼中眼光一闪:“还能怎地,回去直接杀了那首领,万事皆休。” 邓飞目瞪口呆,疑惑的看着吕布:“恁地时兄弟却没个计划?” 二百人的匪众啊,没个计划能行吗? 吕布表情比他还要疑惑不解:“不过些贼匪要甚计划?” 才二百人的乌合之众啊,要计划做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 这时却听的马蹄声传来,那光头悍匪骑马跑了过来,冲两人喊道:“时辰到了,该回去了。” 勒住不断躁动的马匹,又用马鞭指着吕布道:“两天鸟都没劫到,也不敢伤人鸟命,你这撮鸟还用了不少酒肉,今日你惨了。” 复又用马鞭点了两下邓飞道:“你俩撮鸟一起出来,他不好过,遮莫你也好受不了。两个没卵子的鸟人,连老妇人和单身汉也不敢下手,呸!没胆子的货。” 邓飞一声不吭,他乃是久混江湖之人,心知这人如此说怕是不能善了,不想再次逃亡另找人投的话就只能…… 邓飞阴沉着脸,牵过马翻身上去,嘴里轻声道:“这帮贼子端的不规矩,吕布兄弟,按你说的干吧,老子今天舍命陪君子。” 吕布森然一笑。 这是鼠的第一本书,希望读者老爷能喜欢。 (本章完) 第2章 火并 第2章 火并 繁星点点,犹如烛火般点缀着漆黑的夜幕,皎月悬在半空,撒下片片光华。 一行三人披星挂月回到遍布的荒山丘陵中,转过一个密林,带路的光头悍匪朝着一处峭壁吹了声回肠百转的口哨,带着几分阴暗的峭壁在几息后传出几声鸟鸣。 那光头这才带着二人走过那倒峭壁,吕布眼尖,正好看到几点寒芒出现复又匿了起来,显然是埋伏在这里的弓箭手。 穿过暗哨所在,里面是一处山谷,两面是山,一条河流贯穿谷地,犹如一个变形的【中】字。 光头带着两人走到左边的谷地,穿过一处小型密林,来到一处洞穴面前,和守着洞口的两个马匪打了个招呼,三人踏步而入,里面嘈杂的人声隐隐传到洞口。 “你们两个腌臜撮鸟,一会儿自己和大首领解释吧,小心着点说话,不然被乱刀砍死可别说俺没提醒过你们。”光头走在前面撇着大嘴叮嘱着两人。 吕布没有说话,反正这光头在他心里已经是死人了,他只是将刀调整了下位置方便出手,微微活动着背脊,低着头,免得让眼中的杀机被人看到。 邓飞眼神凝重的看了侧前方的吕布一眼,那背影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他还是首次接触到这般的汉子,只是望着就有种恨不得掏家伙戒备的冲动,一时间不由得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铁链,仿佛如此才能给他带来心安。 进入山洞后,走上一段路就渐渐开阔起来,里面偌大的地方让人怀疑是不是整座山是空的,不然何来如此大的空间。 四周洞壁上插着火把,中间几处架着火盆在高处,摇曳的火光中,几十上百道人影被拉长、变形,望之好似妖魔在舞动,好一出群魔乱舞。 马贼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皆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鸡骨头扔到满桌都是,一个个用脏兮兮的衣襟擦了下油手,却又去拿大块的煮羊肉。 光头一路疾走,穿过十几个桌子,来到上首一张红色木桌前,低头哈腰的朝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又朝吕布两人这边指了指,那刀疤汉子回了一句什么,光头直起身子朝两人招了招手。 吕布虎目微微眯着,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在火光摇曳中显得越发瘆人。 邓飞咽了口唾沫,旁人可能没有注意,他在近前看的清楚,吕布那微眯的双眼偶尔露出的凶光,让他这久在江湖打踅的汉子也为之心惊,心中微微紧张,知道吕布定是决定动手,只是这山洞中人也太多了些,实不知能不能压住。 “跟上。” 吕布头也没回,说了两个字后就往前走。 邓飞迈步跟在后面,那简短有力的两个字仿佛有种魔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愿意听令行事。 两人走在群匪之间,有人视若无睹,有人不怀好意,还有人将刀子抽出来用鲜红的舌头舔了下明亮的刀面。 几个女人娇笑着看着二人从面前走过,随即和旁边的马匪咬着耳朵,又尖叫的逃避着身上的咸湿大手,直到身上的衣襟被人一把扯开,方才娇笑着滚到人怀里去。 上首座位处,刀疤脸的男子搂着一个有着几分颜色的女人,目光偶尔落在两人身上满是不屑,语气轻佻的道:“这俩腌臜厮鸟,一个三天一个人没劫到,一个跟着前一个一样没用,白长偌大的个子,给咱爷们丢人。” “那大首领何不把他们的下面割了,反正他们要了也没用。”女人带着金手镯的胳膊搂着男人的脖子,涂着胭脂的脸庞轻轻靠着匪首的胸膛,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男人的胡须。 只是眼波流转处,看着吕布那高大的身形与英伟的容貌有些可惜的闭上了眼睛。 那刀疤脸露出变态的笑容道:“恁地好,就按你说的来惩处这二人,反正是两个孬种,那就干脆连汉子也别做了。” 看看吕布二人将要近前,刀疤脸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马匪们纷纷看向首领处。 刀疤脸俯着身,也不去管自己的胡须浸到酒杯里,冲着二人骂道:“伱们两个撮鸟,废俺偌大的功夫,借马借人助你们去道口劫道,竟然双双都没纳成投名状,遮莫你二人真是没……” 吕布没去听那刀疤脸的聒噪,蓦的睁开双眼,昏暗的洞穴仿佛亮了一瞬,摄人心神的凶光骇的刀疤脸住了嘴。 吕布猛地蹿了出去,手臂挥舞,就见一道光华自腰间升起,在空中划了一道诡异的弧形,从刀疤脸中间闪过,直透木桌中央。 呼—— 刀兵挥舞的风声此时才响起,吕布弓着身,手持战刀,保持着下劈的姿势。 “啊!!!” 女人尖叫一声,连忙从刀疤脸身旁手脚并用的爬开。 “好胆!你做甚!” “敢在这里拔刀,你莫不是活腻了。” “撮鸟找死!” 一众马匪猛地站了起来,性急的甚至拔出了刀子,冲了上来。 邓飞飞起一脚踹向装有木柴的火盆,嘭的一声,烧的滚烫的火盆撞在一名贼匪的额头上,四散的木架,尚在燃烧的木柴,漫天飞舞的火星,烫的冲在前面的人惨叫不迭,不住抖动衣服。 然一盆火能击退几个,还有那不要命拿着刀冲将上来的。 “都给老子退下!” 邓飞大喝一声,从腰上取下铁链,手上一抖,粗重的铁链呼呼飞抡,砰砰砰几声将人拦了下来,有那倒霉的被铁链抽到脑袋上,登时脑浆迸裂,扑通一声死尸倒地。 “首领!”另一边,在侧旁的光头大汉和早间在屋内的老三喊了声拔刀冲了上来。 “死!” 吕布爆喝一声,单手持刀,腾腾急赶两步,动作速如迅雷,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照着前方的光头就是兜头一刀。 噗—— 光头脑袋冲天而起,一道血泉激射到半空。 那老三见光头脑袋飞起,不由的胆气一松,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出现一双布满杀气的眼睛,胆寒之下不知作何反应,被吕布一刀攮入心窝,然后吕布飞起一脚,老三整个人折成“”型飞向后方,将桌子撞翻,顺势撞倒一个呆坐的马匪。 “三爷!” “你这厮!” “杀了他们。” 群匪纷纷抽出刀来,就是没人带头往前冲。 邓飞紧张的退了一步。 忽然有人惊叫道:“看首领。” 声音为之一静,众人纷纷向上首看去。 就见那刀疤脸保持着刚才的模样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只是从头顶到下巴不时的渗出血珠,慢慢连成一条红线似乎将脸给分成了左右两半。那血越流越多,渐渐从下巴处往下流淌,溅落在桌子上汇成一个小血潭。 咔嚓—— 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那木桌似乎无法承受血的重量,从中断成两半,有眼尖的看的清楚,那木桌断裂处光滑如镜,显是吕布刚才那刀砍裂的。 “首……首领的脸。”又有人惊叫。 众人连忙看去,那刀疤脸的脑袋渐渐向左右分离,“噗”的血冲上半空将脑袋从脖子处冲成两半,点点鲜血落下犹如下了场阵雨,前方站着的几人被一腔热血浇的满头满脸,却没人敢去擦拭。 扑通—— 刀疤脸死尸倒地,整个人摔成一个不规则的“y”字型。 咕嘟—— 众人齐齐咽了口唾沫,缓缓转头看向拿着战刀的吕布。 吕布将刀上的血滴甩落,带着一股森然的气势走过来,手持战刀站于上首位置,森然的话语响起在洞中:“咱们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汉子,做的是杀头的买卖,自然谁强谁是头儿。” 带着凶光的眸子扫了遍下方的众人,凡是目光触及到的人在顿时感觉自己仿佛独自站在这山洞的地上,前方则是一只欲择人而噬的猛虎,身体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吕布蓦的提高声音道:“对不对!” 众匪哆嗦了一下,没人敢言语。 吕布一脚踩在刀疤脸尸体上,一边用战刀指着众人道:“今日某欲坐这首领位置,谁人反对?” 石洞内,火光摇曳,照的众人的身影晃动不定,众匪相互之间看看,有人想要说话,然而目光扫过倒地的“y”字型死尸,嘴唇动了动,口里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看着依然不说话的贼匪,吕布转身坐在位子上,身体前倾,胳膊支撑在腿上,铿锵的金属音响起:“某不管你等服或是不服,如今坐在这里的是我,若自信能杀了某的,也可以试试。” 邓飞将铁链一收,当先拱手低头道:“愿随哥哥左右。” 马贼中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是心腹,必然有人不被重视甚或被排挤。况且吕布气势斐然,又是明刀明枪砍了前任首领上位的,那一刀连人头带桌子劈成两半的武力也让一些慕强的汉子认可服气。 当下十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走出人群道:“愿追随首领。”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看有人出头,有那拉不下脸第一个出来的见有了梯子,顺势走出下拜,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拜下。 剩下一小堆十来个人无奈互视一眼,只好跟着众人俯首。 上首位,吕布将这些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只是咧嘴一笑,伸脚将死尸踢开:“来人,把这死人存的钱财拿来,给弟兄们分了,再把库房的兵器拿出来,没有好武器如何让大伙儿在这世道活命。” 下方,不少人一脸兴奋的站起来,邓飞看了眼吕布,见他点点头,便和那些人一起去将东西搬了过来。 大厅,重又喧闹一片。 第二章之前被小黑屋了,这是刚放出来的一章,真是不知道哪句话就出错啊。。。。。。 (本章完) 第3章 蓄势 第3章 蓄势 辽国,南京道,析津府,渔阳。 自秦朝开始,此地就置无终县,属右北平郡,五代十国时期,此地称渔阳县。先后曾属刘守光、李存瑁,到得后晋,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以贿赂契丹,内中就有蓟州渔阳县。比及契丹立国,亦称渔阳县,属析津府蓟州,并为州治。 日光东升,晨露挂于微微泛黄的树叶上,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二十几匹战马“泼刺刺”的带起阵阵泥土,毫不悯恤马力的飞驰向远处已能清晰可见的城池。 几个守门的兵丁远远望见疾驰而来的马队,初时未能看清来人尚有些戒备,待得近了望见来人,连忙呵斥让城门口的百姓让开。 不过片刻,隆隆的马蹄声过,一队人风驰电掣的跑马入城方才慢慢减速,让马驮着朝太守府而去。 太守府中。 无数身影在进进出出,有带着紧急命令的撒开双腿朝目的地狂奔而去,更多的人则是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手头的事物,不时因为意见不同而争吵两句。 耶律得重面色肃然地站在地图面前,不时在上面标记着什么,时不时吩咐两句,随后就有侍立在旁的随从跑出门去。他是大辽皇帝耶律延禧的叔叔,现任的蓟州守将。 也就在这种繁忙时节,方才的马队来到了太守府前,众人纷纷下马,当先四个青年皆是一样的髡发,中间剃光只左右两边留着辫子,面容相似,却是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 就见四人将马给了身后侍卫,进去拉住一个书吏问道:“俺父王呢?” 那官吏一惊,看清来人立马行礼道:“小王爷,王爷在署衙书房。” 四人点头放人离开,快步走向书房,来到门前看房门闭着,抬手敲门道:“父王,俺们来了。” 原来这四人正是耶律得重的四个儿子,长子宗云,次子宗电,三子宗雷,四子宗霖。 耶律得重一喜,开口道:“来了还不进来。” 四人连忙开门走进来,行礼道:“父王,许久不见,身体可康健?” 耶律得重笑骂一声:“几个混小子,恁地时懂礼,往昔不见你等向俺行礼问好。” 耶律宗云笑道:“往昔儿子们还小,未曾学礼,如今既然长大了,自然要按礼节行事。” 其他三人齐齐道:“是啊父王,往日你辛苦了。” 这四人小时候却是顽劣的很,生性好动又爱武,不知打坏多少贵族子弟,耶律得重夫妇为他们不知擦了几许屁股,这声辛苦倒是说到他心坎儿上了。 “好啊。”耶律得重眼眶有那么一刻湿润,瞬间又将那丝湿意憋回去,口中说着:“长大了好,哈哈哈,来来来,为父正好要清缴本州匪类,你等来的正好。” 宗电顽皮道:“父王,却不是伱要俺们来的,哪里是正好。” “讨打。”耶律得重拿手在耶律宗电的脑袋上打了一下,佯装怒道。 “嘿嘿嘿。” 几个兄弟在一旁笑的开心,随即齐齐跟着耶律得重挤到地图前。 耶律得重伸手点向一处道:“此处贼人颇为猖獗,为父意欲从这里入手。” 耶律宗云凑上前看着地图上的字,喃喃道:“饮马川?” …… 天色渐亮,雄鹰飞在云层之间,偶尔发出两声鸣叫,彰显自己的存在。 山谷里,吕布手持长矛舞的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间带着浓烈的沙场气息,简洁、直接、致命。 一通演练完毕,吕布皱着眉停下手,微微有些气喘,虽然不是最趁手的方天画戟,然他吕布亦是十八般武艺精熟之人,长矛也是使得熟练。 昨夜分兵器时,大伙为表尊敬让吕布先选,他就拿了手上这杆长矛以及一张弓,刀则是拿了那刀疤脸的佩刀,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比普通马贼手中的强点,却是与吕布惯用的环首刀相近,只是去掉了尾部的环首,倒是加强了护格。 让他皱眉的是,自己的气力变小了不少,实力起码下降了三成,不过好消息是,这具身体还没打熬到巅峰,还有时间去重新磨炼,况且力气虽然小了,但那已经浸入骨髓的功夫与技巧倒都还在,加上这身体柔软度足够,倒也能发挥出自家的武艺。 “哥哥好功夫。”邓飞的声音在吕布身后传来。 吕布毫无意外的转头,刚才练武时就瞥见邓飞往这走,只是他不想停下,练完一套才收功。 “让邓飞兄弟见笑了。”吕布抹去头上的薄汗,淡淡的道。 “哥哥”这个现时的称呼让他颇为不自在,若不是脑海中有这个北地汉儿的记忆,知道这是对江湖上首领的尊称,他非让邓飞改口叫主公不可。 邓飞走过来,回身看了一眼,才轻声对吕布道:“果不出哥哥所料,那伙撮鸟果然凑在一起不知商量什么。” 吕布话语里充满不屑的道:“一帮腌臜泼才,那些浅显的心思能瞒得过谁人。哼!遮莫是在商议今晚动手。” “哥哥,要不要俺们先……”邓飞没有说完,只是抬手做了一个切的动作。 吕布有些心动,然而思索半晌后摇头道:“不妥,此时无故杀戮于军心不利,某要的是以后能令行禁止的队伍,不是一伙只知畏威的马贼草寇,此时再乱开杀戒人心就散了。” 邓飞有些迟疑:“即恁地那哥哥的安危怎办?” 吕布冷冷一笑:“土鸡瓦狗罢了,就算让他们一起上,某亦能杀之。” 邓飞苦笑,这个新认得哥哥脾气端的古怪,似乎完全不将人数放在眼里。不过也是,若不是昨天亲眼所见,真真不敢相信人能劈出那一刀,如此人物,自然不将那些人放在眼中。 人的头骨有多硬邓飞是最清楚的,别看他动不动一铁链将人脑袋打碎,但那是占了重兵器的便宜。况且,打碎与劈砍是两回事。若是让他用刀去劈人头颅,邓飞自忖入骨寸许就要卡在骨头里,更遑论连头带桌子一气儿劈成两半。 邓飞想了想道:“哥哥,莫若我去拉拢些人来?那撮鸟首领处事不公,不少兄弟受尽鸟气,今日俺已听闻不少人在庆贺他被杀。” 吕布一摆手道:“不必,彼等未受我任何恩惠,不会尽心为我效力,现时不过是受够那老贼欺压,又畏惧我的武力方才臣服,就算拉拢来也随时有反叛的可能,况且,背后的刀子才是最致命的。” 邓飞点点头没再多言,他本就不是争竞的性子,既然吕布了解情况又下了决断,他自当遵从。 吕布走了两步,回头又看向邓飞道:“如今我等还有多少钱粮。” 邓飞想了下道:“粮草尚够六七日所用,钱却是没了。” “够了。”金属般质感的嗓音响起:“先让人去临近州打探下,待清理完这些贼子,让兄弟们去发个财。” 邓飞疑惑:“何不在本州砸窑(注1)?” 吕布淡淡的道:“兔子尚不食窝边草,况且乡里乡亲的,指不定还要从他等手中买卖物件,别伤了彼此和气。” 邓飞点点头,转身要走,猛然想起来一事道:“哥哥,还有一要紧事。” “何事?” 邓飞皱眉道:“适才外出打探的兄弟回来还带来一则消息,说是本州换了个守将,新来的是辽国皇帝的兄弟叫什么耶律得重。” “皇族?李文优那厮连皇帝都杀了,一个王爷算个鸟。”吕布嘀咕一声。 邓飞没听清:“哥哥你说什么?” “没事。”吕布的声音再次响亮起来:“莫管他皇不皇族的,先整合我们自己。晚上你只需如此如此,记住了?” 邓飞点点头:“可是如此一来哥哥岂不是……” 吕布抬手止住邓飞的话:“可记住了?” 邓飞无奈应是。 注1:指攻打有钱人家的大宅大院。若是成功攻打进去,称之为“砸响了”,可若是没有攻打进去,自己吃了亏,则称为“没砸响”。 (本章完) 第4章 鲜血与出发 第4章 鲜血与出发 天光渐暗,黑夜再次驱赶了光明,乌云密布在天空,使得今夜一丝光亮也无。 火把摇曳,山洞里再次充满了松油的气味,几只扑棱蛾子围绕着这点光芒飞着,不时以身饲火,爆出几许噼啪声。 嘈杂的洞穴内,有人撞了他人肩膀一下,有人在小声说话,有人在传递颜色。 渐渐的,角落里汇聚二三十人围成一个圈子,隔开外人的视线,里面各自团队的话事人正面对面的坐着。 留着契丹髡发的大汉一口喝掉碗中的酒,将酒碗扔到桌上道:“刘鼻子,你叫我们来到底想做什么?” 刘鼻子擦了下自己硕大的红鼻子头,咧嘴露出一嘴黄牙道:“海里兄弟,你觉得这个新首领如何?” 拔里海里道:“武艺高强,就凭那一刀,俺服。” “哧~武艺高强有什么用。”刘鼻子面色不屑嗤之以鼻,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道:“武艺高就一定能带着咱们获得钱财吗?” 拔里海里皱着眉看了眼酒碗,心里有些不喜,契丹人皆好喝酒,“以能喝酒为荣,以不善饮为耻”,看刘鼻子喝酒如此不爽快就浑身难受,想起身就走,但之前同意谈的是他,现在走又抹不开面子,手指点着桌子道:“爽利点儿,你想要做什么?俺可没耐心和伱兜圈子。” 刘鼻子心里对拔里海里的态度有些不喜,却还是笑着道:“老首领虽武艺没他高,然则是他带着咱们一刀一枪抢出来的,叵耐被那俩撮鸟杀了,老子偏不服他,一个新人懂得什么,遮莫再把咱们带到沟里去。” 刘鼻子眯着眼将身子前倾,嘴里吐出蛊惑的言辞:“你们心里就没念想?他吕布和邓飞就两个人,趁他们立足不稳尚没心腹,杀了他们,咱们自己说的算。” “哼!”拔里海里斜睨着刘鼻子:“你刘鼻子之前跟着刀疤吃大头,俺们却是只能吃那馊水儿。” 接着用手指着刘鼻子道:“首领说了,随时欢迎别人挑战,你赢了你做首领,却别想忽悠俺们替你填旋儿。” 也不管刘鼻子难看的脸色,站起来对周围人低声道:“走。” 十几个契丹汉子跟着拔里海里转身走去一边。 拔里海里看离得远了,低声道:“让俺们的人今晚别睡,要出事。” 身后一契丹汉子问:“俺们莫不是要帮刘鼻子那厮?” 拔里海里瞪了他一眼:“刘鼻子狗一样的东西,为何助他。谁都不帮,俺们等结果就是。” 若是能两败俱伤,说不得,还能趁势取了这首领位子。 只是这句话拔里海里没说,只在脑中转了转。 另一边。 有马贼过来问刘鼻子:“哥哥,遮莫就算了?若是契丹狗去告发咱们……” 刘鼻子一抬手止住他的话:“不能,别看他嘴里说服气,这辽地的契丹人何时服过汉人。” 冷笑一声拿过酒一口喝干,被酒辣的龇牙咧嘴道:“哈……嘶,遮莫是想坐山观虎斗。” 那马贼点点头:“那今晚上?” “等人都睡了再动手。”刘鼻子眼里燃着欲望的火焰,用手轻轻刮着刀鞘。 夜已深沉,喧闹的山洞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火把噼里啪啦的在燃烧着,洞穴里传来嘈杂却压抑的脚步声。 十几个男人抄着刀,拥着刘鼻子来到尽头的房门外,当先两人看了眼紧闭的门,回头看了看刘鼻子。 刘鼻子点点头,两人抬脚欲踹。 嘭—— 房门断裂,木屑飞溅间,残骸倒飞而出,猛地撞在当先两人身上。 “死!” 低沉的声音响起,靠前的马匪就觉一道刀光在昏暗的室内亮起,登时失去知觉被砍翻在地。 鲜血飞溅中,昏暗中,一双充满煞气的双眼尤如猛虎,望之生畏,高大魁梧的身影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逆袭而上。 “快!杀了他。”刘鼻子看的真切,心道不好,中算计了。随即歇斯底里的吼着,手中挥刀作势欲往上冲,却在旁人冲上的瞬间悄然退后。 吕布不等马贼冲上来,脚步前冲,手中战刀左劈右砍,每每总能快人一线砍中人体,霎时间残肢与断臂齐飞,人头共死尸一地。 “直娘贼,怎地这等鸟强!” 刘鼻子满头冷汗的看着前方不断倒在屠刀下的同伙,不由的心胆俱裂。 不能在待下去了。 瞬间判断出形势的刘鼻子转身要跑,猛地停住了。 后方,双眼赤红的邓飞拿着粗长的铁链站在过道上,杀气满面的道:“腌臜畜生,想往哪里跑。” 刘鼻子看看身后砍瓜切菜般杀人的吕布,又看向只有一人的邓飞,发狠道:“撮鸟,却不是找死?让开!” 邓飞只是冷笑,也不言语。 刘鼻子心知没时间再犹豫,口中怪叫着拿刀冲向邓飞。 只是他不过是个有几分力气的龌龊小人,如何对付的过水泊梁山有名的好汉火眼狻猊邓飞? 铁链抖动,只一下,脑袋登时挨了下狠的,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呸!腌臜货,凭这也想火拼?”邓飞啐了口口水,再抬头看时,吕布正好将最后一个马贼砍翻在地。 邓飞看着浑身浴血的吕布“啪叽啪叽”踩着血水走过来不由得倒吸口冷气。 魁梧高大的体型,满脸的杀气以及沾满全身的鲜血,尤其一双眸子,睥睨之间,就算是同伙邓飞都有种压抑之感,呼吸隐隐觉得不畅。 不由心下感叹:好一条猛虎! “让人把这里打扫一下。” 吕布看了看气息全无的刘鼻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这厮脑袋砍下来,斩首示众三天。” “是。” 邓飞答应一声,转身去安排。 吕布看向过道前方探头探脑的众马匪,咧嘴一笑,配着满脸的鲜血狰狞异常:“某说过,可以来挑战某,但是你等也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众人被气势所慑,纷纷低头,拔里海里等几个契丹人低的尤其深。 “某知道,你等心中对某是否能做好首领还有疑虑。”吕布扫了眼众人,走到他们身前:“明日开始,某带你等去劫财,有钱一起分,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众马匪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喝道:“愿追随首领。” “很好。”吕布点点头:“都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吼!” “吼!” “吼!” 一声声吼叫响彻山洞,撕裂夜空,传上云霄。 …… 翌日,清晨。 全身披挂停当的耶律得重将大氅披上,一马当先,身后四个儿子并排骑行,早早出门前往军营。 但见四人同样都是一般披挂,头戴铁缦笠戗箭番盔,上拴纯黑球缨。身着宝圆镜柳叶细甲,系条狮蛮金带。脚上战靴弯如鹰嘴,身披梨锦绣盘龙袍。 一众兵刃自放在备用马匹上驮着,一行近百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城外军营。 耶律得重让敲响聚将鼓,不多时,众将官入帐见礼完毕。 耶律得重看着众人道:“俺得圣上恩宠出任这蓟州刺史,常思皇恩浩荡无法报国,忧心不已。近日俺观析津府一地匪患不少,因此决意将之剿灭。” 停顿了一下,观瞧众将面色如常,续道:“俺已上奏圣上,圣上意各州皆应出兵清剿自州,俺们蓟州最强的乃是饮马川山寨,当从此处开始。” 耶律得重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禧的堂兄弟,本来按照耶律延禧的意思是把他这兄弟放到南京道配合自家侄子一起监督南京道,顺便享享富贵的。结果倒好,这兄弟满脑子的为国出力,天天上书,把耶律延禧腻歪的不行,干脆就找了个奏折批个同意,正好是奏请清缴南京道乱匪的折子,才有了今天这出。 当下闪出大将天山勇道:“区区贼寇何须大帅烦心,俺愿提领一只兵马将其剿灭。” 耶律得重笑安抚道:“俺知天山勇详稳(契丹语将军之意)武力超群,只是俺意此次正可借匪寇练兵一番。” 天山勇抱拳退下。 耶律得重环视一圈,拿起令箭,肃容道:“天山勇、耶律宗电、耶律宗霖听令。” 三人走出,行礼:“末将在!”x3 “命汝等三人以天山勇为主将,带骑兵五百,步卒一千二百,先行一步。与俺堵住饮马川后路,事先俺已将攻击时间说与耶律宗电及宗霖,待约定时间一到即刻攻打后门。” “是!”x3 三人领命而去。 耶律得重看着其余人道:“李复详稳领军八百镇守蓟州府,其余人等回营整顿,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 众人齐齐行礼领命,随即转身而去。 …… 太阳攀升,阳光驱除了山谷的黑暗,人吼马嘶间,惊起飞鸟无数。 轰隆隆—— 上百匹战马从山谷中奔驰而出,马蹄踏起的泥土将两旁低矮的灌木打的脏兮兮的,不时有受惊的动物往树林深处跑去。 吕布骑着一匹劣马,一身皮甲,腰间悬着新拿的战刀,得胜勾上挂着那杆长矛,背着弓箭,心中却在感叹马镫的便利,昨日他神思不属,未曾深想,今日得空了深感双马镫的好处。 若是与那曹阿瞒征战时有这东西,某家能直接突入他军中将其斩首。 吕布双眼闪过一丝不甘心,随即就放松了下来,已是两世为人,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回到过往。 转头喝到:“速度快点,不要掉队,钱粮在前方。” “吼~” 想过是否直接给吕布上方天画戟,后来想想一个马匪窝子,有存货就不错了,方天画戟这种奢侈品他们应该拿不出,就先让吕布用长矛吧。 (本章完) 第5章 财与书 第5章 财与书 檀州,行唐县,渤鞨村,阴天。 这是一个不到二百户人家的村庄,依山而建,村民都说这里是渤海国武王大武艺的后人建立的,是渤海王的后代。 一栋颇具规模的奢华房屋矗立在村子中心,周围房屋离这间房子有着不小一段距离,看起来也都普普通通,甚至看起来有些破旧。 大约是怕下雨吧,中间那户人家正指挥佃户将晒在外面的粮食收回去,免得淋了雨受潮就全完了。几个小孩子在街头街尾的乱跑,不知在玩些什么游戏,偶尔撞上个行人,也不道歉,嘻嘻哈哈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就去了。 无人注意的地方,百余名马贼已经到了山上一处低坡处,吕布正站在前方打量着村庄。 一名马贼靠过来道:“首领,俺都打探清楚了,这里只里正家最富有,周围都是给他家干活的。” 邓飞在一边接话道:“那岂不是土皇帝一样?” “确是如此。”那马匪沉默了下道:“之前俺打探的时候听闻这正家也不是甚好鸟,对佃户非打即骂不说,尤好人妻,这村凡新人结婚,见着长得漂亮的,他都要占头羹。还有他那撮鸟儿子,放高利贷,拿活人练拳,忒不是人。啐!” 说着一口痰吐到地上:“感觉跟他们一比,俺们都是良善之人一般。” “真真不当人子。” “俺感觉俺也是善人了。” “算了吧,你李大脑袋能成善人,俺岂不是菩萨了。” “你个撮鸟,敢开俺玩笑,俺起码不拿活人练刀,怎不是善人。” 几个附近的马匪听闻纷纷鼓噪起来。 吕布将手一举,众人见了纷纷住嘴。 “邓飞兄弟,你带人从村西头进入,稍后留几个人在村口把守,莫要教人跑了。”吕布淡漠的嗓音毫无感情:“其他人跟某从东头进入。记住了,莫管他人,直取那里正家,莫要随意杀人,莫要淫辱妇人,我等求的是财,非为其他,若是犯了规矩,且看某手中刀利还是不利。” “是。”众匪纷纷应和。 “出发。” 吕布说完,当先上马,一踢马腹缓缓下坡,邓飞则点了后面一伙人,依言往村子西边而去。 轰隆隆—— 马蹄踏地,恶念向着山下扑去。 …… 村镇中央,里正高成固刚刚吃完了饭,正捧着账簿查看,他儿子高安直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拿着酒杯在吃酒。 “爹,遮莫今月还要给那张团练送钱,姨夫是县令(注1)还要看他姓张的脸色?”高安直喝的面红耳赤,面前一盘切羊肉已经下去了半盘。 高成固斜乜了儿子一眼:“尽说的屁话,伱姨夫又不能一手遮天,不送银钱与他,他恁地时爱你替你遮事儿,出事时替你张目?” 高安直一放杯子:“今月已送一回,如何又送一回。” 高成固也无奈道:“他做寿,为之奈何。” 高安直哼哧了半晌,挤出一句:“今日做寿,明日做寿,他张团练恁地时月月做寿,只一味羊狠狼贪。” 父子俩一时嘿然无语,一个无心再看账,一个只不住往嘴里灌酒。 稍倾,高安直晃晃脑袋,歪着头似是在感受什么,然后有些疑惑的对高成固道:“爹,遮莫我喝多了,怎感到地在震动。” 高成固也感觉到了震动,猛地抬起头道:“不好,估摸是地龙翻身,快!快出去!” 说完撩起衣袍就跑,高安直也慌慌张张的起身,踉跄着跑了出去。 轰隆隆—— 一阵轰鸣声在近处响起,接着高家父子就听到马鸣声,几声咒骂与惨叫声,顿时惊叫声四起。 发生什么了?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尚未出得院门,就听一声惨叫,一个人影飞了过来,直直跌在二人跟前。 “林教师,发生何事了?”高成固看着地上的人心里一惊,有不好的预感。 高安直抬着头倒是看得清楚,见着有人持刀带剑进入自家当即明了,上前一步冷笑道:“爹,这是有人来咱家……讨……野火……” 声音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小了下去。 …… 吕布等人一路飞驰,路上佃户看着一群面相凶恶的壮汉骑着马带着兵刃纷纷躲藏,见这帮人没理他们才敢在后面露头窥探,待见得这伙明显不带好意的马队停在里正家门口,纷纷露出喜色。 吕布和邓飞两伙人就这么毫无波澜的汇合在了一起。 比及进门,两三个看家护院的汉子上来阻拦,被几个脾气爆的抽刀砍翻,吕布从头到尾都懒得瞧上一眼。 而那林教师,看有贼人冲进大门转身就跑,被邓飞赶上去一铁链抽飞,跌倒在高家父子面前。 “说啊,怎地不说了?”邓飞看着高安直冷笑。 身后,吕布那高大魁梧的身形走了过来,冷硬的面庞毫无表情,往那里一站自有一股沙场悍将的气势,让高安直的声音直接低了八度,等吕布身后越来越多的马匪压着惊恐的下人出现,高安直直接闭嘴不言了。 高成固反倒上前,硬气的道:“尔等哪来的贼寇,安敢来欺我?可知我姐夫是行唐县县令,本地团练张起乃我挚友,识相的现在退去,否则官军来了叫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邓飞把手一指:“当着我等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敢大放厥词,忒也猖狂!” 吕布也是瞪大了眼睛,面对刀兵还敢如此放狠话的他还真没见过,后辈的人都这么勇敢了吗? 朝着旁边跟着的拔里海里使了个眼色,那契丹大汉当即明白,走上前,轮圆了胳膊,大嘴巴似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扇了七八个才停手。 “哎呦~呦~”高成固瘫在地上,手捂着脸直哼哼,那脸看着显著的比刚才大了两圈。 高安直则是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看他双手抖的幅度,是真吓着了。 “压下去,一会儿再处理,让兄弟们速度搜查。”吕布厌恶的看了这父子二人一眼,又对邓飞道:“辛苦邓飞兄弟带人看看有没有犯事。” 邓飞也应命去了。 不到一刻,四名马贼抬着两个箱子走出来道:“首领,这家伙莫不是知道咱们要来,都提前预备好了。” 说着,将箱子放到地上,打开后尽是些绸缎,另一个小点的箱子里装着几根上好的野参以及八百两白银。 “呵,这是准备送礼啊。”一旁的拔里海里瞟了一眼道。 吕布点了点头:“干得不错,速度找到库房,咱们没有太多时间。” “是。”几人应下去了。 吕布又走到高家父子面前:“书房在哪?” 高安直听着那冷漠的声音抖了一下,伸手指着一处:“那……那边。” “拔里兄弟,你在这里看着,谁敢跑,砍死他。”低沉地声音响起,吕布大步朝着高安直所指的房屋走去。 后边拔里海里与其余匪徒则是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自家首领怎么对书房感兴趣,都是上海捕公文的人,莫不是还想着做官? 高家的书房不大,仅有一桌一椅,两个书橱,上面放着不少书,只是看积灰的厚度与书的新旧程度,这些基本是没人看的。 吕布皱着眉头走过去,伸手从书架拿下本论语翻了翻:“果然,确是比竹简方便多了。” 将书扔到桌上,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圣人之道。 在书架上一本本书的找去,直到翻开一本书读到熟悉的内容的时候,突然虎目一亮:“还真有。” 兴奋的吕布将书翻了过来,就见上面用楷书写着三个大字《三国志》,下面一行小字“南朝宋·裴松之注”。 快速将书翻到书目那一栏,接着找到《魏书七·吕布(张邈)臧洪传第七》那页,细细的读了起来。 外面,众马匪辛勤的搬着搜刮出来的金玉之物,粮食也纷纷套车装好,这大户人家就是方便,就连装粮的车也能搜罗到。 正热火朝天的干着,就听书房处一声怒吼:“某何时‘背妻,爱诸将妇’,真当某麾下将领好脾气乎?还是当他们麾下部曲是死的?某又何时求饶过!” 嘭—— 一声巨响,烟尘弥漫,却是书房一侧的墙被踹塌了。 “出啥事了?” “首领在说甚?” “听不懂啊!” “好似是夹山那带言语,却又不像。” “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纷纷停下手看向书房,就见吕布满脸戾气的探出头来吼道:“看甚,速去找财物。” 众匪打了个寒颤,急忙开始忙活。 吕布于书房内咬牙切齿:“士族!!!安敢如此诽谤于吾!” 剧烈喘息了一阵,吕布又翻开书本看了起来,不多时抬起头来疑惑的喃喃自语:“某战十八路诸侯的事迹怎不在此?丁建阳还待我亲近?夺我军权为何不说?某又何时约战过郭阿多,还用矛刺伤他?这却是怎么回事?” 吕布站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注1:辽国的南面官制大抵沿袭唐制,地方官设节度、观察、防御、团练、统军、招讨等使,以及刺史、县令等官。 (本章完) 第6章 甲胄 清缴 第6章 甲胄 清缴 吕布用一布帘包了数本书,皆是高家父子买回来充门面的,除《三国志》外,尚有《后汉书》、《隋书》与《唐书》,以及兵书三册。 其余皆是些看不懂的文字所书写的,吕布猜测是契丹文,只拣自己能看懂和需要的。 重新回到众匪身边时,拔里海里立马迎上来道:“首领,兄弟们搜出来黄金五十两,白银四千六百两,铜钱较多暂时没准确数字,还有三箱的珠宝玉石以及字画,粮草差不多八千石,只是太多了,尽管搜刮了些车辆帮忙运输,俺们也至多只能带走五千石,其余带不走。” “装不完就都拿出来,将那些百姓聚集起来,等等给他们分了。”吕布依然冷着张脸,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不对。” 拔里海里奇怪道:“首领,什么不对?” 吕布歪着头看着高家父子,嘴里淡淡的道:“他二人的反应不对。” 拔里海里回头看去,但见那父子二人一个胆怯如故,一个有些肉疼的盯着属于自己的财宝,却独独没有家私被抢尽时的绝望感。 “遮莫这两人还藏私?”拔里海里诧异道。 吕布冷冷道:“必是有私藏,把他们带过来。” 当下过去两个马贼将高氏父子推了过来,只是面对问询只是一味推说东西尽数在此。 “呵,挺有骨气。”吕布轻笑一声。 “大王,东西真的都在这了,小人实不敢相骗。”高成固可怜兮兮的看着吕布,满眼的真诚。 不知怎地,吕布看着他,脑海里就浮现出陈珪那老贼的影子。 时至今日,吕布自然知道陈珪是为家族所谋投了曹操,其一切谋划与谏言都是为了让曹孟德那厮得到最大好处。 陈家老贼!真是戏耍的某好苦! 吕布眉毛立起来,一双虎目里满是戾气,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老贼安敢欺吾!” 寒光一闪,手起一刀戳进高安直的大腿。 “啊!” 高安直哪里受过这种痛楚,顿时惨叫出声,留着眼泪叫道:“我又未说话,为何刺我?爹,爹救我!” 吕布死死盯着高成固,杀气腾腾的问:“东西在哪?” 高成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眼一闭,半个字不肯吐露。 “好贼子!待我断你儿子一臂,看你说还是不说。”吕布将刀从高安直腿里抽出来,作势欲砍。 “啊!” 高安直吃痛,惨叫一声,看吕布举刀忙忍着伤痛道:“等等等等,我知道,我知道钱藏在哪。” “逆子!你怎能说出……”高成固大急,瞪着儿子欲骂。 高安直却先自喊道:“爹,再这样下去他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 高成固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伱……你……你对得起祖宗吗?” 高安直不耐的道:“我都快死了,哪管他祖宗是哪个?” “逆子!逆子!家门不幸啊!”高成固仰天长叹。 吕布冷眼看着这父子二人的闹剧,出口打断道:“说完了?说完了带路。” “哎!唉哟!”高安直答应一声欲走,却一下子跪倒:“我……我腿伤了,走不了路。” 就这还拿活人练拳呢?轮到自己受伤就这熊样?废物! 众人鄙夷的看着他。 “给他止血。”吕布示意边上的人。 立即有马贼过来给上了点金疮药,包扎妥当。 “架上他,带路。”吕布继续吩咐道。 立刻有两个健壮的马贼过来一人架着一边,高安直只得不断言语往何处走。 不多时众人就将在粮库中一处隐藏地的地窖打开,待众人下到地下,吕布看看通道所在方向,又看看上面。 “将入口修在粮仓,将密室修在外面,还挺聪明。”吕布看看高安直,冷笑一声。 “首领,此处竟有盔甲!” 前面传来探路马匪的惊呼,吕布面色一变,也顾不得高安直,弯着腰迅速进入隧道往前而去。 走没多远就看到一个敞开的密室,里面两个马贼一个正举着火把四下点燃照明的灯盏,一个打开合着的箱子,露出里面的银两。 马贼看到吕布进来兴奋的道:“首领,铁甲啊!这高家是真不怕死。” 吕布闻言急忙走过去,就见三副全新的盔甲放置在那里,一领甲上尽涂着黑色,看样式却是自己没见过的,当是大汉之后才有的甲胄。 “这是山文甲啊!”一旁的马匪兴奋的道:“看样式应该是大宋那边的货,嘿,这高家父子竟敢私藏甲胄,这可是死罪。” 吕布瞥了眼几个兴奋的马贼心中不禁一动,大汉一朝严令,禁止民间私藏甲胄,没想到这律法一直延续到现在,怪不得这伙马贼有马有兵刃却就是没有甲胄,就连皮甲也没一件,原因竟在这里。 “首领,这里还有不少刀剑和二十张弓。”另一个马贼掀开左侧靠墙的箱子惊叫道。 “似此真是大收获!”众人惊喜的叫道。 吕布急忙走过去拿起一把战刀,“呛”的一声抽出,但见刀刃寒光闪闪,刀体光滑,显然保存的不错。 又拿起弓拽了两下,是一石弓,看来是给普通士卒所准备。 这高家莫不是要造反?不然缘何准备这多的兵械,还有三件甲胄,凭这些东西,攻打一个县城不成问题,遮莫高家后面有人? 吕布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管那许多作甚,甭管是谁,既然已经结了梁子,那就干脆做的绝点儿。 将刀插回刀鞘,扔回箱子,转眼盯着甲胄,吕布想了下道:“去找几个箱子,把这三领甲装进去莫要让人看到,告诉拔里海里,杀了上面那个老贼。” “是。” 马贼领命而去,吕布看了眼密室里的盔甲、兵刃以及堆积着银两的箱子,转身朝外走去。 入口处,高安直惨白着张脸,正坐在地上用手轻捂着伤口哼哼。一边的马贼靠着墙抱着膀子,一脚立着一脚蹬着强站着,正满脸不屑的看着他。 吕布那雄壮的身形从通道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首领。”马贼放下腿站直了道。 “大……大王。”高安直听到马贼的声音,抬起头看着吕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硬生生挤出个笑容。 吕布“呛”的一声拔出战刀,猛的一下插在高安直伤腿旁边,看着他道:“这里还有何人知道?” 高安直吓得缩了下身子,看着明晃晃的刀刃,神情紧张的快速道:“就……就我父子二人。我爹他很谨慎,平常不让人接近粮仓,搬运粮食也亲自过来看着。” “原来如此。”吕布点点头,站起身来,转过身去。 高安直轻轻舒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还以为又要挨一刀,如今方才敢将快跳出嗓子的心咽回去。 哧—— 一道亮光从高安直眼前闪过。 高安直怔了下,只觉得喉咙有轻微异样的感觉,抬头看见吕布正在收刀,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嗬……嗬嗬……呃……” 高安直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吕布想说什么,在旁边马贼的冰冷的眼神中,鲜血从高安直的手缝处漏出来,越来越多,渐渐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没一会儿就停止了挣扎。 “看着这里。” 吕布吩咐一声就上去了,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有意外惊喜,是时候准备回去的事宜了。 …… 天光昏暗,阴云密布。 景色壮丽的饮马川处。 战旗迎着风猎猎作响,耶律得重骑着战马,在护卫的保护下看着前方,自己的两个儿子耶律宗云、耶律宗雷正在人群大杀四方,对阵的贼寇已经隐隐有溃败之势。 “大帅,两位少将军武艺超群,这伙贼寇想必不多时就要被击溃了。”宝密圣一张方脸,长得浓眉大眼,如今正一脸笑容的对耶律得重恭维着。 “宝密圣详稳过誉了,这伙贼寇战阵也不精熟,兵刃也没俺们的好,到现在还未击溃,证明他二人还需在沙场上多多历练,如今还嫩的很。”耶律得重一脸不满的评论着,只是看他的嘴角高高翘起的样子,显然是个口不对心的人。 宝密圣是个会说话的,立马接道:“大帅要求忒严了,末将在他们这个年纪可没这般能耐。” “详稳忒谦虚了。”耶律得重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将来还望详稳多多指教他们兄弟。” “末将该做的。”宝密圣一停,然后指着前方道:“大帅,贼人溃败了。” 耶律得重一点头:“还望详稳帅军压上与俺两个孩儿趁势攻打前寨,此时估摸天山勇详稳已经开始攻打后寨了。” “遵令。”宝密圣行了一礼,绰起铁槊大吼一声:“随俺来。” 辽兵顿时纷纷跟上,耶律得重亦带着亲卫跟在后面,一处贼寨,让麾下将士练一练手,如今大辽久未有战事,别荒废了武备。 …… 与此同时。 一名穿着道袍的青年站在二仙山脚下,望着这座闻名修道界的得道仙山,口中喃喃自语道:“道藏正法,我乔冽来了。” 语罢,拾阶而上。 (本章完) 第7章 发粮 收获 第7章 发粮 收获 阴沉的天终于下来雨滴,只是尚不等人辨别处雨大雨小就收了势,缩回黑压压的云层中。 吕布重新回到院里时,堆积的财宝箱子依然被搬出去装车。耳边只听得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以及萦绕在鼻端的淡淡血腥味,转眼一看,就见高成固的尸体扔在一处犄角嘎达里,显然拔里海里已经听命将其杀了。 也正是他的死亡让高家剩下的人惶惶不堪,尤其高成固的妻妾,缩在一起哭的两眼红肿又不敢放声痛哭,只能不停彼此安慰着。 就是不知那里正活着的时候,这几个女人之间不会如此和谐。 等了没有多久,就有马贼前来报告:“首领,都准备好了。” 吕布点了下头,当先迈步而出:“将男的都带上。” “首领,不带女的啊?”一个马贼看着高成固的女眷咽了口唾沫。 “回去给你们钱逛青楼,这些娘们儿就不带了,免得漏了风声。”吕布瞥了他一眼,也没责怪。 若是往常手下想抢女人也就抢了,然这一路带着粮车回去,路上万一出了岔子就不美了。 身后众马贼可惜的看了眼女眷,因着两场火并的原因,众人不敢反对吕布,连忙押着男丁跟上。 霎时间,高家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些女人,没了马贼在侧,众女放声痛哭咒骂,也不知是哭高里正,还是哭被抢走的钱粮。 出了高家,就见一众马贼骑着马驮着粮在门前等着,身后是一车车装的满满当当的粮食,而在高家左侧的空地上,十几个马贼正在给这里的庄客分粮食。 看着那些庄客脸上的笑容,以及感激的朝自己等人鞠躬感谢的样子,不少马贼不自主的挺直了腰杆,自从踏上绿林道后,见的莫不都是惧怕恐慌的样子,何曾受过别人的礼敬? 就是吕布,也是整个人愣怔在那里。他只是因为不在战时,觉得将这些粮草烧了可惜,没想到会收获一波民心,顿时被这新奇的事儿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目光,他只在并州为边军时击破胡虏时见过,之后他多在军营厮混,少与底层的接触,直至进了洛阳封侯拜将,更是少食人间烟火。后来转战中原,百姓要么漠视,要么惧怕,何曾再以这种笑容面对过他? 民心竟是如此容易满足吗?谁能让他们吃饱就拥护谁?以前为何未曾发现?是了,当时粮食做军粮尚且不够,哪有心思分给百姓。 吕布默默无言,静静的看着面前热火朝天的场面。 “哥哥。”邓飞这时走了过来道:“这几个人想要加入我们。” 吕布抬眼看去,就见邓飞身后站着十七、八个庄客,穿的破破烂烂的,脸上满是土色,身材有些消瘦。 沉默了下,吕布问了个以前他绝不会过问的问题:“为何想要加入?” “活不下去哩。”为首的汉子咧着一嘴黄牙,笑容苦涩的道:“苦哈哈一年也没几个子儿的收入,还要被里正和税官压榨,索性不如跟着大王们快活。” 吕布眯了眯眼,沉声道:“现今你们里正已死,还有粮食分你们,一户最少能分十石粮,如此也要跟着我?” 那几个庄客相互看看,依然是为首的那个开口道:“大王仁慈。” 说着拱了拱手,续道:“然而这没用,或许能缓一时之急,但等官府知道了消息,怕是这些粮能留下一成都是多的了。” 吕布皱眉,似是有些不信,这辽国盘剥如此狠吗? 邓飞在一边倒是看出吕布的疑惑,感慨的道:“现在这世道就是如此,官员胥吏层层盘剥,人人伸手,直把百姓视作脚底的泥。” 吕布闻言心里一动问道:“只辽国如此?” 邓飞摇摇头冷笑道:“大宋亦是如此,这些官老爷眼里只有那些世家大户才是民,其余人等不过是些泥腿子,是依附大户人家的下等人,只是辽国汉民活得更憋屈些。” 吕布沉默,此和大汉何等想象,士族控制着大部分资源,百姓都要为士族做工,甚至很多寒门也要依托在世家之下,甚至先贤所说的“得民心者的天下”里的民,亦是指的士族而非百姓。 为什么他们这些诸侯非要得到世家的支持,不仅是因为钱粮,他们隐匿的人口就是军队最大的来源,还有治理地方的人才,也要这些人点头才能进入行政体系中,不然使些手段就能让前来做官的人寸步难行。 吕布对此是深有体会,徐州时,因徐州士族的不配合,他钱粮士兵一直不多,更遑论人才投靠了,直到曹操打进来面临身死那一刻才知,徐州最大家族陈家一直在谋算他,致使他兵败身死。 “跟着我可能会死的。”吕布眼神有些莫名,以前他会连问也不问直接将这些人收下,甚至如果可能也会拉其余庄客的壮丁,今日不知为何,竟然如此多话。 “那也总比被盘剥的好,再说,我们就剩这烂命一条,无牵无挂的,跟着大王也快活。”几个庄客笑着道。 吕布冷硬的脸扯出一丝笑容,看着几人道:“可会赶车或骑马?” “我会赶车。” “我也会。” “我不会。” 吕布点点头,对邓飞吩咐:“一会儿,让会赶车的兄弟帮忙赶车,不会的坐在车上带着。” “是。”邓飞点头应是 众人大喜:“多谢大王。” 终于,众多庄客带着笑容,蚂蚁搬家似的将所有粮食都运回了自己家里。 吕布等人见没事可做,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眼这给自己“送”来大量物资的高家宅院,一挥马鞭,开启了回家的路程。 …… 饮马川。 往日清新的空气如今满是血腥味,青绿色的草丛染上了暗红的血色。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个个手持利刃的兵丁跟着前方顶盔带甲的将领冲过破损的寨墙,不断有面色狰狞的山匪拿着刀冲过来,被将领一刀劈成两半。 飘舞的战旗随着进入的士卒渐渐占据了饮马川山贼们的视野,宝密圣不断怒吼着,不断调整队形对前方的耶律宗云及耶律宗雷提供支援,免得二人与大队脱节。 不多时,他看到了不远处出现的三面将旗,显然攻打后寨的天山勇带着耶律兄弟亦是攻破了后寨门。 前后夹击的队伍渐渐汇合,身穿杂乱衣衫的匪徒渐渐被几名猛将带人分割成了数个小圈。 “弃械投降!” “弃械投降!” 胜券在握的宝密圣开口大喝,随即更多的官兵开始呵斥以期山贼放下武器。 耶律宗云四兄弟大急,若是这些山贼放弃抵抗投降自己等人岂不是没的打了? 不由手上加劲,更加勇猛的挥舞兵刃,登时又砍翻几个,剩下的人愈加慌乱,连忙将手中兵刃扔掉,大喊:“愿降,莫要杀了!愿降!” “呸!无胆匪类!” 耶律宗霖悻悻的将手中的刀收回。 差点儿被他活劈了的山贼喽啰瞪大了双眼,喘息着看着刀锋离自己而去。 “活……活下来了……” 喽啰腿一软,跪在地上。 “所有人立即打扫战场,清点俘虏,收敛尸首。” 宝密圣将新的命令传下,本人则是踩着血色的泥土走了过来。 耶律得重骑着高大的战马缓缓走进山寨,沉重的马身走过,蹄印里被挤出的血水又重新渗了下去。 “终于打完了,这伙山贼还挺顽强。”耶律得重赞叹的道,扫了眼战场,虽是得胜,可己方士兵虽然兴奋,却仍是“半死不活”的样,甚至有些干脆就地坐下了。 宝密圣靠过来附和道:“大帅说的是,本以为一个山贼营寨摧枯拉朽般就可摧毁,没想到战了这许久。” 耶律得重笑笑,心里却是哀叹,以往俺大辽雄兵无数,无论是部族军还是汉兵都是打惯了仗的。今日一战不过几个时辰就一副精疲力尽之态,方知南边州郡武备松弛至此,想要再现往日雄风,看来非是一日之功。 正想着,就听自己几个儿子的声音传来。 “俺这一仗杀了十三个。” “那有啥,俺杀了十七个。” “呸!俺二十个。” “俺五十!” “俺一百!” “俺……” 耶律得重眼角一阵抽搐,这几个逆子再争论下去这里山贼就要都贴进去了,头疼的对亲兵道:“让那几个逆子赶紧过来,丢人现眼。” …… 行唐县衙。 崔明刚刚结束公文的批示,端起茶碗美美的喝了一口,这是自己夫人特意为自己学来的大宋点茶手法,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甚是符合自己的胃口。 “老爷,老爷!”管家张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崔明奇怪的放下茶碗,抬头看去,就见张叔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道:“老……老爷,呼呼……不好了,刚才有人来报,说是渤鞨村有马匪劫掠,夫人的兄弟一家爷俩遇害。” “啊?”崔明大吃一惊:“高成固父子死了。” “报信人是如此说的。”张叔抬起袖子擦了擦汗道。 “夫人现在如何?”崔明紧接着又问。 “没敢告诉夫人,怕这消息太刺激她,因此小的赶紧跑来告诉您。”张叔苦笑着说。 “对对对,伱做的対,先别告诉夫人。”崔明连连点头,猛地想起一事:“快,备马,我要去那边看看。” “哎。”张叔答应一声去了。 一匹快马驮着崔明出了县衙直奔渤鞨村,不久之后,一声凄厉的怒吼响彻在高家粮仓:“该死的贼子,安敢坏我族大事!” (本章完) 第8章 分赃与交椅 第8章 分赃与交椅 入夜。 夜枭咕咕的怪叫着,睁着双眼注视地上四处乱窜的老鼠,不时飞扑下来,猎食着自己中意的晚餐。 就是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吕布带着马队赶着粮车回了山谷,众马贼像是过年似的忙前忙后的将劫掠所得搬进山洞。 今日吕布带他们劫掠所得确为近年来最多一次,之前的老首领只敢做些诸如绑票、抢普通人家的事,哪有这劫大户来财来的快。 况且,今日因为吕布歪打正着在村民那里收获了一波感激,现在众人有种精神上升华的错觉。 “都别吵!现在分钱。”邓飞踩着凳子将桌子拍的山响,一众马贼当即将错觉丢开,纷纷围了上来。 一旁吕布在主位上坐着,歪着身子,用手撑着脑袋,看着几个壮汉按照吩咐搬了装银子的箱子过来,“哗啦”一下全倒在地上。 火光摇曳,并不明亮的光线中,一颗颗铸成元宝状的银子似乎闪烁着足以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一众马贼直笑的见牙不见眼。 邓飞高声道:“今日首领与众位兄弟砸响了,共得金一千五百两,银一万七千六百两,铜钱六千贯,另有金银首饰和珠宝若干尚未统计出来。首领意思,入库六成,其余的先将金银铜钱分与大家,等珠宝化霜后,所得钱财再分一次。” “吼吼~首领万岁!” “首领万岁!” 之前的刀疤脸很是抠门,基本上都是只拿出所得的一两成分给众人,剩余的就独吞了,从来没提过入库公用的事情,倒是不难让人理解为何这股马贼发展不起来。 不过这对吕布不是坏事,起码他这番分钱大方,这些马贼得了实惠,无论汉人还是契丹人现在都对他服气的很,说忠心耿耿不至于,但起码认为自家首领是做大事的人,愿意跟着干,让吕布收获了一波忠诚。 兴奋的众人立马抬出烈酒,架起篝火放上铁锅煮上粥,有人拿出风干的肉抄起刀子往里削肉丁准备做粥,准备烤肉,张罗着酒宴要敬自家首领一杯。 吕布其实不太想参加,他更想看看自己今天从高家带出来的史书,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死后到复生的这些年都发生过什么。 然而他也不想扫了自己部下的兴致,这亏他吃过。 同曹操作战的后期,局势不利,貂蝉就成日勾着他饮酒作乐,导致他察觉的时候已经形销骨立样貌大变,因此之故,他下令军中禁酒。 待得部下侯成等人送酒来,反被自己用军令之事责打一顿,结果就是他赤兔马被人盗走,吕布自己被绑了个结实,上演了出真人秀——粽子。 这点儿倒是教会吕布“莫要以自己的好恶为标准去约束别人”,就是这代价大了点,直接人没了。 罢了,由得他们。 今日看了那书中一言半语的,吕布这心中也不爽快,他索性陪这些人喝个痛快。 “哥哥,好酒量!”邓飞晃晃悠悠的端着酒碗过来,他已经喝得微醺,跟吕布碰了一下一口喝干,随后一屁股坐在吕布身边的空地上:“俺今日始知,做贼也能做成让人尊敬的”。 邓飞心里高兴,今日白天庄客们看众人的眼神让他头一次有了受尊重的感觉,这让在江湖中打踅多年,一直被人看轻的他有了成就感,兴奋之下,不由四处找人干杯喝酒。 周围,是一片喝趴下的马贼,拔里海里这个平素最能喝的契丹汉子不知何时将自己灌醉,已经抱着酒坛子在说胡话了。 吕布饮下酒,砸吧了下嘴,这是重生来第一次喝酒,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是千杯不醉的量,喝下去酒就好似喝了水一样,没有一点醉意。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让他觉得喝酒没什么意思,酒不能醉人还喝来干嘛? “哥哥在想甚?”邓飞拿了块烤肉撕咬着,抬头看吕布端着酒碗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由奇怪的问道。 “在想大宋是什么样子。”吕布抬着头,望着洞穴上方,过去多少年了,当年的亲朋已经作古,之前的对头也已经黄土埋头,某…… 再次来到这世上的意义又是甚? 是否 该去当年去过的地方 再走一遭…… “怕是要让哥哥失望了。”邓飞理解错了,他觉得是吕布对大宋有些憧憬,不禁冷笑了一下:“俺想说大宋比之辽国要好些,却也是不知从何说起。” 吕布回过神来,诧异的看着邓飞:“此言何意?” 邓飞叹了口气:“哥哥,非是俺要说大宋不好,实在是如今世道艰难,小弟我游走江湖多年,什么都见识过了,哥哥可知南方有一名目叫石纲?” 邓飞停下来似是想起什么摇摇头,喝了口酒续道:“当今官家喜好奇异石,因此派了官员去南方搜罗。哼哼,若是正常寻找押运也便罢了,偏偏那官儿也是个该死的,看谁家有石头长得奇特就上门贴一黄条,称为贡品,若是有敢违抗不交者,则以大不敬之罪处罚之,罚钱算是最轻的,有那没甚靠山家中又有钱的,吃他们拿去狱里,一番手段下来保准把人家里的钱财榨干。有的石头生的高大,船行至桥梁处不得过,他们竟拆毁桥梁,凿坏城郭,直让百姓叫苦连天。这种事,小弟在南方一年多没少见到。” “竟是如此?”吕布听得有些发愣,这大宋官家的喜好真让人无法理解。 嗯?等等,某记得灵帝好像还在宫中建造市场,让太监和宫女在皇宫中扮商贩吆喝买卖来着…… 这当皇帝的爱好都如此另类吗?! 邓飞大约是想起了什么难受的事情,抱起酒坛子“吨吨吨”灌了一通,打了个酒嗝,有些大舌头的说:“哥……哥哥,我和你说,不光南方凄惨至此。我老家的那些庄客也和这里的差不多,甚是可怜,税务繁重不说,徭役还多,好多人活不下去都去落草了,哼哼,都和我一样,落草了……嗝~” “吨吨吨”又灌了一通酒:“但是那汴京是真奢华,天下没有比汴京再……再繁……华的地方了。嗝~我邓飞,虽是个粗人,但是,但是我看的出,官家这是拿大宋其他地方在供养汴京,我是没甚学识,但是我……不傻!” “不……傻。” 吕布看着邓飞将自己灌醉倒在地上,叹了口气,怔怔的看着火焰有些出神,过了半晌起身往火盆里添了把柴火,回自己的房间看书去了。 …… 翌日。 晨光扫去黑夜的阴霾,早起的鸟儿飞到枝头上找着比它们更早醒来的虫儿,充满肉感的幼虫是它们最爱的餐食。 吕布放下读了一晚的《三国志》,伸了个懒腰,拿起长矛走了出去。 一晚没睡对他现在而言并不是多严重的大事,这身体还年轻,熬得住夜,那每日的习练就不能停下。 须知,练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直习练了大半个时辰,吕布停下手来,看向了端着锅走来的邓飞和拿着盆碗的拔里海里,许是宿醉的缘故,邓飞的脸色有些差,精神也有些萎靡。 “邓飞兄弟,海里兄弟,怎不多睡一会儿?”吕布擦了擦汗问。 拔里海里豪气的一笑:“些许酒水,睡一觉就没事了。” 邓飞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让哥哥见笑了,吃点东西吧。” 吕布走过来,找地方坐了,邓飞将锅放下,拔里海里分了碗筷,将带来的胡饼和烤肉分了,三人盛了粥就这么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首领,昨夜邓飞兄弟说你找俺,可有要事?”拔里海里撕咬着烤肉含糊不清的问道。 吕布喝了口粥,咽下口中的胡饼:“对,昨夜大伙都高兴,某就想今天再说,免得扰了兴致。” 看两人点头,吕布问道:“某看拔里兄弟常背硬弓,想必骑射功夫不错吧?” 拔里海里点头称是。 吕布接着道:“某意,以后让兄弟们分成两队,一队守着家里,一队外出砸窑,如此轮番出击保证精力充沛。在家里的兄弟也要操练起来,都是北地儿郎,光会骑马不成,这骑射功夫也要拿得出手。往后队伍若是大了,难免要和官府交手,这不会骑射就要被官府摁着打,此一事上海里兄弟要多费心了。” “首领的意思是……”拔里海里愣了下,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某的意思,你和邓飞兄弟各带一队。”吕布吸吮了下手指上的羊油,又拿起一块羊腿肉咬了一口,含糊着说:“以后邓飞兄弟坐第二把交椅,伱坐第三把交椅。” 拔里海里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他本是泽州人士,从小喜习武艺,最是钦慕武艺高强的人,家道中落后为一贵族护院,因不忿那贵族家的子弟欺压本族的人打死了他亡命江湖,流落到檀州时害了重病,是老首领救了他。 按理来说他应该心存感激的对老首领死心塌地,开始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可惜那刀疤脸的做法他甚是看不上眼,虽说马贼劫掠乃是本职,但这人太过生冷不忌,不光劫杀老幼,还抢穷苦人家,更是数次拿他殿后挡那官府的追兵,直让他一腔热血冷了下来。 直到吕布到来,先是那惊艳一刀让他服气,后又单人杀尽刘鼻子手下十余人让他钦慕,昨日抢大户留粮给庄客的作风让他为之心服。 可以说,他对吕布是心服口服,正想着之后能好好表现一下争取一把交椅,没想到吕布今天就直接让他坐了。 至于邓飞做第二把交椅他毫无怨言,毕竟吕布上位的时候只有邓飞一人相帮,吕布厚待邓飞也是他愿意见的,毕竟谁都不愿跟个凉薄的人。 “不过首领,骑射不是件易事,兄弟们急切间没法掌握。”拔里海里兴奋中带着丝丝为难的道。 吕布摇头道:“无妨,此事不是一日之功,我等还有时间,让他们先掌握了基本要领,以后若是打仗,战场上就会了。” “那要不会呢?”邓飞奇道。 吕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生死之地,谁不会谁死。” 拔里海里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吕布说的虽然残酷,但却是真理。 吕布喝了口粥又道:“还有件事,多派出几个兄弟去打探消息,官府的,民间的,某要尽可能的知道详尽的事情,若是消息滞后,我等说不得要吃亏。另外,找个铁匠帮我打造一把方天画戟,图纸在这里。” 吕布说着,掏出一张图纸递给邓飞,上面标注着各部分的长度以及重量。 “是。” “还有……”吕布停了下,看向邓飞道:“邓飞兄弟除了铁链可擅长别的兵刃?” 邓飞点头:“小弟还善使单刀。” 吕布想了下,开口道:“某没有小觑邓飞兄弟的意思,只是我等今后约莫马战较多,铁链与单刀都非马战路数,若不嫌弃,某这里有枪法和矛法可传给兄弟。” 又看了眼,脸露艳羡表情的拔里海里道:“拔里兄弟若想学,某亦可以一并教授。” 这却是吕布昨晚上看书所想,他一晚上尽看曹阿瞒和刘玄德去了,对他二人可说是羡慕的眼都红了,不说前者败尽北方各路诸侯最后一家独大,也不说后者占据西蜀成就一方帝业,只二人手下能人异士之多就让他夜不能寐。 凭什么!? 他曹孟德某也就忍了,能在战场击败某,某认了!凭什么他刘玄德也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忠心?这些人眼瞎了不成? 反观他现在,手下人员不过二百之数的乌合之众,能称得上得用的就一个邓飞,他现在又是个马贼头子,各路贤才肯定不会跑来投靠。 为此他苦恼一晚,终于想出个办法,自己培养,不,应该说加强下手下的武力,毕竟邓飞的武艺别说跟张辽比了,就是曹性上场都能稳赢。 至于拔里海里,虽然差点儿但也比其余的人强,只是若要用人自然也要给出些筹码,但是传给他多少,怎么传,那就是吕布自己说的算。 感谢投票支持的好汉们~ (本章完) 第9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第9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下午,未时正,山谷中,多云。 轰轰轰—— 马蹄翻飞,一队马贼飞快的掠过,举着骑弓搭着箭矢,弓弦拉满,瞄准,然后松手。 嗖——嗖——嗖—— 哚—— 箭矢划过天空,看起来甚是壮观,只是这命中率看的一旁的拔里海里眼角直跳,十来个人射箭只有一人命中边缘,其余全部脱靶,还好自己明智,没站在箭靶附近,不然现在估计成刺猬了。 轰轰轰—— 嗖——嗖——嗖—— 又是一队人跑过,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认真,同样获得了……不如上一组的成绩。 “该死的!俺说了,信任你们的坐骑,双手离缰不要紧张,不要抖。直娘贼,稳住你们的手。”拔里海里气急败坏的高声大喊。 “拔里兄弟看来教的不错。”远处,吕布听到拔里海里的大嗓门回头看了一阵骑射训练说道。 随即回过头来看了眼毫无形象趴在地上的邓飞道:“邓飞兄弟,休息的如何了?” “休……休息好了。”邓飞拄着木棍勉强的站了起来。 “上马。”吕布翻身上了坐骑,一抖手中包着一头的木棍道:“来!” “嘿。”邓飞吐气开声艰难上了马背,稳住身形,打马朝吕布冲去,手中木棍猛刺吕布胸口。 “慢了!”吕布端坐马上不动,手一抖拨开邓飞的棍子。 “喝!”邓飞再次冲过来,吐气开声刺向吕布。 啪—— 吕布再次封开这一棍,顺手一棍在邓飞背上敲了一下:“别光用臂力,活用肩与腰。再来!” “喝啊!”邓飞鼓起力气,再次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手中木棍舞的风车也似,待得近身,双手用力猛地一刺。 “里胡哨。”吕布嗤之以鼻,单手举棍一挥,邓飞再次无功而返。 “首领!首领!” 焦急的呼叫声随着马蹄声传来,吕布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邓飞心里松了口气,喘息着停下来看向朝这边跑来的马贼:“哥哥,是今晨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之一。” 吕布点了下头,就见那汉子“泼刺刺”的驭马跑了过来,在吕布面前停下抱拳道:“首领,有要事禀报。” “说。”吕布伸手摸了摸坐骑鬃毛,安抚了下它躁动的情绪。 马贼喘了口气道:“今天我外出打探消息,听闻新任的蓟州守将耶律得重于昨日带官兵攻破饮马川山寨。有消息说,析津府要清理各地绿林势力,各州都会出兵响应。” 吕布皱了下眉头:“消息可靠?” 马贼点点头:“绝对可靠。” 邓飞策马过来道:“哥哥,饮马川俺也听说过,是个大寨,有喽啰近千,叫的上号的好汉有五六人。” “官兵出动了多少人?”吕布抬头问道。 马贼回道:“本州守军五千有余,据说除了留八百人守城,其余都出动了。” “官兵死伤多少?”吕布接着追问。 马贼想了下道:“损失据说不多,死伤当在五百以内。” 吕布接着再问:“可有打听得他们何时再出兵?” “没有消息,但是今晨有兵丁入城,说是休沐一天。” 吕布摸着下巴道:“那就是明天会出兵了。” “哥哥,何以见得?”邓飞看着吕布问。 吕布淡淡的道:“官兵剿匪,除非焦灼数月,历经长时下寨才会与麾下士兵以时日休息,然而此次只战了一天便使人休息,遮莫是怕死伤过多兵无战心,因此休沐一天。” 马贼点点头:“首领说的不错,南京道的官兵少有战事,本州能打的也就一营步卒,其余都是欺软怕硬的货,打一仗虽然胜了,也是没胆量。” 吕布点了点头:“你去叫三首领过来。” 他和邓飞都不是本地人,对蓟州绿林势力并不清楚,需要拔里海里帮着参详一下。 “是。” 马贼点头,打马朝那边训练场地而去。 吕布二人下马,自找了个地方坐着。 不多时,拔里海里打马跑了过来,下马来到吕布二人旁边坐下:“首领,恁找俺?” 吕布点点头,邓飞在旁将情况向他复述一遍。 拔里海里面色凝重的道:“首领,这蓟州原有三伙人,一伙饮马川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现在被官府缴了;无终山那边原有一伙强人,不过三个月前听说全体消失了,遮莫是去了别处;现下人数过百的就剩下俺们,若是消息属实,明日那耶律得重定会出兵攻来。” “此处山谷可安全?”邓飞在一旁问道。 拔里海里摇了摇头肯定道:“此地已被占据经年,定然泄露出去了,往昔无人来攻,乃是官府不作为,如今既然析津府下决心清缴匪患,定然会有官兵前来。” “官军,有多少骑兵?”吕布看着拔里海里问道。 拔里海里道:“往昔有马军一千五百,只不知这王爷带没带骑兵前来。” “这人数差距遮莫也忒大了点。”吕布感慨的长叹一口气,眯着眼想了想,站起来道:“走,我等立刻转进他处,此时与之交战不利。” “哥哥英明。” “首领明智。” 邓飞、拔里海里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二人也心知人马不足,能走自是最好的结果。 “哥哥,我等去何方?” 吕布想了下道:“往南如何?” 这却是吕布自己的私心,他还是有着去宋国看看的念想。 拔里海里摸了摸下巴道:“往南是个好去处,大辽重心在其余四道,南京道只和大宋接壤,其实并不是很受朝廷重视。” “这是为何?”吕布邓飞二人有些奇怪的问道。 他二人一个本体是平民,一个乃是宋人,对辽国不甚熟悉。 拔里海里道:“越靠近宋国的地儿越富庶,南京道的官老爷们只顾得和宋国做生意捞取钱财,其余的那些官老爷不放在心上。再加上辽宋多少年没有战事了,其实军备早就松弛,对俺们来说南京道是个宝地。若是其余四道,因各种原因却要查的严些,军队的战力也比南京道要高,关键是……嘿嘿,油水儿不多还麻烦,那里的绿林同道也多,且都是不愿守规矩的。” “但析津府不是说要剿匪吗?”邓飞问道。 拔里海里道:“这剿匪要看名声,俺们声名不显,跑远点儿躲一阵,等风头过去了,没人知道俺们是谁,自然也能安全。” 邓飞点点头:“有道理。” “那就去涿州看看。”吕布面上也是点头,涿州靠近大宋,说不得可以去看看。 心中又是一叹,自己这大汉温侯却被异族军队逼的要逃跑,真真是耻辱。 没奈何,没兵没将,更无兵甲与后勤,似此能为之何?就是能败这辽国军队一次,人也有一国之力可以调动,非是自己现今这毫无根基之人所能抗衡,只能说是时不与我啊! 某的根基却在何处? …… 我们将时间往回调一下,回到巳时正。 蓟州,军营处。 旗帜招展,军容凌然。一对对士兵拿着长枪穿着军衣在营帐间走过。中军大帐处,两队精锐之士手持长矛,腰挎战刀站成两排。 耶律得重全套披挂,披着大氅坐于帐中,面前桌子上摆放着头盔与令箭。 下方,天山勇、宝密圣以及他四个儿子与众多将佐也皆是披挂停当,手捧头盔对立而站。 “宝密圣详稳,俺让伱于城中散布谣言可已完成。”耶律得重面色肃穆,沉声开口道。 宝密圣出列抱拳道:“已按大帅吩咐,让士兵去城中宣称今日军营休沐,只是大帅,恁地要散播这些消息,立马出兵不就……” “立马出兵就抓不到了。”耶律得重摇摇头道:“这伙贼厮是马贼,皆有快马,俺若是直接带军上门,他们探得消息,定会弃了老巢就跑,以后不好剿灭。此时他们得到俺们的消息,虽依然会从其据点撤离,然却因尚有足够时间不会立刻离开,这就是俺们的机会。” 宝密圣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大帅思虑周全,非俺们能猜度。” 耶律得重矜持一笑,显是吃了这记马屁,抬手拿出一枚令箭道:“天山勇详稳,依旧以你为主率耶律宗雷、耶律宗霖,带八百骑兵去那山谷北面堵住其退路,莫要强攻,伺机而动。” “末将遵命。”天山勇上前接下令箭与耶律兄弟出账而去。 耶律得重接着拿出另一枚令箭道:“宝密圣详稳。” 宝密圣连忙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耶律得重站起来走到一旁地图前,点着一处道:“命你率剩余五百骑兵先行,于此处埋伏,若是那伙贼厮不出,你就待俺步军前来,若是胆敢跑出来,你就半路截杀。” “末将遵命。”宝密圣同样上前接下令牌下去了。 耶律得重来到桌前面向众人立定,沉声喝到:“李复详稳依旧领兵八百镇守州府,其余众将随我出发。” “末将遵命。” 众人躬身领命,随即戴上头盔,相继而出。 …… 二仙山。 名叫乔冽的青年黑着一张脸,甩着衣袖往山下走去,他在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拒绝的滋味。 十分感谢各位好汉的推荐票,还有一见如故兄弟的精彩评论,不知为何我无法回复你的评论,说是我被禁言了,新人作者搞不懂为啥,只好写在章说里了。 鼠会努力加油的~(_) (本章完) 第10章 首战 第10章 首战 “快,不重要的东西抛弃掉。蠢驴,你拿铁锅作甚。” “那边的,快将箱子搬过来。” “粮草不要了,累赘。” “谁踩我脚!” “别莫俺屁股!” 山洞内,往日群魔乱舞的场面不再,在给了那些女人一些钱粮将其遣散后,吕布令众人一个时辰内收拾好东西然后撤离。 每个人都在归置财物,昨晚刚到手如此多的银钱实在舍不得扔掉,只是相比于官兵的纪律以及条理性,这伙马贼杂乱不堪的场面让习惯了军营生活的吕布眼中满是烦躁。 “够了!” 巨大的吼声在山洞内炸响,一众马贼像是被定身了般停在了原地,一个个望向出声的男人。 吕布阴沉着脸,语气森然道:“只拣重要物品带上,一刻后出发,过时不到者,斩!” 马贼静了那么一瞬,然后哄然乱了起来。 “别挡路。” “让开!” “直娘贼!别拿我的东西。” 这群竖子! 吕布闭着眼深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对邓飞和拔里海里道:“二位兄弟,如今非常之时,那三副甲胄我等一人一套。” 邓飞与拔里海里对视一眼,点头应是。 三人都不是拖拉的人,互相帮忙下,迅速披挂停当,迈着铿锵的步伐重新出现在众人身前。 看着已经逐渐聚集起来的马贼,吕布踏镫上马,扫视了有些闹哄哄的众人一眼,沉声喝到:“出发。” 一勒缰绳,拨转马头当先而行。 后面邓飞与拔里海里紧跟而上。 邓飞看了下前进方向道:“哥哥怎走这北面?这出去离三河县太近,岂不是容易被人发现?” 吕布淡淡的道:“南面有几段道路太适合埋伏了,若是某领军,必然在前面埋伏,然后堵住北面出口,以期让我等转头进入埋伏之地。” 冷笑了下,续道:“因此,别看三河县在左近,其地势开阔,一眼平川,适合骑兵行进,走此处无论战逃都能应对。” 邓飞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拔里海里在侧旁道:“不过如今官军应在休沐,这南北应该都可行吧。” “是啊哥哥,那官军还在休整,我等尚有时间。”邓飞猛然醒悟道。 吕布点头:“确实,但两者既然相同,何不走更安全的道路,我等可以顺势从三河县北上,再然后趁天黑偷偷南下,到时三河县报上去,官军得到的就是我等的假情报,再想追上咱们就难了。” 况且,某这心里总有不详的预感,走北边当更是稳妥。当然,这话吕布没说。 “说的也是。”二人思索一下点点头。 三河县只有一营守城兵丁,还不满员,此时的大辽与大宋一般,都吃空饷严重,且常年没有战事缺乏训练,这点儿人守城尚可保一时平安,出来野战缺少骑兵支援,非是吕布等人对手,再说,三河县也没这胆子。 想明白此节,邓飞与拔里海里再无异议,紧紧跟上吕布。 吕布回头看看后面拖拖拉拉成几节的队伍,皱了下眉,大吼道:“不要拖节,跟上队伍,快。” 然后轻磕马腹,让战马小跑起来。 邓飞与拔里海里也具都回头催促,磕了下马腹跟上吕布。 “唉!那么多粮草,只带三天,啧!好可惜。” 后面一个马贼听到三个首领的喊话,稍稍加快了下马速,却仍是一脸不舍的回望着。 “还说呢,我好像有只金簪子没拿。” “金簪子?你私匿下的吧?” “混蛋,小声点,被二头领听见我要吃挂落的。” “嗨,离得远着呢。” 又凑过来一个马贼小声道:“别说了,别说了,快跟上,前面都走远了。” …… 与此同时。 天山勇带着三营骑兵已经来至北面,山谷的谷口已经遥遥在望。 “此处景致倒是不错。”耶律宗雷骑在马上,看着郁郁葱葱山林有些感慨道。 耶律宗霖望了望两边的山崖道:“景有甚好看的。其实要俺说,咱们直接占据两边山崖往下扔石头,砸也砸死那些马匪了。” “呸!”耶律宗雷鄙夷的看了眼自家兄弟道:“四郎你这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家伙,这两边山崖隔了十万八千里,中间的山路都够建个军营了,伱拿石头砸谁?” 耶律宗霖扣了扣脸道:“那俺们把出口堵上,他们要出来俺们在后面刺他们。” “四郎啊……”耶律宗雷神色微妙,肩膀耷拉着无力的道:“你这脑子还是好好练武吧,俺们是骑兵啊。” “骑兵怎么了?”耶律宗霖不服道:“俺们到了那边不就可以砍些树堆到那里,让那厮们不好出来不就行了,天山勇详稳,恁说是吧?” “啊?”天山勇在前边肩膀微微颤抖着,毕竟憋笑也是需要力气的,听到耶律宗霖的话,不由张着嘴回望过来,呆滞地眼珠微微一动道:“啊……那个……额,对,俺觉得……” “三郎你看,天山勇详稳也赞同俺。”耶律宗霖根本不等天山勇说完就一脸得色的朝着自己哥哥嚷嚷。 天山勇:“……” 得,你说啥是啥吧,你是王爷的儿子你有理。 耶律宗雷:“……” 俺不想和笨蛋做兄弟咋办。 耶律宗霖还待要说,天山勇猛地伸手一拦:“有马蹄声。” 耶律宗雷脸色一变,伸手摸上了得胜勾上的刀柄。 耶律宗霖则是挠挠头,低声道:“俺知道啊,俺们骑着马呢。” 天山勇没有回话只是一边策马缓行,一边注视着山谷处。 一片山崖挡住了视线,空无一物的草地只有青草被风吹拂的弯下腰,接着一只马蹄踏出,紧跟着一匹劣马驮着一个身穿铁甲的人从山石后转了出来,第二匹,第三匹,骑马的人影一个个冒出来狂奔而来。 天山勇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点钢枪一举,低声喝到:“有敌人,准备战斗。” …… 吕布领着队伍来到了山谷北面出口,看了眼在前方挡着视线的断崖,这里的马贼叫它“大影壁”,盖因这断崖遮蔽着视线,也挡着风,往年刮起狂风,山谷中的影响因这块断崖会降到最小。 今天就要离开了啊。 吕布心下感慨,突然神色一动,侧耳倾听一阵,伸手绰起长矛高高举起。 后方,刚刚还在说笑的马贼看到吕布高举的长矛纷纷住了嘴,看向首领。 “有敌人,东西先扔下!准备战斗!” 吕布压低着声音传下命令。 咚咚—— 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不少马贼纷纷将包裹扔到地上,纷纷抽刀拿枪,神情微微狰狞起来,谁都清楚这里被官府瞄上了,这时候来人肯定不是来交友的。 有人拎得清轻重缓急,也有那爱财的如命的,反将包裹绑在身上,死抱着不撒手。 吕布冷眼看着,他也不去劝阻那些不放手仍拿着包裹的人,有些人死到临头尚且不愿放弃财物,如今只不过是听他一人之言,这些人如何会扔掉到手的钱财。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个人有个人的命。 “敌众我寡,不可恋战,随我冲!” 吕布将长矛压下,一抖缰绳,当先冲出。 简短有力的声音似乎带有特殊的魔力,激发了一众马贼的激情,纷纷一拍战马,跟着吕布冲了出去。 蹄声隆隆,转过山崖的吕布就看到了举着铁枪的天山勇以及身后成片的骑兵。 “杀!” 吕布狂吼一声,声震四野,金戈铁马的气息直冲对面官兵阵营。 “杀!!” 身后群贼仰天狂吼。 天山勇面色一变,这距离来不及展开阵型了,早知道就不这么乱糟糟的过来了,身后有马军士卒匆匆射了两箭连忙换上刀枪准备近身格斗。 该死!轻敌了! “冲!冲,快冲上去。”天山勇心里叫苦,连忙发出命令。 闷雷般的蹄声开始响起,接着越来越密,天山勇身后的骑兵纷纷催动马匹。骑战不将马速提起来,就会面临敌方的冲锋,那时候就死定了。 “受死!” 吕布一声大吼,手一颤,一杆长矛好似一分为三,带着寒光突刺而出,三名当先冲来的官兵只觉咽喉一热,几乎同时喷洒鲜血落于马下。 周围辽国官兵脸色一变,心知这是敌方大将,然而冲锋路上根本没有停下一说,惯性的继续冲向吕布。 “呔!” 吕布吐气开声,好似平地起了个炸雷,即使在后面紧随的邓飞与拔里海里都觉得头为之一晕。附近辽国军兵更是不堪,不少人动作一滞,更有几匹战马受惊人立而起。 吕布趁机舞动长矛,连刺带砍,瞬间生生在官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所过之处,官军不是被直接刺于马下,就是被抽离马背,顿时间人仰马翻,无人敢当其锋。 紧随其后的邓飞等马贼趁机扩大战果,前方这队辽国官兵瞬间被击溃。 “那贼厮,吃俺一刀。” 耶律宗霖看吕布身着铁甲,身手凌厉,心知乃是马贼中的头领,催马上前,手中掉刀当头就劈。 “滚!” 一声大喝,吕布手中长矛往外一甩,“咣”的一声将刀打偏。 耶律宗霖身子一偏,连忙要重整攻势,就见一点寒芒划出一个弧线,吕布那杆矛自下而上又冲自己脑袋扎来。 “呀啊!” 耶律宗霖勉强侧身往后仰,然而还是慢了半拍,肩甲被挑飞,一条血线飚出。 “滚开!” 耶律宗霖咬牙勉强挥刀将想要捡漏的邓飞打偏,继而手忙脚乱的抵挡后面马贼的攻势,身旁亲卫忙不迭拼死冲上相帮。 “贼子!休伤俺兄弟!” 说时迟,那时快,跟在后面的耶律宗雷看自己兄弟一个照面被吕布所伤,勃然大怒,手中笔刀斜砍而下。 吕布冷着一张脸,手中长矛如蛇信般吞吐不定,“呛”的一矛刺在刀面。 耶律宗雷就觉一股强劲的旋转力道从刀上传来,差点儿松手拿不住兵刃。 吕布手一摆就要顺势挑了耶律宗雷,眼角却瞥到远处有一点亮光闪烁,想也不想顺势后仰。 原是天山勇在后方看的真切,他在马上惯使漆抹弩,用的是一尺来长铁翎箭,有名唤做“一点油”,见伤了耶律宗霖也不敢怠慢,抽出弩对着吕布就是一箭,却不想弩箭刚刚射出吕布往后就倒。 也是耶律宗霖命好,吕布那矛眼看就要刺入他心窝,突然一顿,继而往后稍稍一撤,连忙扭腰避过。 就见吕布整个人仰倒在马背,那弩箭从空中略过,射中后面一倒霉马贼腹部,那马贼“嗬嗬”两声捂着伤处栽下马来。 “卑鄙小人,安敢暗箭伤人!” 吕布怒不可遏,重新坐起身,手中长矛连挑四人,冲着天山勇就杀了过去。 “跟上哥哥!” 邓飞高声大喊,一刀剁下去一名官兵。 “跟上首领,突围!” 拔里海里面目狰狞,手中熟铜刀左劈右砍,势如疯虎,他跟前的辽国官兵纷纷被砍翻落马。 “突围!” “突围!” 众马贼纷纷打马挥舞着兵刃,马蹄轰鸣,杀声震天。 天空清澈,有雄鹰在盘旋不时发出鸣叫。 地上,那来自汉末的虓虎,第一次露出锋利的爪牙。 感谢好汉们的推荐票,让小可码字动力足足的~~ (本章完) 第11章 突围 第11章 突围 望着冲杀过来的吕布,天山勇不由面色一变,吕布能连败耶律宗雷与宗霖并差点杀了二人已经是出他意料,自己射出的弩箭却被预判躲过才是最让他吃惊。 这厮果是人耶?! 眼见吕布杀向自己,天山勇也不惧,连忙将弩收起,绰起点钢枪,拍马迎上前去。 两马相交,吕布奋起神威,那矛尖儿只在天山勇胸腹处出没,长矛刃口没离过咽喉左近。须臾间一连九矛,杀的天山勇心惊胆战,大汗淋漓,败退开去。 吕布也不追赶,大喝一声,一矛将一个辽兵捅了个对穿,朝邓飞与拔里海里喊道:“护住某。” 邓飞与拔里海里连忙打马上前,疯狂抵住前面的辽兵,只是片刻,两人身上就多了两三处伤口。 吕布将长矛挂在得胜勾上,摘下铁弓,伸手一抹,箭矢入手,随即弓开如满月,猛地一个回头望月,对准天山勇松手射出,随后也不看战果,绰起长矛跃马而上,口中大喝:“吕布在此,挡我者死!” 另一边,天山勇正自惊魂未定,幸得身边护卫得力,在混战中护住他周全,正自勒马回转窥视吕布间,就见吕布弓拉满月回头冲他就射。 天山勇促马同时,早窥见两箭射来,已是想好对策,挥动点钢枪挡下一箭,后面还有一点寒芒,闪身避开,满心以为应对得当,不防还有第三支箭,“噗嗤”一声射入肩膀。 三箭连环!? 天山勇满头冷汗,尚未回头望去,就听吕布在身后大叫。 吕布!这仇俺记下来了。 正自咒骂间,天山勇就觉得眼前一亮,原来已经透阵而出。 这伙贼厮到底是人少。 天山勇勒住战马,调转马头看向战场中央,远远望见吕布手持一根长矛重又冲锋在前,自家军马在他面前好似黄油碰上热刀,毫无反抗之力。 “天山勇详稳,无恙否?” 天山勇疼的满头冷汗的转头,就见耶律兄弟已经回马率军重又杀来,连忙道:“俺无事,快追。” 清风拂过草木,厮杀扔在继续,官兵到底数倍于马贼,吕布等人还未能透阵而出。 奔腾的战马上,吕布奋力挥舞着长矛,挑、砍、刺、挥、拦,每动一下就是一个骑兵落马,点点寒芒中,血浆飚射,人影浮空,震天的喊杀声中,硬生生凿出一条路。 转瞬之间,官兵在吕布手上死伤三十余人,所见之人无不骇然,稍一胆怯犹豫间,邓飞等马贼疯狂的冲上来,手中刀枪齐刷刷杀将过来,那辽兵和饺子似的掉下马来。 不多时,吕布只觉得周身压力一清,眼前已无官兵在,却是被他杀透而出。 “走!前路已通!” 吕布招呼一声就欲打马而去。 “首领救我!”“首领救命!” 数声求救声在后方响起,吕布不由勒住马朝后看去,就见一群辽军围着十来人在厮杀。 “官军势大,首领快走,左右不过十数人!” 拔里海里见吕布停下,不由焦急的去拽马的缰绳,想带吕布离开。 吕布一把拨开拔里海里的手,看了眼众人沉声道:“某今日若弃他们,来日就会弃你等,此事某不为也。” 语毕,调转马头反向冲去。 “哥哥等我,我也去!” 邓飞见了,二话不说打马跟上。 “首领……” 剩余听到的马贼不由大为感动,拔里海里一握拳头,瞠目高声喊道:“焉能让首领一人回援,是汉子的跟俺来。” “杀!” 六七十马贼红着眼睛,重又转身反向冲去,还有一撮人握着缰绳坐在马上走也不是,回也不是,踌躇不知所措。 顾永兴乃是天山勇的老部下,使一把三股托天叉,颇有几分勇力,乃辽国二十八宿将军之一,号尾火虎。今日随军前来围剿,本以为一伙草寇就算有些马匹也是手到擒来,没想这伙贼人甚是勇猛,为首自称吕布的连败耶律兄弟以及自家主将,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惊得顾永兴连忙带人避其锋芒,只在吕布过后截住一部马贼,意欲用这些人的首级混个功劳。 只他没算计到,绝境之下,这伙贼人拼起命来毫不含糊,吃他们兑换了三四人,急切间无法拿下,只得与麾下骑兵拖住几人,准备待其力怯再拿下。 未料这伙人竟然大喊求援,顾永兴心下冷笑,一群贼子侥幸脱出,光逃还来不及,焉能回来救你。 刚欲张口讽刺,忽听背后马蹄声响,转头看去,就见那吕布策马而来,手中铁弓已是拉成满月。 “小心,有……” 顾永兴大惊,张嘴欲呼,就听“哧”一声,一只箭矢自咽喉射入,登时了账。 吕布促马不停,手中不停,连射五箭,箭不落空,每次松弦必有一人落马,射完将手穿过弓,往背上一背,绰起长矛直冲人堆,身后邓飞一挺手中长枪,紧接跟上。 “首领来了!”“坚持住,首领来了。” 被围的几个马贼看的清楚,见吕布真回身援救,登时精神一振,手中战刀不要命的朝前砍去。 “走!” 吕布大声喝道,手中长矛不停连连刺出,周围一圈辽兵纷纷坠马。 一边邓飞沉着冷静,不急着抢攻,只在吕布身旁替他当下辽兵的劈砍。 “首领,俺们来了。” 拔里海里高声喊着,手中弓箭不停,连射三人,包围圈顿时缺了一个口子。 残存的几名马贼大喜,连忙打马而出。 “哥哥快走!兄弟们都出来了。” 邓飞手起一枪刺死一名辽兵朝吕布吼道。 “尔等先走,某来断后!” 吕布口中狂喝,一杆长矛舞的犹如银蛇般上下翻飞,寒光闪烁又似梨般凭空绽放,辽兵一时没人敢近身。 邓飞不是矫情的人,心知此时耽误不得,闻言拨转马头,打马就走,拔里海里看了眼吕布,解下箭囊抛过来,紧跟着打马就走。 吕布也没死战的心,格开两杆长枪,御马转身间伸手捞住箭囊,接着打马而走。 身后辽兵见吕布如此悍勇有些胆怯,一时不知是否该追,握着缰绳面面相觑。 “你们这伙蠢鸟戳这里作甚,追啊!” 耶律宗雷已经驾马过来,吼了一句也未停马,径直从这伙辽兵身边驰过。 身后耶律宗霖与天山勇也带着辽兵紧紧跟上,天山勇看着耶律宗雷马快,连忙叫道:“少将军,小心那贼厮连珠箭!” 耶律宗雷不停,只是不停的抽马而行,他这匹乃是名驹,是昔日在辽国上京与其余贵族子弟赌猎而赢得的,不说万中无一,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就这一会儿工夫,耶律宗雷已经望见吕布的身影,将兵器挂在得胜勾上,翻手拿过铁弓,不断促马急追,看离的近了,登时拽起弓弦,抬手就是一箭过去。 啪—— 吕布一直窥视着耶律宗雷,见他射箭,猛地一个转身,大手一伸就在空中将箭矢抓在手中,冷冷一笑将箭杆放在口中咬住。 耶律宗雷瞪圆了双眼,他自诩弓马娴熟,在上京时凭着手中一张弓赢过多少契丹子弟,如今竟被人徒手接箭,简直耻辱。 吕布随手将长矛挂在马侧,就背上取了弓来,手一抹又是一箭入手,“吱嘎”一声拉紧弓弦,猛地翻身就射。 嗡—— 弓弦振响,箭矢滑过空气,冲着耶律宗雷咽喉奔来。 耶律宗雷早防着吕布射箭,急忙避身闪开,就见一箭从肩上略过,心里刚要松口气,就觉肩窝一疼,第二支箭射穿肩甲透体而出。 “啊!” 这厮怎射的连珠箭?!明明只有一声弦响! 耶律宗雷惨叫一声,剧痛让手中弓再拿不住,松手掉下,连忙用另一只手猛地扯住缰绳,免得上去做了靶子,那马不由的急停下来,后腿半蹲前腿直立的往前滑行着。 还未等前冲之势停下,耶律宗雷就见前面吕布又弓开满月,唬的他想也不想连忙使劲全身力气往下趴在马背上。 嗖—— “噗嗤!” “唏律律~” 箭矢自马眼射入透脑而出,战马悲嘶一声,庞大的马身失去自控力,翻到在地,耶律宗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都来不及喊一声半边身子便被压在马下,马尸带着他惯性的往前滑了一路。 吕布回头也不知耶律宗雷是否死了,又听得后面隆隆的马蹄声闷的像雷,肉眼可见的能看到众多的人影拼命打马追来,只得放弃补刀的念想,连忙转身而退去。 “快追!他就一人。” “贼子站住!” “射杀他!” 嗖嗖—— 后方人声传来夹杂着箭矢滑过空气的声响,吕布冷笑一声控制着马匹进行规避,一边悄然拉弓搭箭,听得马蹄声渐近,回头就是一箭射出。 嗖—— 箭矢飞过,后方一匹战马随即中箭摔倒,连累众多后面的追骑被绊倒,看那惨烈程度,起码死伤七八个,只是尚有数骑跑在前面紧追不舍。 “啊!” “啊!” “卑鄙!” “有本事转回来!” 阳光下,一骑或快或慢,逗着追骑不停上前,随即箭射刀砍,杀死骑兵三十三人,骑将四人,马军都头两人,因死尸绊倒的马匹无计其数。更夺枪两条,砍断战刀一把,拽断硬弓两张。 深绿色的草地洒满了鲜血,倒毙的战马与战死的士卒延伸开来,像是一条死亡的通道。 额。。。完全无法回复任何一条评论,不过我知道什么原因了,已经在申诉解禁,因此再次将感谢的话写在这里吧。 感谢一见如故兄弟的章说,看了之后真的动力满满。 感谢乐豆、酒鬼123a,飞奔地球年少轻狂你我他、一见如故和一别陌路、难忘彼岸、cabbage叶不羞鹏哥很帅、稽佬滴滴风油精、你呗你捏捏沙漠月泉、里维莉亚星云上行n、安于生吾王的骑士酱、洛神三叶常温牛奶、阿依咧guistar等好汉的推荐票,没有你们的支持是走不下去的。 (本章完) 第12章 决意 第12章 决意 天光阴暗,层层云朵遮住日头,原本还有些暖意的天气,瞬间觉得清凉了许多。 耶律宗霖赤着上身,肩膀处缠着白布,鲜血渗过布料,殷红的刺目。现下正用完好的一只手持着战刀,一下下的戳着草地。 天山勇脱了战甲坐在一块青石上,肩膀处的箭矢早就取了出来,敷了金疮药又用白布裹了,此时正自神情沮丧的看着稍远处忙着给耶律宗雷处理伤口的军医。 相比于他们仨,其余的辽兵要好的多,毕竟马贼人少,一番冲突下来此时清点,死了五十多,伤了快二百人,三个大将全部带伤,其中一个还在昏迷。马贼尸体只有三、四十,活捉的也不过与这数字等同,这一战打到这份儿上对于天山勇来说算是败了。 而存活的辽兵心里大约也知这一仗打的不漂亮,一个个士气不高,低头耷拉甲的做着清扫战场的工作,有人抱着重伤的战马泪流不止,有人躺在地上呻吟不断,一群临时被任命医疗的马军士卒提着药箱为重伤的同袍裹着伤处,不时有人摇头放下伤药将同袍的眼睛合上。 耶律得重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天山勇详稳,缘何……这个样子?我儿宗雷呢?” “大帅……”天山勇站起来行了一礼,面色有些惭愧的看了耶律得重一眼,单膝跪地道:“是俺无能,让那伙马贼跑了,宗雷小将军亦受了重伤,正在医治。” “详稳快起。”耶律得重连忙扶起天山勇,诧异道:“贼人竟如此勇猛?我儿伤的可重?” “可不怎地。父帅,不是俺说,那厮着实厉害,若不是他,那伙贼厮都要留在此地。” 耶律宗霖看见父亲来了,连忙凑过来道。 耶律得重开始没看着耶律宗霖,此时闻声转头看向儿子,见他肩膀处裹得严实,白布上渗有血迹,顿时吃了一惊:“怎地你也伤了?” 天山勇一低头,愧疚的道:“是俺没看顾好,请大帅降罪。” 顿了下续道:“宗雷小将军亦是受了箭伤后被马压住晕厥过去,并无大碍,现在正处理伤口,军医说待会儿自然会醒。” “不干天山勇详稳的事。”耶律宗霖倒是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那贼厮首领确实厉害,是俺自己不如人,差点儿吃他一矛给杀了。” 天山勇接着道:“那厮手段不似绿林中人,尤其连珠箭特别厉害,战阵上反应也不比常人。俺想暗中射他一弩被他躲开,反吃他三箭连环射伤了肩膀,宗雷小将军也是箭伤,他的战马同样是被射死的。还有顾永兴将军,也吃那厮一箭射入咽喉。” 耶律得重瞪大了双眼:“顾永兴?俺们大辽二十八宿的尾火虎将军,曾擒得叛军首领的那个?” “正是。”天山勇点点头,想起之前战阵上吕布的压迫感,顿时觉得嘴有些干,咽了口唾沫道:“那贼首还亲自断后,前后射杀俺们几十匹战马以阻追兵,有二十七人因跌下马摔死了,受伤者不计其数,还有三十余名儿郎因追袭被他刀砍箭射杀死当场。听活着的儿郎说,那厮还夺兵刃战马为己用,不然损失不会这么多。” 耶律得重倒吸一口凉气,这战绩有些出乎意料了,先不说士卒损失之多让他心里滴血。 天山勇更是他老部下,曾随着他在中京道剿灭过叛军,深知他武艺高强,尤其一手弩箭之术,百发百中,现下不单遭人射伤,连他例不虚发的弩箭也被躲开了。 自己儿子有多强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与上京那些混吃等死的贵族子弟不同,他四人都酷爱武艺,虽不及天山勇之猛,但也能称得上是勇将苗子,三郎四郎尤其勇猛,现今一个伤重不醒,一个失了战力。 而顾永兴作为他的部将曾在剿灭叛军过程中大放异彩,率先先登不说,更是擒得敌首获得过他的嘉奖,最终靠着本事晋身大辽二十八宿勇将之一,如今竟然死了? “那贼首是谁可打听清楚了?”耶律得重忍不住问道。 天山勇摸了摸下巴道:“俺听他曾大喊,说是叫吕布。” “吕布!好……嗯?!”耶律得重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突然一愣,又抬头看着天山勇:“你端的说是谁?!” “吕布啊。”天山勇憨憨的重复了一遍,大帅这般大惊小怪作甚。 “啊?!” 旷野中,耶律得重的惊诧声久久回荡。 …… 日头西落,白色的云朵被夕阳逐渐烧成了红色,投映在下方碧蓝的湖泊中好似天上天下皆燃起了烈火,红彤彤一片甚是好看。 一众马贼在湖泊前一处草地上席地而坐,任由马儿在湖泊处喝水,有那饥饿的马贼从怀中拿出胡饼就着凉水就那么啃着吃了。大部分人则是相互帮着包裹伤处,与兵甲齐全的官兵不同,他们缺少防御的甲衣,受伤的人不在少数。 吕布坐在一处青石上,看着剩余的百余马贼心中在滴血,一战下来折损近半,这换谁都不好受,更何况,有几个人伤势过重,眼见就是不行了,这种战后减员尤其让他难受。 “哥哥,附近没发现追兵。”邓飞骑着马过来,翻身下马,拍拍马臀让它自去喝水,随后大步走过来坐到地上。 吕布点点头,递出水囊道:“辛苦邓飞兄弟了。” “哥哥说甚话,这里最辛苦的是恁。”邓飞摆了摆手,拿过水囊喝了一大口,嫌不过瘾,又对着脑袋浇了一通。 吕布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一丝红晕,金属般的嗓子有些涩哑:“到底是失了半数兄弟,又丢了几乎全部的财物,这是某这个首领没做好。” 也不知是记忆融合带给他的影响,还是身死白门楼的大恐怖带给他的变化,亦或是读完老对头的传记受到的启发,吕布说了上面这番以他原本性格绝不会说的话。 一旁拔里海里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首领所做的,兄弟们都看在眼里,身先士卒带俺们冲出官兵的围堵,又单人匹马的殿后,杀了不知多少追骑方才让俺们走脱。若无首领,怕是弟兄们还摆脱不了那追踪而来的‘狗’们,现下也无法这么坐在这里。” “正是如此。”邓飞将水囊放到地上,就着倒在头上的谁,用手抹着洗了下脸道:“拔里兄弟说的对,况且若无哥哥当机立断就走,等被那官兵围了谷口,怕是我等就要做那瓮中的鳖。如今能有半数兄弟冲出,已是大幸。” “是啊,首领,二头领和三头领说的对,恁无需自责。” “没错,咱们刀口舔血的汉子早就料到会有这天,今天能活下来,全亏了恁。” “谁要说这是首领的责任,俺第一个砍了他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四周的马贼纷纷鼓噪起来,有人出言安慰,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漠不关心,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算了,不说这个,兄弟们的心意某领了。”吕布心里感动,面上依然平静无波,他对这种安慰之言颇有些不适应:“我等如今到哪了?” 拔里海里看向一旁一个契丹族马贼,那人将嘴里的胡饼赶紧嚼了嚼咽下去道:“我等如今已过了潞县,往前是析津府地界,往上去是怀柔县,往下应是阴县。” 邓飞闻言正色道:“哥哥,我等路过潞县时不少人看到了,当小心此处驻军。” 吕布点点头,闭着眼用手指点着大腿,稍倾睁开眼道:“兵贵神速,我等按原定计划南下,只不过我等不去涿州了,改为直奔武清县,今晚大家挺一挺,赶一下夜路,等到武清县附近再好好休息。” 众人皆是点头,心里都和明镜一般,本以为官兵会明日再来,因此和众人说了要去何处,如今一通乱战自己这方铁定有人被俘,做贼的有什么宁死不屈的?肯定会泄密出去,此时若再往涿州跑,简直就是自投罗网,现在改道是应有之意。 说着看向邓飞道:“邓飞兄弟来辽国日短,还没泄了容貌给官府,等到了武清县还要麻烦兄弟带人进城买些干粮。” 邓飞拍着胸脯道:“此是应该的,包在我身上。” 吕布点点头,看了眼身边的长矛,心中一动道:“等等,某和邓飞兄弟一起吧,倘是武清县有铁匠铺,某要买件趁手的兵器。” 邓飞自无不可,点头应下。 “吃些东西吧,吃完咱们赶路。” 掏出冷硬的胡饼,吕布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嘴里大力的咀嚼着,一双虎目却微微眯起,装作不经意的四处扫视,看着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今晚乃是一个检验人心的机会,有二心的人估摸今天晚上都会走,正好可以趁机清除一批有异心的,同时放放假情报混淆一下视线,而能跟某到最后的,将来某必不相负。 几只水鸟从湖泊上飞过,晚霞染上一抹黯淡,很快这个艰难的白天便要过去了。 (_)小可立个flag,努力每天2500字以上 (本章完) 第13章 父与子 第13章 父与子 黎明的晨曦,点点金光冲破黑夜的帷幕,秋日的阳光依然能带给人丝丝温暖。有夜枭滑过天空朝着树林方向投去,劳累一晚,也该回巢歇息了。 耶律得重披上大氅,走出军帐抻了个懒腰。 早期的火头军已经升起了篝火,饭食的香味儿在空气中飘荡。 不多时,沉寂的军营再次活跃起来,士兵穿好衣物,排着队开始洗漱,打饭,用餐。 耶律得重端着早餐进了自家儿子的营帐,耶律宗雷虽然醒了,但是被马尸压伤了腿,现在不能动,他这个做父亲的心疼儿子,亲自打了饭过来。 “父王,恁怎亲自做这些事?”躺在床上用木板夹着腿的耶律宗雷早醒了,看自家父亲端着早膳过来不由吃了一惊。 耶律得重不悦的道:“什么话,俺怎么就不能端个饭了?又不是没长手。” 耶律宗雷哭了个脸道:“俺不是这意思。” 耶律得重哼了一声:“俺知道,你这伤着了不方便,等你好了,你得伺候俺。” “嘿嘿,谢谢父王,俺好了一定好好尽孝。”耶律宗雷道了个谢,看着耶律得重将胡饼掰碎泡入粥中,用没伤的那只手接了,呼噜呼噜的喝了一口。 “父王,啊……嘶……哈……”耶律宗雷咽了口粥,被烫的吐了下舌头直吸凉气,续道:“那伙贼厮可追到了?” “昨日那吕……吕布亲自断后,天山勇详稳派出去的追兵与斥候都吃他杀了。”耶律得重递给自己儿子一块白巾让他擦嘴:“因此短时间内是找不到他的踪迹,不过只要他还在这南京道,俺总能找着他”。 说到吕布的名字耶律得重还是有些不自然,他和天山勇以及自己儿子这种只知道练武的憨子不同,耶律得重是那种爱看汉家典籍的人,对汉人的历史也甚是感兴趣,自然知道吕布的大名,也正因知道所以才在说的时候别扭无比。 “那吕布当真善射,他那连珠箭俺只听得一声弦响就中招了。”耶律宗雷拿白巾擦了擦掉落在外的粥汤道。 “倒是个有本事的。”耶律得重面上带着浓厚的兴趣道。 “那……父王可知他往哪里去了?” 耶律得重摸摸下巴:“今早潞县那边有人来报,说是看到一伙百余人朝着阴县方向去了,遮莫就是吕布那伙人的行踪,不过昨日审问俘虏,他们却说要去涿州。” 耶律宗雷闻言皱了下眉,疑惑的看向自己父亲道:“涿州?为何去那里?” 耶律得重冷冷一笑道:“俺没猜错的话,这帮人莫不是打着宋辽两边吃的主意,现今俺们大辽清缴的狠,这伙人可以跑进宋地躲藏。等俺们清缴完了,宋国那边紧张起来,这帮人可以再回来,哼,好事儿都让他们想尽了。” 耶律宗雷点点头,是这个理儿,突然想起一事道:“父王,这次俺们是不是缴获不少?” “不错”耶律得重闻听得意一笑:“收获确实不少,金一千两百两左右,银有一万两千两左右,铜钱近六千贯,另有粮草若干,倒是一次大丰收,让那吕布蚀了老本儿。” “乖乖,真不少。”耶律宗雷听的吐了吐舌头。 “三郎,伱要知道咱们此次死伤了多少儿郎,这些金银只不过是安慰,如何能与俺们儿郎的命相等?”耶律得重面带伤感看着自己儿子,吁了口气,冷声道:“而且据那些俘虏交代,这批金银粮草与那吕布等三人身上的甲胄和若干刀剑是一起收获的。” 耶律宗雷反应很快,面色稍变:“甲胄?!谁人敢私藏甲胄?遮莫要造反?” 耶律得重冷笑一声:“恐怕是要造反没错,俺已通知檀州那边了,让他们好好查查,看看这么胆大妄为是要作甚。” “嗯嗯……那父王,吕布那边怎么办?”耶律宗雷小口喝着粥问道。 “自然是继续搜寻,这伙贼人人数虽少,危险性却要比那之前剿灭的饮马川要高,此等人,要不为朝廷所用,要不就需铲除。” 耶律宗雷正色道:“若如此,父王莫忘记派人去北路查探一番,那吕布知有人为咱们俘虏,遮莫不会继续朝涿州前进。” “呵呵,三郎长大了,想的多了,只是思虑还不周全。”耶律得重温和一笑道:“放心吧,为父让你两个兄长往北路查探,宝密圣详稳朝南探查,甚至涿州与其他州县俺也派了人送去书信,让他们务必注意这伙贼厮。” “哦,有宝密圣详稳出手应该万无一失了。”耶律宗雷点点头,有些憋屈的道:“可惜俺伤了不能再与那厮较量,不然俺非要和他比个高低。” 耶律得重捋了捋胡须,带着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儿子道:“也不是不可能,那吕布如此能打,俺甚是喜欢,朝廷不该叫此等英雄流落绿林,俺已在信中写明尽量逼降他。另外俺也给析津府去了信,你堂兄耶律国珍现在掌握析津府的军权,让他出动远拦子查探这伙人的踪迹,他麾下还有三千皮室军,让其待命,一旦在南京道找到他的踪迹即全军出动,务必将人捉回来。此事若是能成,今后你有的是时间与他较量。” “真的?”耶律宗雷抹去嘴边的粥渍:“若如此,方称俺心意。俺自觉兵刃上没差那吕布太多,只是输在他箭技上,若让俺与他用刀枪放对,俺定不会输。” 耶律得重瞪了儿子一眼:“遮莫你光想着和人放对,你等昨日已经输惨了。” “父王,恁这话俺不可同意。” 说着话,营帐被掀开,耶律宗霖吊着胳膊走进来道:“那厮用弓箭偷袭俺们,赢了也不算好汉。” 耶律宗雷闻言瞪了弟弟一眼:“昨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说四郎你是面对面被他用矛戳伤的。” “俺没有,俺不是。”耶律宗霖瞪着大眼,把脑袋一甩:“在俺心里,他就是偷袭的俺。” 耶律得重哭笑不得,骂道:“别嘴硬,你怎么伤的还能改了不成。” 叹了口气,对着两个儿子道:“你二人光记着他人武艺高强,却不知那吕布是个破阵的好手,你等昨日人数是他数倍,却被找到破绽生生打出一条血路让其逃之夭夭,此事你等一点也不觉?” “父王,破阵也不难啊,俺也能。”耶律宗霖腰杆一挺,不小心扯到伤口,不由的一阵呲牙咧嘴。 耶律宗雷翻了个白眼,对自己这弟弟是没辙了。 “说的屁话!”耶律得重站起来一巴掌打在耶律宗霖脑袋上。 “父王别打,打笨了怎生是好。”耶律宗霖揉了揉被打的地方,有些疼。 耶律宗雷嘲讽道:“你不会更笨了。” “好了。”耶律得重挥了下手,心里有些后悔当初生老四时为什么不用右手,嘴上道:“别忘了那吕布不是自己一人破阵而出,他还带了近二百没有甲胄的马贼,换了你二人是他,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可还能破阵而出,还能带走近半马贼?” 那伙马贼不是还有两人有甲胄吗。 耶律宗霖眨巴眨巴眼,刚想说话,被耶律得重狠狠一瞪,顿时偃旗息鼓。 倒是耶律宗雷想了想道:“恁地说,俺做不到。” 耶律得重笑了下,点点头:“三郎到还有些自知之明,承认他人比自己强亦是一种成长。” 耶律宗雷点头受教。 “好了,俺一会儿派人送你二人和天山勇详稳回去,你们三人安心养伤,俺还约了你堂兄要谈下析津府的局势。” 耶律得重边说边站起来朝外走,撩开营帐想起什么转过头来不怀好意的一笑:“对了,你俩受伤的事俺已经写信通知你俩娘亲了,遮莫过两天她就会到渔阳,你俩看着办吧。” 耶律宗雷耶律宗霖哥俩儿想起自家老娘的唠叨劲儿,顿感头皮发麻,脸色一下苍白了起来:“父王,俺还能打,真的,让俺留在军中吧。父王,父王别走啊。” …… 云朵飘飘越过万里。 香河县,名叫乔冽的年轻人退去客房,黑着脸、低着头走出了客栈。 城门口,吕布与邓飞带着几个受轻伤的马贼找了几户人家买了些物什,改头换面一番,推着车,挑着柴,从兵丁眼前施施然走过。 呃……感谢大家地厚爱,催更的评论小可也看到了,正在努力练习手速,希望越写越顺,能够单日上4千让大家看得尽兴些。 (本章完) 第14章 方天画戟 第14章 方天画戟 吕布带着邓飞等人走在香河县的大街上,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们是昨晚三更时分到得香河地界,果如吕布所想,夜间赶路时有不少人悄悄走脱,他虽然发现但也没说什么,人心散了强留也没用,说不定还在背后捅一刀,只是他也留了个心眼儿,没真往武清县跑,反而半道转了个弯直奔香河。 待得天亮一清点人数,已是不足七十之数,战马也因为夜路折了五匹,更有几个受了刀伤的发起了高烧,可谓损失惨重。 气的邓飞和拔里海里两个粗豪的汉子怒骂那伙逃走的不讲江湖义气。 吕布见状只得安抚一番,他经历的多了,心头虽然不痛快,但却惊奇自己没有多少痛恨的感情,想是前番被陈家父子、侯成、宋宪等人给连番卖过,对此事多多少少有了抗性。 当下让众人藏身一处树林中,安排了岗哨,自己和邓飞两人带着几个伤势稍轻的马贼进城请郎中、买药材与补给。 他们此番需求不少,因此要分开行动,留下两人在城外看着马匹,邓飞带人去请医生买药,另一伙人去买些补给,到时买到的人先出城,免得走一起受人盘查再出了岔子。 吕布本待去买些伤药,然而想起自昨日战阵起,那用长矛的别扭之感就让他浑身不得劲儿,当下先打听了铁匠铺所在,准备先将自己的兵器问题解决再说。 路人所说的铁匠铺离着不远,不足一刻钟吕布就望见了幌子,这里倒是非只这一间铺子,一条街上有五六家打铁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出来听着似是有几分韵律。 吕布踏进一家门面不小的铺子,但见里面装饰的较为奢华中间地上搁着一个兵器架,上面尽是铁矛长枪,左右两面墙上挂着打好的刀剑,皆磨得寒光闪闪,颇有几分卖相,中间一面墙则是半边展示大斧与朴刀,半边悬挂带鞘短剑,一扇木门开在短剑下方,连接着后院打铁的地方。 “哎呦!这位壮士,您来想要买点什么?” 在柜台后正无聊的铁博士立马站起,笑着迎上来问道。 “可有方天画戟?”吕布问道。 铁博士脸色一僵,暗骂哪壶不开提哪壶,继而赔笑道:“这真不巧,咱家店里没有这物件儿,要不恁上别家看看?” “哦?”吕布蹙起眉头,他乃沙场百战之将,威势本来就重,这一皱眉顿时让铁博士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这……这位壮士,您不若去左边第三家铺子看看,他家有时会打造些稀奇的玩意儿。”铁博士小心翼翼的道。 “嗯。”吕布点点头,转身出去。 铁博士这才没了那种同猛兽待在一起的感觉,长长舒了口气,嘴里嘀咕一句:“真晦气,买卖没成还吃人一吓。” 吕布没在意身后铁博士的小心思,看了眼左边第三家的门面,多少有些破旧,就连幌子也浆洗的发白,显见经营的不如刚才那家。 待进得门来,吕布却是眼前一亮。 这家铁匠打造的东西果是不同,墙上挂着凤翅鎏金镗、龟背驼龙枪、金钉枣阳槊、丈八蛇矛、青龙偃月刀等不似寻常人用的兵器应有尽有,地上还放着两个硕大的擂鼓瓮金锤,看起来好不唬人。 铁博士见来了人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吕布一眼道:“这位壮士需要点什么?若是寻常刀剑请上别家。” “怎地你家不做生意?”吕布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前世今生,头一次见这么做生意的。 铁博士木着张脸说:“客官见谅,本店只打造自己想打造的兵器,寻常制式装备一概没有。” “那正好,可有方天画戟?”吕布倒是乐了,这家铁匠铺倒是有趣。 “有。”铁博士木然的脸上突然有了丝光彩,立马跑过去打开门扯着嗓子喊:“二郎,二郎,来活了,拿你打的那杆方天画戟过来。” 喊罢,就听后面打铁的声音骤然停止,不多时,一个矮壮的铁匠拖拽着杆方天画戟快步走了进来,打量了吕布一眼,点头道:“这身型气度,倒配的上俺打的兵刃。” 说着将那手中的兵器递过来,粗豪的道:“给,您看看。” 吕布也不在意此人态度,道了声谢伸手拿过,入手顿觉一沉,但见这方天画戟,戟身用镔铁打造,有三锋两刃,内长四寸半,胡长六寸有余,其援长七寸半,戟尖和戟耳磨得锋利,阳光下反射着幽蓝的光,寒气逼人。 戟杆整体呈红色,上下两只金龙绕着戟杆盘绕相对,不光看着霸气还有防滑之效,中心处绘着一颗珠子,形成双龙夺珠之状,戟尾上的尾戳则是熟铜打造,形如枪尖,金黄灿烂,却也透着一丝锋芒。 “好戟,倒是正合适。”吕布举着方天画戟舞了两下笑着道,刚劲地戟风逼地兄弟二人倒退了而一步。 这杆方天画戟约有40来斤,凭他本来气力定是轻了,然而此时力量有所下降,拿起来倒是觉得刚好趁手。 “即恁地倒是好。”铁匠点点头,再次欣赏般的看了看吕布手持方天画戟的样子,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回了后面。 那铁博士倒是走上前来,脸上的表情重新回复到木然:“客官,诚惠,八十贯。” 吕布也不是不知烟火之人,当下一怔:“缘何这般贵?都抵得上一领好甲了。” 铁博士指了指方天画戟,笃定地道:“俺兄弟的手艺值这个价。” 吕布张了张嘴,他还以为这铁博士能说出什么来,结果到头来就这一句,这家铺子到今天还没关门也真是奇迹。 再看看手中的画戟也实在是爱的很,虽然大部分钱物都丢弃了,但这钱财邓飞与拔里海里两人藏起来不少,出来时邓飞塞给他甚多,此时倒也买得起,一咬牙掏出八十两银子道:“买了。” 铁博士收过来,找出一黑布仔细的将方天画戟包了。 吕布买了戟心下那焦躁感褪去,眼神不经意地往墙上的丈八蛇矛和青龙偃月刀瞟去,彷佛眼前又出现那红脸与黑脸的汉子,耳边也响起了虎牢关下的战鼓声,手臂仿佛又感受到了与那刀矛的分量。 呵,真是一场好杀啊。 吕布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暗忖:某如今也开始缅怀过去了,遮莫是老了? “钱货两讫,客官恁拿好。”铁博士走过来将画戟吃力的递将过来。 “哦。”吕布猛然醒悟,伸手接过,转头又看看刀矛,突然指着青龙偃月刀划了一圈道:“你家兄弟为何只造此等兵器。” 铁博士闻言顺着吕布所指看去,脸上突然露出一抹骄傲地笑容道:“此乃是俺家兄弟的兴趣,他说这辈子只造自己想打的兵器。” 兴趣吗…… 吕布面无表情,不是很理解他俩地做派,但还是点点头,提着画戟转身出了店铺。 扫视了眼街面,远远地看到一个“药”字,吕布摸了摸怀里的银钱,大步走过去,今日还要买些伤药。 只是刚刚迈步进入店铺,就听一个熟悉的喊了声:“哥哥怎生也在此。” 吕布闻声看去,不是邓飞又是谁?他正背着一块蓝色的包裹,看里面鼓鼓囊囊的买了不少东西。 当下诧异的道:“却不是巧,兄弟伱竟也在此处。” 邓飞点点头,上前拉着吕布朝外就走,一边低声道:“哥哥,东西都买好了,医者也请了两个被其余弟兄带着先走了,咱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吕布自无不可,与邓飞一起往回就走。 邓飞看了眼吕布手中黑布裹着的长条道:“哥哥这是买了什么?” “方天画戟。” …… 日头渐移,往常呼来啸去的风消停了下来,只剩下白的云朵在湛蓝的天空上挂着。 乔冽满腹不爽的只顾赶路,却不想拐错了路口,进了个村镇,周围一片青中带黄的树林,有牧童赶了牛羊来放,村中的空地上,几个农妇一边聊着家常一边纳着鞋底,看起来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舒了口气,乔冽疾走一阵感觉口渴,便朝着几个农妇走去,做了个稽首道:“各位女善人请了。” 几个妇人一看是个道士,连忙放下针线,施了一礼:“见过道长,可有什么吩咐?” 乔冽笑了下:“小道赶路走的急,有些口渴,敢请讨碗水喝。” “道长且稍等,俺家离得近这就去给你取来。”一妇人匆忙站起来朝家跑去。 “多谢。”乔冽施了一礼,看向众女问道:“小道有些迷了方向,敢问女善人此处是何地,离武清县可远。” “道长,这里是马家村,俺们这儿往南走就是武清县。” “对,离得不远,你顺着这条道一直往下走就行。” 众女七嘴八舌的说着,顺便给指了条路出来。 乔冽见说脸上露出笑容连连道谢,没偏太多就好,总算不是那么倒霉。 建了个群,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进来随便聊聊 q群:120539380 (本章完) 第15章 村子 第15章 村子 村庄西边十余里外,一队官兵衣衫不整,歪歪斜斜的骑着马慢悠悠的走着。 为首马兵都头拿马鞭顶了下自己的头盔骂道:“直娘贼!真晦气,大好的天气出来搜什么鸟马贼,这上哪儿找去。那个鸟县令也是个傻的,来个出首的就当亲爹对待,也没见他对自家鸟爹这么听话,这都出武清了,除了咱们,还有哪个鸟人骑马。” “就是,昨儿刚和我那相好的说白天去找她,今天就被踢出来找什么马贼,找他舅姥姥。”一旁有个士卒附和道。 “你那相好的不就是那半掩门儿的刘氏,大白天的你就去啊?”有人惊奇的看着那士卒道。 “你懂个屁,白天才有滋味,看的门儿清,伱不知道那娘们儿的身材哎,嘿!”那士卒猥琐的比划了个动作引得一众兵痞哈哈大笑。 “你们这帮腌臜货,尽勾着俺馋嘴。”都头用手点着几人笑骂道。 “头儿,不若我等回去算了,这弟兄们也不想找啊,这还不如点卯操练呢。” “是啊,头儿,这清平世界的哪里来的贼人,俺看那个来出首的鸟人就是个骗子,偏生县官儿还傻乎乎地巴巴往上凑,遮莫那些当官儿的想升官都想疯了。” 士卒们纷纷起哄叫起屈来。 都头气到:“说的屁话,夹了你们的鸟嘴,俺还能不想回去?那狗屁县尉与鸟县令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两个撮鸟入的货平时瞧俺就不顺眼,现在回去岂不是给他两个鸟人口实,到时一顿鸟打谁受得了?须知打的是俺又不是你们这帮惫懒货。” “哎?头儿,我记得前面就是香河县地界,那里有个村子,并不大,地方也是挺偏。” “那又怎样,一群村民能帮俺遮了打不成?”都头斜了说话人一眼。 那人嘿嘿一笑:“左右不过找寻贼匪厮杀,只要有脑袋就行。” “嗯?你是说杀良冒……”都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那人可不想让他说下去,有些事能做不能说,连忙打断道:“那村子若是被屠定是伙贼人所为,咱们去也是为他们复仇。头儿,你那姐夫不是团练使吗?到时候您和他讲一下运作一番,估摸着这功劳就有了,到时候高升了,也不用看那鸟县官儿的脸色了。” 都头摸着下巴低头思索一阵,半晌抬起头来,眼里凶光一闪:“走,去看看,说不得俺们的功劳就在那村子里。” 众人当即呼啸一声,打马朝村落跑去。 …… 几只麻雀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寻找着吃食儿,不时机警的抬头转动下脑袋看看四周,陡然间听到了什么一般,齐齐振翅飞走。 “驾!” “驾!” 吕布和邓飞与两个留守的马贼不断催促着马匹疾驰,隆隆地马蹄声中穿过树林,越过河流,很快就到了众人之前藏身之处。 “首领。” 吕布甩镫下马,守候在此的拔里海里过来,随着吕布边走边道:“那两个医者在给弟兄们看伤,说是刀伤引起的外邪入体,给了两包药材,只是那两个家伙甚是精明,看俺们的眼神有些惊慌,恐怕是认出俺们是绿林中人,要不要……” 说着,伸手做了一个切的动作。 吕布一摆手道:“不必,他二人刚为兄弟们看完伤病,此时杀他们有违道义。” 邓飞在后面没有说话,但眼中却露出赞同的神色,他一直认为盗亦有道,虽然落草做了强人,但也不必为难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拔里海里面无表情点点头也没说话,只是心里叹息一声妇人之仁,他却是更偏向将危险扼杀于萌芽中。 行不几步,众人来到林中空地,一圈人散落着或坐、或躺在草地上,只两个中年人在给一旁树荫下躺着的几人包扎着伤口。 “首领。”“首领。” 那俩中年人听到响动,连忙抬头,就见一个身高九尺、气势斐然、面貌英挺的汉子龙行虎步的走过来,周遭那些面貌凶恶的人纷纷给他行礼,当下就知,这是正主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当下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冲着吕布拱了拱手道:“见过大王。” 吕布愣了下,脸色有些尴尬,以前被人叫惯了主公,现在听多了首领哥哥的,陡然被人叫成山大王多少有些不习惯,他也不知该如何阻止二人这称呼,索性不理,拱手还了一礼:“辛苦二位神医了。” “不敢不敢,不敢当神医之名。”两人连连作揖,额头肉眼可见的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吕布心知这二人害怕,于是温声道:“二位不必惊慌,我等非是不知感恩之辈,不知某这些弟兄如何?” 两人互相看了下,大概是吕布的态度安抚了两人受惊的心,年岁稍大的那个开口道:“贵属下大多是被利刃所伤,现已涂了药,基本无碍。” 说着,看了下地上躺着的几个面色潮红的汉子道:“只这几位因伤而外邪入体引发热症,因此体热过高,我已经开了药,到时煎服着喝了,然后静养一番就无虞了。” 吕布点点头:“即恁地倒是好,邓飞兄弟多给些诊费答谢二位神医。” 身后邓飞点头答应。 两个医者连忙推辞:“些许小事,不敢收大王钱。” “遮莫二位是瞧我等不起,以为只会用强不成?” 吕布把眼一瞪,沙场百战的气势登时涌起,两个医者不过普通人,如何经得住吕布这等顶级悍将的气势,顿时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就要跪下。 吕布伸出双手一把拉住二人道:“给你二人诊费就收着,看病收钱天经地义。此乃规矩,不能坏!” 二人见说,只得拱手道谢。 吕布点点头,放开二人侧开身子。 两人顿时明白意思,连忙弯腰拱拱手就想走。 “二位今天没见过我们,知道吗?” 吕布的声音突兀的在二人身后响起。 “明白!明白!我二人今天只是结伴出游,绝没有见过各位。” 年岁少小的医者反应迅速,忙不迭回应道。 吕布鼻子里哼出个嗯字,邓飞听闻一伸手领着二人朝外走去。 “海里兄弟,附近可有什么地方能让兄弟们休养一番的?” 吕布注视着地上几个发烧的马贼一会儿,回头问向拔里海里。 拔里海里低着头想了想道:“左近有一个村子,村子不大,俺们正好可以占了,在那里休整一下。” 吕布点点头:“那就去那个村子看看,我等也好弄些熟食吃。” 不多时,林子里的马贼再次行动起来,不疾不徐的跟着拔里海里朝着目的地前进。 …… 马家村处。 乔冽饮着农妇端来的井水,“咕嘟”一口下去,沁人心脾还带有丝丝的甜意。 “这水倒是好喝,多谢女善人。”乔冽笑着对那农妇道,他倒是渴了,端起碗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俺们这里的水好喝着哩。” “道长喝完俺在给恁打些。” “道长,俺这儿还有些饼子,恁尝尝?” 妇人们纷纷说着,有的还将身边的布打开,拿出一个胡饼。 “不不不,贫道只是有些口渴,不饿,不饿,多谢各位女善人。”乔冽连忙摆着手辞谢。 这些妇人太热情了,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唏律律~~” 就在这时几声马嘶声传来,紧接着马蹄声,人的嘈杂声打破了这村子的祥和。 “孩儿他娘,快逃啊!” “杀人啦!” “有贼……有官兵来村子杀人啦!”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乔冽愕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处,有贼人掠夺没甚奇怪的,这官兵杀人是什么情况? 不一时,乔冽和众妇人就见许多村民仓惶的朝村子奔跑着,身后跟着骑着马拿着刀枪的辽军。这伙兵痞狞笑着,骑着马冲到村民跟前,抬手就是一刀劈下来将人砍倒。 不过一时片刻,地上已倒毙了十来具尸体,有那没死的被这伙人看见,当即调转马头跑过去将人踏死当场。 “当家的!” “你不要命了。” “快走!” “道长快走!” 有妇人见了自家男人被杀想要跑过去,被其余的人死死拉着往后就跑,有人还不忘招呼一声乔冽。 “直娘贼,这伙腌臜杀才敢是官军?”乔冽看着远方,脸色铁青,拿着碗的手气的发抖。 呃。。。小可在努力码字,众位好汉切勿恼怒,还望多多支持~~ (本章完) 第16章 乔冽与马灵 第16章 乔冽与马灵 百余骑辽军已冲进村庄中,每个人都在张狂的笑着、怪叫着,手中战刀频频挥舞,登时又有数个村名倒在血泊中。 “那边有娘们儿嘿!” 一个辽兵看到远处奔逃的妇人怪叫一声,打马就冲着妇人处冲过去,身后几个听到的辽军纷纷怪笑着打马跟上。 “先说好,俺要先选。” 那打头的辽兵大喊着,一双眼睛似是装了钩子一般直盯着妇人不放。 忽然一团黑影从旁掠起,一只大脚正正踹在那辽兵腰上将人踹飞下马,后面的辽兵纷纷大怒,舞刀弄枪的喊道:“特娘的找死,哪里来的牛鼻子。” “给道爷滚下来。” 乔冽劈手将水碗掷出,“嘭”的砸在一人脑袋上,登时将人砸下马来。 “找死!” 另外几人越加愤怒,纵马挥刀欲将面前的贼道砍死。 就见乔冽冷冷一笑,仗着身法快不避反迎,那辽兵一刀砍下,眼看要从乔冽脖子划过,就见他矮身往前一窜,刀锋过处没带出一丝血自己反用劲过猛差点跌下马来。 那边乔冽趁窜出之势伸手抓住另一把刀,然后身子一扭一坠,发力一拉,将人拽下马来,趁对方摔得七荤八素之际,夺了刀当头就是一下将脑袋砍飞。 “妖道找死!” “杀了这牛鼻子!” “撮鸟受死!” 十多个辽兵跟在后面刚刚进村就看见同伴被杀,不由的大怒,纷纷骂骂咧咧地杀上来。 “哪里来的狗贼上俺村子讨死!” 乔冽正待要上前厮杀,冷不防一声大喝从后面想起,随即就见一道金光在空中一闪而过,正中一个辽兵面门,当即被砸的脑浆迸裂而亡。 乔冽眼尖,看清那金光是一块金色石砖飞来。 随即就见一个七尺高的汉子脚下生风一般跑了过来,手中拎着一杆黑铁枪,到得近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戳打,当下有两个辽兵不备,吃他打下马来,一个倒霉的胸口中了一枪,挣扎两下就咽了气。 “好手段!” 乔冽赞了一声,手脚却不停,就见他踏着七星步,挥舞着手中夺来的战刀,上砍马头,下剁马腿,顷刻间又放倒了三四骑。 那汉子见了旋风般赶过来,手中黑铁枪连刺带戳,登时将几个落马的辽兵杀了个干净,二人配合着倒也默契。 “蠢材!你们这伙蠢鸟一个个上去送什么,都过来一起冲过去碾碎这两个撮鸟。”后面的都头看着自己麾下兵士接二连三的被打倒,顿时恼怒异常,高声叫着让众辽兵聚拢。 那伙辽兵听自家都头呼喝,当下醒悟过来,连忙勒马回转,顷刻间就聚成一堆,那都头又骂了两句才分而成排。 “呵,这次麻烦了,恁地多对头。这位兄弟,贫道乔冽,法号“道清”,江湖兄弟抬爱给了个‘幻魔君’的称号,还未请教恁高姓大名?”乔冽牙疼似的抽了口凉气,刚才那几下兔起鹰落看着轻巧,其实费劲不小,步打骑向来比较费力,何况他手上还没有合适的家伙什儿。 “俺叫马灵,是这个村子的人,因俺跑的快附近人都唤俺‘神驹子’,今日要多谢乔兄仗义援手。” 马灵端着黑铁枪也有些紧张,他平日里虽然为人挺横,也只是在附近的州县与人厮打,这种要命的阵仗却是第一次经历,只是身后就是家园与村里的亲友,退是万万不能退的。 “要来了。” 乔冽弓着腰提刀死死盯着前面的辽兵,马灵紧握黑铁枪微微调整着呼吸。 “冲上去,弄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 都头刚刚高喊出声,就听他后面响起惨叫与叫喊声。 “头儿,后面有贼人!” “啊!” “别过来!” “救命!” 众辽兵急忙回头望去,就见一彪人马冲杀过来,当先一人身着山文甲,手舞红杆描金方天戟,只见他前面的辽兵不是被劈飞下马就是被一戟挑上半空,转眼间七八个人就被杀死载倒马下。 他身后的骑兵也各个悍勇,对着落单的辽兵就是一顿猛砍猛杀,直杀得这伙辽军齐齐叫苦。 “回身!快回身!迎敌!” 那都头喊的都破音了,身后杀来的那伙人各个骑着马,兼且打头那个杀人和切菜一般,远不是面前这俩戳在地上的桩子能比的。 乔冽与马灵对视一眼,他俩被前方这伙辽兵挡着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但两人也不是傻子,光听也知道有人从后面杀过来了,不然这都头失心疯了让手下的兵转过去? 趁他病要他命! 两人眼神中都透出这个想法,当点一点头,发一声喊对着辽兵冲去。 吕布好久没有杀得如此畅快了,此时铁甲穿着,方天画戟舞着,除了胯下马不是赤兔让他很不习惯,其他都让他有了一丝前世驰骋战场的感觉。 “吕布在此,要命的别挡路!” 洪亮地嗓音响彻在马家村上空,配着这雄浑喊声的,是方天画戟划开人体的声音。 “冲上去,挡住他啊!” 都头看着喊完一句话已经冲到村口的吕布不由的大急,冷汗从后背顺着脊梁往下流,很快湿透了里衣。 “啊!” “该死的!” 身后又传来惨叫,都头回头就见乔冽马灵两个在对最后面一排的人下狠手,刀砍枪戳已是死了几个人。 前排面对吕布的辽兵犹犹豫豫的往上冲,他们都是多年的兵油子,最擅长的除了欺负百姓打压新兵,就是这战场上的识人之能。 这眼前冲过来的汉子一看就是沙场悍将,如何是他们这些小兵能打的,但是军令以下不听也不行,是以一个个催马前行却又都控着马速,就想自己比他人慢上一分冲锋,这样活下来的几率说不得能大些。 哪里想得一伙人都是如此想法,就成了眼前这一幕。 吕布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认准了那个发号施令的人直直地就冲了过去。 “滚开!” 暴烈的呼和声中,方天戟带出一道道残影,面前的辽兵脑袋仿佛稻草般被纷纷割下。 一阵“嘭咣”的金属撞击声间,吕布格开砍向自己的战刀与长枪,反手一挥一扫,红光闪过,惨叫声中,身周的辽兵捂着腰腹纷纷被扫落马下。 “你……你别过来!我……我姐夫……” 嗤—— 那都头看吕布到了近前,连忙开口,然而此时哪里来的及,一句话没说完,一道寒光闪过,一颗头颅带着惊骇欲绝的表情飞上了半空,腔子里的血随即喷上半空,将一旁的众人淋了个满头满脸。 “杀!一个不留!” 吕布大吼一声,一勒缰绳,画戟随手朝旁一刺。 “唔!” 一个想要趁机偷袭的辽兵胸口一凉,方天画戟深深刺入他的身体。 “滚!” 吕布方天戟一挑一抖,挂在戟上的尸体飞出砸翻两个在旁看呆了的兵卒。 “乖乖!好厉害!” 马灵看的目瞪口呆,他和乔冽两人杀过来刚刚放到四五人,就见一个骑着劣马穿着铁甲的壮汉,杀人似砍瓜切菜般冲进人堆,手一挥就将那都头脑袋砍了,随手一下又将人挑飞,怎能不让尚未闯荡过江湖的他吃惊。 乔冽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人武艺无疑是极好的,但是具体好到什么程度,自诩江湖老鸟的他却也看不出来,无他,参照物不同,他惯见的是江湖上两两放对的粗豪大汉,这种于军中斩将夺旗的猛将做派倒是头一次见。 “其余的稍后再说,先结果了这帮狗贼。” 乔冽说着,一个健步窜出去,一刀砍死一个落马的辽兵。 马灵听了也是点点头,他身子灵活,速度又快,端着黑铁枪去追那些惊慌失措转身要跑地辽兵厮杀,看那速度比一般的马匹速度还要快些。 吕布惊奇的看了两人一眼,感到有些新奇,毕竟像乔冽这种穿着道袍追着人砍的少见,而奔跑起来迅若战马的马灵更是吸引眼球。 倒都是有本事的人。 吕布心下感慨一句,随即左刺右砍又一次杀透辽兵,看着惊慌逃窜的辽兵,不由的有些意兴阑珊,档次太低了,实在提不起兴趣。 当下不再杀回战场,将方天戟挂在得胜勾上,取弓在手,只是促马在边缘打转看着手下众人狩猎辽兵,看谁有危险就是一箭过去将人射倒。 渐渐地,辽兵在众人的围杀下越来越少,最终全数倒在了血泊里。 马灵与乔冽见没了敌人,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下,只是疑惑的看着这伙煞气鄙人的马贼,尤其是吕布那带着血迹的冷硬脸庞,以及马上挂着的那杆红色描金方天戟,看过去总觉的像是在望着一团燃烧的火焰,炽烈的灼人。 面面相觑一阵,马灵不由开口道:“伱们是谁?来俺村子作甚?” 不是他们看不出这伙人有问题,实在是今天被这伙辽兵弄得方寸大乱,这做官的像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像贼的倒帮着良民去杀恶官救人于水火,直教人感官错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本章完) 第17章 心动 第17章 心动 秋风阵阵,树上的枝叶仿佛一夜间换了衣装,纷纷穿上金色的外衣。、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闭着眼静静站在林地中央,身前站着乔冽、马灵二人,乔冽提着把长剑,马灵握着他那把黑铁枪,两人成掎角之势对着吕布。 “呼~” 吕布吐出一口气,陡然睁开眼睛,整个人气势顿时一变,身影好似填充了整个天地,林间的动静好似被隔绝了般,天地的运转为止一顿,接着方天画戟如流星般带着红色的尾焰,划过一道玄妙的弧度杀向马灵。 咣—— 黑铁枪举起上迎,马灵做好了被一戟压制的准备好给乔冽制造机会,却没料到相迎处固然力道十足,但那方天画戟愣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倏然抬起闪电般劈向乔冽。 “乔兄小心!” 马灵咬着牙出声提醒。 那边乔冽本待马灵接下这势大力沉的一戟,他好趁势偷袭,没料到方天画戟竟然举重若轻,在枪杆上一撞即弹起,快愈闪电的向自己划来。 “来得好!” 乔冽吐气开声,脚踏七星步,矮身闪过,手中长剑闪电般挺起直刺吕布胳膊,意图逼他弃戟。 却不料他快,吕布更快,方天戟猛地出现在长剑的去路上,一沉一扭,戟耳锁住了长剑,接着吕布一使劲,乔冽吃不住力,手中长剑随即脱手。 这时马灵也攻了过来,吕布步伐稳健,转身的同时让过黑铁枪的刺击,单手持戟往下一劈。 “兄弟,又输了。” 吕布淡淡一笑,对着跟前的马灵道。 “哥哥好武艺。” 马灵苦笑,看着脖子旁边闪闪发着寒光的戟刃,明知自己不会被伤着,脖颈上还是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吕布等人在这村子里留宿已经两天了,毕竟村子受了人家帮助,农人朴实的思想没法将他们往外赶,何况邓飞还拿出了十锭白的银子。那天一场杀戮,村子里死了十几个青壮,这十锭银子多少能贴补一下生活。 吕布他们也挺高兴,不光发烧的兄弟有地方歇息,这还有不少战利品能分。 这伙辽军兵士虽然战斗力不行,但是装备靠着那个都头的关系,拿的是实打实的好货,都是一水的牛皮甲,防护力很好,这一场混战下来,还有三十多领皮甲可用,加上那将官的铁甲,这批马贼迎来了一次大换装。可惜,除了吕布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有伤口,少部分人还需要静养一下,让吕布训练的计划一直没法展开。 乔冽也没走,他对吕布这伙人兴趣挺大的,再加上他好结交朋友的性子,发现吕布等人并不是蛮不讲理之辈后,索性也住了下来。 他们这一住,最高兴的当属马灵,这个尚未出村闯荡的懵懂汉子对一切都很好奇,眼见吕布等人好说话,这家伙就缠了上来,三不五时的找吕布搭手一下,只是每次都输得凄惨,搞得自以为武艺尚可的青年时常疑惑不已,若不是还能赢一赢邓飞,简直就要没有自信了。 乔冽也是一样,自打吕布单人冲阵杀死辽兵无数,他就对其产生兴趣,见马灵胜不得就自己上,结果也是三五回合就败下阵来,只他见多识广,以前又遭过武艺高强之辈的挫折,对此未如马灵般耿耿于怀。 但一次赢不得也让乔冽心有不甘,两个败将一合计,想要双人和吕布打一次,原以为自己和马灵两人能多坚持几个回合,没想到输得更快,这次却是着实有些受打击。 只是这一通较量也让乔冽知道了,眼前这人武艺之强不是自己能度量出来的,换了自己那至交好友说不定可以。 “倒是未想到这辽地有哥哥这般武艺超绝的汉子。”乔冽捡起自己的长剑,苦笑一下走过来道。 “微末伎俩,算不得什么。”吕布摇了摇头。 武艺于他真不算什么,他吕布是谁,边庭杀出来的“飞将”,十八路诸侯眼中不可力敌之人,马上步下皆是独步一时,不然董卓那样眼高于顶的人也不会让他去做侍卫护卫其安全,后来更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赞语。 然而这一切的骄傲随着白门楼的陨落让他清醒了过来,远超常人的武力固然能给他帮助,但是当他成为一个势力的领袖时,武力似乎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因此听了乔冽的称赞也心如止水般没有一点波动。 相反,此刻他深知人才才是他应该追求的。 若是徐州时某手下有贤臣如荀彧,或者徐州世家忠诚于他,是不是…… 不!与曹孟德和刘大耳相比,某的做派遮莫也有问题。 “哥哥在想什么?”乔冽见吕布出神,不由开口问道,他也是钦佩吕布武艺,后来又从邓飞处知道了吕布破阵的神勇,因此跟着马灵改口叫了哥哥。 吕布猛地回神,不由有些赧然,与人说话中走神有些太不尊重对方了,只是他又控制不住去想,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不甘心呐。 “哥哥莫不是在想官军围剿之事?”马灵大咧咧的问道。 “不错。”吕布点点头,不习惯说谎的他干脆就坡下驴。 众人之前要借住村子时吕布就坦诚了身份,并直言自己等人是突破了官军围堵来到这里的,倒是给马灵与乔冽留下个光明磊落的印象。 “此事确实不易。”乔冽摸着下巴道:“哥哥手下喽啰不过六、七十人,实在太少。” “让俺说,哥哥不如找个大山一钻,到时那群狗官兵找不到人走了,哥哥再出来岂不是好?”马灵也没什么好法子,能想到的唯有一个躲字。 吕布没说话,只是蹙起眉头,显是不怎么愿意。 “贫道若是那狗官,恐怕不会放过哥哥。”乔冽思考一阵,突然开口:“贫道前段时间去过蓟州,在城中住过一两日,听百姓说那新来的守将乃是皇族有名的贤王,治民打仗皆是一把好手,是个会想民所想的好官。” “这却奇了,皇族还有什么贤王?”马灵大嘴都快撇到耳根了,他从小到大只见欺压汉人的契丹贵族,就没见为汉民说话的王子。 “好官儿就不会放过某?”吕布看了眼马灵,接着看着乔冽问道。 乔冽点点头道:“若是个贪的,自然无利不起早,若没人盯着,就是皇命下来也能想办法搪塞过去,况且剿匪一事还涉及到考核。若是治下出了匪患,在考评里是要得差评的。这清剿成功还好,或是功过相抵,或是功大于过;若是失败则两罪并罚,这官儿也就做到头了,好点儿的发配边疆,倒霉的则是丢了官帽,因此贪官儿是能不沾这匪字就不沾。但这好官儿不同,这帮人就算赔命也要为国家做事,更何况这还是个皇族,并无考评的忧虑。哥哥凭借两百人突破了他八百人的围堵,恐怕在他心中哥哥的危险性甚大。要不剿灭,要不哥哥受他招安。” “南京道又不是他的,偏他脸大,这些狗官儿恁地爱听他调遣?”马灵兀自不服,梗着脖子叫嚷道。 乔冽闻言苦笑:“兄弟,若他不是皇族还好,偏偏他是皇帝的兄弟,谁会不看他面子,他就算跨界追击遮莫也没人会阻拦。” 马灵见说也没词儿了,只是看表情甚是为吕布愤慨。 吕布想了想,也觉得乔冽说的有道理,若自己麾下兵马被马贼打败,期初或许会羞恼,但最终会起了收其为己用的念头,而若是有这伙匪徒不受自己好意又敢在自己地盘炸刺,那定是追杀致死方肯休。 “看来该离开这南京道了。”吕布叹口气,他嘴上虽然说的遗憾,但心里却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 有些雀跃? “不知哥哥想去哪里?”乔冽眼光闪烁了一下问道:“西京道或者东京道?” 吕布想了想,一双虎目带着丝缅怀朝南看去:“宋国。” 该去看看了,不知那场大火是否给洛阳留下抹不去的伤痕,希望这近千年过去已经恢复以前的样貌,不,希望比以前还要好。还有徐州,不知是否还有某的传说…… 不过 大抵 是没有了吧! “哥哥好魄力。”乔冽瞪大了眼睛,世人都道故土难离,其实对绿林势力来说也是一样,这辽国的绿林汉子要去大宋发展,先天上就有地域隔阂,若是猛龙过江还好,就怕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反被人吞了。 他哪知吕布最近去宋国的意愿越来越强烈,这番话完全是出自真心,就算没有辽国官兵围剿的原因,也迟早要去宋国生活。 不想旁边马灵听了心里一动,暗道自己总想出去闯荡一番,却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今次杀了这么多官兵,早晚要被人查出来,到时还是逃跑落草的命。 这吕布哥哥武艺高,为人也爽快,听他那三当家的契丹汉子说,这吕布这首领还极讲义气,不光带他们杀出官兵重围,还回身救援被困的同伴,更是亲自断后让众人先跑,这样的首领哪里去找,就算他一时困顿,遮莫还能困一辈子?不如现在入伙,同他一起去宋国闯荡一番,也不枉俺在世上走一遭。 当下看着吕布道:“哥哥若是不嫌弃俺本事低微,俺愿跟着哥哥同去宋国闯荡一番。” 一言惊醒梦中汉,吕布乔冽四双眼睛惊奇的看向马灵,见他面容肃穆,神色冷静,眼神认真,不像是一时脑热说出的话。 吕布盯着马灵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想清楚了?” 马灵到是听懂了,点点头:“俺想的很清楚。” “家中怎办?”吕布沉着脸看着马灵的眼睛。 马灵一摇头,毫不犹豫地道:“俺全家就剩俺一个,俺又终不能一辈子窝在村子里。” 吕布注视他半晌,不再多言,点点头:“那就跟某走吧。” 马灵兴奋的挥了下拳头,然后咧着嘴低头抱拳道:“马灵见过哥哥,愿为哥哥牵马坠镫。” 乔冽见此有些尴尬,虽然对马灵和吕布亲近,但心中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尚没有要立马就投吕布的想法,此时见马灵当面拜了哥哥,他却没有动静,不由脸面上过不去。 吕布倒是看出了乔冽的窘况,一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不拜我,遮莫还不是兄弟了?好歹你也叫了某几声哥哥,当哥哥的哪有逼迫兄弟的。” 乔冽见说大为感动,拱了拱手表示谢过,开口道:“哥哥要去宋国,贫道这里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哦?”吕布一挑眉毛:“但说无妨。” 树荫下,穿着道袍的青年低声细语,高大威猛的身影不断点头,秋风吹起,树梢“沙沙”的响动将声音掩盖的更详密了。 小可在努力的码字,多谢各位的支持,今天有些空闲,晚上遮莫能还有一章,(_) 喜欢热闹的朋友可以加群:120539380 (本章完) 第18章 出首(一) 第18章 出首(一) 天色暗下来,傍晚的风掠过树梢,抓下一把枯叶撒到空中,缓缓飘下。 吕布房间里,邓飞、拔里海里与马灵、乔冽两边坐了,相比马灵兴奋的神色,邓飞与拔里海里两人脸上有着一抹疲倦,毕竟练兵也是一件辛苦事。 “首领叫俺们来不知有何事?”拔里海里看着对面马、乔二人点点头,彼此这段时间都比较亲近,他还和马灵较量过,若不是他厮杀的经验丰富,差点儿让这乡村小子给赢了。 “给你们说下。”吕布一指马灵道:“马灵兄弟已经决意加入我们,某意让他坐第四把交椅,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拔里海里微笑了一下,点头道:“俺没意见,欢迎马灵兄弟。” 邓飞一怔,随即欣喜的朝马灵拱手笑道:“欢迎马灵兄弟,俺就知道恁早晚要入伙。” 邓飞是老江湖了,这两天马灵一直往吕布身边凑,又找他和拔里海里打听吕布的事情,那时他就觉得马灵早晚会选择落草,没想到这么快。 马灵笑着站起来冲两人施礼道:“见过两位哥哥。” “兄弟忒地客气。” “自家人无需如此。” 邓飞与拔里海里连忙还礼。 吕布等他们见礼完毕,出声道:“之后通知一下弟兄们,明天再让马灵兄弟到众人面前露两手,今天叫你们过来,主要另有要事。” “哥哥请说。”邓飞肃容道。 一旁拔里海里也直起身子做倾听状。 吕布用手指轻轻点着桌子道:“某今日和乔冽兄弟相谈,决意南下去宋国。” 邓飞与拔里海里对视一眼,拔里海里开口道:“俺之前就说了,原听从首领命令。” 邓飞没有言语,只是大点其头。 吕布有些惊奇,他倒是没想到两人会爽快的同意,毕竟乃是去往另一国度,邓飞倒尚能理解,毕竟他就是宋人,这拔里海里都不考虑考虑的吗?不由的奇道:“伱二人不问为何?” “这颗心,早在首领给俺等断后时就交给恁了。”拔里海里重重的锤了锤胸口。 邓飞也笑道:“俺浪迹江湖多年,未曾见到如哥哥般爱护兄弟的人,俺这条命就托付给哥哥了。” 原来如此。 吕布心下恍然,他到底是做过一方诸侯的人,他麾下的亲信将领又全是武人,因此对于武夫的心思他甚是明白,这等汉子只要服气你了,那就是真的愿意跟你上刀山下火海,比之士人要好打交道多了。 所以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和直肠子的武人打交道,就是要爽快。 当下淡淡笑着点了下头道:“兄弟们的心意某甚是知晓,你等不负某,某亦绝不相负。” 邓飞三人都是面色激动,皆是拍着胸脯赌咒发誓说要永远追随哥哥。 乔冽冷眼旁观,发现自始至终吕布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状的安抚着邓飞三个粗人,不由心中一动,他之前所见的吕布一直都是一副武艺高强之辈,又见他面嫩无须一副雏儿样,因此心中一直觉得此人当是城府浅薄之辈,成不了什么大事。 没想到现在再看此人分明是荣辱不惊,既能承受住基业被毁的打击,又能让麾下兄弟倾心爱戴,是个领头的样。 他又哪里知道吕布经历之多之丰富,绝不是他这等绿林里打踅的汉子能想得到的。 不过,还要再观察观察,这人是极好的,就是这名字……啧,太不吉利了,他要是叫曹操遮莫我就入伙了。乔冽端起茶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想道。 好容易等三个上头的汉子停下来,吕布开口道:“既然兄弟们都同意,那就尽快做好准备,我等在村里的事情何时泄露都不奇怪。” “哥哥放心,俺们省的,现今发热的弟兄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有些体虚,恐骑不得马。”邓飞有些担忧的道。 吕布笑了下:“此事好办,我等不走陆路,想来不会太难受。” “走水路?” 邓飞与拔里海里对看一眼,接着二人齐齐叫道:“照啊,我等怎么没想到,还有水路这条道。” 吕布摇头道:“此事某亦没想到,还是乔冽兄弟与某说的。” 邓飞一挑大拇哥对乔冽道:“兄弟这法子好。” 乔冽连连摇手道:“贫道这法子算不得什么,各位哥哥只不过当局者迷,一时没想到罢了。” 吕布一挥手道:“乔冽兄弟不必自谦,这里都是爽快的汉子,不会因思虑不及你周全而有怨言。” 其余几人皆是点头。 乔冽笑笑,和这样一帮人相处确实挺轻松的,没那么多小心思,挺好。 吕布想想道:“还要请乔冽兄弟和马灵兄弟明日一早去找船来,需要的钱财从邓飞兄弟那里支取,海里兄弟通知下面的儿郎,准备好行囊,随时准备出发,其余一切照旧。” “没问题。” “哥哥放心吧。” “首领放心。” 一时间众人皆是应声而起,随即出门而去。 …… 同一片天,香河县,一处低矮的民宅。 昏暗的房间内,十几个汉子红着眼睛叫着闹着,半晌,随着庄家一声开,大部分人都神色沮丧,掏了钱扔到桌子上骂骂咧咧的喊着继续,也有扔了钱面色难看,转身就往外走的。 “大胆儿,钱没了,现在咋办?”出来的人中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汉子焦急的看着旁边光头道。 “啐!能咋办。”被叫大胆儿的汉子吐了口唾沫道:“回家睡觉,还能咋办。” “那钱是你婶子让俺给孩子买药的,这下没了回去你侄子还活不活了,俺还不被你婶子抽死。”中年汉有些急眼了,连连跺脚拽着大胆儿不放。 “马三儿,你输钱却不是俺的错,俺可没叫你来,是你死乞白赖非跟着俺说要开眼界,看人赢钱自己动心要赌的,俺拦着你你不听,如今输个精光,这可赖不到俺头上。”大胆儿翻了个白眼儿无奈的道,大胆儿虽是一个烂赌鬼,有钱就想赌两手,可他万般皆烂却有一个好处,这人服输,输光就算绝不拖泥带水,他没想到马三儿却是一输不起的。 马三儿一把抓住大胆儿胳膊道:“不行,咱俩一起来的,你须得帮俺,不然俺今天和你没完。” 大胆儿不耐烦的一抽胳膊没抽出来,急道:“哎,俺说你这人讲不讲理,你输的钱自个儿想辙去,有本事让婶子再去找那些鸟人要,光跟俺在这说道有个鸟用?” 就这一句不知戳中了马三儿心里哪点,人就那么怔住了,大胆儿趁势将胳膊抽出来,暗道一声晦气,撇撇嘴快步走了,嘴里嘟囔着“再也不和这鸟人一起出来了,没的意思”云云。 马三儿见大胆儿走远也没再去纠缠,刚才听他说‘让婶子再去找那些人要’时,他突然仿佛被闪电击中了,脑海中翻来覆去就一个念头:找那伙人要?那伙人自己不就是行走的赏钱吗,找强人要不如找官府啊! “嘶——”马三儿吸口凉气,心里翻江倒海一般转着念头,一会儿暗思不能这么做,那伙贼人好歹也帮了俺们村,卖了他们岂不是禽兽不如?一会儿又想毕竟是一伙贼匪,那钱财还不都是劫俺们这般庄稼汉所得的,俺把他们告了,以后没人受这伙贼厮的迫害,岂不是造化一件?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马三儿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是在为自己积德替天下人做好事,当下带着一股使命感,目光坚定的朝着衙门走去。 却说香河县令周堂处理完公务,正准备回家歇息,不妨巡检赵哲前来禀告有人前来出首,不由大奇,心道本县附近没听说有贼寇在啊,于是连忙吩咐把人带过来。 马三儿进来见了县令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口称:“见过老父母。” 周堂“嗯”了一声,瞟了他一眼,低垂着眼皮道:“你是何人?所来为何?” 马三儿不敢抬头,趴在地上道:“小人是城外马家庄马三儿,今日特来出首一伙马贼,那厮们前些时日杀了一伙官军,占了俺们村子,请老父母救命啊!” “哦?”周堂见说,不由坐直了身子,杀官军这可是造反,不由急切道:“哪里的官军?何时杀的?杀了多少?你可知那伙人领头是谁?” “这……小人着实不知,小人只知道是前天杀的官兵,大约……大约几十人,那伙人杀完人就占了俺们村,领头的俺不清楚,但其中一个道士法号道清。”马三儿紧张不已,双眼瞪得溜圆,他如何敢讲实话?况且实也知道的不多。 那天他回去的晚,逃过官兵的杀戮,但在村里时怕的要命,就算那伙马贼给了银子,他也不敢与其亲近,更何况马贼也精着呢,没报自己的名号。他那婆娘倒愿意与那些人中的道人交流,结果乔冽也是个警醒的,只告知了自己的道号。 周堂再三问那伙官军身份,马三儿只推说不知,急的脸色发红赌咒发誓,周堂见状心知可能是真,把眼去看一旁的巡检赵哲:“道清,可有这人?” 赵哲明白县令想问什么,想了想道:“大人,近来海捕公文上没有道人。” “哦?那就是伙新起的贼人。”周堂心中松了口气,不是积年老贼就好,新落草的贼一般没有多少人,本事也大多不济,转头看着马三儿问道:“那伙贼子有多少人?” “不过六十左右,几乎都有伤病,有几个还发着热症。”马三儿回道,这个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婆娘唠叨过这事,说是要不是这伙马贼中有人发热,估摸他们也来不了村子,那村子就被官兵屠了。 “嗯。”周堂一点头,人这么少,没错了,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辈,遮莫之前和官兵厮杀时还受了伤,应该没多少威胁。 当下看着赵哲道:“赵巡检,你多带得力人手前去将这伙贼子抓来,到时本县帮你请功。” “遵大人令。”赵哲行了一礼,踢了下马三儿道:“走,带我去你村子那。” “哎,哎。”马三儿连忙站起来,搓了搓手谄笑着道:“不知俺出首这伙贼子可有赏钱?” 赵哲见惯了这等嘴脸,只冷笑一下道:“待捉了贼人,自会赏你,现在赶快出去。” 马三儿连声答应,弯着腰小跑着出去了。 赵哲冲县令一礼,自去招人准备前去马家村。 身体掏空。。。。。。爆发确实不是简单的事情,接下来小可工作上要忙,但每天一章还是能保持(_),若是有空闲,小可就多码两章放出来 (本章完) 第19章 出首(二) 第19章 出首(二) 当夜赵哲点齐捕盗司的人马与官衙的捕头衙役,县令周堂知会了步兵都头潘大兴,两人带着二百三四十人点着火把,让马三儿前头领路一行人直朝着马家村而去。 看看快到地头儿,马三儿停下回身,陪着笑脸道:“大人,就在前面。” 赵、潘二人闻言朝前方望了望,今夜黑漆漆的连月亮都被遮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哪儿哪儿都黑。 “果真是在这里?”赵哲临到地头了,心里反而生出忐忑之情,这一片漆黑好似看着一团墨般,实在叫人不安生。 马三儿点头哈腰道:“是这里没错,俺们村子比较偏僻。” “灭了火把,去几个探路的。”都头潘大兴扶着腰间的战刀转头低声吆喝着。 赵哲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恼这厮竟然不与自己商量就擅做安排,然而这话也不能拿出来现在说,只是举起手朝后面做了个手势。 霎时间,一条火龙般的队伍归于黑暗,隐隐听见沙沙声以及偶尔几声鸟鸣,那是一伙斥候在摸黑前行。 马三儿一个劲儿的站在那里赔笑,赵哲潘大兴两人谁也不想理他,只是瞪着眼瞧着前方猛看,好似能将夜幕给看出个白昼一般。 夜风呼呼的刮起来,带动树梢不停的晃动,赵哲只觉得脖子后面发冷,四处都有人在盯着他一般,不由得转头看了看,然而除了舔着个脸傻笑的马三儿以及一干同袍,并没发现什么。 直娘贼,今晚真是邪性,这鬼村子看着恁地渗人,却不是作怪。 赵哲不自觉的将手紧紧握在刀把上,似乎这时候只有掌心刀兵冷硬的触感才能给他带来心安。 就在赵哲度日如年的时候,时间悄然走过,前方重又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是前去探查的兵卒回来了。 “禀大人,前方确是处村子,俺们一直进入到村子中央,看村子里家家闭门,户户熄灯,想是已经歇息了。”一个步卒朝着潘大兴拱手禀报道。 “小点声,你个蠢鸟想把人都吵起来不成?”潘大兴一巴掌拍在报信士卒脑袋上。 你这蠢鸟声音也不小! 赵哲冷冷瞥了潘大兴一眼没有说话,他身边也站着巡检司的捕盗官,向他禀报着与那步卒大差不差的内容。 赵哲回头望了眼马三儿,这中年汉子难得机灵一次,连忙凑过来说:“俺们农人没城里那么有钱,一般戍时就熄灯歇息了,如今夜深,想是都睡了。” “那干贼人果都在村子西头?”赵哲盯着马三儿的眼再次问道。 马三儿心中苦笑,这问题问了好几遍了,这位巡检大人恁地多心,嘴上还是老实回答:“不敢欺瞒大人,确在村西头。” 赵哲见说回过头来,对着潘大兴道:“如此都头领兵从正面过去,俺带着巡检司的弟兄走后面,务必不放跑一个,俺们走后一刻还请都头发起攻击。” 又转头对马三儿道:“带俺们去村子另一头。” 马三儿喏喏的答应,连忙在前引路,赵哲招了下手带着巡检司的人与衙役走了。 潘大兴自无不可,这事儿一旦成了,他做为剿匪主力功劳不小,当下打起精神,领着一众步卒缓缓朝马家村走去。 天公作美,夜晚的风开始强劲起来,遮住月亮的云层彷佛被风吹的薄弱了许多,皎洁的光芒偶尔能照到地上,让人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潘大兴弓着身子往前行进,他不欲吵吵嚷嚷的冲进去和贼人拼个死活,这偷偷的进去,将贼人缚于梦中岂不是美? 正小心的进了村子,留下一队人马守住村口,众官兵分成多队,悄没声息的拔出刀一个个贴到门上听着屋内的动静。 潘大兴估摸着时间,只是看着手下儿郎都已经就位,暗道何必分功劳给巡检司的人,俺自己独占却不是好? 当下将刀一拔“呛啷啷”的金属摩擦声吸引了官兵全部注意力,潘大兴吸口气大喊:“进屋捉……” 啪—— 一声纸张破裂声,一支箭矢带着尖啸穿过纸窗划破夜空,正从潘大兴眼眶射入透骨而出,这敦实的汉子连惨叫也无一声,仰天就倒。 官兵被这变故弄得手足无措,正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只见附近房顶亮起光亮,继而几只火把从天而降,将附近照的明亮了一瞬。 嗖嗖嗖—— 数支箭矢从高处射下,几名官兵应声而倒,顿时让活着的人陷入混乱之中。 “上面有人!” “小心箭矢!” 官兵纷纷高喊,有人退着往后,不想身后门开,一只手捂住嘴,长刀从背后伸过,自脖子上一抹,登时了账。 嘭—— 一声巨响,方才射出箭矢的房屋木门爆裂开来,吕布手持方天画戟从屋内撞出,雄壮的身形挥起手臂,一戟将面前的人劈成两半。 数道身影仿佛应和吕布一般,皆是手持长刀从高处跳下,当先劈死几个注意力放在吕布身上的官兵,随后散开,肆意杀戮还未回过神的步卒。 “有人!都小……啊!” “杀贼!别退,杀贼!” “打不赢了,快跑!” “别跑,回来防御!” 潘大兴这个步兵都头当先死去的弊端现在显现出来了,官兵各自为战乱成一团。 吕布虎目倏然张开,趁势加快步伐,专找那出声组织抵抗的人下手,手中方天戟大开大合,每一挥动必然有三两人毙命,真是磕着就死,碰着就亡,挨下断骨,蹭下断手,不多时战场中哀嚎一片,敢出声反抗的几乎没有。 “杀!” 邓飞、乔冽、马灵等人也冲出房间,手中长刀短兵不断收割着官兵的生命,有心算无心下,一众官兵被杀的节节败退,顾头不顾尾。 拔里海里身居屋顶,时不时挽弓射箭,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被强人赶上一刀结果性命。 “首领!后面来人了!” 拔里海里站得高看得远,眼见巡检赵哲带人从后包抄而来当即放声高喊,提醒众人注意。 吕布听闻看向前方,眼见邓飞等人此时好似大虫一般在官兵中肆虐,心下无忧,当下喝到:“来两个人随某伺候后面的官老爷,其余兄弟继续追杀败兵。” 当即马灵喊道:“俺来。” 邓飞乔冽见说,当下放心,只是带人放手狠杀,杀得官兵叫苦不迭,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吕布一甩方天戟,将戟刃上的血水甩掉,大踏步朝赵哲方向走去,后方马灵刺死两人,身形灵活的跟上,手自后腰处掏出一块金砖拿定,只瞄着前方准备打人。 赵哲来的时候就听见村中喊杀声大作,当即就明白是潘大兴在抢功,心中不禁大骂潘大兴不当人子,说好的事不算,竟然提前动手,回头一定要在县令面前告他一状。 比及接近看清场中形式,赵哲心中咯噔一下子慌了,这来剿匪的官兵反叫贼匪追着跑,定是败了! 又看到前方有两人逆向走来,心中先是一喜,这来的人少,说不定能杀两个,到时候上报县里面俺这算是有功无过。等看清了吕布身形,心中又是一凉,面前的汉子高大威猛甚是雄壮,手中一杆方天戟有丈二长,往那里一站自己的眼里就看不见他物了,似乎天地里只剩下这一个人物一般。 直娘贼!碰上高手了。 赵哲心中叫苦不迭,他不是没见识的蠢人,相反他这个巡检经常接触江湖或者军中人物,久而久之练就一双好眼力,从人身形气度就能看出谁是真货谁是孬种。 现在吕布往那里一矗,浑身上下自有一股久经沙场的气势,上次见这种沙场悍将还是在析津府见都统军兀颜光率部路过时有这种感受。 赵哲怒视一眼马三儿,暗道老子被你坑苦了,今次俺若是能活,绝不让伱好受。 马三儿被瞪的缩了缩脖子,心里不明白哪里又惹着这位官爷了。 这边赵哲心中翻天覆地一般,那边马灵赶来,一眼就看到对面几十个衙役里的同村人,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指着他破口大骂。 “马三儿!直娘贼!你个亡八,叵耐是你这厮引的官军过来!” (本章完) 第20章 出首(三) 第20章 出首(三) 马灵一句将马三儿激的跳起来,只见这中年汉子激动的面庞通红,跳着脚指着马灵对赵哲道:“大人,就是这厮勾结的马贼,恁可要给俺们做主啊。” 赵哲恨不得撕了马三儿的嘴,他这正准备悄默声地转身逃跑呢,结果这厮好没眼色,张口就喊,生生把自己这主事的身份暴露了,接下来那汉子注意力不集中在自己身上才怪。 果然,吕布闻言随即将视线已经移到赵哲身上。 赵哲刚想说话,就见吕布迈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倏忽出现在他面前,那雄壮的身躯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一双虎目死死盯着他,似是定住了他的灵魂。随即,寒光闪闪的方天戟带着雷霆之势照着他脑袋劈落下来。 直娘贼,不先交流吗?这贼恁地不守规矩! 赵哲心里骂娘,从没见过如此果决的贼人,一句话不说就伦刀。 旁人眼里,这赵哲整个人就和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一声利刃切肉的闷响,赵哲半边身子分离而出,带着喷溅的血液飞到半空。 “巡检!” 旁边的捕盗官惊呼一声,就瞥见一抹寒光在眼前闪过,视线陡然拔高、旋转,最后映入眼的画面,是那个手舞方天戟的汉子挑飞马三儿杀入人群的样子。 嗖—— 唰—— 马灵与屋上的拔里海里见吕布动手了,当即一个射箭,一个掷出金砖。 “呃……” 一道细长的黑影带着劲风声射中侧旁一捕盗官的胸膛,那人当即捂着胸膛软软倒下,挣扎两下没了声息。 噗—— 金色的方块正中一人脑门儿,顿时金色裹上一抹暗红,马灵手持黑铁枪,飞速跑过来刺死两人,矮身躲过一道刀光,反手将黑铁枪送入人胸膛,站起身一转头正要寻找新敌人,就见吕布站在场中,四周是一地死尸,最后一人正被他一脚踹到单手倒握画戟死死钉在地上,看那双眼圆瞪紧抓画戟的模样,显然是死不瞑目了。 吕布身前,几十个衙役丧了胆气,正没命的朝村外跑去。 “哥哥神威。”马灵目光呆滞,喃喃的看着将方天戟拔起的男人。 “发什么呆,此时还是战时,警醒点儿。”吕布走过来,伸手拍了拍马灵的肩膀,这种眼神他见多了,在未败给曹操前,并州军内都是这种目光。 “是。”马灵一个激灵,不知怎地就站直了身体。 吕布提着戟瞥了跑远的衙役一眼,懒得去追,回身走向村口,只见满地的鲜血与尸体,邓飞等人已经杀出村子,可惜今夜月亮时隐时现,没有火把的马贼无法追击逃跑的辽兵,只好回转过来,对着尚未死去的伤兵一一补刀。 “哥哥,这伙鸟官军多已跑了,今夜太黑,兄弟们没法追击。”邓飞见到吕布过来开口嚷嚷道。 “辛苦众位兄弟了。”吕布见说点了下头:“尽快打扫战场,然后让弟兄们休息,这伙官兵今夜折在这里香河县当是没胆再派人来了,应能睡个好觉,只我等明日卯时初出发。” 邓飞点头记下。 后面马灵跟上道:“哥哥,泄露俺们行踪的是村里人马三儿。” 话没说完,邓飞怒道:“直娘贼!敢是这厮卖了俺们,若不是哥哥安排人放哨真就叫他得逞了,俺这就去杀了他。” 马灵苦笑,一拦邓飞道:“邓飞哥哥稍待,那厮已被哥哥杀了,你却去找谁?” “算那厮命好。”邓飞兀自愤愤不平。 其余几人闻言倒是哭笑不得,人都死了还算命好,这算哪门子的好。 乔冽在一旁问道:“马灵兄弟当是还未说完。” 马灵点点头:“那马三儿还有个浑家和孩子在,如今死了汉子,不知会作何反应。” 其余几人闻言都是一阵沉默,他们自诩好汉,这杀人的勾当都做过,只是杀了人汉子再去杀妇人和孩子,心里总觉得别扭。 吕布看向邓飞道:“我等还有多少钱财在手。” 邓飞想也不想道:“还有不少,俺和众兄弟一人藏了些,遮莫还有二百金,银两应还有三千不到,以及一些不知价值的珠宝。” “乖乖,真不少。”马灵在一旁咋舌。 吕布邓飞听了心下苦笑,之前才叫多呢,现在剩下这点儿简直是赔本儿。 吕布当即道:“给那妇人五两银子,另外邓飞兄弟和马灵兄弟与某一起去给村里每户些银两,安抚一下他们,估摸今晚一场厮杀让他们都惊着了。” 想了下转头看着乔冽道:“还望乔冽兄弟一并帮忙安抚人心。” 乔冽带你点头应下。 “首领,那我干什么。”身后,从屋顶下来的拔里海里走过来恰好听见,问道。 吕布看着他道:“海里兄弟带几个兄弟在四周探查一下,看还有没有潜伏在附近的官兵。” 拔里海里点头道:“首领放心,但有那不怕死的,俺定送他去见阎王。” 吕布点头一笑,众人立马分头行动。 只中间发生一件事倒是让人哭笑不得,却是吕布虽然面相生的不错,然经过杀戮以后身上骨子里的煞气似是被激发一般,让见到他的村民无不吓得瑟瑟发抖。无奈,其余人只好请他在旁暂歇,他这个做大哥的只能看着众人忙碌没法帮忙,倒也是有趣。 …… 这边吕布等人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安抚村民不提。 单说残存的官兵败退回去,尚没睡觉正等消息的县令周堂闻知连忙将这伙人传唤过来,等这伙败兵将晚上的事情说了,直把他唬的面色发白,步兵都头吃贼人在屋中隔着窗一箭射中面门,这种事就是说书的也没人敢如此编造,结果连着问了好几个人都是如此说,由不得他不信,又见巡检司的人一个也没回来,估摸着是都叫人给砍了,周堂果如吕布所料不敢再派人去马家村。 连忙叫人去军中提醒今夜好生守城不许开门,一面连夜写信给析津府求援,似此等贼寇周堂自觉已非他一县能敌。 当夜,这位县令老爷于屋中长吁短叹,往日看着水灵灵的小妾都吸引不了他,不知多晚才上床歇息。 …… 第二日一早,趁着天光刚刚破晓,吕布等人收拾妥当,也未和村里人告别,一人双马载着战利品纷纷出了马家村。 昨夜一场厮杀使得找船计划全废,马灵与乔冽两人也不敢在这时入城试验官府是否已经开始缉拿他们,只好跟着大队人马往东南跑。 “忒的憋屈。”拔里海里从后面赶上前,在吕布身边道:“本以为乘船即可去往宋国,没想到现在被个村夫闪的又要靠四条腿跑路。” 吕布一笑道:“于你我这种马背上的汉子来说,说不定这样更安心。” 拔里海里一怔,大笑道:“还是首领看的开,没错,俺们契丹人也是马背上的民族,还是骑着马更舒心。” 乔冽一旁接口道:“伱们舒心了,道爷我却是甚少骑马。” 几人闻言大笑:“那这遭乔冽兄弟当要好好练练骑术了。” 乔冽撇嘴道:“道爷我才想不呢,下面又不是没有河道,到时候找地方上船就是。” “没那么容易。”拔里海里摇了摇头道:“四周有码头的地儿当属武清、香河,如今俺们既杀了香河的捕盗官与官兵,当是进不得城。香河与武清和三河又离得近,当已通知两边官府,估摸着,那耶律得重也会得到俺们的消息。” 马灵道:“或许没那么糟糕,昨夜太黑,遮莫那伙官军没人瞧得清楚。” “但今日那县官肯定没胆量开城门不是。”拔里海里耸了耸肩,没死人还好说,昨夜官府折损不小,就是县官儿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做开门揖盗的事,不然有个好歹,就不是官帽不保的结局了。 吕布回头看了眼众人,面色淡然道:“事已至此,各位兄弟不必多想,只沿河而下,然后直插宋辽边境而走,有船乘船,没船就走,却不信他辽军都只盯着我等不放。” 众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是这个理儿,如今辽国民生渐坏,各地契丹、渤海人、奚人、汉民要不起义要不落草为寇,没道理只盯着他们这伙人屁股后面追,想通了这点几人面色轻松许多,跟着吕布朝远处奔去。 (本章完) 第21章 远去 第21章 远去 数日后。 庭院中,微风吹动了树叶,穿着或黄或红或淡紫的衣装从树上落下,旋转着投向大地。 四个腰跨长刀的侍卫站在庭院的圆形拱门处,背对着院里凉亭下坐着的一对中年人。 耶律国珍拿起玉质的酒壶给耶律得重倒了杯酒道:“皇叔尝尝这个,此乃是俺从南蛮手中买来的酒,虽不辛辣,却胜在后劲绵长,别有一番滋味儿。” 耶律国珍年近四十,虽然是耶律得重的侄子,但是其实两人年岁差的不多,又都是皇族里爱武的,从小两人就玩在一起甚是亲厚,这在不讲亲情的天家里面算是另类了。 “哦?那可要尝尝。”耶律得重笑着举杯饮了一口,咂嘴品尝再三道:“确是好酒,只是俺喝惯了烈酒,这酒软绵绵的真能醉人?” 耶律国珍举杯大笑道:“皇叔可不要小看它。不信,待会儿您多喝两杯,过半个时辰就知道醉还是不醉了。” “喝酒俺还没怕过谁。”耶律得重也笑着自己续了一杯,两人闲聊着朝中的闲话,感叹着年岁长了,过去青春的时光不复存在。 两兄弟正喝着,就见一个侍卫快步走过来,趴在耶律国珍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恭敬地递上数张纸。 耶律国珍接过来,挥手让侍卫退下,面色严肃的快速看着纸中内容。 耶律得重看侍卫走开,开口问道:“可有要事?如是正事,莫管俺,公事要紧。” 耶律国珍面色有些异样,一口喝干杯中酒,咧着嘴道:“不是府中的事,只是皇叔还记得前两日您给俺写信,让俺注意一伙马贼的事否?” 耶律得重见说,坐直身体道:“当然记得,俺手下大将天山勇,还有宗雷、宗霖都为这伙贼寇的首领所伤,二十八宿将军尾火虎顾永兴亦被此人一箭射杀。” “端的是悍匪。”耶律国珍附和一声,将纸递给耶律得重:“刚才接到下面县乡的报告。大约十日前,武清县有一马贼出首,马军都头带百余人外出搜索杳无音信。七日前,香河县有人出首一伙约六十余人的贼人占据马家村,巡检司和步兵都头带人去缉捕,黑夜中都头被人从屋中隔着窗一箭射中面门殉职,巡检司全员失踪,次日去查贼人全员无踪。五日前……” 耶律得重已看完手中情报,抬头面色沉重的接话:“武清县巡检司有五名捕盗官在外巡查时失踪。两日前,牛金牛薛雄将军在我与宋国边境被人一箭射杀,所率兵卒被冲散,只杀得贼人十余名,贼皆穿我军所获皮甲,人配双马,遁去宋国。” 耶律国宝直直地看着耶律得重道:“是皇叔说的那伙人吗?” 耶律得重缓缓将纸放下,摸着胡须道:“遮莫就是,据天山勇与宗雷说,那马贼头子吕布箭术无双,尤善冲阵,不怕叫国珍你笑话,俺的八百骑兵被他用两百人就冲开了,儿郎们想要追杀,被他单人断后,射马射人,死伤了近百人,最后被他成功带走一半贼子。” 看着桌子上记载情报的纸张,耶律得重自嘲一笑:“呵,倒是被这厮玩了个灯下黑,老脸丢尽了啊。” 耶律国珍沉默了一下,出神的看着那张纸道:“今日俺才知道皇叔恁为何如此重视这伙贼子,这等冲阵手段堪比那位飞将吕布,此等悍将不能为朝廷所用确实可惜。” “只希望将来不要为宋廷所用。”耶律得重叹了口气道。 耶律国珍想想却笑道:“皇叔多虑了,宋廷怎生对待勇士您还不知道吗?那面涅将军如何?还不是落得被宋廷文官排挤,自己惊惧致死的下场。” 耶律得重闻言点点头,哈哈大笑道:“如此说,俺心里好受不少,哈哈哈,宋廷人才辈出,可惜啊,被一群不知兵的人把持着,着实可笑。” “所以这吕……布”耶律国珍咂咂嘴:“这名字真让人难忘,就让宋廷去头疼吧。” “确实难忘。”耶律得重笑呵呵道:“俺倒希望他真是温侯,如此一来他必受不了那些宋廷文官的鸟气,到时候顺手砍了宋朝皇帝岂不是妙哉。” “哈哈哈,就您想的多。来,皇叔,喝酒喝酒。”耶律国珍拿起酒壶开始倒酒:“俺们就别多想了,只他不来俺们辽地,管他作甚。” 耶律得重举杯相应,幸好这人没在南京道发展起来,如今去了这一强寇,遮莫会太平一些…… 吧。 …… 阳光躲入云层后面,原本暖洋洋的身子瞬间感觉阵阵凉意。河流边,五六十大汉散坐在地上,放任百余匹马自己在旁喝水吃草。 几声刀锋刮过皮肤的声音,拔里海里的头发随着微风飘散在空中,落到地上。 “哈哈哈,拔里哥哥,你这造型遮莫是要去当和尚?”马灵指着拔里海里的光头一通大笑。 拔里海里翻了个白眼,用手摩挲了下光滑的头皮:“呸!俺这是怕引起围观,毕竟俺们契丹人在这里太显眼。” “怕个鸟甚,有人敢拿眼张你,俺替伱教训他。”邓飞瞪着火红的眼睛看着拔里海里,只是不多会儿嘴角就绷不住的往上翘,一副想要又要强憋的样子。 “俺却不是没手,还用你帮?”拔里海里还了一句,一脸无奈的看着邓飞那怪模怪样:“想笑就笑吧,莫憋坏了身子。” 话落,邓飞的狂笑合着马灵一起回荡在天空下。 “都在说甚,笑成这样。”吕布洗了把脸走过来坐下:“海里兄弟将头剃了?” 拔里海里点头道:“免得麻烦。” 吕布笑了下:“却是辛苦兄弟你了。” “首领说的甚话。”拔里海里使劲摇手道:“这一路不是首领披荆斩棘,俺们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估摸早被官府抓了。”邓飞在旁接了个话茬。 他却不知道,若不是吕布,他也能躲过这次劫难,甚至会重建饮马川匪寨,如今命运却是变了,谁也不知会走向何处。 “就是如此。”拔里海里大叫道:“不是首领,俺们须让那官兵给剿了,哪还能坐在这里看俺刮个秃瓢。” 众人见说不禁大笑。 拔里海里自己也笑了起来,半晌想起一事道:“对了,今后不要叫俺拔里海里了,俺这其实是个化名,俺本姓萧,拔里是俺祖辈的部族名。” “萧海里兄弟。”众人见说拱拱手,算是重新见礼。 众人心里清楚,从这一刻起,才是这个契丹汉子融入他们的时候,毕竟也是同生共死过了。 “哥哥可有打算好去哪里?”乔冽在一旁一直跟着众人笑,现在见众人都闲下来,不由开口问道。 吕布摇头道:“初来宋地,还未想好去哪,只是之后定要去次徐州,兄弟可有好主意?” 乔冽见状笑了下道:“贫道这几天一直在想,哥哥和众位兄弟在辽地虽然是官府挂了号的,但是在宋地却是没有,只邓飞兄弟双眼奇特又吃官府缉拿,回到这边倒有些麻烦,不过使些钱财,买个度牒应是不难,到时邓飞兄弟以道人装扮出现,只要不刻意往当差的身边凑该不会有问题。” 马灵一旁惊奇的问道:“这度牒还能买?” 邓飞在一旁冷笑:“兄弟不知,大宋的这些贪官污吏,只要有钱,没什么买不到的。” 萧海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只是看神色也是一副愤世嫉俗的样。 乔冽亦是冷笑:“那些朝堂上的大人尚要靠卖度牒来敛财,这里边军也常卖度牒筹集军资,只要买的话却要有些门路才行。” 吕布看看他道:“乔冽兄弟如此说,遮莫是有着门路?” “不错。”乔冽点点头:“贫道那便宜师父去世前曾介绍了个友人给俺,那人在真定府,若是买度牒遮莫能帮上些忙。” 邓飞皱眉道:“为了俺跑恁地远作甚,俺是大半年前犯的事,不信那官府成天看顾俺。” 乔冽摇头道:“缉捕司那伙鸟人可不定不把兄弟放在心上。” 邓飞不耐道:“大不了俺不进城不就是了。” 吕布扫了眼邓飞,开口说:“休说这等屁话,不过几步路的事情,跑一趟也不费多少功夫。” 萧海里在旁见气氛有些沉重,不由开口打岔道:“说起真定府倒是想起一人,哥哥名叫吕布,与那汉末第一猛将名字相同,在吕布之后,真定也出了个猛将叫赵云,只在后来有好大名气,当去此处一观。” “这俺也知道,都说赵云赵子龙一身是胆,长坂坡七进七出,端的是个好汉,是要去看看何等地方养出此等人杰。”马灵在一旁符合着点头。 那是谁?某死后出现的豪杰?不过,好似在哪里看过这名字…… 是了,刘大耳那厮的传记里似乎出现过这名字!可惜书册都遗失在辽地,罢了,回头再寻一些就是。 吕布歪了歪头,脑海里念头电转,随即一锤定音道:“既然兄弟们都想去看看,那我等就先去真定府。” 邓飞一旁默默无言,只一双眼睛似乎更红艳一些。 (本章完) 第22章 故人 第22章 故人 大观四年,孟冬,梅月时节。 今年的秋天格外冷,似乎冬天提早来到一般,虽然晴空万里,然而那轮大日看起来分外的远,温度好似也因为距离传递不过来。 马蹄踏过渐渐冻硬的土地,溅起几块凝实的土块,随即被后面的马匹踏过,踩碎,重新夯实到地上。 吕布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中有些感慨,当年因为王允那个刚愎自用的竖子不肯听从谏言,一意孤行不说,还狂言迭出,逼得本已无战意的西凉大军走投无路,只好重新抱团杀了回来,凭他手上那三千余士卒在偌大的长安城里能干什么?一面城墙都守不过来,何况朝堂上不停有人扯后腿,守城军中又有西凉军内应,这能守的住就是真见鬼了。 之后他四处投人,曾经在袁绍处待过,那时在冀州闲暇时也曾纵马游走过,没想到千年过去了,今番旧地重游,这景象看着似熟似不熟,倒是让人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看着四周不停倒退的树木,耳中听着马队的行进声,吕布的心思渐渐的放远,陷入沉思。 想想自己在辽国所经历的一切,真的不是他刻意所为的。 刚刚借尸还魂的他是惶恐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然长期执掌权柄的本能促使他干掉了那个马贼头子,想要将这个队伍握在手中,之后的劫掠他是想用财富喂饱这些人,从而使他们为自己所用,却阴差阳错的让他知道了民心的可贵,那七八个在分粮食后加入的佃户,一直跟着他,虽然经过与官军的冲突死的就剩下两个,但就这两人也没有选择离开。 其次结识了邓飞、萧海里、马灵、乔冽四个本事不凡的人,虽然真要说起来,邓飞这个兄弟本事最次,但他却是最忠心的,想起之前说要教他武艺,结果只教一天就被官军的围剿打乱了计划,是不是这几天应该兑现承诺了,还有萧海里和马灵两人也应加强一下了,毕竟作为自己的下属,武艺太低出去颜面不好看。 乔冽这个人有些奇怪,给人若即若离的感觉,有时候感觉他想要加入,不知为何又闭口不提了,不过也对,之前是贼,何等样人会闲着没事想要做贼的,只不知之后他会如何。 如今既然到了宋境,之后要做甚?仍似在辽地那般不成?只是看兄弟们对官府满脸不屑的样子,这个宋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难不成比大汉还乱? 落后半个身位的邓飞等人见吕布时而皱眉不语,时而展颜出神的样子有些不解,只是都误会吕布似是在想将来的出路,因此也都不出言打扰,只是默默促马赶路。 五十多人百余匹马,一时间只是沉默的前行,马蹄过处,隆隆作响,惊起飞鸟无数。 “哥哥,午时已过,不若我等休息休息,让马力恢复一下再出发。”邓飞赶到坐骑速度有些降了下来,不由得开口大声道。 吕布正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猛然听得邓飞的声音惊醒过来,看看天色,同意道:“去前面的树林歇息一下。” 当下一众人跑入林间,生火的生火,喝水的喝水,一派轻松的景象。 吕布也因脱离了辽地,想着脱离了辽地,已经没人再盯着自己一行人,不由的放松了些许警惕,便没派出哨探警戒。 “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 吕布盘腿坐在地上,吃着冷硬的烤肉就了一口胡饼,看着四周皆是荒郊野岭的说道。 “应是过了河北东路,进入西路了,这里当是保州左近的白石山。”乔冽惯了口酒,所谓有钱好办事,吕布等人带的钱财不少,在路过城池时自然会买些补给,此时天气冷,酒是最好的御寒之物。 “那离真定不远了。”邓飞也是大口吃着肉食,对着吕布解释道:“这河北西路划分的老长的地界,和其余几路比却要瘦上不少。” “可惜附近没有人家,不然问问路也是好的。”吕布打开酒囊灌了一口,霎时身子暖和了许多。 “要不哥哥在这里歇息一会儿,俺跑前面去看看。”马灵在一旁说道:“哥哥还没见过俺的轻身功夫,绝不比马儿慢。” 吕布笑道:“怎么没见过,之前在村子里杀那伙官兵时,你那速度快的马都能追上,倒是让某开了眼界。” 马灵见说喜不自胜,满脸的得意,从辽地杀出来这一路,他亲眼看到死在吕布手中的巡检一个、都头两个,还有一个扬名南京道的二十八宿将军,他这等青年最是慕强,因此得到吕布的称赞不禁心怒放。 就在这时候,外围一名马贼蓦的发出口哨声,然后抽刀砰嗙的与人交上了手,抵住对方的杀招后,退后叫道:“敌袭!” 原本散落坐着休息的五十余人瞬间起身抽出武器,前面几名马贼奔跑着前去接应那报警的同伴。吕布蹿到马旁抽出方天画戟,踩镫上马,其余人速度也不慢,毕竟刚从辽地杀出,习惯性的未离马匹太远,“唏律律”几声马嘶声,众人已经驾马跑到吕布身后,以他为锋矢做好了冲锋准备。 再远些的地方,有数十人穿着各色衣服,挥舞着长枪朝这边跑来。 “呵呵,没想到刚进了宋地就有人来讨死。”吕布嘴角上勾,露出一抹狞笑,将画戟举了起来,促马踱着步子开始缓缓前进。 身后众人面色轻松的跟上,自家首领的强悍让他们有信心可以撕碎一切敌人,况且这伙人人数看起来不过百余人,对习惯了动不动跟数百人对战的马贼们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幸福时刻。 就在吕布准备提速的时候,侧后方的乔冽突然催马冲上两步喊道:“费珍?可是费珍兄弟?” 冲过来的人群中,一个大汉突然停了一下,忽然举起枪大喊:“停!都停下来。” 在前方的数十名山贼齐齐停了下来,左右两个大汉走了出来,一个面色苍白,身形魁梧,提着一把点钢枪,一人矮胖敦实,脸色黝黑,扛着一把三尖两刃刀。 那叫费珍的汉子看着乔冽大笑一声:“可是乔冽兄长在此?” “真是贤弟!”乔冽大喜,待另一人从人堆里出来时,不禁喜道:“原来薛灿贤弟也在。” 吕布闻言勒马站住,转头问乔冽:“兄弟认识这两人?” 乔冽拱拱手道:“哥哥,这是贫道两个兄弟,还请稍待,贫道先去与他们叙话一番。” 吕布一点头,乔冽立马下马跑过去,就见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乔冽带着两人满脸笑容的过来道:“哥哥,这两个实是贫道好兄弟,这个高个儿叫做费珍,因面色苍白善使长枪,江湖人唤赛罗成。这个矮的名唤薛灿,一把三尖两刃刀舞的精熟,江湖人称矮二郎。” 接着对两人道:“这是道爷我在辽国结识的兄长,姓吕名布,武艺端的高强,在辽地一路杀过来的。” 费珍、薛灿听了神色有些古怪,然而还是连忙上前拜道:“见过吕布哥哥。” 吕布见了,连忙下马,扶起二人道:“都是习武的汉子,如何恁地多礼。” 身后众人见确是自己人,也纷纷下了马,走上前来。 乔冽作为双方桥梁,少不得上前介绍道:“这是火眼狻猊邓飞兄弟,这位是神驹子马灵兄弟,那个光头的乃是萧海里兄弟。” 两人连忙上前一一问好,薛灿性子比较活一些,好奇的看着吕布道:“哥哥名叫吕布,遮莫是汉末温侯吕布的那个吕布?” 吕布听得一阵别扭,这自己是自己算是怎么回事,然而他也知这怪不得薛灿,只好沉声道:“某即吕布。” 薛灿、费珍对视一眼,感叹道:“敢以温侯名讳为名,必然有过人之处。” 吕布在旁无语,心说某说的是实话,你理解错了可不管某事。 马灵在旁笑道:“自然,哥哥于辽地射杀一个巡检两个都头,还有一个带兵将军,光只射术就是这个。” 说着比了下大拇指:“更何况这一路南行,杀散官兵不知多少,只最后那将军就率有五百余人。” 二人见说一阵惊叹。 吕布摇头道:“不过五百余步卒而已,但有骑兵,我等也过不来。” 二人叹道:“只步卒也够惊人,哥哥好武艺。” 邓飞接口道:“这算甚,哥哥于蓟州第一次杀透重围时,箭伤三员大将,射杀一将,护着我等百余人突围,又亲自断后,杀伤不知凡几。” “似此,真真奢遮好汉。”二人惊讶的瞪大眼睛望向吕布。 吕布倒是面色正常,他一生征战大小百余战,什么功劳都立过,就连董卓、王允等人也曾对他多有赞誉,对这些早已习惯。 乔冽却突然想起一事,看着二人问道:“不知二位贤弟如何在此处厮混?又如何在这等地界落草了?” 费珍、薛灿齐齐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了,乔兄,我等实是无奈啊!” 哈哈,没想到吧,今日双更~ 中国的古典文化最是讲究意境,不仅诗词优美,古时候对月份的称呼也是你想不到的唯美。一年十二个月依次为:孟春、仲春、季春,孟夏、仲夏、季夏,孟秋、仲秋、季秋,孟冬、仲冬、季冬。当然还有别的称呼,但小鼠最喜欢这个,因此就采用了。 (本章完) 第23章 投送 第23章 投送 薛灿拄着三尖两刃刀叹口气道:“自年前与乔兄你分别,辽国北地上出了个两个大贼一个叫卢六斤,一个唤苏蛾儿,这两人是个吃两边的,常常在辽地闹完又跑河东河北两地劫掠,弄得好大阵势,我哥俩想着一则为家乡父老出分力,二则凭本事在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出身,便去了军中勾当。” 费珍接口道:“叵耐我俩上官是个贪财的小人,只知向我二人要财,我二人哪有那许多财物,不过三五月就被他榨取个干净。” 说完叹了口气,众人一时相顾无言。 薛灿接着道:“那厮见我二人实是无钱孝敬,就专派我二人往那凶险的地方去,本来如此倒也罢了,我二人好歹有些武艺,靠着军中同僚协力多能得些功劳,叵耐那鸟厮竟占了我俩功劳去。” 邓飞赤红个双眼,瞠目怒道:“竟有此等鸟人,真乃军中恶贼,国之蠹虫。” 薛灿道:“正是如此,我俩本来想忍一时风轻云淡,那厮竟一而再的侵吞功劳,但有过错就推给我二人,让我等生受一顿军棍。” 费珍也气的面庞通红道:“我二人本想越级上告,没成想,那贼鸟指挥使与我二人上官乃是姻亲,吃他一通好打被赶出军营,我二人气不过,趁军营休沐之时将那两个鸟厮都杀了,因此受了通缉。” “好,杀得痛快,这等人该死。”邓飞马灵当即叫好,就连素来不喜发表意见的萧海里也点着头说好。 乔冽却苦笑一声:“你二人也不选个好点儿的山头,在这白石山太过靠近太祖籍贯之地,又是边界所在,此等地界官军太多,纵使都是废柴也能堆死你二人。” 费、薛灿二人也是苦笑:“兄长说的是,我俩却是吃了见识少的亏,小寨至今也发展不大,憋屈的要死。” 吕布摸着下巴神情有些惊诧发问道:“这……军队败坏至此,军队主官视而不见吗?” 薛灿闻言怒气又上来,气哼哼的道:“如何会管,这厮们层层相护,只要不影响到朝堂上那些老爷们的利益,下面的军大头怎么死没人会关心。” 费珍那边叹了口气:“这里主将田将军人还是不错的,只是他一个好有何用,下面的人多是贪狠之辈,上阵又是怕死之徒,不然如此多人,何至于无所作为。” 邓飞也道:“哥哥,边军中只西军尚可,其余诸军实在是拿不出手。” 乔冽与费、薛二人在旁大点其头。 吕布见说嘿然不语,只是心中对宋军的印象不免差了几分。 几人长吁短叹一阵,还是费珍开口道:“哥哥们这是要去何处?” 乔冽道:“我等准备前去真定府一趟买些度牒,道爷我师父有个友人在那,他有门路。” 费、薛两人也是老江湖了,闻言既知是何意,薛灿问道:“可是哪位哥哥身上带着官司?” 邓飞搔了搔头发道:“俺身上带着个官司,乔冽兄弟好心,想给俺买个度牒用以逃过缉捕,哥哥和弟兄们也愿意陪着一起过来。” 费珍闻听开口道:“既恁地都是义气的汉子。” 邓飞苦笑:“要俺说,买个度牒作甚,只俺这眼睛也太明显了些。” 乔冽摇头:“不同不同,披上道袍,只要拿出度牒,城门官哪个管伱长得甚样。” 薛灿也点点头,突然一拍脑门儿道:“今日看见乔兄和众位哥哥心里欢喜的过了,却忘了尽地主之谊,我二人的小寨就在左近,还请众位哥哥赏光。” 众人闻言一齐望向吕布,等他发话。 吕布见状开口道:“难得兄弟盛情邀请,我等也不好驳了面子,就叨扰了。” 费、薛二人大喜,连忙在前引路,一众人说说笑笑走向山里,当日杀鸡宰羊大排筵席,好不热闹。 …… 一晃数日时间已过,吕布等人在此除了操练喽啰就是喝酒吃席,经常吃酒吃的兴起,众人就去演武场上比试武艺,这费珍武艺与邓飞在伯仲之间,薛灿稍微强一些,却不是马灵的对手。 自然,这二人对吕布的武艺也十分的感兴趣,只是马上马下,二人都不是一合之敌,心知差的太远,对吕布是越发恭敬,直言纵使温侯吕布复生也不过与哥哥武艺相仿,倒是让吕布不知作何反应,一方面他自觉力量上还差前世不少,尚需打熬力气,且身边没有赤兔那等良驹,冲阵厮杀难免要更费心神气力,另一方面…… 被人用自己给自己做比喻,听起来怪怪的。 这日,众人正在演武场舞刀弄枪比试武艺,一喽啰跑过来禀报:“山下有伙官兵正在追捕一个汉子,如何行事尚请寨主定夺。” 薛灿冲吕布道:“哥哥,我等管是不管?” 吕布哭笑不得道:“兄弟,这是你的寨子,我如何做的了主?” 按本性,吕布甚是想发号施令,然而最近他时常反思自己以往是否做得过了,加上前段时间又看过曹孟德与刘玄德的传记,觉得为人做事有时当谦逊一些,太过霸道不是长久之计,是以不曾出言替薛灿做决定。 费珍见说凑上前来道:“我二人在此时日不短,一直未曾有所发展反而束手束脚,哥哥武艺高绝,为人义气,我二人甚是钦慕,反正在此厮混也是枯燥,情愿弃了寨子追随哥哥。” 薛灿点头道:“确是如此,还望哥哥收留。” 吕布闻言有些无奈,自己那谦逊的决心所为何来?这下人家不光要求越俎代庖,甚至还要投奔自己。 看其余兄弟反应,邓飞、马灵与萧海里三人虽然惊讶,但欢喜的成分居多,显是不知情的,只乔冽一个笑嘻嘻的点着头,估摸着是和费珍薛灿两人商议过了,是以毫不惊讶。 “即恁地,下去看看那伙人追的是谁,若是有冤情的就救上一命,若是个该死的,就让官府带了去。”吕布见众人意思如此,当即接了下来,徐州他都从刘备那抢了,现在有人投送如若不收,岂不是矫情? “是。” 众人应声答应,当下留费珍守家,点起八十余喽啰下的山来。 …… 山坡下,一长脸浓眉大眼,身高八尺的雄壮汉子手持眉尖刀,气喘吁吁地在树林里飞奔。 身后,十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提刀带网在后面急追,还有二十余名家丁装扮的汉子拿着哨棒刀剑紧紧相随。 “姓鄂的休跑。” “停下!” “逃犯休走!” 官差与家丁嚷嚷着,奋力在后面追赶,前面的人也不搭话,快速的奔跑着,只是面上阴沉似水,右手牢牢攥着刀柄,指节因用力显得发白。 “刘都头,万万不能让这厮逃了,捉住他,我家老爷愿送五百惯钱给各位官爷当茶水钱。” 后方一教师装束的汉子拎着泼风大刀咬牙奔跑着,见官差有慢下来的迹象,当即开口许以钱财,反正钱又不是自己的,老爷又说无论多钱定要这厮死,那还不可着劲儿的许愿。 一众官差听了精神一震,打了鸡血一样往前急追,前面跑的那哪是人犯,那分明是白的银子啊。 那教师刚刚为自己的主意自得,转眼看见家丁又慢了下来,稍微一想随即明白这是嫌弃没有赏钱不肯出力,不由骂道:“一堆懒货,平时叫你们多练不听,现下这要命的关头给爷们儿丢脸,一帮入娘的蠢材也不好好想想,捉了那厮,老爷能不赏给你们钱财吗?若是捉不住那厮,仔细你们这群入娘的撮鸟皮!” 众家丁听了,心中一凛,转念一想是这个道理,不由也是加快步伐追去,自家那老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动辄打骂是常事,若是真惹得他怒起,遮莫小命都有可能不保,况且还有那天杀的李宗汤教师也在,这亡八整起人来也是个狠的。 一众人正跑的跑,追的追,突听一声响箭声起,前面树林处转出一群人来,但见前方一人骑着劣马,身着山文甲头戴顶钢盔,手持方天画戟马上挂着硬弓,身材雄壮,气势逼人。 身后五个强人骑着马一字排开,再往后是四五十骑马的悍匪杀气腾腾的瞪视着众人,左右两侧还各有二十多喽啰提着单刀站在那里。 哪里来的强人?竟然还有这许多骑兵! 逃的人追的人都是吸了口冷气慢慢停了下来。 就见一个双眼赤红,手持长枪的汉子打马出来,将枪朝前一指:“哪里来的撮鸟,敢到俺们的地盘讨野火吃。” 一时间双方人马都安静下来,没人敢随便作答,只听闻急促地喘气声。 半晌,最前方被追的汉子上前一步道:“小人鄂全忠,还请各位看在绿林同道的份儿上,助我一次。” “鄂全忠?”薛灿突然出声:“可是祁州有快刀之称的鄂全忠?” “正是小人。”鄂全忠拱拱手:“些微薄名不想也为好汉所知,不知哪位当家的当面?” 他们在这里叙上交情,后面一人觉着着不对,看这伙强人兵强马壮的深怕两边联合起来,是以着急忙慌地走将出来。 (本章完) 第24章 鄂全忠 第24章 鄂全忠 天光高远,有树叶耗光了力气在枝桠上挂靠不住,微微一颤掉了下来,缓缓落于地上的枯叶层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有松鼠从树洞中探出头来,微微转动脑袋,看得下方人马众多又将身子缩了回去。 李宗汤踩着厚厚的枯叶上得前来,只见他生的一副英武之相,让人一望就有好感,拱手开声道:“小人是沈家庄的教师李宗汤,我等和鄂全忠这杀坯有私人恩怨,此人连杀我家两位年幼无辜的少爷并一十四名家仆,可谓罪大恶极,还请各位行个方便,莫要趟这浑水。” 几个官差蓦然抬头看了李宗汤一眼,继而低下头去。 “放你娘的屁。”鄂全忠暴跳如雷,眼角都瞪得几户迸裂开来:“你那两个色胚少爷看我义弟妹子姿色出众将她掳走侮辱致死,又恐人追究便使你杀我义弟全家性命,何以在此颠倒黑白反咬我一口。” 李宗汤冷笑:“伱说我家少爷如何无人看见,你当街行凶杀人可是全城所见。” 接着一抱拳道:“各位好汉,我家两位少爷不过十三四岁尚未及冠,平时也饱读圣人之书,聆听圣人之言如何会行那等恶劣之事。他二人不过行于街上,却被这厮无端于闹市腰斩,我家沈太公不惑之年才得子,耳顺之年就此绝后,受不了这打击晕厥在地至今未醒。” 身后众人听着李宗汤的话,一个个低下头颅不语,只不停的捏紧手中物件儿,碾动脚尖儿,有些局促不安。 李宗汤那里继续道:“我家安人五十多,平素与人为善礼敬佛祖,灾年开设粥厂,无事尚要施舍炊饼给乞儿。如此良善的老妇人,听了这消息将眼睛都哭瞎了……” 说着情绪激动,伸手戟指怒目鄂全忠:“此全是鄂全忠这杀坯害的。” 马灵闻言鄙夷的看着鄂全忠,薛灿、邓飞与乔冽面带冷笑不言不语,萧海里是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些人不知道该信谁,吕布则是面无表情的端坐马上不知在想什么。 再看鄂全忠,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双眼圆瞪,红丝满布,一张长脸红中透紫,腮帮子上肌肉不停抖动,蓦的发出一声野兽也似的吼声,眉尖刀带起一道银色匹练直冲李宗汤脖子砍去。 李宗汤冷笑一声,一摆泼风大刀,火星撞地球般迎向眉尖刀,只听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夹杂着火星四溅,让这平素寂静的林地多了几分喧嚣。 “鄂全忠,你这杀坯如此恼羞成怒,可是被我戳中痛处,似你这等滥杀无辜绝人后嗣的狗贼,就应进牢狱一遭受那斩首之刑。”李宗汤一面高声大叫着,手中泼风刀带起道道光华,那刀锋不离鄂全忠脖颈,刀尖儿只朝心窝猛捅,全然不想留人活口。 “天杀的腌臜泼才,安敢坏我名誉,老子要你的命。”鄂全忠瞠目发狠道,手中眉尖刀刀刀致命,弧形的银芒迅疾连斩,恨不得一下劈死面前这个信口开河的混蛋。 任谁来看,这都是一场凶恶的厮杀,鄂全忠不愧快刀之名,完美的诠释了“雷霆万钧,迅如闪电”八个字,刀光就如泼天大雨一般连续不断朝着李宗汤浇了下去。 李宗汤手中一杆泼风大刀舞的风雨不透,虽不似鄂全忠那般攻势连绵,但胜在一个稳字,偶尔一次反击也杀的鄂全忠冷汗直流。 两人你来我往杀了三四十合也只是焦灼,任鄂全忠使尽全身本事,亦不能与那李宗汤分出个子卯寅丑。 “哥哥,我看也别在这看了,这什么鄂全忠也不是个好人,活该吃他被人捉了去。”马灵凑近了吕布开口道。 吕布哼了一声:“你当真以为那姓李的说的是真话?” “哥哥意思是……”马灵闻言迟疑的看着吕布。 “此人太假,说的必然不是真话。”吕布眼皮都不抬一下,与陈珪两父子比,这李宗汤火候太差,上不得台面。 “哥哥说的是,那厮只顾鼓弄唇舌,却全没见身旁人颜色如何,你看他们那样子可是同仇敌忾?”邓飞拿眼对着马灵示意了下前方捕头与家丁。 旁边乔冽正好催马过来,听见吕布的话也附和道:“哥哥说的不错,那厮们面有惭色,且举止不安,似此多是心中有愧却又不能明说之举,而且贫道以前听说那鄂全忠多有侠名,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子,这事儿遮莫正如其所言,是那沈家少爷贪恋人美色又杀人满门。” 吕布又是一声冷笑:“那李宗汤嘴上说着好听,又要捉人进监牢,手上却欲要人命,此等人莫看他说什么,只看他做什么,如此行径显是想杀人灭口。” “直娘贼!姓李的那泼才安敢骗俺们!”马灵听了双眼冒火,亏他刚才还在可怜那两个读书人。 邓飞一旁道:“哥哥,俺们可要助那鄂全忠?” 吕布点头道:“帮是要帮,却也不用做到底,你们在这里等着,某去隔开他二人。” 说完一踢马腹,促马上前而去。 马灵望着吕布的背影面色变换不定不知在想写什么,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道:“俺想和哥哥学方天戟,恁说哥哥会答应吗?” 邓飞与薛灿愕然的看向马灵不知他为何突然说出这话,乔冽目光闪烁了下似是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 萧海里在后面听了倒是接上了话茬:“马灵兄弟,直接去和首领说吧,首领为人大气,会同意你的要求的。” 邓飞也是点头道:“萧海里兄弟说的没错,哥哥是个无私的人,俺的枪术以及萧海里兄弟的刀都在接受哥哥的调教,相信哥哥也愿意教兄弟你的。” 马灵闻言精神一振,目光中多了几丝期待的神色。 那边吕布驱马来到两人左近,鄂全忠正身形转动,带动一口眉尖刀横劈竖砍,李宗汤泼风刀舞似流星招招要命,看二人刀口处满是米粒大小的缺口,可见拼杀之凶狠。 两人亦是发觉有人过来,只是鄂全忠一心只想杀了李宗汤全无理睬,李宗汤却是眼神闪烁,手中收了一分力暗暗戒备,心道你敢闯进来我就斩了你的马,让你这贼厮也知道知道爷爷我不是好惹的。 吕布也不细看,略一打量随即促马疾驰,从侧方一下闯入二人战圈,手中方天戟似银河落九天般“哐”一声巨响砸在眉尖刀刀背,眉尖刀当即猛地往地上一劈,鄂全忠左手打开,右手只勉力握着长柄尾部,胳膊夹住刀鐏上部,双手颤颤,再战不能。 李宗汤见吕布闯进来,眼中凶光一闪,手中泼风刀就往马腿砍去,还未等刀砍及马毛,就见一道银光直奔面门而来,连忙扭身下肢发力使了个铁板桥让过戟锋。 吕布见此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手一翻,胳膊一甩一砸。 “啊!” 李宗汤就觉面门被一铁球砸中,瞬间脑中如开了道场一般钟鼓齐鸣,双目失神地倒在地上,一个红色的半月印子正正印在面门上,鼻孔止不住的朝外留着鲜血。 “都与某住手。”吕布勒住马,倒提方天画戟,一双虎目杀气腾腾的看着二人道:“在某面前动刀拼杀,当我等是死人乎?” “不敢。”鄂全忠握了握拳,感觉不抖了,于是抱拳道:“此贼杀我义弟全家,毁我声誉,我当杀之以正视听。” 吕布玩味儿的看了他一眼,用画戟一指地上被砸的五迷三道的李宗汤:“我等不是官府,管不了那么宽,只问你,你在此地杀了他,视我等为何物?” 朝着矗立在后方忐忑不安的众官差与家丁一抬下巴:“我等纵容你在这里杀了他,是否要帮你杀了这伙呆鸟,免得他们回去和官府说是你我联手,再引来官府围剿。” 鄂全忠一愣:“这……” 吕布冷笑一声:“再则,今日若不是我等在此,你如何有机会和这厮放对。” 鄂全忠低头想了下,叹口气。眼神有些阴鸷的道:“似此说,也没错。敢问这位当家的我要如何才能杀了这厮?” 吕布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这样就能。” 语落,突然提起方天戟朝下一扎。 “啊!” 李宗汤再次惨叫一声,整个人瞬间痛醒,身子弯成一团,一手握着画戟想要往上拔,却是肩窝遭吕布一戟扎透,生生被疼醒了。 “某最恨没做过的事被人扣到头上,所以……”吕布单手用力,扎着李宗汤的画戟奋力往前一挑,蓦的大喝:“杀!!!” 鄂全忠看着被挑飞在半空的李宗汤,听到吕布大喝双眼陡然睁大,手比脑子先反应过来,举起眉尖刀,口中跟着“嘿”的一声,奋起神威,“噗”的一下将人就在空中斩成两半。 两半死尸分成两块重重砸在枯叶上,鲜血似细雨,沾湿了衣服,沁润了脸庞,打湿了枯叶,留下斑斑红痕。 “跑啊!” 身后的官差与家丁眼见鄂全忠和眼前这伙强人合伙将李宗汤做了,顿时发了声喊,转身没命的逃去。 “休跑。” “没胆的狗才,留下命来。” 马灵与邓飞大喊一声,催马就要追上去杀人。 “别追了。”吕布喝止众人,摇头道:“放他们走。” “可是哥哥……”马灵急道:“被这伙人逃去岂不惹得官府围剿?” 吕布冷哼一声:“某岂惧他官府。” 马灵挠挠脑袋:“也是。” “多谢这位哥哥相帮,我才能为我那惨死的义弟报仇。”鄂全忠摸了把脸,原本黝黑的脸庞被鲜血涂成了深红色:“还未请教哥哥大名。” “吕布。” “吕布?!”鄂全忠先是一怔,突然想起一事道:“可是辽国南京道来的好汉?” 邓飞说笑道:“不是辽国来的,遮莫还能是汉末来的?” 吕布闻言瞥了邓飞一眼。 鄂全忠亦笑道:“却是我糊涂了。” 萧海里与乔冽等人慢一步追击,这时也近前来,萧海里听闻奇道:“你这汉子怎知我家首领是南京道来的。” 鄂全忠见问笑道:“前些时日曾与辽国好汉卢六斤见过面,知道南京道出了个与汉末温侯同名同姓之人,数此突破官府的围剿,杀伤多名辽国有名有姓的将领,是个奢遮的好汉。” 吕布开口道:“些许小事提它作甚,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不若先一起去寨子里喝杯酒水坐着慢慢谈。” 鄂全忠抱拳一礼:“如此甚好,一切都听哥哥的吩咐。” 当下找一喽啰分了匹马给鄂全忠,一行人齐齐回了山寨。 可能有不熟悉鄂全忠的朋友,这是简本水浒的人物,用水浒的话说是一个奢遮的好汉,而他的实力……水浒武力本就有怪圈,简繁都有怪圈,因此这人在我书中如何各位好汉可以自己忖度,我就不写明了。说了这么多是想说,关羽那么大的一个将军,还被马忠给俘虏了,因此小可觉得大可不必像游戏那样用数值排个高低,反正都是要被吕布打的o(* ̄▽ ̄*)ブ ps:李宗汤来自《荡寇志》 (本章完) 第25章 有匪 第25章 有匪 天光暗淡,火烧云布满了青空,似乎天地间一下充满了殷红,只是这漫天红火依然挡不住寒意的侵袭。 不大的聚义厅里,白日里已经冷却的酒肉撤了下去,桌上重新上了热气腾腾的卤肉与新做的菜肴,有喽啰端上烫好的酒水,一桌宴席就算准备完善。 鄂全忠在喽啰带领下洗干净手脸,又借了身干净衣物穿了,来到聚义厅看着众人已经等候多时,连忙拱手告罪入座,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费珍端着酒杯道:“可惜适才我在寨中守家,未能一睹鄂兄风采,着实可惜。” 鄂全忠苦笑摇头道:“惭愧,我与那李宗汤只在伯仲间,虽未输他却也胜他不得,今日不是吕布哥哥,遮莫要被这厮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说着冲着吕布拱手致谢。 “值什么。”吕布一挥手:“某自看不惯李宗汤那假模假式的样,与你无关,此事无需道谢。” 乔冽怕听的人不自在,连忙在旁对鄂全忠道:“哥哥就是这样的人,说的少,做的多,鄂兄别往心里去。” 鄂全忠倒是一笑道:“吕布哥哥性子豪爽,比之满口仁义道德的人要真诚许多,似此才是我辈好汉的脾气,我如何会介意。” 乔冽与一旁竖着耳朵的邓飞这才放了心,端起酒杯敬了鄂全忠一杯。 鄂全忠放下酒杯看着大厅道:“不过,吕布哥哥缘何在这白石山立寨门,此处军州甚多,可不是个好耍处。” 吕布刚要张口,薛灿抢着道:“这可不干哥哥的事,哥哥才来几天啊,这却是我和费珍老弟一起做下的买卖。” 费珍点头道:“不错,我俩那时从军中出来,看此山险要,就脑子一热想着在此处立棍儿,哪知等热血退却发现这里不是个做买卖的地方,小打小闹的发展不起来,这不就准备舍了这里投奔哥哥,也是哥哥不嫌弃我俩愚笨,收下我们弟兄。” 吕布摇头道:“说的甚话,此乃你我兄弟的缘分,是老天注定让二位贤弟在此等某。” 费珍哈哈笑着道:“是小弟失言,我自罚三杯。” 说着端起酒连干三杯。 邓飞笑着用手指点着费珍:“我看你这厮是馋酒了。” 众人皆笑,一时间其乐融融,鄂全忠灌了口酒,带着几分酒气伤感的道:“众位果是义气的汉子,做兄弟的怕哥哥被人曲解坠了威望,做哥哥的怕兄弟被人瞧不起出言袒护。哪里像我,叵耐连义弟的仇都报不了,端的废物一个。” 吕布皱了下眉:“那李宗汤已死,还有何人能阻挡兄弟复仇?” 鄂全忠无奈道:“那沈家庄中还有两人甚是奢遮,一曰沈骥,乃是那两个畜生的堂哥,一把掉刀用的精熟,人称铁刀将。另有一教师王大寿,以前在少林寺出家,后违反寺规被赶出庙门流落江湖,使得好枪棒,因能舞动一杆五十斤重混铁枪,人称铁枪王大寿。” 又灌了一杯酒,鄂全忠有些气闷:“若只这两人任哪一个我都不怕,叵耐这两个泼才臭味相投,时常一起出入,我却胜他二人不得。” 众人见说静了下来,看着鄂全忠抓过酒壶一口一口往肚里灌,连干了两壶酒,坐在那里暗自神伤,一时间众人相顾无言,坐他身边的乔冽与邓飞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吕布看他酗酒的样子,又勾起不愉快的记忆,当下虎目微眯,不让眼中杀意露出去,高大魁梧的身躯站起来,雄壮的身子挡住火光形成一片阴影,低沉地话语声在聚义厅响起:“莫效小儿女之态,是男人的拿起刀来,随某一起将那什么……什么……呃……” 乔冽一边见吕布忘了说什么,连忙开口提醒道:“沈家庄。” “对,沈家庄,随某一起将那沈家庄碾碎。”吕布得了提醒,连忙将话补上。 鄂全忠摇头道:“这如何使得,此乃小弟一人之事,岂能劳动吕布哥哥出手。” “聒噪!”吕布哼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某已决意掳了那庄子的钱粮以做后用,伱若不来,莫怪我等把人都杀光。” 马灵笑嘻嘻站起来道:“哥哥说的是,小弟早就感最近手头紧,应当发个利市了。” 萧海里也站起来:“首领说打哪里,俺就跟着打哪里。” 费珍、薛灿站起来道:“此是小弟投奔哥哥后第一战,还望哥哥带上我二人一起。” 邓飞拍拍鄂全忠胳膊小声道:“哥哥决定的事还没有更改过的。” 乔冽亦在一旁劝道:“都是绿林好汉,何必这么生分冷了众人的心。” 鄂全忠起身抱拳,冲着吕布深深一躬:“哥哥义气,小弟莫能报之,待杀了仇人,情愿投入哥哥麾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吕布脚步一顿,回头看了鄂全忠与众人一眼,淡淡道:“跟上。” 随即唤来喽啰与众人披挂停当,众人各自拿了兵器,鄂全忠的眉尖刀已经满是缺口不堪再用,就在山寨库存里找了把朴刀凑合用着,又牵了匹马给他算是准备妥当。 当下众人召集了六十余个没夜盲症的喽啰,因着夜黑点起火把由鄂全忠引路往山下去。 酉时正,一轮弯月静静的注视着怪石嶙峋的白石山,有一条火龙自山腰出现逐渐往下,落于平坦的地面上。 …… 同一片天空下,沈家庄园。 今日的庄子寂静的可怕,往日夜晚尚有下人或丫鬟敢在庄园内四处走动,现下全部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有那不需做活的,也没像往常一样找人传闲话,而是快速返回屋中就此安歇。 主屋内,一老人坐于主位,两个健壮的青年于下首对面而坐,一个小厮侍立在后方。 被李宗汤说是昏迷不醒的沈太公沈建仓一张老脸满是铁青,今日晚间有同李宗汤一起出去的家丁回来报说,李教师被鄂全忠与白石山的强人合力一起杀了,当即气的老头暴跳如雷想要找自家侄子商议,没想到这混小子和王教师出去喝酒到戍时才回。 沈建仓阴着脸:“想那白石山山贼是什么货色,一帮不过百余人的短命草寇,只敢打劫单身行人,人一多就躲起来的无胆匪类,何时也敢同官府张目了,岂有此理。” 骂完草寇沈建仓又开口骂道:“那些官差也是该死的,竟然没一个敢上前相帮,眼睁睁看着李教授被人杀死不动,全是废物! 还有那李教师李宗汤,平时把自己吹的神乎其神,说什么凭借手中刀,能荡平三山五岳的草寇匪徒,就是现下声名显赫的卢六斤和苏蛾儿也不过是没碰上他,不然让他们一人吃一刀也为边疆除害。 现在怎样,还不是死在了更无能的白石山匪手中。” 嘭—— 沈建仓狠狠将杯子摔到地上,惊的一旁的小厮一个激灵,当下更往后缩了缩,力求不让老太公看到自己。 沈骥一张宽脸,浓眉大鼻子,在旁一副孝子状安慰道:“伯父不必烦恼,等天明我去县里衙门打点一番,必叫守军出动清缴了白石山的贼厮们。” 王大寿长得慈眉善目,脑袋上头发油光锃亮,接上话道:“今日非是李教师弱于那鄂全忠,实是那伙贼子不讲规矩,竟并肩子其上坏了李教师性命,不过由此也可知那伙人武艺不过于鄂全忠伯仲之间,待来日我于沈兄同上,必能将之斩尽杀绝。” 沈建仓气哼哼的道:“如此最好,鄂全忠那天杀的泼才敢杀我儿,绝不能让他活着,还有那助他的贼人,叫他一个个都死。” “是,伯父放心,管叫他们一个个都死。”沈骥附和安慰着:“现时天色已晚,伯父尚请安歇,明日一早小侄就去县衙。” 沈建仓气哼哼的在小厮的扶持下走了。 待两人走远沈骥朝地上“呸”的一声:“两个小崽子死了也要给我惹祸,这下又要费一番钱财。” 王大寿呵呵一笑:“沈兄莫急,这家产反正也是你的,就当钱买个周遭平安,况且除了强人于你也有声望。” 沈骥回头看着他狞笑道:“似此说的也有理,只是光听就知那强人本事不小,还望王兄助我一臂之力,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大寿双眼放光:“那就说定了,可不许抵赖。” 沈骥哼哼一声:“咱俩一根绳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王大寿伸了个懒腰:“如此最好,我先去睡了,明天你要去县衙,你那遭瘟的伯父遮莫要我训练庄丁。” 沈骥点头,看的王大寿走远,又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也是个贪的,等弄死鄂全忠和那伙草寇,看我怎么招呼你。”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自己先自找了坛好酒,又从厨房弄了点儿酱肉,一个人晃里晃当的回了自己房间,一边哼着曲一边吃喝着,只喝了大半坛酒,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打雷了?”沈骥红着个脸走到门口打开大门朝外观瞧,一轮弯月正挂天上,旁边点点繁星闪烁,并无一丝云彩。 耳听得隆隆声越来越近,猛地停了,突然醒悟过来:“不好!” 从房里取了自己掉刀,连忙准备出门朝王大寿处跑去,还未出屋就听前院一阵吵杂,抬头一看正巧王大寿手提铁枪从院门进来朝自己所在奔来,两人立在原地,面面相对,突然同声道:“有匪!” (本章完) 第26章 堪舆图 第26章 堪舆图 夜色依旧,只是平静不在,有在屋中睡觉的男女被赶出聚到一堆被人用刀枪指着,也有壮起胆子反抗强人,被一枪刺中心窝,引起惊叫无数。 “直娘贼,听这声音前后都有贼人进来,如今怎么处?”王大寿满头是汗的看着沈骥焦躁道。 “听声音人数不少。”沈骥偷偷爬上墙头朝外看去,看外面明火执仗的数十名强人挨个屋搜查,大多数人穿着甲胄,当先一人看身形甚是熟悉,凝神一看吓了一跳,连忙下来对王大寿道:“叵耐是鄂全忠那厮,与他同行的当是白石山的贼寇,万没想到这伙人有甲胄在身。” 王大寿脸色一变:“这厮怎么来的如此快,那白石山的贼人就任他差遣?” 沈骥惊的出了一身冷汗:“此事不能善了了,快走,不然你我也要交代在这里。” 王大寿见说跌足道:“前后都有人,却往哪走?” 沈骥也不答话快步朝着另一边院墙过去,王大寿见状连忙跟上:“都这时候了,你要去哪?” 沈骥快步走到墙边处,那里正有个半人高的山石倚在墙上,沈骥使劲一推没推动,回头看着王大寿:“快来帮我,这里有个出口。” “早说。”王大寿听说连忙撇了铁枪,上去帮忙推着石头,两人都是孔武有力的人,合力将这石块移开露出一能容一人钻过去的狗洞。 王大寿瞠目结舌的看着洞口:“遮莫你让我钻狗洞?我还要不要脸面了?!” 沈骥连话都懒得回,直接将掉刀顺着狗洞扔出去,人一矮身手脚并用地钻了出去,去到外面蹲着回首对着狗洞道:“伱再不钻就来不及了。” 王大寿脸色一变,连忙学着沈骥将铁枪顺出去,这时也不提脸面了,快手快脚的钻了出去。 “去哪儿?”王大寿回头土脸的问着沈骥。 “先逃出去再说吧。”沈骥拾起刀,观察了一下四周猫着腰朝外摸去。 王大寿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握着铁枪顺着另一条道跑了。 沈骥听到声响回头看到王大寿从别处溜走,嘴角微微抽搐,压低着声音骂了句:“直娘贼,酒色和尚果是不讲义气的。” 骂完提着刀就跑,渐渐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好似此地什么也没有。 …… 沈家前院。 吕布站在院落中,望着天上的星辰有些出神,魁梧的身影在月光与火把的照耀下在地上不停的晃动,好似要冲破束缚来到世间。 一众喽啰推着人出来,让所有人坐在地上,也不管天寒地冻是否穿齐了衣服,就这么让人挤做一堆,不少男女面色惊恐的抱着胸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放开我!你们这些天杀的草寇,死不剩的贱种,早晚被绑到法场遭人斩首。”沈建仓被两个喽啰夹着,奋力向外挣扎,只是老胳膊老腿的又非习武之人,如何挣得脱两个健壮的男子的钳夹,最终被推入院内。 “呵,这老儿还挺有骨气,这时还能骂出来。”马灵笑着道,随即问向沈建仓:“老头儿,你是谁?” “泼才,待我侄儿出来,叫你们一个个死绝,你们这干早就该死的畜生!” 沈建仓也不理,只是一味的咒骂,左一句“贼子”,右一句“杀才”,词汇之难听渐渐让马灵变了脸色。 “直娘贼,俺宰了你。”马灵“呛”的抽出长刀准备结果沈建仓的性命。 “马灵兄弟等一下。”吕布皱眉看看那沈建仓,又观察了下四周下人的脸色:“遮莫这老儿是鄂兄弟的仇家,且先留下这厮狗命等确认后再杀不迟。” “哥哥说的在理。”马灵点头,当下把刀归鞘,冷眼看着沈建仓,就等着鄂全忠过来。 许是年纪大了体力不足,沈建仓骂了几句就停下喘息,只用吃人的眼神盯着眼前众人。 不多时,鄂全忠带着一身煞气来到前院,当先看到吕布高大的身形抱拳道:“辛苦哥哥了,被沈骥跑了,他那院落中有一个狗洞,遮莫是顺着洞爬走跑了。” “无胆匪类!苍天啊!如何让我沈家出了那么没出息的一个后辈!”久没有声息的沈建仓突然仰天痛哭,似是因为沈骥的逃跑成了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鄂全忠闻言急忙望去,登时怒喝一声:“沈老贼,原来你在此处。” 却是他方才从后门进入,先带人去的沈骥处,没找到人找了一圈方才发现狗洞与石块被推动的痕迹,断定人跑了,复又去的沈建仓的主院,没找到人以为人都跑了,方来的前院与吕布汇合。 “这人就是那个沈太公?”马灵见说瞪大了眼看着一脸绝望的沈建仓。 “就是这老猪狗。”鄂全忠咬牙切齿的瞪着沈建仓:“老贼,你可想到有今天。” 巨大的吼声让沈建仓呆滞的眼神有了一丝反应,他转眼看了鄂全忠一眼,突然瞳孔放大,满脸狰狞要往前冲:“是你这个杀才。” 两个喽啰连忙将人按住,沈建仓依然不依不饶的吼着:“你个泼皮无赖,和你那贱人妹子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货,只赖着我们沈家作甚!那烂货不识抬举,竟然拒绝我儿垂青,死不足惜!你那义弟也是蠢物,不乖乖献上女眷还和我要强,都是该杀的泼才!杀坯!” 鄂全忠气的脸孔发紫,眼角不断抖动,蓦地拔刀一斩。 噗! 一股鲜血迸射上半空,沈建仓从脖颈到胸口被砍出一道尺长的伤口,鄂全忠摆着下劈的姿势站在那里,口里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 两个喽啰松手,死尸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几个丫鬟吓的发出半声尖叫便被反应快的同伴捂住了嘴,只剩下呜咽之声,却是几个胆小的哭了起来。 众人愕然看着沈建仓尸体,马灵喃喃道:“这厮疯了?!” 吕布看了看他想了想问道:“死的那厮不是还说有个安人?” 旁边喽啰听了茫然的道:“回首领,没看到啊,人都在这里了。” “哦?”吕布一挑眉毛:“遮莫又是那厮编的?” “正是如此。”鄂全忠回过神来,一边将刀上的血在沈建仓的衣服上擦干净,一边道:“这老猪狗老来得子,那老妇人生了两个儿子没几年就去了,李宗汤那厮嘴里实无半句实话。” 说着转过身来跪在地上对着吕布便拜:“哥哥助我报得大仇,从此这条命就是哥哥的,火里来水里去,绝无半句怨言。” “起来兄弟。”吕布见状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拉起鄂全忠,做足了姿态道:“切莫如此说,你我兄弟相交贵在心诚,没有谁欠谁。” 鄂全忠愈发感激,一躬到地,随即起身持刀站在一旁。 “哥哥,大收获。”前去查抄金银的邓飞快步做了过来:“这厮家里钱财不少,费、薛两位兄弟尚在清点,乔冽兄弟带人去了粮仓,遮莫收货也不小。” 吕布点点头道:“如此,你等将金银装车,给那些庄客家里每人发些钱粮。” “是。”邓飞拱手快步离去。 吕布看了看这些惊恐的下人,开口道:“谁知道书房在哪?” 却是他想起李宗汤所说,那两个公子饱读诗书,抱着万一的想法,吕布决定去看看,万一有自己需要的呢? 众家丁丫鬟闻言互相看看,吓的连连摇头,没人敢应声。 倒是鄂全忠道:“哥哥要找书房,适才来的路上我撞见过。” “哦?”吕布转过头道:“辛苦兄弟带我过去。” 接着对马灵道:“马灵兄弟且在此等候,但有人想跑,任你处置。” 马灵抱拳道:“哥哥放心,有俺在,没人能跑的了。” 沈家的书房比在辽地见过的高家书房要大不少,里面三张桌子看来是为沈建仓两子与沈骥所备,另有一大号书橱,上面摆满各类书籍。 “那李什么口里还有句真话。”吕布看着书房感慨道:“这里还真有不少书。” 鄂全忠在后面恨恨道:“读书也洗不净那两个畜生龌蹉的想法。” “斯文败类多的是了。”吕布摇摇头,他见得多了,士人中有那高洁之士,就如蔡邕,但这种人从来都是少数,遇见的更多的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就如袁绍麾下那几位…… 也如自己麾下的。 吕布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似是在嘲笑自己,也似在嘲讽士人。 “哥哥说的是。”鄂全忠赞同的点点头,因吕布背对着他,全没看到吕布此时那满是嘲讽的样子。 “哥哥在找什么?”鄂全忠吕布翻找书册的样子奇道。 “史书。”吕布也没瞒着,读书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没什么不可说的。 鄂全忠倒是听岔了:“诗书?” “史书。”吕布扬了扬手中的战国策道:“某要找的是这个。” “哦哦~”鄂全忠恍然大悟道:“我帮哥哥一起找。” 说着走过来与吕布一起翻箱倒柜,突然一张折好的纸张从其所拿书中掉了出来,鄂全忠拿起来一看,突然喜道:“哥哥,到没想到这家人还有这东西。” 吕布走过来一看,喃喃念道:“宋辽堪舆图,宋,许贯忠制。” 这是一副简陋的地图,上面画着宋辽大致的地界,标着重要的城池,辽国地图甚至标注了几个重要部族的势力范围。 “这倒是个宝贝。”吕布先是笑着伸手拿过地图仔细的审看着,慢慢的笑容敛了起来,脸色越发难看。 “哥哥?”鄂全忠见吕布站那里拿着堪舆图不言不语,不由奇怪的叫了一声。 “哦,没事。”吕布醒过神来,面无表情的将堪舆图折好放入怀中,随即道:“还烦请兄弟帮某找些书籍,尤以汉朝为主。” “好嘞。”鄂全忠点头应下。 灯火下,两名壮汉不停翻找着书籍,渐渐忘了时间。 (本章完) 第27章 志向 第27章 志向 清晨,阳光爬上青空,将光洒在山巅之上,慢慢给阴暗的山体披上一层光彩的大氅。山顶的风在这个季节却愈发显得寒冷,吹在脸上像是用刀子割一般,拉的人脸生疼。 结束了晨练的吕布头上冒着白气收了架势站定,拿起一旁挂着的干布擦去脸上的汗水。 昨日去沈家庄直至晚上将近丑时才归,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的他,竟没觉的有多累,反而早晨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干劲儿,约莫是有了目标吧。 吕布是如此相信着。 看看时辰不早,吕布提起方天戟,沿着山路往下走去,径直回了山寨中。 “哥哥起的倒是早。”邓飞此时也起了,正端着一碗水漱口,用刷牙子蘸着牙粉在刷牙。 刷牙子此物据说原是马尾制作一寸多长,多置于牛角之上,只是宋国比较缺马,所以多用猪毛代替,而牙粉则是多种中药制成,有清洁口气的作用。 这也是吕布来到这个时代后觉得最贴心的东西之一,毕竟他那个时代只不过是用茶水漱口加之剔除齿间食物残垢,如何有这东西好用。 “兄弟起了。”吕布打了个招呼,现将东西放入屋中,然后也如邓飞般一手端水一手清洁起口腔。 “哥哥,昨日所得统计出来了。”邓飞此时已经完事儿,放下碗过来道:“一共六万三千贯铜钱,另有一万两千银两以及三千石粮食。” “噗——” 吕布吐出口中水道:“不如高家那次。” “据下人说,那沈家似乎之前送了不少钱粮出去。”邓飞皱眉道:“那沈老头儿每次只让几个教师从县中找人来拉车装钱粮带走,可惜去向无人得知。” “不打紧。”吕布将刷牙子放入口中,含糊的道:“又不是我们的东西,哪个管他送予谁了。” 邓飞点头:“哥哥说的是,不过昨日最大的收获没想到竟有三十多庄客愿意加入俺们,果然分粮于人这种义举最易获得人心。” “都安排好了?”吕布含糊的嘟囔了句。 邓飞拍着胸脯道:“哥哥放心,已经安排好了,现时正由老兄弟带着学习骑马以及习练武艺,都是些壮小伙子,练个把月,见见血遮莫就能用了。” 吕布点点头,心中却是叹息,似此练出来的兵也不过是乡兵水准,倘使高顺在此…… 却是某贪心了,只日后若是安定下来,某定亲自练出一部骑兵以供驱使。 吕布刷完牙,漱了口,开口哦对邓飞道:“邓飞兄弟,待吃了饭,你找乔冽兄弟来一趟,某有事请教。” 邓飞点头应是,只自己心下猜测是何事,终究没个头绪,也就不想。 将近巳时三刻,众人逐次醒来,用过了早膳,乔冽来到吕布门前,敲门而入。 “哥哥,邓飞兄弟说你找贫道?” 吕布抬头看是乔冽进来,伸手一指椅子:“兄弟来了,坐。” 乔冽见说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知哥哥有何事情?” 吕布合上手上的战国策,走过来在乔冽对面落座道:“一件小事,不知兄弟对将来有甚打算没?” 乔冽闻言心思转动,这几日吕布麾下陆续加入了费珍、薛灿以及鄂全忠三个新人,前二者是自己旧友,实在选错了地儿找不到前路找自己商量,那时想着这吕布是个惯会施恩于人的,那马家村上下皆受其恩惠,邓飞所说在初次砸窑时他也曾分钱于佃户,经昨日之事也已证实,确有其事。而且怜惜弱小,就算遭村民出卖亦未迁怒,可见其仁。听萧海里道,吕布这人曾因同伴被官兵围住,明明已冲出重围却又杀回救人,此件事可称义气过人。而一路北归,身为首领冲杀在前,就他所见实是一个勇力绝伦之辈,因此思量就朝两人推荐了吕布,两人也依言拜了他做哥哥。 及后,鄂全忠事件爆发,吕布口上不说帮忙,却是如此做的,这也让自己再次确信这人是个可以交往的好汉子。 都是江湖上混的,早就不信什么义之所在,万死不辞,这种人虽然有,然更多的江湖豪杰却是给自己兄弟做了那进身之阶,在乔冽看来,当面答应转头卖你才是江湖常态,吕布这种口中不说,却尽心帮伱的人才是异类,因此倒是显得难能可贵。 甭管怎么说,在绿林里最重要的一个打字,这吕布占了,虽然现时名声不显,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又有众人帮忙,这名声必然能传开去。 而于绿林来说另一重要的人情世故,这吕布虽然未必做得好,然他却是个能听进人言的,几次与他说的都见他听了。 乔冽心思电转,又暗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些时日的相处,让贫道离了这里另寻去处却也不愿,罢了,落草就落草吧,依着道爷我的气性,遮莫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他本是个果决的性子,想定主意,当下站起来道:“今后贫道愿追随哥哥,往后水里火里绝无二话。” 吕布闻言一愣,他本意非是问乔冽个人打算,然这却是喜事一件,故而大笑道:“某有贤弟相助乃是万幸,今后还望贤弟多多相助。” 乔冽笑道:“敢不从命。” 再次坐下,两人觉得对方都亲近了些,于吕布而言,这个兄弟本事尚可,然难得是个愿动脑的,于自己来说正是急需的人才,然而一直不肯投效自己,徒让人焦急。 于乔冽而言,这一路相伴,虽然双方哥哥长兄弟短的,然两者身份依然隔着一层,尤其先有马灵当面入伙,后有费、薛二人相投,自己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当事人也确实有些尴尬。 此时两人一个焦急尽去,一个尴尬全无,不由得再次相视而笑。 终是吕布性子更急一些,就见他开口:“兄弟,如今已是一家人,某有件事拿不定主意,可愿为我解惑?” 乔冽见说急忙道:“哥哥请说,小弟知无不言。” 吕布斟酌一下,觉得不能再原话相问将来有何打算,不然两人面上又会尴尬起来,反而不美,因此道:“某之前曾与兄弟说过,待离了辽地想要在大宋四处看看。” 乔冽点头,之前吕布确是和他说过。 “然而现在又多了费、薛及鄂全忠三位兄弟愿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某,某在思,是否应该先占住一处风水宝地为众兄弟寻处落脚地。”吕布用手指点着摸了摸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兄弟可有什么计较?” 乔冽眼神微眯,这是要计较今后团伙的发展了,略微思考一下,开口道:“在此之前,不知哥哥志向如何?万望能告知贫道。” 吕布微微一怔,有些出神。 志向,若是前世的话,当是闻名天下,功盖寰宇。前者做到了,只是毁誉参半,放到现在他听到看到的,或许恶名还更多些,然而吕布也不在意,是非功过他岂惧人说?况且,他到底达到了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境界。至于说后者则是功败垂成,输给了曹阿瞒那厮,连命都搭上去了。 现在的话…… 脑海中那个辽国汉人的经历,以及记忆深处那汉人被契丹贵族欺辱的画面,这让大汉边境出身的他悲愤莫名。 而昨日堪舆图上辽宋版图的划分,也让他头一次对名为宋的国境有了认识,那一大片汉家旧地的失去,在他眼中分外刺眼,那身为大汉将军的荣耀在他胸膛中怒声咆哮,位列大汉君侯的责任在他脑海里不停嘶吼。 吕布缓缓抬头,正视乔冽,铿锵的金属音带着坚定的意志:“某想复我汉家版图。” 乔冽一怔,双眼睁圆,他想过很多答案,或是开山立寨雄霸一方,或是杀人放火受招安,亦或独霸一方逍遥快活,那时他都有主意给出建议,唯独没想过吕布会有如此言语。 只是这听起来,确实比前者宏大,给劲! 吕布看乔冽嘴唇嚅动没有言语,开口道:“贤弟莫不是以为某在戏弄于你?” 摇头道:“此确是某心中所思,绝无半句戏言。” 愣坐半晌,乔冽苦笑一下:“哥哥志向远大,只是……哥哥遮莫是准备投靠朝廷?” 吕布也不回答,只是面无表情道:“大宋开国多少年了?” 乔冽默默地算了下,伸出手用手数着:“自本朝太祖以降,历经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至本朝官家,约莫有一百四、五十年吧。” 吕布冷笑一声,声音压抑:“八个皇帝,一百五十年未能取回我汉家土地,还想要某效忠于他?某,耻之与其为伍。” 乔冽张了张口,思量半天:“那哥哥可是要谋反?” 按他所想,不想投靠朝廷,那肯定是要与朝廷对着干,如此倒也可行,只是最后成败不好说。 “时机不对,此时并无列土分疆的条件。”吕布摇了摇头,他是经过乱世之人,对局势的判断自有自己的一套,在他眼中,国未乱,民心未散,州郡听从朝廷调遣,此并非起事的时候。 吕布如此说弄得乔冽有些不会了,苦笑道:“似此说,哥哥准备如何行事?” “某亦不知。”吕布摇头,突然停下,继而展颜一笑:“却是为兄想的远了,贤弟先莫要管此事,只为某等出路计较就是。路,尚需一步一步的走。” 乔冽也是赧然一笑,初听此言被搅乱了心神,不自觉的就想的岔了,确是不该。不过也是他这类人的毛病,容易想的多,但即便如此,他吕布如此说,还能真的能当作适才未听过? 当下开口道:“既如此,我等当先找个好去处。” 吕布将面前《战国策》翻开,取出昨日得到的堪舆图展开铺在桌上道:“不错,这是某昨日从那沈家所得,某对宋地实不熟悉,以贤弟对宋地的了解当有所教我。” 乔冽闻言点头细细看去,看到制图人姓名不由一愣:“许贯忠?是他?” “贤弟知道这人?”吕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贫道昔日游历大名府时曾在青楼听说过此人,说是一奇才,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又精通番邦言语,那里的娘亦都为能得其一首曲词为荣。” 吕布莞尔一笑:“倒是一妙人儿。” 乔冽也是一笑:“哥哥说的是,有空当去大名府一趟,那边青楼确实有诸多妙人儿。”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继而各自低头看着地图。 少顷,乔冽嘴里说出一席话来。 (本章完) 第28章 准备 第28章 准备 日头当空,寒冷的秋风让人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有飞鸟扑棱棱飞到空中,滑翔一段又落了下来,似是也忍受不了今日的寒冷不敢尽兴飞翔。 房间中,吕布与乔冽坐于桌子的两端,乔冽手指地图对吕布道:“贫道一开始想,若是哥哥想在绿林里大弄一番,当一路朝下,取河东河北两路富庶州府以做根基,此时朝廷反应必然激烈,恐西军与河北禁军皆会纷涌而至,那时我等只要北上打通道路,联辽国则足以图谋自立,因此劝哥哥来河北之地。自然,想要给兄弟们准备些度牒防身也是一因。然今天听了哥哥的志向,觉得这点儿手段哥哥多半不愿。” 吕布点头沉声道:“某确实不愿依附外族。” 乔冽手指往下移动:“弈棋中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魏武之功实难以复制,因此中原腹地我等当弃之,且此处离朝廷太近,易引得其侧目,继而大军镇压反为不美,西南的川蜀之地易守难攻,然成也蜀道败也蜀道,守成尚可,进取不足。” 手指右移:“荆淮江南等地富庶至极,且大宋南面少有禁军,我意可在此发展,只是我等除邓飞兄弟外,都是北人,盛不惯舟船,南方又极为缺少战马,因此如何取舍需哥哥决定。” 吕布只是瞄了眼地图,看着他道:“那就剩下西面与东面了。” 乔冽心知这话就是决定了,点头道:“不错,但其实只剩下东面可去。” 说着将手指向西夏,并在永兴军路、秦凤路乃至河东路顶部画了一个圆圈:“哥哥不知,此夏国连年与我大宋开战,此处军队又经神宗年间王相公变法,变得极为善战,乃是大宋一等一的强军,因此此处军源虽好,却皆投军于朝廷,我等在此立寨恐成其标靶。” “可惜了。”吕布闻言若有所思道:“恁地说,只有东边一路可取?” 青徐二州吗?折腾一圈,没想到又要回那里? “依贫道看,京东确是最好的去处,一则此处水道纵横,南北皆可去的。二来此处与河北相连,两路都置有马监,甚至能北入辽地,买马容易。第三,此处莫看离汴梁近,实则禁军较少,大宋兵分三部分,禁军、厢军与乡兵,其中禁军战力最强,却多在西军、河北与京畿三地,京东虽有禁军驻扎,却也难及前三者之百一。”乔冽手指点着堪舆图道。 接着乔冽露出嘲讽至极的笑容:“况且除却西军,各地禁军十难有二三,多是上官在吃空饷。” 稍微停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听说现在西军也开始吃兵血了,只不知消息是否准确。” 吕布闻听摇摇头,重又看向地图:“既恁地说,我等便前去齐鲁之地,彼处之人沉鸷精悍,若是能拉起支队伍也是好的。” 吕布眼中闪着精光:当年曹阿瞒那厮的青州兵可没少给某造成麻烦,今时今日,不知能否得到一支属于某的青州兵来? 吕布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蓦地回首:“好,请贤弟将兄弟们聚集起来告知他们决定,省的大伙在此徒自耗费粮食与时间。” 乔冽点头应是,起身欲走出房门,突然转身道:“对了哥哥,贫道说过要为邓飞兄弟去买套度牒,如今我等既然要前往京东路,贫道想趁此机会前往真定,快则两三日即可从那人手中买到度牒,慢则需三五日那人遮莫才能周转到。” “可,顺便替费珍、薛灿以及鄂全忠三位兄弟也买上,算了,多买几张以备不时之需吧,一应钱财问邓飞兄弟支出即可。”吕布点头应允。 “是。” 风,刮的愈发大了,带动的树枝哗哗作响,无数的叶子没能守住自己的阵地,纷纷脱离枝干,随着风在空中起舞,最终落在地上。 吕布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顶着山风的吹拂进了聚义大厅。 “各位兄弟都在呢。”吕布扫了一眼,左边是邓飞、萧海里与马灵,右边坐着乔冽、费珍、薛灿以及鄂全忠,看他们脸上的神色不似前两日般迷惘,似乎乔冽已经和他们通过气了。 走到上首位置,吕布转身坐下:“看来乔冽兄弟已经说了啊,咱们不日将前往京东,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处山头开山立柜。” 众人点头应是,邓飞站起来道:“哥哥,若是往东走,不若我等坐船而去还省力些,最好能顺路去趟沧州,那里有位名满江湖的柴大官人,乃是前朝后周皇族出身,因其广纳门客、乐善好施,人称赛孟尝,亦有人称小旋风,小弟北上就是其资助的,今日我等既要东进,不如趁此时机去结交一番。” “此人我也听说过,都说他急公好义,无论谁上到门上都愿意资助一番,确是当世孟尝般的人物。”乔冽在下首附和。 费珍与薛灿也连连点头,表示所言非虚。 “哦?后周皇族?”吕布来了兴趣,这前朝的人还能有活着的可是少见:“可,那就去见见那位柴大官人。” 接着看了看众人道:“另外乔冽兄弟亦已入伙,某意让他做军师一职,今后众兄弟当多听其言。” 乔冽站起来拱手施礼:“惭愧,贫道这点道行实在不足,承哥哥看重,敢不尽心竭力?” 薛灿鼓掌笑道:“如此咱们老友又在一起了,若是再加上孙家那哥俩就都齐了。” 费珍心里一动道:“不若我等到时候写信一封给他,让他有空来看咱们就好。” 薛灿大声叫好。 鄂全忠看着几人说的热闹,眼珠转了下,若有所思。 乔冽寻思一阵道:“贫道之前说过要去真定府买些度牒回来,如此顺便写信托人给孙家两兄弟送去,稍等还请马灵兄弟与我一起前去。” 马灵乐道:“早想出门逛逛,今次可好,愿随军师哥哥前去。” 吕布对着乔冽点点头,对着邓飞与萧海里两人道:“还请邓飞兄弟与萧海里兄弟这两日多训练下面的儿郎,上路后就没那么多时间操练。” 又对费珍、薛灿说:“请费珍兄弟和薛灿兄弟主持迁移之事,有不愿随同的多发遣散费。” 四人起身应是。 鄂全忠起身道:“哥哥,我认识几个水道上的朋友,当能帮上些忙。” 吕布大喜:“恁地好,这几日麻烦兄弟去联络些船,以供弟兄们迁移之用。” 鄂全忠点头:“是,只是小弟想顺路去看个兄弟,怕是要晚回来一两日。” “不打紧,乔冽兄弟那里需要的时日遮莫是要多些,一两日没什么差别,兄弟且去就是了。”吕布一摆手道。 众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当即各自行动起来。 乔冽、马灵与鄂全忠出了聚义厅,取了防身用的刀剑,马灵本待自己跑去,乔冽好说歹说拉着上了马,三人打马朝着山下出发,及至山脚三人分作两个方向,鄂全忠独身去往保州方向,乔冽马灵朝真定府而去。 话分两头,只说乔冽马灵快马加鞭去往真定府,一路上催马狂奔,途经定州,没几日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真定府。 此处那时河北西路路治,高墙阔门,看起来十分气派,可能是眼缘的关系吧,如此一座雄城就连守门的兵丁似乎也比他处要威武三分。 进得城门,马灵就牵着马跟在乔冽身旁,这个北地来的青年之前见过最大的城镇不过是武清、香河之类的县城,何时见过如此规模的城池以及比肩而邻的行人,更遑论两旁成列的摊贩与店铺,一时间不由的看了眼,只顾四处观瞧,全然忘了来干嘛的。 “兄弟,我们先找处歇息一下。”乔冽也是有日子没来了,只他觉得此处似乎变化不大,又加上见识过大名府那样的陪都,他的心理完全不像马灵那般波动剧烈。 “哦哦。”马灵反应过来,看乔冽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由有些赧然,赶忙问道:“乔冽哥哥,你说的那人在哪?” “兄弟你忘了,在这里叫贫道的道号,道清。”乔冽伸手挡开一个行人:“在城东住呢,我们先去找个客店,咱们遮莫要在这里住上两天,也有可能五六日,看事情是否顺利吧。” 马灵点头应是,他年轻,玩儿心比较大,恨不得多待几日四处看看方称心意。 …… 天光远去。 沈骥满面灰尘,风尘仆仆的走在深山老林的小道上,不时停下来喘口气歇息歇息,他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若不是常年习武真顶不下来,如今来到自己的目的地也是有些撑不住了,只是强提着一口气非要见到那人不可。 “入娘的鄂全忠,死不剩的白石山盗,待我找到靠山……非……非杀回去宰了你们不可,还有伱个……天杀的王大寿,你也……给我……等着。”沈骥嘴里喃喃自语着,脚下一软踉跄两步就要往地上扑,连忙撑住掉刀不让自己扑倒。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沈骥从林间朝天上看去估摸着已经是申时左右,手从怀里取出一小块干硬的胡饼,放入口中含着,等它被口水软化后好吃下去,不然硬的像块石头,他可不想试试自己牙齿的硬度。 至于不吃这个,他现时可不是在沈家时的沈骥了,身无分文只余防身武器的他早已经饿的没了家里时的傲气,就这一块胡饼还是他强抢路人的,一张饼分了六顿,如今只这一小块,在没见到人前,这就是他的命。 “站住,兀那厮,到这来干什么的!” 一道突兀的吼声传来。 沈骥连忙将尚硬的胡饼从口中吐出,用手捧着四处观看,就见两人从树上跳下来,拎着刀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沈骥见到他们没半点儿害怕,反而激动的上前:“可是李勉大头领的伙计,我是沈家庄的沈骥,有要事找他。” “沈家庄?”两人听到自家首领李勉的名字就变了颜色,待听到沈家庄时不由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人突然一拍大腿:“哎呦!还真是沈家大郎,恁地成了这副模样?” 沈骥苦笑:“一言难尽!还望兄弟带我去见李勉大头领,万分感激。” “好说,好说。”那人应着,朝同伴道:“你在这看着,俺先带沈大郎去山寨,稍后就回。” 说完对着沈骥道:“还请大郎和俺来。” 还是喜欢京东这边,有王伦(真的那个穿黄衣的),有宋江(三十六骑转略十郡),有抗金牛人张荣(在梁山泊打过金人)、孟威、贾虎、郑握等阮氏三雄和张顺的原型在。 (本章完) 第29章 李勉 第29章 李勉 李勉的山寨有七八百人,寨子依山而建,有三面寨墙呈现“l”形状,另外三面则是山体环绕,成了天然的屏障,寨墙上每隔百步设一个箭楼,里面各站有两个喽啰站岗,如今寒风四起,站岗的也没个正形,一个个缩在木板后面避风。 沈骥踉跄的跟着那引路的进了山寨,摸着瘪下去的肚子,忍不住道:“兄弟,小弟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有没有吃的先让我吃口。” “有有有。”那人倒是好说话,点着头把人带进后边厅堂,就厨房取了些酱肉与炊饼拿出来:“看你饿的样,遮莫也等不及开火了,先将就着吃些。” “哎哎。”沈骥见了饭食两眼都透出绿光,连忙站起来接了,也顾不得手不干净,伸手拿了炊饼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道谢:“多谢多谢,呃……” “哎,慢点儿,给给给,水在这。”那人看沈骥吃的太快让炊饼给噎着了,连忙倒了碗水给他。 咕嘟咕嘟—— “嗯呼~多谢。”沈骥夺过碗,一口水下去顺通了食道,道了个谢继续埋首吃东西。 那人保持着递水的动作,半晌轻声说了句:“呵……真成。” 接着大声道:“内什么,你先吃着,我去找首领。” 看着沈骥筷子也来不及用,埋首饭碗直接用手抓肉的样子,那人不由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转身出去了。 “嗯嗯嗯。”沈骥头也不抬,只是硬塞吃的入口,根本没心思和人客套。 踏踏踏—— 就在沈骥吃光了酱肉,塞了两个炊饼入肚之际,一个身材精壮,身材不高的黑脸汉子推门快步走了进来。 “表舅!”沈骥看到来人张口叫了出来,一口饼渣也跟着喷了满地。 李勉往前的动作一滞,硬生生停在原地,脸色错愕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骥:“缘何弄成这样?” 沈骥三口两口将嘴里食物咽下去,往地上一跪,想哭哭不出来,干脆一头磕在地上语带哭音的道:“沈家……遭难了啊!” “啊?!你说甚?”李勉眨了两下眼,继而大惊失色,两步上前一把将沈骥拽了起来,血红这双眼道:“沈家遭难了?遭什么难了?说啊!” 沈骥看着李勉想要吃人的眼光,心中有些害怕,顾不上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连忙道:“是鄂全忠,鄂全忠那厮投了白石山,带他们杀了伯父全家,并洗劫了沈家庄。” 李勉抓着沈骥领子猛地提到自己跟前:“庄里那个王大寿和李宗汤呢?他们人呢?不是都挺能耐的吗?” “李……李宗汤追鄂全忠那厮时,被姓鄂的配合着白山贼给杀了。”沈骥咽了口唾沫说:“王大寿那厮跑了,鄂全忠与白石山贼厮杀来的那天他就不见了,我一人实在挡不住,最后好歹杀了两个贼寇跑出来了。” “哎!”李勉一把将沈骥推倒地上,咬牙切齿的道:“鄂——全——忠!” 接着大步走到门口,对着探头探脑的人道:“给我将人都叫来,老子要血洗白石山。” 那人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李勉回头看了沈骥一眼,转头对另一人道:“带他去洗洗,洗完带他去聚义厅。” “是。”那人应了一声,带着沈骥下去了。 时间不长,匆匆洗漱过后的沈骥在喽啰的带领下来到了聚义厅。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聚义厅里点起了火把,一个巨大的大火盆放在厅堂中央,正熊熊燃烧着,使得屋里温暖如春。 正对门口的墙上贴着的巨大的义字,李勉坐在字帖下方,正一脚踩凳子一手撑在扶手上看着沈骥。 两旁坐着六条大汉,皆是虎背狼腰,身形健硕,此时见了沈骥进来,一个个转头看过来,满脸的横肉硬是挤出一丝笑容。 “来,众位兄弟。”主位上李勉一指沈骥,开口道:“这是我外甥——沈骥,尚未在江湖上行走,今日特来投奔我的。” 接着指着左边一个满脸虬须的壮汉道:“这是伱董澄叔叔,一把泼风刀重三十斤,等闲江湖汉杀着玩儿一样,人送外号酆都鬼。” 又一指下首疙瘩麻脸的人道:“这是你沙摩海叔叔,一口九环截头大砍刀使得精熟,人称摄魂将军。” “那个是你邓云叔叔,善使一杆长枪,绰号丧门枪。” “那边父子三人乃是新进投寨的好汉,你刘广叔叔人称双刀无敌,你两个哥哥,刘麒善用一对金锏,刘麟也是用刀的好手,你和他们多亲近亲近。” 沈骥连忙跟着一一打过招呼。 只刘广和他两个儿子看起来笑得甚时勉强。 “好了,大家这就都认识了。”李勉站了起来,龙行虎步的走到火盆边,伸手在上面烤了烤火,歪着头看了看众人:“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兵发白石山,让那些入娘的撮鸟知道知道什么叫绿林!” “哥哥放心,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哥哥勿忧,俺定尽全力。” 众人纷纷站起拍着胸脯应下来,沈骥看了眼跟着站起来却面无表情的刘广父子心中暗自奇怪,当下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李勉点起山寨兵马,只留一百五十人守寨子,其余人等尽数开拔去白石山寻人晦气,一路浩浩荡荡,帜旗招展,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 南面,真定府。 一早乔冽就离了住宿的地儿去寻那熟人,马灵遮莫是赶路累了,没能起来,一气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身不见乔冽,又看看日头,不由吐了下舌头舔了舔嘴唇,自去洗漱出门。 客店倒是供应膳食,只马灵昨日在街头观瞧,看店铺鳞次节比心中痒痒,决意出来寻找吃食。 走不几步就见一面汤饼店(面条,宋朝称汤饼),虽然以是巳初,依然有人在那吃着热汤饼。一约莫十六七岁,身材苗条,模样周正的小娘正在那里招呼客人,马灵不由来了兴趣,看她那面写着“汤饼”二字的幌子干净,闻闻空气中的香味儿,当下就走过去。 “那位娘子,来碗拿手的汤饼,烫一些,汤多些。”马灵寻地儿坐下,对着娘子吆喝一声。 “好嘞,客官稍等。”那小娘答应一声,麻利的招呼一声,不多时从后厨端了个大碗出来。 一碗热乎乎的汤饼浇上汁,淋上一勺猪油,再放上两片青菜,几片切的大块煮的酥烂的卤肉,还有一小碟的蒜泥。拿肉蘸着蒜泥,稀里呼噜的一吃,一股热乎劲就从胃里升起遍布全身,暖烘烘的让人得劲儿。 “娘子,结账。”马灵抹了抹嘴,打了个招呼,同时伸手入怀掏钱,递给面前女子:“恁家汤饼味道挺好,当家的手艺硬是要得。” “恁过奖了,做汤饼的乃是我兄长,他听了定会高兴。”娘子赧然一笑道。 “哎呦,对不住。”马灵拱拱手以示歉意。 旁边有那好事儿的笑道:“周小娘子还未嫁呢,尚没有当家的。” 马灵亦是笑道:“那不知何人有此福气。” 周娘子脸上一红,泼辣的对那人吼道:“孙大炮仗,吃你的汤饼,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孙大炮仗听了连忙扒拉两口汤饼,示意自己没法说话了。 马灵看着他们乐呵呵的笑了笑,也没继续多呆,就出了店铺继续逛着,时不时的买点儿小玩意,想起吕布爱看书,又专门问人找去了书坊,买了几本史书拿纸包了,用草绳一绑,就手中拎了继续漫无目的的闲晃。 直到过了正午,未时初才回了客店,却发现乔冽也已经回了。 “乔……道清哥哥回来了。”马灵关了房门走过来道。 “嗯,马灵兄弟这是……”乔冽好奇的看看他,又撇了眼手中的纸包。 “这是给哥哥买的书,俺看他最近总是捧着书看,说什么要以史为戒,多学些豪杰做派没错,俺就买了这些。”马灵笑嘻嘻的将书放到桌上:“事情可还顺利?” 乔冽点点头:“已经谈妥了,每道度牒二百八十贯钱,贵是贵了些,只如今没人愿卖,能买到就算邀天之幸了。” 马灵咋舌:“二百八十贯一道,咱们要买几道?” “那熟人最多能筹集出十道,贫道就全要了。”乔冽挥了下手,做豪气状。 “乖乖,三千贯钱啊。”马灵低呼一声:“遮莫比抢还快啊。” 乔冽撇嘴一叹:“要不说朝廷赚钱呢,往日听说西军发不出饷银也是用度牒代替钱财,让西军自己想法子发卖,卖出的钱财都当军费,朝廷分文不取。” “对,道清哥哥之前说过。”马灵想起之前的事:“这年月,嘿,当兵也吃不上粮了?” “辽朝我不知,大宋这边……”乔冽冷笑着哼哼两声道:“不吃兵血的几乎没有,遮莫也就西军能好些吧。” 马灵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乔冽起身道:“别想了,这些与咱们无干,那人还要三四日才能筹备齐整,咱们这两日遮莫可以放松一下了。” “恁地好,俺刚才在外面逛了会子还没尽兴。”马灵是个闲不住的,闻听当即兴奋的站起来。 “外面有什么好逛的,哥哥带你去青楼开开世面。”乔冽大气的一笑,伸手勾着马灵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道清哥哥,你个道士如何能?”马灵闻言脸烧了起来,他个纯情的初哥儿如何听得这等词汇,当下站住脚直摇头。 乔冽坏笑,一指自己衣着:“你看哥哥我可穿着道袍?我如今可是江湖好汉,不是修道的牛鼻子,再说了,青楼乃是雅致场所,是处妙地,别用你那腌臜的脑子乱寻思。” 接着一使劲儿道:“走着,哥哥能害你不成?” 马灵其实心里也痒痒,方才站那不过是想矜持一下,当下半推半就的跟着乔冽就出了房门,带着好奇与期待朝青楼而去。 (本章完) 第30章 纨绔子弟 第30章 纨绔子弟 晌午的阳光刺入昏暗的室内,青楼门开,乔冽打着哈欠走在头里,马灵在后面一脸回味的跟着,昨日两人玩的开了,在乔冽这青楼老手的带领下,两人玩了一个下午,晚上用过饭后尚觉得不过瘾,直接选择了在青楼住局。 “兄弟,怎样?昨日的小姐可好?”乔冽一脸坏笑的搭着马灵的肩膀。 这过了一晚马灵大约是成长了,脸上一丝羞赧也无:“道清哥哥说的极是,这青楼果是处妙地,比之城中闲逛要好多了。” 说着拿出一个红色锦袋道:“就是今日离开时,那小姐给了个锦袋不知是何意,里面还放了一两银子。” “多少?!”乔冽本来还在坏笑着,闻言激动了起来,一把搂紧马灵肩膀。 马灵莫名其妙的看看乔冽:“一……一两怎么了?” 乔冽脸上肌肉抽了下,他初次的红包可就三文钱,突然有点不想理马灵:“没,没什么,好生收着吧,从今儿起你长大了。” 马灵嘿嘿一笑将银子收起:“没想到青楼还有银子可拿,似此要多来两次。” 乔冽闻言却一拍额头:“兄弟,这地方来耍耍即可,可不要留恋,须知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却没个真心的。” 说着使劲儿一拍马灵的肩膀:“千万别动情!切记!” 马灵挠挠脑袋:“道清哥哥放心,俺又不是个傻的,再说俺还想和哥哥做大事,怎么可能留恋此处?” 乔冽心里一动,奇道:“你怎知哥哥要做大事?” 马灵大咧咧的一笑:“俺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看的出哥哥武艺不似寻常江湖好汉,哥哥为人又心高气傲的紧,如此汉子怎肯居于人下,早晚会做出一番惊人事业。” “原来如此,似此说倒是没错。”乔冽点点头,心说这马灵兄弟平日看起来一副憨直样,却没想到内藏锦绣,哥哥还真藏有大志向,若是讲出来怕不是也要惊你们一跳。只是现在这事八字还没一撇,说出来徒惹人笑,哥哥没满世界的吆喝,我也能憋着不说。 马灵一拍肚子道:“俺有些饿了,俺昨天吃一汤饼店不错,道清哥哥不若一起去吃一碗?” 乔冽当即点头:“要得,这一晚上劳力却是饿了,兄弟头前带路。” 马灵一点头,两人联袂来到周小娘子的汤饼店,此时已近中午,汤饼店里多有食客,两人进来时正好有一桌结账走人,两人就桌前坐了。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周小娘子穿蝴蝶般走了过来,先放下两个咸菜碟,一双筷子,娇声燕语的问着二人。 “咦?伱是昨日那客人。” 只不过昨天的事又有熟人孙大炮仗的调侃,周小娘子自己记忆又好,看马灵时自是能认出他的模样,不由的开口笑道,那笑容似是比方才多了两份热情。 “是俺。”马灵笑了笑道:“昨天在你家吃的不错,今天带俺兄长来尝尝,来两份儿拿手的汤饼,再切些熟肉。” “好嘞,客官稍等。”周小娘子记下,麻利的转身去了。 乔冽看着那窈窕的背影,看了看马灵:“你小子好这口啊。” “哥哥说笑。”马灵被说的老脸一红:“小弟不过喜欢吃她家的面,哪里是有非分之想。” 乔冽看他这模样也只是笑笑,自家小兄弟虽然成长了些,面皮到底还嫩,不能逗得太过。 两人一边随口闲聊着,周小娘子很快端上了汤饼,还有一盘切好的卤肉,尚冒着腾腾热气,肉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尝尝,尝尝,他家的东西甚是好吃。”马灵筷子一抄,已经大口吃了起来。 乔冽依言下筷,也是眼睛一亮,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好吃。” 不多时兄弟二人吃罢饭食,乔冽舔了舔嘴角笑着说。 “俺没说错吧。”马灵自得一笑,刚转头预要吆喝周小娘子过来,突地一怔。 却见那周小娘子在一处圆桌处被几个客人围着,看她表情甚是惊恐。 “小娘子,还在这里卖汤饼啊,不若随着我回家享清福吧。” 一个油头粉面的浪荡子正一手握着周小娘子的手,一边淫笑着用另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同桌坐着几个公子哥也在。 周小娘子急的脸通红,一边想要往后退,一边抽着手:“哎,哎,马小官人还请放手,哎呀,你……你快放开。” 四周人看着他们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那马小官人笑的脸的甚是淫邪:“周小娘子,你这手日日在此劳作有些粗糙了,不知你胸口的肌肤是否还嫩……嗯?哈哈哈……” 马灵听得怒气上涌,一拍桌子站起来:“哪里来的腌臜泼才,青天白日在这里聒噪,自己滚了去,莫惹的爷爷兴起拧下你的狗头。” 周小娘子闻言急忙转头朝着马灵摇头示意,似是再说莫要多言。 那马小官人被骂的一呆,随即脸皮红了起来,一把将周小娘子推开。周小娘子不备,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由又气又急又疼的掉了眼泪。 那马小官人狰狞着脸,一指马灵:“哪儿来的泥腿子,活腻了敢坏你家小爷的好事儿。” 啪啦—— 一只碗被同桌的公子哥摔在了地上:“入你娘的鸟人,马兄,揍他,这等下贱胚子打一顿就老实了,什么东西也敢来阻着爷们儿的雅兴。” 乔冽闻言冷冷一笑:“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碰上讨死的蠢驴,你等现在滚出去爷爷我就饶了你们,不然让你们这干鸟厮吃一通好打。” 那几个公子哥平时都是横惯了的主儿,如何听得了这个,当即抄起桌子上的东西扔了过来。 马灵、乔冽两个大怒,纷纷闪身避过,绕过桌子跑将过来,周围客人怕被波及纷纷避让。 马灵腿快,当先对上马小官人,那马小官人提拳来打,一招一式也颇有水准,看架势是学过点儿功夫,却如何是马灵对手。被马灵闪过两拳,反手打在脸上,趁他后退的当儿,抬腿只一脚将人踢飞三米远,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哼哼。 另一边乔冽一人独战三个公子哥儿,这几人要不是拳绣腿,要不就是抡王八拳的,如何是乔冽这经过杀戮之人的对手,当场被三拳两脚打翻在地。 “滚!”马灵踢了一脚身前的人,指了指还在呻吟的马小官人道:“带着这个废物快滚,不然让你等一处躺着。” 几个人也不敢撂狠话,当下捂脸的捂脸,捂肚子的捂肚子,架着马小官人狼狈的出了汤饼店。 周小娘子见几人被打急的不行,这时见打完了赶忙跑过来:“哎,你们打人了,快走吧。” 乔冽听了脾气上来了:“哎,我说这位小娘子,我二人帮了你你还赶我们?” “哎呀不是。”周小娘子急的一头香汗,焦急的跺着脚:“适才那马小官人是本地有名大官人的儿子,你们打了他,一会儿县衙定会来拿人的,趁他们没来你们快走。” “哦~”乔冽这才恍然:“多谢这位小娘子关心了,如此确实该走,兄弟走了。” 马灵脸色有点难堪,乔冽此时遇上事就要走让他觉得不齿,然而兄弟间的矛盾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当下掏出一锭银子放桌上道:“多谢周小娘子关心,这锭银子是饭钱,剩下的权当赔偿,告辞。” 说着就和乔冽快步出了汤饼店。 “哎,哎,不要你们赔的。”周小娘子拿起银子追出去,却哪里追的上,只好回转店内。 …… 北面,广信军左近。 鄂全忠谈妥了摆渡的船家,没有马上回白石山,反而骑着马绕道到了广信军附近,这里是一处背靠树林的院子,两间茅草屋,左边一处菜圃,右边乃是鸡舍,养着三五只鸡,外面则是竹子做成的篱笆并有一半人高的木门,木门左侧竖着一根两米的木桩,上面挂着铃铛,看起来很是简朴。 鄂全忠下了马,看着房屋,神色间有些怀念也有些踌躇,半响,拉响铃铛:“有人吗?故人来访。” 吱嘎—— 房门开处,一条九尺高的汉子将脑袋探了出来,看见鄂全忠笑道:“兄弟,你来了。” 鄂全忠见房门开了,赶忙自马上解下带的酒肉举起来晃了晃:“许久未见兄长,今日特带了好酒好肉过来。” “兄弟能来俺就很高兴了,怎生还让你坏钞。”那汉子大笑迎出来,但见他长得身高体长,三牙掩口髭须,面方肩阔,眉竖眼圆,两条臂膊粗壮异于常人,一望即知乃是孔武有力之辈。 鄂全忠将马就近栓了,待汉子开了院门方才进去。 大汉笑道:“兄弟且先进去,俺去拔点儿菜,晚上好好吃一杯酒。” 鄂全忠展颜一笑,进屋放了酒又出来寻到那人一起摘菜,两个粗壮的大汉蹲在地上,蒲扇般的大手一起拔着地上相对幼小的野菜,间或交谈两句。 少顷,大汉拿着菜进了厨房,鄂全忠倚在门框看着他,眼中神色逐渐坚定。 (本章完) 第31章 幻魔君 第31章 幻魔君 道清哥哥,俺们就不帮那个弱女子一把?似此如何算是好汉。” 关了房门,马灵忍了一路的怒气当即释放了出来,粗声粗气的对着乔冽道。 乔冽也没生气,反而笑眯眯的看着马灵,答非所问的道:“兄弟你说,为啥贫道的绰号唤作幻魔君?” 马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把眼睛盯着乔冽,焦躁道:“你唤作什么关俺啥事,俺只问你为啥不帮那女子一把。” “谁说咱们不帮他。”乔冽歪了歪脑袋,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 “哎?”马灵愕然:“帮她俺们作甚要离开?” 乔冽站起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咱们留在那里除了能等来衙门的官差还能等来谁人?” 马灵想了想,摇摇头:“想来是只有官差。” “既然如此,官差来了伱我难道还要把他们打倒不成?”乔冽歪着脑袋看着马灵:“打了官差你我如何自处?” 马灵听了嘿然不语。 乔冽将包裹打包好,淡声道:“而且,你我身形已露,怕是不多时咱们就要被差人找上门了。如今先去与贫道一起退房,回头再告诉你怎办。” “好叻。”马灵立马起身收拾东西:“这才是俺的哥,只要你愿意帮忙,俺怎么地都成。” 乔冽气的踢了马灵屁股一脚,笑骂道:“贫道看你这厮就是动春心了。” 马灵当即叫起撞天屈来:“道清哥哥恁地冤枉好人,俺只是想帮那个小娘子罢了,可不敢有其他心思。” “快些收拾吧。” 乔冽懒得听他狡辩,待马灵收拾妥当,两人迅速出去退了房间,由乔冽带着三拐两拐转入一处街巷不见了。 也是乔冽猜的准,就在他俩离开不过半个多时辰,就有捕头带着一班差役风风火火地进了这店。 “你说甚?退房走了?”捕头歪着头瞪大了眼看着掌柜的,像是不信他所言。 掌柜的弯腰赔着笑道:“真走了,小人骗谁也不敢骗恁啊,又不是患了失心疯。” 捕头一指他:“你可想好了,这俩人得罪了马爷的小官人,若是你瞒着须得吃马爷的挂落,那可得不了好。” 掌柜的一脸苦笑:“瞧恁说的,我……我如何敢做这等事。” 说着就怀里取了些碎银子凑过去:“恁帮帮忙,这两人实是真不在此了。” 捕头看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接过银子高声道:“看来是真不在此地,你要再见了立马报来。” “哎,哎。”掌柜的连连躬身。 “走。”捕头一挥手,带着人出了客店,边走边嘀咕:“两个撮鸟倒是聪明,打了人就跑,害我这通查找,该不是已经跑出城了吧。” 这一群人呼啦啦的走了,却没注意到对街有两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一直在窥伺着这边,等人走远,其中一面色腊汁黄,留小山羊胡的人咋舌道:“乖乖,这些衙门的鹰犬行动真快,道清哥哥果是说中了。” 这老人竟是马灵,旁边面色红润,胡须银白的老者显是乔冽。 他冷冷一笑道:“这班人碰着平头百姓自是不放心上,但有豪强使钱开道时莫不用心办事,只这点不变,他等行为有何难猜的。” “哥哥说的是。”马灵附和一声:“只没想到哥哥有这手变幻相貌的手段,当真不愧幻魔君之名。哎?只如此还要那度牒作甚?” 乔冽骂道:“你个憨子,贫道这些东西不钱啊,这些东西用一次少说几十两银子,做起来又耗时间又费钱财,一人两人还行,等兄弟多了,这光上妆就要个一天,卸了这装扮还要用特殊药水,又是笔销,还不如直接拿着度牒换件行头来的爽快,哪个做差的闲着去查方外之人的相貌。” 马灵见说也不着恼,只一旁嘿嘿憨笑着,气的乔冽狠狠瞪他一眼却也没辙。 “即恁地,下面俺们怎么做?”马灵看着乔冽道。 乔冽想了下道:“且去那汤饼店守着,似此纨绔子弟被驳了面子多半要找回来,咱俩是他眼中钉,如今寻你我不着必然愈加气闷。那小娘却是他心头所好,今次又因着你我在那小娘面前失了面子,如此纨绔性子加气闷,定能让他不顾律法强行掳人。” 马灵皱着眉:“这……似此能防他一次,如何能次次都防?” 乔冽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所以要让他把人掳走。” “哎?为何?”马灵不解。 乔冽面色古怪的道:“你想,若是你想强做那事儿的时候,还会让父母知道不成?” 马灵张了张嘴,果断摇头:“不会。” “这就是了。”乔冽拂了下假胡须:“你我只需跟着,定会找到那马公子,遮莫那时守着他的人也不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乔冽将手做刀状往下切了下。 马灵对杀人也没什么抵触,这一路南来早不知杀了多少,当下一点头:“哥哥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那好,如今先去找家客店,遮莫还要在这等两天,希望那纨绔子弟快些。”乔冽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走。 马灵见说连忙跟上,吃饭睡觉乃是大事,他可不想在这时节住到街上去,能冷死个人。 当下两人另找一处客店住了,马灵时个急性子,随即就拽着乔冽出来回到周娘子汤饼店附近找了个茶水铺子,寻了个视角好的地方,弟兄二人就那处坐了。 偏生马灵是个闲不住的,时不时就抬头张顾一下汤饼店。 乔冽看的眼晕,不由出声安慰:“兄弟忒也急了些,那纨绔遮莫还要应付父母,今日当是没有那功夫来寻那小娘晦气。” 马灵见说安静了一会儿,只这心中总是忧心仲仲,忍不住道:“哥哥,你说那厮会不会晚间动手?” 乔冽低头想了下,摇摇头:“不好说,贫……我却觉得这厮今晚多半会被他爹娘缠上,似这种纨绔子弟,要不他爹只顾银钱却有个溺爱的娘,要不爹娘都是一般的混账,只知宠溺不知教导。” 冷声一笑继续道:“似此等人,贫道遇过不少。” 马灵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低声道:“那哥哥没有把他们……” 说着比划了个砍的姿势。 乔冽翻个白眼,低声回道:“似此,你家哥哥我就没啥好做的了,整天净杀人去了。” “嘿嘿,倒也是。”马灵见说也是一笑。 这世道,好人不见得少,坏人却一定多,不管辽地还是宋地莫不如是,马灵自己也是见惯不怪了。 …… 茅草屋内,浓郁的酒香已经充斥在房间里,卤肉与菜肴已经冷却。 鄂全忠喝的醉醺醺的看着眼前的汉子道:“兄长,嗝……你……你真愿意和我走?” 那汉子也是醉眼朦胧,闻听也是一脸的无奈:“兄弟,俺早就受够这世道了,俺爹俺娘都是一辈子租人田种,到了(liao)也没能有块自己的地。俺……” 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学了一身本事,读了一肚子书,却到现在也没人愿意正眼看俺,凭什么!就凭俺是泥腿子出身?老子不服!若是你家哥哥真像你说的那般义气……” 抬起胳膊拍着自己的脖子道:“这腔热血便是卖给他又如何。” 鄂全忠闻言坐直了身子,两手扶着膝盖,直愣愣的看着面前人:“这是落草,不是耍的。” 那汉子狞笑一声:“落草也好过俺这望不到天的日子,况且此时你哥哥需要人手,俺去了遮莫还能做个元老头领。” “不后悔?”鄂全忠又问了一句。 “俺卞祥……”那汉子望着鄂全忠双眼:“何时后悔过!” (本章完) 第32章 羊欲闯狼窝(一) 第32章 羊欲闯狼窝(一) 真定府,马家,马小官人屋内。 这屋子满是香枝木的家具,墙上挂的皆是名人字画,靠墙的架子上摆放着玉石雕刻的骏马与佛像,摆设的都是前朝古物,地上则铺着羊毛毯,怎一个奢华了得。 “你说甚?人还没找到?” 一个身穿锦衣,半边脸红肿的公子哥正揪着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厮领子使劲儿的晃着。 “没……没有。小郎君,小郎君恁停一下,太晕了。”小厮被晃的脑袋就似没长在脖子上一般前仰后合,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废物!”公子哥儿就是马小官人,大名马承业,却是他父亲希望他能继承家业取的名字,只是可惜,马员外事务繁忙疏于管教,母亲马氏又是个宠溺孩子的,净顺着他的性子来,生生养出一个小郎君秧子,这点儿上乔冽是一点儿没说错。 “呼……”小厮深呼一口气,感觉脑袋没那么晕了,连忙上前赔笑:“小郎君,都两天了,遮莫那俩鸟人早就跑了。他俩就算是外地来的蠢材,怕也早就知道咱家的名声,哪还敢留在城里等恁寻上门去。” 马承业火上心头觉着身上燥的难受,一把扯开衣襟,衣冠不整的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叵耐那厮竟敢坏本郎君的好事。” 一把将桌子拍的震天响:“若是拿着,定要拔了这俩厮鸟的皮。” 小厮一旁无奈,刚才都说了人跑了,上哪儿拿人去。 只是他也熟知自家小郎君的秉性,若是不能叫他出了这口恶气,一会儿这气就要往自己身上撒了,他打人又没个轻重,若是因此伤了却不是倒霉?当叫他关注到别人身上才是。 当下眼珠一转,凑上前去道:“那俩鸟人跑了,不是还有个周小娘在吗?她在哪汤饼店里,却不是个随时能跑的。” “嗯?”马承业转头看着小厮,圆溜的大眼盯得他心里发毛,却不得不挂着笑容对着自家主子,这时候要是脸上有别的表情,估摸又是一顿好打。 “照啊!”马承业似是大梦方觉一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小厮见他起身连忙朝后躲,差点儿被自家小郎君的胸膛糊在脸上,心里的恶心劲儿偏偏又没法说,只好站那尬笑着。 马承业来回踱了两步,拿手一指小厮:“你,你去将别院打扫一下。” “哎,好嘞。”小厮喜笑颜开的转身就走,终于可以暂时离开了。 “等等,回来。”马承业想想又改了主意。 又有啥事? 小厮翻了个白眼,转身又是谄笑着:“小官人何事。” 马承业抱着胳膊低头寻思一下:“伱不用去打扫,另找个手脚麻利的去别院。” 小厮忙不迭应声:“哎,是。” “你先和我去母亲那,就说……就说我气闷,想要出去走走。”马承业一手掐腰,一手挠着头发想了个理由。 小厮心里撇嘴,暗道你这理由能出去才怪。 嘴上道:“小郎君,不是俺说,主母这两天正忧心你出门再惹出事端,恁这么一说,遮莫又要哭了,到时绝对出不去。” 马承业想想母亲那哭天抢地的样子,瞬间觉得头皮发麻,抱着胸摸着下巴缓缓道:“这倒是……” 想了半天没想出辙来,焦躁的叫道:“那你说怎生是好?” 小厮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主母最是信佛,小郎君,恁不如说觉得甚是晦气,想去庙里烧炷香求佛祖保佑,顺便在庙里住个几日,再让几个家丁跟着,这般遮莫是能出去。” 马承业焦躁的一甩衣袖:“叫人跟着出去,我怎好去周小娘。” 小厮笑着道:“小郎君,恁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出去了,随便给他们点儿银子让他们自去寻处耍乐等恁岂不是好?这府里,除了家主身边几个管事,谁还敢不听恁的?” “对啊,倒是我气糊涂了。”马承业一拍脑门儿又高兴起来:“一会儿你我出去,你去找癞三,想办法把周小娘给我掳去别院。” 嘴里哼哼两声,阴笑着说:“老子本来还想慢慢玩儿,如今没这耐性了。” 小厮弓着腰笑着应是。 …… 时间进入仲冬,天气愈发的寒冷,树上的枝叶全部换了装束,远远望去黄灿灿的一片,好似树木在宣告自己的富贵一般。 白石山,昔日不大的山寨最近人进人出热闹的很,费珍与薛灿奉了吕布的令,将山寨应用之物开始打包装车,不便带走的就送与附近人家,另外开始遣散喽啰,有一二十人不愿远离乡土,费、薛二人也没去劝,包了厚厚一份银子送他们下山。 就这样几日过去,除了房屋没拆,就剩下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了。 “有些冷清了。”吕布站在聚义厅前,看着正在指挥装车的费珍有些感慨的道。 邓飞在侧,闻听笑道:“等到了京东开山立柜,必然能比现在这个山寨红火,到时候哥哥别闲弟兄们吵闹便是。” 吕布笑了下,打趣道:“若真是如此,某这个哥哥方当的称心如意,强似现在兵不过百余,将不过十人。” 邓飞闻说,挠头道:“哥哥且放心,俺肯定哥哥能心想事成,这辽地都被哥哥杀出来了,在宋地谁还能比的上哥哥。” 吕布拍了拍邓飞肩膀道:“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以为光武艺强就胜似一切。” 那曹孟德比某怎样?让他匹马某也能杀死他,无奈最后还是输了,非是某统率军队不行,而是输在大势上,这如何用人,如何谋划,遮莫真要好生琢磨了。 吕布望着远方沉思着。 邓飞兀自不忿道:“哥哥莫要灭自己威风,俺不信人强还能有错。” “哈哈哈,好!”吕布也不好就这个话题过于打击他:“做哥哥的强给你们看,但兄弟们也要帮衬着某才是。” 邓飞拍着胸膛道:“自火并以来,俺这满身热血就卖与哥哥了,哥哥去哪,俺去哪儿。” “报~”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不妨一个探子骑着马进了寨子,一路高喊近到跟前来,下马抱拳道:“报~寨主,有一伙约五百余人的队伍正自西面朝山寨前来。” “可是官府的人?”吕布神色一动,他们最近刚弄死沈家人,自然想到或是有人报案使得官府前来征剿。 探子摇头:“没有旗号,观其衣饰也是杂乱不堪,当是哪里来的强人。” 吕布与邓飞相视一眼,邓飞冷笑道:“哥哥,遮莫是哪个不开眼的蟊贼前来讨野火吃。” 吕布狞笑一下,一张冷硬的脸庞看起来愈发不像好人:“正好这几日某身子骨闲的发痒,却不正好有人识趣前来供某解闷儿。” 看着那探子道:“去通知其余头领准备战斗。” “是。” …… 白石山东面。 有三骑正在官道上不紧不慢的赶着路,当先领头的是快刀鄂全忠,后面跟着得胜钩上挂着大斧的卞祥,卞祥身旁则是一个满脸疤痕的壮汉骑着一匹黄色瘦马,了事环上带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虎叉。 “卞祥兄长,傅祥兄弟,前面不远就是山寨,估摸着我这几天不回,哥哥已经等急了。”鄂全忠用马鞭指着前方笑道。 “倒没想到这里也有好汉聚义,早知道俺早来相投了。”傅祥笑着说,一张疤脸显得愈发狰狞。 卞祥瞪他一眼,佯怒道:“你早来相投,今日岂不就俺一个晚来的,你还是和俺一起的好。” 说着,卞祥忍不住笑了起来,鄂全忠和傅祥也是大笑不止。 各位有票的话麻烦投给鼠一张,反正大佬也不缺,小可需要鼓励。┭┮﹏┭┮ (本章完) 第33章 羊欲闯狼窝(二) 第33章 羊欲闯狼窝(二) 前往白石山的道路上,一群持枪拿刀的强人三五成群的走着,有那路人远远见了这伙人,连忙跑远避开,免得遭殃。 “这里就是白石山?哪里来的蠢鸟竟在此处立寨,怕不是个傻子。” 李勉停马驻足环顾四周,确是山高峰险,崖壑幽绝,奇景壮观,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这里乃是太祖龙兴之地,各处眼光都盯着这里。这官府没把这里给剿了遮莫还是自己给挡了枪,谁让自己这两年弄得官府颜面无光,因此得那禁军将领田子茂盯得自己甚紧,若不是今年辽地出了卢六斤和苏蛾儿时常寇边大弄,惹得边郡官员集体上告求援,他被上官推荐去边境应急,遮莫自己已经是被追堵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还想像今日这般拉着队伍出来却是做梦。 他在想着心事,旁边沈骥凑上来道:“表舅说的不错,若不是这山寨的撮鸟平时行事低调不曾大弄,官府又没空搭理,早就将这厮们剿了。” 入娘贼,还真是老子给挡的枪。 李勉听了却是一阵气闷,沈骥这话是给他想法做了背书,当下兀自气闷,催着马闷不吭声的往前走。 别看他说费珍薛灿两人傻,他当年刚出道时也是个鲁莽之人,在太祖龙兴之地闹得厉害,十数个村寨都被他屠的干净,更有官吏被他抓住扔鼎里烹煮了,致使远在汴梁的官家都知晓他的名声,专门给河北路各级官员发出通牒“不管透漏,若贼入北,帅以下并以军法处置”,导致河北路各军州盯他比看娘们儿还积极,这就绝了他北窜进入辽地的路子。而在这种环境下,寨子能得到的财货越来越少,最近甚至隐约感觉手下有些不稳。 看来此次打掉这个白石山寨,必须要想法离开河北路了,不然等田子茂那个亡八腾出手来,我这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他这里正想着,不妨前路侦察的喽啰跑回来道:“禀报大当家的,前方山路发现白石山的撮鸟,他们已在下山途中。” 李勉冷笑一声:“哦?这伙撮鸟倒是懂事,自己下山来倒是免去爷爷们上山攻打的辛苦。” 对着喽啰道:“速去通知大伙快速行进,既是有人不想活,爷爷们正好做个善事送他们一程。” 李勉一踢战马,催促行军,带着同伙乌泱泱的杀到山脚下。 另一边。 吕布带着留守在家的邓飞、萧海里、费珍、薛灿四人并一百二三十名喽啰下的山来,遥望见李勉队伍不甚齐整的跑来,不由鼻孔中哼了一声。 “哥哥何事?”邓飞听到了,转头问道。 吕布斜乜了远处李勉等人一眼:“土鸡瓦狗,找死!” 邓飞笑了,眼中满是崇敬的看着他:“在哥哥面前,此等蟊贼自是不堪一击。” 前方萧海里的吼声同时想起:“加快速度,灭此辈叵测之心,让他们看看从辽国来的汉子不是好招惹的。” “吼!” “吼!” “吼!” 众人举着兵器发出一阵怒吼,原白石山喽啰骇然的看着这伙目露凶光的凶徒,薛灿感慨的对费珍道:“此才是百战之兵。” 费珍满脸兴奋道:“我等必胜!” “哦!” 原白石山的人纷纷扯着嗓子高喊,似是不想让人专美于前。 尘土在步伐间扬起,已经开始枯萎的草叶被一双双脏旧的鞋子踏过,再也无力直起身子,只能不甘的发出“沙沙”的哀嚎。 青空之下,两军相对而行,遇见的速度自然快上许多,不多时两伙人朝面,纷纷列阵站定。 李勉看见对面半数都是马军且多穿甲胄,不由眼馋不已,虽然对方队列齐整,但人数太少也就没放在心上。他的心在见着这伙马军时就从杀人灭寨变成了打服吞并壮大自己,大不了杀两个撮鸟给沈骥解气。 心里着急,也不用别人喊话,当下促马走到队伍前面,提气大喊:“呔,对面的撮鸟听着,我乃黑面瘟神李勉,识相的速速下马请降我饶你等不死,不然大军杀去,让你等个个都死。” 吕布在军前看着对方看似紧密实则松散的阵型,以及寥寥不过百人半数没有着甲的马军,不由疑惑道:“这人遮莫脑子有病,这等不中用的乌合之众就敢和我等叫板,莫不是失心疯了?” 身后费珍、薛灿听了对视一眼,薛灿开口道:“哥哥莫要小看李勉此人,这人在河北成名多年,凶名甚重,官府数次围剿皆被他杀出,因此谓之心腹大患,而且河北匪寨虽多,数他第一,匪众足有近千人。” 吕布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军容不整的李勉,张了张口,半天挤出一句:“似此等插标卖首之徒如何逃过官兵围剿的?” 费珍、薛灿有些无奈,不明白吕布为何就认准这李勉是乌合之众,明明对方人数是己方两倍有余,然而已经提醒过了,两人也就不再言语,只是握紧兵刃盯着前方。 李勉在那边看吕布等人没有动静,以为被自己镇住了,手中长枪一指,故作豪迈道:“看你等模样,当是知我名声的,既如此,还不下马请降更待何时?” 邓飞是个暴脾气的,闻听此言破口大骂:“哪里来的腌臜厮,竟跑到在这里撩拨伱家爷爷,趁早与俺夹了鸟嘴滚远了去,不然打的你满面桃开,到时反倒不美。” 李勉气的脑门儿青筋暴起,环顾左右道:“哪位兄弟替我宰了这个嘴臭的腌臜泼才。” 当下一骑飞出,众人看去就见来人一张宽脸,浓眉大鼻子,正目眦欲裂拿着掉刀一指众人:“我乃沈家庄沈骥,你们这干腌臜杀才竟敢于我家杀人劫财,速速献上脑袋饶你等不死。” 却是沈骥听了李勉适才的话,闻听他绝口不提沈家的事情不免暗自恼怒,心道表舅也是个靠不住的,若要报仇还当亲自动手。因此特意点出沈家的事情,再上前亲手斩杀几个仇人,待得双方仇恨加深,自是无人敢降。 吕布阵中薛灿大喝一声出马骂道:“无胆的撮鸟,前番你侥幸跑了不知好生躲藏,今番却又跑到老爷们面前讨死,看我薛灿来斩你。” 沈骥大怒,拍马舞刀照薛灿脑袋砍来,薛灿丝毫不惧,当即举起三尖两刃刀相迎,一声巨响,薛灿就觉得胳膊一沉,心知对方乃是力大之人,当下抖擞精神多用巧劲儿来敌,两人刀来刀往杀做一团,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这边李勉看的心焦,他虽然恼怒邓飞的言语不敬,然而想要收服这伙马军的想法却不会因一人而打消。如今沈骥自作主张出阵又速胜不得薛灿,看在外人眼里,那就说明自己这伙人算不得什么,似此如何让人心服,因而不由的转头看了眼身旁的邓云。 邓云本就是好胜的性子,为人又狂妄,此时看沈、薛两人战做一团早就心里嘀嘀咕咕的,这边李勉看过来,邓云见状心道:首领也发现他这外甥也是个外强中干的,果然还是要靠我们这些老伙计,此时我不出场还能有谁。 当下飞马而出直取薛灿。 李勉心中叫遭,连忙对立在邓云那边的沙摩海道:“沙兄弟快上去助阵。” “啊?哦!”沙摩海一愣,他脑子反应慢,过了两息这才打马上前。 “直娘贼,你要斗将,却耍无赖。”费珍见邓云不讲规矩登时大怒,连忙催马出阵。 另一边萧海里也绰起熟铜刀,一声不吭打马而出。 吕布冷冷扫了一眼,握紧缰绳的手稍微的松了一松。 这时邓云已经杀到薛灿面前,两个人杀他一个,薛灿本和沈骥武艺相当,这突然加了个人不免手忙脚乱,一杆三尖两刃刀左挡又遮频频招架。 沈骥却是心中大喜,他现在只想杀死薛灿,他又不是什么讲究公平的主,有人相助自是乐意,当下手上加紧,恨不得一枪给薛灿捅出八个窟窿来。 可惜沈骥不知,邓云是个心高气傲本领一般的主儿,他这一通发狠虽然让薛灿手忙脚乱,样子狼狈,却也没能真个伤着他。 “狗贼看枪!”说时迟那时快,费珍飞马赶到,一把点钢枪,枪出如繁星,点点寒芒带着致命的杀机洒向邓云。 “好贼子!”邓云大叫一声,连忙使劲浑身解数挡了下来,那枪如毒蛇,只三五招邓云就被杀的大汗淋漓,眼看就要遮挡不住,后面杀出沙摩海举起九环截头大砍刀猛的劈向费珍。 咣—— 一声金属撞击声,沙摩海脑门青筋暴起,满脸的疙瘩透着红光,眼睛吃人一般瞪着突然拦住他的熟铜刀。 “相好的,暗中偷袭可不是好汉行为!”萧海里脑袋已经长出一茬黑密的头发,如今双手持着刀,正硬顶着沙摩海的大砍刀。 “俺可没说俺是好汉。”沙摩海脸上的疙瘩红的发紫,好似充血的脓包,让人生怕下一刻就爆开喷上一脸脓血。 “呸!”萧海里啐了一口,同时吐气开声,一把将沙摩海顶开,两人抡起刀来硬生生的对砍。 当下,这六人三匹马转着圈的厮杀,十二条胳膊舞的人眼缭乱,六把兵器打铁一般碰撞不停,战不片刻,突然一人惨叫一声掉下马来。 感谢投票的好汉们(●''●),还望你们多多激励下小可,小可会加油的~~┗|`o′|┛嗷~~ (本章完) 第34章 羊欲闯狼窝(三) 第34章 羊欲闯狼窝(三) 众人急忙看去,却是邓云被费珍一枪刺中腹部,剧痛使他不由自主松手任长枪掉落,死死抓住攮入身体的枪杆,瞪着眼睛不知该做何反应。 “死!”费珍大吼一声,双手使力将邓云挑上半空,随即重重摔在地上。 邓云圆睁着眼睛瞪着天空,有出气没入气,身下晕开一团血迹,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薛灿兄弟还说李勉乃是河北有名强贼,看其手下多半是有名无实之辈。”邓飞冷笑着看向战场:“那沈骥遮莫和薛灿兄弟在伯仲之间,另一个汉子看样不是萧海里兄弟的对手,此等人怎杀出的威名?” 吕布冷笑一声,不予置评,只是左手松开缰绳,右手将方天戟挂到了了事环上,同时拿出了左手握住了铁胎弓。 邓飞看到吕布动作,微微提起缰绳,吕布冲锋前喜欢弓箭开路,他们这一干辽地来的老兄弟都知道。 场上随着邓云的身亡已经有了变化。 先是沈骥,他本就年轻,又是第一次上战场,心理素质比之薛灿这等军中出来的人本就不如,占着上风还好,还能凭着一腔血气之勇与人厮杀,如今死了一个,这点儿血气瞬间冰消雪融,就连进攻的节奏也被打乱,被薛灿抓住破绽杀的左支右绌,眼角余光又见费珍挺枪看向自己,卖个破绽转身就跑。 费珍、薛灿也不去追,双双杀向沙摩海,这老兄杀萧海里不过,此刻也是勉力支撑,二人的杀来简直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刀势瞬间散掉,左挡右拦撑了两招,被萧海里寻了个破绽,一刀砍于马下,斗大的头颅飞上半空,死尸掉下马来,三人随即拽了无主战马往回就跑。 李勉见三人死了俩,心中大怒,想要找回场子,左右看向刘广父子与董澄,四人各有算盘,前者本就不是真心想做匪,因此不太想出力。后者则是与邓云、沙摩海两人不对付,压根就不想上去找场子。因此都是不看向李勉,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面现怒色,只是刘广两个儿子刘麒、刘麟实在嫩了些,脸上表情怎么都做不出来,只好目无表情的看着前面。 直娘贼!这四个撮鸟有了反心。李勉一瞬间就懂了,心刷的就凉了。 最近他风头大不如前,他多少能感到手下兄弟有了其他想法,急着攻打白石山也有重新立威意思,至于说仇…… 不过自家表妹的夫家被屠了而已,反正表妹早已故去,报不报的无所谓,更多的还是做给别人看,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是重情义的。然而没想到,这趟出来折了两个心腹弟兄,剩下的四个明显各有盘算有了异心。 那边吕布看到出阵三人开始返回,对面死了两个头领士气下降,脸上多有彷徨惊恐神色,当下一催坐骑蹿了出去,邓飞等马军兄弟早有准备,当下纷纷拿出手斧握在手上。 却是吕布早先见他们骑射学不好,干脆放弃了让这些马贼学弓的想法,干脆每人配备三把斧头,但有开战先扔上一轮再近身肉搏,别说,如此一改这帮人没了射箭的压力,瞬间上手,杀伤力直线上升。 吕布手挽铁弓,手臂连动,连发五箭,箭矢好似同时发出一般,瞬间到了李勉众人眼前,慌的众人连忙挥舞兵器去格挡,四声清脆的响声接连响起似是有人拂过琴弦一般。 然而李勉与刘广父子无心听这清脆的“琴声”,皆是面色阴沉,没想到对头射箭如此厉害,简直类似神迹。 “啊!” 董澄反应稍慢一拍,还好身体动了下,避开要害,却依然被一箭射中肩窝,顿时如遭雷击,拿不住泼风刀,手一松掉到地上,当下也不敢多待,连忙拨转马头朝后退去。 “杀!杀了这帮腌臜泼才。”李勉心中忿怒,不甘心就此退去,高喊一声调动马军朝前杀去,自己则带着步军跟在后面压上。 刘麒刘麟两兄弟听到李勉命令本能就想上前,被刘广一边一个拽住二人:“你二人想作甚?遮莫想要替他李勉卖命不成?” 两兄弟顿时醒悟,哥哥刘麒连忙道:“爹,你说怎办?” 刘广阴阴看了一眼前方的李勉,催动坐骑缓缓跟上:“跟在他后面一些,别往前冲,我等外出游历吃他裹挟上山已是不愿,若是替他送了命就更是不值。” 四周看顾一下,见没人注意他们,刘广又加了句:“一会儿开战看情况,顺则上前,不顺则趁机脱身。” 两人连忙点头,父子三人就小心的控制着马匹,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就在他三人几句话的功夫,吕布一方前排的马军已经扔出手中的斧头,十数柄杀人利器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砍在李勉前军血肉中,血光飞溅中惨叫连天,有人掉下马来,随即被身后的同伴骑着马踏在身上,骨碎肉烂渐渐看不出人形。 “凿穿这群羔羊!”吕布早已收弓换戟,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一双虎目深处似是燃起两团炽人的火焰,胯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他的杀气,四蹄翻飞直冲而上。 “杀!” 身后五十余辽国来的悍勇马匪齐齐爆喝出声,挥舞着兵器跟在首领身后直冲而上。 “喝!” 吕布一声大吼,手中方天戟左砍右劈,一阵刀斧劈砍骨肉的声音响起,顷刻间十数名贼寇死于戟下,跟在后面的邓飞等人纷纷冲入吕布开出的缺口,刀枪用力,好似一只凿子般将李勉的马军生生凿成两半。 “敌酋受死!” 眼前豁然开朗,吕布一眼就看到面前的李勉,连一丝犹豫也无,当即催动坐骑杀奔中军,斩将夺旗本就是他这等悍将所追求的。 “首领,对方杀来了。” 一旁的亲卫中有人见吕布杀透马军而出,不由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绿林中这种人物实在少见,往日能让己方马军吃瘪的只有田子茂率领的官军,什么时候河北出了这么一条大虫。 “亲卫队,随我出击,旁的莫管只杀那领头之人。”李勉脸色铁青,不用亲卫说他也见着了,吕布那冲阵时强烈的存在感让人无法轻忽,本以为只是个会射箭的,没想到竟是个要人命的。 李勉的亲卫是他亲自从寨中拔选出来的三十名精锐之士,就连武艺也是他亲自传授,皆是膀大腰圆之辈,人手一把丈二长枪,虽说不能以一挡百,但以一敌十尚能轻松做到。 这帮人站了出来果然气势不一样,人人策马举枪,冲锋起来也有模有样。 “哥哥小心,对方恐是精锐。”邓飞在身后看到不由开口提醒,这帮人身上穿着统一,兵刃一样,看上去孔武有力,恐怕是对方的杀手锏。 吕布狞笑一声,这帮人还不如张燕手下精骑,尚没有让他小心应对的资格,胯下战马再次加速,方天戟举起,猛地一旋,三名冲的较快的亲卫当即命丧黄泉。 李勉面前,再无人阻拦。 “啊——” 李勉大吼一声,双手一振,手中长枪抖出朵朵枪,虚实不定的杀向吕布。 他也是在河北杀出来的,虽然看出吕布本事不凡,然而到底心中底气仍在,不做过一场,这位河北绿林顶尖儿的人物是不会承认自己失败的。 “萤火也敢与某争光!” 吕布大喝一声,手中铁戟一砸一挑,李勉就觉手中长枪猛地下沉,随即不受控制的上扬,一抹寒光在两马交错时从吕布腰间亮起,直朝李勉脖颈掠去。 “喝!” 李勉吐气开声,勉力将长枪收回竖起。 呛—— 刀斩在长枪的枪杆上发出一声金属声,李勉生死间的冷汗还未消去,就见眼前的刀无力掉下,随即余光就见一抹红影在吕布身上转了半圈,一团寒意夹杂着杀气复又从后方斜斜斩向自己。 糟了! 噗嗤—— 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被如柱的鲜血冲的飞出三尺高。 吕布看也不看,手中方天戟一振,随即扑入后方人群中,左砍右刺,冲着人群中骑在马上的刘广父子杀去。 “首领!为首领报……啊!” “为大寨主报仇~啊!” “大寨主死了!报仇血……啊!” “跑啊!” “这厮不是人,快跑!” 李勉麾下的喽啰有的还欲报仇,瞬间被吕布近前砍死,画戟挥舞连杀十余人,剩下的人瞬间没了继续作战的勇气,一个个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拦下他们。”邓飞大吼一声,率众人飞驰而来,想起吕布之前说的人太少,眼珠一转,这些不就是人?张口吼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后面马军听到邓飞喊话,登时一个个也都吼叫起来,马蹄阵阵,但有遇见跪地请降的就绕过,有人不管不顾的往前跑,赶上去就是一刀砍死当场。 后方,萧海里、费珍与薛灿三人带着步兵赶到,他三人杀死沙摩海后本想带着两匹马回返,结果看到吕布带人冲阵,萧海里与薛灿当即就想回转过去同吕布一起冲锋,还是薛灿拦住二人:“二位兄弟,步军不能没有人领着,且先带着这两匹马回去,等率着步兵跟着哥哥一起冲阵。” 二人也觉得有理,这才听话回返。 此时三人指挥步卒将俘虏收押起来,准备等着带回山寨再行处理。 李勉其人,以及书中的那道圣旨都记录在田子茂的墓志铭中,据说是周邦彦所作的墓志铭。 (本章完) 第35章 羊欲闯狼窝(完) 第35章 羊欲闯狼窝(完) 董澄胳膊受伤退下阵去,刚找一喽啰帮自己包扎好,就听前方喊李勉死了,当即推开喽啰骑上马观望,正好看到吕布杀入人群,后方李勉亲卫被对方马军“淹没”的情景。 董澄连犹豫都没有,返身就跑,实在是吕布那一箭射掉了他心中勇气,如今武艺能稳压自己一头的首领又死了,哪个呆鸟还敢留下来继续厮杀,他董澄是莽又不是傻。 好在他这匹马没经过厮杀,马力还足,一顿马鞭下去,战马拼命的逃窜,瞬息越过最后一排人,脱离了战场。 然而就是如此董澄也没放心,老觉得有人在后方撵着自己,只好频频回头窥伺一下,还好都是错觉。 行不多时,董澄眼尖发现前方一个骑马的身影正提着刀,低头默默的往前缓缓走着,连忙跑到他身旁勒马立在他前面,惊讶的道:“贤侄如何在此处?” 那人抬头,一张宽脸上满是失落,正是早先败下阵的沈骥。 沈骥见了董澄也是一惊,暗自握紧掉刀:“董家叔父是听我表舅的命令来捉我回去的?” 董澄老江湖了,看沈骥暗自戒备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误会了,同时这话里也对李勉有不满,不过这与他无关,不如说沈骥对李勉不满最好。 当下道:“贤侄误会了,俺这样子如何捉你?” 他一把拉开衣服,雪白的布上渗出嫣红的血迹,红的刺眼。沈骥见了微微松了口气,同时心中疑惑董澄怎么受伤跑到这里来。 “再说,”董澄将衣服重新拉上:“你表舅已经让对方寨主给杀了。” “啥!?”沈骥一声惊叫,抬手抠了抠耳朵,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他虽然觉得表舅不近人情对他失望,不想再和他掺和在一起,但也没想到会死啊,表舅那一身武艺端的奢遮,不然如何这多年都未被官府给剿灭,还能在河北绿林称雄。 连忙看着董澄问:“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董澄苦笑,不时向后面张望一下对沈骥道:“快走吧,那边那厮们端的强悍,此时已经杀散中军,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其实董澄哪里看到那许多,只是为了催促沈骥而说的谎话,谁知这谎话正中事实。 沈骥闻言也是一惊,连忙道:“好,我们先走,去哪?” 董澄拨转马头:“先回山寨再做计较,驾~” 沈骥见董澄慌慌张张打马而走,不敢耽搁,连忙打马追上。 阳光下,两个慌张的汉子落荒而逃,只有马匹与投在地上的阴影相随,看起来凄凉的紧。 …… 且说刘广父子三人见李勉被人一戟砍下脑袋,不由的皆感头皮发麻,刘广自问稍逊李勉一筹,眼前这人既然能杀了李勉,那也就能杀了自己,看着吕布盯上自己父子三人的凶煞眼神,刘广当机立断,一勒马缰,吼道:“跑!” 当先朝着与来路相反的方向而跑,他两个儿子本事不及他,早被吕布吓住,连忙跟上自己父亲,生恐跑的慢了落到后面那杀神手中。 “竖子哪里跑!”吕布见三人要跑不由怒吼出声,今日李勉猖狂的言行让他心中怒火升腾,早已决定今日来此的人一个也别想跑,如今看刘广父子要溜,如何不怒? “挡我者死!” 当下方天画戟连劈带斩,血光飞溅中,人体身上的“零件”飞上半空,吕布催马杀透挡在面前的喽啰,打马追了上去。 “哥哥等我!” 邓飞大急,连忙带了十几骑在后方追着吕布而去。 刘广父子在前听到后方马蹄踏过地面传出的沉重声响,不由的心脏狂跳,头皮发紧,一层油汗浸湿了里衣,刘广口中大叫:“这厮弓箭厉害,咱们三人轮番回头注意着……” “爹小心!”刘麒在后方大喊一声。 刘广福至心灵,条件反射的一个镫里藏身。 嗖—— 一支箭矢带着尖啸从他脑袋上掠过,惊得他一身冷汗。 “爹,要不我们降了吧。”刘麟胆子最是不堪,看自己父亲差点被射死,不由心惊胆颤。 刘广大怒,一边回头看一边道:“放屁,那岂不是刚出狼……小心!” 嗖嗖—— 铛—— 刘麒刘麟听到父亲提示,同时做了个规避的动作,就见两根箭矢从脑袋上划过,带起的风声让二人心颤,而射向刘广的箭矢被他抽出刀挡了一下,箭矢偏移,在刘广脸上带出一道血痕飞向远方。 好疼! 刘广脸一抽,抬手抹去留下的血迹,心道这厮的箭恁地沉重,用兵刃格挡遮莫不够保险。 刘麟哭丧着脸,回头窥看吕布没有挽弓:“爹,这贼厮莫不是不想放我们走,这……” 刘麒对着弟弟喝了一声:“二郎闭嘴,我等怎能对贼寇卑躬屈膝。” 刘麟翻个白眼,小声嘀咕道:“那李勉还不是一样是贼。” 所谓知子莫若父,刘广不愧是当爹的,不用看儿子也知他不服,紧张的瞥了眼吕布骂道:“你这不孝子,真真气煞我也,我那是屈身事贼吗?我那分明是赌斗输了,不得不如此,不然那李勉不讲规矩让手下厮并伱我父子,岂不是死的冤?” “那如今后面这个比前一个更狠,怎生事好?”刘麟苦着脸回头看了眼紧追不舍的吕布与更后方的邓飞等人,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世上哪里来的如此狠人,本以为纵横河北的李勉就够奢遮的,这个竟然更加奢遮,端的是不给人活路。 刘广咬牙道:“坚持一下,等安全了再说。直娘贼,这等强贼放任他在此厮混,河北的大官儿都是瞎子不成?” “爹,他等要一直追呢?”刘麒也有些担忧,对方箭术神出鬼没的,若不是他们父子三人一直有一人观察身后,这时恐怕都被射落下马了。 “一直追……”刘广面色阴沉,回头看了眼紧追不舍的吕布:“那我们降了就是,总不能将性命落在这里。” 刘麟大嘴一撇,还没说话,刘麒大喊:“小心!” 嗖嗖—— “啊!” 两支箭矢从刘广右方与上空滑走扎在地上,惨叫的刘广艰难的将身子从左方扳正,后背肩胛上正正插着只箭,随着马匹的奔跑颤动不已。 “爹!”x2 刘麒刘麟见状目眦欲裂,心中怒火腾腾的燃烧都回头拿眼怒视吕布,然而就是不敢回马一战。 “爹没事,叵耐那厮竟对着我一人放箭。”刘广满头冷汗忍着剧痛回头瞧看,就见吕布再次摸出箭矢,准备挽弓射人,心中不由惨然,这是不给人活路啊,此时投降来得及否? “爹,前面有人,遮莫是跑江湖的汉子。”刘麒眼尖,看到前方有三名骑马的大汉都带有兵刃。 刘广连忙抬头望去,就见当先一人拿出刀兵,看样式似是朴刀,心知应是混江湖的,眼珠子一转高喊:“前方可是江湖同道,后方追我等的乃是劫道的匪徒,请助我等一臂之力。” “速速过来。”前方大汉喊道,同时催动坐骑小跑向前。 刘广见他回头说了句什么,另外两个汉子也是绰起兵器催动马匹,心中暗道我计售矣,低声吩咐自己儿子:“一会儿莫要管那三个呆鸟,只跑就是。” 刘麒刘麟忙不迭点头,父子三人谁也未注意,自那三人出现时吕布就只是搭着箭,并未引弓。 六人连连打马,须臾间靠近过来,刘广箭伤处疼的火烧一般,还只得忍痛喊:“多谢三位帮忙,小心那贼弓箭。” 当先的汉子狞笑:“哥哥的箭术自是天下无双。” 刘广一怔,脸色倏地变了,伸手欲拉马缰:“你是……” “老子鄂全忠!” 两马交错,一道刀光闪过,刘广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那马跑了两步颠簸了一下,就见他的头颅突兀的飞起,前冲战马带起的惯性、冲天的血柱将他的头颅冲的在空中转了几圈才开始落往地下。 另一边刘麒听到鄂全忠的话反应倒快,擎出一对金锏欲要打卞祥,被卞祥大喝一声,一斧从肩膀处砍入,当场劈成两截。 哥哥反应快,弟弟反应也不慢,只一拽缰绳马就往旁边蹿去,他是实在没有胆子上前厮杀,只一心想要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还没跑出多远,就听一声爆喝,突然脑后生风,暗叫一声不好,然而晚了,就觉得后心一凉一疼,三截叉尖从胸口透出,接着被一股大力从马上带了下去,重重扑在地上,已是气绝身亡。 那马儿跑了两步觉得身上没人,不由得停了下来,长嘶一声跑一边吃草去了。 “兄弟回来了。”吕布控马来到鄂全忠身旁,笑着打量了下他。 鄂全忠拱手笑道:“让哥哥久侯了,没想到一回来就碰到有不开眼的。” “这厮们随着一个叫什么李勉的贼头前来撩拨,哼,不知天高地厚。”吕布拿眼斜睨了两眼地上刘广的人头,鼻孔中哼出一声冷笑。 “李勉?可是黑面瘟神李勉?”后面拎着斧子过来的卞祥听到吕布的话,不由吃了一惊,开口问道。 “哥哥,等我。” 吕布刚要开口说话,后面传来邓飞的声音,就见十几骑飞驰而来,纷纷停在吕布身后。 邓飞吁了口气,埋怨道:“哥哥乃是一寨之主,莫要总是独自行动。” 吕布笑了笑:“倒是让兄弟担心了。” 邓飞只是叹了口气,心知也怪不得哥哥,弟兄们此时武艺骑术都差的太远,跟上遮莫也是累赘,当要多练才行。 此时傅祥也已拉着马匹回来,鄂全忠向众人道:“哥哥我来介绍下。” 伸手虚指卞祥:“这是我兄长卞祥,枪斧双绝,两臂有千斤之力,因曾徒手放到发疯的黄牛,将其到拽而回,人皆唤他赛仲康,因富户欺压的狠了,于是愤而杀人流落江湖上。” 又一引傅祥:“这是卞祥兄长的兄弟傅祥,善使三股虎叉,一手飞叉术百发百中,因面上皆是疤痕,人称疤面灵官。我之所以晚归就是去寻他二人。” 鄂随后对着二人道:“此是我哥哥吕布,弓术戟法皆是世间一绝,我看不逊那汉末温侯半分,骑术也甚是精湛,可称飞将。后面的是邓飞兄弟,乃是襄阳府人氏,为人最是热情不过,绰号火眼狻猊。” 卞祥与傅祥下马拜倒:“小人二人闻听哥哥仁义,今特来请求入伙,望哥哥收纳。” 众人也连忙下马,吕布往前两步搀起二人道:“二位兄弟若不嫌弃,尚请在小寨安歇,必不使你等失望。” 二人大喜,重又起身与众人见礼,只是对着吕布的时候面色有些古怪,众人已经见怪不顾,也不以为意。 卞祥还没忘记方才吕布所言,忙开口道:“适才哥哥所说,李勉前来撩拨哥哥,可是打赢了?” 鄂全忠与傅祥二人也是连忙望向吕布,于他等河北的江湖汉而言,李勉这名字谁人不知? 吕布但笑不语,邓飞知这种事当事人没有炫耀的,开口道:“何止是打败,那个叫李勉的撮鸟被哥哥一戟削掉了脑袋,哥哥来追这三个鸟人时,彼等已经没了反抗之力,此时遮莫正排队请降呢。” 卞祥等人倒吸口冷气,他们来之前已经听说整个山寨不过二百人,心中虽然有点嫌弃,然而想着自家兄弟总不能坑了自己,再说这伙人准备去京东发展,那里环境要松快些,到时寨子起来了,他们就是元老级的头领,总强过自己一人厮混,没想到人少是真,这战力一点不弱,河北各路豪杰公认的第一人就这么被灭在此处,实是让人意外。 “哥哥,各位兄弟,莫在此闲聊了,我等也回去看看战场收拾的如何了,莫叫那三位兄弟把活干完了埋怨咱们躲懒。”邓飞看着他三人脸上的惊讶之色心中满意,跟着吕布这样的哥哥,他总感觉面上有光。 “哈哈,说的是,莫要让他们等急了。”吕布大笑一声上马,看看地上刘家父子的武器以及马匹已经被己方马军收缴完毕,勒转马头往回而去。 “不知乔冽马灵兄弟回来没有。”鄂全忠骑马跟上,在后面问一旁的邓飞。 邓飞摇摇头:“还没,遮莫事情不顺利,不然此时该回了。” 吕布在前面听到后面的话,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空。 是啊,不知乔冽与马灵兄弟何时能回? (本章完) 第36章 暴躁(一) 第36章 暴躁(一) 月亮接管了天空,只是娇羞的不敢露出脸来,就连点缀的星辰也藏在幕后不敢到前面来,将幕前让给了黑暗。 街上的商家陆续开始关店,不断有伙计出来挂上挡板,掌柜的拿出锁头将门锁住,随后三三两两的提着灯笼,拖着劳累了一天的身子往家里走去。 “秀儿,今日辛苦了,快来吃碗面,剩下的我来收拾。”周大荣挺着将军肚端着碗从后厨出来,招呼自家妹子吃饭。 周小娘子,也就是周秀儿,抬起头擦了下额头的香汗,脆生生的道:“我不累,兄长才是辛苦,恁吃了吗?” 周大荣乐呵呵的将面放在桌上,从妹子手中抢了抹布,一边抹桌子一边道:“我你还不知道吗?早就在试菜的时候吃饱了,特意给你弄得葱油小面,快些趁热吃吧。” “哎。”周秀儿笑着坐到桌旁拿起筷子秀气的吃起来。 没吃两口就叫起来:“大哥,说了不用给我弄鸡蛋,你又放。” 周大荣憨厚一笑:“用不了俩钱儿,一个鸡蛋咱们还是吃得起。小妹,大炮仗这两天总找伱,你对他啥感觉。” “唔……没啥感觉啊。”周秀儿咽下鸡蛋,拿筷子点着下巴道:“再说大炮仗也说把我当妹子呗。” 周大荣看了看周秀儿,叹了口气:“大哥我是男人,当然懂男人,大炮仗要是真的只拿你当妹子也不会总来找你。” 周秀儿闻言脸颊飞红,低着头吃面没有出声。 “大哥和你说个老实话,大炮仗人不错,有手艺,就是挣得不多。”周大荣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道:“倘是他能多挣些钱财让你衣食无忧,你跟他也没什么不好。” “大哥。”周秀儿红着脸跺脚道:“你就这么急着把妹妹我嫁出去啊,再说你还不是一样没娶妻。” 周大荣停下手中活,一挺胸:“那能一样吗?男儿当先立业后娶妻,你兄长我事业已经起来了,你看这两月,昂,隔三岔五就有媒婆上门,大哥我愁什么。你们女子适龄当嫁,如今爹娘不在,我这个做哥哥的需帮着你选婆家,有啥不对的。” 周秀儿苦恼的拿筷子戳着面道:“那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孙大炮仗啊。” 周大荣皱眉道:“恁地说,还有谁?街尾的药材铺那小子?他是挣得多些,却是个好赌的,不是良配。街口王大叔家的小子不错,就是王大娘为人忒过尖酸刻薄,也不是个好人家……” “哎呀,不是啦,你烦死了。”周秀儿甩了下头,赌气大口吃着面。 周大荣还待再说,就听店外一个散散漫漫的声音传来:“都不喜欢?那可好,我提个人物你二人定会欢喜。” 两兄妹急忙看向店门,就听一声巨响,紧闭的店门被人一脚踹开,随即走进来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大汉,后面呼啦啦跟进来七八个面色凶恶的汉子在大堂两侧站定。 看到来人,周家兄妹脸色同时一变,他俩认出来人是真定府泼皮里出挑的人物——九头恶虫癞三儿,这人无赖成性,又好街头争斗,别说他兄妹两个老实人了,就连真定府的其余泼皮无赖看到他也怕。 周大荣自忖是个男的,不能让妹妹出面,连忙笑着躬身:“哎呦,三爷,什么风儿把恁吹来了,想吃什么我去做。哦对,小店前两天进了些好酒,要不恁赏光尝尝?” 癞三儿拿眼皮子夹了他一眼:“不急,怎地,方才我说的话你没听着?” 身后两个小弟连忙将长条凳抬过来,癞三儿将衣裳一撩,一屁股坐下,一脚抬起踩着凳面,胳膊搭在膝盖上,侧着身子看着周家兄妹。 周大荣周秀儿两人看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今天怕是要有麻烦了。 周秀儿战战兢兢站起来,缩着脑袋,拘谨地挪到自己兄长身后,脸有惧色的用小手抓住他的衣襟。 周大荣脸上变颜变色,终是将嘴角扯起,陪着笑脸道:“三爷,光见着恁高兴了,实是没听着。”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癞三儿也是想保持一个头面人物的矜持,坐在那里不想动,“哦”了一声,拍了拍大腿发出两声闷响,懒洋洋的道:“好啊,那我再说一遍,我提个人物,定能配的上你妹妹,你觉得如何?” 他是没什么动作,两旁的泼皮一个劲儿的拿眼瞪着兄妹两人,那眼神就似要吃人一般。 周大荣嘴唇嚅了又嚅,动了又动,到底没敢说出个“不”字,只是脸上笑的像哭一般:“那……那劳烦恁把名字赏下来,让小人们听听。” 癞三儿斜坐着,抬起手看了看,拇指伸到中指指甲缝剋了一下:“马员外的公子,马承业马小官人。如何啊?” 周家兄妹同时色变,周秀儿拽着周大荣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周大荣感受到了妹妹的惊惧,暗里一咬牙,搓着手哈着腰道:“瞧恁说的,小人妹子就是一乡下丫头,如何配的上马小官人那等人中龙凤。再说马家是何等人家,小人这小门小户都算不上的穷酸如何高攀的起,恁这不是开小人们玩笑嘛。” 癞三儿见说,转过头拿眼打量了下周大荣:“呵!你这胖子到会说话昂,光在厨房里忙活倒是委屈你了。” 周大荣忙挤出笑脸,冲着癞三儿点头哈腰的笑着,周秀儿更是将身子往兄长的背后藏了藏,好似生怕被癞三儿看见。 癞三儿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那这样好了,叫你妹子去马小官人那玩玩儿,玩完再送回来,这不就没有配不配的上的问题了。” 周大荣脸涨得通红,腮帮子上的肥肉不断抖动:“使不得,使不得!三……三爷,恁可别开这玩笑,小人就这一个妹子,怎可如此?” “有什么不行的?”癞三儿站起来,两手一摊:“马小官人瞧的上你妹子是你家福气,你个腌臜厮少给脸不要。” 周大荣攒着拳头:“三爷,恁行行好,放过小人妹子,小人……小人这家店可以孝敬给恁。” 周秀儿听了,杏眼湿润,连忙用力拽了拽兄长的衣襟,周大荣则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癞三儿没理她。 癞三儿不屑的一撇嘴:“我要你店干嘛,行了,没空跟你在此磨嘴皮子,快让你妹子跟我走。” 说着冲着周秀儿招了招手,叫她过来。 周大荣听的三尸神暴跳,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双眼圆瞪,眨也不眨的盯着癞三儿,咬牙切齿道:“三爷,真不能通融通融?” 癞三儿看他那样子,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倏地又变脸收了笑容:“周胖子,怎地?你当这是做买卖呢。告诉你,今儿你妹子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你……你们……”周大荣气的浑身哆嗦,一身肥肉都在颤抖。 一众混混泼皮见了,只是冷笑的看着他。 “老子和你们拼了!”周大荣大吼一声,原地蹦了一下,沉重的身子让屋里站的人都感到了震动。 周秀儿一下没拽住,眼看周大荣握拳朝癞三儿打去。 癞三儿哪能让他打到,一闪身让过拳头,伸脚一绊一勾,当即将周大荣放倒,冲着身后的泼皮混混喊:“给我打!” 随即几个一帮闲汉撸胳膊挽袖子,走到周大荣身旁,拳脚登时雨点般朝着他身上落下。 “别打了,别打了。”周秀儿急得快哭了,见阻止不了一众泼皮混混,连忙跑到癞三儿跟前:“三爷,三爷恁行行好,快让他们莫再打了。” 癞三儿嗤得笑了下,用手捏着周秀儿下巴轻佻的笑道:“那周小娘子恁能不能赏光和哥哥我去见下马小官人啊。” “我……我去。”周秀儿下巴被捏得生疼,本能得摆头脱出癞三儿的手指,耳边听着兄长得惨叫以及拳脚落在皮肉上得声音,不由得流下两行清泪。 “这就对了,弟兄们停。”癞三儿点点头,也不在意周秀儿甩开他的手,转头对一种泼皮无赖喊道。 那边几人闻言停了下来,直起腰看了看,纷纷嚷嚷着: “算你小子命好。” “今儿算你走运。” 有那手欠的,走时又踹了周大荣两脚,上到一边站好。 癞三儿伸手往屋外一比,拿眼看着周秀儿道:“周娘子,请~吧~” “我……”周秀儿双手握拢放在胸前,脚下退了半步又站住。 “小,小……妹,别……去。”周大荣被打的不轻,听到癞三儿的话依然断断续续的想要阻止自己妹妹入火坑。 周秀儿恨恨的看了眼癞三儿,又心疼的看了眼自己兄长,一抹眼泪,昂头走了出去,癞三儿等人跟在后面,呼啦啦的又从汤饼店出去。 黑夜如潮,渐渐吞噬了众人的身影。 有人失了心,为了银钱无恶不作。 有人满心彷徨,强忍泪水,装作坚强。 有人从地上爬起来,忍着伤痛,踉跄的往外跑去,想要护亲人周全。 有人从墙角走出,缀在身后,身怀利器,杀机自起。 (本章完) 第37章 暴躁(二) 第37章 暴躁(二) 夜,湿气渐起,本就不愿露面的月亮拉起了浓雾,将自己隐藏的更深。 九头恶虫癞三儿一伙人打起准备好的灯笼,朝着偏僻的城区走去,只是这伙人无论如何都走不成直线,看上去宛如两条鼻涕虫,在夜晚的街道不停的扭曲、游荡。 一路上自是有巡夜的禁军与打更的更夫,只是他们看到这伙人就似是眼瞎了一般,从旁边一路过去,连询问一声都不曾有,有的甚至直接转身从另一处路走过,让本还有一丝期待的周秀儿没了指望,秋水般的杏眼黯淡了下来。 “别指望了。”癞三儿似是知道周秀儿在想什么,表情玩味地看着她:“马小官人早就算到这些了,你以为他会不去打点吗?” 周秀儿冷着脸没有吭声,只一双手攥了起来,拇指指甲死死按着食指,希冀借用肉体地疼痛不让自己哭出来。 走不多时,众人来到一个偏僻的所在,这里四周皆是破烂的房屋,外面临街的墙体破损的尤其厉害,只不知道为何此处竟无流浪汉在此暂住。一众泼皮提着灯笼走过,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残破的家具与众人偶尔映照上的影子,望之犹如鬼蜮。 周秀儿紧咬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尖叫出来,她此时宁愿死也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丢了脸面。 行行复走走,转过一个街口。 癞三儿领着众人来到一处满是藤曼覆盖的庄园前,两边地墙壁因为天色太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只能看到高大地松树树冠挺立在半空,黑夜里配着浓雾望着甚是瘆人。院子的大门上两个铜环失了一半,满是青苔的门身上还有几道看起来似是刀劈斧砍的痕迹,想是此处曾发生过什么让人不忍之事。 到了门前,癞三儿朝一旁使了个颜色,当即两个泼皮上前叫门,清晰的拍门声在黑夜里听起来似是擂鼓一般。 “来了,可是癞大爷在外?” “是癞爷在此,快开门。” 有人应了一声,随着几声响动,门从里面打开,出乎周秀儿的意外,原以为会听到的吱嘎声没有出现,大门十分顺滑的敞开,露出里面干净整洁的庭院。 “周小娘子,请吧。” 癞三儿手一摆,依然是那五个字,听的周秀儿好想一拳打烂他的嘴。 强忍着害怕,周秀儿抬腿走了进去,院内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正在那里等着,看到周秀儿走进庭院,其中一个伸手入怀,拿出一个袋子颠了两下扔给一个泼皮道:“此乃说好的,癞爷恁看看。” 那泼皮不敢擅专连忙走过去交给癞三儿。 癞三儿单手将袋子抛起到空中,又用手接了,打开看了一眼,拿出银子挨个儿咬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好!小官人果是信人,只多不少。不错,真不错。” 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道:“如此钱货两讫,下次再有这种好买卖通知兄弟一声。” 小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癞爷恁客气,下次再有事情还需恁相帮。” 说完将门关上,脸立马拉了下来,心里嘀咕:谁不知道你癞三儿什么人,若不是家里小郎君那不肖子是个不着调的,鬼才想和你打交道。 转头看向后面的周秀儿,眼神一亮,少女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越发清秀,甚至因为火光并不算明亮,看起来有种朦胧的美感。此时杏眼微红,正倔强的昂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好似一朵冬日的梅,真个是“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真是个美人儿,不知道一会儿小官人会不会把她赏给我们。 小厮转着龌龊的念头,目光淫邪的打量了周秀儿一番,方才拿起一旁的灯笼:“跟我走。” 说完转身当先而行,周秀儿有待不依,被另一个小厮推了一把,踉跄一步差点儿跌倒,知道没法反抗,只得咬着牙、攥着拳跟着走。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进到里面后,一路上开阔无比,连颗树都没有,更别提躲藏的地方了,直让一心想跑的她无可奈何。 她哪知道,此处房屋是马承业和另外几个纨绔子弟共同的别院,这帮臭味相投的家伙平素在家里不得由着性子来,索性每人出些钱将此处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但有机会就在此间召开无遮大会。其中有个好良家妇人的家伙,为防人跑做了诸多布置,她当然寻不着机会。 走过一条弯曲的小道,路过一个被堵死的别院,三人进了一处大院内,眼前一座亮着灯火的屋子。 小厮站在门前,待周秀儿上来,将门打开,淫笑着对周秀儿道:“进去!” 周秀儿瞪了他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屋内点着几根儿臂粗的蜡烛,照的屋子十分明亮,两旁各点着两个火盆,使得屋内温暖如春,丝毫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马承业穿着蜀锦做的衣衫,敞着衣襟露着精壮的胸膛,正踩着凳子拿着酒杯喝着酒,看着周秀儿一步步走进来,冲着两个小厮连连摆手,示意滚蛋。 两个小厮将门儿关上又上了门闩,相互耸了耸肩,走到院门处站好,这要是听墙角被小郎君发现了,遮莫就像去年那同伴似的,被打死都没地方伸冤去。 屋内,马承业一口喝尽杯中酒,随手将杯子扔掉,嘿嘿淫笑着走过来,勾着周秀儿的下巴:“小娘子,又见面了。” 周秀儿将头一摆,甩掉他的手指,咬着嘴唇狠狠盯着他。 “哎呦,性子挺烈,哈哈哈,本小郎君喜欢。”马承业不怒反笑,整个人往前凑,周秀儿厌恶的往后直躲,没退两步就靠到门上退无可退。 马承业一手撑着门一手用胳膊顶住她身子,低头看着周秀儿倔强的样子,心脏剧烈跳动着,红着眼喘着粗气道:“如今这里只伱我二人,不若小娘子你成全了我,我一定让你享受想不到的富贵。” 说完低头就欲亲周秀儿。 “啊!别碰我!” 周秀儿猛地尖叫,拼命用力抵住马承业,然而一个如何抵得过一个男子的力量,眼看他手臂离得近,逼得急了“吭哧”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啊!”马承业疼的一松手。 周秀儿猛的推了他一个踉跄,随即转身拉拽着房门,可惜被外面锁死,她怎么也打不开。 “贱人。”马承业被推的退了一步,他一富贵公子哥儿,何时被女人咬过,当即感到大失颜面,走上前一把将周秀儿扳过来。 啪—— 扬手一巴掌甩到周秀儿脸上,他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力气不小,直接把人扇倒在地。 “贱婢,给脸不要,那就别怪我了。”马承业一把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看了眼被打的尚自懵然的周秀儿,也懒得和她调情了,直接褪了裤子,跪在地上开始解她的衣服。 看着周秀儿那张脸,不期然得又想起前两日被打的经历,不由一边解衣衫一边骂骂咧咧道:“贱婢,妄我平日对你多有挂念,竟敢让人打我,还不来找爷忏悔自己过错,今日又敢违逆我,活该你受我这一掌,待我玩儿完了你,再把你卖给青楼,让你尝尝千人骑万人压得滋味儿,你始知自己过错。” 他正这里忙活着,不期然大门“嘭”的一声爆响被人踢开,木屑纷飞中,抢进来一个大汉,抬起大脚对准他脸就是一下。 “哎呦!” 马承业被踹了个滚地葫芦,捂着脸坐起来,看向来人,却是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用另只手一指:“哪来的老猪狗敢在此造次,知道我是谁吗?” 马灵低头看了眼两眼仍无焦距的周秀儿,以及已经见了肚兜的衣衫,伸手脱下外衣盖到她身上,冲着马承业冷笑一声:“腌臜的贱种,前两日爷爷刚打的你,怎地这快就忘了?” “你?”饶是尚再愤怒中,马承业闻说也是一愣,他分明记得打自己的乃是个少须的青年,何时成了这个须发如银看起来半截入土的老东西。 “兄弟,别和他贫了,早点儿结果了他完事儿。”乔冽踏步进来,手中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尚自滴着血。 马承业看到血迹瞳孔一缩,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蹬着腿往后挪,一边摆着手道:“等等,好汉爷爷,等等,二位爷爷想要什么,若是钱,我……我有很多,愿意全拿来孝敬二位爷爷,甚至还可以叫我爹送钱来,我爹是真定的豪商,很有钱,真的,有钱!信我!” 马灵看着他的怂样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直娘贼,也是个不带种的。” 乔冽冷笑:“他要带种也行不了此龌龊之事。” “也是。”马灵将手中朴刀一挺,迈步朝马承业而行。 马承业惊恐的看着他,声音好似被侮辱的妇人:“等等!别杀我!我可以给你钱!真的!别杀我!” “去你的!”马灵兜头就是一刀。 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过,一抹鲜血激射到马灵脸上,伸出舌头舔了下流到嘴边的鲜血:“忘了说了,俺叫马灵,下去找阎王报名的时候莫搞错了。” 夜色深沉,今夜,尚未过去。 (本章完) 第38章 暴躁(完) 第38章 暴躁(完) 周大荣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家中,那群泼皮打的太狠,伤着了筋骨,然而如今他哪顾得了这个,忍着伤痛,就家中翻出一把朴刀。这还是他父亲在世时买的,意图让他习武所用,谁知他对武艺完全不感兴趣,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加上人又怕疼,胆量又小,最后无法,家里也就放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原本他对此万分得意,甚至觉得自己所作是正确的,毕竟练武哪有学手艺赚钱重要? 如今却恨不得回到从前狠揍自己一顿,若是以前好生习武如今武艺高强,今日小妹又怎会无奈被带走,那癞三儿又怎能在他面前逞强。 都是我的错。 周大荣拧着眉瞪着眼,一双眼睛满是血丝,一瘸一拐的朝门外走去,他要找癞三儿拼命。 “周家大哥,这是发生甚了?周家妹子呢?” 出门之际,一个浑厚的男生从旁边传来,周大荣急忙转头看去,是今天还和自己妹子讨论的孙大炮仗。 “大炮仗……”周大荣看清了来人,不由眼圈一红,转过来道:“小妹……小妹被癞三儿带走了。” “什么?”孙大炮仗本来还算悠闲的脸色一变:“可知被带去哪里?” 周大荣摇头:“不知,但我知道癞三儿的窝在哪儿。” 孙大炮仗不是个蠢的,听了这话再看周大荣手捻朴刀顿时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道:“周大哥稍等我片刻,咱俩一起去有个照应。” 说完就往自己家走。 周大荣此时急得五内俱焚,但是也知道多个人多份力量,连忙催促道:“快些则个。” 孙大炮仗也不废话,连忙进屋翻箱倒柜,不一会儿提着根古怪的棍子,背着一个木箱出来:“快,快走。” 周大荣也没废话,忍着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孙大炮仗看他腿脚不便上去搀扶着,两人快速的朝远处而去。 …… 夜雾弥漫,寂静无声。 癞三儿同着一众泼皮混混一摇三晃的往自家老巢走去,今天这趟“差事”不错,原本说好的百贯钱,马承业那边先给了二十贯,适才又给了百两纹银,算是赚着了。 要不人家马家是这城里有名的豪商呢,就冲这豪爽劲儿,谁不愿和他做买卖,活该人发大财。 心里面转着有的没的,癞三儿迈着四方步,身前身后一众小弟护着,跟大爷似的就回了据点。 “哥哥,这门儿怎么开着?”走前面的两个泼皮到了门口发现院门大开着,不由惊奇的对视一眼,随即转头对后面的癞三儿说道。 癞三儿脸色一变,这处地方是众人的据点,不算隐秘,但却是他这个团伙的脸面,别说普通贼泼皮没有敢在此惹事的,就连官府的衙役都没几个敢来的,能上他这的人不是有身份的大官人,就是几个实权都头,而这些人不会选在这个点儿过来,给他们办事的下人也没胆子如此行事。 遮莫是哪个老相好的过来砸场子? 癞三儿阴阴的看着洞开的大门,一伸手拔出解腕尖刀当先走进门去,身后一众泼皮看他如此做派瞬间胆气一壮,纷纷跟在后面走进去。 一路穿过寂静的前院,众人一眼望见亮着灯火的厅堂。 癞三儿脸颊抽搐一下,压抑着怒火一把推开大门,一眼看到正面主位上拄着朴刀而坐的胖大身影。 “呵呵~我当是谁呢。”癞三儿见了来人心下松口气,随即又更加的恼怒起来:“周大荣,感情你这厮是活腻了上爷爷这儿来讨死了。” “我妹子在哪?”周大荣脸上满是汗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在下巴处汇聚向下低落,这一路走来他浑身伤处无一处不疼,着实让从小怕疼的他吃尽苦头。 “直娘贼,你个讨死的肥猪,拿把刀跟你爷爷我充英雄好汉,怕不是方才那顿打把伱脑子伤着了,在这里跟爷爷撒疯。”癞三儿脸色狰狞的看着周大荣,又一瞥旁边站着的孙大炮仗:“你这厮又是哪个狗才,敢来此放肆。” “周家妹子呢?”孙大炮仗也不答话,只是死死盯着癞三儿。 “两个混沌蠢物,哈哈哈哈~”癞三儿给这两人气笑了,仰天大笑几声,缓缓收了笑脸,慢慢低下头看着对面二人:“都蠢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两个蠢货抓了剁成肉馅。” 一众泼皮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晚间周大荣被他们一顿痛打,心中对这人已经有数,这是个没能耐的,另一个长得精瘦,估摸还不如那个胖的,这等稳赢的殴斗哪个不爱? 周大荣看他们慢慢走过来,心中顿时紧张异常,拄着朴刀吃力的想要站起来,没成想旁边孙大炮仗道:“周大哥别动,闭上眼,一会儿有些血腥。” 周大荣一愣,孙大炮仗做他们邻居两年多了,没见过他习武练功啊,遮莫竟还是个武艺高强的不成? 正思忖着,就见孙大炮仗一把将带着的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圆型带着药捻的东西,就着火点燃了猛地扔出,顺手一把将周大荣拉倒在地。 这也是个不着调的,带什么爆竹啊! 周大荣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心里凉了一截,两家邻居这么多年,怎会不知爆竹是什么样?就算看着奇怪了些,它也跑不过爆竹的范畴啊。 轰—— 药捻烧的飞快,一声震天响声,刺鼻的火药味带着血腥气与烤肉味儿弥漫在空气中。 烟尘散尽,活着的人惊恐的看着方才爆炸的地方,那里被炸了个坑,两个泼皮一个脑门儿和身上嵌了数枚铁片铁钉之类的东西,一个仰面朝天倒在那里,胸口与腹部破了几个小指般的洞,正不停的朝外流血,显是不活了。旁边还有几个伤了胳膊腿的捂着伤口,在那里惊魂未定的坐着,脸上一片惊恐。 “呕——” “呕——” 周大荣哪里见过这场面,恶心得弯腰就吐。 他这一吐好像讯号一般,一众泼皮中有那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一个个弯腰张口就呕,吐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末了实在没什么可吐的,胃液都往外倒了两口。 “我再问一遍。”孙大炮仗又拿出一个圆疙瘩,另一只手拿火折子凑近药捻:“周家妹子在哪里?” 癞三儿在旁看的一脸阴沉,伸手一指他:“原来是你这个做爆竹的,我记起来了。你这厮今天在这里杀人,就不怕来日被官府缉拿?” 孙大炮仗冷笑:“老爷我拿出了这东西,就做好了杀人的准备,说!周家妹子在哪?” 癞三儿眼珠子转了转,硬挺着脖子道:“你也不用鸟强,你那爆竹顶多炸死两三个,这里这么多人,只要……” 孙大炮仗不待他说完,点燃药捻又是一扔。 癞三儿眼疾手快的朝旁一扑。 轰—— “啊!手!啊!我的手!” “我的腿!我的腿呀!啊!” 爆炸声响,癞三儿方才那地儿前方被炸个正着,两个泼皮一个抱着鲜血淋漓的胳膊,一个抱着黑了一截的腿躺在地上直打滚。 其余人看着两人手脚并用的朝旁边散开,不敢靠近半分。 癞三儿被震得头有些晕,晃了晃脑袋看向孙大炮仗脸色都变了,挣扎的站起来,看着又一个圆疙瘩被拿在手上,顿时心里怕了,连忙开口:“周小娘子在马小官人那里。” 孙大炮仗盯着他追问:“那姓马的在哪里?” “在别院。城东那处废弃的区域,有座满是藤曼的院墙,就在那里,很好认。”癞三儿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敢迟疑,他看出来了,孙大炮仗是个狠人,还是个豁出去能要命的狠人,犯不着跟这人要强。 他癞三儿能活这么久做到一方泼皮头子,不光是他敢打敢杀,也得益于他有脑子能屈能伸,不然他尸体早在沟渠里发烂发臭了。 “那里有几人?” “除了马小官人,还有两个小厮。” “果真?”孙大炮仗认真的看着癞三儿。 癞三儿忙不迭的点头:“果真,就他们三个。” “我怎么信你?”孙大炮仗将火折子往药捻那边凑了凑。 癞三儿瞬间大恐,瞪大眼睛道:“别,别,英雄,我没必要骗你,倘若骗你让我抛尸在外入不了坟。” “好。”孙大炮仗点点头:“我信你一回,若是没有……” 掂了掂手中圆形铁球:“这东西不定哪天会在你身旁爆了。” “不敢,不敢。”癞三儿苦笑着连连摇手。 “周大哥,我们走。”孙大炮仗看了眼吐无可吐的周大荣,心中暗叹一声,出声提醒道。 周大荣苍白这一张脸,闻言连连点头:“走,走。” 说着挣扎着站起身来,提着朴刀朝外走去,只是不经意间离得孙大炮仗远了一些。 孙大炮仗不以为意,拿出防风火折子点上,背好木箱,一手端着圆疙瘩跟在周大荣身后往外走,周围一圈人愣是没一个敢动。 许久,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黑夜里,癞三儿才一屁股坐到地上,狠狠捶了下地面:“狗东西!” 也不知在骂谁。 北宋是有火器出现的,当然威力肯定不大,但确实是现代火器的雏形,在《武经总要》中都有记载,小可做了些改变。 (本章完) 第39章 回山 第39章 回山 夜色昏暗,能见度很低,如此夜晚对于巡夜的禁军而言也是困难,点燃的火把、灯笼只能照见身前二十余米的距离。 对周大荣与孙大炮仗而言,天气如此糟糕自然对他们更是便利,那圆疙瘩的爆炸声传出,半天没人能找过来,为他们顺利逃出创造了便利的条件。 寂静的街道上,两人的急促的喘息声似是清晰可闻,此时此刻,周大荣彷佛再次“忘记”适才孙大炮仗那让人陌生的手段,靠他搀扶着往城东赶着。 “大……大炮仗,你今天……和往常……不是太相同啊。”半晌,似是受不了四周的寂静一般,周大荣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孙大炮仗咧嘴苦涩一笑:“周大哥,恁说的,是我杀人时没有犹豫吧。” 周大荣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孙大炮仗喘息着带着他往前跑了近百米,才开口道:“我来真定府前,曾在甲仗库任职。” “恁地说,你还曾是个官儿?”周大荣有些惊讶的瞥了孙大炮仗一眼。 孙大炮仗自嘲一笑:“什么官儿,就是个吏员而已。我这火药技术就是在那里和人学的,后来与上官起了龌龊,处处被其针对,干脆弃了职司不干来了真定谋生。” 周大荣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心里那种别扭感没了,似乎觉得孙大炮仗作为前任官员杀个人似乎没啥,当然他知道自己这想法不对,但总比朝夕相处的邻居是个隐藏的杀人犯更能让他接受。 这边孙大炮仗不知周大荣已经自己把自己说服了,喘息了两下道:“我在甲仗库时,曾有贼人想要前来盗取兵甲,我那时已学得这霹雳火球的制作方法,便拿那贼做了首个验证对象。” 重重喘息了一下:“是以,呼呼,我今次已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周大荣点点头:“守护甲仗库是你职责所在,做的好。” “呵呵,谢谢周大哥。”孙大炮仗露出了笑容,他倒是以为自己这才把周大荣说通了。 “呼呼,前……前面就是了。”周大荣喘息着,看了眼孙大炮仗道:“伱那什么火球还有吗?” “霹雳火球。”孙大炮仗喘了口气,摸了摸额头的汗:“还有三个。” 周大荣闻听惊讶的转头:“恁地少?” 孙大炮仗叹了口气:“这火药不好调配,爆竹生意又不温不火的没甚大钱进账,能有这些个,还是这两年攒下来的。他们就三人,遮莫够了。” 周大荣张了张嘴,想说我觉得不够,又怕孙大炮仗瞧不起他胆小将嘴闭上。 两人又往前行了三四十米,周大荣猛地拉住孙大炮仗道:“等等,有人。” 孙大炮仗愕然,侧耳倾听,前方确实有脚步声音,连忙四下打量,看到旁边有处屋子剩下半边墙壁,低声道:“这里。” 两人蹑手蹑脚的过去,矮身藏好,跪在地上将头探出一截窥视着外面。 就听两道脚步声传来,慢慢的看到两个身影出现在雾气里,一个望着似是正常体态,另一个身高不似常人,高出了一截。 渐渐的走近了,二人看出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人身上背着一个女人。 周大荣仔细打量了几眼,突然身子一颤,用力扒着断壁想要站起来,孙大炮仗连忙拉住他,低声道:“你疯了,出去作甚?” “小,小妹,那是小妹。”周大荣激动的脸通红,连连指着被背着的女人道。 孙大炮仗一脸惊讶,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低头打开箱子拿出一个霹雳火球,又待拿出火折子弄燃了,就听那边有人喊:“谁?出来。” 周大荣连忙站起来,拿着朴刀一瘸一拐的出去道:“你……你们是谁?放下我小妹。” 孙大炮仗这时候也准备妥当,站起来端着他自制的霹雳火球走到周大荣身旁道:“放下周家妹子,不然要你两个龌龊淫贼死在这里。” “淫……淫贼?”那两人一愣,没背着人的那个一指自己道:“我们?不是,你们是谁?” “我是他亲大哥。”周大荣往前一站,用朴刀指着两人:“快放下我妹子,不然就算你们是马家的人也要你们死在这儿。” 这番话说的大气凛然令人生畏,若是周大荣的手没抖得那么厉害就更好了。 也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说道:“大,大哥吗?” 那个背着她的人听到这话,连忙将人给放了下来。 “小妹,你……”周大荣看着眼前这幕将朴刀放低了些,他有预感,莫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旁边孙大炮仗也如此想,只是他毕竟谨慎,不敢就此放下手中火器,依然盯着面前二人不放。 周秀儿站到地上,一手抓着背着他的人胳膊道:“大哥,你搞错了,是他们两人救了我。” 周、孙二人这才放下心,孙大炮仗收了火折子,将火器重新放了起来。 周大荣则是朴刀一扔,一瘸一拐的走到周秀儿身旁:“小妹你没事吧,马承业那厮有没有伤到你。” 周秀儿闻说触了下脸,又疼的赶快撒手:“亏得两位英雄来得及时,我没事,就是被打了一下。” 看了看旁边马灵与乔冽二人,连忙对周大荣道:“大哥先别忙我,还不赶快谢谢这二位英雄。” 周大荣赶忙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两位英雄相救我小妹,要不我实不知该怎办才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小人一拜。” 乔冽连忙上前一把搀住他:“我们又不图你这个,且先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周大荣连连点头:“对对,还请去小人家里一坐。” 孙大炮仗此时在后,听他说话摇了摇头:“周大哥,非是泼你冷水,怕你也是有家回不的了,莫忘了咱俩在癞三儿那杀了人,他当不会放过你我,遮莫报复很快就来。” 周大荣脸色一变,还未来及开口就听自家妹妹说道:“大哥你们也……如此确实回不得了,马承业也已被这两位英雄杀了。” “啊?”周大荣面色大变,与孙大炮仗面面相觑,望向两个看着年岁不小的救命恩人:“恁把马小官人杀了?” “小点声。”周秀儿使劲用小拳头打了下自己哥哥。 周大荣连忙捂上嘴。 马灵一笑:“那等淫贼,不杀留着作甚,让其祸害其她小娘子吗?” 孙大炮仗叹气:“似此很快马家就会知道信儿了,我等明日要尽快出城才好,只是去哪是个问题。” 乔冽看看几人不耐的道:“且先跟我走着,在此处太显眼,我那有歇息的地方,明日一早管叫你们出城就是。” 马灵也道:“没错,先走先走。” 周、孙二人听了只得点头同意,周大荣身子带伤无法背周秀儿,还是马灵背了,乔冽就地上捡起周大荣的朴刀,孙大炮仗背着自己家伙什扶着周大荣,一行人踏上归途,渐渐消失在浓雾中。 …… 第二日一早。 四个老者牵着马赶着车路过周、孙两家所在的街道,见那里站着几名衙门的捕快,当即互相打了个颜色,径直走了。 待出的城门,离真定府远了,孙大炮仗见官路上行人稀少,吁了口气道:“本以为癞三儿是个人物,没想到竟然报官抓咱,真不知道他这名气怎么打出来的。” “别管癞三儿了,反正我等已经离了真定府,今后遮莫打不了交道了。”周大荣搓了搓脸上蜡黄的皮肤,面色新奇的道:“乔冽英雄的这手段倒是有趣,我等皆像是换了个面貌一般。” 乔冽笑了下:“雕虫小技,值什么。你等也是要和我们一起上山的兄弟了,以后莫要叫什么英雄,让人听了笑话。” 周秀儿坐在车上,掀开车窗的帘子道:“乔大哥,我们上山真的行吗?我兄长别说杀人了,打人都不会。” “小妹!”周大荣脸色有些发红,显然是给说中了心事儿,他是真不会。 马灵一旁笑道:“莫担心,就凭周大哥一手膳食手艺,俺看哪个不服,不服就让他们自己做。” 乔冽也笑道:“哥哥为人最是义气,莫说贵兄妹有手艺,就是什么也不会亦不打紧。” “那敢情好。”周秀儿笑着放下了帘子,昨天虽然听乔冽马灵说了会收留他们,但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希望他们那个哥哥真如其所说般是个英雄人物吧。 只孙大炮仗神色有异的看着面前众人,嘴里面呢喃自语:“吕布……叫这名字的人应该有几分本事吧?” …… 天光乍破了远山的轮廓,越过一道坎坷,又越过几许河流。 军营里,人喊马嘶,掀起阵阵烟尘,无数身着皮甲的军汉正在操练着武艺与阵型,只是看指挥台上脸色发青的将官,就知这成果实不怎么样。 忽然,一骑从营外奔入演武场,将马交给守卫的军汉匆匆的跑上指挥台,在对护卫禀明身份后,匆匆跑到主将身旁,在其耳边窃窃私语一番。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勉死了?”名叫田子茂的将官头发有些白,睁大了眼看向报信的人。 那军汉抱拳低头:“禀将军,千真万确,李勉已被白石山贼匪杀死,一同被杀的还有贼人邓云、沙摩海。” “嘶~”田子茂牙疼的嘬了嘬牙子,起身朝外走去:“给我叫张清过来。” “是。” 下方,喊杀声依旧,只是田子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台上。 (本章完) 第40章 清点战损 第40章 清点战损 天光灰暗,阴云拉满了天空,有鸟雀扇着翅膀从空中飞过,投向远方的树林。 中央军帐处,两排侍卫对立而站,一员年轻小将穿着皮甲未佩刀带剑,昂首挺胸顾盼自雄地朝这里走来,正是之前田子茂让人去找的张清。 经过两旁的侍卫点头示意一下,径直掀开营帐走进去。 “主将,恁找俺?”张清约莫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生的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狼腰猿臂,身材魁梧彪悍。 田子茂正抱着臂膀站在《河北防御图》前观瞧,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张清,招了招手:“张都头来了,来来来,近前来。” “是。”张清应声上前。 田子茂乐呵呵的打量了下他:“如何,军营清苦,可还习惯?” 张清笑笑:“主将放心,俺不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哥,这点苦值什么。” “此处没人,称我田叔就行。”田子茂拍了拍他胳膊道:“男子汉就该在军中历练一番,不觉得苦就好,省的你爹下次见了说我虐待你。” “哪能啊,俺爹感激恁还来不及呢。”张清傻笑了一下,好奇的看着《河北防御图》道:“田叔在看啥呢,遮莫又是因为卢六斤、苏蛾儿他们?” 田子茂摇了摇头:“非也。” 拿手点了点地图道:“这次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因此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清好奇的看着他:“啥事?还有让田叔恁拿不准的?” 田子茂笑道:“我又不是神仙会那掐算之法,此次是真不知是好是坏。” 说着看着张清的眼睛缓缓道:“李勉死了,在白石山被人砍了脑袋。” 张清瞳孔一缩,有些惊讶,随即又放松了道:“那应该算是好事啊,这河北又去一强寇,田叔恁也不用老防着他往辽国逃窜了。” 田子茂摇头笑道:“真有这般简单就好了,据线人所说,李勉是因表亲夫家被屠前去报仇,随行的有六百余人,几乎是全部家当了,似此实力却在白石山被人一战破之,连命都丢了。” 张清接上话,喃喃道:“所以这白石山有可能比李勉的实力还强?” 田子茂点点头,又摇摇头,见张清不解,田子茂背着手走了两步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咱们收到的情报,白石山原是军中出去的两个汉子建立的,一个叫费珍,一个唤薛灿,拢共也就拉起一百余人,平时小打小闹也从未有打破庄子的事发生,因此官衙里的大头巾都不愿去费事清剿。据说这次白石山出动的也就一百余人,却击败了数倍于己的敌人,杀了包括李勉在内的三名大贼。你说,这是好事坏事。” 张清一时间呐呐无言,说坏吧,最大的那个心腹之患死了;说好吧,新起来的这个遮莫更狠。 田子茂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有些昏黄的眼珠盯着张清道:“因此我要伱带一都虎骑去白石山一带打探一下,这伙人究竟实力如何,有甚动向,那两个领头的有无招安可能。” 张清拱手领命,此时说话的田子茂乃是将军,不能再嘻嘻哈哈了。 田子茂叹了口气:“若不是被这辽寇牵扯,我军应可以全军压上将他们堵死在山上。可惜,如今连能调用的斥候也不够用,你要小心,见机行事。” “主将放心,俺记下了。” 张清恭敬行了一礼,转身走出营帐。 …… 云飘万里,越过城池,远去千里,笼罩在那险峻奇峰的白石山。 山寨里,不少人手持刀枪正在一处区域外站着,里面关着二百余俘获上山的原李勉部众,这些人如今也是彷徨无措,生怕外面的人把他们给砍了,好在给了热汤和饭食让他们吃喝,让他们知道一时半会怕是死不掉了,不然在他们身上浪费什么粮食。 聚义厅内,有喽啰端了两个火盆进来点燃烘烤房间,毕竟山上气温要更低些,不设火盆屋里呆不住人。 不多时,邓飞萧海里等头领走了进来。少顷,鄂全忠也带着新来的卞祥与傅祥走进大厅坐好,几人说说笑笑一团和气。吕布这时才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高大魁梧的身影似是让厅堂内的气压骤然下降,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目视着吕布在主位上坐下。 “哥哥,伤亡清点出来了。”邓飞一直作为大管家,这些事情在辽国就是他在处理,现在几乎是习惯成自然了,每战之后必然会去计较得失:“咱们马军兄弟七人阵亡,尚有六匹马伤了腿,连着骑马的兄弟一起伤了,好歹伤的不重,养好就行,只是马无法再用了。” 看见吕布点头,继续说道:“步军的兄弟有十七人阵亡,二十九人受伤,有七个重伤残疾,已是不能再战。” 费珍、薛灿眼睛一红,步军是他们的老底子,里面的兄弟各个都能叫上名来,如今骤闻如此多伤亡,顿时伤心不已。 吕布对此已是习以为常,无论是边疆杀胡还是中原征战之时,手底下伤亡的士卒非是今日所能比拟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兵少将寡任何一点损失也需处理好,不然伤了人心则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脑子里飞速的转过念头道:“给受伤的弟兄用好药,如有需要去山下请名医上来医治。以后他们由山寨养着,不愿继续跟着的弟兄,则多多发送遣散费,务必让他们后半生无忧。阵亡的兄弟能找到家人,多送去银两,有愿意上山跟咱们一起走的接过来,以后山寨负责赡养他们。” 费珍、薛灿起身拜道:“哥哥仁义,我俩替弟兄们谢过。” 其余众人包括新来的卞祥二人互相看看,心中多有感触,一起站起抱拳:“哥哥仁义。” 吕布连忙下来将费、薛二人扶起,对众人:“莫如此,如今都是自家弟兄,何分你我?还向某道谢,遮莫你等把某当外人?” 众人忙道:“哪里,端的是没见过如此为下面儿郎着想的哥哥,今时方知仁义二字为何。” 吕布点点头,只是示意众人坐下,并未说话。 邓飞则是继续道:“俺们今日除了损失还有不少缴获,那李勉的马军我等缴有八十七匹,除了死的残的,有二十八匹无伤,轻伤的有三十一,养好了可以继续骑乘。” 众人闻听面有喜色,马匹做为战略资源一直是紧俏货,能一次获得半百之数简直是赚翻了。 “另外。”邓飞见众兄弟面色欣喜开始私语,提高了音量道:“收缴完好的刀枪近四百把,半数以上是那厮们逃跑时遗弃的,完好皮甲七领,铁甲一领,损坏的皮甲有一百三十之数,不知能不能补好,没了。” “似此真是大丰收。”卞祥面有喜色,随即叹口气:“可恨俺们遇上的那三个撮鸟身上连个铁片也没有,不然还能添三领好的。” 薛灿笑的见牙不见眼:“有这收获不错了,没想到那撮鸟弄了这些好货,如今都便宜了咱们。” 萧海里摸了摸自家的大光头:“万幸这人没讲穿甲的集中到一起,不然我等损失还要多。” “遮莫是将俺们当蟊贼了。”邓飞哼了声道。 吕布在首位拍了下扶手:“此事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狮子搏兔当尽全力,今后我等弟兄莫要轻视他人。不过……” 抬眼看了看下方众人:“他一插标卖首之徒,就算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咱们兄弟刀下的菜罢了。” “哥哥说的是。”费珍一拍手赞同道。 鄂全忠叹口气道:“叵耐这厮来的早了些,晚个一刻半刻的我们三人就能赶上这大战,如今只杀了两个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好生不爽。” 吕布笑了下,虎目微眯,意有所指的道:“还有机会,咱们兄弟的日子还长着呢。” 众人大笑。 半晌,还是邓飞开口道:“哥哥,后面那些俘虏怎办?” 吕布刚想说不降者杀了,忽然醒悟此时不再是两军交战,拿手指点着扶手缓缓开口:“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咱们,都是绿林道上混的,如今他们头领死的死跑的跑,也没必要替他们尽忠守节,愿意的咱们就当他是兄弟,不愿意的,给些铜子儿打发了。” “是。”邓飞点头,随即起身:“那俺先出去安排此事。” 薛灿想了下也跟着起身道:“这伙人不少,我和兄弟你一起吧,省的一个人手忙脚乱的。” “成,那辛苦兄弟了。”邓飞爽利的答应。 萧海里站起身道:“那俺去看看受伤的弟兄。” 费珍被他一说也勾起心事,连忙站起来道:“我也去。” 吕布看着他俩道:“某也一起吧,他们为山寨出力伤残,我等也当让这些兄弟安心,山寨并未放弃他们。” 转头看着卞祥三人:“鄂全忠兄弟、卞祥兄弟、傅祥兄弟,辛苦你们三人去俘虏处看护一下,无事则罢,万一有人生事。” 手掌竖起做刀状,往下切了一下:“斩!” 鄂全忠三人连忙道:“遵哥哥将令,定不会让人闹出事端。” 当下众人纷纷出了聚义厅,各忙各的去。 寒风拂过,树枝晃动,空气中的水汽倏然增多,阴云黑的犹如泼了墨汁一般。 天,要下雨了。 求票求收藏,新书生存不易啊~~/(ㄒoㄒ)/~~ (本章完) 第41章 阴雨(求票,求收藏,求追读) 第41章 阴雨(求票,求收藏,求追读)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地下着,不时有人护着脑袋从外面冲入屋内,接过同伴递来地热水美美喝上一口怯怯寒。 经过几天前地劝降,最终二百多降兵有一百二十二人留下,几乎与原本山寨地人达成了一比一地比例。其余人每人发了二两银子地路费让他们走人,倒是让他们感恩戴德,这年头没折辱败兵并强迫入伙,反而发放银钱遣散的强人简直闻所未闻,也因着这事儿这些被放的人自发的替吕布在河北地界宣传了起来,使得更多的豪杰知道其人,此是后话不提。 而选择入伙的人则每人领了五两银子,虽然比不上山寨老人所得,然而他们乃是投降入伙地,这刚来就有钱拿,使得加入的人愈发自觉地融入这里。 只是也不是没人反对,就如…… “哥哥,这钱俺们不能拿。”卞祥与傅祥两个新入伙的头领来到吕布的房前,将两个箱子放到地上。 吕布看了看两人,将手中书放下:“先进来吧,外面下着雨,莫着了凉。” 两个大汉依次进入,将箱子放在地上,箱子上挂着的雨水顺着箱子流了下来,很快将屋内的地浸湿一片。 吕布倒了两杯热茶放到桌上,对着二人比了个坐的手势。 二人道谢入座,卞祥急不可耐的道:“哥哥,俺们上山寸功未立,这钱拿着心不安啊。” 他说的钱是吕布让邓飞分给各个头领的入伙费,每人千两白银。 之前再辽国时虽然有大笔进项,可惜一场遭遇战十停没了九停,若不是邓飞与萧海里机灵藏了些金银珠宝,他们就是光身出户。 比及鄂全忠地到来,众人才再次开张有了进项,前日相商抚恤以及发放遣散费用终是唤醒了他心中那部分属于一方诸侯的做派,与属下相处,自然厚结以恩情为最优。然日常行事,欢宴酒饮不可或缺,财物银钱休要吝啬,如此方能让手下人为之效死。 因此吕布大手一挥,开始撒钱给众人。 当下吕布咧嘴一笑摇头道:“休说二位兄弟前些日在道上斩了两个撮鸟已是立功,就是今日新来投靠,某也会拿这钱财赠与兄弟。” 看卞祥二人还要再说,吕布伸手示意打住:“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做事爽快些。又不是只与二人,乃是弟兄们都有。今后旦有人入伙,某也会奉上千两纹银以做安家之资,此乃规矩。” 说着用拳捶打了两下胸口:“某的规矩。” 卞祥二人对视一眼,卞祥朝着傅祥点点头,二人站起身躬身一拜:“恁地说,俺俩厚颜收下了。” 吕布点点头道:“这就对了。” 看着二人已经平复的表情,吕布心中一动道:“二位兄弟若是有亲属,也可接来一起前往齐鲁之地。” 卞祥叹了口气:“不瞒哥哥恁说,俺们俩都是独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傅祥苦笑解释了下:“卞兄的双亲早年间得病走了。原先俺还有个舅父,可惜去年也是得了场大病去了。” 吕布见说唏嘘不已,安慰两人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两位兄弟日后多娶几房妻妾开枝散叶,当能让先人安慰。” 二人对视一眼,卞祥神色有异道:“这……做好汉的如何可以沉湎于女色而娶妻?” 吕布闻言愕然,一拍桌子道:“这说的甚话,好汉与娶妻有何冲突?须知夫妻乃人伦之始,遮莫做好汉尚要罔顾人伦不成?似此,做好汉何用?” 那边两人闻听愣怔而坐,半晌,卞祥表情难看的道:“恁地说,俺俩被人蒙骗了?” 吕布好奇的看着他问:“二位兄弟是听谁说的。” 傅祥脸色一红嘿然不语,还是卞祥开口:“年前在傅祥兄弟那里盘桓了几日,见了个打猎的好汉叫田虎,颇有勇力,使钱也痛快,俺们聊的也甚为投缘,就是他跟俺俩说起绿林好汉时说的,做好汉的都是孑然一身,有个娘们儿在身边甚为不便,还遭人嘲笑。” 吕布听了呵呵一笑:“遮莫那厮乃是信口雌黄,说些故事哄骗你二人,莫要当真。” “直娘贼,俺就知道那厮是个善弄口舌的。”傅祥突然开口捶了下大腿,脸色涨的通红。 吕布倒是帮着说了句:“想是酒吃多了,说话不免添油加醋。” 三人正闲聊着,突然听到薛灿敲门道:“哥哥,可在屋内?” 卞祥连忙起身道:“哥哥且坐,俺去开门。” 说着迈着大长腿两步走过去将门打开。 “卞祥兄弟也在呢。”薛灿看到开门的时卞祥笑了一下。 卞祥让开位置道:“快进来,哥哥在里面呢。” 薛灿看看里面坐着的吕布与傅祥,觉得空间太小,摇头道:“不进去了,就是来和哥哥说声,乔冽兄长与马灵兄弟回来了,还带着三个人一起,正在聚义厅等候。” “哦?”吕布闻言一喜道:“即恁地,我等一起去聚义厅,卞祥兄弟与傅祥兄弟还未见过他们,一起去认识一下。” 卞祥二人当即应允。 吕布看了看地上道:“先把箱子带走,我等在聚义厅见。” 二人又答应一声回身取了,先自往自己住处送去。 吕布则迈步出屋,与薛灿步行在蒙蒙细雨重往聚义厅而去。 聚义厅此时正自热闹着,厅堂支起了火盆,有喽啰不时穿梭着准备接风洗尘的酒宴。 “嘿~你们不知道,当时俺一脚将那小白脸踹了三丈远,那厮还待要起来和俺拼命,被俺赶上去手起刀落……” 吕布来时,正看见马灵踩着凳子在讲着杀马承业的“丰功伟绩”,乔冽在一旁笑嘻嘻的端着热姜水看着他,席间,坐着三个没见过的陌生人,一胖一瘦两个男的,还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 “哥哥。” “哥哥来了。” “首领。” 厅中众人见到吕布,纷纷起身打招呼,马灵闻听转过头来嘿嘿一笑:“哥哥,俺们回来了,俺还给恁买了些书。” 吕布和众人点首打过招呼,闻言眼睛一亮,拍拍马灵肩膀:“兄弟有心了,此行可还顺利?” 乔冽笑着拍了拍桌上的包裹:“一共十道度牒,但有不好改变容貌的兄弟拿着这个穿上道袍,准没人前来自讨没趣。” 吕布闻言一笑:“辛苦了。” 转首看着周家兄妹与孙大炮仗三人道:“这三位是?” 周秀儿身子习惯性的往周大荣身后躲了躲,吕布虽说现在穿着便服,神色也甚是和蔼,但见着如此多面色不善的强人朝他行礼,心中自然是惧怕的。 马灵上前道:“这三位是俺们在真定府结识的友人。” 虚指了下周秀儿:“这位小娘被一富家公子哥儿看上想要行不轨之事,被乔冽哥哥和俺给救下了,前面的是他的兄长周大荣,做的一手好膳食,旁边的是他俩的友人孙吉兄弟,因做的一手好爆竹也被唤作孙大炮仗,他俩因救秀儿小娘杀了人,如今都无处可去,俺就邀请他们上山。” 乔冽在旁说道:“哥哥,孙吉兄弟的霹雳火球端的不凡,有空一定要见识见识。” 吕布闻言看了眼孙吉:“乔冽兄弟说好那一定不凡,恁地说,一定要见识见识孙吉兄弟的霹雳火球。” 孙大炮仗闻言苦笑道:“恁还是叫俺孙大炮仗听的顺耳。” 看了看外面的天气道:“可惜这火器不能在雨天使用,容易受潮熄灭药捻,待放晴一定给大王看看。” 一句“大王”叫的吕布脸色有点绿,连忙开口:“某叫你孙大炮仗,伱也莫叫我大王,只叫某哥哥或寨主都可。” “寨主哥哥。”孙大炮仗很是识相,当即改口。 吕布满意一点头:“即是恁地,等个晴天你演示给某看。” 大汉没有火器,吕布挺好奇这被乔冽称赞的东西什么威力,因此倒是在心里记下了。 “敢不从命。”孙大炮仗拱拱手郑重答应,他三人此时上了通缉,若不是靠着乔冽易容换貌的手段早就不知失陷在哪个县城里了,现下落了草,他自然希望庇护自己的人越强越好。 “哥哥,俺俩来了。” 众人正说着,一道粗豪的声音传来,随即卞祥与傅祥二人踏进大厅。 吕布笑着道:“来来来,二位兄弟,这位是幻魔君乔冽兄弟,那位乃是神驹子马灵兄弟,之前不在山上去了真定府办事。” 又对乔冽二人道:“这两位是鄂全忠兄弟去邀请入伙的,这是赛仲康卞祥,那位乃是疤面灵官傅祥。” 四人连忙各自见礼,乔冽看着二人的样貌眼中若有所思。 那边马灵叹口气道:“早知道这里有仗打,就留这打完再走却不是好,可惜了。” 乔冽意味深长的一笑:“急什么,有机会的。” 也没管马灵听明白没有,转头对吕布道:“哥哥,还有一事,我们回来时在山下看到过一伙汉子鬼鬼祟祟的,可能是哪里来的探子。” 吕布摸了摸下巴,一挥手道:“那也等明日再说,今日先为你们接风洗尘。” 说完对着邓飞使了个眼色,邓飞当即心领神会出去安排岗哨以防不测。 其余众人纷纷入座,喝酒吃肉,聊着这几日的经历一时好不快活。 …… 阴雨连绵。 张清带着人藏身在一处村庄里面,几个斥候低头走进来,又满脸疑惑地匆匆离去。 现下,张清正站在房屋门口,半开着门望着远处山峦起伏的样子捏呆呆的发愣。他这两日已经收集了一些山上的情报,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变化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此时的白石山赫然已经不再是曾经军中同袍作主。 “吕布……怎生还有人叫这名字?” 手心里,写有白石山情报的纸条随着一阵声响,被捏成了圆球。 (本章完) 第42章 没羽箭(上) 第42章 没羽箭(上) 云层很厚,往日的青空像是被盖上一层灰色地布料,太阳奋力挣扎着想要露头,却依然突破不了层层阻碍,无奈只能任由云朵遮住他的脸。 白石山今日热闹非凡,每个人都在欢天喜地的打包自己地衣物细软,河北绿林不好混是出了名的,虽然山寨数目不少,但没一个成气候的,唯一出挑的李勉还被大寨主剁了,这接下来官府的眼光瞄向谁,这帮子老绿林心知肚明。如今大寨主决定离开这里去他处发展,自然让心里压抑狠了的众人欢喜。 一箱箱财物搬上马车,压得车身显著的往下沉了许多。不多时,几辆装满货物的车子在喽啰的吆喝下开始朝外行去,沉重的车身碾轧在泥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等在一旁的空车靠过来拉下一批物件儿。 骑着马的寨兵先行一步,在萧海里与马灵的带领下在前方探查是否有官府的人来拦截,毕竟昨日乔冽所言犹在耳边,众人自是不敢不上心。 只是此次乃是探查,马灵嫌弃战马不如自己两条腿灵活,一个人提着黑铁枪,腰间别着金砖,犹如一阵风一般跑远不见。 卞祥、鄂全忠、傅祥与邓飞则是负责押运山寨财物,四人分别带领三十个寨兵分列左右,跟着车队缓缓而行,全神贯注不敢懈怠。 费珍、薛灿手里拿着火把,看着铺满引火之物的聚义厅心中感慨万千,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了离开这里去往更广阔的天地而高兴,还是该为了即将亲手烧毁曾在此聚义的回忆而伤感。 “老费、老薛,动手吧,大伙还等着呢,今后咱会有个更大的聚义厅,当不会让你二人后悔。”乔冽看出两人的留恋不舍,走上来从后面拥着二人的肩膀开口说道。 薛灿展颜一笑:“兄长说的是,今后日子还长,定会更好。” 费珍也是一咬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等当向前看。”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一扬手,两跟火把转着圈划出一道橘红的弧线落在引火之物上,霎时间,火焰蔓延开来,攀上木制的房屋发出噼啪的爆响声,不多时漆黑的浓烟滚滚地朝天空升起、翻腾。 费珍薛灿两人留恋的看了最后一眼,毅然转身跟着乔冽朝着等待的人群而去。 “让哥哥久等了。”两人来到近前,朝等在一旁地吕布躬身一礼。 吕布温和地一笑,脸上冷硬地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一些:“值什么,都是自家兄弟,莫说这见外地话。” 费珍薛灿感激地一笑朝着众人拱手致歉,旁边等待地周大荣等人连忙还礼。 “走了,我等只不忘心中所念,径直朝着前路行进,莫让过去束缚住了我等。”吕布提起红色描金戟杆的方天画戟,踩蹬上马,一双虎目里倒映着火光,彷佛他身体深处的灵魂之火也在一起熊熊燃烧。 没错,某是失败了一次。但既然上天让某再活一世,当活个不一样的天地出来,此番,定不能重蹈覆辙,总须让大汉朝的荣光重新闪耀在大地上。 这番话吕布没说,却让其余人误会了。 “没错,哥哥说的是,过去终是不在,人当往前看。”薛灿精神一振,提起开山大斧上了战马。 费珍没说话,只是跟着上了马,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乔冽眼睛一亮:“哥哥说的好,道家亦有言‘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与此句甚是相似,好哇!” 众人有听没有懂,薛灿心急,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乔冽仰天一笑,话语直白的道:“就是说你我活在当下,当抛开过去心、现在心与未来心的束缚,坦坦荡荡地接受一切,虽然仍有初心,但却勿对结果有所求,是谓无欲无求也,此更容易修炼成‘真人’。” 周大荣兄妹:“……” 孙大炮仗:“……” 费珍:“……” 薛灿:“知道了,就是炼真人。” 乔冽一翻白眼:“就知不该与你说这个。” 吕布哈哈一笑,一抖缰绳,招呼道:“走了!” 众人也是哈哈一笑连忙跟上。 自有喽啰在后将其余房屋点燃,一时间白石山上黑烟滚滚,烟雾弥漫。 …… 山下密林。 张清脸色焦急的站在藏身之地,一双明亮的眼眸隐有焦虑,昨日就有探子传递了白石山的匪人正在清点财物,可能近日将要有动作的情报,因此为了确认到底有甚动作,他带着半数虎骑摸到附近想要抓几个舌头问个详细,没想到竟然先是见到匪人大队骑兵跑过,又看到远处一辆辆马车与步卒顺着山道蜿蜒而下,继而不久山上就升起了数道黑烟直通天际,看那烟气的规模怕是整个寨子都烧着了。 匪人是在烧寨搬家。 张清脑子当即就转出这个念头,随后就是一阵焦躁涌上心头。 他是田子茂的子侄辈,张家与田家是通家之好,因此很清楚这个世叔一直想要效先帝旧事——招安李勉,如今李勉被这白石山的人给杀了,他定是想招安这伙人以替代李勉在他心中的计划。 如今人要走了,那拦截还是不拦截,拦截只凭五十虎骑能办到吗?不拦截,被人跑了,那以后田世叔要怎生才能招安这伙人。 直娘贼,到底该怎生是好? 就在张清满脑门儿官司,心急火燎的档口,偏有人往跟前凑。 就见一个身材矮壮,脸上有着三道黄黑相间虎斑的汉子凑过来道:“都头,这伙人眼见要下山了,我等是否先暂避一旁,以免对方发现。” 张清看了他一眼,是自己手下十将龚旺,因脸上有虎斑,心口纹了个虎头,军中都称他“项虎”,尤擅马上飞枪之法,与副都头丁得孙同自己关系最好,乃是左膀右臂般的存在。 当下缓缓开口道:“不能退,这伙人拉着家当,又将寨子焚了,想是要离开此处,我等军人岂能眼睁睁看着贼人从容而走。” “那都头的意思是打?”龚旺指了指外面正跟着马车走着的百余人道。 张清一咬牙:“彼等甲胄不全,多着布衣,我等皆是马上汉,当能打的了,只要将他们滞留一时片刻,招来剩余虎骑,对他一帮乌合之众,我等百名虎骑轮番冲锋当有胜算。” 龚旺刚要点头答应,突然听的一声大喊:“密林有官兵,兄弟们小心。” 两人急忙看去,只见一个手持黑铁枪的汉子在树林间辗转腾挪跑的飞快,倏忽间就奔出老远,速度比马还快。 “不好,快,上马杀出去。”张清一手绰起烂银枪,快速跑到坐骑处翻身上马,对着其中一个虎骑道:“伱速速回去找丁得孙副都头带弟兄们过来,快!” 那人得令,打马而走。 “弟兄们,随我来!” 张清喝了一声,打马前行,只是林中行军急切间不敢加快速度,只能任马小跑着往前奔去,好在身后虎骑亦都是骑术娴熟之辈,并无人因此而撞在树上成为笑柄。 …… 湿冷的清风拂过树木,摇晃着已经泛黄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得到马灵报信的邓飞等人顿时神情肃穆紧张起来。 “招子放亮点,林子有鹰爪孙!”邓飞手中长枪一摆,对着众寨兵大喝,顿时人人抽刀拿枪紧张的望着密林。 鄂全忠就马上取了弓,搭上响箭,举起来冲着天上就是一箭。 一道尖锐的响声顿时响起,在这片空旷的地界传出老远,似是在催促远方的人快点回来。 张清听到鸣镝大急,心知对方是在召集先前过去的马军,到时若是被人前后夹击,这半都的弟兄遮莫都要留在此间。 当下也不知是悔是急,张清红着眼睛闷着头往外冲,那杀气腾腾得架势看的周遭袍泽亦是胆气一壮,不由的加快速度,跟着自家都头冲出密林。 “何方小儿也敢来撩俺们虎须。”邓飞看着打马而出的张清,不由得高声开口问道。 “腌臜贼厮,俺乃虎骑都头张清是也,泼贼谁敢来决一阵。”张清大喝一声,看对面人依托马车结成阵势,不由暗暗叫苦,当下伸手一摆,示意虎骑停下,自己则是捻枪上前叫阵。 却是他存了个心眼儿,暗道你有车阵,此时俺们上前攻打却不是个傻的?到时折损过多显得俺这都头没用,不若放对儿单挑,若能胜过他们头领,俺带人进可攻退可走,不至于落个前后夹击的下场。 邓飞闻言大怒,看他单骑出来欲要单挑,也不胆怯,当即绰起长枪冲着张清杀去。 张清抖擞精神,烂银枪舞出点点梨,招招式式奔着邓飞要害而去,只他功夫不在枪上,那枪招算不得精妙,急切间拿不下邓飞。 邓飞也是习枪不久,然他是随着吕布习练,就吕布那功夫甭管他提升多少都是一下的事儿,常使他怀疑自己枪术有长进没有,今日一上手竟然和对面将官势均力敌,当下不由大喜,抖擞精神挺枪便刺。 两人是一顿好杀,这个一枪刺往面门,那个一枪扎向胸口,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后面功夫更高的卞祥与鄂全忠见了心下稍安,这狗官军功夫稀松,正好给邓飞兄弟练手用,也就心安理得的看起热闹来。 斗了有十余合,张清似是遮拦不住,邓飞看对方力怯不由大喜,手上不由加了两分力,想要一合建功。 遮挡两枪,张清叫声好厉害,转身打马就走,邓飞急追而上。 张清左手虚提烂银枪,右手自锦袋中摸出一颗石子,偷眼观瞧距离,猛地扭转狼腰,猿臂轻舒,口中只一声:“着!” (本章完) 第43章 没羽箭(下)(求票,求收藏,求追读 第43章 没羽箭(下)(求票,求收藏,求追读) 邓飞好不容易碰上个旗鼓相当地对手,又占得上风,自是奋勇向前一心只想擒得敌人归,不想张清一身本事另有玄机,当即被一颗石子打中额头,感觉就像被人用榔头砸了一下,立时眼冒金星翻身落马。 一旁早就等着的龚旺眼有喜色,自家都头果是奢遮,从不会让人失望。当即打马冲来想要捉人归阵。 “狗官你敢!”马灵从腰间摸出金砖抖手一掷。 一道金光转瞬就到眼前,也是龚旺惯使马上飞枪,跟着的都头又是个惯打飞石的,对这类手段最是敏感,当即反应神速身子朝着一边歪去。 然而马灵金砖哪是那么好躲的,金光转瞬及至,“噗”的一声闷响,正正砸在龚旺肩膀上。 龚旺脸上当即一阵扭曲,疼啊! 连忙勒转缰绳回马便跑,一条胳膊垂在身旁,已是抬不起来。 马灵一砖砸向龚旺,也没等看结果,仗着自己跑的快,风一般冲向邓飞,拼命将他抢回己阵。 一旁卞祥见邓飞落马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一挥开山大斧打马冲向张清,口中叫道:“匹夫休得猖狂,吃俺卞祥一斧。” 张清俊朗的脸上已是自信了许多,带着冷笑高声喝道:“管叫你是谁,让你尝尝伱家张都头的飞石。” 却是他见邓飞枪法虽好,运转间却生疏不畅算不得高手,暗道贼寇不过如此,俺一个人就能擒了他等全伙。 然而他怎知这伙人成分之复杂超过他的想象,那卞祥虽然现时没甚名望,一身本事却是实打实的强。 两马交错,卞祥只是一斧劈来又快又狠,张清大惊急忙拿枪一架“哐”地一声巨响。张清只觉一阵大力袭来,双手几乎招架不住,差点空门大开,心道此人不可力敌,拼尽全身力气将大斧推开,连忙打马转身就跑,口中高叫:“俺有飞石,泼贼敢追否。” “无礼匹夫,休得猖狂!怕你不成?”卞祥怒喝一声,朝着张清打马追去。 张清依然左手拿枪,右手伸进锦袋,窥得卞祥近前,转身一石子飞去。 卞祥反应神速,连忙举起开山大斧遮挡,“当”地一声正中斧面,迸出老大火。正想放下斧子讥讽两句,不想刚移开斧面一颗黑石突兀的出现在面前,卞祥没心理准备被石子打在脸颊上,登时鲜血迸溅,无心再战,连忙打马归阵。 却是张清一次取了两颗石子,分两次朝卞祥打去。 “无耻泼才安敢使诈!”这边恼了鄂全忠,手舞朴刀拍马而出,直取张清。 张清此时也是警惕异常,方才一个大意差点儿被人一斧子砍了,这次不敢再拿大,正面迎向鄂全忠,只是手中早就藏了两颗石子。 鄂全忠又哪里知道,还待两马交错拼着受张清一枪也要一刀将他砍成两段,不妨张清离得近了,抖手打出石子,正中鄂全忠鼻梁,顿时鼻血直流,双眼充满泪水。 鄂全忠也不敢再逞强上前,连忙拨转马匹往回败逃。 张清神采飞扬,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了扬,一双眼睛亮的似是点了灯火,暗自念叨:对面五人被俺打了三个,古之勇将想来也不外如是。当下烂银枪一指对面:“还有何人敢和俺决一胜负!” 马灵、傅祥二人面色难看,己方连伤三员大将使得二人颇有几分挫败感与担忧,然而输人不输阵,混绿林的汉子绝不能在官兵面前认了怂,当下马灵站出来从腰间又解下一块金砖道:“俺来领教你高招。” 张清眼睛眯起,神色有些慎重,他又不是个瞎的,适才马灵一砖打伤龚旺也是瞧在眼里,暗忖:只需小心这人飞砖,其余也是好说。 当下张清纵马冲向马灵,手中烂银枪懒得拿出来摆样子,直接挂在得胜钩上,双手自锦袋取了石子扣定,已是明明白白要以暗器决个胜负。 马灵不敢站在原地当那靶子,张清的手段他看的清楚,心道自己身形灵活,只要多虚晃他,当不至被他打中。 打定主意,马灵两腿生风一般左晃右跳,张清果是瞄不准人,连发三颗石子都落在空处,虽不着恼,却也是面色阴沉的瞪着马灵看,不自觉地就将马速降了下来。 马灵见状暗喜,瞅准时机,抬手一砖奔着张清胸口打去,却是深知对方也是玩暗器的好手,不敢直接打脑袋,怕被他轻易闪过。 好一个张清,一个镫里藏身让过金砖,也不起身,单手抓鞍,一手势如招宝七郎,只一下打在马灵嘴上,当即血光飞溅,两片嘴唇已是皮开肉绽。 原来张清三颗石子没射中马灵,知他靠两条腿闪躲的灵活,然而他飞砖时却也要站定才行。因此暗自将马速降下来,也是张清艺高人胆大,故意露个破绽给他。马灵果然上当,被他算计个正着。 这边马灵挨了一下狠的,知道自己遮莫是中了算计,连忙仓惶跑回车阵。 张清气焰越发嚣张,骑着劣马在众人面前来回驰骋,烂银枪举在空中,嘴中呼喝:“俺尚能战,谁敢再来。” 傅祥一脸铁青,提着虎叉就要上场。不妨一旁传来隆隆马蹄声,一个粗豪地声音响起:“宋将休要猖狂,俺萧海里来会会你。” 却是在前方的萧海里听见鸣镝,带着马军回转回来。 见是两军阵前斗将,契丹人亦是崇尚武勇之辈,萧海里让马军在旁列阵等待,一人打马上前欲与张清分个胜负。 张清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髡头大汉打马而来,不由冷笑一声:“打完贼人打贼秃,谅你也没甚本事。” 萧海里大怒,熟铜刀高举直冲张清而来。 傅祥见了高喊:“萧兄弟小心他暗器。” 话语未必,就见张清一石子飞出,萧海里大惊,连忙收刀一隔,却不料动作慢了半拍,正被石子打中手腕,当即使不上力单手拎着刀回到马军中,再看手腕伤处,已是肿了起来。 “你等山贼草寇今日识得天兵厉害,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张清意气风发,一张俊脸红光满面,头颅仰的高高地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提着烂银枪斜指对面众人高声喊道。 “速降!” “速降!” “速降!” 张清身后虎骑也是高盛呼喝,先前见着贼寇人多多有担忧,后见了自家都头大发神威,连败强贼,不由得胆气大壮。 “投降?问过某没有!” 铿锵得金属音在空地响起,声音刺透虎骑的喊声,直达每个人的耳中。 张清急忙看去,但见一身材雄壮的男子骑着劣马,手持一红杆方天画戟正御马而来,身后隐隐绰绰跟着几十人。 “哥哥!” “首领!” “哥哥!” 卞祥、萧海里等人连忙施礼,只是众人不是满面鲜血,就是手不得劲儿,还有一邓飞昏迷在地,尚未醒转。 吕布虎目一转,见到众人惨象,眼睛不由微微眯起,一团幽深的火光隐隐在瞳孔深处燃起,勾连着他胸中的怒火,似是欲要择人而炽。 “小辈猖狂!”吕布哼了一声,转脸看着张清,冰冷的声音衬着他那张似是结了冰的脸,让一众熟知他的兄弟心肝一颤,心知是动了真怒。 张清被吕布盯得头皮发麻,从刚才贼寇的表现来看,心知这人就是白石山的贼首吕布。只是他的气焰方才已被众人养了起来,虽然心里微微发毛,却依然不当回事儿,口中冷笑道:“小辈?你这厮看着年纪也没比俺大,竟上这里来占你家老爷便宜!有种你上前,老爷赏你个石子尝尝!” “哥哥,小心他飞石打人。”傅祥见吕布抖缰绳要上前,连忙在旁开口提醒。 薛灿提着三尖两刃刀道:“哥哥,不若让我先上,您先看看他的手段。” 吕布伸手一摆,面带不屑的道:“不用,某却不信他能伤我。” 说罢,虚提方天戟,轻踢马腹,催促上前。 张清见吕布出来,面上挂起冷笑:“无知草寇,今日俺就让你等识得俺张清为何唤作没羽箭。” 他在田子茂麾下,对李勉知之甚深,这吕布能在战场上杀了李勉,武艺当是高强之辈,拿枪去试探怕重蹈卞祥覆彻被一下子砍了,干脆免了那些虚招,直接将烂银枪收起,伸手拿了石子扣定,纵马斜斜地冲向吕布。 吕布何惧单挑,虎牢关下十八路诸侯多少勇将被他一杆方天画戟打服,就连刘关张哥儿仨齐上也不过是旗鼓相当。 他吕布,非一人可敌也! 张清见吕布只是促马踏步而行,不由心中懊恼,贼人这般作态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得钢牙紧咬,眼看距离近了,抬手就是一石子,那石头当真是用了毕生绝学,角度刁钻不易捉摸,速度犹如流星闪电,就盼望一招建功。 吕布斜乜一眼,画戟一挥,“当”的一声脆响,石子被戟刃砍成两半。 张清瞳孔收缩,手上一动,又将第二个石子打飞出去。 吕布照样一摆画戟将之劈飞。 张清眼神有些飘忽,心中已经开始有了慌张之感,稳了稳心神接连打了四五枚石子都被吕布一一崩飞。 “就这?”吕布斜乜一眼张清,这还不如董仲颖扔出的手戟危险,好歹董卓力大无穷,虽无张清的技巧,但扔出的手戟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远超出,当日若不是闪得快,怕也要被扎个透心凉。 张清面色发红,双眼怒火汹汹,懊恼道:“还没完呢,贼寇看招!” 当下双手各扣三枚石子,左右开工,六颗飞石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有直飞的,有打着旋儿的,有划过一道弧线打向太阳穴的,尽奔着吕布而去。 吕布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光芒,这等手段有些意思,当先双手运戟,只见一团光华在吕布前方绽放,一连五声脆响,将五颗飞石封了出去。 张清见吕布对第六颗似无所觉,不由得面露喜色,刚要张口嘲讽,就见方天画戟倒转,一抹红色顶着金光正正挡在吕布耳边。 当的一声脆响,最后一颗石子亦被封住。 张清脸色骤然大变。 小可这月努力一些,争取每天3000,咱把投资的日更超过3000那项拿下!(_) ps:话说,日更3001也是超过吧。。。。。。 (本章完) 第44章 临场拜师 第44章 临场拜师 “退!” 张清见吕布手段凌厉,自己已经是用尽手段也伤不到人,之前的狂傲尽去,心中胆寒无比,喊了一声回马就跑。 其余虎骑早就看的面无人色,心中惴惴,听了张清得呼喊,没有一丝犹豫,连忙纷纷转身,没命打马而逃。 “伤了人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吕布大喝一声,虎目紧盯远去人影,打马一鞭追上去。 “快跟上哥哥。” “走,跟上哥哥!” 后面乔冽等人连忙带着一旁的马军御马跟上,生怕吕布独自追去有所闪失。 只是众人所骑乘马匹比不得虎骑的马好,追袭一阵双方距离未有所缩减,甚至虎骑越跑越远。 吕布虎目一眯,将方天画戟挂在马上,取弓搭箭拉成满月,瞄着张清猛地一松手。 让你使阴的伤某麾下将士,你也尝尝! 嗖—— 箭矢破空,划了一道弧线冲着远方的人坠落。 张清正倒提烂银枪骑着马没命奔逃,转头窥见吕布持弓撒手的动作不由一个激灵,连忙往旁一让已是迟了。 “噗”一声闷响,张清浑身一颤,肩膀一阵剧痛,浑身力气像是被截断一般,手中烂银枪枪再也把握不住,撒手丢掉。 张清心知中箭,暗道一声苦也,连忙将身子伏下,连连促马疾驰仓惶而逃。 “哼!” 吕布冷哼一声,对没能一箭将张清射死而感到失望,收了弓拉住缰绳缓缓减速,张清的马要好比他人好一些,又丢了兵刃速度更加迅捷,眼见已是跑的远了。 “哥哥无恙否?”费珍骑术要好些,先一步到达吕布身边。 “哥哥跑的太急了,万一出点事咋办。”薛灿乔冽带着马军纷纷赶到,两人不由对着吕布一通埋怨。 “某没事,射了那厮一箭可惜让他跑了。”吕布脸上带着一分懊恼,自带着人一路南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人伤了这许多兄弟,不由得感到面上无光,至于两人所说危险,他自觉有数,没往心里去。 乔冽看出吕布恼怒张清伤了众人而不能杀之,不由开口宽慰道:“哥哥勿恼,那张清逃了只不过仗着马快而已,待我们也寻匹宝马,下次准让那厮逃脱不得。” 吕布闻言一笑,心知这些人在担忧自己,脸上冷硬的线条不禁柔和了两分:“兄弟有心了,那某就等着宝马了。” 薛灿大咧咧一笑,大手冲着自己比划一下:“哥哥就擎好吧,我们定给你弄个好的。” 众人相视一笑,纷纷打马回跑,不多时就重回车队所在地。 “哥哥没事吧。”众人见吕布回转,纵是看到他身上没有一丝伤痕也不由纷纷出言询问。 “某无事,让兄弟们担心了。”吕布心知他们关心自己,温声回道,看了眼众人又问:“邓飞兄弟可无碍?” “劳哥哥担心,俺没事,就是吃那厮一石子打懵过去。”邓飞从一辆车后方站起走出来,看他脸色尚有些苍白,脑门上顶着一个硕大的红包,显然是伤的不轻。 “兄弟受累。”吕布看着他脑门儿上的大包,不由也是好笑:“回头等安定下来,好生随着某习练枪法,也不至于今日对那厮束手无策。” 邓飞闻言苦笑,拱拱手道:“一言为定,到时一定要辛苦哥哥。” 众人闻言大笑,纷纷叫嚷着到时也要随着一起习武,吕布自然是满口答应。 他们这里热热闹闹,不妨让触动一人心事,就见他走出人群跪在地上,一头拜倒在地:“哥哥,俺这段时日看伱用戟心生倾羡想要习练,今情愿拜哥哥为师,还望哥哥允准。” 吕布闻言脸色一变,急忙转头看去却是马灵跪在地上,连忙上前搀扶道:“兄弟这是作甚,莫不成不拜师某还不教你?快快起来说话。” 马灵脑袋一摇,晃得嘴边的血迹晕了开来:“哥哥莫要拿俺当没见识的土包子,恁那戟法一看就不是寻常手段,怎能随意教授,且拜师方显俺心诚。” 旁边卞祥捂着脸也道:“马家兄弟说的是,哥哥恁那戟法端的不凡,似此等武艺要传授给人拜师方是正道。” 邓飞倚着车也劝道:“哥哥恁就答应吧,恁那戟法比之枪法不可同日而语,且俺看马灵兄弟是诚心实意想要拜师,他悟性也比俺这大老粗强,就收了吧。” 众人一时纷纷点头,齐声相劝。 吕布看看旁边热心肠的众人,又看看跪在地上两眼真诚的马灵,心思电转,想了下开口道:“好,如此某就收了马灵兄弟这徒弟,只是我们各论各的,你叫某什么某不管,只某叫你兄弟就是。” 马灵大喜,面色激动的一个头磕在地上:“拜见师父。” 萧海里见了在一旁笑道:“俺就说哥哥胸襟宽阔,定会答应传授你戟法。” 乔冽上前拍了拍马灵肩膀道:“今日兄弟们见证你拜师,他日安定你再给哥哥敬茶。” 马灵直起身笑道:“自当如此。” 众人闻言都露出笑意,此事亦算是一件喜事,当下一扫被张清打败的晦气,喜气洋洋的包扎一番重新上路。 …… 阴云弥漫,云层增厚,天空显得越发灰暗。 轰轰地马蹄声踏过大地,一个满脸刀疤的军汉带着五十余虎骑自驻扎处奔驰而来,正是张清的副手,中箭虎丁得孙。 他也是运气,没有跑错道路,半途中碰到了张清所带地马队。 “你等怎生在此?都头何在?”丁得孙见了同袍脸色大变,脸上地被刀剑所伤的疤痕也似退了血色一般变得发白。 “都头中箭了,在后面。”有虎骑回答道。 丁得孙一抽马鞭连忙跑到后面,就见张清低着头,一张俊俏的脸庞白的像纸一般,半边衣袖上尽是血迹,从侧面看一根箭矢正插在他肩胛上。如今张清正一只手握着缰绳在那摇摇欲坠。 “都头。”丁得孙大急,连忙打马上前扶住张清,转头四顾一番见着龚旺开口骂道:“龚旺!你个撮鸟不知照顾下都头吗?” 后面龚旺苦笑一下:“俺如何不知要照顾都头,只是俺也伤了胳膊抬不起来,如何帮的了。” 张清还有意识,听他们吵闹,勉力用另一只手拍了下丁得孙道:“俺没事,是俺没让他们帮忙。” “都头!哎呀。”丁得孙听了气地不知说什么好,这小都头怎地就这么倔呢? 却是他比张清大了四五岁,平素将张清当弟弟般看待,虽然知道他平时心高气傲,这没想到受了伤也是如此。 “快,回去!” 丁得孙大吼了一声,连忙打马先行,后面虎骑纷纷跟上。 一时间群马奔腾,尘土飞扬。 …… 张清是两天后回转的大营,与前次去往大帐的眉舒目展顾盼神飞不同,今次的他一只手被白布吊着,脸色唇色都有些发白,垂着头骚眉搭眼,步履缓慢的走过护卫,站在营帐门口半晌才唱名而入。 田子茂依然站在《河北防御图》前观瞧,微微白的头发并未梳的整齐,有几根发丝曲卷在脑袋上,随着张清的进入,被风吹拂的动了几下。 “回来了?伤的怎样?”田子茂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微笑的看着一脸沮丧的张清,只是一双眸子却是全无感情。 张清走了两步单膝跪,答非所问地道:“俺没完成军令,请主将责罚。” 田子茂笑了一下,转身到一旁的座位坐下道:“责罚你什么?我给你了你什么军令?” 张清心中一动,抬头道:“主将让我探秘那伙人的实力、动向,有无招安可能。” 田子茂点点头,几根发丝随着他动作胡乱晃动了下:“探明了吗?” 张清想了想,脸色难看的低头道:“那伙人实力非凡,如今已经焚烧了山寨离开白石山,乘舟自水道而去,目前去向不明,不知他等会否招安。” 田子茂点点头,胳膊撑着桌子往前俯着身子道:“恁地说你已经完成了任务。你说我罚你什么?” 张清面带沮丧,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田子茂脸色通红,一拍桌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我给你军令让你探查,谁让你拦截了?还好你见机的快方才走脱,若是慢上一拍,遮莫那五十虎骑都要为你张清陪葬!” “俺……”张清抬头看了眼发怒的田子茂,想说话又闭了嘴低下头。 田子茂直着身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张清,冷声说道:“此战还好虎骑没有损失,就伤了你和一个十将,不然老夫非打你一百军棍不可。” “请主将责罚!”张清改单膝跪地为双膝,一手撑地,脑袋深深低了下去。 “罚你,自然要罚。”田子茂吐出一口气,看着张清道:“罚你半年军饷,待你伤好后自己去领二十军棍,下次记得,没把握的事不要做,看到那多的贼人马上撤走才是你该做的。” “是。”张清听了直起身子,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在田子茂那里已经算是揭过了。 “起来吧,一边坐着去,你伤的如何?”田子茂旧话重提,只是这次说话没甚好气儿。 张清依然站起,一旁坐了道:“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和内脏。” “哼!算你小子走运。”田子茂哼了声道:“那帮贼寇手段如何?” “确实厉害。”张清想了想,给予自己敌人以肯定:“除开始一个使枪的武艺一般,其余几个都甚是勇猛,俺差点儿叫一个使斧子的给劈了。” “那吕布……”田子茂说到这里脸上表情有些微的不自在:“那吕布武艺如何?” 张清苦笑一下:“那人和吕布一样使方天画戟,俺没敢和他近战,只是俺用尽手段,那飞石也没打中他一下,被他用戟尽数崩飞,还有几颗石子儿被他一戟砍成两半,端的厉害,之后俺在撤走时就被他一箭射伤了。” 田子茂闭着眼想了下,张开眼叹口气:“可惜了,如此猛将竟然落草。” 他对张清知之甚深,那飞石之术在他军中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能躲过去的人都少,更遑论用长柄兵器一切两半了。 “今次知道自己不足了吧?”田子茂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苦笑的张清:“伤好后过来和我练习枪法,你那枪术太糟,早叫你沉下心来磨炼一番你不听,这次不准偷懒。” 张清现在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当下爷俩又说了会儿话,田子茂方才放张清走人,转头看着地图,嘴里哼出一句:“修水道防辽国,哼,这水道修的有何用。” (本章完) 第45章 沧州柴家(求票,求收藏,求追读) 第45章 沧州柴家(求票,求收藏,求追读) 连日的阴冷终于勾下来今冬的第一场雪,米粒大小的雪从空中飘下来,投到地上消失不见,却有更多的雪粒降了下来。北风呼啸的吹过,碎末般的雪随风疾舞,待风走后依然缓缓飘落而下,循着先前的同伴的踪迹,在土里匿去身影。 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行进在松林间的官道上,两三百人提着刀枪,或骑着马散在四周,或步行护在车辆周遭,显然队伍里有值钱的物品。马车之上,除了装有财物的箱子外,尚有几条大汉脸色苍白的趴在车上,盖着御寒的衣物,无力的呻吟着。 “马灵兄弟,在辽地时也没见着你乘船呕吐的这么厉害啊,今次是怎么了?成那软脚虾了?”邓飞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惨白着张脸的马灵无力地躺在箱子顶部不时地干呕两声。 “呃,哥哥莫笑话俺,在辽地坐船不过才一小段距离,呕……咳咳……忍忍,忍忍就过去了,今次可是连着坐了几日,呕……”马灵实在说不下去,连连摆手示意不行。 乔冽骑在马上,此时他已经换了身道家冬装,听见两人对话笑着转头道:“贫道倒是头一次见马灵兄弟你这种挑着吐的人,别人要不上船就吐,要不就如履平地毫无关系,似你这般短时无事长时趴窝的却是少见。” “是的哩,伱看萧海里兄弟和哥哥两个更北边的都没事,你个靠南边长的汉子还能吐成这样,真是,啧啧啧~”邓飞听了接上话茬,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啧声。 马灵没力气辩驳,冲着两人翻了个白眼,费力地扭过脸去不看这二人可恶的嘴脸。 两个家伙坏笑一声,没再继续编排马灵,邓飞看看四周,脸带喜色地道:“快要到柴大官人庄园地界了。” “哦?”乔冽闻言好奇地看了眼邓飞。 “没错,俺记得这林边附近就是……哎,却不是在那。”邓飞喃喃自语一句,突然伸手一指。 乔冽眼尖,看见远处有一黑点似是屋舍,面色古怪的道:“柴大官人就住在这?” “嗐!”邓飞听闻反应了两息明白过来:“不是,柴大官人自是不在这里,这是一家酒店,俺当时要在这里吃酒,却是那店主看俺带着兵刃好意说与俺,柴大官人最爱结识江湖汉子,只要是跑江湖的或是配军,但去他那里,自有一份资助奉上。要是吃了酒,红了面皮,柴大官人见了自是知道你有盘缠,就没了那份资助拿。” “呵,那店家却是好心。”乔冽听了感慨道。 “可不是怎地。”邓飞拍了下大腿:“兄弟稍待,俺去和哥哥说声。” “是要与哥哥知会声。”乔冽连连点头,连忙放邓飞自去。 吕布听闻邓飞所报,让车队行进的速度加快一些,行过邓飞说的酒店,又走二三里地,见着一座大石桥,能容三辆马车并排而行。等过了桥则是一路坦途,夯实的官道上走着三三两两地百姓,只是见了吕布一伙人多势众,又尽是拿刀配剑的不免心中慌乱,连忙闪避了开去。 柴家的庄园则是早早呈现在众人视线里面,但见周遭一条涧河,两岸种着垂杨柳树,只是冬日已经落光了叶子,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梢以及发丝粗细的枝条,如今那些细长的枝子不时被风吹起飘落,显出两分冬日的凄凉。树后是一遭粉红墙,转过弯来就是庄园正门。 “好大的庄子。”卞祥看着庄园的门脸案子咂舌。 旁边的费珍、薛灿兄弟两个则是微张着嘴啧啧称奇,全无半点言语。 “柴家庄……”吕布看着朱红漆成的门脸,以及上马悬挂的写有“柴”字灯笼,又看了看庄门前左右总共十三只九尺高的石狮子,点点头赞道:“邓飞兄弟没说错,果是富贵人家,这气派端的不凡。” 吕布是吃过见过的人,虽然汉时规矩规格与今时不同,然而一个府邸气派与否却能轻易的判断出来,就柴家这派头,放在洛阳也是一等一的好,遮莫只有那些传承百年的士族能力压一头,其余就算三公九卿也够呛能与之比较。 他们这乌泱泱的一众人在这里驻足观瞧,里面的人早就得到了消息,但见朱红色大门打开,里面出来一簇人马。 只见这伙人皆是虎背熊腰之辈,长相各个俊丽,胯下骑着骏马,手中持着长枪,飞鱼袋内,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狮子壶中,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 两三面绣有“柴”字的锦旗由人举着,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外披貂皮大氅,脖间一领银狐尾制成的围脖,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只看这穿着端的是富气逼人。 如今正手持一把金背大砍刀,背着一张弓,插着一壶箭,警惕的看着面前一干人。 僵持了片刻,那官人见吕布这边没人动弹,微微思忖一番,打马出来拱手道:“各位英雄好汉,小可柴进,蒙江湖朋友抬爱给了个‘小旋风’的称号。不知众位到此有何贵干,若是有甚危急之事,小可愿尽绵薄之力,只望能解众位英雄心头之难。” 吕布听了心下一叹,这人果然好口舌,先是抬出自己的名号,却非是以势压人之态反而有点儿攀江湖关系的意思,让人生不起恶感。后又言辞恳切顾着他人脸面,使人心生好感,不愧是名满江湖的人物。 “哥哥,今次却是俺赢了。”邓飞笑着靠近吕布身子小声说了句。 原是两人之前打赌,吕布见多了汉室宗亲的傲慢与倔强,不信皇室之人能做到接人待物如沐春风,便立下赌约,一会儿谁都不准说话,看那柴进如何行事。 吕布嘴角勾起,亦是小声道:“愿赌服输,之后某自会请兄弟们吃顿好酒。” “那俺等着了。”邓飞长笑一声,打马上前,对着柴进拱手一礼:“柴大官人,一别半载,可还记得襄阳府邓飞?” 柴进见了大喜,邓飞那双眼睛异于常人,莫说半年,就是十年八年看这眼睛也忘不了,当下赶忙下马:“哎呀,原是贤弟,如何记不得,这去了趟辽地莫不是发达了?” 邓飞连忙跟着下马把着柴进手道:“大官人说笑了,俺在辽地认了个哥哥,是个奢遮的英雄好汉,今次回宋地特意前来看恁。” 柴进见说笑得越发灿烂:“恁地说,快快给俺引荐一下。” 邓飞不敢怠慢,连忙引着柴进来到吕布跟前。 此时众人都已下马,吕布见状往前走了两步,柴进见他身高体长虎背狼腰,面貌阳刚俊朗,一双虎目摄人心神,周身一股沙场悍将的气息,不由惊叹:“此等相貌,果是英雄之姿,不知是江湖上哪位哥哥当面?” 邓飞连忙替二人引荐:“哥哥,此位就是江湖闻名的‘小旋风’柴进,亦是有名的‘赛孟尝’。大官人,这位是俺哥哥,吕布。” 柴进将要拱起的手一顿,只是他也是久经阵仗的人物,尽管心中感觉怪异,脸上也保持着笑容:“哥哥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前些时日听闻河北大寇黑面瘟神李勉被哥哥阵斩,又闻那河北禁军新锐没羽箭张清败于哥哥之手,哥哥武艺与古之温侯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大官人恁地客气,往日听邓飞兄弟言及大官人义气过人,常有仗义疏财之举,恨不得立时相见,来的匆忙未备多少礼物,还望大官人勿怪。”吕布扯了扯嘴角,冷硬的脸庞实在做不出刘大耳那般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与恭敬有礼地样子,只得面无表情的拱手还礼,心中对这套繁文缛节是腻烦之极。 后面乔冽听了,立马将之前准备地礼物拿出,却是从沈家掠夺的一副古人字画,以及从辽地高家抄出的几颗宝珠。 柴进赶忙谢过,双手伸出接过,后面自有柴家的庄客上来拿了立在他身后。 邓飞这才继续给众人介绍,此时这里除了吕布打出了些威名,其余人名号尚不响亮,只乔冽“幻魔君”和鄂全忠“快刀”的名声在河东河北有所传闻,然而从柴进面上看不出半点儿不耐与敷衍,热情似火的与众人攀谈。 “郎君,老管家说,既然这里的英雄都是贵客,不若迎进屋内在酒席宴前说话,强似在这冰天雪地里干站着。”后面一人似是得了什么人吩咐,走上前来在柴进身后小声说道。 柴进猛地一拍脑门:“却是我欢喜的糊涂了,似此真不是待客之道。” 连忙冲着众人拱手道:“还请各位英雄赏脸移步寒舍吃些酒水,我等边吃边聊。” 吕布转头看了看后面的车队,尚未说话,柴进已是再次出声:“贵所属也请一起进庄,寒舍虽然简陋,胜在地方够大,当能住的下这许多人。” 吕布拱手道:“如此我等叨扰了。” 柴进侧身伸手一领:“请。” 众人相携进入柴进庄院中,后面马步两队以及车辆自有人接待了去,引着去别院安歇。 (本章完) 第46章 又有人投庄 第46章 又有人投庄 柴进庄院地热闹一直持续到子时方才散场,今次柴家的酒宴让一众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开了眼界,什么叫河里游得,哪个是山里跑的,何谓天上飞的,特别这数九寒冬的还有绿色菜蔬吃,让人不由得艳羡不已,兼且柴家厨子亦不是一般人,这一顿酒宴吃的众人口滑,人人多吃了些许,直至酒宴散去还在赞不绝口。 柴进也是喝的酩酊大醉,被两个仆人扶着踉踉跄跄地往自己卧房走去。 “哎呦,我的郎君,如何吃酒吃地这般烂醉。”那边柴老管家忙完事情也要回屋歇息,半路看到柴进不由心疼得跌脚直叫。柴进好结交江湖豪杰,每遇必陪坐饮酒,只是他也是海量,这般醉态着实少见。 这老管家据说祖上就是柴家的仆役,传到他这辈儿已经不知是第几代了,他是看着柴进长大的,看柴进和看待自家子侄一般,见他烂醉|自然心疼。 “我……我没事。”柴进醉态可掬,原本白皙的一张脸红的赛过关公:“高……高兴,多喝了两杯,嗯……嘿嘿,多喝了两杯。” 老管家一跺脚,暗道自家就不该出声拦下来,赶忙挥挥手对扶着柴进的仆役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郎君扶屋里安寝。” “管……管家。”柴进被扶着往前走,人却想回头往后看,只是晕乎乎地脑袋转不过去,只是使劲往后仰着,弄得扶着他地两人不得不多使力气撑住他。 “哎哎,在呢。”老管家听了连忙跟上两步。 “别看我醉了,我心里……”柴进指了下自己:“明白着呢,只是喝多而已。” “是是是。”老管家苦笑,这喝醉地人都是顺毛驴,只能顺着捋,不能逆着来,不然有的烦了。 “不用担心~我……没醉~” “哎,是,你没醉。” 两人一个说一个哄,很快就来到柴进的屋子,老管家让两个仆役将人扶进去放到床上,挥手让他们出去。 他自己帮柴进腿了鞋袜外衣,给他盖上被褥,转身倒了水回来:“郎君,郎君,先把这水喝了吧。” “嗯。”柴进眯着眼,挣扎的半坐起来,就着老管家的手喝了:“呼!管家,这伙人为何来此你打听清楚了吗?” 老管家一边将碗放了,一边道:“问清楚了,说是要去京东开山立柜。” “我问的也一样,却是奇怪”柴进迷迷蒙蒙的吸了口气:“辽国、河北的贼要来京东,呵……好……笑……好……笑……” 老管家没有说话,看着柴进说话声越来越低,慢慢没了声音睡了过去,这才熄灭烛火,转身走了出去。 …… 月落日升,空中重又飘起了雪,小小的、白白的,像是吹落的梨瓣,缓缓飘落,零零散散。 绿中带黄的松树林里走出来两个人,当先一人穿着一袭白色冬装,做书生打扮,最可乐的是,大冬天的尚拿着一把折扇,只是许是过于寒冷,将手缩在袖子里,只留半截折扇在外面,全无半点风流样子。 另一人身材甚高,前者正常人得身材只到他胸口处,一脸老实忠厚相,穿着一身黄色衣裳,正有气无力的走着。 “兄弟,兄弟,前面那却不是个酒家?”白衣男子也是又累又饿,看着前方酒店不由一拍身旁人手臂喊道。 高个儿抬头看去,双眼一亮,忠厚的脸上现出笑容:“终于有地方可以吃饭歇脚了,这再走下去遮莫要累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白衣男斜乜了他一眼,抽了下鼻子:“这小雪怎能称得上是冰天雪地,不过是稍有风……阿嚏……寒……” 高个儿憨厚的笑笑:“哥哥说的是。” “……”白衣男子面色不豫,连声催促:“快走快走,去酒家吃杯酒喝点汤。” 说话间,二人就来到了这家酒铺,只见那店里有几副桌椅坐着几个闲汉,三五个筛酒的酒保手忙脚乱的在搬东搬西,看样是刚进了些吃食与酒水。 “店家,店家。”白衣男子和高个儿找地方坐了高声呼喊起来。 “来了来了,客官恁要点什么?”一个机灵的酒保连忙跑过来,擦着手弓着腰问道。 白衣男子想是早有腹稿,开口就道:“来壶热酒,再来碟酱菜,三个炊饼,快去,吃完跟你算钞。” 酒保刚答应一声,一旁店主人仔细打量了他俩一眼,过来一拦那酒保:“二位客官,敢问是要去何处?” 白衣男子一看有些恼怒,一拍桌子:“怎地不让他去,怕我没钱不成。” 对高个儿道:“拿钱,快拿钱出来。” 那高个儿也是好脾气,闻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白衣男子拍了拍桌子,一脸地高傲:“看着没有,有钱!不白吃伱的。” 店主人笑了下:“二位是误会我地意思了,敢问二位可是要去柴进,柴大官人那里?” 白衣男子与高个儿对视一眼,转头看着店主人道:“是又怎地?” 店老板也没恼:“既恁地,本店却不能卖恁二位酒吃了,柴大官人常与我说,‘但有江湖好汉或流配来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如今我若卖酒与你吃,恁二位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再助你。我实是好意。” 白衣男子两眼放光,脸色倏地红润起来,连忙拱手一礼问道:“敢问店家那柴大官人的庄子在何处?” 店主人看他前倨后恭心中有些好笑:“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弯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高个儿想要说什么,白衣男子一把将铜钱收到自己怀里,站起来道:“多谢店主人告知,小可告辞。” 转头对高个儿道:“兄弟,走,去柴大官人庄上。” 高个儿还饿着肚子,只是白衣男子已经朝外走了,也只得站起来,对着店主人道声谢紧追而去。 酒保见二人被店主人劝走了,呆了一呆:“掌柜的,这,这,这不做生意了不成?哪有将客人往外赶得。” 店主人嘿嘿一笑,拍了下酒保肩膀道:“你当掌柜的我是个蠢的不成?这俩穿的跟穷鬼似的才有几个铜子儿。他俩去了柴大官人府上,等我告知他家管事是我介绍去的,起码能得二两银子,这却不比赚他俩穷酸钱强上百倍?好好学着吧!” 说完转身进柜台算账去了。 只留下酒保目瞪口呆,半晌挤出一句:“掌柜的,高哇!” 白衣男子与高个儿两人匆匆出了酒店,按着店主人的话果然寻到柴进庄院,许是天气寒冷,人都躲在家中,外面是一个人影也无,白衣男子无奈,对同行的高个儿说道:“兄弟,快去叫门。” 高个儿应了一声,上前扣动门扉,不多时就见侧门开了,一个庄客走出来上下打量二人一眼道:“敢问二位找谁?” 白衣男子连忙越过高个儿上前道:“我二人从京西而来,听闻柴大官人乃是当世豪杰,特来拜会。” “哦~”那庄客点点头:“进来吧,俺带你去见我家郎君。” 说着转身进了门里,只嘴里嘀咕一句:“都是投庄的,这气势却是与先前那伙人差了好多。” 白衣男子与高个儿也没听到,在后面道了谢,跟着进了门,在那人带领下三拐两拐来到一处厢房,但见里面布置奢华,朱红色的家具,锦绣的帘子,一张八仙桌子摆在厅堂中间,上面放着糕点以及一壶茶。 “二位贵客先在此等候,此处茶点请随意,我家郎君一会儿就到。”庄客说着话转身就走。 白衣男子与高个儿两人坐到椅子上,看桌上有些糕点,两人也实在是饿了,拿起来就着凉茶就吃,这糕点做的有些噎人,两人灌了一肚子凉茶水下去齐齐打了个冷颤。 “哈哈哈,今天是刮的什么风,将两位好汉带来寒舍。”吃了大概五六块糕点,一阵大笑从屋外传来,接着一袭锦衣的柴进迈步走进厢房施礼道:“二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乞恕罪。” 白衣男子与高个儿连忙摸了摸嘴,顿时糕点渣扑簌簌掉了下来,连忙拜道:“小可白衣秀士王伦(小人摸着天杜迁)见过柴大官人。因闻得之前酒店里说,这里有个招贤纳士的好汉柴大官人,因此特来相投。” 柴进满面笑容的扶起二人,嘴里客套着:“久仰久仰,二位好汉快快请起。” 王伦不知是客套,面带喜色道:“大官人也知我二人?” 柴进笑容不变,眼角抽搐一下,暗道哪里来的愣头青,嘴里含糊着:“遮莫是谁人讲过,也知之不甚详细。” 王伦仍是一脸笑意:“小可二人在京西还有几分薄名。” 杜迁惊愕的看了眼王伦。 王伦没看着,继续道:“小可从小熟读圣人之书,三岁习文,五岁就能背诵唐诗百首,七岁就考上童生,这神童的名声在当时也是名噪一时。” 杜迁想了想,憨厚的点点头,王家哥哥的神童名声确是有的,只是长大了……嘿~ 柴进眼角抽搐了一下,看他穿着书生装束以为是乔装打扮行走江湖呢,万没想到真是个书生。 王伦仍在那里絮叨:“小可打算考取秀才时,才算看透了这世道。每有考中者,叵耐都是走的门路,没一个有真才实学,小可对这黑暗的世道失望至极,因此决心反了这宋朝。” “哦?”柴进听的两眼一亮,王伦有无真才实学他没兴趣,但在给大宋的官家添堵上他干的甚是快活,如今有人直言不讳要反宋,那真是挠到他的痒处:“不知王贤弟准备如何反他?” 王伦攥着拳头,一双眼睛瞪得血红,怪笑一声:“找个地方落草,待时机成熟,打破他几个州府,让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官家看看,他这治下的官儿都是甚个样子。” 柴进笑得愈发真诚了,管他江湖汉还是落魄书生,只要你能给宋官儿添堵,那就是我柴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本章完) 第47章 梁山如何 第47章 梁山如何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吕布等人充分享受了柴进的热情,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兴致来了就一起谈武论兵,演练刀兵棍棒,众人的武艺倒是让柴进大开眼界,直言没见过如此奢遮的江湖汉,吵闹着要让几个庄客跟着众人学一手。 恰好吕布也想让寨里的喽啰练一练,别整天闷着荒废了心气儿,就让柴进的人跟着一起训练,对此负责练兵的萧海里与鄂全忠也不以为意,反而更加上心,誓不能让人觉得自己这伙人没真本事。 这柴进除了喜好结交各路英雄好汉,也喜谈古论今,如此正戳中吕布的心事,两人闲暇时就焚上香,备了茶,拉着能坐的住的乔冽,坐在一起闲聊古今。 只是柴进颇为奇怪,这吕布好似真是汉朝古人一般,谈起东西两汉风貌,多是言之有物且句句在理,尤对汉末豪杰有独到见解。而说起后辈风流人物则是双眼茫然,只是也爱听柴进与乔冽对人物的谈论,倒是让柴进过足了嘴瘾。 美中不足的是,柴进本想着王伦是个书生,对这古今之谈也有兴致,几人当能讲到一起,想要介绍两伙人认识一下,都是绿林里的人物,多个朋友总没有错。 只没想到这人听了吕布之名后当即一顿冷嘲热讽,差点儿没让一旁的邓飞马灵等人打死。柴进无奈,只能以治伤为由将王伦安排在庄子东侧一处屋子中暂歇,免得两伙人碰面王伦再死在他庄子上。 如此过了一月,柴进等来了亲叔叔柴皇城来庄子上串门。 “叔父缘何来了庄上?可有甚要事?”柴进将柴皇城应入书房,不由有些好奇的询问。柴皇城为人喜奢华、好逛青楼,柴家庄再好也是在偏远之所,江湖客虽热闹,不过粗鄙武夫,皆不是他心头所好,因此居住在高唐州内的柴家大院,每日里只在青楼醉生梦死,听说最近刚梳拢了一个清倌儿,正打得火热,不过就算如此也常来庄上看柴进,可能因他无后,是以对亲侄子视若己出。 柴皇城面皮生的也好,虽然年近五十,头发胡须依然黑的发亮,脸庞红润有光泽,看起来有种儒雅老生的感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最近听柴盛(老管家)说,庄子上来了两伙强人?” 柴进闻言笑了下,拿手摸着胡须道:“也不能算两伙,这有一伙只两人,是京西来的落第秀才,没甚本事,但却有心与那赵家做个对头,小侄在想该如何资助他。” 柴皇城端着茶盏,皱了下眉头:“那另一伙呢?” 柴进闻言放下手,感慨道:“另一伙人却是奢遮,乃是辽地与河北两地强人相联合,不知叔父听说过吕布没有?” 柴皇城将茶盏放下,瞪了柴进一眼:“汉末温侯的名字如何不知,你个小泥猴子莫不成将叔父我当成不学无术的了?” 柴进哭笑不得,有些尴尬地道:“叔父,小侄都三十了,莫要在拿小时候掉泥潭里的事儿说我了。” 拿手抠了抠脸:“小侄说的是这伙强寇的首领吕布,非是汉末那位。” “嗯?他竟叫吕布?”柴皇城一愣,歪着头想了半天,缓缓开口道:“你这么一说为叔倒是想起来了,前几日在咏秀楼听一娘说过。” 柴进知自家叔父那点儿爱好,只是也想知道青楼里有怎样的传闻,笑着凑趣道:“娘说的甚?” 柴皇城一捋胡须:“那娘前些时日陪一北地豪商说话,据说辽地内出了个强寇名唤吕布的,官军连连征伐却剿灭不得,还死了两个奢遮地将军,说什么……对,乃是辽国二十八宿大将中的两个人物,只是当时我吃多了酒,醒来以为是梦中说话就没往心里去。” 柴进脸色微变,他这段时日一直和吕布等人在一起吃酒欢宴,席间邓飞曾说过他们是北地杀出来的,那吕布却是将他话打断,说什么些微小事不足道哉。他以为邓飞准备吹牛一番,吕布面嫩不好意思,也就没往心里去,只是让人搜集了些他等在河北的事迹核对过就完,没想到今日在自家叔父嘴里听到如此消息。 “似此说来,这吕布的实力当真出人意料。”柴进眯着眼揪着自己的短须,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辽宋两国长年没有甚战事,然而这不代表宋人心中的辽国软弱了,相反,许多宋人心中的辽国还是十分强大的,因此辽国一些有声望的将领在宋国也十分出名,这二十八宿大将亦是在谈资里面。 “世人大多会以讹传讹。”柴皇城眯着眼,捻着须道:“你看他果然有那等实力?” 柴进点点头又摇摇头:“带兵打仗不知,只日常演武看其舞动那方天画戟真真是非比寻常,小侄自忖非是一合之敌。且前些日,小侄带他等前去打猎,那吕布似乎兴致颇高,但听见林中有响动看都不看就是一箭过去,必然有所获。回来时遇上一牛犊大小的野猪,小侄还想劝人先行避开,吃那吕布连珠双箭将眼射瞎了。” “嘶~”柴皇城张了张口,吸了口气:“那野猪没发疯?” 柴进苦笑:“怎没发疯,小侄还担心着,那吕布下面两个头领,一个唤卞祥,一个叫鄂全忠的一左一右抢上前去,这个一斧那个一刀将野猪腿都给砍折了,又被那吕布上前一刀剁了脑袋。” 说着一拍巴掌:“我等眼中甚是危险的存在,结果人全不在意。” “那遮莫娘说的是真的了?”柴皇城有些惊异不定。 柴进端起茶喝了口道:“叔父,管他真假,这人在河北恶了官军,海捕公文已经下来了,只要他有意在大宋开山立柜,高低也能让姓赵的小儿难受一阵儿,那小侄这阵子就没白忙活。” 柴皇城闻言将身子前倾:“恁地说,伱准备资助他了?” 柴进狠狠点头,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小侄闻听他想去京东,这几日正在商议去何处为好,是以小侄也在帮着参详,只是尚未有个定论。” 柴皇城低着头沉默一下,抬头看向柴进:“你说,梁山如何?” “嗯?”柴进转头诧异的转过身来:“叔父这是何意?” 柴皇城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一只手捻着胡须尖儿来回搓动着,柴进没有催促,他知道这是叔父思考时的习惯,走回座位上坐下,端起茶慢慢啜饮着。 半晌,柴皇城放下手,一只手搭着桌子,微微倾身道:“柴福前些时日回来说,咱家的盐线被人盯上了。” 柴进神色一变:“是何人盯上的?” “不知,柴福只说他见机的快,那厮在梁山埋伏被他发现,厮杀一阵没能拿下人,被他们逃进水泊跑了,遮莫是道上的哪个朋友惦记上咱家,可惜了仓库里留守的十几名庄客,皆被害了。” “那叔父的意思是……” “你说的那两伙人可是个感恩的?”柴皇城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个不想干的问题。 柴进立马就答:“那王伦喜说大话,气量狭小,好贪便宜,不似个知恩图报的性子,他那伴当则是个全没主意的老实人。吕布那一伙却又有所不同,他手下头领邓飞曾受我资助,此次回来是为回馈前次资助之恩,叔父,不瞒恁说,小侄资助了这许多的江湖汉,只这一个回来送礼的。” “至于那吕布,为人爽快也讲义气,邓飞此次回来所备礼物皆是其替他挑选,应该也是个爱护手下之人,只是据小侄观察,这人有很重的心事,却不知是为何。至于他那些头领,一个个也是义气汉子,彼此相处融洽,没看出有甚龌龊来。” 柴皇城眼皮微微耷拉,语气低沉:“既恁地,梁山是我们的中转站,万万不能丢弃。如今既然那吕布在寻开山立柜的地方,不如把梁山给他,以后那条盐线分他一份儿,他要做的就是保住盐线的安稳。” “这……这平白分人一份儿岂不是亏了?”柴进声音不大,只是话有不解,一脸的诧异。 “糊涂。”柴皇城哼了一声:“咱家这线不能扩大也是因没可用的武力扩张,如今吕布那伙人恁地奢遮又讲义气,不正好与咱家合作?他负责保护乃至镇压,我等只管扩张买卖,等坐大了,这钱岂不是来的更快?” 柴进低头思考一番:“恁地说,倒也行,只为何不用那王伦,他没甚本事,更好控制。” “人心不足蛇吞象。”柴皇城拿手点着桌子:“那王伦既然是个量小寡恩的,待他有了实力必然反噬你我,到时候遮莫再被他咬一口。若他一直起不来,对咱们家也没甚用处,如你所说还要亏本儿分他一份钱,反不如一开始就不用他。” 柴进听了若有所思:“恁地说,这吕布却是我等如今最佳的选择?” 柴皇城缓缓叹口气:“不是最佳,却比那王伦要好,也是我家被姓赵的盯着无法发展,不然咱们自己拉起支队伍岂不是更好,如今只能便宜外人。” “这天下都应是我家的。”柴进狠狠捶了一下桌子:“若不是姓赵的卑鄙,我等岂会为一条私盐路子如此苦恼。” “唉!这都是命。”柴皇城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似是任命,只眼里也是闪过一丝不甘的光芒。 “那小侄这就去与那吕布商议。”柴进性急,站起来就要走。 “不忙。”柴皇城连忙拉住柴进:“且多留他住些时日,拿你真心换他实意,再多赠东西与他,如此利、义交织,他自会记得你好,之后只要买卖兴隆见了红利,他自会想尽办法替咱们维稳,到时怕是要催着你我扩张。” “叔父说的是,是小侄心急了。” “每次说到那赵宋官家你就沉不住气,往日的城府呢?”柴皇城摇摇头:“那人可有什么喜好?为叔好回去准备准备。” “这……”柴进闻言一愣,有些不知怎么说才好。 “怎么?那人没有喜好?还是你这么长时间仍没探出来?”柴皇城诧异的看着自家侄子,这瞧人的本事乃是自家侄子从小练就的,平时接待那些江湖人物不过三五天就能看出对方喜好与为人,怎地此时出了问题?不对啊,之前他不是看这两伙人看的挺明白吗。 柴进闻言无奈一笑。 野猪在猎人眼里是很危险的,有“一猪(野猪)二熊三老虎”之说。 15万字了,感谢大家的支持,鼠也想多更,但是下班回家能干出3000字左右真是极限了,望新老朋友见谅/(ㄒoㄒ)/~~ (本章完) 第48章 离去(求票 求收藏) 第48章 离去(求票 求收藏) “非是小侄不尽心,实在此人有些怪。”柴进龇牙咧嘴一阵,坐回桌旁对着叔父吐苦水:“这江湖人物喜好的无非酒色财兵四样。这人却是一点儿都不沾染,酒虽美味,这人却是个千杯不醉的,是以饮与不饮没甚差别,他索性不饮。” 拿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续道:“美女虽好,却非其所爱,因此不碰。银钱他倒是爱,但却同时又痛恨,因是把钱都给他那叫邓飞的头领管着,自己只在需要时才问那邓飞要。神兵利器他也喜欢,但又觉得没用,说武勇之道乃是小道,兵器趁手能用就行。叔父你说,这等人该如何交好于他?” 柴皇城听了也是一阵牙疼:“绿林里还有如此怪人?” “可不是怎地。”柴进一摊手:“小侄这段时日以来已经试探过多次,仍是不得其法。” “那他可喜文士所爱之物?” “小侄那书房恁也知道,多是珍稀典雅、古怪猎奇之物,哪个自诩文士的进去也要疯狂。我曾邀他多次前往,看他神色并无一丝波动,实无他喜爱的。” 柴皇城不说话了,捻着胡须一个劲儿嘬牙子。 柴进一脸无奈,只是一个劲儿的喝茶。 “偏不信他是个油盐不进的。”柴皇城沉默半晌却不知怎地犯了执拗脾气,一张脸涨的通红,双眼瞪得溜圆,像是在与人置气一般。 “叔父,不若就这样吧,反正这人是个能交的,只多与他这一伙人联络感情,终不会将我等弃若敝履。”柴进见自家叔父钻入那牛角尖儿,不由出言劝解。 “哼!”柴皇城哼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说,只是嘴里喃喃自语念叨着吕布的名字,突然灵光一现,一拍手道:“嘿,你我二人却不是傻了,这谜底就在谜面上啊。” “叔父何意?”柴进一脸疑惑的看着柴皇城,没有搞懂。 “这人叫什么?” “吕布啊。” “照啊。”柴皇城一拍大腿:“你说这人既然善用方天画戟,又叫着吕布的名字,他怎生会不喜学那吕布的做派?” 嘭—— 柴进使劲儿一拍桌子:“对啊,我怎生糊涂了。” 柴皇城一捋胡须:“这就叫骑驴找驴,伱我二人皆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柴进兴奋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回身朝着柴皇城道:“恁地时,还要请叔父去替他制办一身行头,我去寻匹赤色宝马,既然汉末的吕布有宝马赤兔,多半他也是心羡之。” “好,如此你我分头去弄,只是弄这些东西需要时间,亦需要他身形尺寸。” “此事好办,交给小侄了,到时叫老管家送与叔父。” 柴皇城满意的点头一笑。 当下看天色已近中午,叔侄二人叫人准备些吃食酒水,柴皇城就叫柴进去请吕布一伙人过来一起用午膳,既然决定与人联手,自然也要当面见上一见才是正理。 当下吕布与众人应了柴进的邀约,前来拜见柴皇城,几人都是与柴进兄弟相称,是以一个个都以晚辈之礼见过。 柴皇城见众人有的粗豪,有的文雅,有的是那方外之人,却皆是知道冲他敬拜相谢柴家招待之人,心中不由欢喜,及看吕布那硬朗阳刚的面相,更是莫名的有些好感。 当日众人吃酒吃的热闹,皆是尽兴而归,柴皇城第二日自回城里不提。 …… 太阳高升,照耀在积了一层白玉也似霜雪的屋舍上,尺许长的冰凌反射着耀目的阳光显得晶莹、剔透,有那活泼好动的庄客见了,伸手一把抓下来,随后当做投枪扔到树干上炸裂开来,细碎的冰块飞上半空,折射出幽兰的光。 东边别院一处厢房内。 王伦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脸上被邓飞打的淤青已经好了很多,这两日睡觉只要不压着也不觉得疼了,只胸口还是有些发闷,估摸着是伤还未全好。 “王家哥哥起来了。”杜迁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在屋内投下一片阴影,他走过来将一碗肉粥放到桌上:“柴大官人近几日打了不少猎物,分给咱们一些尝鲜。方才又差人送来煲好的肉粥,快趁热吃吧。” “哼!哎嘶~”王伦鼻子里哼了一声,撇了下嘴不想扯到伤口,虽以不如初时疼痛,可他一细皮嫩肉的书生如何受得了这苦,愤愤不平道:“你个憨子,光看他给这给那的,没见人七八天才来一次吗?分明是没把你我放在心上。” 杜迁好脾气,听他牢骚也只笑了下:“柴大官人事情恁地多,总不能光顾着咱俩。” 说着将羹匙递给王伦:“恁就别气他了,这不人什么事儿也都想着咱吗。” “呸!”王伦一把拿过羹匙,唏哩呼噜的吃了几口,打个嗝道:“他那哪是事多,分明是看那伙人多,上赶着给人舔脚去,还什么吕布?我呸!选名都不知选个吉利的,叫个死鬼名就以为是英雄了?跳梁小丑!” 王伦刚吃了粥口水有些丰润,阳光照来,那点点滴滴喷洒出来落在床榻上,别人看的是一清二楚。 杜迁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转身倒了碗水端在手上没喝:“到底是他们人多,柴大官人还要求着人帮忙训练庄客。况且我听说之前这伙人来的时候,送了不少礼物给大官人,这被看重些也不是没道理。” 王伦冷笑:“这么说,这柴进也是个爱财的,还赛孟尝?哼,和那群狗官没甚两样,给钱就办事,不给钱看心情办事,可恨!” 王伦狠狠捶了下床,将碗放到一边,起身穿了靴子穿上衣袍。 “王家哥哥去哪?”杜迁看的奇怪,王伦自受伤后每日只在屋内安歇,一来怕脸上有伤被人嘲笑,二怕遇上吕布那伙人再被打一顿,因此至今已经快一月未踏出房门了。 “去找那柴进辞行,终不能每日在这里受他鸟气,他既看我等不起,咱去他处。”王伦愤愤然一甩衣袖,打开门就走。 只留杜迁一人愣在屋内,半晌嘟囔一句:“人哪里给你气受了,真是……唉!” 随即也赶忙出了门高喊:“王家哥哥等我,咱们一起。” 今冬寒峭,土地被冻的比铁都硬,王伦气哼哼地走着似是连天气地寒冷都感受不着,看那架势恨不得提把刀杀进去,只是临到了柴进家大院他又放慢脚步站住了,却是离得近了想起前次被打一事,心中有些惧怕。 “哥哥,恁走得太快了。”杜迁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见王伦站在台阶前不上去,不由有些疑惑:“哥哥如何不上去?” 柴进的庄院东低西高,由这边过去还要上一个十多级的台阶。 王伦哪好意思说怕,整理了下衣冠道:“走的急了,先休息下,免得一会儿与人相见喘息出丑。” “哦。”杜迁点点头,心里嘀咕着,你这可没有喘粗气,哪里是累了。 “哟,王书生,杜英雄,可是赶巧,恁在此处。”有庄客提着一盒糕点出门正好看见王伦与杜迁站在台阶下踌躇,连忙上前两步乐呵呵道:“郎君让小人给恁送些糕点过去,未想到在此碰上。” 王伦见了这庄客神色一动,背着一只手,挺直了腰板,微微一仰头道:“却是巧,我正要找大官人有事,还烦请通告一下。” “哦……那恁二位跟我来,郎君正在屋内。”庄客闻言转身欲要回返门内,示意王伦跟上。 “不忙。”王伦哪敢进门,连忙用手示意他停下:“王某来此乃是告辞的,就不进去了。” 杜迁瞪大了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 庄客闻言连忙道:“既恁地说,千万在此等候一下,我去通禀一声。” 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看王伦和杜迁:“恁二位别走啊,千万别走!” 王伦笑着冲他点点头,待看不见那庄客,脸忽地冷了下来,嘴里嘀咕一句:“资助还没拿着,傻子才走。” 杜迁听了嘴角抽搐一下,没有吭声,反正王伦话都说出去了,此时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就陪他一起等着吧。 柴进正在书房同吕布乔冽二人谈论唐朝,那万邦来朝的气象正听的吕布心生向往,只是对皇帝是胡人心中微微有些别扭,暗叹世道真是变了,以前的士人多少还有些风骨,愿对蛮族低头的都是个例,没想到后来的世家一个个争着为胡人效力,毫无半分骨气。 正想着,进来一个庄客道:“郎君,王书生与杜英雄在大门处,说是要辞行。” “啊?”柴进惊了一下,没想到王伦杜迁二人今日要走,连忙站起来对吕布乔冽道:“二位贤弟稍等,柴某去去就回。” “仁兄且去,莫管我等。”吕布连忙开口,待见柴进走出房间,转头对乔冽道:“兄弟,我等在此时日不短,也该走了。” “哥哥说的是。” …… 大门外。 柴进披着貂皮大氅匆匆赶来,见王伦二人都在台阶下等着,连忙快速下来,一把握住王伦与杜迁的手道:“二位贤弟如何要走,可是柴进招待不周?” 杜迁尴尬的笑笑,没有说话。 王伦连忙扯出个笑脸,只是牵扯到伤处,让笑脸又缩了一下,显得有些怪异:“兄长如何这么说,小可二人在此吃喝得着,衣物有新,恁还三不五时得送我们东西,似此若叫招待不周,何人敢说懂得待客之道?” “既恁地,为何突然要走?”柴进疑惑不解得看着王伦。 “实在是想要早些反抗这黑暗得大宋,因此心里着急,若继续待在庄里,怕是消磨了胸中这口气。”王伦叹息一声,面有苦涩的低头说道。 杜迁无奈的跟着点头。 柴进闻言也没在继续劝阻,放下王伦二人的手朝后面示意了一下。 很快,三个庄客下了台阶,两个挑着两个担子站到柴进身后,还有一个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用红绸盖了。 柴进看着王伦与杜迁,面有不舍:“二位贤弟此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愚兄这里有些许贱物相赠,或可祝二位一臂之力。” 说着,转身揭开另一庄客手中托盘,自盘里拿出一叠钱引递给二人:“愚兄这里有三千贯钱,想是能助二位贤弟些许绵力。” 王伦一把接过,脸上红光满面,咧着嘴笑道:“多谢兄长馈赠,小可二人愧领了。” 杜迁连忙也是低头谢过。 王伦看看天,对着柴进道:“兄长,小可二人要趁着天色尚早赶路去了。” 他二人来的时候没有包裹,如今那屋内也没什么需要回去取得,直接接过挑子扭身就走。 柴进跟在后面,看着二人挑了挑子,一路送二人至庄子门口,见人过了阔板桥方才关上院门回转了去。 感谢支持小可的书友们,你们的支持是我唯一的动力~ (本章完) 第49章 接手 第49章 接手 冬日冰寒,尽管今日阳光明媚,却也要靠着火盆来取暖,两个人地声音在室内响着。 “贫道以为,若是去京东不若去青州看看,那里山多水多,当能寻得一处妙地以做我等基业之根。”乔冽手揣着暖手炉,时不时的将它放在腿上暖一下。 “可。”吕布点点头,一双虎目满是希冀,人一有了奔头就精神百倍,此刻他就精力过剩,恨不得立时纵马狂奔一番。 乔冽又低头思考一番道:“到时可以让弟兄们乔装打扮成道人先找一个客店住下,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一起过去,下面的喽啰可以装成商队伙计,反正他等少有上那画像的,当不会有甚危险。” 柴进送完王伦,走进来时正好听着这句,脸上神色大变,连忙看着二人道:“贤弟此言是何意?” 吕布乔冽见柴进进来,一起站起来,吕布对着柴进道:“某等在此打扰仁兄多时,我等兄弟也该离开去找寻根基之地,这许多人的,天天吵闹,也扰了庄子的清静。” “说的甚话!”柴进脸一拉,佯做生气的道:“让贤弟手下帮着训练庄客的是我,如何成了贤弟的错了?” 吕布笑笑刚要开口,柴进连忙接上道:“况且此时实不是贤弟离去的好时机。” 吕布和乔冽相互看看,奇怪道:“为何?” 柴进吸了口气,走进来坐下,抄起一个暖手炉道:“前些时日我家贯走南边的商队回来,说那偌大的洞庭湖都冻上了,且冰坚实的足可通车过马。你说这天寒地冻的,就算你等找到个山头如何建立寨子?那土硬的都可以当墙砖用了,如何挖的开?” “这……”吕布一愣,这大宋寒冬如此长倒是没有想到。 乔冽想了下道:“此事确实困难,然我等找寻山头亦需要时间,遮莫倒时候已经无碍了。” 柴进心思电转,终是怕这伙人决意离开,既然已经决意和他们合作,不如趁机告知二人梁山之事,当下一咬牙,肃穆的道:“其实不光如此,柴进实有一事相求。” 吕布有些疑惑的看着柴进,不知自己这伙马匪能有什么帮的上这江湖闻名的小旋风的。 乔冽目光微微闪动,开口接话道:“我等兄弟在此叨扰多时,一直不知该如何报答,如今大官人但有用的到的我们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是吧哥哥?” “不错,乔冽兄弟所说亦是某之所思。”吕布点头附和,柴进对他们确实不错,能力范围内帮帮他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是杀几个人而已,这是他们的强项。 “说来惭愧。”柴进唉声叹气一阵,面有苦色的对两人道:“我柴家经营私盐的生意,前两日在山东地界儿死了十几个庄客,差点儿被人劫了。” “好办,仁兄但说是何人,某去将他砍了就是。”吕布霸气的一挥手对着柴进道。 “若知是何人还好,叵耐被那厮们跑了。”柴进面带无奈的摊了摊手,他也想知道是何人。 “那仁兄的意思是?”吕布有些吃不准的看着柴进。 柴进这才道出和他叔父的谋划:“我柴家的私盐线路有一处中转之地,乃在山东郓城附近唤作梁山的地儿上,那梁山不小,左右能容纳几万号人,为兄在那建了几个仓库以供私盐存放。 原想着周遭环绕八百里水泊以作天然屏障,无人能发现我那处勾当,且有忠心的庄客在那里守着,凭借地势就算有个好歹也能将人陷了去。叵耐那厮们就是在那梁山将我庄客给杀了,并伏在那里想夺我运至的私盐。 既然那里已不再安全,我家做的又是道上眼红的买卖,情愿赠予贤弟以作基业,只望贤弟立寨之后能庇护柴家私盐船队,今后这条水路上所得红利你我两家平分。” 乔冽微笑的表情微微一凝,柴家乃是前朝皇族,虽说大宋皇室底裤因此事被扒下来不得不在表面上对柴家优厚宽容,甚至赐下丹书铁劵以示恩宠。但人的面皮这东西说不要就可以不要,谁知道姓赵的什么时候觉得柴家碍眼了想要拔了这颗钉子,如此与他绑在一起,怕是到时候也要吃他牵连。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若那梁山真是如此地势,就似城池有了护城河,那当真是个立寨的好去处,况且还能和柴家一起做买卖,这可是暴利行当,怕是比之打劫破家来钱都快。 吕布身体微微前倾,想要一口答应下来,然而不期然的脑袋里冒出李肃那张嘴脸,顿时将那要脱口的“好”字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恁地说,我等兄弟也要商讨一番,还请仁兄见谅。” 柴进不知吕布差点儿同意,自忖他们也不可能马上应承下来,自是满口答应:“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当下三人就像没说过这话一般,依然谈古论今,遍数风流人物,三人间其乐融融,看不出半点异样。 …… 天光西沉,烧红了自己,染红了青空,呼啸的寒风从外面吹过,随手敲打着门窗彰显着自己的存在,让人生怕下一秒它破门而入。 不大的房间内,九条大汉各自落座,魁梧的身形围成一圈,将这房间衬托的越发拥挤。 “柴大官人的话就是这些,各位兄弟说说吧,都是什么想法。” 乔冽将柴进处听来的话传递完毕,闭上眼睛养神,他知道的最早,这时候早已和吕布计较完了,反正都是落草的人了,与赵官家做了对头,有他柴家没他柴家的,不差什么。 正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左右都是与官府作对,打就完了。 “俺觉得该接下来。”邓飞用手挠了挠头发,看着吕布道:“哥哥,反正俺们也在踅摸地方立寨,这有个现成的送上来,为何不接着?” “俺也这么想。”萧海里站起来,光秃秃的脑门儿一片铮亮:“首领,柴大官人一介富豪自是怕被人盯上,俺们都是江湖里杀出来的汉子,何怕一群蟊贼?有人敢来撩拨俺们,杀了就是。” 马灵跳着高道:“就是师父,敢来张目的,来一个杀一个,却不信他们胆子大过俺们这一群人去。” 卞祥曲起自己粗壮异常的手臂道:“哥哥就接下吧,俺们这一群人还怕什么麻烦不成?就是官军来了,俺也敢替哥哥杀个七进七出。” 众人纷纷鼓噪起来,一众新人老人都在劝吕布接下这处地方,也是这群人心急了,对一处属于自己的山寨越加的渴望。 吕布扫了眼众人,冷硬的脸庞硬生生扯出一个微笑:“好,既然各位兄弟皆同意,那某就做主,咱们在梁山立寨。” “哈哈哈,终于要有自己的地盘了。” “哥哥,英明。” 吕布看着众人欣喜的样子微微吁了口气,心中暗忖:倘若适才接受遮莫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这种状况似乎…… 也挺好。 …… 翌日,吕布再次找到柴进的时候,柴进一点惊讶也无,仍是如往常般热情,不,他比往日要更热情,只吕布等人昨日商议认为自己等人只是护卫盐道就拿半数红利不妥,坚持只要一成。柴进讲不过,最后拍桌子发怒定要三七开方肯干休,倒是让吕布对这八面玲珑的大官人有了个新的认识。 当日,柴进吩咐人杀了几头羊,拿出十数坛好酒请众人赴宴。 似乎是因为山寨有了着落,一众人心情更是畅快不少,每个人都多喝了几杯,不由一个个放浪形骸起来。 乔冽起身,抽出宝剑,走到中间挑起剑舞,但见剑光闪闪照光影,满室寒光耀人面,起如猛虎扑人首,落如雄鹰捉肉食。 “好!” 柴进面色酡红,歪斜着身子站起来,亦擎出佩剑道:“一人独舞不若双人共欢,我也来。” 众人皆是大笑,拍手跺脚叫着好。 只吕布一人面色如常地坐在高位上看着,握着酒杯,一双清澈的虎目渐渐迷离,似乎是回到了当初刚刚拿下徐州时的宴上。当时所有文武坐于两旁,高顺依然时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他喝酒也不喝,某还骂他无趣,呵,现在看来,某也成了无趣之人,怕不是在还这乱骂的欠账。 记得是成廉那个家伙先下场叫嚣着要与人角力,连赢了侯成、郝萌、魏越三人,可惜,最后被文远给捡了便宜,气的他直跳脚,呵呵~ 多好的局面啊,后来为何就糜烂了呢? 吕布一口喝干杯中酒,却一点儿饮酒的感觉也无,咂了咂嘴,心中叹口气:似此也好,再不会因酒误事。此番重来,当要免蹈覆辙,大汉的荣光,还需某来重现。 是夜,众人饮酒至半夜,直到酩酊大醉而归。 之后数月,柴进一如之前带着众人闲时打猎,欢时宴饮,兴致来了拉着吕布与乔冽座谈一番。过了一个月,柴进借之前狩猎的野兽皮毛已硝制好为借口,要替众人做身衣服,吕布等人推脱不过,只得从了柴进,任其找人为他们量衣测腰,点选布料。 只众人不知道,一张写有他等身材尺寸的纸随着出去采办的老管家进了城,交予柴皇城手中,而一艘载着火红宝驹的船只,也正好靠岸。 北宋小冰河时代还是挺出名的,话说小可这里这两天也挺冷/(ㄒoㄒ)/~~ (本章完) 第50章 上架感言 第50章 上架感言 72天~ 神奇的一刻,真的挺难以述说我的感受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先说下这本书的路吧。 鼠的这本书最开始发表于2月1日,那时候不能说无人问津,简直就是没人看。每天增加两三个收藏都挺让我开心的,时常一天下来追读才个位数,偶尔上个双位数能高兴半天。 不过最初的新鲜感过后,时间久了我也想过切书,毕竟收藏不过百,追读才在个位与双位数来回横跳,没这么想过才是谎话。好在有书友乐豆等人一直给我投推荐票支持着我,那时候书友一见如故和一别陌路让我建个群并真的加了进来,靠着他们的支持我才咬牙坚持了下去。 十万字的时候鼠申请签约,被拒绝了,那时才是最想放弃的时候,也是他们的鼓励让我感到还是有人喜欢看的,于是又一次咬牙写下去了。 只是因为鼠是个萌新,不知道为啥会被拒绝跑去问人,不出所料,一堆劝退的,不过有几个人倒是来了句,书名有生僻字不好,不如换个书名。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书名,然后改完书名的六个小时后,竟然自动来了签约的邀约,这就挺玄学,鼠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影响的签约…… 到了今天,现在的成绩还算过的去眼,虽然不火,但是足够让鼠有动力继续写下去,所以不用过于担心。鼠不立那个著名的flag,所以我只说我会努力的写,也会尽力保证质量的。 也许到现在有书友怀疑,为什么还不写收梁山好汉,然后开始争霸。 嗯……相信有相当一部分看水浒网文的书友已经腻了开篇就收鲁智深、武松等梁山原班人马的套路了。鼠也是一样的,所以我更想写写田虎、王庆那边的好汉以及其余几本水浒家族的人物,不会全部写到,但其实前期主要会涉及到这些人。 目前出现的版本有简本、繁本、荡寇志,后面会出现梅本、中兴演义然后就是部分史实和部分说岳人物,没办法做到全部兼顾,就按照我的喜好来吧~ 至于说争霸天下,本文有,但是本书其实是慢热型,虽然打着温侯的旗号写爽文可能更好一些,但是我不会…… 没错,不是不想写,我知道爽文更沾光,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写出来就是起飞姿态,数据蹭蹭往上涨,会有一群人追着读,奈何臣妾做不到啊~ 因此辛苦各位跟着我的故事走吧,毕竟这里除了温侯还有好汉,鼠做不到只偏向一边。而且我也不喜欢非黑即白的人,圣人看多了,来几个普通人也不错,不是吗? 最后说一下更新吧,鼠是个新手,各种意义上的新手,最开始码字的时候一个晚上只能500多字,真的,不到600。然后经过一段时间后是1500,然后2000多,到了现在3000多,然后强逼着自己写到4000。 但是实质上,鼠的内核还是3000多,上4000很多是靠着之后改的。我也不知道别的作者是不是像我一样,有时候我为了一个人的台词能改六遍,不骗人,那天我数着,所以下班的这段时间,我常常能从21点写到24点有时候是到凌晨1点半,然后第二天爬起来去上班,挺累,也挺开心。 所以各位要求我加更的话,嗯……我只能说尝试一下吧,万赏加一更,再多的话,因为不是全职,我恐怕也做不到。 至于说好的上架加更,这活动只能维持6天,每日双更,因为存稿真的不多,我还要检查下错别字什么的(虽然经常看漏)。 就这样吧,鼠会继续写下去,希望我的故事各位好汉喜欢,若是有什么牢骚可以发到圈子里,只是随意谩骂或者连看都没看张口即来的,我会删帖,嗯,就酱~ 希望各位好汉每天都是最好的一天,各位周末愉快! (本章完) 第51章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第51章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推开房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烟华,院子里几株常绿树置身在氤氲中彷佛带上一股仙气,远处传来马的嘶鸣声,听起来似乎带着几分暴躁。 吕布晨练回来,一袭利落地劲装,头上一顶皮帽,身上披着刚刚做好地貂皮大氅,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融入浓雾里的白气莫名勾了下嘴角。那马听起来有够野的,是匹好马,想来是柴大官人又不知从哪弄来一匹龙驹,倒是不知他能不能驾驭的住。 脑海中转着有的没的,吕布迈步朝外走去。 如今确定了与柴进的同盟,似乎两伙人关系也在加剧变化着,柴进开始想尽办法替他们更换起装备来,虽然甲胄这种违禁品搞不到,但是刀兵却是替换了一波,都是上好的钢口,同自己在辽地获得的兵刃比起来显然要好上一些。还有皮甲的修补,柴进也使钱找了两个退休的匠人一一补好。 对此吕布毫无推辞的受了,就像之前柴进对他说的,两家如今已经绑在一起,增强了你,就是加强了我,对彼此都有利的事情何必分的那么清楚,没的冷了人心。 “哎呦!”一名庄客低着头匆匆走来,被从浓雾中走出的吕布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来人,抚胸吐出一口气,连忙恭敬的道:“吕头领,我家郎君有请,他如今在前厅等待。” “可说了什么事?”吕布心中奇怪,柴进甚少这么早找他们,多是日上三杆后或自己前来,或让人来请,现今不过刚过辰时,还真是如此长时间来的头一次。 “并无,只说让我通知各位英雄去往前厅。”庄客恭恭敬敬的说道,柴进早前就吩咐众人对待吕布等人如同对待自己,因此无人敢像之前对待外人那般随性而为。 “有劳。”吕布点了下头,朝着前厅转去。 庄院前厅建的甚大,有一个演武场大小,铺着灰色的石砖,四周种着几株树,树下有石质的桌椅,夏日时可以在此纳凉消遣。可惜,此时乃是冬日,冷得很,没人会去坐那冰块一般的石凳。 吕布到来时听到一声响亮的马嘶声,扭头看去,只见一匹火红的龙驹栓在一旁,四五个健壮的庄客正用绳子拉着它,果然是还未驯服的。 但见那马体型高大浑身赤红,每个部位都搭配得当,四肢强健,正不安的踏着步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桀骜,看它样子似乎想要在此嘶鸣挣扎,只是见到吕布过来突然停住了,侧着脑袋看着他推开门进入前厅,方才烦躁的踏了踏蹄子。 此时厅堂内站着坐着的十好几人,他手下头领都已经被柴进喊了过来,正坐着乱哄哄的说这话,柴进与柴皇城坐在首位,手里各捧着一个茶盏正一边喝着一边同乔冽等人说着什么,在大厅左手边站着十来位庄客,地上放着不少箱子。 这是要作甚? 吕布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走前两步,冲着柴皇城一礼道:“未想长者也在,某来的晚了,恕罪恕罪。” 柴皇城呵呵一乐,讲茶盏放下:“哪有晚,是老夫来的太早,没惊扰吕贤侄的美梦吧。” 吕布笑笑:“没有,某习惯早起练功,却是正好。” “好哇。年轻就应该多练练,莫等着到了我这岁数才想着努力,那就晚了。”柴皇城摸着胡子直乐。 吕布这伙人同柴家合作他已经知道了,如今见着合伙人如此勤奋自然心中高兴,谁也不愿同自己合作的是个懒汉。 “哥哥!” “首领!” “师父,练功又不带我。” 邓飞、卞祥等人相继同吕布打着招呼,看他们微微起伏的胸膛与额头上的汗渍,应是刚结束晨练不久。 吕布一一点头,寻了个位置坐下,不解的看着柴进道:“不知大官人找我等何事?” 柴进笑了下没说话,反是柴皇城呵呵一乐:“非是进儿找众位贤侄,实是老夫有事。” 众人惊奇的看了眼柴皇城,这位柴进的叔父除了月余前见过一面,至今再未在庄子里出现过,今日搞这出是所为何事? “拿上来。”柴皇城对着侍立一旁的庄客招了招手。 就见十几个庄客两两一对提着木箱走了过来,放在众人中间的空地上,将箱子一一打开。 “这是……” 众人看了一愣,但见各个木箱所装东西皆不相同,有的放着长柄开山大斧,有的放着带鞘宝刀,有那寒铁打造的三尖两刃刀,都是上好的钢口,皆是寒光闪闪,打磨的甚是明亮。 “所谓红粉送与佳人,宝剑卖与英雄。老夫自幼亦有一颗任侠的心,只可惜吃不得江湖苦,因此没走成江湖路。”柴皇城一捋胡子,面色诚恳的冲着众人道:“如今各位既然是我柴家的同盟好友,老夫自然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这些兵刃都是请专人打造,可惜打造铁甲之人难觅,这长时间只得一领与吕贤侄,众位贤侄得要等些时日。” 叹了口气,续道:“似此也是把我那颗游侠的心愿放于各位贤侄身上,还望万勿推辞,权当满足小老儿我这点儿心愿吧。” 众人张了张口,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柴皇城都叫上贤侄了,把老夫换成了小老儿,这多少有一丝视为自家人以及恳求的意味在其中,此时拒绝多少有些不识抬举。 当下纷纷站起:“多谢长者赐。” 柴皇城捋须满意一笑,转眼一看却见吕布坐在那里盯着箱子发怔,不由奇道:“吕贤侄可是看不上这些东西?贤侄?贤侄?” 见吕布没有理他依然直勾勾的看着箱子,柴皇城不由提高音量连叫几声。 “啊?啊……某……某失态了。”吕布如梦初醒,冲着柴皇城拱拱手。 柴皇城心中一乐,冲着柴进瞟了一眼,那目光中满是自得,嘴里却道:“可是东西不和心意?” “不,甚和某意。”吕布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一双虎目此时显得格外精神,隐隐然有股光华在闪动。 “那就好。”柴皇城一点头,直起身子道:“还请各位看贤侄看是否趁手。” 众人依言纷纷起身,就木箱里拿起兵刃验看,吕布则是在庄客的帮助下披挂起来。 少卿,众人纷纷挺身而站,但见一个个气宇轩昂七尺汉,腰挂千锤百炼杀人刀,手拿寒芒闪烁夺命器。 “好,果然英雄了得。”柴皇城看着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奖,待看罢众人去寻吕布身影时又是一呆。 “我的乖乖,真似吕布再生。”柴进此时也在看吕布,叔侄俩一同开口惊呼,众人急忙朝吕布看去。 那吕布如今怎生个扮相? 但见他身高七尺开外,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百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 “师父这样好似大将军一般。”马灵看了半晌,嘴里迸出这么一句。 其余众人连连点头,这形象光走出去,已是能比掉一半的宋朝将军。 “马,还有马。”柴皇城回了神过来,连连指着外面。 “对对对,贤弟快随我来。”柴进如今也是来了兴致,这吕布穿上这身装扮形象如此出众是他所没料到的,大抵就和今人替人打扮cosplay一般,完成度越高越兴奋,扯远了。 当下柴进扯了吕布的手就往外走,其余人连忙跟上。 众人之前在屋内换衣服时,外面不时地有马嘶人喊之声。乃是因那马并不甘心被人束缚住在奋力挣扎,苦了那几个看着它地庄客,几人轮番使力,甚至又喊来数人帮忙才堪堪控制住马匹没有挣脱。 如今吕布一出这门,那马看着吕布出来又停了下来,没在挣扎,一双漆黑地马眼呆呆地看着吕布几息,突然打一个响鼻,猛发力将拴着它地绳子扯断,众人控制不住被马拽倒在地,眼见那马猛地冲向前厅大门处。 “小心,马惊了!” “郎君快闪!” 几个庄客魂飞天外,自家郎君正好挡在马前面,这要是被一脚踢死岂不是冤枉?郎君死了,自己等人还能好过?是以一个个急得顾不得被拽倒,连滚带爬地往前跑想要救护柴进。 柴进看着马冲来也是吓得魂飞魄散,那马速度极快,柴进脑子刚刚有躲开地想法它就近了前,柴进甚至能感受到马嘴口中喷出地白气。 那马一声嘶鸣,突然在他跟前刹住了,喷着响鼻摇着头甩着尾巴把头低了下来,越过柴进地肩膀。 “郎君!郎君没事吧?”几个庄客踉跄地跑到一动不敢动地柴进面前,连忙抓着他胳膊拽离那红马身边。 “这该死的马!”一个庄客气急,举起马鞭就想打。 “滚!” 吕布瞠目大吼,暴戾地气息从他身体里喷出,那择人而噬的眼神吓得那人倒退几步坐在地上。 吕布重重喘了口气,抬头看向那匹火红的马驹,试探的小声道:“赤兔?” 马驹兴奋的叫了一声,低头用脑袋去拱吕布的肚子。 “真的是你?!”吕布瞪圆了眼睛,这是赤兔马的小动作,吕布与它并肩作战多年如何不识得?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畅快的笑声从吕布嘴中发出,也不需要马具,一个纵身上了赤兔的背上:“跑起来!” 赤兔嘶鸣一声,转身就跑,来到大门前双蹄一抬往前一踏就将庄门撞开,一人一马转瞬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哥哥这是……咋了?”邓飞捏呆呆的发问。 其余人都没有吭声,只是眼神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嗯~ o(* ̄▽ ̄*)o,没有赤兔的吕布是不完整的,还是让它来吧,表打我。 ps:本书非多穿,请放心~ 再ps的ps:来签约站短了,放心观看 (本章完) 第52章 心思 (求票,求收藏) 第52章 心思 (求票,求收藏) 夜晚,喧闹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安静下来,大厅内杯盘狼藉,空酒坛摞成了塔。主人家笑着送走了憨态可掬的客人,自己拽着长辈去了书房。 那打扫大厅的仆役进进出出的整理着桌面,有人发现,每一桌下面都有一大滩水渍,闻着那气味分明是酒,也不知郎君和他的客人为何如此浪费。 书房内,有仆役端来醒酒汤放在桌上,热气腾腾,香味儿扑鼻。有人点起儿臂粗的蜡烛,明晃晃的烛光摇晃着,流下辛劳的汗水,努力维持着自己应尽的职责。 挥退了仆役,柴进与柴皇城相对而坐,神情肃穆,日间发生的一切柴进都记在心头没有忘却,只是纵有疑惑也不好在人前议论,是宴饮结束后拽着自家叔父进入了书房。 “叔父。”柴进沉默了半晌率先开口:“日间……恁听到了吧。” 柴皇城捋了把胡须,神色淡然:“听到了什么?” “那吕布喊那匹马赤兔啊!”柴进神情激动,双手死死握着太师椅的扶手。 柴皇城眼皮微垂:“听到了,然后呢?” 柴进看着柴皇城不为所动,不由大为着急,双手拼命舞动,语无伦次:“那马,吕布,哎,亲近他,他俩,啊,是吧,哎呀!急死我了。” 柴皇城面色淡漠,抬手漫不经心的拿起解酒汤饮了一口,冷冷的看着自家侄子:“你端的想说什么?” 柴进使劲的喘了两口气,抬手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放下碗抹了抹嘴巴,闭着眼深呼吸了了几下:“叔父,那吕布可能真的就是汉末的温侯吕布,那马我们买来时吃了亏,并不知道是匹野马,等来了以后只能咽下这口苦水,咱们用了月余时间都没能驯化,那吕布今天第一次见那野马,结果那马拼了命也要和他亲近,偏他还喊那马为赤兔。一个叫吕布,一个唤赤兔,恁说,世间可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一番足以惊世骇俗地话也没能让柴皇城脸色有甚变化,依然神情冷淡的看着柴进:“所以我问你,然后呢?” …… 乔冽的房间内。 除吕布外的众人或坐或站的聚在一起,没有人吃醉酒,都面带激动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乔冽。 一惯寡言的傅详今日一反常态,先开口道:“俺曾听老猎人说过,有灵性的动物更能记得前世,他曾养了条猎犬可惜遇上豹子的时候为了救他死了。后来,过了两年,有只小狗跑到他家门口趴着不走,他看那小狗可怜收留了下来,却发现那狗和之前养的猎犬习性动作一模一样。你们说今日哥哥和这马会不会就是如此,哥哥还叫它赤兔,它也回应了。” 马灵激动的满脸通红,站在原地攥着拳:“恁地说,师父有可能就是温侯啊。” 卞祥抱着胳膊,抬着一只手摸着嘴上黑黑的胡须道:“《三国志·魏书·吕布传》中记载:吕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而所谓飞将,最早应该是指的西汉名将李广,后逐渐形容对武艺高超,精通骑术,射术的武将,似隋朝末年的单雄信就是勇武过人精通骑术,因此亦被称为‘飞将’。” “神宗年间有将领向宝曾以勇猛闻名,因射术出众,皇帝老儿将他比作‘薛仁贵’,当时军中亦称其为‘飞将’。”鄂全忠神色淡然,只是抱着胳膊的手死死的抓着衣服,看的出心里也不平静。 萧海里摸着自己光滑的头皮,突然插嘴道:“首领骑术很好,射术也是俺见过最好的,就算是俺们契丹人也不敢说有那样的骑射本事。” 邓飞喘着粗气道:“俺就说哥哥不是一般人,遮莫还是个名人。” 众人纷纷叫嚷着,神色亢奋,有人恨不得此时抓着旁人摇晃一通以显心情。 一群激动到亢奋的汉子面前,乔冽神色轻松,脸带笑容的看着众人:“哥哥是谁很重要吗?” …… “什么然后?”柴进神色诧异,接着有些激动的道:“那是飞将吕布啊,一身武艺乃当世之巅,似此当能让姓赵的……” 柴皇城伸手点着桌子,不耐的出言打断自己侄子:“他吕布就算是汉朝的皇帝又能如何?这里是大宋,正值盛世的大宋,他就算一身能耐能杀死几个人?” 柴进激动的神色彷佛冻结了一般,整个人愣怔在那里。 “我问伱,我们和那吕布相交是为的什么?”柴皇城拿手指飞快地点着桌子。 …… “我们兄弟交的是心,又不是交的名气,你邓飞会因明日天下闻名而不认我们这班兄弟吗?”乔冽伸手端起凉水喝了一口,看着神色因他话语而出现波动的众人。 “哥哥是吕布也罢,不是吕布也罢,终不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而使咱们的心变了。”乔冽放下水碗,任凭冰凉地水流过食道进入胃里:“我等,与哥哥相交是因着什么?” …… 柴进愣在那里,双眼直直地看着柴皇城,又似没在看着他:“为的我柴家私盐线路安全,乃至今后的扩大。” …… 邓飞心情平复,神色郑重:“俺是因为哥哥所作所为,符合俺心中的义气。” 萧海里放下摸着脑袋的大手:“俺是钦羡首领的强大,这等男儿才是俺该追随的强者。” “师父救了俺们村子,又愿教导俺武艺,俺愿跟着师父。” “哥哥助我报了义弟一家之仇,此等恩情无以为报,愿为哥哥牵马坠蹬。” “鄂贤弟与俺交情深厚,他将俺这无人瞧的上的村野匹夫引荐给哥哥,哥哥非但不轻贱俺,反而视俺为手足,俺自愿为他效死。” …… 柴皇城点点头,站起来看着柴进:“明白了?” “明白了。” 柴皇城背着手朝外走去:“明白了就去睡吧。” 柴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雕塑一般。 柴皇城伸手按在门拉手上,停下来道:“不过你可以替这吕布造造势,待他实力强大了,未尝不能让这大宋天下乱上一乱,到时,他是真吕布或是假奉先又有何关系。” 柴进身子一颤,眼神亮了起来,炽热的骇人。 柴皇城拉开门走出书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柴家的人啊,就似陷在轮回里一样,进儿与大哥和老夫年轻时何其相像。 …… “各位兄弟若是真爱哥哥,当回去安歇,今后亦如之前一般即可。”乔冽看着众人平静下来的神色,忽然一笑:“众家兄弟当知,贫道是修道之人,这转世投胎之说不过是为了导人向善之言,切莫当真。” 薛灿笑道:“说不定真会有呢。” 众人哈哈大笑,却是心平气和的出了房间,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乔冽只是笑着摇头,看着众人鱼贯而出,待关了房门,闭上眼睛屏息了片刻,倏然再次睁开,一双手死死捏着座椅扶手,剧烈喘息了片刻,方才起身朝卧床走去。 座椅扶手上,清晰的留下十个指印。 片刻,失去了光明的屋子用黑暗掩盖了一切。 …… 夜晚的月亮挂在天上,静静的看着世间的一切。 吕布提着灯笼,步履轻快的走到柴家马厩前,拉开门走了进去,此时这里已经改了一番头面,原本每个隔间拴着两三匹马,如今单独为赤兔准备了一个单间。 盖因这家伙脾气不好,看着别的马在旁就是又踢又咬的,常常欺负的其余马匹缩在一旁不敢乱动,因此柴家人无奈,将他单独放着,省的祸害其他马匹。 每晚还要使专门的人看着,免得这马仗着自己力大踹开房门逃跑,因这事,柴家伤了五六个庄客。 不过如今好了,自从见了吕布,这马就像变了个样似的,温顺无比,除了不喜欢别的马和人靠近自己,也不踢人咬人了,就连拉回马圈都轻松无比,直让一帮晓得这马脾性的庄客大呼怪异。 吕布将灯笼插在一旁,打开栅栏走了进去,赤兔正在吃草料,听到声音回头望了一眼,打了个响鼻走了过来。 吕布走过来,用手摸着他的脖子,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嘴角微微勾起:“某却不是在做梦?你这畜生如何也随着某来了?” 赤兔没搭理他,将头低下去拱吕布的肚子。 “你这家伙,某死后吃了不少苦吧。”吕布用手摸着赤兔的鬃毛,间或梳理一下打结的毛发。 赤兔说不了话,只是抬头打了个响鼻,将身子侧了过来。 “呵呵,好,某来给你梳洗一番。”多年的老伙计,自然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吕布走到一旁拿了刷子走过来,认认真真的帮着赤兔梳理起来。 “有你在,某终究不再是一个人了。”吕布轻容的刷着赤兔的脖子,舒服的这畜生眯起了眼睛。 将泥土刷掉,吕布开始顺着马毛的方向梳理着:“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过来,呵呵,若能得话那就真的太好了,尤其是玲绮,这孩子从小就黏人,真不知某不在了她会如何。” 换了个大些的刷子继续刷着:“某当时刚来的时候想过,要是能再见着高顺成廉他们定要说声对不起。” 吕布说着说着停了手怔怔看着赤兔的毛发,突然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不过若真的见着了,某也是开不了那个口吧,呵,某争强好胜一生,何曾给人道过歉。更何况……也见不着了。” 赤兔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又拱了下吕布让他继续。 吕布这才开始梳理它其余部位,嘴里还是絮叨个不停,完全不似平常得少言寡语:“某想过了,那时某不该听王子师的挑拨,士人都是靠不住的,尤其那厮还被人说是什么王佐之才,哼!搞到最后竟然自己把自己搞死了,如此大才不听也罢。 只没想到,到了后来,某也听不得谏言,还整日和女人厮混在一起,某却成了王子师和董仲颖的混合体。” 一时间吕布有些沉默,只是梳理着赤兔的毛发,大约是不习惯马圈突然安静下来,赤兔连着打了两个响鼻,动了动马腿。 吕布蹲下身子开始清理着赤兔的腿,突然又开口道:“哎!某跟你说,这宋朝真够窝囊,丢了这许多地盘,就连幽州都被人拿去夺不回来,真不知这些皇帝是怎么做得,咱们大汉的皇帝再无能也没丢了西凉和并州啊,呵,遮莫还要某这老骨头出一把力。 唉…… 且看吧!” 一人一马呆在马厩里,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嘴里絮絮叨叨的替马梳理着毛发,一个不时打个响鼻,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听他说话,这一幕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和谐。 (本章完) 第53章 启程 第53章 启程 过了季春,天地终于开始回暖,白茫茫一片的硬土地重又焕发了生机,倔强的野草顶破头顶的黑壳钻出来沐浴在阳光下,有枝芽鼓起身体披上绿装,宣告着春的到来。 天色将亮,广济军治下,定陶。 自城门望出去,多是挑着担子背着柴火的乡村之人,每日清晨进城卖货,日落关门前出城而归已经成习惯了,不如此,一家老小吃什么。 门口处,一少年军官牵着匹白马背着弓,马上挂着一杆银枪。旁边跟着一个年少的妇人带着尚未及笄的女孩正在走着。 “官人此去需加小心,听闻最近不甚太平。”女子生的小家碧玉一般,走路间隐隐有种娇柔之感。 “夫人宽心,荣手中枪、背上弓都不是吃素的,但有那不长眼的土贼流寇敢来,管叫他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这荣生的端的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虎背蜂腰,此时一套宝蓝色衣裳,上衣乃是对领镶黑白边饰的长上衣,腰间一条青色宽纹玉珠带,整个人看起来俊俏利落。 娘子打了荣一下道:“别整天打打杀杀的,小妹还在呢,没的教坏了她。” 小妹嚷嚷道:“嫂嫂恁地看不起人,不过一两句话如何会学坏。” 娘子白了小妹一眼,转手打了一旁傻笑着看戏的荣一下:“笑什么,小妹都是被你带坏的。” 荣突然被打的一脸懵:“夫人莫冤枉我,我可从未教小妹这些。” 娘子一瞪眼:“还学会顶嘴了。” 荣乖乖闭嘴,冲着嘿嘿直乐的小妹瞪了一眼,意思是回头收拾你。 小妹自然不惧,冲着兄长做了个鬼脸。 看看将要走到城门口,娘子停下替荣正了下衣襟,低声说道:“此番使了这多钱才谋得清风寨之职,官人当尽心尽力才是。不必心忧家里,奴自会打点好,三五日后当可启程去找寻官人。” 荣叹了口气:“倒是委屈夫人了,叵耐那厮们拿了钱不尽心办事,拖到任期将至才把文书给我,不然咱们可以一起赴任。” 娘子摇摇头:“事已至此,官人勿再介怀,只管安心赴任就是。” “一切拜托夫人了。”荣低头笑了下,又板起脸捏着拳头晃了晃,对小妹道:“在家多听嫂嫂的话,不然回头非揍你不可。” 小妹冲他吐了下舌头:“全家就伱最不听话,该揍得是你。” “嘿,你这丫头!”荣气的用手点了点小妹,作势要打,却又舍不得真下这个手,索性不去看他,对着娘子道:“如此一切拜托夫人。” “官人小心。”娘子点头应承。 荣看了看两女,牵着马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城外,站在定陶门外朝后看了看,两女见他回首同时摆摆手示意,荣翻身上马,一踢马腹疾驰而去。 “走吧。”娘子看了看小妹落寞的神情,摸了摸她的脑袋:“咱们只是晚去几天,又不是与官人分离。” “哦。”小妹依然有些闷闷不乐,她与荣闹归闹,感情是真的好,她从小没见过爹娘,是荣养大的她,从未像今日般和荣有过分离。 娘子知道她心事,笑了下搂着她道:“好啦,最多晚个半月就能见到你大哥,不要愁眉苦脸的,想吃什么,嫂嫂给你做。” “卤肉~” 说到吃的,小妹两眼放光,两女说说笑笑朝家走去。 …… 人喊马嘶,白石山的一幕再次在柴家上演,不同的是,这次柴家准备了十辆大车的物资,怕吕布人少,又挑选了一百余精壮庄客跟着一起去梁山。 当然,这些人不是跟着落草去的,把东西运到了人还要回来。 车队迤逦而行,速度缓慢,周围围绕着步行的寨兵,皆穿甲带刀由几个头领带着,马军分成两队,一队在前探视四周,一对在侧戒备提防,马灵仗着速度仍然一个人跑到前面四处查看。 后面柴进骑着马带着十来个骑术尚佳的庄客缓缓跟在车队之后,吕布与乔冽行在左侧,赤兔霸道,不让别的马与它平行,因此众人都落后吕布半个身位。 “仁兄,不必再往前了,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吕布停下马来侧着冲柴进拱拱手。 此时已经离柴家庄有十余里地之遥,就算是骑马也要一段时间才能返回。 “贤弟稍等。”柴进下了马,唤来庄客倒酒,只见后面上来几人,一人手里捧着酒坛,一人手里拿着三只碗,吕布见状也跟着下马走过来。 柴进接过庄客手中的酒递给吕布:“往日我等饮宴无数,劝酒之言愚兄今日也不再多说,此一碗祝愿贤弟山寨红火,雄霸一方。” 吕布接过仰头饮下,旁边自有庄客接过空碗。 柴进又递过来第二碗酒:“此一碗,愿贤弟前路多知己,威名天下知。” 吕布照样饮下。 柴进递过来第三碗酒:“此一碗,愿我等兄弟重逢之时,皆以得偿所愿。” 吕布依然接过,干了。 柴进往后退了一步,低头抬手,一揖到地:“贤弟保重,一路平安。” 吕布见了,连忙同样深揖一礼与柴进相对:“后会有期。” 言罢起身回到赤兔身边踩镫上马,看了已经直起身的柴进点了下头,一拉缰绳:“我们走。” 赤兔早就不耐,当先撒开四蹄飞一般地往前蹿去,后面乔冽等人见状无奈,连忙朝柴进拱手道别,一挥马鞭朝吕布追去。 “叵耐赵家不让我柴家出着沧州啊!”柴进翘首看着车队嘴里呢喃自语。 那人马车辆逐渐变成一个黑点儿,最终消失不见,柴进失落的低下头站了会儿,这才重新振作起来翻身上马对着众庄客道:“我们回去。” 云卷云舒,青空下,车队犹如一只长蛇,蜿蜒有序地朝前行进着,车轮碾过土地,留下深深的车辙,间或有马军来回奔跑传递前后两边的情况。 车队中间处,吕布骑着赤兔马跟着车队缓缓前行,身后是 “哥哥在想什么?”乔冽骑着马看着旁边望着天出神地吕布,不由有些好奇。 吕布闻言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那水泊梁山是个甚样。” 乔冽甩了下道袍,挥开一个飞到身前地虫子:“兄长遮莫是没见到地方因此心中不安?” 吕布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虽说柴大官人说这里好,那里妙的,但没见到,终究是有些不安。” “那哥哥何不带人去看一下,我等车队在后慢行就是。”邓飞在一旁跟着,听了吕布之言开口道。 吕布闻言有些心动,然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妥,终不能放下这许多人,某自己跑前面去。” 乔冽咧嘴一笑:“哥哥此言差矣,沿途柴大官人都已经打点好了,况且放着这许多如狼似虎的兄弟在此,谁人敢来撩拨我们,莫不是怕活得命长了?再者,若是押运个车队都做不好,我们这些人还有何脸面在绿林里混?干脆都回家种地算了。” “乔冽兄弟所言甚是,俺们又不是刚生出来的崽子,什么都需哥哥你看顾。”邓飞点着脑袋,甚是赞同乔冽所言。 乔冽见吕布还在犹豫,不由继续劝道:“左右我等要在前方登船去往那梁山,这里离那水道遮莫尚有个十来日的时间,哥哥若不放心,可快去快回,耽误不了甚事。” “且先往前走着。”吕布迟疑了一下,依然是摇头,只是眼神略微有些跃跃欲试,身为统帅时自然不可能离开队伍独自外出,只是如今却不是行军打仗,这里又有几个奢遮的兄弟在,某任性一次也是可以的吧,毕竟关乎日后的根基所在啊。 …… 同一片天空下,北方云飘万里,南方却是阴雨连绵,不大的雨滴顺着春风浇灌在地里滋养着万物,让种田的老农心中欢喜,却也让本就烦闷的人心中更加沉郁。 一处奢华的庄园处,一个青衣小厮打着油纸伞快步跑进一间卧房,阴雨天里,这间原本采光甚好的房间显得十分昏暗,里面中药得气味浓郁的刺鼻,显然这里的主人病的不轻,需日日饮药调理。 小厮就好似没闻到这股气味儿一般,快步跑到床前,轻轻呼唤着病床上的老者:“郎君,郎君,醒醒郎君。” 老者面色枯槁,头发散乱干枯,满脸的褶子深的似乎能夹死蚊蝇,闻听呼唤,艰难睁开浑浊的眼睛,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何事?” “郎君,有人在北地看到那杀害郎君的红眼贼了。”小厮看他醒来,连忙将听到的消息告知。 “此言当真?”老者似乎有了气力一般,一把抓住小厮的手臂,一双眼睛已经瞪的似铜铃般大,原本黯淡无光的瞳孔如今亮的吓人。 “真,真的,是走北地的黄家官人说的。”小厮被吓了一跳,本来都以为这人不行了,没想到一听这消息如此生龙活虎竟似没有病一般。 老者朝天发出一声怪笑,紧紧抓着小厮追问:“他在哪里看见的?” “沧州,黄家官人说是在沧州看见的。”小厮赶忙回复。 “苍天开眼,让老夫死前知道了这贼子的消息。”老者红着眼睛,神色癫狂的伸着双手抓住小厮的肩膀。 “我……郎君,我……”小厮咽了口唾沫,神情紧张的看着老人,生怕他发疯伤到自己。 “去,快去将柳教师请来,咳咳咳……”老者放开小厮,捂着嘴一阵猛烈的咳嗽,瞥了眼见小厮痴傻地没有动,不由怒道:“傻愣着作甚,快去!” “哎!”小厮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转身朝外跑,跨过门槛时一个不留神差点儿被绊倒。 “没用地东西!咳咳咳,咳咳咳!”老者看着小厮地样子不由得骂了一句,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功夫不大,一个体型威猛的大汉走进了这间屋子,闻到浓郁的药味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瞬,然而还是跨步走进来:“郎君,恁找我?” (本章完) 第54章 渡口 (求票,求收藏) 第54章 渡口 (求票,求收藏) 天气晴朗,有云在天上飘着,时不时遮住日头投下一片阴影。官道两旁,碧绿的青草再次布满山野,无数或黄或紫的朵长于其中,微风吹过,引的草纷纷竞相折腰。 一匹红色的骏马载着人疾驰而过,后面紧紧跟着五名骑马的青壮,一行人卷起的烟尘如同一条土龙扑在草草上,弄得本来鲜亮的草木瞬间灰头土脸起来。 吕布身着黑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束着同色祥云纹宽腰带,其上挂着一枚样式古朴的玉佩,一头黑发梳的一丝不苟用金冠束定,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 他终于决定先行一步去看看那水泊梁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若是不好当能及时早做安排,再活一世,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交了性命。 至于车队,如乔冽所说,想来沿途有柴进的关系在,也不会有什么波折出现,因此这次他只带了四名护卫以及一名向导作为伴当先行一步。 六人快马加鞭,不一日进入青州境内。 “吕首领,前方就是大官人安排的渡口,只这会儿不知有无船来。”后方一名骑马的青年喊道。 他是柴家私盐商队的一员,也是此次听从安排成为去往梁山泊的向导之一,而像他这样的向导还有七人,俱都留在车队里面。 “那就快些。”吕布闻言点了下头,轻磕一下马腹,赤兔立时加快速度前行。 “等等,前面走密林,吕首领,走密林。”后方向导见赤兔马加速,连忙扯着嗓子喊起来,也是晦气,赤兔可以不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甚至允许别的马跑它前面,但饶是如此这些劣马也跑它不过,因此无奈何,只得乖乖跟在屁股后面吃灰。 吕布闻言皱了下眉头,勒了一下缰绳,缓缓地停了下来,后面五人这才跑上来停下。 “吕首领,恁跟我来,此处密林却需下马而行。”向导说着纵马跑了一段,在一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下了马,牵着马走进林子里。 那四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两个人先行跟在向导后面,两个人坠在吕布身后护着,吕布则是牵着赤兔走在中间。 这林子挺大,满是窜天大树,看起来树与树之间杂乱无章,众人却发现,前方向导领着他们走了条奇怪的曲线道路,这条线上的两树之间距离恰好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兄弟,这道儿是恁自己改造的吧。”走在前面的一个护卫突然开口问道。 向导也没有保密的意思,开口道:“恁说对了,这道儿据说是郎君父亲在世时做的,若是不知这里行走路线的人来此,也发现不了这里的秘密,我们私盐队伍走的就是这条线。” “不怕被人发现?”护卫有些奇怪的问,这走的一路地上草丛略微有些怪异,只是哪里怪他也说不出来。 “不怕。”向导摇头一笑:“这里有专人打扫痕迹,就常年住在渡口边,有没有变故一看渡口就知。” 护卫闭口不言,这人没说如何看有没有变故,遮莫是有一套自己的通讯方式,似此机密中的机密就算是盟友也不是能告知的。 当下众人只是默默赶路,在林中行了大约有七八百米的距离,六人穿出密林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只见面前一片金黄的沙滩,细密的河沙铺在眼前近百米范围内,与绿色的青草密林形成前后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条木制的码头从沙滩上延申出去,直入水中,码头中部左侧盖有一座小屋,用几个木桩打底悬在水面上,一个汉子正蹲在房屋前不知在做什么,码头尽头停靠着一艘货运黄河船。 “孙老六,孙老六你个亡八,快出来。”向导出了林子扯着嗓子高声喊着。 “喊什么,喊什么?没看这忙呢吗?”那个汉子站了起来朝这边回了一句,看着吕布等人在这站着,不由咂舌一下:“哎呦,有客人。” 吕布等人离得近了才看清,这人手上正拎着一条肥大的鲤鱼,看那鱼开膛破肚的样子,显然这孙老六刚才蹲着在处理。 此时黄河船上也有人听到动静钻了出来,一眼看到前面的向导:“咦?你这厮怎么现在就来了?” 向导笑了下,对那人道:“吕首领想先行去水泊梁山一趟,这不,我就先到了,倒是没想到你这水猴子也在。” “吕首领?可是在河北杀死黑面瘟神李勉的玉面飞将吕布?”水猴子大吃一惊,连忙拱手朝吕布施礼道。适才他就看见众人中间吕布一身黑色劲装,气势不凡的站在那里,是以心中猜测这是一行人中的主要人物,没想到竟是这位爷。 玉面飞将?! 吕布眼角狠狠一抽,这都谁传出来的,就不能起个好点儿的诨号吗?飞将就飞将,多个玉面算哪个意思?某又不是靠脸吃饭的面首。 吕布心里面念头转了又转,一张脸僵的很,手上抱拳道:“不敢当,正是某,不知是哪位英雄当面?” 那水猴子听了,直接从黄河船上蹦到码头上,只见此人身材矮小瘦弱,尖嘴猴腮,一双眼睛黑多白少,正咧着一张大嘴露出口里的黄牙道:“哥哥果然好相貌,不愧玉面之称。 小弟池方乃是河间府人氏,因水性不差兼且身材瘦小行动敏捷,因此江湖都称呼我为水猴子,现在跟着柴大官人讨口饭吃,恁就叫我水猴子就成。” “池方兄弟,此番倒要辛苦伱了。”吕布权当没听见,让他喊人大侠可以,毕竟大汉有的是游侠,有名声有实力的也不在少数,有名的剑客王越曾经就在京师有偌大的名声,谁见了也要叫声王大侠,只后来这人成了个官迷就少有人愿意前去拜他。而此时大宋绿林惯叫人绰号,这他实在是学不来。 “吕布哥哥忒也客气,俺有个兄弟前两年吃那李勉打的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恁砍了那混蛋,却是帮俺们报了仇。”池方笑笑,转头看了眼孙老六,一把将他手上的鱼夺了过来:“稍等请哥哥吃个鲜鱼汤,咱水上的汉子做这个还是有一手的。” 孙老六手中鱼被夺也没去抢,只是踢了池方屁股一脚,嚷嚷道:“你个猴崽子,请人吃汤自己捞去,作甚抢俺的东西。” 吕布这才恍然为何池方对自己这么客气,却又看着他和孙老六两个打闹觉得好笑,心中暗道:这倒是个欢快的汉子。 “哥哥别站着了,快随我上船。” 池方朝船上招了招手,当下有水手放下木板让马匹与人上去,马匹自有人接过带去货舱,几个人则被带到客房安歇。 不一会儿功夫在池方的指挥下船先划着桨进入水道正中,然后扬起风帆顺风而下。 “哥哥恁尝尝,这是新做的鱼汤。” 吕布等人坐定没多长时间,池方就端着鲤鱼汤上来,张罗着给每人分了一碗。 “不错,味道很鲜。”吕布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夸赞了一句,把池方喜得没鼻子没眼睛的。 待喝过了汤,吕布抬头看了眼向导与池方道:“某对这水泊梁山是丝毫都不了解,二位兄弟可有以教我?” 池方抢着道:“俺倒是有些了解,不足处再让这厮补充。” 说着指了下向导,那向导一脸无所谓的点点头。 池方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够不到地面,正一下下的晃悠着,嘴中说道:“这水泊梁山共约八百里,有小洞庭之称,它位于济州和郓州之间,其间湖泊众多连成一片大泽,很多还是芦苇荡,最大最深的就是那梁山周边的蓼儿洼。” 吕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此听来真不小,柴大官人只说此处有水泊以作天然屏障,某还以为只一圈儿水围着那梁山。” 池方嘿嘿一乐:“这么说也没错,可不就是一圈儿水围着哩。只不过那梁山也不小有四座大峰,七条山脉。整体是西南高,东北低,山势看起来陡峭异常,道路崎岖难行,若是能在山上设上个关卡,除了拿命去填旋儿,遮莫还真没法子破了它。” 他说完,拿眼去看向导。 向导见状在一旁接口道:“梁山南面上山容易,前面还有一片浅滩,我们都唤它金沙滩,不大却异常平坦,无遮无拦的,从上面往下看一览无遗。” 吕布看着它问:“北面呢?” 向导想了想,摇头道:“北面无路,都是乱山和草木,凡人不可过。” 池方呵呵一笑:“这话说的,这世上又没有神仙。” 吕布微微勾了下嘴角,点了点头。 …… 林荫下的官道上,十几个壮汉赶着四、五辆车平稳的走着,每辆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看不到里面拉的什么。一辆双人驴车跟在后面,车板儿上坐着一个赶车的老汉。 “娘子这是去找老弟啊?”一满脸横肉的商队老大骑着马放缓速度等着驴车跟上来,别看他长得凶,人是顶好的。 驴车帘子掀起来,露出娘子那张娇颜,小妹缩着头在她身后偷眼往外瞧着。 “今次真是麻烦张大官人了,外子远赴青州,若不是有张大官人这么一个至交在,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小妹去往青州呢。” 张大官人一笑,摸着自己的络腮胡道:“娘子客气了,可别叫什么大官人,俺就是一个跑商的。叫张大哥吧,俺这条老命要不是老弟神射,当时就被那毒蛇咬着了,遮莫这时候坟头草都两尺高了。” 娘子用素手捂着嘴噗哧一笑:“张大哥客气了,这次要不是恁去往郓城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去呢。” “嗐~”张大官人挥了下手:“你这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忒客气,真感谢俺,回头让老弟请俺吃顿酒就得了。” “要的要的,回头一定让外子请恁好好吃一顿。”娘子眼神感激的看着他,这张大官人的商队比现在行进的这支队伍要大,要不是听说自己要去青州找官人马上张罗着商队启程,遮莫这时候还在定陶城做准备呢。 人家这是好意,恩情要记得。 对方是女眷,张大官人也不好在这里跟娘子多说,打了个招呼就往前跑去,大声的催促着商队赶紧赶路。 头好疼,有点儿感冒了<@_@> (本章完) 第55章 打劫 (求票票,求追读) 第55章 打劫 (求票票,求追读) 金沙滩,细密的沙砾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的色彩,无愧人类给它取得名字。人踩在其上有种松软的感觉,虽然不知道那些文士所说轻飘飘踩在云端上是种什么感受,吕布觉得大体也就是这样吧。 “果然是个好地方。” 吕布叉着腰站着,适才让船围着梁山转了一圈,又亲自上山就近走了一番,发现此处果然是个好地方,只要在一些隘口修建关卡,直到粮食用尽前也没人能打进去。 当然,前提是敌人能登陆到梁山这里。 “这是自然,郎君不会坑害各位头领。”向导在后面微笑着说道:“若不是郎君离不了沧州,此次肯定陪着吕首领一遭过来。” 吕布闻言疑惑道:“朝廷监管如此之严?” 向导苦笑:“已是松快多了,据郎君族谱记载,仁宗朝以前连下人庄客都不得出沧州,仁宗朝时方才准许下人离开沧州,只不准柴氏族人外出罢了。” 吕布摇了摇头,面带不屑:“做给人看罢了。” 向导双手一摊,面带嫌恶:“可不怎地。” “算了,不说那恼人的了。”吕布摇了摇头,抬腿朝船上走去,后面护卫赶忙跟上。 “吕布哥哥准备回去?”池方趴在船舷上问正在上船的吕布。 吕布摇了摇头:“这里离哪个城比较近?” 向导在后方开口道:“郓城县最近,出了水泊十余里就是,其次是阳谷县与东平府。” 吕布点点头,上得甲板对着池方道:“麻烦池方兄弟开去郓城那边,某去看看那里。” 池方直起腰摸了摸下巴道:“哥哥去也可,只是那边水浅,咱这船近不得那边,俺把哥哥放在靠南边点的位置可否?” 吕布如何会有意见,当下应道:“那就辛苦兄弟了。” “恁太客气了。”池方咧嘴一笑,朝水手们喊:“开船了开船了,别瞎呆着了。” 霎时,这艘停靠多时的船只再次动了起来,朝着一旁的郓城而去。 不多时,一道赤红的宝驹驮着倒提红色长杆兵器的黑衣大汉下了黄河船,后面跟着三名提枪带刀的汉子骑着黄马跟上,四骑从水岸边沿着官道飞驰而去。 …… 下午的日头还是和煦,但是春风还是有些料峭,迎着面吹过,冰冷、窒息,喝酒的人要是被这风一吹也会清醒过来。树林依然很安静,春风吹过只带起大自然的声响。 咔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打破了林中的寂静,十几道身影拎着朴刀匆匆的奔驰在林间,当头一人生得高大,身材匀称,只一张脸长的实在无甚特点,属于扔在人堆里找不见的主儿。仔细看去,他脸上身上都带着血迹,手中朴刀虽也寒光闪闪,刃口处却有干涸的血渍遮挡着光华。 “好了好了,这么远遮莫已经追不过来了。”一个略微肥胖的汉子实在跑不动了,扶着树干拄着朴刀剧烈的喘息着。 当头那人回头看看,停下脚步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气喘吁吁道:“那就都休息一下,直娘贼,这一通跑,累死老子了。” 后面跟着的人听见这话如逢大赦,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只顾喘息。 “哥哥,你太冲动了,好歹那是你亲哥啊。”微胖的汉子用袖子抹了抹汗,一边呼扇着衣襟一边埋怨当头那人。 “呸!你也说他是我亲哥,亲哥要送我去见官?”那人狞笑一下:“我施威没这种亲哥。” “那谁让伱玩儿你嫂嫂呢。”微胖的汉子依在树上猥琐一笑。 “滚!”施威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你邓天保那天也没少玩儿。” 邓天保滚刀肉般一笑:“我那天不是吃酒吃醉了吗。” 施威捡起快石子儿他扔去:“老子也吃的鸟醉。” 邓天保动都懒得动,任凭那石子儿在他身旁飞过去:“哥哥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这私商遮莫也是不能干了?” 施威透过树叶间隙看了看天,低着头喘了两口气:“找个地方落草。” “没钱啊,我的哥。”邓天保苦笑:“建寨子需要银钱,你我现在如何敢回去取?官府须不是吃素的。” “蠢死你个没脑子的厮鸟!”施威又扔一颗石子儿,照样落了个空:“这么多人,这么多刀,外面随便找些呆鸟劫了不就有钱了吗。” 一众汉子转头看看施威,见他全没注意,又将头转了回来,脸上表情俱是无奈。 邓天保嘟嘟囔囔的:“那要劫到什么时候?” 两人剧烈喘息一阵,许是凉气吸多了,忽然邓天保一捂肚子:“不好,我要出恭。” “滚滚滚,一边儿去,让老子闻着味儿剁了你。”施威一脸的嫌弃,侧着身子往旁躲了躲,好似邓天保现在就是一身的味儿。 邓天保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两人从以前在县城里做泼皮厮混时就在一起,谁什么鸟样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凡介意一点儿,两人早就拆伙了。 当下蹿到下风处找个地儿就解了裤子蹲下,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左侧有车轮碾过路的声音,以及听不甚清楚的人声传来。 邓天保赶紧草草清洁一下,提了裤子朝左侧走去,就见林外乃是一条官道,正有一队四、五辆车的商队路过,后面还有一驴车。 这胖子眼睛转了转,猫着腰,悄没声的又跑回去了。 “哥哥,哥哥。”邓天保还没靠近就低声的叫着。 “作甚?”施威转头奇怪的看着做贼一般过来邓天保。 “那面是官道,正有个车队,只四、五辆车,人也不多,看他们也就两三个人带着朴刀,其余人遮莫顶多是拿哨棒。”邓天保激动的去拉施威。 施威惊恐的打掉邓天保的手:“你这厮……你洗手没有?” “我的哥,你这时候瞎干净个鸟。”邓天保有些好笑,缩回手不去拉他:“有个小商队啊,咱们劫了他,也可以有些银钱做本不是?” 施威正起身来,低头沉吟一下:“带没带着货?” “带着货啊。”邓天保奇怪的看着施威,抢劫不抢带货的抢什么? 施威一下子靠在树干上,发出嘭地一声:“你个呆鸟,现在劫了这伙鸟人的货,你上哪发卖去。” 邓天保怔了怔,随即又飞快地道:“不是,现在咱们不是要找人劫道吗?不赶快见见血熟悉下,这以后什么时候劫?再说,这伙鸟人怀里又不是没银子,少点儿也比咱们现在多。” 施威听了神色有些意动,又坐直起来:“你个呆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接着冲其余人喊道:“起起起,都给老子起来,和我去把官道上地呆鸟劫了,钱财你们拿七成。” 施威常年跑私商,自然知道钱财动人心地道理,现在自己这帮伙计士气不高,眼看有撂挑子地风险,当下就提出拿战利品犒赏众人。至于许诺分出去七成他也不心疼,一来他和邓天保两人分三成肯定拿的比这些人多;另一个,现在只有激起这伙人地贪念以后他才能劫更多钱,如何行事最有利他自是清楚的。 果然,这群伙计闻言一个个眼里都露出名为贪婪的光芒,一个个抄起朴刀站了起来。 …… 官道上,商队依然井然有序的赶着路,作为常年奔波在京东与河北的商队,这些道路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尤其是去郓城县,他们常年合作的船老大就是这儿的人,看看四周的景色,众人知道晚间定能在城门关前赶到,不由纷纷露出一丝笑容。 “打劫!” 一声如雷的爆喝在这惬意的下午显得格外震耳,直叫众人吃了一惊,纷纷拿起哨棒,绰起朴刀紧张的看着从林子里跑出的十几个汉子。 就见施威与邓天保擎着朴刀往前一站,施威气沉丹田,张口吼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拿来买路财。” 邓天保扣扣耳朵,嘴里小声嘀咕:“我的哥,这里没山啊。” 施威不好骂这个拆台的混蛋,只是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边商队众人心中暗暗叫苦,皆是暗道这夜路走多了,遇上真鬼了。 …… “嫂嫂,土匪,怎么办?”小妹听到前方施威的喊话,小脸儿上满是紧张,不由自主牵住娘子的衣袖。 娘子心里也是打鼓,只这时候也不好说丧气话,生怕吓着小姑子:“没事,张大官人贯走商的,他会处理这种事。” 小妹没说话,只是怯怯地点头。 …… “未想到这里也有绿林好汉在,没有及时拜山头是小人的不是。”张大官人看见打劫的,连忙下马小跑上前,脸上堆起笑容,拱手冲着二人道:“小人乃是广济军张坵,不知二位宝寨在何处,在下改日定奉上薄礼一份儿以尽交友之意。” 施威与邓天保对视一眼,施威转脸儿狞笑一声:“爷爷寨子如何能告知你,把你家爷爷当傻子不成?” 张坵连忙打躬作揖:“不敢不敢,小人行商全靠朋友帮衬,蒙附近几个山头头领的青睐,小人方能在山东河北跑跑赚些辛苦钱,二位不必心疑小人,真心实意与二位做朋友。” “爷爷可不想和你做朋友。”施威狰狞的瞪着眼,这人与多个绿林山寨有交情,那就更留不得了:“做了他。” “杀!” 邓天保一声大吼,率先冲向商队,身后面恶意与杀念如潮水般随着他涌来。 寒毛直竖。 历史上的老柴家挺惨的,不过也是从仁宗时老赵家开始拿柴家作秀╮(╯▽╰)╭ ps:感谢来自《荡寇志》的施威与邓天保的表演 (本章完) 第56章 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救 第56章 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救 邓天保一马当先起手劈死一名商队伙计,鲜血飞溅,略肥的脸庞上沾上一抹血迹,邓天保用舌头舔掉滑落下来的鲜血,狠狠吐了口口水,狰狞一笑:“吃了这群肥羊!” “啊!” “你别过来啊!” “杀!” “我受伤了。” “去死!” 天光之下,惊叫声、喊杀声、惨叫声乱成一片。张坵拼命跑回人群中,拿起一条哨棒,脸上一片惨然,这帮天杀的畜生是哪里来的,恁地不讲江湖规矩。 看了下四周紧张不敢动手的伙计,张坵一咬牙大吼道:“别愣着了,想活命跟他们拼了,在这儿愣着一会儿都得死。” 当下一挺手中哨棒,带头朝着贼人冲去,四周伙计对视一眼,心知张坵说的对,哆哆嗦嗦鼓起勇气冲上前去。 施威这群人中很有几个狠角色,跟着他做过泼皮,又一起走南闯北手上都多少带点儿血,此时一个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提着刀对着商队伙计拼命的砍,这群没见过血得伙计如何是这帮如狼似虎的贼人对手,三五刀下去就没了一条人命。 “杀了这群肥羊!” “杀!” 施威一方的人被这血气激红了双眼,一个个挺起朴刀冲上来,挥刀对着战战兢兢地伙计就砍。施威更是快步奔在前面,当头一刀剁向张坵。 张坵也不是一点儿武艺不会,手上一点功夫没有这年头也没法子跑商,当下哨棒斜挥,一声金属声响打偏朴刀,紧跟着一式玉带缠身,棍随人走,猛地打向施威脑袋。 “直娘贼!有两下子。”施威带着干涸血迹地脸上露出抹狞笑挡住张坵的哨棒,一使劲将之震开,双手握刀左劈右砍杀得张坵手忙脚乱一身冷汗。 邓天保看了眼施威这里,看出张坵被施威压制住,手中朴刀攮入一个伙计地肚子,寒声道:“杀光这里地撮鸟再去帮哥哥。” 其余人狂吼一声,手上加紧,砍头剁脸的将人顷刻间杀了一多半。 “跑啊!” 这些伙计发现不是个路数,连忙扔了手中棍棒发生喊扭身四散逃跑。 “还不快追?”邓天保吼了一声,看这些人兴致缺缺,眼珠子一转不由加了一句:“那都是银子,杀了他们身上的都是你们的。” “呆鸟别跑!” “给老子回来!” 当即几个汉子提着刀就奔了上去,只是还是有那聪明的没去追,伙计身上能有几个铜子儿,追上去也不过吃力不讨好。 邓天保见他们不动也不生气,本来也没想着所有人都追上去,手中朴刀一摆:“走,去帮哥……” “这里有女人嘿!” 邓天保一句话没说完,就听有人喊了那么一句,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 “娘子,娘子?前面杀人了!”赶车的老汉乃是家的老管家,站在车板上看到邓天保砍死一人,连忙掀开帘子对着娘子焦急道。 “啊?”娘子闻言一惊,一张俏脸瞬间紧张了起来。 “嫂嫂怎办?”小妹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这话也是害怕,一张小脸失了血色,灵动的眼睛里满是惧意。 “别怕,嫂嫂在这。”娘子也是有些慌张,却不能在小姑子面前露了怯,以免让小妹更加恐惧。 “李叔,等下我们掉头跑来的及吗?”娘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叔苦笑一声:“方才跑的急了些,这车跑到了两车之间,却是不好转身。” 娘子连忙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那头拉车的驴跑到两辆太平车中间,急切间转不过来身子。 这下怎生是好!娘子急得捶了下车窗窗棂。 “娘子快下来,前面要败了。”李叔站得高看的远,远远望见施威一伙冲上来连杀数人,瞬间就判断出形式,连忙跳下车等在一旁。 娘子也不敢耽搁,连忙拉着小妹钻出车,在李叔搀扶下下车。 两女刚刚站定就看到一个商队伙计飞一般地从身边跑过。 随后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大汉跑了过去,带起一阵汗味儿,让两女一阵不适。 那人往前跑了两步,感觉刚才好似看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两眼瞬间睁大,连忙停住脚步喊道:“这里有女人嘿!” 追击的众人停下了脚步。 …… 张坵被施威压制的暗暗叫苦,他是学过两手棍棒,然而这些年经商在外疏于习练,施威又是个常年操刀子的人,七八个照面一过,张坵胳膊大腿就被连划几刀,鲜血登时涌出来,嫣红的血迹如朵一般在衣服绽开。 “相好的,不行了吧,乖乖给爷爷死在这里吧。”施威满脸狰狞,毫无特点的面貌此刻扭曲成恶鬼一般,只一双眼睛血红,里面的杀意似是能化成血海将人淹没。 张坵急促的呼吸着,伤口火辣辣的疼,挥舞棍棒的动作不由得变形严重,瞬间又中了三四刀,虽不是要害处,也让他这个当了数年商队老板的甚是难以忍受,养尊处优多年,已经受不得半点伤痛了。 “好……好汉饶命,莫要再……打了。”张坵心知这样下去要丧命,死亡的恐惧让他忍不住开口求饶。 “那就死吧。”施威斜咧着嘴,他今天已经杀了两人,一个嫂嫂一个亲哥,心中的恶念已经是被两条人命放大到了最大,那种能够肆意主宰别人生死的快感,简直比男女那点儿事还让他上瘾,因此无论张坵说什么他也是打定主意不变了。 “这里有女人嘿!” 后方的喊声让张坵动作为之一顿,手上的哨棒就慢了那么一拍。 施威却是半点儿没受影响,一刀对着张坵大腿砍去,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出现在张坵大腿上,朝外翻着的皮肉处血流如注。 “啊!” 张坵惨叫一声跪向地上。 “去你的吧!” 施威朴刀回转,一刀将张坵脑袋砍飞出去,腔子里喷出的鲜血淋了他满头满脸。施威闭上眼睛,变态般的深深吸了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嘴角缓缓勾起。 “哪里有女人?” 带着一种满足的笑容,这个新晋强人迈步朝后走去。 “哥哥,这里,这小娘子还挺漂亮嘿。”有人招呼着施威。 邓天保看了眼满身满脸血的施威,有些嫌弃的朝旁边躲了躲:“又弄得满身血。” “干伱鸟事。”施威瞪了他一眼,看向娘子三人:“呦呵~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啊。” 两女看着恶鬼一般的施威,顿时朝后退了一步撞在车上,两人脸色有些惊恐。 李叔大着胆子挡在两女身前:“大胆贼寇,你可知……” “我去你的。”施威不耐烦听他啰嗦,一刀搠在李叔腹部。 “呃……你……”李叔颤抖地抓着朴刀,死死盯着施威。 施威双手握刀一扭,一挥,当即给李叔开了膛破了肚儿。 “啊!”“李叔!” 两女见老人死尸倒地,悲恸不已,两双杏眼中盈满泪水,小妹死死用手抓着娘子一面仇恨的看着施威,李叔平时对她极好,如今死了,怎生不让她心生恨意? “老猪狗,哪个鸟耐烦听你说话。”施威冷笑一声,甩了下朴刀,洒下一溜血迹。 “你……恶贼!我家官人乃是清风寨知寨,他不会放过你的。”娘子用手搂着小姑子,一面恶狠狠地看着施威。 “清风寨?那关爷爷们鸟事?”施威撇撇嘴,拿刀指着两女猥琐一笑:“跟爷爷们走,晚上尝过爷爷们的厉害,你就会忘了你家官人了。” “我们才不会跟你走呢。”小妹从娘子怀里抬起头狠声道:“大哥一定会杀了你们。” “大哥?他明天就成我大舅哥了,如何舍得杀我?”邓天保哈哈一笑,看着小妹舔了舔嘴唇。 “行了,快带人和车走,这里离郓城县太近,咱们可没时间在这里闲聊,一会儿往反方向走。”施威拿刀指了指四周,又回过头指着两女:“你们,上车上去。” “不要!”小妹倔强的瞪着眼睛,一张小脸还带有泪痕,虽然年幼,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小妹。”娘子怕她触怒了眼前的贼子吃亏,连忙用身体护住她。 小妹将娘子拉回来:“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救命啊!来人啊!救命!” 声音尖细,在这寂静的地方听起来尤其大声,隐隐间还有回声在空间中回荡。 施威一众人哈哈大笑,邓天保笑得弯了腰,戏谑地看着小妹道:“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娘子神情有些沮丧,然而也没有去阻拦小妹的呼喊,毕竟她也幻想着有人能来救她们。 小妹不理他们,仍是用着尖锐的童音喊着:“救命啊!来人啊!” “啐!”施威啐了口唾沫,对着邓天保道:“这小娘太烦人了,你去把她嘴堵上。” “好叻。”邓天保搓搓手满脸淫笑,这事儿他爱干,眼馋这小娘一阵子了,先过过手瘾。 “别过来!”两女看着邓天保走近同时尖叫,拼命想往后退,然而身后就是驴车,如何退的了? “嗯?什么声音”施威还在笑着看戏,突然似乎听到什么,奇怪的朝一边望去,远远看见几个骑马得身影,高声喊道:“有人来了!” “啊——” 看着邓天保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越来越近,两女不由尖叫起来。 “你们叫也没用,来和大爷亲近亲……” 哧—— 话未说完,几点血迹溅到小妹脸上。 鼠的太太羊了。。。遮莫鼠也是逃不过羊的命运/(ㄒoㄒ)/~~ (本章完) 第57章 救人(求月票 推荐票) 第57章 救人(求月票 推荐票~) 一支羽箭划过,自邓天保太阳穴射入,这人连一声都没吭,当即顺着箭矢的力道噗通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你们是谁?” 施威大惊失色,转头看了眼邓天保,就听中箭声连响,急忙回过头来,惨叫中身边又躺下四人。 “官人?!” 娘子见此大喜,她的印象里只有荣有这样的射术,因此急不可耐的踮脚伸头,小妹也顾不得擦脸上的血迹连忙一同寻迹看去。 只见一黑衣男子手持铁弓正往背上背,伸手绰起挂着的红杆方天画戟,跨着一匹火炭也似地红马飞驰而来,后面三人手绰长枪压低了枪杆冲着强人杀来。 “哪里来的撮鸟敢管爷爷们的闲事!”施威先是大惊失色,接着就是怒气冲天,一股子邪火顺着胸口直顶脑门儿,他倒是不在意邓天保被杀,而是想着:爷爷都杀这么多人了还有敢来撩拨的? 只是他虽然愤怒,脑子也没发晕,不敢站在空地上去挡骑兵,连忙跑向一旁的马车后面。 “散开,推平他们。”吕布冷冷的话语发出,后方三人立马以吕布组成一个锥形阵,冲着车队处杀来。 有那不知死活的尚站在空地处,赤兔马快,只见一团红影似火一般掠过,接着就是一道寒芒闪过,半截脑袋都被劈飞上空,红的白的顿时洒了一地。 “呕——” 两女哪里见过如此残暴的画面,顿时捂着胸口干呕不止。 “喝啊!” 后方三名马贼靠近,一枪挑死一个,接着弃了枪,齐齐拔出柴进资助的环首刀,发生喊跟着打马冲了上来。 “直娘贼!”施威爬上马车,看着吕布从马车左侧边杀来,看他托大还用右手绰着方天画戟,不由一声狞笑,握着朴刀猛地跳起来砍向赤兔:“给爷爷下马!” 施威想的很简单,骑着马遮莫爷爷打不过你,下了马爷爷我还怕你? “找死!” 吕布冷哼一声,方天画戟迅急的往前一挡,一声金属交击声挡住袭向赤兔的一刀,双手一用力,赤红色的戟杆抖动中,猛然将朴刀崩开。 吕布顺势左手一甩,戟尖划过一道不规则的曲线掠过施威脖颈,然后方天戟被吕布倒提着,几许血珠随着赤兔的行进滴到地上。 “呃……赫赫……” 施威扑倒在地,捂着被切开一半的脖子,趴在挣扎了两下没了生息,暗红的血液涌出,混着泥土流过了他的脸颊,一路蜿蜒向外,最终渗入土里。 “跑啊,哥哥死了。” “等等俺!” “别跑,他们骑马的,却不是找死?” “别杀俺,俺投降。” 剩下还活着的施威伙计顿时不知该如何自处,有要跑的,有要打的,还有要降的,一时间乱哄哄喊成一团。 吕布马快,赶上前面逃跑的一人,一戟从后心刺入,手一用力挑上半空,接着回转马匹打马杀回。 “碾碎他们!” 吕布洪亮地声音响彻在官道上,话语里的杀气让一众意见不合的伙计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纷纷绝望的挺起朴刀准备搏杀两个回回本。 然而这批人不过一身蛮力,如何能与吕布等人争锋,那三个跟着吕布下船的护卫也是从辽国杀出来的老人,一身武艺在柴家跟着这些头领训练的也是拿的出手,当下三人配合默契,伱挡我砍,他劈我刺的杀了数人。 剩下两个绝望的站在那里看着一起的熟人被砍杀殆尽,正慌神间,赤兔火红的身影跑过,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吕布甩掉画戟上的鲜血,促着赤兔走到了娘子二人面前下了马,赤兔看了还蹲在地上的两女一眼打了个响鼻。 “嫂嫂,你嘴角。” “小妹,你擦下鼻子。” 两女相互看了一眼,发觉彼此因为呕吐都有些狼狈,连忙小声的说着掏出手帕递给对方,听了对方的话又赶忙收回来快速的各自擦了擦脏处。 娘子低着头神色间有些戒备,吸了口气,站了起来,脸上已是一片平静,冲着吕布行了一万福:“多谢恩公仗义搭救,还望告知姓名。” 吕布沉默一下,作揖还礼道:“吕布。” 娘子皱起眉头,表情不悦的道:“恩公若不愿告知姓名便罢,怎还出言戏弄于我?” “此言何意?”吕布听了面色有些不解,某怎生戏弄于你了? “你说你叫吕布,却不是在戏弄我和嫂嫂?当我们女子没听过戏文?”小妹人小口快,叽叽喳喳的就说了出来。 “二位娘子可错怪我们哥哥了。”旁边一打扫战场的护卫听到三人对话,笑着道:“我家哥哥实叫吕布,并无戏耍二位娘子。况且我家哥哥玉面飞将的名号在辽地、河北皆已传开。” 这护卫说的到没错,柴进在河北使力帮吕布宣传他在辽国和河北的事迹,江湖上那帮好事之徒因吕布相貌俊朗,又擅骑射,就给他按了个玉面飞将的号。 虽然吕布本人不想要。 两女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惊讶,这竟还是个传出名声的江湖人。 娘子连忙歉意的欠身:“方才是奴的不是,还请这位壮士海涵。奴家官人姓,单名一个荣字,这是官人的女弟。” 娘子虽然长相柔弱,其实性子颇为爽直,荣又时常与她讲一些江湖趣闻与规矩,她受荣影响倒也爱听,现下和这伙杀人如麻的人交谈起来竟也是落落大方,一时间倒让吕布心中啧啧称奇。 “娘子,小娘。”吕布朝两人拱拱手,他自然不会同两个女人计较,看了看四周道:“无需介怀。只未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劫匪杀人越货。” “是啊,李叔……好惨。”小妹听吕布这话看向倒在血泊中的李老头,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节哀。”吕布见了头大如斗,前世最见不得女人哭,今生见了也是没有半点儿办法,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劝,只能干巴巴吐出两个字权当是劝了。 倒是娘子坚强些,虽然伤感李叔的死,但此时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只是轻声劝慰了下小妹两句,转身对吕布道:“奴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壮士能否答应?” 吕布见她没哭心里松一口气,心说有个能交流的就行,当下点头开口道:“只要某能做到,但说无妨。” “还望壮士能帮奴家将老人与商队的伙计入土为安,奴家感激不尽。”说着拉着小妹给吕布跪下。 “快快请起,此事易尔,某答应了。”吕布也不好去搀扶她们,只是两手张开做个姿势。自古以来,无论哪朝都讲究入土为安,有能力的情况下吕布也不介意帮一下,积阴德的事情很少有人会拒绝。 两女见吕布答应连忙冲他磕了一头以示感谢,这才起身。 当下吕布与几个护卫一起行动,他等都是习武力大之人,几人一通忙碌,不多时就将十余人埋入土里,又帮着张坵与李叔刻了个木牌插在坟头,方便以后分辨之用。 至于其余伙计,谁知他们姓谁名甚,只能统一立了个牌子了事。施威那些人,则是草草挖了个大坑覆上一层薄土,连个标记也懒得弄。 娘子拉着小妹分别给张坵与李叔磕了几个头,站起来伤感的搂着小妹没有言语。 吕布看了看天色,望着两女在心中叹了口气,上前对二女道:“天色不早,不知娘子与小娘去往何处?” 娘子叹了口气:“奴家二人乃是前往青州清风寨寻奴的官人,未想到在此处出了这等事。” 吕布看这两个女子可怜,又看小妹小小年纪不由得心一软,动了恻隐之心,迟疑着道:“这倒是巧,某之后也要回青州。你二人若愿意,且等某一阵,之后某倒是可以送你们至那清风寨。” 娘子听了心中也是一动,这吕布看起来冷冷的,但行事之间颇有侠义之心,不然也不会应了帮人入土为安这事,自己忙的一身汗不说,一身好好的黑色劲装也满是土色,当是个外冷心热之人,不若就应承下来,不然我和小妹两个弱女子自己走也是危险重重。 当下欠身一礼道:“如此就麻烦壮士了。” 吕布摇摇头:“不需道谢。” 看了看远处的马车处,此时三个护卫已经将马车拉到一起,那五匹马是打定主意不给人了,驮马虽不是什么好马,终也是强过没有。 吕布转头看着两女问道:“可会骑马。” “会。”小妹眨着小鹿一般的眼睛道:“我和嫂嫂都跟着大哥学过。” “如此甚好。”吕布点点头,转身朝官道那边走去,一边口中道:“我等先去船那里。” 郓城就在这里跑不了,让两个弱女子跟着跑一趟郓城县这事儿,吕布想想就觉得麻烦。 两女听了大为感激,连忙轻移莲步跟在吕布身后走向官道。 “哥哥,这些货怎办?” 正思忖着,一个护卫见吕布过来,不由抓了抓脑袋,指着几辆太平车道。 娘子叹了口气开口道:“这是张大官人带的货,他本无需这么早走,都是为了送我和小妹仓促上路,没想到还被贼人给害了。” 吕布看着护卫道:“咱们能用的上吗?” 护卫点点头:“都是杂货,什么都有,遮莫之后能用上。” 吕布一点头,对着娘子道:“那就算某买了,之后你给某留个地址,某使人送钱过去。” 娘子听闻急忙道:“壮士救了奴二人性命,怎生好让恁坏钞。且张大官人亦是因我二人而亡,应由我家出钱。” 吕布一挥手:“不必为了俩钱争竞,此又是某用得上之物,该谁出谁出。” 娘子感激一笑,在她身旁,小妹眨着一双鹿眼看着吕布。 感谢乐豆与越虎之翼两位好汉的打赏~ ps:签约了,终于能喊了——求月票~(破音) (本章完) 第58章 失之交臂(求票) 第58章 失之交臂(求票~) 微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宋江带着弟弟宋清正往郓城县,老父亲前些时日生病他请了假回家守了几天,近几日他老人家身体康健了,他自然要回来继续做他的押司。 至于弟弟宋清,则是为了出售家中多余的存粮而去县城与粮商碰面,最近一段时日粮食涨价,庄子中存的那些旧粮可以全部卖掉了。这年头,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才让人心里踏实。 “三哥,今日回衙门下次什么时候再回家?”宋清开口道。 这走了一路,兄弟俩开始还说说话,后来有点累了就都闭了嘴,现下走了一阵儿宋清又受不了无话可说的烦闷,开始没话找话。 宋江一张黝黑的脸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听了兄弟的话呵呵一笑,他这些年何时归家宋清这个做兄弟哪能不清楚,知他是没话找话,也没不耐烦,开口道:“总要等下次休沐之日方好回去。” “那也没几日,下次回家多带点肉食,爹爹最近总说荤腥不够。”宋清点点头,他长得比较白皙,身高也要高一些,看起来与宋江简直就不似亲兄弟。 “理会得,城西的肉食铺子卤味儿做的不错,下次休沐我多买些回去就是。”宋江随口答着,心中记下这件事情,他为人孝顺,如今父亲嘴馋了,自然要买些好的回去孝敬一下。 宋清嘿嘿一笑:“那三哥,再带点儿好酒呗,我也馋了。” 宋江横了他一眼:“家中那些不够你喝的?” 宋清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些村酿的浊酒,吃着总觉得不够味儿。” “你呀。”宋江好笑的点点他:“吃多了酒,小心爹又唠叨你。” “唠叨两句值什么,三哥伱平日不在家,爹也没少唠叨我。”宋清耸耸肩膀,他已经被说的皮实了,自然不惧父亲拿话刺他。 辘辘辘—— 宋江笑着摇摇头,忽然侧了侧头:“什么声音?” 宋清见说也侧耳倾听一阵:“好像是马车的声音。” 好似印证宋清话语似的,不一会儿功夫兄弟两个已经能看见马车的影子以及骑着马跟在车旁的人。 “却是奇怪,这怎么五辆车才三个人赶车,还有两个娘子骑在马上。”宋清长得高看的远,嘴里将看到的说了出来。 宋江听了也特意的看着缓缓过来的车辆,当先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匹炭火也似的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身材壮硕,气势斐然,宋江自觉郓城县里的官兵和他一比简直是萤火与日月对比,再看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劲装绣着云翔符蝠纹,只不知为何有些土色显得有些脏兮兮的,腰间挂着一枚古朴玉佩,头发用金冠束起,脸庞看起来阳刚坚毅,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好一条大汉。 宋江心中暗暗喝彩,本以为自己好友朱仝长得形似关羽,郓城一带再无比他形象气质更佳的人,如今见了这人方知终是自己见的少了。 再看向别人宋江却是一皱眉头。 这伙人果然如宋清之言怪异至极,五辆货车三个面貌凶狠的人赶着,另外还有两个女娘各自骑着一匹马,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长得都很精致,大的那个面无表情,小的那个四处观瞧,一看就是好奇心很重,也不像是被人威胁的样子。 再看后面一头毛驴以及一匹健马没人骑乘,被两个赶车的汉子拽着缰绳跟着往前走着。 这是个什么路数? 饶是宋江自诩交游广阔,见多识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是宋江兄弟二人目光过于直接,吕布低头看了他二人一眼。 宋江见那人看过来,脸上堆出一个笑容点了下头。吕布见对方点头致意也点头回应了下,众人就错了过去,各自继续往前走着。 “三哥,你说他们什么路数?”宋清等这伙人走远了,转头看向宋江问道。 “不知,当头那人看起来像是个将种,后面赶车的却是一脸凶相,姿态随意,不似是军中出来的,倒像是江湖汉子。偏这伙人还带着两个女娘,真是……”宋江思考了半天,摇摇头:“搞不懂,莫去管他,天色有些晚了,快些赶路要紧。” 宋清答应一声,两人往前走着,闷头急行的兄弟二人没过多长时间,却是到了刚才施威打劫之处。 “等下,有血迹。”宋江一把拉住自己兄弟看着脚下褐色的土地,蹲下来用手捻了捻土:“血迹应是新的,没过多久。” “遮莫这里有野兽?”宋清听言四下看了看,突然指着一旁的树林道:“三哥,你看林子里,那好像有坟,以前却是没见过。” 宋江听了顺着兄弟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着一些土丘拱起在那里,还有几个前面插有木片:“走,看看去。” 宋江招呼了一声,带着宋清过去,就见两个小点儿的土堆面前插着两个大些的木片,上面分别刻着:义勇忠仆李直之墓、定陶挚友张坵之墓。 旁边几个土堆前的木片皆是刻着:张氏商行伙计。再往旁边则是一个大土坑,宋江眼尖看到土壤间露出的一片褐色衣角。 “遮莫适才这里有人打劫,被那伙人反杀了。”宋江脑子灵活,稍微一想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也未料到适才看到是两伙人,而不是一伙。 “那我们该赶快报官啊。”宋清听闻大惊失色。 宋江面色古怪的看了眼自己兄弟:“四哥儿啊,咱们告谁?” “自然是告……”宋清伸着手往外边指了指,想要说什么,突然又闭上了嘴,用手抓了抓头发。 “走吧。”宋江拍了拍兄弟的背朝外走道:“可惜适才未与他们结识,打头那个或真个是将种。” 宋清也是叹了口气,与兄长一起走了出来,继续朝郓城县方向赶去。 …… 轧轧轧—— 车轮碾过沙土道路,坚硬细小的石子粘在车轮上转了一周又被压在路上。 众人远远望见水泊边停着的那艘货船,似乎船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宽大的板子从船上放了下来连到岸边,几道身影从船上下来,两道身影小跑着朝这边赶来,同吕布问了好,接手两辆空着的马车,好奇的看着一旁骑马的家姑嫂。 吕布一行人渐渐靠近船边,等待在旁的池方等人连忙迎上来。 “哥哥如何这般快就回来了?”池方好奇的看着吕布带回来的太平车,又看看一旁骑在马上的家二女:“这些是?” 吕布甩蹬下马,牵着赤兔走过来道:“路上遇上有劫匪抢这两位姑娘,某将他们杀了。” 说着回头看看马车道:“这些货却是和两位姑娘一道的行商所有,可惜人被匪徒杀了,某就做主带回来,等回头给那行商家里送去钱财,权当某买下就是。” “哥哥慈悲。”池方见说脸色肃然拱了拱手,他严格说起来也是跑来跑去的运货,如今听了有同行遭了匪徒毒手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心。吕布作为新晋落草强人,分明可以直接扣下东西,却要给钱去买,这在他看来是件极为义气的事情,不由对他又多了几分敬仰。 池方哪里知道,吕布到现在内心深处也不肯承认自己落草当了强人,只当自己是一时虎落平阳,尤其不肯坠了威风,因此付钱给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奇怪啊。”后面柴家的向导摸了摸下巴道:“这郓城县附近如何有人会打劫了?” “此言何意?”吕布不解的看着向导,娘子与小妹闻声也望了过来。 向导缓缓道:“吕首领不知,这郓城县附近有个奢遮的人物,唤作及时雨宋江。这人虽是个做吏的押司,却是个仗义疏财的好汉,江湖上但有人手头紧求到门上,这宋江少则十两,多则二三十的解囊相助,是以江湖上的好汉都爱给他面子,少有在这附近作案的。” 说着看向家姑嫂道:“二位娘子莫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娘子苦笑一下道:“奴家与小妹两个妇道人家如何得罪人?况且那伙贼人一开始劫的乃是商队。” “这倒是奇了。”向导闻言愣了一愣,有些想不通的模样。 吕布拍了他肩膀一下道:“莫想了,遮莫是一伙新入绿林的,不知道规矩,也或许是与那行商有仇,却不关咱们事。” “哥哥说的是,管他什么人的,与我们何干。”池方笑了下,又看着吕布道:“哥哥接下来准备如何做?还要去那郓城县吗?” 吕布看了看天色将暗,想了下摇摇头道:“今日天色将晚,明早再去,待某看完这城池周围地势,即刻出发青州。之前答应那二位娘子送她们去青州找亲,不能食言。” “好叻。”池方点了下头,招呼船上的水手下来帮忙一起搬运,看着几辆太平车道:“可惜,船上空间有限,这些车却是带不了了。” 吕布看了眼车子,摆了摆手:“扔这里就是。” 昏暗的天光下,人如蚂蚁一般一趟趟地搬着岸边车上地物资到船上,不多时几辆车搬运一空,人马缓缓上的船上,朝着来路启航。 不知道是羊了还是感冒了,好难受,低烧,浑身无力,头疼欲裂,(⊙﹏⊙) ps:这两日尽量保证文章质量和数量吧/(ㄒoㄒ)/~~ (本章完) 第59章 清风花知寨(求票) 第59章 清风知寨(求票~) 时间往回倒一倒。 郓城县,城门。 “宋押司回来了。”城门处一个军汉笑着对着宋江打了个招呼。 “五哥,今日是恁值班啊。”宋江冲着人拱了拱手。 他在郓城县人缘极好,上到县令,下到衙役兵丁,都甚是敬爱他,见到了莫不打声招呼,而宋江即使见了身份不如他之人也从不拿大,甭管什么身份都是恭敬回礼,客气说话,因此他人愈发敬爱他。 “嗐,都值班两天了,明天俺休息,上俺那吃杯酒去?” “宋江请假时间过长,明日需去衙门销假,恐不得空闲,下次宋江做东,咱们一起吃杯酒。” “那可惜了,就这么说定了,得空押司可一定找俺一起吃酒。” “一定,一定。” 宋江一张黑脸透着真诚地笑意,和军汉告辞后,带着宋清进了城门。 “大哥。”宋清地脸色有些不好看,待走进城看身边的人不多,叫了宋江一声。 “二哥何事?”宋江奇怪地看了弟弟一眼,不知为何他这个脸色。 宋清四周观瞧一下,低声道:“我刚才,看到之前那个将种了。” “二哥哪里看到的?”宋江奇怪的看着宋清,适才城门口虽然他一直在聊天,但那人一身气势不比寻常,如果从城门过的话,他定不会忽略过去。 宋清面色怪异的看着宋江:“城门的画像上,有个人眉眼与那人有些相像。” 宋江一愣,继而恍然,一张黑脸乐呵呵的笑出一朵来:“二哥,这通缉画像如何能做的准,每年衙门里接到发现通缉犯的告首有许多,真对上的十难有一二,作不得数,作不得数。” 宋清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挠了挠头:“也是,是我紧张了。” 宋江心知兄弟也是好心,但他作为黑白两道通吃的人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寻找通缉犯与否,拍了拍宋清胳膊:“二哥有这心是好的,只是这江湖门道众多,以后遇上了,切记莫要自作主张去首告,有何事先通知于我。” 宋清点头应下:“我知道了,以后有事就找大哥去。” “如此就对了。”宋江一笑,突然有点好奇的问:“你刚才看的那个画像上的人叫甚?” 宋清随即面色古怪的用手抓了抓脸颊:“吕布。” “?!!” 宋江面色瞬间精彩纷呈,直直看着宋清,半晌憋出一句话:“莫要管他是谁,先去我那。” 宋清自是不反对,兄弟二人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只直接赶回宋江在郓城县的屋子。 …… 天高云淡,春风浩荡,这几日的气候有些古怪,时而顽皮的猛吹一阵,时而停歇半天一声不响,让走水路的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吕布仗着马快,一早独自下船绕了郓城县一周回来,却是没再出什么状况,池方见他回来,当即扬帆起航。 自从五辆车的货上船后,这船的航行速度慢了一些,然而这样的速度也比路上骑马赶路来的快,让吕布心中对大宋的水运有了个初步的概念,同时也让这位战场悍将心中多了些想法,时常独自一人坐于船舱自己理清头绪。 船上也就从未出过家门的娘子与小妹两人比较活泼,大抵是在发现这群人虽然粗俗但人不坏后,二人心中忧虑尽去,时常上到甲板看着两侧的山水,尤其小妹是个活泼性子,整天在甲板跑来跑去,有时还窜上桅杆登高望远,将娘子吓得不轻,追着她一顿说教,让小妹郁闷不已。 日子就在这姑嫂俩的吵闹中度过,不一日船行至青州,此次没再从柴家私人港口下船,众人从青州地界的博兴县下来,池方自开着船去往柴家港与人会和,吕布则是带着两个护卫伙同家姑嫂前往清风寨寻荣去了。 话说清风寨离青州不远,只隔得百里来路,五人骑着马一路向下不停赶路,不一日就来到一处三岔路口。此处正是这清风寨所在之地,地名清风镇。因着这三岔路上,通往三处恶山,山上时有匪盗聚集,扰的青州境内不安宁,尤其清风镇也有三五千人家,受三山恶盗袭扰严重,因此特设这清风寨此。 五人赶到时正是下午,但见这军寨在日头下显得庄严肃杀,此时寨门大开,许人员出入,两队军汉分列左右,寨门两旁是城门箭楼各有三名士兵在上远望,木制的寨墙刷着黑色的漆,靠近顶端处装有朝下的倒刺,女墙上备有射击孔,有军汉穿着军装手持长枪立于后面,还能看到有一队步卒正在来回巡视。 “这军寨望着倒是不错。”吕布看了清风寨正面不由的说了一句,这等寨子若是防守器械充足,再佐以一员善守之将,等闲之人拿不下来。 “哥哥说的甚是,此处乃是附近出名军寨,等闲下品县都比不得。”娘子在后面听了觉得面上有光,全然忘记当时荣等此处文书等到心焦。 他们一伙人男男女女都有,牵着马站在那对着军寨品头论足的自是无比惹眼,当下就有守门的军汉上前对着众人喝道:“你们是做什么的?缘何在此不进不退?” 娘子思忖此时不好再让吕布出面,一路行来他已经是帮了许多,这到了自家官人地头没理由再让一外人出面,于是往前轻移莲步道:“这位军爷请了,敢问是否有一荣知寨在此处?” 那军汉听了一脸疑惑:“俺们知寨正是荣,这位娘子为何这般问?” “荣正是外子,敢问他此时在何处?”娘子满脸喜色,能见着自家官人了。 军汉一听赶忙行礼:“知寨此时应在衙门里,只镇市中间既是。” “多谢。”娘子点头感谢,那军汉也不敢多待,知道这伙人是自家知寨的亲人连忙退下,省的因为没有眼力见儿再被穿小鞋。 “既然你家官人确在此处,那某的承诺已经完成了,就此别过。”吕布听完那军汉与娘子,知道正主确实在这里也不欲久留,当下提出告辞。 娘子一惊赶忙拦住:“哥哥且慢,我家官人若是见我就此放走恩公定会埋怨我与小妹。不如且随奴家进去,在此歇息让我夫妇进一下地主之谊,吃杯水酒再走。” 小妹走过来,一双鹿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吕布道:“嫂嫂说的极是,若是就这样让哥哥走了,我二人可就惨了,留下来好不好?” 吕布见她这样心里好笑,这段时日的相处自然知道这丫头皮的很,此刻不过是装样子,但他也生气不起来,见二人都在央求他留下,想想乔冽等人又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点了下头道:“如此就叨扰了。” 二女大喜,连忙催促吕布进去,自己牵着马落在他身后半个身位处,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吕布心里好笑,他都说会留下在此,自是不会食言,不过这样看两女倒也是有知恩图报之人,想来她的官人也是个明事理的。 清风寨虽是个军寨,沿街处各种摊贩商铺一应俱全,几个小孩儿举着新得的风筝追逐着往空地跑去,有大姑娘小媳妇聚在一货郎处挑挑拣拣,看是否有合意的物品,也有几个老妇人拎着刚买得的菜蔬往家里走,一边家长里短的聊着,间或吐槽一下今日菜比昨日贵了些许。 街上最多的却是茶社,里面多是白发皓首的老者坐在一起闲聊,茶博士提着茶壶忙着给客人续茶。 这一路走一路看,众人慢慢来到了衙门口,对着守门的军汉报了姓名,军汉赶忙奔入进去,不多时就见荣风风火火的跑出来。 吕布看去,见这荣面如冠玉,身穿红色战袍上绣着金翠,腰间一条玉带嵌着山犀。头上顶着青色幞头带着一对金玉质地竹节形八角小环,脚上穿着文武靴,端的一副好人品。 “夫人,小妹,缘何来的如此快。”荣欣喜的看着二女,他也是从未和家人分开如此长时间过,自然对二人也是思念的紧。 “官人,差点儿不得与伱相见。”娘子见了荣心中一松,杏眼中蓄满了泪水,一旁小妹也是鹿眼含泪,伸手揪着荣的袖子。 “夫人、小妹,这……别哭,这是外面。”荣见自家娘子与妹子眼泪眼看就要流下,不由得慌了手脚,连声道:“且先进屋里,嗯?李叔呢?” 荣猛地记起,当是自家老仆来送娘子与小妹,如今却不见人影心下感到奇怪。 娘子闻言愈加悲戚,捂着嘴差点哭出声来,小妹在旁边也是泪珠滚滚不能自已,把个荣急得手足无措。 还是吕布说了句:“且先进屋再说,此处人多碍眼。” 却是街上百姓见这一伙人堵在衙门处不动,好奇出了什么事情,渐渐围拢过来。 “对对对,先进去。”荣听了连连点头,正张罗着往里走,突然回过味儿来看着吕布三人道:“你们是谁?” 娘子这时候已经将哭意憋了回去,闻言开口道:“这是奴和小妹的恩公。” “恩公?”荣看着后面的三个彪形大汉表情惊诧。 感谢好汉20210107185502721和一见如故和一别陌路的打赏~ 也感谢好汉一见如故和一别陌路的月票~ (本章完) 第60章 倒错的将种(求票) 第60章 倒错的将种(求票~) 衙门,后堂处。 此处后堂成长方形,屋中的摆设较为简洁,一张床榻在最里面靠着墙角而放,供官员劳累时休息之用,旁边另一个角落处放着一个衣橱。床前五步处则是一个半圆形木桌,上面放着一个茶壶,桌子上方则挂着一把带鞘宝剑。 靠近门的地方是一方形的桌子,桌面没摆一样东西,擦拭的十分干净,想是荣吃饭所在。 此时吕布与家三人正围桌而坐,娘子正梨带雨的讲述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说道伤心处不时的拿手帕擦擦眼泪,末了对着荣道:“此行若不是兄长,奴与小妹当真不知能否再见到官人,遮莫已是阴阳两隔了。” 荣听了,连忙起身跪倒在地,纳头就拜,口中说道:“贱内与小妹蒙兄长相救当真无以为报,还请受荣一拜。” 吕布连忙探身,一把抓着荣胳膊使劲拉起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某救她俩,却不是图你拜我,且起来。” 荣本待不应,暗中使劲儿下拜,却经不住吕布力气大,硬生生被拉了起来。当即心中暗道:不愧吕布之名,此人当真好大力气。 脸上带着苦笑道:“兄长不许小弟下拜,实不知该如何谢兄长才好。” 吕布硬朗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好说,真要想谢,多与某做些肉食,备些美酒即可。” 荣闻言一笑道:“此事简单,兄长稍歇,小弟去找人弄些吃食烫几壶美酒。” 娘子听闻暗道别人做的如何比得过我去做显得心诚。连忙站起来道:“不若奴亲自下厨去做些菜肴以谢兄长。” 荣听了连连点头,对着娘子道:“夫人所言甚是,快去弄些酒菜,我陪哥哥喝一杯。” “这如何使得,劳累多日,怎好让娘子亲自下厨。”吕布听了摇摇头。 荣平生最爱听江湖故事,向往江湖大豪,如今吕布的名声这段时间经过柴进的运作以及河北人的相传,在河北、河东、京东等地区算是小有名气。他有意同吕布拉近关系口中道:“哥哥且叫弟媳即可,叫娘子没的生分了,且尝尝她的手艺。” 娘子附和道:“官人说的没错,兄长叫我弟媳即可。而且一路骑马,奴家并不感觉劳累,哥哥稍坐,奴做好就来。” 吕布见此只好答应,娘子当下叫了小妹出去,欲留荣与吕布两人在屋内自己谈,小妹拖拖拉拉的站起来,撅着小嘴不情愿的跟着走了出去。 荣看她两人出去,不好意思冲吕布一笑:“舍妹欠缺管教,倒是让兄长见笑了。” 吕布挥了挥手:“小妹天真烂漫,某也甚是喜欢。况且,这个年纪就该活泼一些,若是一副老成持重状反为不美。” 荣哈哈大笑:“兄长此言和荣不谋而合,这个年纪的小娘就该活泼一些才好。” 说着又叹了口气:“小弟父母去的早,小妹当时又小,是以从未见过二老一面,未能感受过父母的关怀,小弟尝以此为憾,是以希望她能活得轻松快乐一些,因此也甚少管教。” 吕布感慨道:“你这当大哥的做的倒是辛苦,抚养孩子确实不易。” “谁叫小弟年纪大呢,自当遮风挡雨。”荣一笑,神色一动又道:“听兄长的意思似是也有兄妹。” 吕布脸色一僵,他何来的兄妹,只是有过一女也知养孩子的辛苦,当下只得含糊其辞道:“曾经有过,如今某也只身一人罢了。” 荣也没有疑心,只是以为吕布兄弟姐妹早夭,只感叹一声:“如今这世道都不容易啊。” 吕布也跟着叹了口气,只是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叹的什么。 当下两人只是闲聊着,不多时娘子与小妹端了菜肴进了屋里,荣请了吕布坐在上首,自己在下首陪坐,娘子和小妹本待出去,却被吕布喊住,非要二人留下,荣自然乐的和娘子与小妹一起吃饭,假意推脱一下也就顺着话留二女在席上,当下四人坐下一起吃了。 而随着吕布来的那两个护卫,自有军汉去招呼他们吃喝,倒也没被主人家忘在脑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荣一张白净的脸皮已经染上红晕,晕晕乎乎端着酒杯对吕布道:“日前听北边来的人道及兄长的姓名,还当是有人在拿那汉末温侯做噱头,未成想竟然与兄长有了联系。不过,这也是小弟的幸事,没有兄长荣就没家了。小弟敬兄长一杯。” 吕布面色如常,端起酒杯与荣碰了,如今再听自己名字这事儿他心中已经是毫无波澜,无他,皆因习以为常了。 “大哥,吕家大哥在江湖上已经很有名了?”小妹用手拿着一块鸡腿正啃着,听闻荣的话突然抬起头问道。 吕布摇了摇头:“虚名罢了,值些什么。” 荣瞪了小妹一眼道:“今后叫兄长。” 吕布也没去反驳,毕竟荣是再表示尊敬,这时候反驳多少有点不给脸面,另一个兄长听着也比哥哥亲切,罢了,权当有了个小兄弟。 小妹则是吐了吐舌头,只是吃着鸡腿儿,荣也不理她,对吕布道:“兄长可莫如此说。” 荣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恁一战击杀黑面瘟神李勉,河北一地不知有多少人叫好。更何况恁杀恶霸而不伤苦命人分毫,还分粮给那些穷苦农户,许多人都念着恁的好哩,此皆是义举,当浮一大白。” 吕布听的别扭,稍微迟疑一下,决定还是解释解释:“兄弟不知,杀那李勉是他来犯我山寨,因此战阵上某将他杀了,非是某刻意去杀他。那分粮某也未曾多想,当不得如此称赞。” 荣眨眨眼,感叹一声:“未曾想而如此做,足可见兄长本性善良。” 接着坐直了腰道:“那李勉去杀兄长被兄长反杀,乃是他作恶多端,命数到了,况且他命丧兄长之手做不得假,怎生当不得称赞之言。” 这兄弟的心思莫不是长歪了? 吕布看着荣兴奋中有些崇拜的眼神不解,无论他承认不承认,目前他的身份是匪,荣是官,然而他俩现在当匪的对自己身份不以为然,当官的倒像是在吹捧着当匪的,颇有一种猫鼠关系混乱的感觉。 当下打个哈哈就遮过去了,再说下去吕布面皮觉得有点挂不住,从来世人都是称赞他的武勇或是骑射,何时有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如此赞他良善? 当日众人欢饮到夜里而散,吕布扶着吃的大醉的荣去他位于南寨的住宅居住,当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光阴暗,青空白日被满天的云彩遮住,晨风时不时的吹起,带动树枝哗哗的响着。 荣起时已是巳时初,这对一向作息规律的他是个罕见的事情,不过他到底是年轻,睡了一觉已是无恙。 “官人醒了?”娘子端着早餐进来放到桌上:“估摸着你也该起了,因此弄了早饭来,快趁热吃吧。” “多谢夫人。”荣温柔一笑,他也确实有点儿饿了,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端起碗来唏哩呼噜吃了起来:“对了,兄长可起了?” “早起了,如今正在后面院子练武。”娘子一边说着,一边把乱糟糟的锦被叠起来:“小妹正跟着看呢。” “兄长倒是好酒量。”荣感慨了一句,吃饭的动作又加快了不少。 “是好酒量,昨日也没见兄长喝醉。”娘子附和一声,转头见了荣动作不由嗔道:“慢点吃,别呛着。” 荣端着碗使劲扒拉两下全部扫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如何能让兄长一人独处,辛苦夫人收拾,我去找他。” 说完,穿上外衣提上靴子匆匆跑了出去。 娘子在后面好笑道:“和伱说了小妹也在,如何是一个人?” 荣也不回话,一边咀嚼着一边朝后院走去,手上顺便整理着衣服,还未到后院处,那个相貌不凡的少年将种就又重现世间。 还未及进入后院,就听着一阵兵器划破空气的嗤嗤声响。 荣听的好奇,探头去看,但见一魁梧大汉手绰红杆方天画戟正在那里演练,每一下挥动都能抡起一阵呜呜的风声,但见刺如闪电破空,劈如雷霆降世,防如山岳矗立、横扫似千军辟易,一招一式间充满力量和韵律的美感,让人一时看的呆了。 嗡—— 吕布一式下劈,在将及地面时收住,狂猛的劲道带起一阵气流砸在地上,将沙土地冲出一个圆型的痕迹,随即收戟,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好戟法。”荣拍着手走了进来,瞥了一眼看呆了地小妹,收回目光赞叹道:“兄长武艺端的不凡,怪不得能名扬江湖。” 吕布刚要谦虚两句,就听一旁回过神小妹道:“当然好,比大哥你的枪法好多了,你那枪软绵绵地。” “嘿~”荣被她抢白的口一窒,接着翻了个白眼道:“那也不知是谁要缠着我学枪的。” 小妹做了个鬼脸:“才不要跟你学。” 蹦蹦跳跳跑到吕布身边拽着他衣服道:“兄长教我学戟吧。” 吕布呵呵笑着看他兄妹斗嘴,没想到两句就扯到自己身上了,看小妹笑得甜美也不忍心拒绝:“行,你找支戟来,某教你。” 荣连忙在一旁道:“小妹愚笨,如何能劳累兄长终日在此教授?” 吕布想想自己还要会和前往梁山的队伍,终也不能在此耗费过多时日,略一寻思开口道:“不打紧,某还可在此逗留几日,先教几式简单的招式,待下回得空再来教授难些的。” 荣听了倒是高兴,吕布如此说就是还有见面的时候,连忙对小妹道:“还不谢过兄长。” 小妹这次倒是听话的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口里道:“多谢兄长。” “值什么。”吕布笑笑。 当下荣唤来人,让带着小妹去买一支小点的方天画戟,待人走后回过头来道:“适才见兄长舞戟,看的小弟热血沸腾,不禁有些手痒,不如与小弟一起去校场跑跑马?” 吕布欣然同意。 羊了好难受,唉…… (本章完) 第61章 箭(求票,求投资) 第61章 箭(求票,求投资~) 尘土在地上卷起来,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在空旷的校场上,远处四五个军汉正在忙着树立箭靶,整个校场却是只有这几个大活人。 “兄弟,此时为何无人在此训练?”吕布骑着赤兔跑在空荡荡的校场上,转头问向一旁骑着白马的荣。 荣一身白色劲装,显得整个人干净清爽,闻听开口道:“兄长不知,小弟这军寨的士卒多是本地青壮,闲时训练,忙时务农,只有来了贼匪才拿起刀枪上阵搏命。这冬季可以使他们每半月一练,现下正是春季农忙之时,是以训练也改成一月一练,还需分成两班轮着来,不然这地里的粮食可就没了保证。” “这般如何能保证兵士训练充足?”吕布闻言皱了下眉头,他麾下并州狼骑莫说三日,一日不练都会忧心其会荒废,更别说高顺的陷阵营训练更加苛刻,想休息?先练趴下再说。 荣苦笑一声:“兄长,非是小弟不想日夜操练,实则不能。这附近州县的文官武将都有役使军士的权利,他们自己麾下的军士被逼着入山伐薪烧炭、私盖房屋不说,小弟这里的军士也常被调遣过去,常常劳累个半死还得不到一个铜板儿。” 说着叹了口气道:“小弟来前曾有万般豪情,哪知刚进门就挨了一记下马威,本州知府慕容相公将小弟麾下军士抽调一空去给他准备新盖的房子搬木材,足足五日方才放回,直让小弟为之气短。” “这诸州城军士尽皆如此?”吕布皱着眉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校场,似此做法如何能让士卒有敢战之心? 荣想了想,摇头道:“小弟实不知其余地界如何,只知小弟家乡广济军与青州是这般。” 吕布眯着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下,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若都是精兵悍卒,他虽然不惧,但估摸以后日子多少会困难些。 他俩这边正聊着,远处一个汉子骑了马,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冲着荣一礼道:“知寨,靶子已经竖好了。” 荣闻言大喜,心道终于弄好了,连忙一拉缰绳冲着吕布道:“兄长且来看小弟功夫。” 吕布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催马跟上荣,想着校场另一边地靶场跑去。 此处校场中间一座点将台上面立着一人多高的巨大军鼓,军鼓靠后在点将台两边边缘处亦分别有一稍小的鼓,台前两列军旗迎风招展,将校场分为东西两边,西边空旷用作兵刃训练,东边多树立圆形箭靶,显是训练射箭之用。 此时荣已让人将圆型箭靶换成了人形靶总数十个,靶头、咽喉、腹部分别绑着苹果大小厚约半寸的圆形木牌,人形靶前方五十米处拦着一道粗绳。 荣一身戎装,手持雕宝弓,直接从西边校场跑过一道弧线,斜斜插向靶场之地,也未停马从新调整方向,抽箭拉弓,但听弓弦响声必有一木牌被中,箭矢当中穿过死死插在人形靶上,如是折返一番,三十只木牌无一射漏,箭箭命中。 “彩!”吕布在旁看着也不由得为之喝彩,荣这手箭术深谙“稳准狠”三字要诀,这力量再大一分,那木牌不免会被射的爆裂开来,如今皆是射穿扎入靶身,足见荣对力道的掌控甚是高明。 “兄长谬赞了。”荣骑着马跑过来,闻听吕布喝彩,不由脸上有光,甚是高兴,他毕竟是年少之人,喜欢人前显圣,吕布做为江湖大哥为他喝彩,正是搔着他的痒处。 “兄长不若也耍一番如何?”荣笑着道,他这倒不是想要和吕布一别苗头,纯粹是担心吕布在此间无聊。 吕布看荣射箭也是手痒,当下道:“也好,只是不必放三个牌子,只在额头放一枚即可。” 荣也没多想,按照吕布的话吩咐了一声,自有军汉过去替换布置,少顷过来回禀设置完毕。 吕布轻踢马腹,赤兔得了指示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往前就跑。 众人只见一道红光蹿了出去,吕布左手拈过铁胎弓,右手搭箭,闻听弓弦连声响动,众人看去只见每一支箭都将木牌射爆。 众人正唏嘘间,荣本能觉出不对,连忙打马跑到侧旁看去,只见每只箭矢入靶皆是一般深浅,尽是射爆木牌却堪堪透出箭矢,从侧看只能见第一支箭望不见其余,不由脱口而出:“兄长好箭法。” 有好奇的军汉听了荣呼喊,也跑过去观瞧惊呼出声,一时间引得众人纷纷参观,口中啧啧称奇。 “兄长不愧玉面飞将之名,这一手箭术端的了得。”荣候吕布回来一翘拇指说道。 “兄弟你也果不愧小李广之号,箭术通神。”吕布不想听到自己那傻乎乎的诨号,连忙开口,对荣也是不吝赞美之词。 两人说完一起哈哈大笑,都知对方乃是捧着自己,所谓轿子众人抬,何况二人都是实打实的真本领。 只是荣没听出来,吕布的笑声中带着一抹尴尬的情绪。 荣许是见了同是神射手的吕布比较兴奋,当下又与吕布比了一回兵刃,只是饶是他家枪法亦非凡俗,仍是攻不破吕布的防御圈,勒马退出一阵感叹。 如此吕布就在清风寨住了两三日,每日教授小妹戟法,好在荣之前给小妹筑过基开过蒙,不用从头传授,只是将招式精简一番传了四招,间或与荣比斗一番解解乏闷,原以为过几天平静日子再去会和大部队即可,未想到却被人打破了这番宁静。 这日吕布正与荣再校场比斗,三五个军汉带着一浑身灰土的汉子跑了进来,但见这人四十岁左右,一张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淤青,嘴角破处满是干涸的血渍,额头上因赶路流下的汗水将脸上的尘土冲的一道一道的,看起来狼狈至极。 “知寨,还请救我家女儿一救。”那人一见荣猛地跪下,张开嘴就是嚎啕大哭,听声音甚是伤心。 荣大惊,连忙跳下马来,伸手扶起那汉子道:“且先起来说话,你是谁?发生了何事?你家小娘子怎么了?” 那人抽噎着道:“知寨,我是寨里人,家里做些小买卖,熟人因我能说都唤我李巧嘴,我那闺女李春莲今年刚刚及笄。前些时日带她外出访友,哪知道回来的路上被强人夺了带上山去了,还请知寨救我闺女一救,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何处贼人所做。”荣看着李巧嘴皱着眉头问。 “是清风山的。”李巧嘴连忙回答。 荣钢牙一咬,恨声道:“是王英那厮。” “贤弟,怎么了?”吕布在后面听的真切,却唯独不知荣说的王英是谁。 荣先对军汉道:“伱去集合队伍,多点些青壮随行,我等立马出发。哦,顺便带李巧嘴下去。” 那军汉点头应是,连忙拉着李巧嘴要一起退下,那李巧嘴千恩万谢的跟着他走了。 荣这才转头歉意的对吕布道:“事情紧急,未能回兄长的话还请见谅。” 吕布摇头:“正事要紧,何况某又不是等不得这一时半刻。” 荣先是叹了口,继而用手轻轻拍了下坐骑脖子道:“兄长不知,我这清风寨左近有三个恶临,头一个乃是二龙山叫做金眼虎邓龙的,这厮原是庙中主持,结果看上一女香客,动了凡心还俗将人掳来做了压寨夫人,现在领着一众还俗的和尚聚众打劫。二一个乃是桃山的小霸王周通,此人并无十分本事,只是油滑的很,经常掠些财物就跑回山上,甚是难抓。” 语音一顿,有些愤愤不平的道:“这最后一个却是两个丧尽天良的,一个叫锦毛虎燕顺,生的赤发黄须,乃是贩羊马客人出身,因为消折了本钱,流落在绿林丛内打劫,此人是个爱吃醒酒汤的,只这汤却是用活人的心肝作成,性格暴躁无比。另一个却是色中饿鬼,唤作矮脚虎王英,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女子的清白和姓命,只说他原是车家出身,因为半路里见财起意,就势劫了客人,事发到官,越狱走了,不知怎地就结识了燕顺,二人聚众在此落草为寇,打家劫舍,那李家小娘子若是被此人掳去……” 荣说着摇摇头,面有不忍之色,显然是不看好那女子能保住清白之躯。 “官府就不作为,任由这三山贼人在此作恶吗?”吕布听了拧起了眉毛,做贼的天生就与官民做对立面,这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尚能理解乃是匪性使然,但吃人肉、淫辱女子就让人心生鄙夷乃至厌恶了,简直不当人子。 荣苦笑一声:“如何没去打过?只是听闻这三山贼人互通声气,但有一处被官府攻打的急了,另外两处都会起兵相助,是以虽然本州统制勇猛过人,终是拿他等没有办法。” 吕布见说也是默然,从河北到这京东,似乎做官的都拿这些山贼土匪没甚办法一般,也不知是这官军太过孱弱,还是这做贼的过于勇悍。 “兄长,荣军务在身,需要先行离开,还请见谅。”荣说着骑上战马,准备回去披挂好前往清风山一趟,甭管他如何想,也要先去那边看看,万一那王英还未得手,遮莫能救那小娘子一救? “兄弟且慢。”吕布一抖缰绳,让赤兔往前走两步跟上荣:“某与你一起去,这等作恶多端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荣闻言大喜:“有兄长相助,小弟把握大了许多,军中尚有多余甲胄,我带兄长去选一套。” 当下两人齐齐打马去往兵甲库,由荣出面领了一身铁甲,随即集结了两百军士,兵发清风山。 新冠还没好,我去,咳嗽的我头疼。。。 (本章完) 第62章 清风山(上) 第62章 清风山(上) 咔咔咔—— 脚步声整齐的响着,一只大脚踩过翠绿的嫩草将它压趴下,待得抬起时,草叶顽强得想挺直身躯,瞬间被后面跟上的大脚再次踏中,直至无数脚印从它身上踏过,被踩入泥土中。 “兄长,再往前不远就是清风山了。”荣骑着白马,一身披挂完整,用手指了下前面对着吕布道。 吕布一身黑色皮甲,内衬红色战袍,闻言抬头望去,但见那清风山嵯嵯峨峨的山势,突突兀兀的峰峦。此处树木稠密,鸟鸣兽吼,多有生气,有出来觅食的野狐见着这一行两百余提刀拽枪的陌生人,望了两眼转头就跑,却是生性谨慎不愿往人前凑。一路前行,山中有瀑布飞流,银色匹练从高处落下摔得细碎,水汽混着初春的寒意直扑人面,蚀骨的冷意让人由内而外的发抖。 “好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可惜被一伙禽兽给占了。”吕布握着缰绳四处瞧看,越看越喜爱这景色,只是想起这山中有两个败类不由感觉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兄长说的甚是,这清风寨左近三山,二龙山最险,清风山最秀,桃山甚艳。可惜都有强人立寨设关,常人不敢至此赏景游玩。”荣叹了口气,他来时自然也观瞧过三山模样,对这三处也甚是喜爱,只可惜都为贼人所据,非是一时片刻可以解决的。 两人一时唏嘘不已,不多时来到清风山的关卡近前,荣使人上前骂阵。 …… 清风山寨,有人穿着破衣烂衫飞快跑了进来,脏兮兮的鞋子踩过碧绿的青草留下一个个黑泥也似地脚印。 燕顺歪坐在虎皮交椅上,头上绾着鹅梨角儿,一条红绢帕裹着,身上披着一领枣红丝衲袄,正一只手拿着酒碗,一只手拿着一条兔子腿,一边吃喝,一边嘴里哼唧着荒腔走板地民间小调。 “报~大王!”那个跑来地喽啰进的大厅,单膝跪下抱拳道:“山下来了一队官兵,看人数约莫两百余人。” “什么!”燕顺听了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一头赤发无风而动,似是着了火一般,下颚一溜黄色黄色络腮胡,随着说话不断抖动:“可是秦明那狗官又来撩拨老爷们?” 那喽啰摇头说道:“不是秦明那厮,看他们打的旗上写着‘清风’与‘’,应是清风寨那刚来的知寨叫什么荣的。” “呸,小小军寨也敢来爷爷们这儿讨野火吃,真是寿星佬儿买砒霜——活得不耐烦了。”燕顺朝地上啐了一口,张口就骂,一把将酒碗摔到地上,一双眼睛瞪得满是血丝:“去通知二当家的,让他赶快给俺过来,一起去把那什么荣宰了。” 喽啰赶忙应声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燕顺兀自愤愤不平,嘴里“直娘贼”、“狗官”、“入娘的撮鸟”骂个不停。少顷一个五短身材,小眼塌鼻,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矮子跑了进来:“哥哥,甚事找俺这么急,俺刚扒光那小娘子衣服要和她成就好事,恁这不是耽误俺吗?” “快夹了你的鸟嘴。”燕顺瞪了他一眼,口里的唾沫喷出三丈远:“别整天想着裤裆里那点事,山下来了伙官兵,跟俺下山去一起把这厮们灭了,回来随你怎么折腾。” “俺不去,俺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做俺压寨夫人的。”王英兀自在那里大叫。 燕顺听的不耐烦,抓起酒坛“乓啷”一声摔在王英身侧,压抑着怒火狠声道:“你当真不去?” 王英脸色一正:“那伙鸟官兵在哪?敢来撩拨爷爷们,看俺不杀他个屁滚尿流。” “似此才是俺好兄弟。”燕顺转怒为喜,阴恻恻的脸庞瞬间变得喜笑颜开起来:“那荣不过一军寨知寨,非是秦明那个鸟狠的浑人,俺们若是将他杀了,也让官军知道知道俺们清风山须不是好惹的。” 王英听了打鼓的胸膛方才平息下来,口中叫着:“俺的哥,伱不早说,什么荣草荣的,也敢来跟爷爷们张目,今日不杀他个片甲不留,他还不知道这马王爷有几只眼。” “没错,取了这厮的心肝做个酸味儿的醒酒汤与俺尝尝,还没吃过当官儿的,不知与常人有什么不一样。”燕顺说的痛快,大概是想到美处,嘴角流出一丝口水。 王英哈哈一笑:“当官的心都是黑的,怕不是做了汤也是臭的。” “哈哈哈!” 两个恶徒一齐大笑,当下点起寨兵,两人披挂好,燕顺抄起大刀,王英绰了长枪,骑上抢来的劣马,一众人风风火火出寨往关卡而来。 …… “来了。”荣见着关卡下大门洞开,一队队匪徒拎着刀带着枪,鱼贯而出,不由有些紧张的捏了下缰绳。 眼前这伙清风山的匪徒约莫四百人,还有不少立于关卡上方持弓搭箭对着下方,若是还有贼兵留守山寨里面,那光这一山之地遮莫就有六七百人之多,若三山都是这等规模,怪不得秦统制每次剿匪都是无功而返。 荣在这里暗自嘀咕,吕布在一旁也是眼有异芒,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青州一地就有这般多落草之人,到时自己稍微用些心,也不会比这里差,到时带着兵再将京东的寨子收归己有,那少说也有万把人的兵源在手,不会比张燕那厮的规模差。 二人正在这里想着心事,那边燕顺打马而出骂道:“呔!你等不知死活的撮鸟安敢来犯爷爷的地界,还不快快退去,否则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兄长且帮我压阵。” 荣闻言大怒,对吕布说完打马而出:“无义匹夫还敢放阙词,速速把你等掳上山的女子放下来,不然拿下你们解去京城,到时为时已晚。” 燕顺听了瞥了王英一眼,暗道:原来还是你这厮引来的,罢了,他就那点儿爱好,终不能为了个女人坏了兄弟情谊。 当下呸了一声大叫道:“小白脸忒地狂妄,有本事自己来取,就怕你总钻女人被窝没那个能耐。” “匹夫安敢诬蔑于我!”荣愈加愤怒,挺枪越马杀了出来,径直杀向燕顺。 燕顺也不含糊,手中大刀一摆,拍马就向荣迎去。 咣—— 荣架枪挡住劈往自己的大刀,眉头挑了一下,刀的力道不重,这燕顺似乎没甚大不了的。 当下打起精神,一杆银枪大封大劈、猛崩硬扎,那点点寒光不离燕顺要害之处,杀的那赤发黄须的强人左支右挡,浑身冷汗。 吕布再后面看的双眼一亮,荣这套枪法倒是没见他对自己使过,如今这面貌俊朗的小伙用起这般刚猛狂暴的枪法倒是别有一番景象,只是看他二人功夫,那贼子过不了十合定要命丧枪下,今次倒是不需某出场了。 他正这般想着,那边王英见燕顺力怯,暗道不好,高声叫道:“小的们,官兵人数不多,正好把他们全杀了,以报前期总被骚扰之仇,冲啊!” 众贼发一声喊,齐齐举起兵刃杀了过来。 与燕顺不同,王英却个是奸猾,缩在喽啰后面慢悠悠往前蹭,绝不冲在第一个。 “找死!” 吕布狞笑一下,摘弓对着离荣最近地两个喽啰搭箭就放,随即收弓绰起方天画戟,虎吼一声就杀向王英。 嗖嗖—— 箭矢破空,两朵血绽开在人身上,荣也是一惊,也不追求杀敌,连忙加把力杀退燕顺,抬起银枪朝前一指,高声喊道:“杀贼建功正在今日,众儿郎随我杀啊!” 清风寨地军士听了,也是齐齐发了声喊,只是听起来中气不足,好在荣吕布双双冲锋在前,总算不至于畏缩不前。 “杀!” “狗官受死!” “快拉他下来!” “入娘的,谁在推我!” 各种声音中,赤兔飞驰近前,吕布须臾间就杀入喽啰中,方天画戟抡起道道光华,划出条条曲线,鲜血随着残肢断臂飙射,落入尘土中渗入地下,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地气味儿,人的哀嚎声充斥着这片空地。 刺眼地嫣红溅入眼里,闭眼的瞬间,握着兵器地手臂被一道寒光带飞,跃上半空打着旋儿地飞了出去。那名还在狂奔地清风山喽啰还未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手臂,本能的想要挥舞兵器,断臂发力间踉跄跌倒,随后剧痛袭来,用另一只手捂着,张开口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疾驰而来的火红色战马在方天画戟地掩护下,猛地撞入人群,数道人影被巨力撞飞,朝后摔倒在人堆里,随后滚成一片。 “哈哈,哈哈哈~来啊!” 春风吹过,马上手持画戟的身影正一刺将人挑上半空,紫金冠折射着阳光发出耀目的光彩,威猛的大汉发出豪迈的笑声,画戟猛地挥下,砍飞了三颗脑袋,又催着赤兔冲着王英不断突进。 “直娘贼,怎生这等生猛!谁愿打谁打去吧。”王英见了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嘀咕一声,打马转头就走。 一只手从旁伸过来,一把抓住他辔头道:“你要去哪?” 完蛋,木有嗅觉了,希望早点恢复。。。 (本章完) 第63章 清风山(中)(求票) 第63章 清风山(中)(求票~) 王英惊得魂儿都飞了,转头定睛一看是燕顺方才心神稍定,忙不迭尖叫道:“放手,快放手,后面有个更狠的。” “滚!” 爆喝声中,吕布画戟横拍,只一下将面前挡路喽啰脑袋拍的稀碎。 “呕~” 圆润的珠子正巧飞到一个喽啰口里,登时恶心地跪地张口呕吐,被吕布顺手一戟刺死。 “走走走,退回关内!”燕顺回头正好见到这一幕,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手一松,吆喝着就往关内退去。 王英绿着一张脸,拿手捂着嘴一声不吭跟着燕顺往关内退去,有机灵的喽啰见两个当家的都跑了,连忙跟着往回跑。 “恶贼别跑!”荣大怒,银枪搠死两个找死的清风山喽啰,挂定银枪,抽出宝弓,弓拉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只一箭射中王英肩膀。 “啊!荣!俺入你娘,你个卖屁股的兔爷!爷爷记住你了!” 王英惨叫一声,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恢复“精神”,一连串有的没的脏话泼水一般道了出来。 荣一张白净的脸气的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怪叫一声,弓开连环,箭射连发,瞬间四支箭连成一条线奔着王英射去。 哆哆哆哆—— “娘咧,这般生猛,这荣不比秦明弱啊。”王英马快,先一步进了关门,此时跌下马来捂着肩膀侧倚在关门背面,看着另一扇半开大门上插着的四支箭矢暗暗啧舌。 “关门!快关门!” 燕顺早王英一步进来,此时见他安全,连忙指挥着喽啰关上门,随即从侧旁跑上关去。 “对对,快关门,外面那两个疯的进来谁都活不了。”王英听到燕顺叫喊,瞬间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催着一众喽啰。 那些先逃进来的听了,想起方才所见,荣如何他们不知道,但是能打败寨主当是个能耐了得的。另一个拿方天画戟的如何生猛他们是瞧在眼里,往日关系或好或坏的同伴割麦子一般倒在地上不是做耍的,顿时纷纷转身使劲推着大门关上,随即上上个房梁般粗细的木闩将门锁死。 “等等,我还没进去啊!” “开门,开门!” “寨主救命!” 外面来不及进来的喽啰纷纷拍打着门高声叫着,一面回头看官兵上没上来,见人离得近了使劲儿的擂着关门。 燕顺狼狈的上来关上,他这关卡修在两座难以攀爬的绝壁之间,从此处去往清风山寨只这一条大路,是以这关卡端的是易守难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感。 “直娘贼。”燕顺气喘吁吁的缩在女墙后面,只将脑袋探出顺着垛口看去。 按燕顺的想法,他如此小心翼翼且不露半点行迹的探查,当不会被人发现,他哪里知道下面两人都是出名的神射手,那眼力之强非是他能想象。 就见下方吕布先有所觉,收戟摘弓,抬臂瞄向关卡上方。 荣在他左近,见了吕布动作有所悟,抬眼观看一下,也抽箭搭弓,弓身抬高。 “放箭,放箭!”燕顺一瞬间寒毛直竖,似乎被什么野兽盯上一般,连忙催促旁边的弓手开弓放箭,同时将头缩回。 嗖—— 嗖—— 两声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燕顺只觉脑袋一沉,一条红布带着几许赤发,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俺头还在?”燕顺满脸大汗,豆大的汗珠顺着黄色的络腮胡往下滴,内衬被汗浸透似水中捞出来一般,脚软腿酸,只觉得一身力气都没了,只能跪坐在地上,两只手哆哆嗦嗦抬起摸向脑袋,入手坚硬冰凉。 完了! 燕顺心中一凉,只觉得似是缺氧一般眼前阵阵发黑,好险眼睛一闭张过去。 “寨主,寨主!”一旁的喽啰过来,推了两下燕顺。 “嗯?啊?俺没死?”燕顺被他退了两把似乎是回魂了,惊魂不定的喘着粗气。 “寨主,恁老当然没死。”那喽啰谄笑一下,直起腰道:“是两只箭射穿了恁的……” 噗—— 几点血迹带着体温溅到燕顺的脸上,燕顺瞳孔骤缩,脸色惨白的看着两只箭矢成交叉状从那喽啰的身体里透出,随即死尸倒地,嘭地一声砸在他身旁。 “俺知道了,俺还活着。”燕顺脸色木然的抬手将插在鹅梨角儿的两只箭拔了出来,一簇簇红色的头发随着箭矢落到地上,犹如鲜血般刺眼。 “贼子还敢放箭?让伱等看看箭是怎生用的!” 关卡下,传来了不知谁的喊声,就听箭矢破空声不断,垛口持弓的喽啰不断惨叫着倒毙在地。 “躲起来啊!” 燕顺看了不禁一阵肉疼,这些喽啰训练不易,这年头找人抡刀杀人只需要勇气就行,这射箭可是需要时间练习,这一年他总共也就训练出五十人,这一阵就死了二十来人,半数人没了。 那些喽啰也是惜命的,不用燕顺喊就开始往墙下躲,待燕顺喊完已经都趴在了地上。 燕顺看着呼出一口气,只是觉得更加郁闷。 “哥哥,可还安好?”王英顺着石阶上来,听到惨叫声没敢上来,只露个头在台阶口朝着燕顺喊道。 “没死!”燕顺不想让王英看扁,猛地一咬牙想站起来,然而余光瞥到身旁的死尸,顿时没了勇气,只得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 “入娘的,外面那两个真不是人。”王英肩膀上还扎着荣的箭,森寒的箭头带着几许血迹往下滴着,看的燕顺眼角一抽搐。 “这两个却比秦明那个玩棒子的还奢遮,好歹那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莽夫,虽然武艺不俗,到底伤不到爷爷,这两个武艺不输那秦大棒,两把弓指哪射哪,直让人气短。”燕顺神情有些沮丧,此时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了。 …… 关下。 荣望着已经看不到人的墙垛口,放下手中弓对着同样停手的吕布道:“兄长,这伙贼人都跑回去了,咱们怎生要出李小娘子?” 吕布瞥了荣一眼:“兄弟,你是要他等送出李小娘子,还是想剿灭这伙山匪?” 荣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弓,又望了望关下门前神色惊恐的喽啰一眼:“荣亦想破了此寨,然而我等只得二百人,还都是训练不足的军士。” 说着,荣回头看了眼打顺风仗还死了三十余人的清风寨众军士一眼,面色有些苦楚:“若是强攻此处还不知会折损多少,不若只要回李小娘子吧。” “那贤弟只管喊话就好。”吕布伸手摸了摸正摇头摆尾的赤兔脖子,淡淡对荣道。 “那些人如何会乖乖听我等的?”荣见说有些不解。 吕布抬眼看了关门前的喽啰一眼:“他们会同意的,除非是想人心离散也要抱着女人快活,不然只能乖乖将人送出来。” 荣瞬着吕布目光看去,瞬间就懂了,表情有些迟疑:“兄长,以人相要挟是否不够义气?” 吕布看了眼这年轻的将种一眼,拍了下他的后背道:“想什么呢!这些是贼,你是官。官兵杀贼本就天经地义,何况你现在是在解救一名苦命女子,不用些手段,如何能救得出来?指望那些贼见了你就拜不成?” 似乎是被拍醒了,荣的表情坚定了许多,拱手冲着吕布一礼:“小弟受教。” 说着一催坐骑往前几步,冷着一张脸高喊:“关上的人听着,速速将李小娘子送出来,不然别怪荣不客气。” 燕顺望望王英,王英将脸别过去,不去看他。 荣等了一会儿见关上还是没有回应,脸色有些阴沉,握着弓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吕布看在眼里,心中感叹,这荣还是年轻,没经历过世事下不了狠心,罢了,谁年轻时都一样,某当年…… 嘿!某当年杀的是胡人,可没他这般菩萨心肠。 吕布抬头看着荣,见他实在下不了决心,心说坏人还是某来做吧,当下擎出铁胎弓,右手一抹一支箭已经搭在弓弦。 嗡—— 弓弦震颤,荣也跟着虎躯一震,抬头看向关卡前方,正有一人眉心中箭,吭都没吭一声,仰面就倒。 “杀……杀人啦!” “寨主!寨主救命!” “官兵随意杀人了!” 惊叫声在关下响起,燕顺与王英微微一怔,瞬间明白过来,脸色变得铁青。 吕布虎目含煞,金属般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兀那关上的听着,将李小娘子送出来,若答应还好。不答应,每隔三百之数某就杀一人,直到杀光为止。 你等还不送人,某就守着你们杀,除非你等再不出门,不然总有能被某抓到的时候,反正某不是官军有的是时间,看谁人能耗的过谁!” “兄长!”荣睁大了眼看着一身黑色皮甲的吕布,半晌低头拱手:“小弟多谢兄长维护之情,只是荣亦是血性男儿,如何能总受兄长帮衬而自己缩在身后不出面。” 言罢,抽箭抬弓就是一箭。 噗—— 一喽啰喉咙正被射个正着,瞪大了双眼望着持弓的荣,一手捂着中箭处,一手前伸指着荣,喉间咯咯作响,似是在控诉对面的人不守约定。 感谢好汉一见如故一别陌路、方天画戟手中舞的月票~ 感谢好汉一见如故一别陌路、先生二十七的打赏 ps:没了嗅觉吃东西都不香了。。。。。。 (本章完) 第64章 清风山(下)(求票) 第64章 清风山(下)(求票~) “又杀人了!” “骗子!这才几个数!” “你们还讲不讲规矩!” 清风山的喽啰被这一变故惊得三魂跑了俩,七魄走了六,纷纷指着官兵叫嚷起来。 荣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同样高声叫道:“我乃小李广荣,你等最好将李小娘子送出,不然荣拼着知寨不做,也要将你等各个诛杀于箭下!” 燕顺闻听又杀人了,不由心下大惊,心道糟了,似此下去寨子要完,连忙高声叫道:“且慢!我等商议一下!” 关下,荣听到燕顺的声音,眯着眼微微思考一瞬,接着开口喊道:“给伱等一盏茶时间!时间一过就杀人!” “寨主,救命啊!” “我不想死!” “狗官!有本事现在杀了爷爷,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嘈杂的声音再次在关下想起,有那嗓门大的声音清晰传上来,吵得燕顺越加心烦,用手挠了挠头皮烦躁的甩了甩头,不经意转头间发现尚在关上的弓手一个个都眼神有异的看着他,不由心下一紧,面色有些凝重。 “这入娘地谁是贼谁是匪!”王英没看到燕顺的表情,也没看到手下的眼神,兀自在那愤愤不平的骂着。 燕顺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凑过去道:“兄弟,将那女人带下来。” “凭什么!”王英听了本能的反驳一声。 燕顺一惊,一把捂住王英的嘴,紧张的看了眼四周,果然发现那些喽啰都在看着这边。 “唔唔唔——” 王英口被捂住,奋力地挣扎着,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的直哼哼。 燕顺感受到王英挣扎的力道,听他在那唔唔的叫着,以为他不愿意,心中暗骂色令智昏的玩意儿,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压寨夫人。 当下压低了声音凑在王英耳边道:“火烧眉毛了,兄弟你别怪哥哥说话直白,今天你要不把那女的送回去,遮莫咱俩今日就过不去了,你看下面人的眼神。” 王英了解燕顺,他少有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之时,一般不是火爆地骂人就是跳脚砸东西,这般冷静只有事情大了才能见到,当下顾不得伤口疼痛,依言朝喽罗们看去,见这些人鬼祟的眼神,顿时也是心里一紧。 燕顺感觉王英的力道小了,慢慢松开手道:“现在情况危急,若不把人还回去,咱清风山转眼就要散,到时候随便一队人就能捕了咱们。” 王英待燕顺手离开口鼻处,用力喘息了几下,龇牙咧嘴的小声说道:“哥哥,那么多人,那俩狗官敢都杀了吗?” 燕顺看王英还是不愿,不由怒视他低声道:“就算杀不了那许多,底下人心也散了,到时候一个个皆往外跑你怎生处?” “拼着开门放进来?”王英兀自不愿,异想天开的提议:“俺们可以让弓手在上方掩护,然后……” “你眼瞎了,看看方才死了多少弓手,还有多少够死的,你真当官军就两人不成?”燕顺不耐,一把揪住王英领子拉到自己眼前,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而且你如何保证那俩官军抢不进关来。” 王英把手去推燕顺胳膊,可惜一只手伤了使不上力气,嘴里嘀咕着:“俺不管,好不容易遇上个美貌的小娘子,没了俺上哪再找压寨夫人。” 燕顺怪笑一声,他心里着急,脸上神态却反而愈加的轻柔和善:“命都快没了,你入娘的还想压寨夫人?给个话,放不放人?” 王英只觉得心里面发毛,燕顺什么人,一点小事儿就能跟炮仗似地炸开地烈性汉子,说起话来也是凝眉瞪眼。如今说的话虽然依旧粗俗,然而脸上表情就像怕吓着他一般的看着慈眉善目的,如此巨大的反差差点儿让王英以为见了鬼,他直觉燕顺可能要宰了他。 “放。”王英决定遵从自己的感觉,只是不想表现的太从心,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用玩笑的口吻道:“只是哥哥,你却欠俺一个压寨夫人。” “哈哈哈,好说,哥哥以后给你找五个。”燕顺听王英愿意放人,心里也松了口气,当下哈哈笑着,拍了拍王英的肩膀。 “嘶……呵呵呵。”王英脸抽搐一下,燕顺拍的是他受伤的那条胳膊,只是他也知道,这厮是故意的。然而刚才吃他一吓,王英还真有点儿怕他,只是挤出个笑容陪笑着,也不敢翻脸。 燕顺当即叫了一名喽啰回去带那个李小娘子过来,自己则放声大喊道:“官军听着,你们的条件俺答应了,那李小娘子一会儿就来,只一点,不准再杀俺的儿郎,不然俺拼着杀了那小娘子也不与你等干休。” 荣在下方听见燕顺的话长出一口气,终是能带那李小娘子回家了,这些人杀不杀的也没甚打紧的,终有能剿灭这里的一天,到时再杀就是。 刚要张口喊话,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吕布:“兄长,你看……” 吕布知道荣的意思,然不想夺了荣的风头,当下点头道:“此地贤弟做主即可。” 荣一笑:“多谢兄长。” 随即冲着关卡方向大声喊道:“可以,只速度快一点,莫要耍甚样,不然让你等都死在这清风山下。” 燕顺闻言哼了一声,看了看王英渗着鲜血的胳膊,现下才有心情关心这山寨二当家,对着旁边趴着的喽啰招了招手道:“你来,带二当家的去裹下伤。” 那人见了心中不愿,然而寨主的话还是要听,匍匐着往这边爬来。 燕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起来走,入娘的,下边那狗官不会再射箭了。” 那人犹豫一下,一咬牙站了起来,果然没有箭矢袭来,赶忙走过来扶着王英走了下去。 有风吹过,天上的云朵被风托着送往远处,几只鸟雀从树林飞出,见到林间的战场,又赶忙拐了个弯飞向别处。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溜走,就在吕布与荣等的不耐烦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墙垛冲着下方喊道:“下面官军听着,李小娘子已经到了,俺们这就开门,莫要放箭。” 荣面现喜色,刚要开口答应。 蓦地吕布开口喊道:“开门可以,但是门前这些人给某往前走上五十步,不然还是死在这里吧。” 关卡前的人听了瞬间鼓噪起来,吕布直接张弓搭箭,对准关门就是一箭。 咄—— 箭矢扎入门中,门前众人看着那箭矢的尾羽轻轻颤动,一时间噤若寒蝉。 吕布虎目扫过他们,森然开口:“现在往前走,但有不从者,死!” 那些喽啰面面相觑一时也没有人想动,直到吕布再次拿起铁胎弓,众人就像被蜜蜂蛰了似的快步往前走。 燕顺没有上前,他就站在后面保证让吕布荣这两个神射手看不到的地方,然而下面的对话依然还是能听到,此时一脸的铁青,有种被人指着鼻子羞辱的感觉。 吕布看这伙人到了指定的地方,朝着荣点了下头。 荣也点点头,招来两个军汉上前走到门边喊道:“你们开门,将人送出来。” 那人看了下面两个军汉一眼,回头冲着燕顺道:“寨主,官兵上来两个人到了门口等着。” 燕顺闻言顿时吃了苍蝇一般,暗道这伙官军是恶心死人不偿命,对那人道:“问问他们怎生让俺们相信他们会守约定,收了人还要杀怎办?” 那人转头冲着外面转述了燕顺所言。 “你等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荣听了话冷冷一笑,直接给出答案。 燕顺满脸烦躁,此时真有点前怕狼后怕虎的感觉,暗中埋怨王英这好色之徒净会给自己找麻烦。 烦恼半晌,挥了下手道:“放她出去。” 吱嘎—— 关下大门打开一条缝,一名面容姣好,哭肿双眼的小娘子走了出来,门前两个军汉有些紧张的看了眼门后众多的山贼,见他们没有动作,赶忙接上她往回就走。 “人已经放了,放俺们兄弟回来吧。”关上的人张口大喊。 荣看了看吕布,试探的问道:“兄长,现在放人?” 吕布看了荣一眼,摇头道:“贼无信义,不可轻信,待那小娘子走过来。” 荣暗道也是,当下也不搭理那人,只管等着李小娘子到来。 关前到荣等人跟前也不过一箭多地,很快李小娘子已经到了近前,荣让军汉带着她进入后面军中保护起来,自己则打马往前走了两步,看着眼前这些被留在关外的人道:“你等听着,官军素来讲究说话算话,现在你们可以滚了,下次再犯到某手里,可就没这般便宜!” 吕布皱了皱眉,然而此次说到底是荣的事,因此也就没想着多言。 那伙人听了,连话也不敢说,连忙屁滚尿流的往关内跑去,待最后一个人影进去,大门嘭的一声关紧。 “清风山贼子,下次再来犯我军镇,定要你等付出代价,好自为之。”荣望着关卡的方向留下一句话,转头道:“我们走,回家!” 吕布叹口气,打蛇不死惹蛇毒,荣毕竟还是年轻,罢了,此处非是某的地盘,且让这老弟自己拿主意吧。 当下,一众军汉齐齐转身,抬着阵亡的同伴往回走,荣与吕布两人亲自断后,一众人井井有条的逐渐远离。 燕顺此时才敢近前,走了几步到墙垛跟前看着清风镇的寨兵退去,不由狠狠锤了一下石垛:“直娘贼,这叫什么事!” 那个,昨天的第六十二章被吞字了,我又修改了下,虽然不是原汁原味的,但是好歹圆润了些,真不知道后台搞什么,一下给我吞了一两百字,绝望。。。。。。 ps:有个快乐群,120539380,加的时候请填写书名或作者笔名,感谢配合~ (本章完) 第65章 路 第65章 路 清风寨外。 吕布牵着赤兔朝大道上走着,雄壮的身形配上一身黑色八角纹的劲装,披着一件绣有银色云纹的青黑色大氅,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同样牵着马陪着刀,凶悍的气息似是肉眼可见。 荣一身月白色对襟公子装跟在吕布身旁,面色有些不舍:“兄长真不再多留两日了?” “已经打扰多日,某也该回去了,不然兄弟们该说某这个当哥哥的游手好闲了。”吕布笑着拍了拍荣的肩膀:“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况且兄弟你今日寨中军务也不少,还是快些回去吧。” 荣苦笑一下:“寨中自有教头在,就算荣一时不在也无妨。” 今日乃是清风寨五日一练之时,只是荣明显认为送吕布更为重要一些。 吕布虎目转动,望了眼无云的天空又看回荣道:“兄弟,为兄有句话可能不该说,但还望你能听一听。” “兄长请说。”荣正了正脸色,恭敬的看着他。 “某在北地的往事你也听说不少,这两日为兄也说过将要去梁山立寨。”吕布思索着,组织着措辞。 荣有些疑惑的看着吕布:“兄长的意思是……” “为兄……不会局限一地的。”吕布说完这句话,抬头看着天空一阵道:“某有自己的志向,并且也准备为之努力。” 低下头来,虎目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今后某若与贤弟对上,可不会手下留情,到时若是伱麾下军士仍如今日一般,可莫怪为兄无情。” 荣脸色一变,渐渐又平静下来,同样看着他道:“兄长是要起事与大宋作对?” “起事?大宋?”吕布虎目斜乜,鼻子里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你所谓的大宋并未在某的眼中,某的敌人也从不是大宋。” 荣糊涂了:“那兄长是什么意思?” 吕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一掌拍在荣肩头使劲捏了两下道:“如今不是告诉兄弟的时候,当某觉得合适了自然会说,如今说了,图惹人笑尔。” “不过,这青州某来过,某看过。”放下手臂,摸了摸凑过来的赤兔,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荣:“某,还会再来,到时就不是一人了。” 荣明白了,吸了口气道:“若是不幸有那一天,荣自会在战场等着兄长,届时手下军士自不会如前日一般。” “哈哈哈,好!”吕布豪迈的仰天一笑,走到赤兔旁边踩蹬上马,看着荣道:“别忘了督促小妹练功,若是想继续学,可是要先过了某的考校。” 荣露出笑容,知道此时是分别之时了,双手前伸作揖道:“荣记下了,定会日日督促。” 吕布看身后护卫上了马,对着荣拱了拱手道:“保重!” “保重!”荣郑重回礼。 “我们走!”吕布轻拽缰绳,赤兔转身就蹿了出去,大氅飘扬,似是阴云远去,两名护卫连忙打马跟上。 荣看着渐渐消失在眼中的三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喃喃自语着:“怪人,直接说我对军务不上心就是,非要隐晦的提醒,莫不是怕伤我自尊心?不过,这个兄长倒是没认错,是个性情中人。” 驻足了一会儿,荣一甩衣袖,转身朝清风寨回转,也是该做点什么了。 …… 同样的天空下,沧州有风刮起,时而平静,时而呼啸的狂风,吹的人呼吸都有些不畅,不得不加快脚步回到家中。 身材颀长的汉子穿着一身土色的衣服匆匆走过松林,进了酒家坐下,不多时就又跑了出来,一路急行来到柴家庄园,正站在路上踌躇一阵不知该如何处,猛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 “劳驾,柴大官人可在家中?”汉子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施礼问道。 庄客正低着头闷走,听见说话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胸膛,顿时吓了一跳:“哟,尊驾可够高的啊。” 高个儿汉子笑着又问一遍:“小人自来长得就高,敢问柴大官人可在?” 庄客点点头道:“在呢,这大风天的也出不了门,你可是要投庄的江湖汉?” 高个儿汉子闻言大喜,一拱手道:“劳驾禀报一声,云里金刚宋万前来拜访。” 庄客打量了高个儿汉子一眼:“你这绰号倒是应景儿,这个头与体格可不是云里金刚怎地,在这稍等,我进去说下。” “多谢。”宋万拱手,不多时,大门打开。 …… 天光远去,京西南路。 盼了多日的雨水终于下了下来,种地的老农端着茶碗看着细雨连绵的天空,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所谓春雨贵如油,今年的种子遮莫能快些发芽,若是收成好了,卖些钱财说不定今年能给小子说个婚事。 远处,雨帘中两个彪形大汉穿着蓑衣提着哨棒正走在田边泥地上,一脚下去和了雨水的泥土溅起飞到裤腿上挂定不再下来。 潘忠面色难看的抬起脚看了眼裤脚,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泥点子,生生把一条黑色的裤子变成了斑点纹的。 “这就是那什么什么兄妹的住处?怎生在这个龌龊之地。”潘忠年龄约三十岁,小眼阔嘴,神色凶恶,望之不似好人,因行事歹毒被人称为铁蜈蚣,如今正在和同行的汉子抱怨。 “闭嘴吧,你当我愿意来?还不是那老东西说只要能杀死那什么邓飞就给咱十万贯钱。”说话的正是柳教师,大名柳元,因着爱财,总是接江湖上悬赏红的因故,有着财神刀的称号,是潘忠的好友。 “也没见着那老帮菜给咱们。”潘忠兀自嘀咕着,一不留神踩了个水坑,冰冷的水浸投了鞋面,也让他的脸色更加难堪三分,忍不住又道:“柳兄,那家当真能拿出十万贯?” “自是真的,由几个中人来担保。”柳元看了他一眼,见他有爆发的样子不禁安慰道:“况且,不是给了定钱吗?那一千贯须不是假的。” 潘忠想起沉甸甸的铜钱,心头怒气稍减,嘴里道:“那也不需来这定山堡,咱俩分那笔钱却不是好?” 柳元苦笑一声,心知老友这是在发牢骚,只得开口重复之前的话:“那邓飞自是不在你我心上,只这人似是入了北地悍匪的伙,这些人却不是好对付的,你我只两人前去怕不是要被人宰了。” 潘忠也知自己问的毫无道理,只是他实是烦躁异常,靴子里的水似乎越走越多,每走一步就发出“咕唧”的声音,让这七尺高的汉子恨不得脱下来远远的扔出去方才痛快。 “忍忍吧,马上就到了。”柳元也是无奈,身上有蓑衣还好,裤子同潘忠一般都是湿哒哒的难受,只他比潘忠更能忍罢了。 潘忠无奈叹口气,只是耷拉着张脸跟着柳元往前行,不多时就望见一家庄园,占地颇广,外围黑白色墙体,左侧是一片密林,右侧一条河水蜿蜒而过直通远方。 “就是这里,咱们快些。”柳元望见庄园大喜,连声催促潘忠。 潘忠也是心中高兴,他现在只想寻个地方把脚上的靴子脱下来,这一路“咕唧”的他心烦。 当下两人快步而行,到了近前,柳元上前叫门,没多会儿,一个庄客开门露出个脑袋问:“二位客人有甚事?” 柳元拱拱手道:“敢问段二郎、段五郎在吗?” 那庄客闻言开了门露出身形:“在的,客人可是二位小郎君旧识?” 柳元笑道:“正是,我叫柳元,他是潘忠,只我曾与二位小郎君相处半年左右。” 庄客点头道:“那客人请进,二位小郎君此时正在家中。” 柳元潘忠大喜,连忙依言进了大门。 潘忠动了动鼻子,对柳元道:“这什么味儿,怪香的。” 柳元闻了闻,问庄客道:“可是府中有人在烤肉?” 庄客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也没回答,只是告诉两人且在耳房中等一等,他去通知两位小郎君过来。 柳元潘忠本也没想着刨根问底,径直进房间等待去了。 不一时就听着外面踢踢踏踏的声音,一胖一瘦两个汉子跑了过来,二人见了柳元大喜:“哎呀,我当今早喜鹊为何鸣叫,原来是柳兄大驾光临啊。” 柳元连忙站起,对着二人行礼:“久不见二位贤弟一向可好?” “好,好!就是没个耍处,这都要闲出毛病了。”段二撇着大嘴说道。 柳元一笑:“二郎还是闲不住的性子,我来介绍下,这是我过命交情的兄弟——潘忠,为人最讲义气。” 众人慌忙见了礼,段五看看二人道:“走,去我屋里,也替二位仁兄换身衣裳,这雨天湿乎乎的难受的很。” 二人见说大喜,连忙跟着去了,不多时庄客捧来新的衣裳鞋袜与二人换上,柳元潘忠这才松一口气。 四人坐定。 段二押了口茶:“兄长这次来可有甚是?” 柳元与潘忠互相看了看,转头看着段家兄弟道:“实是有一桩富贵想与二位兄弟一起做,只不知二位贤弟敢否?” 段家二人闻言齐齐怪笑一声:“有甚不敢的,就是杀人放火老子们也敢做。” 感谢好汉恶魔堂主、好汉贪狼之翼、好汉20180427101827062的月票~ 感谢好汉鬼神温侯的打赏~ (本章完) 第66章 大虫窝 第66章 大虫窝 潘忠冷冷一哼,在一旁阴声道:“正是杀人。” “杀谁?”段五一脸的桀骜,伸出手来冲着自己比划一下:“说个名字兄弟我替兄长杀了就是。” “呵呵呵,如此甚好,但是不急。”柳元露出笑容,摆了摆手道:“那人投了一伙强人,杀起来颇有些难度。” “强人?”段家兄弟听了不由面面相觑,这找一伙人麻烦与找一人麻烦可是不同难度。 嗅嗅嗅—— 潘忠在旁面色有些异样,鼻子一个劲儿的耸动,没等柳元说话就插了一句:“这烤肉味儿好香啊……” “哪有什么味儿,潘兄遮莫闻错了。”段二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嘴角不由抽搐一下,有些含糊的道,下首段五脸上的表情看着也有几分不自然。 柳元听了也提了提鼻子。 “这味道……是挺香的啊。” 柳元疑惑的看了眼这哥俩,不明白二人怎生这副表情,而且屋中这股烤肉的香气如此明显,这两人睁眼说瞎话是为哪般?遮莫真当他鼻子是摆设不成?还是一段时日未见,往昔豪爽的人变得吝啬了?也说不通啊! 段二、段五脸上有些僵硬,二人互相看了眼,段二面色古怪的道:“实是府中没有什么烤肉,二位仁兄若是腹中饥饿我这就吩咐人去做些吃食来。” 柳元连忙欠身伸手拦着他道:“不用不用,特意准备还麻烦,不若就将烤肉拿些来吃了就行,闻这味道当是熟了。” 段二嘴角抽搐一下挠了挠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说。 段五也是同样表情,开口劝道:“不费事不费事,我们兄弟也半天没吃,着实有些饿了,不若咱们一起吃些,我这里还有一坛好酒可以拿出来一起吃了,顺便柳兄讲讲到底要杀谁,有甚好处。” 柳元潘忠二人对视一眼,有酒有菜自然比只是吃肉要好,既然主人家不嫌麻烦,他们更是不嫌,当即点头道:“客随主便,倒是麻烦贤昆仲了。” “哎~” 段二和段五闻言都是长出一口气,段二更是豪气地一挥手道:“哪有什么麻烦的,二位仁兄稍待,我去吩咐一声。” 当下起身快步出去,找了个庄客吩咐一声,房间里自有段五陪着柳元与潘忠二人叙话,一时间众人之间甚是和谐,都是笑语宴宴。 也合该着有事,这段二慌里慌张只顾着找庄客去厨房吩咐做饭,可却忘了现在后厨里面有一个要命的人物在那。 那庄客接了段二的吩咐去后面找厨子,刚刚进入后院就听一女声叫住他:“站着,你个蠢厮前来作甚。” 那庄客听了心中暗暗叫苦,怎生把这姑奶奶给忘了。连忙转过身,也不敢抬头回话道:“禀三娘子,前院来了两个客人,二郎君吩咐做一桌吃食端上去,他们要在前厅吃酒。” “哼哼,老娘在后面累死累活,他两个倒好,跑去前面躲清闲。呵,真是我段家的好儿郎。”三娘子语气讽刺,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忿:“还客人?这阴雨连绵的哪个蠢厮鸟会来,你莫不是帮着那两个驴日地蠢货在拿话哄骗老娘吧?” 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肉香飘在鼻端,这股香味儿就连雨水也冲洗不掉。 庄客闻到气味愈加惧怕,慌忙躬身弯腰,连连摇头道:“如何敢欺瞒三娘子,确是有客人上门,如今正在客房,恁去一看便知。” 三娘子听了,却又是一声冷哼:“来客人也不叫我,老娘见不得人还是怎地?你也不用去找人了,我这自烤了肉食,却不是正好拿来给那两个客人吃。” “啊??”庄客闻言,似是见了鬼一般,一脸惊恐,一声惊呼拉的老长。 三娘子听那庄客惊叫,一脸不悦:“啊伱个死人头,不会说话就给老娘夹了鸟嘴滚!看着你们这般丑物就鸟烦,一个个没个人样,也不知你那废物爹娘怎么生的你这等腌臜货,都是费粮食的杀才,还不夹了腚滚远了去。” 那庄客被骂的心中不忿,然而依然闭着嘴连声都不敢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连忙捂住嘴转身跑去了一边。 “废物!” 三娘子一口痰啐在地上,转身进了厨房,端了一盆香气扑鼻的烤肉自去寻找段二等人。 前院,客厅中,男人浑厚的声音传来,时而激昂,时而平静,段二与柳元等人正在商谈。 “十万贯钱财,不是个小数目啊。”段五摸了摸自己肥厚的下巴,面上似有所动。 柳元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贪婪道:“是不少,不然为兄也不会为之心动,只是有一节,这钱好看不好赚,所以为兄才来找二位贤弟相助。” “柳兄能分我二人多少?”段二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闻言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柳元问道。 柳元与潘忠对视一眼,依然是柳元回话:“贤弟,此时说分多少端的有些早了,不若将人杀了后再谈如何?” 段五怪笑一声,肥肥的下巴随着开口堆起层层褶皱:“话不能这么说,柳兄。钱财这种事还是先算清楚了再说来的好,不然如何让人卖力?” “二位,对面乃是北地来的悍匪,辽地来的马匪与河北坐山吃肉的都有,我等还不确定能否杀了那对头,现时谈论如何分钱着实早了些。”潘忠眯着小眼,神色不善的看着段家兄弟,细眯的眼缝里满是杀机。 “不行,我……”段二一摇头还待再言,就突听耳畔一声巨响。 哐—— 大门被一只穿着红绣鞋的大脚狠狠踹开,分两边砸在一旁,巨大的力量震的门扉一阵抖动,暴起一片灰尘扑簌簌地往下落。 一屋四个大男人俱是一惊,纷纷扭头看向门开处。 但见门口站着一个女子端着一盆烤肉,看不出年纪,一双眼睛甚大,两条剑眉横在上方,目中毫无半点风情,扫视之间凶光四射迫力逼人,让四个大男人噤若寒蝉。再看她身材,全无女子的婀娜多姿,腰肢粗大肩膀宽厚,一双胳膊露在外面满是贲起的肌肉,比之柳元与潘忠两个习武的汉子亦不逊色,一张白皙的脸盘儿,细看去全是脂粉铺翳,一根银簪斜插头上,却缀着一白银所制骷髅状的步摇。 “三姐!”段二段五两人见了来人顿时惊呼出声,还没等站起来,就见那段三娘昂着头,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快步走到两个兄弟跟前,将盆放在桌上,抡圆了胳膊就是“啪”“啪”两个大嘴巴。 “哎呦!三姐,作甚打人。”段二、段五两人被打也不敢还手,只是用手捂着脸坐在椅子上哼唧,一旁柳元潘忠二人瞪大了眼看着那女子彪悍的动作,两张口不由张开合拢不上。 段三娘全无一点女子作态,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茶壶一般叉着腰,指着两个兄弟鼻子骂道:“老娘在外面听了半天,方知道你两个腌臜蠢货实是烂泥扶不上墙,你等钱财没到手就想着分,却不正似那猎人鸟都没打着一个在那肖想怎生吃肉。呸!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二人那坌蠢的猪头样!” 段二段五黑着脸嘴角抽搐,段五哼唧一声,讨好地道:“三姐,这还不是想替恁攒攒嫁妆。” “我呸!”段三娘又是一巴掌甩在段五脸上,大眼里凶光毕露:“你个驴日的蠢厮,要是真为老娘着想就不会说这不过脑子的蠢话。” 段五当下闭了口不敢再说话,只捂着脸坐在那露出苦相。 段三娘说完段五,扫了眼噤若寒蝉的段二,回头看着柳元与潘忠道:“二位客人见谅,这两个腌臜鸟货成日想着发财已是魔怔了,就按恁说的,事成之后咱们再分账。” 柳元、潘忠兀自不能合拢嘴,柳元下颚几次想要往上合都没成功,还是潘忠狠狠推了下下巴道:“三娘子爽快,就这么定了,我和柳元兄长也不是吃独食的人,这恁放心。” 柳元也学着推了下下巴,揉了几下面颊道:“是极是极,我柳元虽然爱财,却还是要脸的人,做不出不公道的事情。” 段三娘却是看着他俩哼了一声,撇着嘴道:“老娘又不是你俩肚里的蛔虫,谁知你两个撮鸟转的什么心思。只你俩也莫要哄骗老娘,须知我段家不是好惹的。” 柳、潘二人被说的不知做何反应是好,半晌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笑容道:“哪能呢,我二人不是那般人。” 段三娘也不在意他二人是何表情,点点头:“那好,老娘正好烤了些肉拿来,你们不是饿了要吃吗?先将就着吃些。” “哎哎,确实腹中饥饿。”潘忠摸了摸肚子连连点头,方才被这段三娘吸引了目光与注意,全没想着别的,现在听她一说,顿时觉得肚子空的难受,那烤肉的香气也一个劲儿的往鼻子中钻,让他垂涎欲滴,当下连忙取了一块塞入口中。 柳元也是连连点头,取了一块在手,只他吃起来要斯文一些,张口撕咬了一块在口中咀嚼着,看段家兄弟歪着脑袋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开口道:“二位贤弟如何不吃?这肉还挺香,不知是何种兽类,竟然从未吃过,三娘子倒是好手艺,能将之烤的如此香。” 潘忠连连点头,口中不停的吞咽着,手上却只顾去捡那大块的肉拿了。 “老娘手艺自是好的。”段三娘先是咧嘴一笑,继而一双眼里满是诡异的神色,语气不明的道:“此是珍兽,只得此一只。” 段五脸色苍白的看着几人,似乎是看到世上最恶心之事一般,猛地站起来捂着嘴朝外就跑,没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他干呕的声音。 “五郎这是怎么了?”柳元先是抻着头看向外面嘟囔了一句,转头正欲问段二,却见其一脸苍白眼神惊恐的看着他,不由就是一怔,先是自视一番,见没什么不妥,不由奇怪道:“贤弟为何这般看我?” “你二人……唔……”段二胸口腹部一鼓,猛地站了起来,只是从手缝里漏出一句:“你二人……那乃是两脚羊!” “什么?你说甚?”柳元、潘忠二人没听清楚,然而看他兄弟的样子本能觉得不是好事,嘴里的咀嚼都慢了下来,纷纷皱着眉头看向段二,待明白过来他话中的含义,猛然觉得肚子内一阵翻腾,齐齐用手捂住嘴,猛然起身就朝门外奔去。 “呕——” “呕——” 不多时,四个大男人呕吐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在院中响起,真是一声赛过一声高,似是要在此比出个高低上下。 段三娘听着外面的声音撇了下嘴,伸手从盆里拿起块肉放入嘴里咀嚼着朝外走去,看着不是抱着柱子朝着圃呕吐,就是趴在地上撅着腚在那倒腾的四人不屑的嘀咕了句:“呵,无胆撮鸟,连口肉都不敢吃!” “呕——呼呼……三姐……三姐她……”段二呕吐一阵,喘息着断断续续的道:“她……她嫌弃自家夫君除了一张白脸……咳咳,毫无是处……觉得坌蠢得很,提刀……提刀给来了一下子。” “杀……杀了?”柳元摸了摸嘴角的口涎,突然胸口哦一热,又是一口胃液喷了出来。 “二哥,别说……咳咳……别说了。”段五鼻涕眼泪一起流,扶着柱子剧烈的喘息着:“呼呼……老子,今儿是吃不……呕!” “呸呸……咳咳……几位,莫再说了。”潘忠形象也没好到哪里去,适才饥饿难耐,属他嘴贪,现如今是吐无可吐,只觉得看什么都恶心。 “是极……唔……有牙粉吗?”柳元苦着一张脸看向那边得哥儿俩。 段二剧烈得喘息着,胸口起伏肉眼可见:“有,待我……待我使人去拿。” 段五毫无形象得倚着柱子,闻言转动脑袋看向段二,中气不足得说道:“二哥,我也要些。” “都有,都有。”段二苦笑,捶了下发软的腿,踉跄着起身迈步,找了个庄客吩咐一声。 不多时,两个庄客端了清水与牙粉过来,四人就在院中洗漱了,尤以柳元、潘忠二人洗刷的最狠,看架势恨不得从口中撕下一层皮来。 雨天,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同时掩盖住了这罪恶的一幕。 感谢好汉越虎之翼、好汉一见如故和一别陌路、好汉贪狼之翼、好汉伪书b的月票~ (本章完) 第67章 稻田务 第67章 稻田务 春雨来的突然,早上天还晴着,过了一个时辰陡然间风云变幻,先是起了一阵狂风,继而黑色晕染了青空,大片厚重的乌云聚集了起来,暗淡的天光下,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很快形成了丝丝雨帘。 数百名大汉带着斗笠,穿着粗布衣衫,有人脱了上衣露着古铜色的肌肤,两两一组抬着木箱,冒着雨水踩上跳板,在吱吱呀呀声中下了船,走上已被春雨打湿的金沙滩。 “慢慢的下,小心板子湿滑。” “用点力,你没吃饭啊。” “前面快点,后面还有人呢。” 嘈杂地声音在雨中传来,一队队汉子或是笑着,或是懊恼着,来到这片承载着他们希望的地方。 “快点儿,快点儿,把架子支起来盖上雨布,别让东西淋湿了。”费珍伸手抹了一把脸,甩掉手上的雨水,随即更多的雨点砸到他脸上,让他做了无用功。 数个喽啰用正手脚麻利的用木头与遮雨布搭建遮雨的棚子,有些东西淋不得雨,需要赶快给他遮起来。 吕布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站在山崖上,同一旁充当护卫的薛灿以及做为客人上山的池方一同望着下方忙碌的众人。 感受着春雨的清凉,吕布的眼神有些深邃,这里就是今后数年所在之地了,若是能发展壮大,遮莫能按某的想法有一番作为,若是一直只是这个规模,那…… 不! 一定能发展起来! 吕布蓦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一双虎目熠熠生辉,一如当年下定决心拒袁术于江淮一般,决定既下,莫瞻前顾后,只一路前行即可。 “哥哥,此处风大,不若去山上仓库避避风吧。”池方与吕布一般打扮,只他身材瘦小,穿戴着蓑衣斗笠,看起来好似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那努力挺胸抬头的样子,让人不知道是该心酸好还是该狂笑好。 “辛苦兄弟了,请。”吕布按本心来说不想走,这点儿风雨于他并无大碍,只是看池方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这位兄弟虽不是自己麾下的人,但是一路上也是恭敬有礼,对于一些任性的要求也是毫无怨言,是以吕布也不想他总是这般丑样露于人前,当下伸手示意迈步而行。 池方自是大喜,连忙头前带路,不多时便来到两座高大的木屋前,伸手一推。 吱嘎—— 一声难听的声响,门分左右打开,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众人。 “吕首领。”当先一大汉抱拳行礼道:“按照郎君的吩咐,我等在此等恁到来,如今此处设施交于恁手,我等稍后会乘船回沧州。” “有劳。”吕布抱拳回了一礼:“替某向柴兄问好。” “敢不从命。”那人说了一句,戴上斗笠,拿起蓑衣披了,同其余人一起出了门朝下方沙滩处走去。 “哥哥,这次我们可欠柴大官人不少人情。”薛灿看着这些人远去,不由的叹了口气。 吕布转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道:“是情,总有还的一天,且发展我们自己,不然到时人家需要却帮不上,岂不是难看的紧。” 薛灿点点头:“哥哥说的甚是,大官人这等厚爱,定要厚报才是。” 池方走了进来,将蓑衣脱下一把扔在地上,斗笠也摘了放在一旁,看了看空旷的仓库对吕布道:“哥哥勿忧,当今世道崩坏,多的是吃不上饭的人,只恁在河北的做法多来几次,有的是英雄好汉愿意跟着恁干。” “哈哈,那就谢兄弟吉言了。”吕布听了扯出一个笑容,仰天打了个哈哈。 “这可不是什么吉言。”池方摇了摇头,神色间有几分无奈。 吕布神色一动,看着他道:“兄弟此话何意?” 池方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不忿,开口道:“哥哥可知稻田务?” 吕布如何能知,转首望了薛灿一眼,薛灿摇摇头表示不知,复又看向池方道:“不知,这是个什么所在?” 池方冷笑一声:“听汝州来的伙计说,今年初始,不知哪个入娘的撮鸟提了个新法令,叫做‘立法索民田契’,专向有地的人提出查阅土地契约,可怜许多人土地是辗转转让的,或为开垦荒地而来,根本拿不出田契,那群敲骨吸髓的胥吏便度地所出,增立赋租。” 吕布闻言低头想了一下,立时明白其中关窍:“似此岂不是让穷人更穷……不对,是没人撑腰的都要遭殃。” “哥哥明鉴,确实如此。”池方点点头,又开口道:“听说前两月在汝州得利不少,此时周边的州县也开始设立稻田务行使此法,遮莫又要制造一批破家的人出来。” 吕布皱着眉头道:“宋朝的皇帝不管吗?” 池方冷哼一声:“官家哪会管这个,他设了这些务所,催逼出的钱财还不是全进了他的腰包。” 薛灿听了池方的话也忍不住插话道:“当今官家最是爱财,如何会去自断财路。” “没人反对?”吕布兀自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应是有大臣反对。 池方耸了耸肩:“朝堂上的相公们如何说,俺们可不知道,遮莫是有,也遮莫没有,总之,这稻田务设立的法子已经开始施行了。” 薛灿也是鼻子里哼了一声:“哥哥,这涉及到钱财,官家是不会任人反对的,本朝的相公们攫取钱财都是一绝,尤其以蔡京蔡相公为最。” 吕布闻听此言有些感概:“如此说来,今后若是京东地界也开始施行,某还要感谢这官家。” “哈哈,哥哥说的甚是,确是该感谢。”池方薛灿皆是抚掌大笑。 吕布看着他俩在那哄笑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目光注视着屋外的雨点,这会儿似乎小了不少,连绵不断的雨帘变的断断续续地,似乎被人将串起来地帘子薅掉不少一般,逐渐的越来越少,最终啪嗒两滴雨滴停了下来。一时间,满天乌云尽散,露出一轮火红地日头。 “雨停了。”池方看着外面出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披蓑衣了,难受地紧。 吕布笑了一下,刚要说话,脑海中猛然触动了什么开口道:“池方兄弟,某这里尚无水上地好手,不知你愿不愿屈尊在此坐一把交椅?” 池方听了眼睛一亮,很是有些意动,接着却是叹了口气道:“承蒙哥哥厚爱,俺本心是愿意的,可惜俺之前答应了柴大官人,要帮他运五年私盐,这才第二年。人无信不立,还是要替他运完剩下的年月才可。” “可惜。”吕布叹口气,这池方人不错,性子随和,好相处。虽无十分本事,但好歹也是精通水性,且手上有一艘黄河船在,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惜拒绝了,不过好在本来就是灵光一现,抱着试试看能不能邀请来的想法开的口,这不答应也没甚损失。 “不过俺倒是认识几个水上的朋友,待回去了和他们说说,估摸是愿意过来的。”池方看着吕布叹气的样子心里不知怎地有些过意不去,微微思索一番想起几个友人似乎有入伙的可能,不由脱口说了出来。 “哦?果真如此,就麻烦兄弟了。”吕布闻言眼睛一亮,他手下能人有几个,只这梁山左近俱是水泊,没个会水的在还真不行。 “哥哥放心,俺定放在心上,只是俺也不敢说他等定能来,只尽力而为。”池方也不敢将话说满,话里话外地给自己留了些余地。 吕布点点头表示理解:“兄弟尽力就好,无论来不来都是命数。” 薛灿看着两人想了一下,不由插了句嘴道:“我家哥哥为人豪气,曾定下规矩每位上山的头领有一千贯入伙费,池兄弟去说的时候莫忘了。” 池方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吕布,这规矩却是没听闻过。 吕布也没在意,点头道:“不错,某确实立了这规矩,如今山上的弟兄都是有的。” 池方拍了下大腿道:“直娘贼,早知道俺刚才答应哥哥了,要不此时也是个富家翁了。” 薛灿见他说的有趣,哈哈笑道:“此时入伙也不晚,仍是有一千贯拿。” 吕布也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薛灿兄弟说的是,现在入伙,也是有钱拿的。” 池方哈哈一笑,连连摇摇手道:“二位兄长莫拿我打趣了,俺总不能言而无信去闪柴大官人一下。” “戏言尔,莫放心上。”吕布知他不能同意,拍了下他肩膀,迈步走出屋子,抻了个懒腰。 “俺知哥哥说的是戏言。”池方笑嘻嘻的道:“只是有哥哥这话,俺这估摸着能有些人愿意应承下来。” 池方、薛灿跟在后面也走了出来,雨后的树林更加清新,天地间彷佛一下清爽许多,空气中有着一股独属于草木的清新气息。 池方忍不住深吸两口气,看了看四周满是树木的地势道:“这里倒都是好木材,待柴大官人请的人来了,可以就地取材建造山寨。” 吕布转头四下顾望一番,此处地势较高,仍能看到下方的湖泊,此时雨收云散,水泊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波光,像是发光的鱼鳞一般在水面上闪耀,春风拂过,带着光斑一阵波动,愈发刺眼。 “好大一片水泊啊。”吕布呢喃自语,不知什么给了他启发,神情若有所思的看着水面道:“你们说,水泊周边是不是会有很多水性不错的人。” 池方与薛灿面面相觑,哥哥这是想水军想的魔怔了? “有倒是会有。”池方摸着下巴道:“只不知愿不愿落草,京东这边行情俺是不知,河北靠水生活的汉子有不少困难的。” 吕布眼光一亮,想起适才池方说起要为他招揽的话语,心中不由有些火热:“河北之事就拜托贤弟了。” “好说,俺定当替哥哥招揽些人来。”池方也没含糊,笑嘻嘻的应了。 吕布闻言笑了笑,目光重新望向湖面注视着那里,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看见了行于水上的无数舟船。 …… 风起云卷,水波荡漾。 一圈圈的波纹荡开去了远方,一艘单人的渔船随之破开平静的水面,随着哗哗的水声行了过来。 “直娘贼!水泊里何时来了这么一伙人?” 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大汉手持船桨正在划动,猛然间抬头见着金沙滩上如此多的人与船不由脸色一变,只是他也没立即离开,反而掏出渔网在四周转着圈的撒网捕鱼,一面偷偷观瞧岸上的人在做些什么。 岸上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邓飞扛着一个箱子走上高处,转头似乎看到什么,不由放下箱子站在那里仔细观瞧:“哥哥,水面上是不是有个渔民在看着咱们。” 说着喊了一声吕布,拿手指给他看。 吕布正在一旁低头想事情,闻言冲着顺着邓飞手臂望去,歪了歪头:“一个渔民而已,遮莫只是来此打渔的。” 他俩说着,就见那人撒了网子,开始打渔,晴空下,此人收网的动作也能瞧的一清二楚,那网子从水中拉出来带出的水滴在阳光下甚是耀眼。 邓飞看了一笑道:“是俺多心了,应是个打渔人。” “薛灿兄弟,让池方兄弟找人前去看看,若是普通渔民,先驱逐开来,若是来打探的,擒他回来。”吕布眯着眼看着,心中直觉得有些不对,这人见着如此多人在此聚集竟安之若泰的在此捕鱼,不由对着身后薛灿吩咐一声。 薛灿应了一声,当下领命下去,只留下吕布、邓飞二人在高处观瞧。 池方适才与吕布聊完下来查看搬运货物的情况,他此时已在船上,正在与手下的几个管事交谈。 吕布望着薛灿登上船去,与池方交谈几句,就见池方挥手指派了几个汉子从船上放了小舟下去,随后一路划到那艘扁舟之前。 也不知那几人交谈了些什么,那艘小船转了个弯慢慢悠悠的朝着水泊外而去。 吕布眯着眼睛望着远去的船只,直觉得将来可能要发生些什么。 感谢好汉20220619163144260的月票~ ps: 上一章又被吞字了,还是今日书友在群里告诉我的,明明昨日发的时候一点儿异常没用,结果睡了一觉起来就没了十分之一,直接把精彩的那段给k掉了,没办法,只好绞尽脑汁地重新写,但是为了避免被吞,只能做了些修改,看起来也没有之前有味道。对此,小可想说,让我们一起骂客户端吧~ (本章完) 第68章 各自盘算 第68章 各自盘算 年年点检人间事,唯有春风不世情。 转天的上午,池方还是走了,挂上轻帆,划起船桨,一艘艘缓缓离转身,与他同行的都是帮忙运输车队物品以及人员的几艘货船,大多数都是柴进找来帮忙的,倒也让吕布看到了自家同盟者的人脉,起码在江湖上混的很开。 有人走,就有人来。 似是约好一般,池方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是几艘船开来,待见了来人才知,乃是柴进特意找的几名能工巧匠,毕竟吕布这边没有擅长建造的人才,普通人又没胆子来帮山大王建设寨子,就这几位也是柴进费了不少功夫才延请到的。 吕布等人自不会怠慢,连忙下山将人请了上来,看的出这几个人见了此处的水泊和山势也是比较兴奋的,嘴里不停说着“好地方”、“好地势”之类的言语,双眼里是踌躇满志,似乎恨不得马上开工大干一场。 只是此时吕布等人也是刚刚到来,尚需要做些准备才能开工,只得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来,却没料到一阵春雨毫无预警的降了下来,只得先躲着如油的雨水,嘴里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如何规划。 一时间,无论是将要立寨于此的强人或是应邀而来的工匠,都是干劲儿满满,都笃定着在此定能一展身手。 …… 郓城县,东溪村。 农户们像往常一样起来下田劳作,只是天时难测,下雨的时候纷纷躲入棚子里,看着外面的春雨祈祷着今年收成能好一些,不知谁说了句什么,一帮大男人将话题引到了女人身上,猥琐的笑声不时在雨中回荡,女人总是男人们脱不开的话题。待到了雨停,又都纷纷走出避雨棚下地干活。 如此天气下,村子的道路上走来一个汉子,但见他一张脸生的贼眉鼠眼,长着一副老鼠须,看见甚么都是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此人正是郓城县有名的闲汉,白日鼠白胜。 白胜一早就从郓城县一路赶来东溪村,只是这家伙倒霉,出门的时候还是晴天,无风无云的,结果半道上下了雨,又没个地方躲雨,登时被淋了个通透,脑门儿上的乱发都贴在脸上,一身衣服湿漉漉的时不时往下滴两滴水,脚上的鞋子每走一步就是一个水印,像极了落汤的老鼠。 白胜轻车熟路的进了村子,在一处豪宅前停下,将门拍的山响:“天王,天王哥哥在不在。” “来了来了来了,别敲了,有人在家。”门后传出一个抱怨的男声,随即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半边,露出一个人脸来:“哎呦,白爷,恁怎么这副样子。” 白胜抹了一把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液体,开口道:“天王哥哥在不,俺找他有急事。” “在在在,郎君正在正房屋内喝茶,恁自去。”那庄客连声回道,顺便把门开的大点让白胜进来。 白胜赶忙谢过,轻车熟路的往里就走,越过庭院,就看见正房大门正开着,一大汉正坐在屋内,但见他生的浓眉大眼,一张脸膛红润异常,络腮胡子连发鬓,端的一副生猛之像。此时正手捧茶碗,一边喝着茶一边惬意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屋外的天空。 “天王哥哥。”白胜抬手呼喊着,连忙一溜小跑到了近前,扶着门框不停喘着粗气。 晁盖正出神呢,听到喊声赶忙放下茶碗看去,见是白胜,不由吃了一惊道:“白贤弟,缘何此时来我处?且先进来,把门关上。” 白胜深呼吸一下,连忙进来,转身将大门关上紧张的看着晁盖道:“天王哥哥,大事不好。” “何事这般惊慌?”晁盖差异的看着他,手上还是拿起茶壶倒了茶递给白胜:“莫慌张,且先喝口茶水解解渴。” 白胜也是赶了半天路正觉得渴,依言接了茶水,喝了口觉得水温正好,连忙端起来“敦敦敦”一口气灌了下去,末了一抹嘴巴,放下碗低声道:“哥哥,昨日晚间有去水泊打鱼的兄弟来报,梁山那边来了一伙强人将那地儿给占了。” 晁盖闻听脸色一变,本能的抬头张望了下门口,也压低声音道:“可知道那伙肥羊如今怎样了?” 白胜贼眉鼠眼的望了眼门口,转回眼看着晁盖:“他说看到一伙人,穿着看起来似曾相识,只是都待在船上,他想上前看的时候被人赶开了,也不知会否跟着船一起离开。” 晁盖听了皱着眉站起来跺了两步,又走回来凑近白胜低声道:“那兄弟人现在在哪?” “在城里,找了个客栈住着。” “那些强人没为难他?” “那伙强人新到,正自忙碌,只是将他赶走了事,没功夫顾及其他。”白胜忽然恍然地看着晁盖:“天王哥哥莫不是怕他卖了我等?” 晁盖缓缓点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同谋事的众人中我只信兄弟你,他人却是信不过的。如今那伙强人显是和肥羊有联系,遮莫等安定下来后就要找寻我等,若这人被拿了,将你我供出去却是要坏事。” 白胜深吸一口气,黑多白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神色阴狠的伸手一切道:“哥哥,不如……” 晁盖摇摇头:“不妥,什么事都没发生,我等却将人做了,以后道上的人不会再来找你我谋事。” 轻轻叹口气:“且只将人打发走就是。” 白胜点点头:“哥哥放心,回去俺就打发他走,让他去别处厮混去。” 晁盖摸了摸下巴,缓缓点头:“如此最好。嗯,既然要走……让他等都走,莫要留在郓城县附近了,省的给我等造成麻烦。” 说着拍了下白胜肩膀道:“这钱我来出,伱带去分给他们就是。” “如此多谢天王哥哥了,事情没成,却总是要恁坏钞。”白胜笑了一下,冲着晁盖拱了拱手。 “值些什么,没你帮着跑来跑去的,我一人也成不了甚事。”晁盖挥了下手:“只可最终也没能把那处肥羊拿下来,不然此时应当是拿秤分钱才对。” 白胜听他说的出了下神,随即叹口气道:“对方人多,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不是天王哥哥武艺高强,有几个兄弟约莫是要留那山上了。” 晁盖也叹了口气,回到座位坐下:“对方倒是真有几个敢拼命的,确是可惜。” “那哥哥,俺们接下来怎生是好?”白胜也是心有不甘,依然想着能赚上一笔。 “且先观望着,如今这世道……呵,来钱的法子总会有。”晁盖拍了拍他:“不说这个了,你先去洗漱一下,我让人给你准备一套干净的衣物,莫老是穿着这些湿漉漉的衣服” 当下走出去叫了几个庄客进来,吩咐一番,自有人带着白胜去烧水洗漱。只留下晁盖在正房门外,背着手望着天,良久叹息一声,转身进屋又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 沧州,柴家庄。 一身锦衣的柴进披着深色绣有仙鹤奔月的大氅走在湿漉漉的道路上,拉着云里金刚宋万的手殷勤嘱咐着:“此去梁山路途遥远,宋万兄弟切记一切小心,到了梁山莫忘记替为兄问候吕寨主。” 宋万高大的身形有些拘束,似是不太习惯被人如此热情的对待,只是木讷的道:“大官人放心,俺一定将话带到。” “好好好。”柴进哈哈笑着,回身招手,命人将准备好的挑担拿了过来:“这些是我给宋兄弟准备的物品,钱粮衣物、酒水干粮,一应俱全,你且带着上路。” “多谢大官人。”宋万抽出手来,对着柴进郑重做了一揖。 柴进带着笑容,连连摆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宋兄弟既然愿意投吕首领,自然是自己人,莫要行这些虚礼。” 宋万听了心里一动,看来这梁山与柴进的关系比他想的还要亲密,希望是个好去处。 当下再次告别柴进,绰了朴刀,挑起担子,宋万一路出了柴家庄,直往南面而去。 …… 白云飘飞,已经是过了晌午饭食的时间,沧州附近的路上正有一伙男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众人表情很是不耐。 “你们两个坌蠢的货,连人在哪里都没打听清楚就让老娘陪你们跋山涉水的来到沧州,人呢?人呢?”段三娘面上涂脂抹粉,一身红色劲装,外罩黑色斗篷,那劲装的胳膊处绷的紧紧的,甚至能看清段三娘肌肉的轮廓,此时正自瞪着柳元、潘忠两人。 “这是甚话,我二人又没那千里眼,如何知道这伙人已离了沧州。” 柳元与潘忠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他等得的消息说是邓飞在沧州住在柴进庄中,谁知道来了后一番打探却发现人都走了。 此时被段三娘如此埋怨,倘若换二一个人,两人早就大嘴巴抽上去了,只是面对段三娘实在是提不起那勇气,这是个嫌弃自家爷们儿坌蠢,提刀宰了炙烤着吃的狠人,没事儿最好少招惹她。 “三娘子,消消气儿,走了就走了,那么大一个队伍与单个儿活人不同,跑不出人的视线去,除非他能飞天遁地,否则在这世间就要留下些身影。”说话的人长得消瘦,一张驴脸上满是皱纹,正用手捋着山羊胡,他叫方翰,乃是段三娘的姑丈。 段三娘气哼哼的撇了撇嘴,她只是想找人骂两句撒撒气,倒是没在继续揪着不放。倒是让柳元潘忠二人松了口气,若有得选,他俩现在宁愿没去过定山堡。 方翰看了看众人,见他们都有几分沮丧,不由开口道:“勿忧,咱们且往前去,适才已经打探得后方没有大型车队得身影,那什么飞的定是没有北上,我等只往东边和南边找,总能碰上知晓的人。” “他就不能往西?”段三娘心气儿还是不顺,不由顶了句嘴。 “三姐,咱们刚打那边过来,那人未走那边。”段二开口帮着自家姑丈解释了一下。 “哪个要你多那鸟嘴。”段三娘杏眼一瞪,蛮横的样子,生生将自己哥哥吓得倒退一步。 “莫要说了,快些走吧。”方翰开口说话,想了一下又对一旁长着一张包子脸的施俊道:“施小子,你和二郎往西寻找看看,有发现回来一个报信的,没有信儿的话天黑往南去找我们。” “姑丈,我觉得不必这般麻烦。”施俊是段二的舅子,长得白白净净,卧蚕眉却又有一双眯缝眼,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抬手抓了抓脸颊道:“那什么小旋风柴进就在左近,反正他庄上的人也不认识咱们,不若我等直接去柴进那打听一番,约莫就能得到准信儿。” 方翰眉头一挑,点点头:“倒是个好法子,施小子你和……” “我去吧。”柳元截断方翰的话:“柴进的庄园我知道在哪里,我和施俊兄弟一起去。” 方翰眼睛眯了眯,转头看了柳元一眼,呵呵一笑:“恁地好,那就辛苦柳大郎和施小子一起吧。” 段三娘在一旁不耐:“好了,你两个快去,这功夫都用在找人上了,在这么下去咱们还不如回去,强似在这里没头般乱转。” 众人听了都是无奈一笑,当下柳元与施俊提着哨棒先行一步,其余人在后面远远缀着。 只是众人吵闹间没注意到,官道后面驶来一辆马车,待这伙男女听到已是到了近前,连忙纷纷避让开来。 “哪里的来的腌臜货,这般不小心,撞到人怎办。”段三娘指着远去的马车一顿臭骂,段二、段五纷纷附和跺脚大骂。 潘忠似是有些受不了,歪着头看向一边。 还是方翰说了句公道话:“三娘子,适才那车夫好似喊了一声我等没听见罢了。” 段三娘面色不善的瞥了方翰一眼:“姑丈,你端的哪头儿的?” “三姐,莫说了,莫说了。”段五看段三娘性子上来,连忙过来拉住。 他等在这正乱成一团,却没看到前方马车掀起帘子,车中人盯着他们看了几眼,复又关了车帘。 微风起处,一团黄土化成龙,随着马车奔向远处,那里,正是柴家庄的方向。 感谢好汉游子启梦、好汉畅快读书、好汉ヅ杜彡水デ、好汉哦ok嘛、好汉萌萌张的月票~ 感谢好汉来自窗外的火车的打赏~ (本章完) 第69章 十万贯 第69章 十万贯 风从林间吹过,阳光挥洒下来,照在梁山之上,一群群穿着短衫打着赤膊的汉子挑着装满沙石的担子,扛着剥了树皮的原木不停进出着,四处都洋溢着火热的气氛。 人多力量大,梁山经过一段时间的建设已经有了点儿新气象,左右两边的山体建设了不少新房,鳞次栉比看起来十分齐整。 几个重金雇来的工匠不断指挥着众人干这做那,有时也撸起袖子赶开笨手笨脚的喽啰自己动手打样,时不时的又聚到一起高声争论着对着图纸涂涂抹抹,似是有了什么新主意一般。 “哥哥,喝口水,歇一歇吧。”卞祥打着赤膊,健壮的身躯上满是汗水,劳作过后的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有魅力。 吕布也是赤着膀子,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均匀的分布在他身躯上,看上去有一种阳刚的美感,伸手接过卞祥递来的水一口喝光,抹了下嘴巴道:“倒是没想到在这落草第一件事竟是盖房子。” 吕布从进入军队起就是低级军官,是靠战功升上去的悍将,在军伍初始时安营扎寨的时候也需亲自动手,后来升为军候后扎营自有他人代劳,似今日这般建设山寨对他来说倒也算是忆苦思甜。 卞祥哈哈一笑:“俺当时投奔哥哥时也没料到今日会是这般场景。” 看了看四周热火朝天的景象,有些感慨道:“不过如此也不错,一点点建设山寨,总有种在给自己建设家园之感。” “可不就是吗。”乔冽只穿着中衣,拎着道袍,从一旁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大青石上,抹了下脖子上的汗水道:“今后遮莫要在这里住上几年,可不就是家一般的存在?” 卞祥闻言也没在意时间之事,只以为乔冽说的顺嘴。 “住处都划分好了?”吕布拿起一旁的白布擦了下汗水,找了件衣服披上,山风比较大,虽然他身体健壮,但是也没必要与自然伟力硬抗。 “划分好了,先建造住的地方,对了哥哥,那些工匠问咱们想要几道关卡。”乔冽将腿伸直了,这半天下来走的有些僵硬,不由伸手使劲捏了两把。 “这水泊就是天然屏障,这里若被突破,其实有几道关卡也没甚用。”吕布看了看四周树木,这林木的间隙间还能望到反射着阳光的湖水,这也是他最看重的地方。 “哥哥,建一些关卡也能让弟兄们安心,不然总感觉家里没门似的,让人不踏实。”卞祥在一旁接口道。 “自然要建。”吕布点头,说是那么说,这关卡的建造肯定还是要的,如此险要的地势不好好布置一番岂不是浪费? 猛然想起一事又问乔冽:“这斥候可派出去了?” 乔冽一笑:“哥哥放心,早就选了二十余机灵的弟兄派往四周了。” “再派些人去城中打探打探,多收集一些周边的信息。”吕布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尤其是城中军队的动向与将领的信息,这些对我等是有大用之事。” 乔冽肃容点头道:“哥哥放心,小弟省得,已派了人去,只现在人手有限,也就只两三人能胜任。” “如此就好,希望莫要再现辽地旧事。”吕布闻言感慨一叹。 乔冽、卞祥自然听旁人提起过那段往事,只是如今情况自有不同,当时吕布初掌权手下仅邓飞一个心腹,自是没法做到掌控四周,如今弟兄们用命,多愿为山寨出力,当是有所不同。 有喽啰挑着土石从众人面前走过,卞祥看着他背影,皱着眉头道:“哥哥,这练兵一事怎办?如今为了建造山寨已是几日没练了。” “却是个问题。”吕布搓了搓脸,想起清风寨中所见所闻有些牙疼得列了咧嘴:“这样吧,先让兄弟们三日一练。” 乔冽在旁却是苦笑一声:“哥哥,还有一事,邓飞哥哥适才说存粮有些不够,似此怎办?” 吕布脸色有些阴沉,叹口气道:“先拿出些钱来在四周乡民处采买一些,某再写信给柴大官人,让他想办法筹措些粮草,过后一并将钱与他结算。” 乔冽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百废待兴啊。”吕布抬头叹了口气,这山寨初立,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要事,半点不能随意。 “某再去找那几位工匠聊一下吧,这寨子的事情不能马虎啊。” 吕布看着四周盘算良久,觉得还是应和工匠多做沟通,当下迈动步伐朝远处走去。 “自是应该。” “哥哥且去,这里有俺。” 乔冽卞祥纷纷应声,也是起身准备继续做事。 吕布披了衣袍,一边走一边系好,安营扎寨乃是一军的重中之重,现下虽然不过几百人,但寨子肯定要发展,就这梁山的大小,高低能容纳个几万人,那就建一个能容乃几万人的军寨又如何? “吕寨主。”工匠领头的是个五十余岁的男人姓张,名字却是不肯提,相貌普通,左耳缺了一块,背也有些驼,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有一条刀疤,也不知受过怎样的罪,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张司务。”吕布对他也是客气。 “这是俺们根据恁说地画的图纸,恁看看是否还需什么改动。”张工匠递给吕布一张图纸,上面一张草图,旁边密密麻麻记载着一些数据。 若非吕布曾做过一地诸侯,曾经接触过这些东西,怕是要对着这纸发愣懵神,接过手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笑了笑到:“不错,有劳各位司务了。” 张工匠露出个笑容道:“应该的,各位义士是要做大事,比俺们这些没用的人要强的多了。” 吕布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何这么说?” 张工匠只是笑笑,没有多说,顾左右而言他:“这住房已经建完了,再有人来按照图纸上标注的位置增加屋子就行,恁看下面是建造什么?聚义厅?” “关卡。”吕布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用手点了点图纸:“先把前后两边比较容易上山的地方修上关卡,然后是左右两边,继而水寨,练兵场,聚义厅可以最后再建。” 张工匠面色有些怪异的看了眼吕布,别看他一副不起眼的样子,绿林里提起他来也要高看一眼,毕竟能帮着建造山寨的人谁不爱?河北、河东、京东等地有数个山寨都是他经手的,无论哪个寨子提起要求来都没说要把聚义厅放在最后建造的,有的人恨不得先把聚义厅建起来才好,像这般要求最后建造的真实首次听闻。 这吕寨主倒是有趣,不似寻常绿林人物所想。 张工匠眼里透出股欣赏的意味,心急吃热豆腐的绿林人物见的多了,自然想见识些不一样的,如今倒是遂了他的愿。 …… 日月更替,时光荏苒,梁山上火热的建设氛围影响不到水泊外的众生,有人为生活奔波,有人在享受生活,还有人…… 在为如何得到十万贯钱发愁。 “直娘贼!这是梁山?”水泊上,一艘客船正在水中荡漾,段三娘瞪着眼拧着眉,一根粗短的食指指着偌大的山体,恶狠狠地看着船家。 “千……千真万确。”船家是个老实汉子,被这一群凶神恶煞般地男女看着不由有些慌乱,一张晒得黝黑的脸庞不由滴下几滴冷汗,心中嘀咕:这伙人不会是贼吧?要是来害俺,俺就跳船跑。 柳元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和施俊两人从柴进庄客那里旁敲侧击问了一番,得到邓飞南下郓城县梁山的消息如获至宝,连夜跑青州坐船而下,哪知这梁山找到了,却没料到是在一处水泊中央。 这哪是什么郓城县的梁山,那庄客误我! 柳元死死看着梁山那险峻的模样,回沧州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死心的众人找了个熟悉这一带的船家,要求绕着梁山转一圈,结果一圈看下来就似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浑身上下凉透了。 “姑丈,怎办?”段二、段五两个小子也是面色难看,这趟为了钱财把家中能用的亲戚都叫上了,哪知是面前这个结果。 方翰拿手捋着胡须,一张脸上满是皱纹,却是愁的千沟万壑一般,小眼睛转了两转也没个主意,这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就停了下来,揪着胡须底部不动,只是在急速的捻动。 这上山倒是容易,前后两个滩涂都可登陆,只沙滩上都有人把守着,山上也是人影憧憧,还有树木倾倒的景象,应是在砍树建造山寨。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人上去杀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就算叫他们成功了,怎么跑? 让船家等着他们杀人不成? “不好办呐……哎呦!”方翰呢喃自语,一不留神,手上一使劲儿薅下根胡须来,疼的脸一抽搐,连忙一抖手将胡子扔了,使劲儿地揉着下巴。 “晦气!”潘忠面色铁青的望着山林,半晌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 “先去郓城县里找个地儿歇息一下吧。”方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段三娘还是有些不甘心,看着方翰道:“遮莫就这么算了?” “先看看再说。”方翰吸了口满是水汽的凉风,重重吐出来:“不如此,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硬往上闯?你这一身肉能抗他几刀?” 段三娘脸色阴晴不定,半晌重重坐回船舱,闷不吭声生闷气去了。 “回吧。”柳元也是叹口气,这山路看着险峻,真往上闯他也没甚把握。 方翰又捏了捏胡子,忽然对着船家道:“船家,你这舟船作价几何?” 段二在他身后拽了拽衣袖问道:“姑丈,问他这个作甚?” 方翰回头瞪了一眼:“做点准备没错,谁知道晚上是个甚情况。” “哦~”段二等人点点头,确实,晚上也是个机会。 …… 郓城县,白胜家。 嘭—— 沉重的包袱扔到桌子上,震得周围七个汉子身子跟着一动,继而一个个双眼放光的看着色泽黯淡散发着破旧气息的蓝色包裹,就连暴露在几缕露进来的阳光下的灰尘似乎都变得顺眼不少。 “天王哥哥说了。”白胜一手按在包袱上,一双眯缝的老鼠眼恶狠狠的扫视着众人:“这些天辛苦大伙了,肥羊没能拿下不是咱兄弟的错,只是人活在世,总不能只把脑袋别腰带上活。这些钱算是遣散费,拿了离开郓城好生生活,莫要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了。” 说着,白胜一把将包袱扯开,白的银子露了出来,随着白胜暴力地动作在桌子上滚了三滚,发出让人心跳加速地声响。那以锭锭雪银在光线中越发闪耀,却红了人眼。 “每人多少?”半晌一个瘦高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着白胜问道。 白胜从桌子上拿起两个银锭抛了抛,怪笑一声:“一共三百两,俺只拿这两锭,剩下的你们分。” 七个人眉眼动了动,互相看了几眼确认了下眼神,纷纷点了点头,默不吭声的上前拿了银锭塞入怀中,似乎之前有过商议一般,每人都拿了等量的银子,也未有争吵发出。 白胜见他们拿了银子,也是舒了一口气,点点头:“今日伱们就走,反正都是独身一人,去哪里都是活,遮莫你们还能靠这笔钱做本钱发个大财,俺以后见了你等还要称一声大官人。” 几人见白胜说笑,似乎是想到了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场景,纷纷勾了下嘴角。 “天王哥哥够意思,事没成也给这么多,日后若是哥哥有需要,俺就算远在千里也会前来。”有人开口说了一句,随后转身出门,却是连住处也没回,径直走了。 “反正俺在此处也没甚牵挂,不如出去闯一闯,告辞。” “走了走了,俺本就是云游四方的,权当在此歇息了,还有钱拿。” “白兄,此次承蒙相邀,下次有好事别忘了。” 白胜也不言语,只是看着他们一个个出门,待最后一人离开,方才将门锁上,出了口气。 感谢好汉20190811072629617,好汉20210414223416461,好汉20180709115625119的月票~ 查了下,宋朝各行各业的工匠,开始被称为”司务”,木匠称”手民”或”手货”。若有错误还请告知。 (本章完) 第70章 开端 第70章 开端 晴空万里,无云无风。有水鸟从空中划过,扎入湖泊的水里,再起来时,口中叼着一尾鲜鱼。扑棱着翅膀,极速飞到岸边一块青石上,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颐起来。 “入娘的,这鸟还会吃个河鲜。”邓飞摸着下巴看着远处吃的正欢的飞鸟似乎有些心里不平衡。 “邓飞哥哥,你不每天也吃吗?”马灵蹲在沙滩上拿手指戳着沙子,一戳一个洞,然后看着沙子倒灌进去慢慢填满,伸手又戳一下,似乎退化成了幼童一般。 “能一样吗?”邓飞翻了个白眼:“这些鸟吃腻河鲜还能飞别地儿去换个口味,咱现在建设山寨只能守着这片水泊不能动,可怜俺都好几天没吃过肉了,整天不是鱼就是虾的,腻歪死了。” 这点说的没错,吕布等人带上山的食物多是米面之类,想吃荤就划着舟船在水里捕捞一番,收获有多有少,但总是有的,而肉类也就嘴馋的时候打了两只水鸟尝尝鲜,其余的连只兔子都没见到。 马灵见说也停了戳洞的举止,眼珠子转了转:“那不如俺们和师父说下,去附近县城买点肉食回来,估摸着山上的弟兄也都吃腻鱼虾了。” 邓飞闻言甚是心动,踌躇一下,看着马灵:“那就去和哥哥说说?” “说说去,顺便买些酒回来,终日忙碌建寨,嘴里都淡出个鸟来。”马灵站起来跳了两下,神色间甚是兴奋。 “走,去找哥哥。”打定主意,当即吩咐喽啰在此看着,二人快手快脚的往山上跑去。 这两天山寨建造需要树木比较多,二人找到吕布的时候,他正光着膀子轮着大斧在那里砍树。 “哥哥,哥哥,歇息则个。”邓飞笑嘻嘻的凑到吕布身边大声喊着。 “师父,嘿嘿~”马灵在旁冲着吕布谄笑着。 “嗯?你这什么笑容,怪渗人的。”吕布停了手里的斧头,转头看到马灵笑的怪异,不由的停下了手:“你俩不是今日轮值吗?怎生上来了?” 邓飞先是憨厚一笑,继而不好意思的道:“嗐~那啥,今日与马灵兄弟闲聊,有感大伙好长时日没有吃什么肉食了,想去附近城镇买些回来解解馋。” “哦。”吕布恍然的点点头,他现在对这伙匪徒的要求是令行禁止,有什么事情都要向上级头领报告,而头领则是要向他报告,如此一来倒是让这伙人的匪气少了些许,就等山寨建成对他们进行训练了。 听到肉,吕布本能的舔了舔嘴唇:“也好,最近兄弟们都挺卖力气,买些肉食回来犒劳一下也是好的。” 这有些事情不说还好,人心中还没那个念想,待听得旁人提起,就似是唤醒了自身欲望一般,越想越渴望,吕布现在就是如此,他本就好食酒肉,如今酒喝的没感觉,对肉却越发喜爱了,当下道:“既如此,某和兄弟一起前去,再叫上几个寨兵帮忙拿东西。” 二人见说大喜,马灵仗着腿快,一转身跑了出去,一边口中喊道:“俺去找人。” 吕布见他跑远连忙大喊:“把某的刀与金冠拿来,在屋中放着。” “好嘞!”马灵在远处回了一声,一溜烟儿的不见了。 “还是这般毛躁。”吕布看着马灵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马灵天赋颇高,吕布对其还是颇为看重的,就是这性子太过跳脱,需要打磨一番。 “马灵兄弟要是沉稳了,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邓飞闻言哈哈一乐,出言打趣道。 “哼,待日后建好山寨,某倒是要好好打磨他一番,如此这般怎生成事。”吕布冷哼一声,拿一旁的布擦了下身上的汗,将一旁挂着的衣服拿来动手穿上。 邓飞听了,在心中暗暗叫苦,他倒是清楚,自己也是在被磨练的名单里面。 吕布找一旁的头目吩咐一声,让他们加快进度,做的好晚上有肉吃,惹得一众人欢呼雀跃,抡斧子的速度都快了两分。 吕布见状摇头一笑,然后边穿衣服边朝着外面走去。 “哥哥,前两日柴大官人托人捎信来不知说了什么?”邓飞跟在后面,猛然想起前日随船送来一封柴进的手书,不由有些好奇。 “没甚要事,只柴大官人说有个叫宋万的好汉会在近期投奔咱们。”吕布想起柴进书信写的不由微微一笑,他言近期会多介绍好汉前来,这正是梁山现在需要的。 邓飞闻听喜形于色:“柴大官人真乃俺们的及时雨,缺什么补什么,正缺人才,他就想着帮咱们送人过来,真……咦?哥哥,这两天忙忘记了,说起及时雨,这郓城县正好有个好汉,江湖上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又有诨号及时雨。” “嗯?”吕布闻言步伐放慢了一拍,回过头看他:“还有这种人?可知是何等样人?” “曾听江湖的朋友说他面黑,于家大孝。为人爱习武艺,多在枪棒上有所涉猎,江湖上的汉子但有人来投奔他的,无论是何身份何等样人,都会接纳下来,终日陪伴直至离去,若是有困难的,更是倾尽全力资助。 若是求取钱财的,也从不推脱,少则二三十贯,多则给人一两百贯,可谓是挥金似土,每每排忧解难,替人周全性命,是以山东一地人皆称他及时雨。”邓飞皱着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道:“对了,他是郓城县的押司。” “押司?公门里的人?”吕布有些惊讶的看了邓飞一眼,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如此说来他是准备弃了官衙差事投身绿林?” 邓飞跟在后面,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半晌摇头道:“未曾听说,不过倒是听闻此人刀笔精通,吏道纯熟。” 吕布闻言想起那个为了求官不惜放弃自尊给人士族当剑的男人,忍不住嗤了一声:“原来如此,那这人不去见也罢。” 邓飞愣了下:“为何?如此好汉当要结识才对。” “此人为胥吏,算是官场中人,身处官场却结好江湖上的好汉,伱说他想作甚?”吕布看了邓飞一眼问。 邓飞呆了一呆:“却不是因他好结交朋友?” “历来官场中人交好江湖人物历来脱不开那几个目的。”吕布目光有些异样的看着远方的湖水,粼粼波光似是那人舞动的剑光,又好似那人求官时眼中燃起的光芒:“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方便请江湖人物动手罢了。或者待哪天落了难,有人收留以图东山再起。” “可是他只一个刀笔吏……”邓飞说到此处倏然住了口,对啊,一个微末小吏还不是官员却热衷结交江湖汉子,这种人真的只是好交友?从未听过公门中人豪爽大方的,那些人肠子据说都比普通人多两个弯弯绕,会只是简简单单的帮人?可……他若是带着目的与人交往,何来这般大名声,一个两个都说他好? 他这里正在思忖,不妨远处两道人影远远跑来。 “师父,俺来了。”马灵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手中拿着把带鞘环首刀和金冠,连忙递给了吕布。 吕布伸手接了,就见马灵身后闪出来鄂全忠,一身道士打扮,头戴黄冠,手中尚拎着两件道袍与度牒:“哥哥,可是要去城里?” “确是准备取采买些东西,弟兄们已经辛苦多日,该是弄些酒肉犒赏一下了。”吕布点点头,环顾了下四周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的梁山。 “既然如此,那哥哥何不换身装束?”鄂全忠递上道袍。 吕布从心里抗拒变装,摇摇头:“某就不用了,那海捕公文某也见过,众位兄弟看某现在可和那公文上一样?无需变装遮掩。” 众人看去,吕布本就生的高大英俊,此刻穿着一袭锦衣,头戴金冠束发,加上他常年在军伍中养出的气势,往那里一站英姿勃发,谁见了也要说一句绝世将种,而非往通缉犯那里想。 倒是邓飞走上前伸手拿过:“俺却是要变一下,这双招子实是有些惹眼。” 鄂全忠递给他,一边同吕布道:“本来乔冽兄弟也想来,只是这时候正忙,走不开,俺今天没甚事,正好陪着哥哥走一遭。” “甚好。”吕布呵呵一笑,看见后面跟上来十名喽啰,心知今天就是这些人一起前去城里,现在就差邓飞换好衣服了。 几人随口闲聊着,不多时,一身道装打扮得邓飞走了过来,只是头发没像鄂全忠那样梳理得整齐,反而弄得比较散乱,额前的头发特意垂下来挡住眼睛,让人看不清那火红的颜色:“俺弄好了。” 邓飞一边走一边揪了揪身上的道袍:“这鸟道袍,穿着总有些怪异,也不知道乔冽兄弟怎生会每天穿着。” 马灵在旁呵呵笑着看了看鄂全忠,又看了看邓飞:“如此二位兄长都成牛鼻子老道了,不若和乔冽兄长学学道经?” “去!”邓飞与鄂全忠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副嫌弃的表情。 “莫再打趣了,当走了,不然晚上回来太晚也不好。”吕布看了看已快正午的太阳,说了一句。 …… 林间小路,有身材高大的汉子挑着担子从那边走了出来,一边摸着汗水,一边抬头远瞧,看见远方的城池不由开心的一笑。 “真是老天保佑,这一路风餐露宿的终于到了,要不是那要命的官司,俺早就乘船过来了,怎生还会劳动俺两条腿。”名叫宋万的大汉独自嘟囔着,看了看已经少了大半担子,重重叹了口气,随即迈开大长腿朝着城镇方向走去。 希望不会遇到缉捕司的吧。 …… 东溪村。 日光洒进房里,在地上投射出直棂窗的条条窗棱,只可惜窗纸的透明度不够,使得屋内光线不甚明亮。 与往日不同的是,屋子的主人并没有因此开窗采光,反而连同房门也一起闭上。 “人都走了?”晁盖今日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衫坐在椅子上,此时正前倾着身子在同白胜说话。 白胜眼珠子四处乱转着,摸了下自己的老鼠须,低低的道:“都走了,只是哥哥,俺思来想去……俺们是不是也出去避一避风头。” 晁盖摇了摇头,凑近了道:“不需如此,那些人刚到此地,诸事都要从头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从何查起?” 白胜苦笑一下:“哥哥见谅,小弟这心里总是有几分不安。” 晁盖呵呵一笑,拍了拍他肩膀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抻了个懒腰:“莫要担心,我这几日也打探了一下,左右不过二三百人而已,就是我这庄客武装起来也和他们人数差不多了。” 白胜咧嘴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晁盖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依然是忧心仲仲模样,知他虽然义气,却是个爱瞎想的性格,低头想了想,当下道:“既恁地,贤弟不妨也出去散散心。” 白胜抬头看向晁盖。 晁盖转身回来坐下,看着白胜道:“贤弟如今这副模样也是难受的紧,不若出去找个地方游玩一番,待得回来,这事儿已然过去了。” 白胜吸了口气,捻着胡须道:“却也是个办法,只小弟身上没多少钱,不知能去哪玩耍。” 晁盖一笑,转身进屋取了五十两银子,出来放到桌上道:“这里有五十两,遮莫够贤弟一段时间的销了。” 白胜连忙伸手拿了,有些羞赧地拱拱手道:“如此小弟却是愧受了。” 晁盖却是大气一笑,挥了下手道:“值得什么,却是莫要回来太晚,今后为兄还有需要仰仗贤弟之处。” 白胜一笑:“哥哥放心,俺也没甚地方好耍的,只想去趟东京看看。” “东京啊。”晁盖露出向往神色,出神半晌,叹了口气道:“可惜如今春耕时节,否则真想与贤弟同行去那汴梁看看。” 白胜闻言亦是可惜。 两人之后不再谈论其他,晁盖开了门窗,让庄客准备酒食,就在厅堂中与白胜吃了一顿。当日二人吃的大醉,白胜已是无法赶路回家,就在晁盖庄上歇息了。 感谢好汉yusdhhs、好汉ヅ杜彡水デ、好汉气质拿捏得死死的的月票~ (本章完) 第71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一) 第71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一) 郓城县某处院落,此地分了三个院子,家主人人丁稀少,儿子又在外行商长久不归,因此将之租了出去,却是正好被来此的柳元、潘忠与段氏众人拿了下来。 柳、潘二人自住一院,段家人住一院,后面还有一不大的后院可用于活动之用,这伙人来了也直接租下用来活动身骨之用。 嘭—— 三十斤重的石锁被狠狠摔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土。 段三娘一身劲装打扮,赤着一双手臂,她虽无十分颜色,但一身皮肉生的欺霜赛雪一般,能让多数以白为美的千金为之艳羡。 只如今这双梨肉般雪白的玉臂上青筋凸显,一块块肌肉坟起,毫无一丝女子的柔弱之感,再看她脚边那石锁,想想这人对前任夫婿所作之事,任在场男子都是胆大包天、生冷不忌之辈,却是哪一个心中也生不起其他心思。 “咱们终日在此靡费时日,耗费钱财,究竟是要做个鸟甚!”段三娘鼓着眼睛看着眼前众人:“将银钱当贱物扔水里尚能听个响,如今却连个水也无,莫不是你等败家上瘾,诓骗老娘到此消遣来了?” 一众男人面面相觑,他们在此逗留这么多日的原因还不够明确吗?那十万贯跟那邓飞的脑袋挂着勾,就这么放弃回去谁甘心? 段五嘴唇动了动,憋出一句:“三姐,且等一等,说不准……” “呸!”段三娘一口痰啐到段五脚边,让他吓了一跳,连忙挪开脚步生怕沾到鞋上。 段三娘拧着眉圆瞪双眼,叉着腰像个茶壶一般喷着众人:“今日等明日,明日却要等后日。入娘的,谁家光阴经得起如此流逝。你们一个个坌蠢的和猪一样,要不今天咱们回去,要不你们自己留下等着看天上能不能掉下个鸟邓飞来,老娘不伺候了。” 柳元、潘忠二人不便说话,只是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起了锯嘴葫芦,一声不出。 “三姐,三姐消消气。”段二嬉皮笑脸的靠过来,这妹妹的武力是有的,起码老段家几人里没一个敢说能稳赢她,此时她要抽身走了,万一被那两个外人得手了就坏事了。 况且…… 若不是这二人不肯说出出赏钱的人是谁,他又没把握对付这两个名声在外的凶悍之徒,他端的能让这两人走不出京西。 “消气?”段三娘盯着靠过来的段二,手掌捏了又捏,鼻子里哼了声道:“老娘消伱的鸟气!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想什么,真以为那邓飞能下那梁山还是怎地?那贼厮就是出了水泊也是前呼后拥有着那伙水洼草寇护持着,我等却不是拿脑袋去拼?” 段二脸上变颜变色,他其实也有顾虑,只是心中对那十万贯实在是放不下,就算众人来分,这一人也能有万把贯钱入账,杀一人而得万贯家财,如此好买卖上哪找去。 段三娘对他兄弟是知根知底,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懒得和他争竞,转身对着方翰道:“姑丈,咱这些天钱也了,舟船也买了,时间也豁上了,事情可有一点起色?” 方翰在一旁闻言也是面色郁郁,确实如段三娘之言,这从京西到沧州,又从沧州来京东,着实了不少船资,他又出主意拿下那船夫的舟船,又是一笔开销,虽说与柳、潘二人对半砍了,也经不起耗费时日众多,况且他等人数也不少,这费每日倍增,看的人甚是心疼。 本打着晚上寻机上梁山乱杀一把的主意,结果那伙人晚上都安排有值夜的,岗哨的位置都甚为刁钻,他们也没把握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把这些值夜人杀死,结果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三娘勿要急躁。”方翰习惯性的摸着下巴的胡须:“我也知在此靡费时日甚多,只如今若走岂不是更是血本无归,且看看再说。” 段三娘狠狠跺了两脚:“又是看看看!今日也鸟看,明日也鸟看,哪有鸟看完的那一日?这还不如在家开赌放贷来的爽快。” “我的好三姐。”段五舔着张脸凑了上来,笑嘻嘻的道:“这里离那水泊梁山终究是近的,那邓飞又不是毫无凡心的神仙,总有下山的日子,且等两日,说不定明日出门一看就见到人了呢。” 说着朝一旁站着的段二使了个眼色,段二立马会意,上前一拍自家妹妹的肩膀道:“是极是极,三姐,有点耐心的好,走走走,我们且去五间楼吃杯酒解解闷。” 说着,与段五两人推着不情不愿的段三娘朝屋中走去,因是她现时的衣服不适合外出,要先换上一套为好。 方翰看着段三娘的背影叹了口气,对着施俊道:“你也去换身衣服吧,一起陪三娘吃点酒热闹热闹,省的她成日闹事。” 施俊应了一声,先自回房换衣衫去了 方翰又冲着柳元潘忠二人道:“让二位贤侄见笑了,三娘从小被惯坏了,这脾气啊……” 说着摇了摇头。 柳元、潘忠如何敢说段三娘的闲话,尤其这伙人都是沾亲带故的,连忙打了个哈哈:“不打紧,三娘子性格直爽尤胜男儿,我等也佩服的紧。” 方翰也不管二人是否说的真心,只是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我等也去换身衣服,且一起去吃一杯酒,这日日等待也确实令人烦躁。” 柳、潘二人自无不可,随着方翰一同朝后面走去。 不多时一伙人穿好常服,闹闹哄哄的出了大门,只段三娘一张脸黑如锅底,任她俩兄弟如何逗趣都不乐。 …… 春季天气多变,这上午还是艳阳天,下午就渐渐起了风,乌云笼罩了天空,瞬间就感到温度低了几度下来。大街上行人商贩紧了紧衣服,抬头看看催城的黑云,纷纷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有几个卖米面的私贩收了收摊位,担心等下有雨下来来不及跑。 衙门里一些偷懒晒日头的衙役官吏当即就像是天气的晴雨表,随着阴云布满天空拉下了脸来,似乎这日光就是他们心情的开关一般,都是嘴里嘟囔着难听的话语回了班房,却在跨步进去的一霎露出了笑脸,笑语盈盈的与同僚打着招呼。 然而如此天气却没有让雷横心情有半点低落,反而愈加高涨、兴奋。 只见他二十多岁年纪,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正穿着一身崭新的都头官服,兴致勃勃的对面前黑矮的汉子道:“多亏了公明哥哥帮俺说项,这才让俺这个老粗得了步兵都头的差事,今日俺在酒店摆宴,公明哥哥休要推却,且一起去吃一杯酒水,让俺也聊表心意。” 那黑矮汉子正是名满江湖的宋江宋公明,他虽是一介押司小吏,但因为会周旋人际关系,又能使得开银钱,因此这满衙门之人对他都是敬重的很,甚至给了个单独的房间供他办公,虽然不大,却也是这满县独一份儿有自个儿办公之所的吏员。 只见他乐呵呵的道:“今日乃是贤弟高升之日,愚兄自是要前去讨上一杯酒水,只望兄弟不要嫌弃愚兄冒昧就好。” 雷横听了大喜,他素来是在市井上混的,自是能听出宋江口中的亲切之意,当下打蛇随贵道:“哥哥这叫说的甚话,俺嫌弃哪个也不能嫌弃哥哥你啊,走走走,咱们去那五间楼,俺已经在那定了酒席,专等哥哥前来。” 宋江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也不由感到喜悦,当即同他走出班房,看看四周竟是无人等候,不由问道:“今日吃酒就你我两人?却不是寂寞了些?” 雷横哈哈一笑:“哪能呢,俺知哥哥最是爱热闹,因此请了朱仝兄弟以及巡捕司的几个老相识一起。公明哥哥也知,俺以前混帐事做了不少,要不是恁和朱仝哥哥两人相帮,遮莫俺早就吃衙门拿了。” 宋江这才站起身朝门房外走去:“那就快些走吧,愚兄已经等不及吃酒了。” “哈哈哈,走走走,公明哥哥先行。” 雷横连忙举手示意宋江先行,自己则是落后了半个身位陪着他。他等都是郓城县本地人士,自是知道五间楼所在何处,因此到不需雷横在前领路。 …… 郓城县门口,拱形的朱红城门大开着。 这边守门的是四个军士,一个中年军士带着三个年轻的健卒,这时候他带着一个年轻的在一边,另外两个在城门另一边守着。 下午的城门出入城门的人群没有早晚那么多,但依然还是有的,时不时三三两两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只是这帮军士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抱着枪站着,早就懒得查验出入之人身份,但凡看起来不是特别凶恶的面向都懒得朝人瞥上一眼。 吕布来的时候这伙人就是如此,只是众军士见到他身穿锦衣,头发梳理的整齐用金冠束了,腰胯一把红鞘环首刀当先而行,后面跟着几名精挑细选的马匪扮成的护卫,排列的整齐,走起来气势斐然。 一众守门军士一个激灵纷纷站直了腰,握紧手中长枪,就这么目送着这伙人走进了城门,从头到尾竟是没有丝毫疑心。 “呵,这是哪家将种出门游玩来了。”中年军士回头看着吕布和他护卫的人影,嘴里面啧啧称奇。 一阵风吹过,旁边通告栏上的通缉画像簌簌作响。 “头儿,恁怎知这人是将种的?”另一边俩年轻的看看没甚人,直接跑了过来。 郓城县不大,他们这一年到头没什么新鲜事,都是这些乡民农妇进进出出的早就腻烦了。如今见了个与众不同的,当即都是谈性大起,连忙跑过来想和同伴诉说诉说,一过来就听那中年人在那说话。 “嗐,你们不知道。”中年军士看手下这几个年轻的都过来了,当即神情就兴奋起来,根本就没在意这时候有两个道士打扮的人,拿着用布裹着的长条状物品从身旁施施然走了进去。 “我年轻那会儿曾在西军那打过仗,那西军真个是将门云集,奢遮的猛将、名将数不胜数,更难得的一个个也愿意把自家子弟送入军中历练。俺在那见过好些个将种,却都没有刚才那位气势足。”中年军士一脸眉飞色舞的对着几个人说道:“刚才那人遮莫也是西军出来的,这京畿周边的将门没这种气势,他们一个个看着都软绵绵的,哪有刚才那人一身沙场征战的味道。这个啊,却是只有西军那些将门的人才有的。” “哦哦~” “果然西军出来的与众不同。” “真恨不能去次西军见识一番。” 三个年轻的表示惊叹,对着中年军士一顿吹捧,将这人说的甚是受用。 那中年军士嘴咧的露出一口黄牙,已是笑得见眉不见眼,将三人招到跟前道:“再教你们个乖,看那人是否是将门中人,除了他本人尚要观察他跟着的侍卫,方才那人身后之人有几个脸上虽然完好,有两个手上却能见着伤,当是战场下来的人,况且那眼神看人都透着丝悍气,如此人物不是将门却是哪里的?” 旁边一年轻人一比划拇指:“要不恁当头呢,果然有见识。” “俺们却看不出这些门道儿。” “是极,跟着恁当真能学到不少东西。” “哈哈哈,你们三个在这看会儿,我去休息一下。”中年军士大概是被说美了,一个人带着笑朝一旁走去,约莫是找个地儿躲懒去了。 “哎,好嘞,头儿,恁去休息吧。”三个年轻的忙不迭点头恭送。 待看不到那中年军士的身影,一个呸了一声开口低声道:“真当自己是什么西军英雄了,这里哪个不知他是受不了西军严酷的杀伐逃出来的。” “就是,成天人五人六的,真当自己是甚么英雄了。” “嘘~小声点儿,别让他听见。” “放心,走远了的。” 阴云下,窃窃私语声在三人间传递,人心,一如天空般阴暗。 感谢好汉160801150216194、好汉在下狂三、好汉ヅ杜彡水デ的月票 (本章完) 第72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二) 第72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二) 街道上,依旧是一片祥和的气息,此时乃是正午时分,虽然天气不佳,却也热闹的很,两边的食铺飘出饭菜的香气,卖菜蔬与熟食的摊子支在两旁不挡店门的地方,行人三三两两的走进店铺坐下准备吃饭,有那挑着担子的货郎从街上走过,吆喝着吸引来一群孩子围着看。 吕布与众人走上街道,立马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气息,最近在山上待得久了,都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陡然间见到这么多人,都有种莫名的激动。 “哥哥,这郓城县还真够热闹的。”邓飞一身道袍,散乱着头发跟着挤了过来:“早知进城如此容易,就不换这身鸟袍了。” “在这里叫某大官人。”吕布看了邓飞一眼,嘴角一抿,憋住了笑。 邓飞现在这形象,也多亏了穿着一身干净的道袍,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不然非当疯道士给抓起来不可。 “师……大官人,要不要在这里逛逛?”马灵有话想说,刚发出一个字被吕布瞪了一眼,立马醒悟改口。 他们一伙人从辽国来到大宋,一路之上多是与人争斗,也就在真定府他和乔冽两人得空逛了下市集,望着此时热闹的街市,少年人天性中好凑热闹的部分似乎觉醒一般,不由渴望的看着两旁的店铺与商贩,总想去看看。 “某就不去了,你们且自安排。”吕布自无不可,只是他前世都是陪着妻女一起逛街,享受家人之间的那种温馨感,现下一群大老粗凑在一起是真没那个心思,加上之前马灵买回来不少书籍尚未看完,他就更没闲逛的想法了。 马灵眨眨眼,看向邓飞:“邓飞哥哥你呢?” “街上人多眼杂,俺不去。”邓飞也是摇头。 鄂全忠见马灵望过来,也是摇头拒绝:“我没甚想要买的,不去。” “都不去俺自己怎去。”马灵撇了撇嘴,看向一旁的摊位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吕布看着他突然灵机一动,想起现下山上现状,不由对着马灵道:“你要在此闲逛也可,帮着打探一下附近可有什么水上的好汉。某留一条船与伱,等晚上自己回山。” 邓飞拍手一笑道:“是极是极,哥……大官人说的是,兄弟在此好生闲逛一番,最好能带两个好汉回去。” 马灵眼睛一亮,拍着胸脯道:“大官人放心,包在俺身上。” 说着转身朝着一边挤了过去,就见他身子三扭两转就消失在接道上,不知蹿到哪处去了。 “倒是灵活。”吕布见了笑着摇摇头,看了下天道:“走,先找个地方吃饭,这好些天没吃肉了,倒还真是有些想。” “大官人说的是。”邓飞在一旁喜形于色,就连鄂全忠这个素来寡言的汉子也是咽了口口水。 当下几人派人打听了下,这城中出名的酒店、食肆不少,但最被人称道的却是五间楼,都说这是京城来的御厨开的店,味道好用料足,菜品多样,因是极力推荐这里。 “就去五间楼。”吕布拍了板儿,这出来吃东西,要吃就吃好的,否则还不如在山上对付一口就算,何况他等现在也不缺银钱。 其余众人如何会有意见,都是喜笑颜开的随着吕布朝那五间楼行去。 不多时就到了这五间楼,但见此楼上下三层,现在是热闹非凡,进出的食客甚多,底下一层乃是普通平凡人吃饭之处,二层除有寻常吃饭的桌椅,另设有雅间方便谈话之用,楼上之人多穿锦衣玉袍,显是有身份之人,至于最顶层则是贵客食住之所,一共有五个房间,因此酒店取名五间楼。 此时正在饭点儿,大堂的小二正忙得焦头烂额,不断有人端着菜肴在众多食客间穿梭往返,却一次意外也没有,显然都是些有经验的伙计。 “大官人,这里饭食不错啊。”邓飞提了提鼻子不由开口赞道。 众人尚未进门就闻到一阵饭香之气,这踏入酒店香气更甚,且看他人饭桌上摆放的菜品一看就让人起了食欲,可谓色香俱佳,现下只差品尝味道了,不过看他人不停口的样子,遮莫这味道也差不了。 “几位客官来了。”店里的小二眼尖,虽然忙的脚不沾地,却还是能注意到门口的情况,连忙处理了手头的事情迎了上来。 “可还有位置?”鄂全忠从后面走了上来,挡在了邓飞前面。 “哟,道长!”店小二哈了下腰,脸上的表情正经了两分:“位置有,恁是几位?” 说着,拿眼看了下他身后的吕布众人,有些拿不准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我们都是一起的。”鄂全忠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都是同行者。 店小二面有难色:“道爷,这多人现下却没有那多的位置啊。” 鄂全忠转头四下看了看:“二楼有位置吗?” 店小二点点头:“巧了,楼上雅间儿刚有人结账,还有一个空着,只是最多能坐四人。” 吕布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的看了看厅堂:“缘何位置这般少。” 店小二见他衣着富贵,神态倨傲,心知是正主,不由苦笑道:“大官人,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这也没法子。不若这般,恁这些护卫在下面和人拼一拼,恁几位上楼上坐,如此也能安排的开,恁看可否?” 吕布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人,这伙人闻着饭香早就馋了,恨不得现下就坐着吃,见寨主目光中有问询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示意无妨。 “那就这样吧,某和两位道长上去,你安排他们吃饭在此吃饭,之后一总结账。”吕布点了下头,示意店小二带路。 “好嘞,楼上雅间三位。”店小二拉长声音高声喊道,随即叫了他人安排那些护卫,自己殷勤的在前面弓腰引路。 三人的房间时在二楼左手边最里面一间,房间比较小,却也干净整洁,屋子角落还放着绿植,看那脆嫩的绿色显然经常有人打理。 “客官,敢问都吃什么?”店小二待三人落了座开口询问道。 “捡你们拿手的上,多上肉食,不要河鲜,最近吃的有些腻,在来两盘时令菜蔬。”吕布抬头看着店小二道。 “哎,是。”店小二答应一声,被吕布那双不带感情的眸子盯的甚是不自在。 “再烫两壶好酒拿上来,去吧。”吕布补充了一句,让人下去。 “好嘞,大官人恁稍等。”店小二如蒙大赦,连忙下去准备去了。 不多时,一桌香气四溢的美食就已备好,拿了碗筷,筛了美酒,众人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 另一处较大的包间内,气氛也是热火朝天。 “来来来,吃吃吃,哈哈哈。”雷横一张紫棠色的面皮满是酒气,看起来紫红的像是个茄子,如今一张嘴快咧到耳根上,满面春风的劝着同桌人吃酒。 周围一圈坐了七个人,一个个带着相同的笑容,频频对着雷横说着恭喜的言语,举筷夹菜吃着盘中的佳肴美馔。 也难怪他雷横高兴,从一届混迹市井的铁匠慢慢发家致富,开了碓房后成功开始挤入郓城县的头面人物中,之后杀牛放赌为雷横积累了一波人脉金钱,也就是那时,身为郓城县公认头脸的及时雨宋江找上了他。 “哥哥,俺再敬恁一杯,没恁的指点,俺还是个混沌蠢物,不知如何在人间行事,只知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害的俺老娘成日担心。俺雷横今日能有个步兵都头的身份,让老娘面上有光、心中踏实,都是拖了恁的福,且满饮此杯。”雷横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满口喷着酒气,胡子上满是汤汁酒水,正沥沥拉拉朝下滴着。 宋江笑呵呵的端起杯子,和雷横碰了一下,以袖遮面,一口气喝干:“宋江不敢居功,兄弟有今日成就乃是自身努力之结果,小可不过是多了两句嘴,当不得称赞之言。” 他下首坐着一大汉,那人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似重枣,目若朗星,望之犹如关云长模样,正是郓城县马兵都头——美髯公朱仝。 但见他笑吟吟的也拿起酒杯:“公明哥哥不必过谦,满县谁人不知哥哥及时雨大名,最是能替人排忧解难,小弟往日也多闻哥哥大名,可惜一直缘悭一面。今日幸得雷横兄弟任职都头得以同哥哥共饮一杯,可谓是平生之幸,敬哥哥一杯。” 说完仰头干了。 宋江见状连忙去取酒壶,旁边雷横眼疾手快,连忙抄起来替宋江满上。 宋江道了声谢,连忙对着朱仝示意,也是抬手一仰而尽,放下酒杯宋江呲了下牙:“恁别光敬小可,今日乃是雷横贤弟的风光日子,如何光让小可吃酒,似此岂不是喧宾夺主。来,雷横贤弟,愚兄敬你。” 说着拿了酒壶添上酒,拿起来示意一下雷横。 “是极,是极。”朱仝见说也倒酒一杯,端起来道:“今后你我两人乃是县里百姓安全的保障,且饮此杯,今后朱仝与你战场之上生死与共。倘若有匪,绝不使兄弟独自面对。” “没错,雷都头,咱们兄弟都是好样的,没哪个是孬的。” “朱都头说的对,咱巡捕司庇佑一方安全,没那临阵脱逃之人,咱们都是生死兄弟。” “都头吃酒!” 一时间巡捕司的几个好手纷纷起哄,吵着让雷横吃酒。 “哈哈哈,好,干!” 雷横红光满面,豪兴大发,但有人敬酒,来者不拒,皆是酒到杯干,冲着众人亮了下杯底,一屁股坐了下来,只觉得有种头重脚轻地飘飘然之感。 也是宋江开的头,这一轮过后,一桌人又轮着向雷横敬酒,不多会儿功夫雷横已经喝干了四五壶酒。一张面皮越发的红紫,下身鼓胀之感也强烈起来,终于忍不住站起身道:“各位失陪一下,吃酒吃的多了些,俺去登东一番。” 说完匆匆起身出了雅间。 “这雷都头倒是文雅,去净手就说去净手,非说登东。” 有人端着酒杯,待雷横走了一阵开口说道。 “哎~雷都头到底是头面人物,自然要学着风雅一些,就是不知他那赌档里是不是也贴着名人字画。” “真是,吃人的还堵不上你那张嘴。” “哈哈哈,公明哥哥,来,小弟敬恁。” 雅间里,并没有因雷横这个主角的离去而气氛稍减,依然火热如初。 …… 郓城县城门口,这大门打开,有人进,就有人出,总有背着包袱,推着车的人从城里出来,走上官道。 “白胜,你这老鼠又要去哪鬼混?” 城门口,有相熟的人叫住了背着包裹正要出城的白日鼠。 白胜停住脚步,眼珠转了下,转头看去,见是城里相熟的闲汉,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是啊,出去看看亲戚。” “你这厮什么时候有亲戚了?”那人疑惑的看着白胜。 白胜当即提高了嗓门儿:“怎么?都有三亲六故的,偏俺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哪儿能啊。”那闲汉笑笑:“只你这厮这两日总是出城,一天半日方回,遮莫是找着来钱的门道了?那你可莫忘了一同厮混的朋友。” 白胜瞳孔一缩,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拍了拍包袱:“少说痴话,俺这兜里比俺脸都干净,上哪里弄钱。你这厮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也不待那人答话,抬头看看天:“不和你闲话了,这天看着不怎么好,俺要赶紧赶路,莫再半道儿下雨淋着俺。” “行行行,快走快走。”那闲汉也没较真,闻言挥手做驱赶状:“回来记得给俺带些吃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白胜老鼠眼一翻,撇了下嘴:“偏你想的美事儿,俺又不是你爹,还能养着你?” 说完转身迈步就走,只是口中呼出口长气。 那闲汉还在后面嚷嚷:“你这厮恁地小气,带些吃的给俺怎么了?你要带了,俺就叫你爹又如何?” 看白胜走出城门也没搭理他,呸了一口浓痰转身摇摇晃晃的走了。 感谢好汉早饭吃鸡翅归来,好汉驮罗君,好汉大梦无眠,好汉法西丝的月票~ 感谢好汉开车记得带我的打赏~ (本章完) 第73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三) 第73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三) 不大的房间里,飘着酒肉的香气,碗筷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有人说话声音响起。 “山上现在是做吃山空,我等虽然承柴大官人的情能分得一杯羹,却也不能总指望着他人,当尽快找到新的财路才是。”吕布说完大口吃着肉,只觉的唇齿留香,不由眼神一亮,这手艺确是不错。 “哥哥说的甚是,莫不如行河北旧事?”鄂全忠嘬了一口酒提议道。 吕布摇了摇头:“终不能整日行那旧事。” “哥哥,要俺说也不必心急。”邓飞夹了筷子肉放入嘴里咀嚼着:“俺们刚来才几天,哪能这快的摸清这里门路,不若且自等待一些时日,当有所得。” 吕布和鄂全忠怔愣一下,倒是没想到一向给人粗鲁莽撞之感的邓飞有这等见地,不由一笑:“兄弟这话倒也对,是某心急了。” 鄂全忠叹了口气:“不想邓飞哥哥也有这等聪明之时。” 邓飞佯怒:“说的甚话,俺平时怎么就不聪明了,罚你喝酒一杯。” “哈哈哈,说的是,我喝,我喝。”鄂全忠端了杯子一口饮下,亮个杯底放下。 邓飞本也没生气,一边吃着酒一边说道:“马灵兄弟也是个没福气的,偏生喜爱乱跑,这上好的酒食可惜吃不上。” 鄂全忠摇摇头:“各人自有所好,他是个爱凑热闹的,你让他见了繁华之所而不去,岂不是强人所难?” “倒也是。”邓飞耸了下肩膀,这酒吃的口滑,干脆出去要了大碗回来,用酒碗筛着吃。 吕布听了他俩的话沉思一阵:“马灵既然是这等性子,不若以后让他专司打探军机之事,我等以后既然要稳定下来,有些职司当定下来了。” “哥哥说的甚是。”鄂全忠拿着小杯一口口的抿着:“马灵兄弟若是知道自己能司职军机打探,多半也是愿意的。” 吕布伸手掰下一只鸡腿,口里道:“不过也要看看那小子的才干到底如何,今日某让其打探熟知水性的好汉就算是给他的考验吧。” “却不知哥哥准备让俺做甚?”邓飞一口喝干碗中酒,抹了下嘴,又倒上一碗,无间楼的酒有一种独特的香味,闻起来似是果香,喝着也甚是爽口。 “之前和乔冽兄弟商议过一些。”吕布歪着头思考一下道:“如今山寨尚未建成,等建成之后邓飞兄弟你辛苦些,总管山寨后勤财务之事。” 邓飞抬头苦笑:“哥哥,俺一大老粗如何做的来?不若让乔冽兄弟来管,他好歹念过些书。” 吕布摇摇头,撕扯下一块鸡肉咀嚼着:“乔冽兄弟却是另有安排,他需总管军机打探,却是没空闲再管这后勤之事。” “哥哥伱这不是将俺架火上烤吗?到时候俺弄的账目不清不楚的,对不起山寨的弟兄啊。” “有点志气。”鄂全忠在旁幸灾乐祸:“山寨除了邓哥你还有谁能担当此任,恁就接下吧。” 邓飞瞪他一眼:“却不是你去管,尽说风凉话。” “好了,莫吵,之后找两个会管账的兄弟给你。”吕布挥了挥手:“你先担着这担子,将来如何之后再说。” 邓飞无奈,只是狠狠瞪了笑得甚是嚣张的鄂全忠一眼。 吕布接着道:“某本意想让萧海里兄弟掌马军训练,卞祥兄弟与……” 看了眼鄂全忠:“与兄弟你一人掌一部步军,可惜现在山寨人马太少,兄弟们都没法安排妥当。” 鄂全忠闻言反而开解道:“哥哥莫忧,我等刚来,等站稳脚跟,定会有人来投。” 邓飞吃了碗酒接口道:“这世道,活不下去的多了去了,铁定会有人上山。” 吕布嘴角勾了一下,瞥了眼两人:“某可没忧虑此事。” 狞笑一下:“某等二百人起家一路南下都是厮杀出来汉子,区区山东之地如何困得住我等?” “哥哥说的是,吃酒吃酒。”邓飞脸色通红,想起前事不由抚掌大笑,连声招呼着。 只可惜吕布与鄂全忠都不是贪杯之人,只邓飞一人大口喝酒。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吃吃喝喝,不多时邓飞吃酒吃的有些多,站起身来告罪一身,转身出门寻解手的地方去了。 …… 二楼另一处雅间。 杯盘狼藉,酒菜殆尽,段氏兄妹一行人也是喝的脸红脖子粗,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坐在那里毫无任何形象可言。 “小二,小二!”段三娘拍着桌子喊得山响。 “来了,客官,可有什么吩咐?”外面送菜路过的店小二听到连忙跑了进来,这一伙男女一个个长得不似好人,可别和他们起了什么争执,到时砸了东西挨掌柜的埋怨事小,吃人一顿好打可不是耍的。 “再拿两坛酒来。”段三娘拍着桌子等着一双充血的大眼盯着他。 “三姐,差不多了,喝的挺多了。”段二酒量浅,闻言有些发怵,这一顿酒下来他跑出去吐三回了。 段三娘斜乜他一眼,啐了口痰:“瞧你那口边奶腥未退的鸟样,喝二两酒就不知自己姓什么,这里哪个汉子喝的不比你多,偏你在这里给老娘放屁,夹了你的鸟嘴,在一边坐着。” 段二被骂的毫无面子,又不敢发作,一时间面红耳赤的坐在位置上作声不得。 “客官稍待,小的这就去拿酒。”店小二看段三娘那彪悍的样子面上一抽,也不敢说她啐痰之事,连忙告罪一声转身出去。 “再切上两盘熟肉端来。”段三娘头也没回又喊了一声。 “好嘞。”店小二不敢怠慢,连忙回话,脚下生风般的跑了下去。 少顷送上来酒食,店小二头似避蛇蝎般连忙出去。 段三娘一把拎起酒坛满上一碗,端起来咕咚咚的喝了,一把重重将碗放在桌上,看着众人道:“各位兄长、兄弟、姑丈,给个痛快话吧,等到何日方才肯归。” 一众汉子面面相觑,这事不是翻篇了吗?为了这还来这五间楼吃喝一顿,没想到喝了这长时间的酒,段三娘又把这事翻了出来,那我等这顿酒吃的算是什么劲? 只是看她红着双眼,拧眉立目的样子,也都知道这事儿再打哈哈,怕不是这大虫窝就要发作起来,到时闹得大了,他等颜面也是无光。 “三娘子先别急。”方翰看了眼柳元,见他点头随即开口安抚一句段三娘:“此事还需拿出个章程来。” 段三娘不耐:“什么章程不章程的老娘不管,姑丈只给个痛快话,欲何时回去。” 方翰捻着胡须皱着眉头,半晌开口道:“这样吧,那伙人终究是落草的贼厮,是贼就要下山打劫,我等只盯着他们下山出来,若是两次之后仍不得手,即刻返回,各位看可好?” 众人思忖一下,都是应声答应下来。谁知道那伙贼厮什么时候下山,等这两次遮莫也要不少时间,若是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那谁也不想豁上一年半载的伏在此处。 柳元比他们想的还多一些,他是知道老太公身体不好的,生怕时间久了老头先自死了,到时候家产落到别人手中,那就真没指望了,只是这要硬闯又需这帮人的配合,因此甚是为难。 段三娘低头思忖一下,半晌倒了碗酒,仰脖子喝到肚里:“好,就听姑丈的,到时候若还反悔,可莫怪三娘我不客气。” “不能,不能。” 众人苦笑,此时段三娘雌虎一般,谁也不想去招惹。 段三娘把眼看了众人一眼,一手拎起酒坛嘭一声放在桌子上:“行,陪老娘吃酒就信你们,二哥你先喝。” “啊?我……这……” 段二喝的难受,那酒就在嗓子眼儿上下晃荡,实在不想继续,懵懵的看着酒坛,手足无措。 “二郎,陪三娘子吃几碗。” “二哥,你不陪着三姐也不答应啊。” “贤弟,且吃酒。”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着段二,柳元甚至站起来替他筛酒。 段二看着面前的酒欲哭无泪,只得将酒吃了,连着陪她喝了七八碗酒才把这段三娘安抚下来。 “不成了,我出去一下。”柳元红赤着脸,摇晃着站起来往外就走。 后边段二适才就难受半天,顾着颜面没敢首先起身,看柳元站起也跌跌撞撞的起来道:“柳兄稍待,一起,一起。” 说着往前两步,只觉得头重脚轻,腿下一软,连忙扶住了旁边的椅背才没出丑倒下。 柳元听到声音,转头看他醉的厉害,赶忙上去扶住了,把他胳膊绕到自己肩上搭着,就这么扶着朝外走去。 段三娘冷眼看着段二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德行!” …… 天光阴暗,云层布满了天空,风一个劲儿的吹着,却没有了冬季时的寒冷。 宋万挑着担子走在城外,绕路往水泊而去,他这一路南下只敢在乡野村庄寄宿,去城里他是没那个胆量,因此倒也蛮辛苦。 走走复停停,半天也没走到地方,宋万抬头看了看天,叹口气,找了个干净的地坐了,担子里找出干粮与腊肉,就着水袋中的清水草草吃了一顿。 稍顷,站起来慢悠悠的继续赶路。 感谢好汉20191001091156296,好汉20220619163144260、好汉开车记得带我、好汉20171225180626985的月票~ (本章完) 第74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四) 第74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四) 阴云褪去暗色,云层看起来依然浓厚,却没了即将下雨的感觉,酒馆里人声嘈杂,饭菜的香气混杂着酒香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柳元跌跌撞撞的搀扶着已经腿软的段二走着,这家伙别看着瘦,但是喝了酒后不知道为何死沉死沉的。 “柳兄我跟你说,我受够了……我那三姐真的,唔……嗯……”段二一只胳膊被柳元架着,整个人迷迷瞪瞪地不知道想讲什么,突然猛地住了口捂着嘴,半晌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柳元看他要吐出来不由的大惊,他就在边上架着这段二,这时候姓段的要是开了口给他表演个热乎的,那他一准儿跑不了。当下嘴角一抽,嘴里安抚着段二,手上加倍使劲儿,几乎是拉着段二在走:“段二郎!入你娘的,憋住,憋住,别吐出来,算兄弟我求你了。” 段二也不言语,只是捂着嘴,一个劲儿的躬身子有反刍现象。那胸腹一颤一颤显然在努力憋着,吓的柳元连声呼喝,让挡在前面的人快点让开:“憋住憋住,马上就到,憋住了!直娘贼,伱们这群撮鸟别挡道,快让开!这人要吐!” 此时酒楼内有人进有人出,他二人是从二楼往楼下去往后院的茅房,前面几个食客也都是有些身份的主儿,刚刚吃完正在下楼,听到后面有人声也是不紧不慢的往下走着,压根没想让路,待听到柳元吼声刚想发怒让他闭嘴,回头一看,忙不迭地朝两边散开给二人让道。 下方有那机灵的店小二见段二手脸处有汁水开始渗出,暗道不好,这要是吐在楼梯上大堂的人就炸了,连忙上前帮衬着柳元拖着段二快步朝后面走去。 将将进了后院,还没到地方,段二实在忍耐不住,“噗呲”一声秽物从手边滋了出来。柳元看着那飞溅出来的水点,连忙放开扶着段二的手闪到一边。 当下段二放开那只捂着嘴的手,一张口:“呕~呕呃~咳咳~呕~” 他肚子里面那点儿热乎的,几乎毫无保留的,发自肺腑的给人透露了出来。 “哎!你这搓鸟……入你娘的蠢货!” 雷横刚刚舒爽完,正红赤着脸儿,嘴角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摇摇晃晃低头系着腰带往回走。一个不留神前面突然蹿出一个人,然后就见他大口一张,一条污秽的水龙冲着他裤子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雷横陡然间一个激灵,拿出毕生的本事猛的朝后一蹦,醉酒后显得笨重的身躯在这时竟是如燕子般轻灵。 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条腿上正被段二喷了个正着,瞬间一股温热感糊在腿上,眼睁睁看着新官服沾染满了秽物,一股刺鼻的气味儿弥漫在鼻尖。 “你……天杀的腌臜泼才,俺的下裳!” 雷横还没落地就破口大骂起来,心里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只是他平常就擅跳跃,二三丈宽的山涧说跳过就跳过去,因此人称插翅虎,这一情急,朝后跳的更远,正好一屁股撞在一个道人身上。 “哎呦!” 那道人也是刚刚出来,预防有人看见低着头走路,不妨一个黑影靠过来一下给他倒撞回去。还好他也算幸运,只是撞到一旁柱子上,疼的他差点岔气,捂着后背龇牙咧嘴的跪在地上。 “官爷,对不住,对不住。” 柳元见段二喷了个穿官服的人衣裳上,连忙开口道歉,他倒是想上前安抚一下雷横替他擦擦,无奈何,段二这边正在喷珠吐玉,又似洪水泄地,溅的满哪都是,根本没地儿落脚,干脆站在原地没动。 “直娘贼!坏了官爷俺的裤子一句对不住就想遮过去?”雷横气的酒都醒了几分,只一张紫棠色的面皮有从紫红色朝黑色过度的迹象。 “兀那昏头小吏,他吐你不该,你撞俺又怎么说?” 后面半蹲着的道人半天方才缓过气儿来,直起腰身,左边散乱的头发随着惯性朝后滑去,露出半张不羁的脸庞以及一只火红的眼睛,正是下来如厕的邓飞。 “爷爷管你哪个!”雷横本来就横,现下吃了酒,又正在火头上,如何说的出好话:“你个腌臜牛鼻子自站后面鸟傻的挡道,活该吃爷爷一撞摔这一跤。” “你个紫脸的狗杀才,使脾气使你……家道爷身上,没吃过道爷打是吧?”邓飞听他说的不像话不由大怒,一使劲站了起来,只言语中记起自己如今身穿道袍不由得打了个磕绊。 柳元也自喝的不少,站那里摇摇晃晃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道士和官爷在吵,只觉得他露出的眼睛火红火红的,好像记忆里有这么一出,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直到那道士站起来才猛然醒悟,猛的一拍大腿吼道:“邓飞!” “嗯?”邓飞听有人叫他名字,醉眼朦胧地转头看过去,只觉得对面的大汉有些面熟,摇晃了下脑袋,视野渐渐清晰起来,陡然间一个面孔从记忆中蹦出来,指着他叫了一声:“柳元!” 柳元当即就要跨步上前,旁边停了一会儿喘着粗气的段二又是一口吐了出来,惊的他忙不迭地收脚后退,心里打段二一顿的心都有了。当下踹了他一脚:“别张着嘴鸟吐了,天杀的正主在前面,快滚起来。” “好哇!你们两个杀材原来认识啊!”雷横看着二人互相叫出了名字,不由眯起眼睛,神情有些不善,他这身官皮刚刚穿上,正想找人显摆一下官威。 邓飞是有混江湖经验的,知道这都头是想找麻烦,这时候也没慌张,只是呸了一声:“一个杀坯,老家犯了事跑出来的,谁耐烦认识他。” 他这纯属倒打一耙,盖因邓飞也知道,叫那柳元先开口自己这身份就算漏了,到时不定出甚事,看这都头傻头傻脑的竟然不知道自己,且说个胡话唬弄一番,稍后找个机会溜走就是。 他哪里知道雷横平素也是混不吝的一个人,甚少看衙门的公告栏。今天乃是第一日穿上官皮上任,还没来得及接触海捕公文,哪里会晓得他邓飞是哪个。 雷横原也不会轻信别人的话,只不过今天他酒灌下去不少,脑子反应有些迟钝,二一个则是被段二吐了一身,这崭新的官服瞬间成了馊的了,眼看柳元、段二两人乃是一伙,心中难免先入为主的对他俩有意见,当下喷着酒气往前走着:“巡捕司步兵都头雷横在此,你们两个撮鸟跟俺走一趟吧。” “都头,误会。” 柳元想要解释一番,刚说了一句就被邓飞打断:“误会什么,你个贼厮在襄阳府犯了事跑这边不知收敛,此时还妄图狡辩,真是贼性不改。” “你放屁!”柳元脑门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红着眼指着邓飞吼道:“邓飞!是你……你个腌臜泼才安敢坏我名声,我哪里做过恶!” 他说了一半急忙住了嘴,抱的心思也是简单,不能说出邓飞是通缉犯是事情,不然要是邓飞被郓城县官府拿了就坏了他们大事,十万贯进了牢狱就拿不到他脑袋,到时候自己这帮人就白忙一场。 他一句话没说完,正巧段二那边停止了呕吐正在喘息,刚才他听柳元和邓飞互相叫的时候正难受着,脑子也被酒精浸透的反应迟钝,听什么都是混混沌沌的,这再次吐了一气儿清醒不少,听到柳元骂邓飞,顿时一个激灵,暗道找着了。 猛地双手发力将自己撑起来朝前蹿去,迷瞪着双眼也看不清是谁,使出全身力气一拳打了出去,口中还念叨:“十万贯我的了!” “二郎不要!” 柳元看段二一拳打出不由大骇,伸手一把抓向段二肩膀,却已经来不及了。 嘭—— “入你娘的段二郎!”柳元呢喃着,傻傻的看着段二那拳头打在雷横脸上。 “啊!!好杀材!” 雷横被打的后退一步,弓着身子捂着左眼大叫一声。 他也是醉酒状态,眼睛看到段二蹿过来挥拳就打,脑子里想躲,身体却慢了一拍没动,被段二狠狠一拳凿在眼眶上,登时就眼角破裂出了血。 “你个腌臜狗才,找死!” 雷横怒吼一声,捂着眼忍痛起身一脚踹在段二肚子上,段二一个醉汉如何能挡,当即被踹的倒飞回去,正正摔在自己呕吐物里。 柳元看着下意识弯腰要去扶他,看着那堆秽物犹豫一下又站了起来,任段二自己躺在里面。 恁地恶心! “客官,别打,别打。” 后面店小二急得直叫,看在场没人理他,跺跺脚转身跑进前厅大喊:“来人呐,后面打起来了,都头被打了。” “怎么打起来了?” “谁啊这是?都头都打?” 有人好奇起身想去后面看看,却被同伴一把拽回来。 “回来,都头都挨揍了,你还想去看热闹?遮莫也想讨一顿打吃?” 众人正自议论纷纷,却不想,店小二这一声喊让大厅中的几个吃喝的汉子心中一动:二首领刚才似乎朝后面去了,这么说…… 不好,可别碰上那鹰爪孙! 几个人连忙站起身,一个小头目指着一人吩咐:“去找首……去找大官人。” “哎。”那人答应一声连忙朝楼上跑去。 该死,差点漏了风。 小头目心中暗道好险,连忙起身朝后面跑去。 楼上,雅间的客人听到声响,有那心里好奇的纷纷打开房门走到围栏旁朝下观瞧,不知为何下面如此吵闹。 前台掌柜听闻伙计喊话,登时一个激灵,忙不迭的跑上二楼,拍打了下雅间的门,然后不等来人开门,推门就入:“押司!宋押司,朱都头!” 一屋子的官差都停了动作,端着酒杯、张着口夹着菜歪着头诧异地看着他,不知平时挺懂礼的掌柜今日如何这般莽撞。 “哎呀,各位爷还有心思在这儿喝呢?雷都头在下面被人打了。”掌柜的一开门不等他门问话,跺着脚的说道。 “嗯……啊?” 满屋子的人喝的面红耳赤,听了掌柜的话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到底还是宋江反应快些,连忙站起身道:“快,下楼去看看雷横。” “哦,对!” “走走走。” 朱仝等人忙不迭放下杯筷,赶忙起身跟在宋江身后,其余人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跟上。 …… 吵闹的声响越来越大,有人在外嗡嗡的交谈,吵的屋内吃酒的人心烦意乱。 方翰放下酒杯,仗着亲戚关系,辈分又是众人中最大的,此时喝酒喝的最少,听的外面如此吵闹不由好奇,吩咐一众人里辈分最小的段五道:“什么事情这么吵,五郎,你去看看。” “好嘞,姑丈。” 段五答应一声,推开门出去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只觉没头没尾的不甚明白,直接拽住一个小二问个清楚。 待打听的是后院如厕处起了争执,心中顿时又不好的预感,连忙跑了进来:“不好,说是后面有个都头被打了,二哥和柳兄刚才去后院现在还没回,不会是……” 一众男女停下了动作楞楞的看着他,方翰一扔筷子:“走,看看去。” 这伙人也连忙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 噔噔噔-- 赶来报信的喽啰逆着人潮而上,连开两间房门都不是,看到一个小二劈手揪过来:“你这最小雅间何在?” 那店小二见这人面貌凶恶神情紧急,不欲惹事,连忙一指对面:“那边最里一间。” 喽啰见了连忙放开他,推开挡道的人,在一阵骂声中跑到对面,一把推开房门,也算他幸运,里面坐着的正是自家寨主与头领,连忙道:“大官人。” 也是他机灵,没就在这说出来,踏前一步关上房门,跑进来低声对吕布与鄂全忠说:“下面听说一个官差在后院被打了,邓飞二当家的也去了后面。” 吕布与鄂全忠勃然变色,蹭的站起身来,吕布取了刀,鄂全忠将绑着布条的条状物取了,连忙朝外疾走。 感谢好汉贪狼之翼、好汉开车记得带我、好汉160601190948951的月票~ 嗯~ o(* ̄▽ ̄*)o喝醉嘛,不知有多少书友有过喝醉的体验,鼠自己……有好多(lll¬w¬) (本章完) 第75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五) 第75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五) 五间楼后院,气氛火爆,有人目眦欲裂,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刁顽狗吏,安敢动手!” 柳元本来看着邓飞就急,又被他拿话挤兑的心头火起,眼见这都头横在这里挡着路还动手打了人,当即发作起来,趁着酒劲儿也不管什么官还是民了,拽拳飞腿朝着雷横打了过去,想着先把人撂倒再去拿邓飞。 “好贼子!” 雷横见他打来也是不惧,他乃是常年在郓城县争斗的人,当下提起拳头就要打上去。 可惜,两人虽然都是吃的酒醉,雷横打底不如柳元奢遮,且他被打伤一只眼状态要更差一些,当头吃了柳元两拳,整个人踉跄着退后两步中门大开,柳元趁机贴身上前,插腿错步只一靠,雷横当即飞了出去。 柳元得理不饶人,看雷横倒地,滑步上前,飞起一脚踹向他面门。 邓飞在旁见雷横败得这么快,不由心中暗骂没用,他是深知柳元厉害,也没敢袖手旁观,先自踮着脚前冲两步,趁其不备飞起一脚将柳元踹了趔趄,随后跟上前去想要追上去继续殴打。 柳元那身本事比之邓飞是高的多了,偷眼看到邓飞靠过来,趁着侧身转步的档儿,猛地的一个旋身,胳膊抡圆了反手啪的一声抽在邓飞下巴上。 邓飞顿时觉得挨了一闷棍般,摇头晃脑,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稳不住重心,踉跄地弯着身子朝旁边地上栽去,连忙拿手撑着地勉强往前走了两步,手心被地面上粗噶地石子磨得皮开肉绽,火辣辣地疼。 “姓邓的,乖乖纳命来吧。” 柳元喷着酒气,眼神阴贽的看着邓飞,右脚蹬地,身形急速向着他冲来,不妨一只大脚从侧后方踹来,一脚踹做滚地葫芦。 “爷爷面前还敢行凶?” 雷横闭着一只眼,将脚收了回来,抬手擦了下被打出血的嘴角,啐了口血水到地上,盯着柳元对邓飞道:“牛鼻子,没事吧?” 邓飞晕晕乎乎的还处于失衡状态哪里听的到,只是费力的用两只手撑着地,双腿蹬着地想起身却一时间怎么也站不直。 雷横等了半天没听到回话,不由奇怪的朝他看去,见了邓飞的样子不由骂了一句:“呸!也是个没用的。” 揉着被打的伤处,龇牙咧嘴的朝柳元走过去,想着先找回颜面揍他一顿,再将其拿入狱中好生炮制一番。 “滚你的!” 柳元趴在地上,瞥眼窥看雷横走的近了,手用力一推地面,身子猛地朝后蹿去,趁势一脚扫在雷横脚后跟上。 雷横一时不查,登时再次被放倒在地。 柳元虎吼一声,双臂用力,翻身骑到雷横身上,拉开臂膀,拳头雨点般轰向雷横面门。 “好打,贼厮你死定了。” 雷横一时间还手不得,只能先护住了脸面,硬生生吃了几下重的,一只“独眼”中满是怨毒,嘴中也是不饶人。 “哥哥!” “邓飞哥哥。” 一众在大厅吃饭的喽啰已是跑了进来,看着披头散发狼狈的四肢着地的邓飞不由惊呼出声,连忙跑过来将他扶起来。 邓飞直起身喘了几口气,把手指着柳元:“就是这厮,打他,别用刀!” 却是邓飞还想着此时乃是在城内,若是动了刀兵恐给吕布惹麻烦。 那边柳元早在人进来喊邓飞时就停了手,一身酒气经过刚才一通殴打散了不少,心中暗叫不好,怎生头脑一热和官差起了冲突,却把邓飞这正主给放在一旁了? 雷横护着头脸没感受到拳头打来,偷眼看柳元停了手在那出神,猛地一挺腰抬手把他掀了下去,顺势朝旁边一滚,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一张脸已经是青紫交加,又带着喝醉酒后的潮红色以及伤口迸出来糊了半边脸的血迹,五颜六色的看起来精彩地很。 冲进来的几个人都是一路跟着吕布从辽地杀过来的悍匪,此时得了邓飞吩咐都冲了上来,他们也不拔刀砍,毕竟此时是白天还是在城里,又没得了杀人的命令,是以都是拳脚招呼过去。 柳元反应也快,被雷横掀下来用胳膊一顶地,腿上一使劲站了起来,看众人冲上来也不惧,他本就是江湖杀出来的名头,这拳脚功夫也不差,不然也不会一人独斗邓飞雷横两人还能处在上风。 当下辗转腾挪让过当先几个气势最盛的,待后面有人追上,拽拳飞脚如刀棒,上打面门,下扫腿脚,双手如门,双腿似鞭,须臾间就放到三四人。 现时他已是想的明白,这目标是邓飞,只想着甩开这许多人上前拿下他,然而眼前这些人皆是轻剽之辈,浑然不顾疼痛,倒地站起来就扑过来,生生的将他拖住。 “入娘的邓飞!有种过来啊,净让旁人上来送死,你个无胆匪类。” 柳元只把眼瞟向邓飞,这些喽啰拳脚相对他来说自是要差一些,难以伤及他分毫,只是这伙人血气方刚、悍不畏死,一时间竟是让他无法突破,登时有些焦急。 “杀才,伱来!爷爷宰了你!” 邓飞哪受的了激,当下就要甩开扶着他的人,想要上前和柳元分个子卯寅丑。 “哥哥,哥哥,恁受伤了。”旁边扶着他的人哪里看不出邓飞是什么情况,连忙用力将他拉住了。 “段二,段二,入你娘的废物!这时候装什么死。” 柳元被纠缠的一时间脱身不得,高声呼喊躺在地上的段二,然而那瘦子就跟死了一般,直挺挺的趴那,只用个后脑勺对着他,一点声息也无。 雷横此时也觉出不对劲儿来,这道人似乎和那叫柳元的有仇他是猜的出来的,然而后面进来的这伙青壮是个什么情况?一个个看样也不似好人,还叫着那道人哥哥,难不成这道人还是个江湖汉子不成? 只是他刚刚一皱眉,顿时觉得脸上哪儿哪儿都疼,瞬间就将脑中那点儿怀疑扔脑后去了,不管如何,先要把这胆儿肥的泼才拿下再说别的。 雷横喘息着,红着一只眼看着柳元,多少年了,多少年没吃过被人打的苦头,就算他没弄上这身都头的皮,这城里的泼皮闲汉见了他谁敢不恭敬有加的喊声雷大官人。今日穿上官皮了,竟然被人按在地上一顿毒打,这上哪说理去。 “二哥。” “柳兄!” 又一伙男女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当先打头的是段五和潘忠。 段五看着趴在秽物里一动不动的段二大惊,以为他遭了不测,也顾不得脏,连忙上前将段二拉起。 “呼呼,呼……”一阵微弱的鼾声传来,段五脸上一黑,使劲将自己兄长扔到一旁干净地地上。 旁边一群人打生打死的,他倒好,睡着了。 那边潘忠见柳元被七八人围攻,顿时大怒,当即撸胳膊挽袖子就想上前帮忙。 一旁站着稍作歇息的雷横见他们来了呼兄唤弟,心中却是怒火噌噌地往上升,怪不得这叫柳元的恁地大胆,原来是有所依仗,越看越觉得这伙男女一个个面目可憎,心中愈发肯定这伙人是外来的江洋大盗。 “郓城步兵都头雷横在此,都与俺站住了。”(“莫管我!快去抓那道人,那厮是邓飞。”) 两段话同时从两人嘴里说出,潘忠愣了一下,眼见柳元没事,立马转身想往邓飞那里冲,只是他也喝了不少,转身急了一些,顿时一个踉跄斜走了两步。 段三娘、施俊等人一听邓飞在这里,顿时两眼放光,酒似乎都清醒不少。 方翰在那跳着脚一指邓飞:“先抓住那厮。” 当先段家几人就朝这邓飞走去。 雷横见没人听他的,勃然大怒,见潘忠侧着身子往自己这里歪斜,往前两步一把薅住了发髻,使劲往下一带,提膝对着脸就是一下。 潘忠原也不会如此不济,只是他比柳元喝的还多,酒量却比他浅。一时不查,登时被一记膝撞给那张大脸开了,脑子顿时嗡地一下,只觉得开了个水陆道场,钵儿、铛子、铪子齐鸣,一双招子当场看不到别的影像,只觉眼前尽是一颗颗金色地星星从虚空众冒了出来。 “直娘贼!老子说话不管用是吧?”雷横放倒潘忠,又在他头上狠狠踹了一脚,当场踢得潘忠晕了过去,一只“独眼”瞪着方翰等人朝这边过来。 “五郎,挡住那个彩色(音:婶)儿脸的!三娘子、施小子快去抓邓飞!”方翰跳着脚喷着唾沫对着几人说道。 他也不愿意错失这个绝好的机会,得罪官差就得罪官差吧,大不了想办法打通下关节交一笔钱就是,与十万贯家产相比,这点付出不值什么。 段三娘一双杏眼圆睁,发出一声怪笑就朝邓飞跑去,只要捉着这人,他们就能回家分钱了,这次却要压那柳元与潘忠一头,到时须多要些钱财。 施俊却是个阴的,一声不吭,喘着酒气,头重脚轻的从旁边策应着段三娘冲着邓飞跑去。 剩下两个扶着邓飞的喽啰见了不好,连忙上前欲要挡住二人,可惜这面前两个男女虽然酒醉却也是他等惹不起的大虫。 段三娘一拳将一人放到,躲过后面人的拳头,一手抓住那人的衣襟,一手抓住腰带,一使劲儿将人扔了出去,看着邓飞狞笑道:“邓飞,这次看你往哪跑。” “你等是谁,可敢报个名号?” 邓飞瞪着火红的双眼有些坐蜡,这女人似乎也不好惹,只是自己何时惹了这等对头? 话音刚落,施俊的拳脚就打了过来,邓飞连忙转身去招架,没想到架住了这个,另一边却是露出破绽,段三娘趁机上前,对准邓飞腰子就是一记侧踢。 “啊!” 邓飞疼的眼前一黑,施俊那里得理不饶人,趁机上前对着邓飞胸膛狠狠擂了几拳,打的这火眼狻猊呼吸不畅,差点闭过气去。 段三娘则是趁机欺身过来,劈手抓住邓飞肩膀,不想邓飞咬着牙横起手肘“咚”的点在她胸膛,又飞起一脚蹬在施俊的肚子上,打的两人各退一步。 邓飞则是连退几步,揉着胸捂着腰,呲牙咧嘴恶狠狠地看着二人。 也就在此时,之前被段三娘扔出去地两个喽啰也爬了起来,连忙站到邓飞身侧。 段三娘狞笑一声,坌蠢的腰肢扭动间,胖大的身躯如虎一般扑了过去,两个喽啰奋勇争先,大喝一声,先邓飞一步迎上前去。 “自不量力的蟊贼,给老娘滚开!” 段三娘奋起虎威,拽开大四平,踢起双飞脚,那两个喽啰纵是剽悍勇猛,也是挡不住这大虫窝的拳脚,双双被放倒在地。 随即与施俊两人冷笑着看着邓飞。 “入娘的……” 邓飞阴着脸看着二人,火红的双目瞪的快出了血,腿脚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 那边段五晃动了下肩膀,狞笑一声,扭身冲着雷横迎了上去。 雷横兀自看不起他,一个矮胖子在他心里也不过是个讨打的货,仗着自己身高臂长,一拳先自打向段五面门。 段五眼疾手快,一个滑步,往旁边一躲,抬手一把抓住雷横手腕往前一拽,趁雷横被拉的踉跄往前之际,上步抬肘,对着雷横胸口就要来下狠的。 啪—— 雷横打了多时,酒已经醒了不少,反应比刚才迅疾的多,一只手猛地挡住段五的肘击,额头不禁流下一滴冷汗,这伙江洋大盗功夫都不弱啊,差点阴沟里翻船。 他这正在心惊,段五则是撤步后退,手臂撤回抓着他胳膊就是一个旋身,生生一个过肩摔将雷横摔在地上。 “啊呀!痛煞我也!” 雷横不料他使出争跤的功夫,登时被摔的大叫一声,却是一时间没法站起身来,整个人反向弓着身子,手朝后面去摸伤痛处。 段五还想乘胜追击,不料又是一伙官差跑了进来,当头一个红脸,蓄着长须的汉子喊道:“郓城县巡捕司马军都头朱仝在此,何人敢在此造次!” 一众打的热闹的人当即都停了手,转头看向门口方向。 感谢好汉一碗谅白,好汉20180919192145927、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20200423084029207、好汉幽梦照天冥、好汉陈平章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的打赏~ (本章完) 第76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六) 第76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六) “雷都头!” “雷都头,怎样了?” “雷贤弟,可还好?” 宋江、朱仝以及一众官差没忘记是为甚来的,扫视一圈看到了正在地上捂着背,面目狰狞的雷横,不由得大吃一惊。 雷横早年间是市井间的头脸人物,各种消息也是不断,铁匠出身,臂力过人,每与人争斗必能获胜,几无败绩,郓城县众多泼皮混混都是被他打服了的,如今竟然被人打的躺在地上,看他这模样显然吃亏不少,倒是少见。 朱仝皱着眉头,抬起赤红的脸庞看了眼面前众人,见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不由开口道:“你等是何人,殴打官差莫不是想要造反?” 方翰闻言脸皮一抽,暗道今日这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看了看一旁的段家众人,却见段五与施俊也是紧锁眉头有些迟疑,只段三娘一人面色狠戾。 “姑丈,拦着他们。”段三娘眼中凶光一闪,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喊了一声,脚步一错,人直直地往邓飞那里冲去,却是打着先拿了这十万贯到手再说地主意。 邓飞哪能让她得逞,连忙奋起反抗,只是他拳脚着实比不得段三娘奢遮,只两三下就落入下风,脸上、胸膛上各挨了段三娘一记铁拳,被捶的连连后退。 “麻烦!” 方翰小声嘀咕一句,看着面前六七个差人,不由的皱起眉头,这不是家乡,在郓城县这地儿惹上了官差,恐怕不太好收场,只希望这里的知县是个贪的,到时还能拿一笔钱出来摆平。 到底他也是舍不掉贪念的人,是以对段三娘的举动却也是支持,因此纵是有些顾虑,却也只是微微有些纠结。 他在那出神的档口,朱仝那边可没有丝毫犹豫:“兀那婆娘,本都头说话没听到吗!” 那段三娘全然不停,手打脚踢,近身缠斗间,邓飞又很是吃了几记狠的。 朱仝一张红脸气的发紫,他乃富户出身,为人豪爽,又贯会疏财仗义,兼且一身武艺超群,任谁见了都愿给他三分颜面,今日见这伙男女先打了雷横不说,又直把自己的话当放屁,顿时那点儿怒火混着酒精就被点燃了。 “上!拿下这伙贼厮说话。” 朱仝踏着步子,身先士卒的冲了过来,直往段三娘处奔去,就这婆娘折他颜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了。 其余巡捕司的官差见朱仝打头,全都发了一声喊冲上前来,就连宋江也只踌躇一瞬,一跺脚跟着冲了上来,都是一起吃酒的伙计,抓人也当一起动手。 “入娘的!施小子,五郎,快来挡住他们!柳贤侄,加把劲儿过来搭把手,别在那逗乐子了。”方翰见朱仝先自动手了,顿时也把那点儿纠结扔到脑后,嘴里面喊着,人却是往旁边的矮个儿黑厮冲去,这帮人里就这人最矮,看着最好欺负,柿子要捏也当捡软的。 宋江见面前的中年汉子朝自己迫近,不由有些恼怒,他是懂人心的,方翰这做派明显没将他放在眼里,当下抖擞精神,暗自攒劲儿,誓要这老儿好看。 可惜,宋江虽然学过不少棍棒拳脚,这功夫确是练的稀松,不过方翰这人也出乎意料的没什么真本事,两人拳来脚往、左躲右闪直似半斤对八两,一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另一边柳元听到喊声也是着急,看那边动气手来,竟是拼着用身体受了两拳,对着那几个已是伤痕累累的喽啰就是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拳脚,当场将人撂倒在地,连忙跑过去和段五一起将几个巡捕司的官差拦住。 这帮巡捕司的人虽也习练武艺,只是与那伙喽啰相比其实没甚太大区别,甚至剽悍之气还有所不如,当下被柳元、段五两个逼住左踢右打,前拽后摔,登时滚做一地,捂着伤处叫唤不迭。 宋江看的气急,想往柳元、段五那边靠近助拳,却被方翰趁机一把拽住肩膀,脚下一扫、一摔,整个人倒在地上。 “啊!” 宋江被摔了个屁敦儿,登时惨叫一声,他也是反应快的,趁势一滚让开方翰跺来的一脚,趁机一脚踹在方翰侧胯处,蹬的这中年汉子呲牙咧嘴,捂着大胯连连后退。 宋江则是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揉着臀部哎呦连声,这两人一时间倒是停了手,只是互相瞪视着,这局面却是暂时僵住了。 朱仝别看身材高大,体型壮硕,速度却是极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到了段三娘与邓飞的左近,还未等出手,一旁施俊的大脚朝着他腰眼儿蹴了过来。 “贼人好胆!” 朱仝惊怒交加,大喝一声,转身提膝朝着施俊的脚一撞,他力大,顿时将施俊顶的身形不稳,朝后倒退几步。 朱仝恨这伙人给脸不要,一个滑步上前,跟上一拳重重擂在施俊胸口,“咚”的一声打的施俊失了平衡,一个站不稳屁股着地跌了个结实,直用手捂着胸口在那顺气。 朱仝见他跌倒也不去追击,转身赶上两步在后冲着段三娘肩膀一抓,猛地朝后一拉:“过来吧你。” 段三娘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拉的往后退,眼中凶光一闪,大脚一点地,顺着朱仝的力道一同朝后,一只胳膊却同时曲了起来,狠狠一肘砸向朱仝。 朱仝哪里能让她打着,另一只胳膊一抬一封,段三娘的肘部顿时被抵住不得寸进。 这娘们儿反应也快,借着朱仝胳膊朝外的力,肘部猛地发力朝前,一条粗壮的腿微微曲起猛地朝上磕向朱仝裆部。 嘭—— 朱仝脸色难看的后退两步,多亏他反应快挡住了段三娘的撩阴腿,却也因为仓促抬腿抵挡失了重心,被段三娘踹了开来。 邓飞正自手忙脚乱的抵挡着段三娘,眼见她被朱仝逼住了,不由后退两步揉着胸口,适才那几下他挨得不轻,只是他也没想着跑,如今这局面他很清楚,这伙人遮莫是老家那死仇找来的人,只不知自己脑袋价值多少,让这伙人拼着得罪官府也要拿下他。 当下邓飞稍作喘息,抬头看的时候就见朱仝已经落入下风,不由暗叫一声苦也,这都头也是个靠不住的。 他哪里知道,这朱仝一身本事多在马上,步战却非是其所长,因此一时间倒是被段三娘的拳脚给逼住了。 只是这边段三娘脱了困,他就遭了殃,这娘们儿认准了邓飞,也不回身去找朱仝,仍是晃着步子奔着邓飞逼去。 邓飞见她来的凶猛,神色有些慌乱,慌不迭的倒退两步,摆出个架势。 段三娘大喝一声揉身扑上,朱仝站稳身子在后刚想追上去,就听“嗖”一声,一道黑影自眼旁带着强烈的劲风飞过,朱仝几许乱发都被这股风带的飘了起来,当即被这变故惊的怔住,这要是打在他头上…… 嘭—— “噗——” 一把红色刀鞘狠狠戳在段三娘背上,强劲的力道打的这凶顽婆娘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沫登时溅了面前的邓飞一脸。 “三娘小心!”后面传来方翰那迟到的提醒声。 “你们……想对我兄弟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怒气在后院响起,似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势所摄,无论是官差还是柳元一伙人皆是停了手往后面看去。 只见当先一雄壮大汉,生的浓眉大眼,面貌英挺阳刚,穿着一身锦衣,头戴金冠束发,手持一把寒光闪烁的环首长刀,正将手往回收,显然刚才那赤红刀鞘是他扔过来的。 这人后面站着一个身着道袍的长脸汉子,手上拎着一把改装的短柄眉尖刀,正是听到声响寻下来的吕布与鄂全忠两人。 宋江眉头一拧,这人望着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吕布看看躺在地上呻吟的自家喽啰,又看看脸上满是鲜血的邓飞,顿时嘴角咧出一个狞笑,指了指地上的人:“伱们谁干的?” 柳元适才正在与官差争斗,这会儿面前几个官差都已被他打倒在地,闻言撇了下嘴,从倒地的官差身上跨过去,抬了下头,用鼻孔冲着吕布道:“爷爷干的,你待怎地?” “看你未伤人命,留下只手吧。”吕布嘴角挂着抹狞笑,往前走了一步。 柳元今日打出了气势,如何能在此时认怂,拍了拍胳膊:“这臂膀就在这,怕你没能耐拿!” “哥哥,我来吧。”鄂全忠在后面拉住吕布得衣袖道:“如何能事事让哥哥亲为,那要我等这些兄弟作甚。” 吕布看了眼鄂全忠,听他言辞恳切,又见他目光认真,不由点头道:“好,那交给兄弟你了。” 说罢转身朝邓飞那里走去。 “兀那汉子,你瞧不起……”柳元见吕布转身就走,登时大怒,一手指着吕布就欲开骂。 呛—— 清脆的金属音响起,一道弧形刀光闪电也似地划过,柳元顿时僵在原地,下一秒,一片衣袖落了下来,噗的一声掉在地上。 “那汉子,这时候看着别人不太好吧。”鄂全忠收刀入鞘,直起身体,阴阴的注视着柳元:“哥哥要你一条胳膊,你可准备好了?” 柳元如临大敌,赶忙摆出一个架势,刚才这道人一刀他全没反应过来,而只削去他衣袖却未伤他皮肉分毫,这分明是个用刀高手,大意不得。 鄂全忠看了看他,竟是没急着砍他,反而转身走到一个喽啰身旁将他带的配刀拿了过来扔给柳元,一双眼睛仍是死死的盯着柳元:“接着,我不喜与手无寸铁之人对决。” 柳元拿手接了,看了眼鄂全忠,呛的一声拔出刀来:“你倒是个汉子。” “恁地多废话。”鄂全忠将眉尖刀拔出,指着柳元吐了个架势。 吕布脚步不停,只在心中一叹,这鄂兄弟武艺是好的,就是这性子还是游侠的性子,以后当帮他改改。 “等等!”朱仝看了大惊失色,连忙插到两人中间,伸着胳膊站成一个“大”字,阻着二人道:“你等遮莫要在官差面前杀人吗?” 鄂全忠撇了朱仝一眼:“只要他条胳膊,死不了人。” 柳元也是冷笑:“还不知是谁的胳膊。” 朱仝大怒,一张红脸气的有些往紫色过度:“你等说的甚话,莫不是当我蠢的?” 吕布闻言不经意朝他瞥了一眼,神色突然一怔,脚步猛地顿住,转头仔细地打量了朱仝一番,突地笑了下道:“不对,你不是他。” “!?” 朱仝被吕布这一句话说的一愣,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更关心面前鄂全忠与柳元两人,回头道:“二位汉子,你等斗殴不过杖六十,若是动了刀兵失手杀人可是死罪。” “殴打官差,也入娘的是重罪。”雷横此时缓了过来,慢慢爬了起来,一张面皮全是伤痕、血迹以及混着汗水沾上地泥土,红的黑的紫的混成一个色彩的拼盘,看起来甚是狼狈。 “啐!几个鹰爪孙而已,打就打了。”段五年轻气盛,听了雷横地话当下冷冷一笑。 雷横大怒,猛地使劲站了起来,一手戟指段五:“你这厮找死!” “来啊,爷爷能摔你一次就能摔你两次。”段五瞪着眼看着雷横。 吕布也不管他们吵些什么,走到段三娘身后拾起刀鞘,归刀入鞘,看了眼被打地岔气跪在地上深呼吸的段三娘一眼,又看向邓飞道:“兄弟没事吧。” “哥哥……”邓飞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给哥哥惹麻烦了。” “说的甚话,这些算什么麻烦。”吕布拍了拍邓飞,回头看了眼众人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人?” 邓飞听了愈加羞愧道:“是小弟在老家的仇人找过来了。” “哦?哪个?某替你砍了。” 吕布说的随意,却使得众人一阵紧张,这人一出现就飞刀鞘将段三娘打的跪地不起,随即身边的汉子又露了一手快捷的刀术,让众人意识到这来的两人不太好惹。 邓飞想也没想开口道:“哥哥,此事俺想自己解决,这里的却都不是正主儿。” 感谢好汉飞奔的哈萨克斯坦大白猪、好汉大梦无眠、好汉南宫紫凰、好汉东吴孙十万、好汉坨罗君、好汉剑心丿空、好汉何榆晓、好汉裘千仞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的打赏~ (本章完) 第77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完) 第77章 诸般皆是为银钱(完) 阴云下,往日热闹的五间楼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诸多食客与酒店伙计藏在去往后院的过道内,扒着门框偷偷朝外观瞧着。 乱哄哄的场景里,三方人马在对峙,只是比起吕布的随意,另外两边人都有些紧张,而最吸引人眼球的则是拿着刀的鄂全忠与柳元二人。 “二位好汉冷静,切莫因为一时义气之争铸成大错,擅动刀兵非是说笑的。”朱仝看着两人越发凝聚的气势心中暗暗叫苦,他身为本县巡捕马兵都头,若是眼跟前儿出了命案,那他这官儿当的还有什么劲? 无奈,鄂全忠与柳元都不是那种能为外物所动摇的人,一个紧握刀柄,轻移脚步,另一个紧盯对方肩肘,调整呼吸。 “喝!” “哈!” 蓦地,两人同时吐气开声,两柄刀同时朝着对方挥下。 嗡—— 强劲的刀气卷起狂风,对撞的气流生生将朱仝的须发吹的飘散起来。 “你这厮,不怕死吗?”鄂全忠有些惊讶的看着挡在自己与柳元中间的朱仝,这都头不怕死吗? 柳元也是嘴角抽动不知该说什么,若不是他武艺不错,收发随心,这会儿朱仝的脑袋就该被砍了下来。 “朱仝蒙县里百姓信赖,身受本县知县大人的器重,若是坐视眼前有命案发生,那还不如去死!”朱仝瞪着一双丹凤眼,咬牙切齿的道。 吕布闻言有些古怪的看了朱仝一眼,这人长相有些像那人,可惜这脾气却不太像,若是那人的话,恐怕是选择将两人一起拿下,而不是横在中间挡刀了。 看了看在刀口下全无惧色的朱仝,又看了眼拿着刀的柳元,吕布心中暗道一声:罢了,难得在这陌生的地方遇到个长得像老相识的,就算那厮运气好吧…… 啧,某却不是年纪大了,竟然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鄂全忠看了朱仝半晌有些踌躇,吕布让砍柳元一只胳膊,如今这朱仝挡着,看他眼神甚是坚定,恐不会让开,这……难道要逼他大庭广众下杀官不成? “鄂兄弟,且先回来。”似是看出了鄂全忠的窘态,吕布开口招呼了一声,接着转头对着柳元道:“今日某高兴。” 眼神扫了朱仝一眼:“给这都头一个面子,且错开今日,你我再算这伤人的账。” 柳元冷哼一声,看着鄂全忠收刀欲走,也把刀收了,冲着他喊道:“兀那汉子。” 鄂全忠回头看向柳元,就见柳元一抬手将刀扔了过来:“刀还你。” 咯—— 鄂全忠接住了刀,刀柄与刀鞘间发出轻微地碰撞声,仔细的打量了柳元两眼,他也没多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吕布身边站定。 “走。” 吕布说了一声,转身抬脚,几个喽啰此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过来准备跟着一同出去。 “等等!”朱仝走出来:“伱等于酒店斗殴,当与我回县衙,听候……” “这位都头。”吕布打断朱仝的话,看着他,嘴角慢慢咧出一丝狰狞的笑意,语气有些古怪:“某今日很开心,莫要坏了某的兴致。” 虎目里似是亮起一抹幽深的火焰,被吕布扫视的众人只觉得这人眼神亮的吓人,齐齐心中一跳,纷纷移开目光,暗道此人好迫人的气势。 朱仝还要再说,一旁宋江走过来,拉了下他的手,不高的身形走到他前面站定,拱手:“这位……官人。” 宋江停顿一下,似乎在组织措辞:“贵部属在此被人打了,应当前往衙门报案才是,不然衙门也无法替恁主持公道不是?”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我等无意报官,告辞了。”吕布不耐的回了一句,适才看到熟悉面孔的好心情有些被扰乱了,这伙人恁地缠人。 施俊在一旁已是休息过来,看到人要走,连忙一个箭步朝前蹿过去,想要拦住吕布等人。 呛—— 清脆的刀鸣声中,一道光华从吕布刀鞘中跳出,自上而下在施俊身前劈出一道直线,似是要将人一分为二一般,复又电闪一般归于鞘中,好似从未出鞘。 “莫挡路。”吕布像是没事人一样从施俊身边走过,身后鄂全忠扶着邓飞跟着十名带着伤痕地喽啰,从僵直着一动不敢动的施俊身旁走过。 “别退,踩脚了!” “哎!你这厮……” 吕布等人踏进五间楼,本来嘈杂议论的围观者瞬间没了声息,有那靠的近的人神色惊恐的忙不迭朝后退,一不小心踩中后面人的脚趾,顿时惊起一片哀嚎。 “哎……客……客官……” 快走到楼梯处,一旁挤着围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犹犹豫豫的叫声,吕布等人转头看去,就见那中年掌柜的站在一群店小二中,正伸着出一只胳膊却似是害怕一般又想缩回去,站他身旁的店小二全都惊恐的看着掌柜的,有人甚至偷偷转过身子想要溜走。 “却是忘了。” 吕布倒是没去计较他那模样,见他开口就知道是何意思,伸手从邓飞那拿了锭银子扔给掌柜的:“够吗?” 掌柜的本能伸手接过,拿牙咬了一口,喜笑颜开的道:“够,还有富裕,小的给恁拿找头。” “不用了,多的算赏你。”吕布挥了下手带人走了出去。 “掌柜的……恁真是……” 一群店小二鼓瞪着眼珠不知该说什么,皆是以看英雄似的样子注视着那个喜笑颜开的掌柜。 …… 后院中,自吕布那一刀后众人就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直直望着他等走进五间楼消失不见。 “咕嘟。” 施俊等人走后,半天才咽下一口口水,他的衣服从中间分两半朝旁散开,胸口结实的肌肤暴露在春日的寒意中,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豆大的冷汗渐渐从额头流下,顺着脖子一路淌下来,在胸口添了一道蜿蜒的水痕。 宋江与朱仝也是半晌才转动脖子面面相觑,那叫人站住的想法瞬间打消的无影无踪。 他二人在一旁看的分明,吕布一刀劈下只破衣物而未伤人分毫,这份对力道的掌控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起码朱仝自忖自己没这份本事。 要知道,这力道只要大上一分,就是开膛破肚的结局。少一分,则连衣服也切不开。 “躺下吧你!” 身后传来雷横的暴喝声,宋江、朱仝二人急忙回头,就见雷横反剪着段五地手跪压在他身上。 却是方才众人心神都在吕布这边,雷横趁机和段五二人再次交手却无人发觉,不同之前雷横被摔,此时却是东风压倒西风。 段五一张胖脸憋得通红,双腿不断地蹬地却总也脱不开雷横地束缚,眼见是被制住了。 柳元看的眼神一动,刚一动步想过去帮忙,一旁朱仝的声音幽幽传来:“兀那汉子,你等此时尚要负隅顽抗不成?真视我郓城县如无物?” 柳元顿时止住脚步,转头看着朱仝半晌叹了口气,收回迈出的脚,邓飞已经走了,适才吕布那惊艳的一刀他也见到了,那一刀不光斩开了施俊的衣袍,也斩断了他趁今日拿下邓飞的念想。 算了,那人刀法如此奢遮,诚不可与之敌也。 好似失去了欲望一般,柳元此刻出奇的平静,眼睁睁的看着朱仝过去把施俊拉过来,又将被打岔气,半天没缓过来的段三娘也拖了过来。 此时一众倒地的官差纷纷起身,彼此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张罗着把人绑好,准备一会儿带到衙门去,今日这一通胖揍挨得,一会儿非要报回仇不可。 “这位官人,请吧。”宋江走到适才的对手面前比划了一下,他臀部跌的不轻,此刻走路还有些不利索。 方翰愁眉苦脸的看了眼宋江,如今着场面弄得他也不知该怎生处,这一番折腾弄得,羊肉没吃到,满身是腥臊。 “过去!” 雷横推了一把段五,段五一个踉跄,转头怒目而视,恨不得和雷横等人拼个你死我活。 只是没奈何,此时众人都没了斗志,地上还躺着睡死的二哥以及被雷横打晕的潘忠二人,怎么看都没法平安脱逃出去,只得先随着这班官差乖乖去了衙门。 …… “那班人什么来头?” 五间楼的骚动不过局限在酒楼之内,外面尚没有他等于楼内斗殴的传闻,是以街上的行人虽然看吕布一伙不少人形象狼狈,也只是好奇的看一眼,接着转过身做自己的事。 “哥哥还记不记得,俺当初在辽地碰上哥哥时说过俺在家乡杀过一个恶吏。”邓飞揉了揉胸口,被段三娘击打的部位隐隐有些作痛。 吕布闻言双眼有些出神的看了看天空:“啊……记得。” 如何不记得,那日是他苏醒之时,还记得有人想要趁他虚弱时找他麻烦,还是这个兄弟站了出来。 嗯……那是多久之前来着? 半年? 总感觉过了好久。 吕布在这里想着有的没的,邓飞叹口气道:“那人家里有些产业,方才那伙人里有个叫柳元的,这人功夫也是奢遮的,只是生性喜那金银之物被聘请为那家的枪棒教师。” 邓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一抹苦涩:“俺杀了那恶吏后,这柳元就被那家人驱使来追杀俺,一路北上追杀了俺十七个县,直到俺坐船跑进运河才将将甩开,这次估摸不知又是从哪里得了俺的消息来杀俺的吧。” “那他可真够执着的。”鄂全忠在旁听了有些感慨的叹口气。 邓飞到底还是了解自家这老乡的,闻言摇摇头:“不能,他不是那种执着的人,没钱这人什么都不会做。” “也就是说,又有人出你的红了?”鄂全忠也是久混江湖的人物,闻言顿知其意。 “遮莫是的。”邓飞冷笑:“那家据说还有个太公建在。” 吕布看了眼邓飞道:“兄弟想怎么做?在这里了结了那柳元?” 邓飞摇摇头:“柳元不过是为银钱来的,他那些同伙遮莫也是。” “哦?”吕布听了忽然狞笑一下:“那看来兄弟是该回家一趟了。” 邓飞也带起一抹狞笑道:“哥哥说的是,解决事情,总要从根子上解决的好。” 鄂全忠也在后面开口道:“哥哥,我也去。” “那却要看有没有兄弟和你争了。”吕布打趣了一句,鄂全忠听了挠了挠头。 这次他下山乃是因为轮到卞祥、乔冽等人都要监督工程,而他则是和吕布一样乃是准备木材,多他一人不多,因此众人都让他护卫好吕布才同意他下山,不然此时当在山上伐木才是。 “哥哥,接下来我们要出城?”邓飞看着旁边的食谱来了一句。 “先买肉,雇辆车来,多买些带着一起走。” 吕布摇了摇头,随口说了一句,又看向邓飞道:“兄弟露了行藏,趁官府还没回过神来且先出城去,某带人随后就到。” 邓飞看了他一眼:“哥哥,似此岂不是太危险了?” 吕布瞥了眼街上的行人,淡淡的道:“无妨,事有不谐某自会离开,况且官府可能还一时想不起来某之身份。” 邓飞无奈,只得点头同意,当下吕布点了两个伤重的随着邓飞一起出城,其余人则是有人跑去找车,而吕布这帮胆大包天的齐齐去了肉铺买了大量肉食,等车一到,赶着出城去了。 …… 另一边。 宋江与朱仝等人正压着段家众人往巡检司走去,却是准备先将这伙狂徒羁押再说他话。 方翰转动了下眼珠,之前这伙官差对这黑矮子甚是恭敬,不由往一旁靠近宋江道:“小人房州方翰,不知这位好汉可否告知姓名?” 宋江见老对手过来露出一个笑容,适才两人打的难解难分,倒是让他有几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之感,因此倒也不记恨这人:“小可郓城县押司宋江。” 方翰脸色有些变了:“可是江湖上人称及时雨,孝义黑三郎的宋江宋公明?” 宋江谦逊一笑:“不敢,都是江湖朋友抬爱而已,未想房州那边也知小可丑名,实在是惭愧。” 方翰不顾自己被绑,连忙跪倒:“向日听闻宋江哥哥大名,未想在此遇到,这真是……” 一众人感觉不对,扭头看向方翰,只他等方才并未分神这边,一时间没听到二人谈话,皆是奇怪的看着他。 宋江则是忙不迭弯腰将他扶起:“莫要行此大礼,且起来说话。” “看什么看,快走!” 其余官差见没事,吆喝着段家人快走,只宋江和方翰两人走在最后。 方翰叹口气:“之前不知哥哥是宋公明,却是小人得罪了。” 宋江大度一笑:“不知者不罪,只不知方翰兄弟如何从房州来这郓城县?” 方翰抬头四顾一下,低头道:“哥哥,还请救我等一救啊!” 街道嘈杂,熙熙攘攘之中,隐没了二人的谈话声,只有一高一矮两个窃窃私语的身影在那前行。 感谢好汉旦曦晨雨、好汉风云书圣.qdcn、好汉.煙誮濄後﹎.、好汉20191001091156296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的打赏~ (本章完) 第78章 我要征梁山(一) 第78章 我要征梁山(一) 暗淡的日光无力刺透浓厚的云层,天色显得愈加昏暗。浓云下,有数人走入郓城县衙门,在人引领下来到衙门后堂。 不大的厅里坐着五个人,除今日的当事者齐聚一堂外,上首位置还坐着一个年约三旬的文雅男子,身穿知县的绿色官服。 他姓李名元,乃是如今郓城县知县,据说是个有背景的,身后有贵人做依靠,他到这郓城县乃是镀金而来,待得时日一到自会高升他处。 在他下首坐着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叫做江姚,乃是李元的幕僚,如今已是四十上下,容貌有些油腻,身材发福,非是讨喜之人。 江姚的下首坐着宋江,而对面则是坐着朱仝以及雷横两个巡捕司都头。 “似此说,今日那伙人是新来的贼人?”李元手捻胡须,看着宋江问道。 “回知县大人,正是。”宋江侧着身,只右边半拉屁股的一半挨坐在椅子上道:“下吏此次回来觉得不对,就同两位都头仔细审讯了一下,那在五间楼闹事的人乃是从荆湖与京西来的,为的是捉拿另一伙中一个叫邓飞的江洋大盗。” 李元捻须的手停了下来:“慢来,慢来,江洋大盗?本县何时出了江洋大盗?” 说着,一双眼睛斜看向下面坐着的朱仝与雷横两个都头。 朱仝与雷横看了眼宋江,三人眉眼一动,仍是由宋江代替回话道:“回知县大人,非是本县出的江洋大盗,那邓飞本是襄阳人,杀了人后流窜到北地,于近日同一伙山贼占住了梁山欲在此落草为寇,祸害一方。” “不是本县的?”李元放下了手,看向一旁的江姚,挑了下眉头,似是有些责怪之意。 江姚看到自己东主的眼神,想了下道:“宋押司,这些你都是从那伙外来汉那知道的?为何之前县衙未曾获知这情况?这伙人实来自何地?” 宋江黝黑地脸庞露出一个歉意地笑容,面色恭敬地道:“大人见谅,实是有水泊阻碍,无法探知。且这伙贼人来的隐秘,若不是今日那伙匪人胆大包天进入城中与人起了冲突,遮莫要等他等立好山寨下山劫掠才能得知。” 稍微一停口,见李元面色稍霁,宋江续道:“他等来自何处不甚清楚,只知乃是从河北而来。” “那另一伙人如今安在?”李元插嘴问道。 “正要禀报知县大人,如今那伙人已知自己错处,正押在巡捕司,等候发落,只是这伙人本性端的不坏,就是做事鲁莽了些,他等也是为捉拿江洋大盗而与巡捕司的弟兄起了冲突。如今甘愿受罚,以为后来人戒。”宋江一边说着话,一边用食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 李元看他动作眼睛一亮,脸色越发好转,笑呵呵的道:“如此说来,也是为国家出力心切,既然误会已经消除,自然不会非要他等如何。” 说着,手又捻上了胡须:“受伤的人每人给两贯钱,也不能让下面人光出力没有实惠,省的寒了人心。” 宋江拿眼示意了下朱仝、雷横两人,三人一起站起行礼道:“多谢知县大人赏赐,我等先替弟兄们谢过了。” “哎~”李元一脸笑容的摆摆手:“都是为了郓城县安危,值得什么。” 江姚在一旁摸着下巴看着他们,见李元为之前的冲突定了调子,不由笑了下想要给东主吹捧两句,哪知李元又突然开口道:“押司,二位都头,可知那伙贼人有多少?” 三人闻言互相看了看,朱仝与雷横依然不说话。 只宋江之前和方翰有过沟通,低头想了下含糊道:“准确数字不知,约莫当有二三百之数。” 李元站起身走了两步,看了眼江姚,姚江有些疑惑的看了自家东主一眼,心知这是有事让他配合,却不知究竟何事。 李元忽然转头问朱仝道:“本县有多少兵马可动?” 宋江听了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插言道:“知县大人如今……” “四百。”江姚心道原是这事,想起之前看的公文,开口将话接过来:“除去守城军士,余下的厢军军士,尚有四百余人可动用,若是加上县衙衙役,当有能再加半百之数。” 朱仝与雷横听到此也意识到不对劲,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蹙起眉头低头不语,只暗中窥看着神情有些兴奋的李元。 果然,李元吐出的话让在场五人中三人的血凉了一半:“既恁地,本县身为这郓城县父母官,万不能让这伙贼寇如此轻易在这梁山立寨,乃至威胁本县百姓生活。” 说着,摇晃起脑袋道:“兵法有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我等以优势兵力先占据战场主动,然后逼迫……” “知县大人。”朱仝听的面色有些发白,连忙站起来拱手低头道:“本县县尉刚刚告老,新任县尉还未到任,这出兵一事……” 李元大手一挥:“无需担心,县尉不在,则本县有兵马都监之职责。” 朱仝暗暗叫苦,硬着头皮道:“非是小人要泼知县大人凉水,实在是梁山这伙贼寇实力非同小可。” “如何个非同小可法?”李元走到朱仝面前盯着他道:“你可与他交过手?” “未曾。”朱仝低头直言。 李元冷哼一声:“那你如何知他实力非同小可?” 朱仝苦笑一下:“这……小人曾在五间楼见过那贼匪一刀砍开人衣服而不伤皮肉,实乃小人生平之仅见。” 李元皱着眉头看着他:“连人都没能杀死,有何可赞叹的?” “啊?这……”朱仝被李元这一问给弄的愣住了,雷横在后方也是低着头睁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左右一个贼厮而已,伱们多上两个人就砍死了。”李元摆了摆手,不想再听朱仝说什么。 朱仝大急,手伸了一下又缩回来,口中焦急道:“不是,知县大人,这人……” “我只问你如何能征剿这梁山!”李元不耐的打断,隔空点着朱仝道:“只说如何做!” 朱仝见说好似抽调了精气神一般,口中却依然回话:“若要征剿梁山需要船只,本县没有这许多舟船用来……” “那就征用。”李元一挥手制止了朱仝的话:“附近村子多征集一些船只。” 扫视了下三人,李元一犹豫,转头看向宋江:“宋江这事你去办,务必保证舟船数量。朱仝、雷横到时你等与赵能兄弟二人带兵一起前去将这伙贼匪剿了,不信一伙刚来的匪徒能在这郓城县翻上天去。” 说完没听见有动静,李元把眼睛一眯,扫了三人一眼道:“怎么,本县说话没听到吗?” 宋江三人面面相觑,深知李元性子的三人无奈躬身道:“谨遵知县大人之命。” 李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三人:“这才对,行了,你们赶快出去准备,明日本县会将出兵之时告知你等。这剿匪乃是大事,一刻耽误不得,不然这满县的百姓岂不是都要活在匪徒的刀锋之下,这让本县的良心如何能安?” “小吏等人一定替知县大人分忧。”宋江郑重地拱拱手,扯了朱仝、雷横两人一下退了出去。 等这伙人走了,江姚对着李元有些不解地开口:“东翁,尚有一年半载地恁就可以右迁离开此地,何必多做这剿匪之事?” “太久了啊。”李元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年半载……哼,到时候肥差都被挑走了,他人吃肉我喝汤……不,遮莫到时候汤都没有一口。” 放下茶盏,李元将身子靠在椅子上:“这京东一带风平浪静的,若本县一直没有功绩,确是只能熬着年限再想法子迁走。 然而天可怜见,这流窜来了一伙人数不过三百的贼寇,以本县四五百之众的兵马岂不是手到擒来?呵,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江姚想起方才宋江三人难看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安:“东翁,这事若是有个万一……万一这伙贼匪实力强大,发生不忍言之事……” 李元摇了摇手道:“四五百对二三百,断无战败的道理。” 江姚张了张口又闭上,缓缓点头。 …… 宋江三人出的后堂,脸色都有几分难看,行走之间步履沉重,尤其朱仝一张脸变化极大,已是阴的能与天上的云层相媲美。 “公明哥哥。”似是受不了适才在房里受的委屈,朱仝待走到四周无人之处实在忍不住道:“知县大人如此草率,我等如何自处?这满县城的兵说是有五百,可实际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五十之数,何来足额的军士给他使用。” 宋江叹了口气:“兄弟说的我如何不知,只是知县大人如今铁了心的要伐这梁山,你二人若反对也阻止不了,恐怕今后挂落也不小。而若是说出实情……唉!” 宋江叹了口气,朱仝雷横两人也跟着叹了气,这军中吃空饷已是惯例,郓城县五百兵额还能有三百五十人已经算好的,其余地方严重些连半数都没有。 雷横也是黑着脸,只是他一脸的伤痕也看不真灼,只是闷声道:“那叫邓飞的没甚能耐,只那领头的人是个麻烦,那等武艺若是战场上遇见,恐不是好惹的。” 朱仝闻言也是叹口气:“厢兵不擅战,今次若去实不知要死多少人,知县大人这兵书读的一知半解,分明是让人送死。” “噤声。”宋江瞪他一眼,转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方才摸了摸自己的短须,寻思一下开口道:“也不尽然,若是梁山贼寇只那领头的奢遮,其余如那火眼狻猊般,那还有两分机会。” 朱仝摇头:“莫忘了还有一个道人,这两人用刀都是奢遮的,也不知杀没杀过人。” 宋江突地脸色一苦,转头看着二人涩声道:“似此说,愚兄想起一事我等却是做的不够。” 朱仝与雷横看看宋江:“公明哥哥何事?” 宋江嘴里有些发苦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等如今却只知道一个邓飞,那领头的与另一道人姓甚名谁咱们全然不知,而彼等立寨水泊梁山,恐是将我等底细全都摸透了。” 朱仝与雷横面面相觑,朱仝涩声道:“一时烦恼却是忘了此事,公明哥哥说的有理,遮莫确是如此。” 雷横表情阴晴不定,半晌开口:“不若回去继续盘问那几个荆湖来的,他们掌握的情况似是比我等要多。” 宋江苦笑:“切莫用粗,如今知县大人这边已是同意宽待他等,若用了手段却是不好交代。” 宋江又抬头望了望天:“天时已经不早,劳烦二位贤弟去找他等问话,愚兄却是要去征集用船,如此……” 雷横脸上变颜变色,不由看了眼朱仝。 “公明哥哥且慢。”朱仝接到雷横的眼色,顿时打断宋江的话,苦笑着道:“还是请公明哥哥和我二人一同去吧,这舟船不急一时,不若稍晚一些征集,给我等一个喘息的机会,只不误了出兵一事即可。” 雷横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赞同。 宋江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他二人的意思,这两人今天和荆湖那伙人争斗一场,彼此关系并不融洽,动些手段的话还能撬开这些人的嘴,若只是寻常问话,甚有可能一推二五六,来个一问三不知,偏巡检司内也没几个好脾气,这若是争吵起来…… 罢了罢了,再闹起来就没个头了,我还是走上一遭吧。 “好,我与二位贤弟同去,只是如何做却须听我的。”宋江黑脸上露出笑容,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别说双方关系不错,就是普通同僚,他也断没有将人往死路逼的必要。 “应该,应该,一切都听公明哥哥的。” 朱仝、雷横二人大喜,连声答应,簇拥着宋江朝外走去,似是去了些心事,几人行走间轻快了许多。 感谢好汉我曾拥有理想、好汉飞奔的哈萨克斯坦大白猪、好汉不知东方天际白、好汉宋朝的阳光、好汉来自奎尔丹纳斯岛的余烬、好汉伪书b、好汉真的古德里安教授的月票~ (本章完) 第79章 我要征梁山(二) 第79章 我要征梁山(二) 春风习习,湖水被吹起一个个褶皱,在阴暗的云层下显得有些幽深。微寒的气息里夹杂着丝丝水汽,让人有种湿冷的感觉。 宋万拄着扁担,将担子搁在一旁站在岸边有些傻眼,方才一路行来光幻想着上山的情形,却忘记了此处乃是水泊,应该先去找一条船。 抬首望了望四周,一片片的芦苇荡,风一吹,纷纷随风摇曳,看起来美不胜收,就是没见到一艘类似船的物体。 直娘贼!还要绕路找船。 宋万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无奈的将扁担拿起,弯腰将担子挂上去,就听后面有人问他:“兀那大个子,你在这里窥探个甚?” 宋万一惊,猛地放下担子,按住腰间的手刀转身,见是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正拿着炊饼站在后面好奇的看着他。 “你是谁?”宋万有些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汉子,他现在背着海捕公文,稍有人对他注视时间长些就紧张。 “是俺先问的。”那汉子看着宋万,看他神情紧张,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知他在紧张戒备,眼珠子转了下道:“不过告诉你也没甚事,俺叫马灵,有个诨号神驹子,那汉,伱端的是谁?” 宋万吐出一口气,他听柴进说起过此人乃是吕布的徒弟,登时浑身松懈下来,面色大喜,站直身体道:“俺乃宋万,江湖朋友见俺长得高力气大,都唤俺云里金刚。”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俺这次是经柴大官人介绍投奔梁山吕头领的。” “来上山的?”马灵听了也是面色一喜,连忙接过宋万手中的信,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起来。 “怎样?没骗恁吧?俺真是柴大官人介绍来的。”宋万见马灵半晌不说话,以为他兀自不信,连忙出声问道。 马灵抬起头,面有难色的看了宋万一眼:“俺不识字。” 宋万脸色一僵:“……” 闹半天,你这是消遣我呢? 马灵见他神色不善,摸着脑袋哈哈一笑道:“好汉莫急,俺不识字,山上有的是识字的,咱们先上山去。” 宋万这才吐出一口气:“恁地好,只是没有船怎生去山上?” “稍等。” 马灵说完,一阵风一般的跑向身后的林子,速度快似奔马,让宋万大开眼界,只是不知他到底是要做甚。 不一时,马灵又从树林里如一阵风般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张弓及一只响箭。 “这是……”宋万心中隐隐明白,只是还是往着马灵的方向看去。 马灵笑笑没有答话,只是弯弓搭箭,对准远方一箭射去。 尖锐的啸声回荡在空寂的水泊边,刺的人耳膜有些不适。 不久,一艘小船伴着划水的声音从芦苇荡中驶出。 “走,来船了。”马灵热情的帮宋万提起担子,两人一先一后上了小船,在晃晃悠悠中回了梁山。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修建,梁山此时已经变了不少,少了几分原始的景象,多了不少人工开凿的痕迹,只是如此一来也显得越发险要,一个陷人的山寨已经初具规模。 “果然好地方。” 宋万发出了每一个来水泊梁山之人的感慨。 “俺师父呢?回来了吗?”马灵拽住一个当值的喽啰问道。 “寨主已经回来了,不过二寨主受了些伤。” “邓飞哥哥伤了?” 马灵吃了一惊,连忙朝山上跑,一溜烟儿的功夫已经奔出二三百米,宋万在后面看的焦急,柴进给的信还在马灵身上,他跑了,自己找谁去? 正当他在犹豫是否喊住马灵时,已经跑远的神驹子猛地站住,又旋风般的跑了回来一把抓住宋万的手腕道:“快,和俺一起上去。” 宋万自是听到了那喽啰的话,心道今后都是一个寨子的兄弟,如今有人受伤当跟上去看看而不是等在这被人迎上去,后者不利兄弟义气。 当下点头道:“恁地好,头前带路。” 当下两人迈开步子朝上跑去,拐弯抹角的一路跑到居住的区域,马灵轻车熟路地将宋万带进一栋屋内。 不出意外,屋内站满了前来探视得头领。 此时天色昏暗,屋内已经点起了烛火,摇曳地火光将屋内众人地脸色映照得忽明忽暗,马灵开门得瞬间,一股气流冲了进来,吹的烛火不停晃动,也使得这一班壮汉得神色越发狰狞。 “师父,俺回来了,邓飞哥哥没事吧。”马灵看到坐在床边的吕布开口道。 “俺有什么事情,哥哥太紧张了罢了。”邓飞坐在床上笑着道,他脸色有些蜡黄,被柳元和段三娘轮番捶了一顿,受伤不轻。 吕布点了点头,刚要说话,敏锐的看到马灵身后有一高个儿大汉站在那:“后面那位是……” 马灵一拍脑袋,连忙自怀里取了书信双手递给吕布:“师父,这汉子叫宋万,是柴大官人介绍来的,这是书信。” “哦?”吕布连忙接过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站起来几步走到宋万面前拉着他的手道:“某盼贤才如久旱盼甘露,今能得宋贤弟相助实乃天幸。” 宋万头次被人如此对待,当下大为激动,连忙拜倒在地:“向日听闻玉面飞将的威名,常为不能拜识尊颜而懊悔,今日能得见哥哥实是万幸,且受小弟一拜。” 当下推金山倒玉柱的与吕布见了礼,却因低头没见到吕布听到他绰号时那怪异的表情。 “宋万兄弟且起,今后都是同一锅里吃饭的弟兄,不必如此见外。”吕布受了宋万的礼,一把将他拉起来:“来,某给你介绍一下众弟兄。” 因着邓飞受伤,此时众人都在屋里齐聚探望,也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吕布将人一一给宋万引荐了一番,宋万也自乖巧,对众人甚是礼敬。 “好了,此时也不早了,都去大厅准备开饭吧。”乔冽在旁看出邓飞似乎有些疲倦,开口相劝众人先离开。 “是极,乔冽哥哥一说俺还饿了,走走走。”卞祥笑着摸了摸肚皮,当先低头走了出去。 “邓飞哥哥好好养伤。”薛灿说了一声也走了出去。 “俺去给哥哥把饭拿来。”马灵一边叫着一边飞快跑了出去。 “宋万兄弟今日第一次上山吃饭却是有福了,今日哥哥他们下山买了些肉食回来,周大胖子正欢天喜地的做着,估摸晚上膳食丰盛的紧。”萧海里一把搭在宋万肩上,拥着他朝外走。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纷纷离屋而去,吕布拍了拍邓飞肩膀道:“好生在这将养着,某吃完饭再过来看你。” 邓飞苦笑:“俺没事,不劳哥哥费心,却又不是要死了。” “说甚不吉利的话。” 乔冽伸手拍了怕了邓飞,同吕布出了屋子。 “哥哥。”乔冽四下看了看,见众人都在前方远处走着,压低了嗓音道:“那宋万有甚奇特之处,值得哥哥如此推崇他?” “并无。”吕布也低着嗓音摇了摇头:“柴大官人并未注明其有特殊本事,遮莫就一普通江湖汉子。” 乔冽眼神一转:“千金市骨?” 吕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笑道:“某这几日看书所得。” “贫道明白了,交给贫道。”乔冽点点头,望着宋万的身影一笑:“却是个好材料。” 吕布迈着步子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天空的眼神有几分思索。 …… 郓城县,巡捕司。 往日脏乱的班房今日特意打扫了一遍,空气中不再弥漫着汗酸与脚臭味儿,反而一股肉香与烧酒的味道占据了人的鼻腔。 数条壮汉与一壮婆娘围着桌子坐着,彼此间没有热络地话语,也没有融洽地氛围。相反,相互瞪着眼别苗头的倒是不少。 “宋三爷,我等可是掏了足有二百贯钱的钱钞,说好要放我等离开的,怎生又不准我等走了?”方翰脸色有些铁青,他之前同宋江私下商议请宋江帮忙,这黑厮满口答应只要拿出二百贯钱就能脱罪,怎生现在又来这一出? 此次出来,端的是羊肉没吃着,反而把自己身上的肉给割出去不少,真真是赔本儿买卖。 “呵呵呵,方兄哪里话。”宋江笑眯眯的握住了酒杯,一只手指摩挲着杯子外壁道:“小可既然说了能帮众位,自然不会食言,只是此时不便送各位出去,且先在此吃上一杯酒水,待天色黑了,各位自可离去。” 方翰的脸色这才有所缓解:“既恁地说,我等没事了?” “小可虽不是名震江湖的好汉,可也是一言九鼎的汉子,说了只要罚钞就会没事,自然没有食言而肥的必要。”宋江摇了摇头,端起酒杯道:“只是宋江除了公务外,也最爱结识各路英雄。因此自作主张在这里摆上一桌酒席请各位好汉吃上一杯,还请海涵。” “宋三爷及时雨的名声我等也是听过的。”柳元见说眯起了眼睛,旁边段二闻言则是喜形于色。 “宋三爷来我没有意见。”段五一只胳膊压着桌子斜坐着,猛地一指对面:“只是恁叫这厮来作甚!” 他对面坐的正是雷横,听了段五的话不由大怒,一口口水啐到地上:“你当俺愿意来看你这撮鸟?不是公明哥哥,给爷爷钱爷爷也懒得张你一眼。” 段五一拍桌子:“你这厮讨打不成。” 雷横也不甘示弱:“也不知谁被打了。” 很晚才会有第二章,各位别熬夜,早些睡觉~ (本章完) 第80章 我要征梁山(三) 第80章 我要征梁山(三) “你待怎地!”潘忠也一拍桌子,雷横趁他醉酒将他击倒,还在头上补了一脚,现在他脑袋还隐隐作疼,一侧的脸庞高高肿起。 “各位英雄,各位好汉,消消气,都过去了,过去了。” 宋江连忙站起一把按住想要暴起的雷横,一只手冲着段潘二人连连摇摆,忙不迭的安慰着众人。 段五、潘忠哼了一声,扭着头看向别处,免得看到雷横来气。 雷横也是冷哼一声,只把眼抬高望着屋顶,眼里兀自不忿,只是宋江于他有进言之恩,他也不想宋江难做,干脆眼不见为净。 宋江呵呵笑着,端起眼前的瓷杯:“各位,今日不打不相识,小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京东路之外的豪杰也是高兴。且满饮此杯,让之前的不愉快随酒而去。” 旁边朱仝首先响应端起了酒杯,雷横在一旁磨磨蹭蹭的,不过想着是宋江主动敬酒,也终于伸手端了起来,只心中如何想不得而知。 方翰则是笑眯眯的依言端杯,宋江‘及时雨’的名头在山东河北两地响亮的很,反观他们段家,也只在房州一地有些名声,如今江湖大豪主动向他们敬酒,以后说出去也有面子。 段二、柳元等人也跟着纷纷跟着举起杯子,段五与潘忠还待摆架子,被方翰与柳元一人踢了一脚,只好也跟着端酒起来。 “干!”宋江以袖遮面,一口饮尽。 “干!” 众人纷纷跟着喝了一杯。 宋江乐呵呵的落座,拿出那交往豪杰的本事,与这个说两句,与那个喝杯酒,不多会儿功夫,气氛就被他炒热起来。 不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吃的满面通红,脸上的表情却都比初始轻松不少,甚至能带上点儿笑容。 “哈~”段三娘呼出口酒气,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后背被剑鞘砸到的伤处隐隐作痛,三娘没去管它,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宋江道:“宋押司,恁今日找我们吃酒并不是只要化解你我两家恩怨吧?有什么话就说吧,冲恁这敞亮的做派,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方翰瞪了段三娘一眼,这般沉不住气能成什么大事,无奈,他也知这后辈性格,只得端着酒杯冲着宋江道:“宋押司勿怪,三娘就这直爽的性子,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宋江呵呵一乐,拿起酒杯同方翰道:“三娘子性格直爽,此才是江湖儿女,小可如何会怪?” 说罢,两人一饮而尽。 宋江放下酒杯,提起酒壶替方翰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方才放下道:“不过三娘子说的没错,确实有一事要向几位打听一下。” 方翰笑眯眯的捋着胡须:“宋押司请问。” “那小可就直言了。”宋江依然带着不变得笑容,旁边朱仝与雷横等人也都竖起了耳朵,听着他二人交谈。 “今日那邓飞是何人,之前方翰兄弟已经说了,小可也已从海捕公文上找到,只是和他一起的那两个汉子可否也告知一下?” 方翰柳元一伙人面色微微一变,段三娘咬了口鸡腿,看了眼宋江道:“没弄错的话,那个领头的当是吕布。” “嗯?是他?”宋江听到这熟悉的名字,猛然间想起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个骑士,心中暗忖:难怪今日看着面熟。 “玉面飞将吕布。”柳元一抬手,闷闷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从辽地来的强寇。” 施俊也在一旁接口道:“他等曾在沧州柴进庄园中暂住过,那里人都知道。” 宋江思索一阵,开口道:“这人既然号玉面飞将当有几分本事,遮莫是个擅长骑射的?” 朱仝与雷横同时心中一动,看向施俊。 柳元却把话接了过来:“不知是不是真的,只在打听时听到过几件事。” 施俊在旁听着柳元说话,面色也有些古怪起来。 “哦?还请柳兄弟说下。”宋江抬起杯子示意一下,喝了口酒。 柳元也是回了一下,一口喝了杯:“那里庄客说那吕布来大宋前在辽国杀了十几个二十八宿的将军,在河北又杀了黑面瘟神李勉救了无数人命,说他长得青面獠牙腰围八尺的。哼,身材确是雄壮,只哪里是什么青面獠牙,说他是个钻娘们儿裤裆的面首都可。” 宋江三人面面相觑,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们也分不出来,只是可以肯定,不是个能轻易拿捏的人。 踌躇再三,宋江看着他们道:“既如此,小可有一事相商。” “押司请说。” 宋江面色诚恳的看着众人道:“小可知道各位英雄想要捉那邓飞,眼下正有一机会,本县知县大人决意剿灭梁山贼寇,是以希望各位英雄能一起随军出征。” 席间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的动作似乎都被冻住了,具都纷纷看向宋江。 半晌,柳元涩声道:“此乃贵府知县的意思?” 宋江摇头,神色恳切地道:“此乃宋江一人之请求,与知县大人无关。” 方翰低着头思索,半晌拿起酒杯喝了口道:“此事我等需要商议商议,明日给押司答复可好?” “自然,来来来,吃酒吃酒。” 宋江呵呵笑着,端起酒杯重新劝酒。 一时间屋里再次恢复了喧闹,只是声音比之方才要低了些许。 …… 夜色渐浓,漫天的云层依然笼着青空,没露出半丝月亮的光华。 郓城县一处院落内依然亮着灯火,数条人影被烛光映在窗上,看起来格外宽大魁梧。 “姑丈,适才酒席间那宋江说的可要答应?”段二坐在椅子上看向上首的方翰。 “要去你们去,老娘我自回房州去。”方翰还没言语,一旁的段三娘直接开口接上话茬,看她神色间甚是不耐:“从家里到沧州,从沧州到郓城,又是买舟船又是给县官儿上贡,费了多少时日与钱财。” 冷笑两声:“若是答应了那什么及时雨的请求,接下来遮莫是要把命搭在里面了,我不去!” 段五开口激她道:“三姐,伱莫不是怕了?” “呸!老娘是怕了,怎地!一刀鞘差点儿将老娘的命打掉,真对上还不是让他等给砍了脑袋?”段三娘一拍桌子道:“要去你们自己去,到时候都死在那鸟梁山,老娘我自己给父母送终。” “呸呸呸!三姐,这叫什么话,恁地不吉利。”段二朝地上连啐几口嚷嚷道。 “就是,三娘子,这话忒不吉利了,呸呸呸!”施俊也是一脸嫌弃样。 “好了好了,先别吵。”方翰无奈的摸着胡子:“三娘子,老汉我也没说要答应啊。” “那恁当时不拒绝?”段三娘兀自瞪着眼睛看着方翰。 方翰脸上踌躇一下,尴尬一笑:“这不是要回来大家商议一下吗?” 段三娘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那恁慢慢商议,我先回屋睡了。明日老娘就启程回去,你们要出事丢了狗头,家中父母自有我照顾。” 说完拉开房门径直出了屋子,“哐”的一声将门摔的山响。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施俊叹了口气道:“三娘子说的不无道理,今日那刀差点劈我做两半,我是怕了那吕布,此事不奉陪了。” 说完,冲着方翰拱拱手,也自出门去了。 方翰叹了口气,看了看面色不甘的段二段五道:“事已至此,明日回绝那宋江就是,且去睡吧,明日一总回去。” “是,姑丈。” 段二、段五两人心有不甘,有气无力的答应一声,走出房门睡觉去了。 只剩下方翰在屋子里闷坐半晌,叹口气,也安歇了。 …… 段三娘等人在商议的时候,柳元与潘忠也在另一间屋子里对面而坐,两人都是一般的紧锁眉头,看着桌面不言不语。 好半天时间,柳元活动了下身体,看着潘忠道:“贤弟,我意跟着宋江冒一次险,毕竟此次前来梁山就是为了那邓飞,若不拿了他回去,那钱财你我也得不到手。” 潘忠皱着眉头道:“只这伙人能耐不小,恁也说了辽地、河北好几个好手跟着那吕布一起,似此我等怎生抵挡?看段家人神色,遮莫他们是不愿招惹那梁山。况且柳兄也当知官军都是靠不住的,你我帮了他莫要再被他们拿去当梁山同伙邀功。” 柳元点点头:“贤弟所言甚是,只是宋江在江湖上名声甚大,当不会如此行事。况且,我等也不必非要帮官军去剿那梁山。” 潘忠闻言看着柳元迟疑的道:“柳兄的意思是……” 柳元阴狠的看着桌子道:“你我目标只在那邓飞,何必非要和那伙山贼草寇拼个你死我活,让官军自己去做就是,那两个都头为兄看的出,都是好手。” “姓雷的算甚么好手。”潘忠嘟囔一句,却还是点点头:“只恁说的对,我等没必要为了官军去拼命。” 柳元点头道:“既恁地说,明日为兄就去寻那宋江,只是此次总也要敲他们一副兵甲用用。” 潘忠鼻子哼了一声:“怕就怕他们连兵甲武器都一发卖了。” 柳元苦笑:“当不至于此……嗯,不至于,贤弟多心了,且先去睡吧,夜已经深了。” 潘忠点点头,扶了扶额头道:“是该睡了,今日被那姓雷的狗官踢了一脚,脑袋还正疼着。” 说完,站起身出了柳元房门往自己房间走去。 潘忠的屋子不再柳元隔壁,两人房间中间隔了个屋子,乃是租赁给他们跨院的屋主人儿子的,如今那人在外讨生活不在家住,只是屋主人也不愿租给别人,宁愿一直空闲着。 潘忠走过这屋子,进来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就怀里取出火折子点了油灯,猛地察觉不对,回头一看有意黑衣人正坐在阴影里看着他。 “谁!”潘忠本能的低喝一声。 就见那人抬起手嘘了一声。 潘忠拿着油灯走近一看来人:“是你?” 感谢好汉七月安然、好汉喻皇大帝、好汉一筷子、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猫狗鸡羊、好汉宇幻夜、好汉气质拿捏得死死的、好汉20220828001129671、好汉玖年小书虫、好汉20210912193354105、好汉我想有个萝莉的女儿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的打赏~ (本章完) 第81章 石碣村(一) 第81章 石碣村(一) 翌日清晨,天色依然阴沉,春日的寒风带着细密的雨点儿落了下来,将道路上的泥土打湿。 收拾好行囊的段家众人同宋江辞行,自顾自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宋江对此也无可奈何,虽然他极力想要这些人加入征讨梁山的队伍,然而面对去意已定的段三娘和施俊,宋江也说不出硬要人留下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伙男女离开郓城县。 “还好有二位好汉愿意襄助我县,宋江感激不禁。待破了梁山草寇,战利品随二位捡取。”宋江满脸感激的拉着柳元、潘忠许着大愿,潘忠武艺如何不知道,只这柳元是个奢遮的,以雷横武艺尚且胜他不过,当是个能帮上忙的。 “宋押司客气了,向日听闻哥哥大名无缘一见,今日不想有幸能一起共事,实是大慰平生。”柳元笑呵呵的回应着宋江:“只我兄弟二人未带兵刃甲胄,上阵不免会有些危险,不知押司能否替我二人准备兵甲?” “是极,还有马匹,我二人都善骑战,有马的话更能发挥武艺。”潘忠点头补充:“不知何时出兵梁山,宋押司可否告知我二人?” “此乃应有之义,二位莫急,且先随小可去兵械库,取了甲仗再说,马匹虽然不是什么良驹宝马,却也有堪骑乘的。”宋江笑呵呵地道:“小可晚点还要去征集舟船以供征缴之用,不忙于一时。” 柳元潘忠自无不可,当下随着宋江一路到了甲仗库,守备库房的人见是宋江甚是客气,连忙请了众人入内,宋江让二人自取兵甲,然而郓城县非是刀兵之所,保有的兵甲器械种类稀少,完好无损者也是不多。 柳元潘忠二人无奈,只好矮子里面拔高个,挑来拣去柳元拿了精炼掉刀一把,皮甲一副,手刀一把,铁弓一张。 潘忠则拣选长矛一杆,精铁打造长剑一把,同样拿了一副皮甲,一张铁弓。 “好!”宋江一直候在外面等二人挑选兵器,此时看二人选完走了过来道:“尚请二位贤弟随小可去巡检司等候,马匹已经带了过去。” “多谢押司。” 柳元潘忠连忙拱手致谢,宋江摆摆手示意无妨,三人说笑着一同朝巡检司而去。 …… 今日的雨水并不丰沛,没一会儿绵密的细雨停了下来。久已不见得阳光终于刺破了遮天的阴云,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不停有水鸟起起伏伏,时不时的叼着一条尚在挣扎的小鱼飞起,带着点点水滴飞倒一旁大快朵颐。 梁山今日破例晚了些开工,乃是为了在白日再次介绍一番新入伙得宋万给众喽啰认识,待得众人见面完毕,各个头领又带着前去建设山寨要处。 “山寨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一切百废待兴,并不能马上展开行动,座次也未安排。某意等山寨建成之后再行定夺,倒是委屈兄弟初来就要出大力了。”吕布拉着宋万的手有些歉意的看着他。 宋万赶紧摇头道:“哥哥言重了,山寨建设要紧,宋万虽一新来之人,亦是山寨一份子,为山寨做事乃是应当。” 吕布点点头,拍了拍宋万胳膊道:“如此,请兄弟跟着卞祥兄弟一起行动,他会告诉你作甚。” 宋万冲着吕布一抱拳道:“谨遵哥哥令,俺先过去了。” 说完,转身冲着远处的卞祥处走去。 “哥哥。” “师父。” 乔冽马灵二人此时因着吩咐没有走,齐齐上前了一步。 “哥哥,贫道已经找了几个机灵的弟兄出去散风声了。”乔冽贴近吕布低递出一张纸:“另外,今早柴大官人那边也有信过来。” “哦?”吕布闻言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遍,皱起眉头:“此事当真?” 乔冽点点头:“来人是柴大官人的心腹,当做不得假。” “师父何事?”马灵好奇的看着乔冽与吕布,踮起脚抻着脖子想要看那张纸。 吕布看了他一眼,将纸冲着他一摊:“你又不识字,看的出甚来?昨日某交代你的事情可办好了?” “不就是找寻会水的汉子吗?俺都打听好了。”马灵拍着胸脯说道。 “哦?” 吕布与乔冽对视一眼,笑着道:“说来听听。” “俺问的几个贩鱼的牙子,都说在咱梁山泊左近有一个名叫石碣村的地方,那里惯出会水的汉子,只有三人十分奢遮,乃是一母兄弟,皆姓阮,大名倒是好笑,叫做小二、小五、小七,皆是水性精熟,武艺过人之辈。 只这绰号倒是挺吓人,什么‘立地太岁’、‘短命二郎’、‘活阎罗’,听起来怪唬人的。且这三兄弟都不是什么老实人,阮小二早年间喜同人争斗,近来娶了婆娘老实了些。阮小五好赌,经常赌起来不着家,也曾多与鱼牙子打斗,那阮小七同阮小五一般无二,只传言他对官府更是多有怨言。 还有一对姓刁的汉子水性也是不错,哥哥刁桂号‘无毛螃蟹’,弟弟刁椿唤‘扁头鲻’,只这家人老实本分,兄弟俩除了打渔贩卖不做他想,另外还有些渔民,水性没这几人好,却也是难得的水里汉子。”马灵看着二人娓娓道来,说的头头是道。 吕布望了眼乔冽,看他点点头,随后对马灵道:“甚好!伱可愿做那军情刺探之事?” 马灵听了,微微思量一下,点点头道:“自是愿意,俺是个闲不住的,宁愿在外奔跑刺探。” “如此甚好。”吕布欣慰的一点头,拍了怕马灵肩膀道:“以后每日跟着你乔冽哥哥读书习字,做军情刺探之事当能识文断字才行。” “啊?”马灵当即垮了脸,叫苦不迭道:“师父,不学行不行,俺跑的快,每次定能准时送回来。” 吕布瞪他一眼:“学!” “是……”马灵泄气皮球一样蔫了下来。 “哥哥,那今日……”乔冽看着吕布有些迟疑问道。 吕布想了想,鼻子里哼了一声:“遮莫没那么快,我等去那石碣村看看,能不能成不说,先结识一番总是没错。” “哥哥说的是。”乔冽点头一笑。 马灵听到要外出,当下满血复活,双眼放光道:“师父,我也去!” 吕布点点头:“行,走吧。” 没走两步突然回头道:“对了,记得带上些银钱。” 乔冽一笑:“不劳哥哥费心,贫道省的。” 吕布点点头,三人当即叫了喽啰过来,划着船出了水泊,往石碣村方向而去。 …… 石碣村处,三三两两的渔船进进出出,有人从船舱里提起半人高的大鱼展示给村人看。 “刁大郎,打鱼回来了啊。” 相熟的村民打着招呼:“哟,你这无毛螃蟹夹了个大货啊!” “今天运气好,一网子下去就上来个大的。”刁桂腼腆一笑,他二十多岁,四方大脸,身材也四四方方,面色通红,两腮处有着刚硬的胡须,看起来有些像螃蟹,可惜脑袋上没有毛,因此村里人都叫他无毛螃蟹。 “恁地好,卖了钱别忘了娶个婆娘孝敬恁老娘。”有人开玩笑道。 “哪够呢。”刁桂却是正色解释着:“现今娶婆娘难着哩,媒婆都看不上俺这样的。” 众人笑了笑:“谁还不是啊!” 当当当—— 大钟的敲击声响彻在村子上空,还待聊两句的汉子们皆是皱起了眉头,回望着村子。 刁桂将鱼放入船舱,开声道:“村里敲钟了,约莫有甚要事,赶紧回去吧。” “嘿,不知又是甚鸟事,爷爷刚划船出来,直娘贼。” “可不是吗?下了一早晨雨,刚准备捞两网子就敲钟,敲敲敲,敲他个鸟!” 众人骂骂咧咧的将船往回划,刁桂眼尖,一眼看到远处一汉子身影,连忙操着舟船靠了过去:“小七哥,小七哥!” 那人听了回过头来,但见他生的一脸怪相,双眼有些突出,腮边全是长短不一的淡黄胡须,脖颈尚有些许的乌黑点子,一双大手骨节突兀,裸露的小臂处肌肉结实,正是被唤作活阎罗的阮小七。 “你这螃蟹有甚事?”阮家和刁家关系甚好,阮氏三雄同刁桂与他弟弟刁椿乃是通家之好,属于穿屋过堂妻子不避的那种交情。 “老娘问你这两天为甚不去吃饭,叫俺看着你说一下,一起去家里。”刁桂憨厚一笑。 阮小七挠挠头,尴尬一笑:“这不耍钱输光了,没法买酒食孝敬干娘。” “嗐~瞧恁说的。”刁桂同他把船靠了案,一边拴着缆绳一边道:“今次回了就叫上干娘上俺家来一起吃顿饭,俺娘念叨好些天了。” “成哩。”阮小七也不是那矫情的人,麻利的栓上缆绳:“回去俺和俺娘说下,晚上去恁家吃。” “就是嘛。”刁桂憨憨一笑,将今日收获放入鱼篓浸在水里:“先去看看到底甚事,回头还要叫二哥去镇上卖掉这些鱼。” “哼!遮莫又是收税的事情。”阮小七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 刁桂笑着拉着他胳膊往村里走,不多时,出去打鱼的汉子都回转村里,在村子广场集合了起来。 “官兵?”阮小七看着村子中央站着的几十名军士,奇怪的呢喃一句,同刁桂两人面面相觑。 “都来齐了?”带头的都头乃是赵能,生的人高马大,一脸病色,顶着一个蒜头鼻子。 村长点点头:“都在这了。” 赵能“唔”了一声,抬脚往前两步站到人前,抖开一张盖着大印的纸张,吐气开声:“石碣村的村民听着,因有匪徒自河北窜来我济州,欲在这水泊梁山安寨。 郓城县知县老爷为生民考虑,决意剿灭这伙匪徒,自今日起,你等船只皆被征用了,待归来之日再还给你等!” “这?这怎生可以?” “官爷,我们还指着渔船吃饭呢?” “不行啊,官爷。没船了,我们吃什么?” 村民大惊,纷纷鼓噪起来。 赵能看着乱糟糟的场面皱起眉头,提气吼道:“休要聒噪!此乃知县老爷命令,尔等不欲遵守,莫不是要造反!” 说着手握刀柄,冷冷的看着村民。 轰—— 身后数十名军士齐齐踏前一步,将手中长枪往前一压,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赵能扫视了眼闭口不言的村民,满意的点点头,冲着前面一挥手,当先往前走:“很好!收船!” 身后军士纷纷跟上,从怒视着他们的渔民身前走过,在村子码头处守定,不准村民再过来。 “俺的鱼……” 刁桂看着渔船处无语凝噎,那条大鱼起码能换来两三日的口粮,现在官兵一封,拿不到了。 “直娘贼!” 半晌,阮小七面色铁青,恶狠狠的看着赵能,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本章完) 第82章 石碣村(二) 第82章 石碣村(二) “此处就是石碣村?” 吕布看了看村口竖着的石碑,又望了望面前的村落。 渔村不大,两边是已换上绿装的青葱树木,包裹着中间几十间茅草屋,只有一条能走车马的土路通往村子里分了岔,连接起这个渔村与外界的交流。 “就是此处。”乔冽同马灵跟在后面,听到吕布的话肯定的点点头。 他俩身后则是两个喽啰挑着担子站在那里,等着自家头领做决定。 吕布扫了眼房屋有些老旧的村子,看了看茅屋门口晾晒的鱼干,什么也没说,当先迈步走了进去,身后众人连忙跟上。 “师父,气氛好像有些不对。”马灵凑到吕布身后小声说了一句。 村子里此时人来人往,有人三五成群凑做一堆,有人门口闷坐拎着酒坛,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愤愤不平,嘴中不干不净的嘟囔着什么。 吕布瞥了他们一眼,收回目光道:“莫管闲事,找人要紧。” “哦。”马灵点点头,看了看四周,眼珠转了转道:“俺找个人问问。” 看看身旁一家茅屋前青石上坐着个光头汉子长吁短叹的,马灵一溜烟儿跑过去,蹲在他身旁道:“汉子,和你打听个人,阮小二一家在哪里知道吗?” 那坐在青石上的人正是刁桂,闻言转头看了眼马灵,见他是个生面孔,穿着打扮甚是利落,虽然面色友善,却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剽悍之气。 又好像有所觉一般侧头打量了一番站在那的吕布与乔冽二人,见他两人虽然穿着不错,却一个虎背熊腰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另一个一身道袍看起来精明能干,如此三人搭配很是少见,更有两个伴当挑着担子站在后方,便有些警惕的回望马灵问道:“恁找小二哥作甚?” 马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有个买卖想找他做,不知恁能不能给引见下。” “买卖?”刁桂脸色有些古怪:“若是打渔的买卖你们也不用找他了。” “这是为何?”马灵有些不解的站起来。 刁桂苦笑一声:“船都被官府征集了,谁也没法出去打渔了,恁就算找到小二哥,也是这般回答。” 吕布听了这话眉头一皱,看了眼乔冽。 乔冽点了下头,走上前去拍了怕马灵肩膀,示意马灵退下,自己上前行了个礼:“无量天尊!这位居士请了。” 刁桂连忙站起来恭敬回礼道:“不敢不敢,道长有何吩咐?” 乔冽眉梢一挑,嘴角带笑道:“居士如此大礼,家中可有信道之人?” “家中老娘信道,是以小人万不敢对道长不敬。” “无量天尊!”乔冽又口宣道号,对刁桂道:“我等实是有事找阮家兄弟相商,还望居士行个方便,带我等前去。” 刁桂低头想了想,他也知道阮家兄弟缺钱,这要真挡了人家财路也是不好,抬头看着乔冽道:“既如此,还请道长随小人来,小人带恁去阮家,只现下小二哥与小五哥不在,然小七哥却是在的。” 乔冽笑道:“谁都一样,买卖是找他们三人。” …… “师父,有何事?”马灵是个机灵的,见乔冽主动上前让他退下,必是吕布有事情找他。 吕布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低声回道:“事情有些不对,你且去四周探查一下,郓城县是否已然发兵,若有发现,速速回来禀报。” “是,师父。”马灵脸色一正,脚步快速的朝外走去。 …… “既如此,几位请跟俺来。”刁桂欣然同意,做为阮家的通家之好,他也希望自家友人能过得好些。 “哎?那位小兄弟去哪?”刁桂刚欲转身,突然看到马灵一溜烟儿得跑了,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 “有些东西忘记了,让他去取一下。”吕布走过来,高大魁梧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让老实惯了的刁桂不由咽了口口水。 “哦。”刁桂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口里道:“小七哥平时喜欢在外厮混,也没有个房子,只住在船上,如今船也被官府征了,只得去小五哥那里。” 吕布乔冽对视一眼,双双跟在刁桂的后面,两个喽啰连忙挑着担子跟上步伐。 “他们兄弟三人不住一起?”乔冽有些好奇的问道。 刁桂笑了下道:“小二哥成亲之后就分家了哩。小二哥一家在村头住着,又自己搭了两间房子,小五哥带着干娘一起,只小七哥不耐在家中被干娘念叨搬出来住到船上。” “哦~”乔冽点了点头,看了眼吕布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问道:“这官府是何时征集的船只?” 刁桂在前方叹了口气,身子眼见的佝偻了起来:“晌午左右,叵耐俺还打了条大鱼,如今全没了。” “官府连鱼都扣了?”吕布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刁桂苦笑:“正是如此,俺还想靠那条鱼换些粮食,如今全成了泡影。” 一指前方茅屋转头道:“到了,这就是小五哥家。” 接着又回头喊道:“小七哥,小七哥,有人找恁。” 吕布乔冽打量了下这屋子,有些破旧,茅草搭建的屋顶有一小块光秃秃的,显然屋主人比较懒,没有修缮。院子地面收拾的干净,只是一些需要力气搬运的物件儿杂乱的摆放着,院子一边晒着几张破渔网,房檐下挂着几条已经风干的鱼。 “来了来了,哪个撮鸟没事儿干来找俺。” 不耐烦的声音传出,随即阮小七那张怪脸露了出来:“桂哥儿……” 一眼瞥到吕布那出众的身材与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不由的一怔,扫视一番众人道:“伱们是谁?” 乔冽笑呵呵的站出来道:“小七兄弟请了,贫道法号道清,此次和我家哥哥前来是有笔买卖想要和恁兄弟商谈。” 阮小七脸色一怔,眼睛眯了一眯:“桂哥儿,俺娘今儿还念叨你,你先进去和她说会儿话。” 刁桂看了看阮小七,又看了看吕布等人,答应了一声,去往屋里了。 阮小七走出屋子,冲着众人抱拳行礼道:“见过各位英雄,不知找俺啥事?” 乔冽看了看四邻好奇的眼光,皱了下眉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可有安静的地方?我等带了酒肉,可一边吃一边说” 阮小七低头想了一下:“去俺二哥家。” “听适才那位兄弟说,小二哥不在不是?”乔冽疑惑的道。 阮小七却是古怪一笑:“在的,随俺来。” 随后冲着屋子喊:“老娘,俺出去一下。桂哥儿,麻烦照顾下老娘。” 吕布等人无奈,只得再次跟着他兜兜转转,不多时到了村头离码头近的一间房子。 吕布等人朝远处看了眼,就见数十名官兵分作几个小队守在那里,有一队军士则来回巡逻,只是看样子走的松松垮垮,甚是别扭。 “二哥,二哥。” 阮小七的声音将众人注意力又唤了回来,吕布等人打量了下这处住所,比方才阮小五家要多上两间厢房,房屋修缮的整齐,院子也是干干净净。 “你二哥死了!” 一个妇人嘭的一声打开门吼了一句,就见她穿着粗布衣裙,头上插着一老旧的簪子,身上没有首饰,正掐着腰看着阮小七。 “呀,有客人。”那妇人见除了阮小七还有几个汉子在旁边,吃了一惊,连忙换上笑容,冲里面喊:“当家的,当家的,有客人。” “来了来了。” 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随即一个壮汉走了出来,但见他生的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晴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 “七哥儿。”阮小二冲着阮小七叫了一声,看着吕布等人一抱拳:“原是有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吕布眼尖,这阮小二脖子一侧有数道红印,显是被人用手挠的,再联想阮小七之前古怪面色,他的脸色也变古怪起来。 心下有些好笑,也有几分感慨,吕布抱拳道:“山野之人前来打扰,还望勿怪。” “二哥先开门。”阮小七不耐,连声催促。 阮小二一笑,开了柴门,将众人让进院子。 “且先找个安静的地方。”阮小七拍了下阮小二,使了个眼色。 阮小二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边请。” 又对自家婆娘道:“良人且进屋看着孩子。” 那妇人听了一声没吭,转身进了屋子关上房门。 阮小二走到一间厢房前打开门进去,阮小七跟在他后面走进房间。 吕布见了一马当先,先自走向屋子。乔冽在后方想要拉住他,胳膊抬起一半又放了下来,跟在后面示意两个喽啰跟上。 阮小七看几人进屋,关了门,开口问道:“几位客人端的何人,该能给个真话了吧。” 乔冽眯着眼一笑,伸手示意一下:“奸不厮欺,俏不厮瞒,贫道乃幻魔君乔冽,这是我哥哥玉面飞将吕布,我等在梁山厮混。” 阮小二、阮小七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可是向日在河北击杀黑面瘟神的吕布哥哥?” 吕布点了下头,看着二人平静的一礼道:“正是某,见过小二兄弟与小七兄弟。” 感谢好汉东吴孙十万、好汉猎鲸士、好汉20190325201323152934960、好汉20220319153209115、好汉一见如故和一别陌路、好汉我说了你傻的月票~ 感谢好汉一见如故和一别陌路、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丽娜因巴斯i的打赏~ (本章完) 第83章 石碣村(三) 第83章 石碣村(三) 阮家兄弟连忙摆手同声道:“当不得哥哥如此大礼,这不是折小人兄弟二人草料吗?” 他兄弟三人经常混迹市井,阮小二卖鱼,而他两个兄弟最爱耍钱,常出入一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恰巧最近吕布为在这梁山站住脚做准备,使人拼命在附近传播他等的消息,是以这帮市井之人或许不知他等的相貌,但名字和事迹是绝对灌满了耳朵。 乔冽看着他俩的笑容也是眼神一亮,笑着指着后面喽啰挑来的担子道:“此次前来带了些酒肉,我等不若边吃边聊。” “怎生让哥哥坏钞?” “俺去让婆娘炒两个菜。” 阮小二和阮小七听到有酒有肉,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连忙将二人让到里面坐了,阮小二自去外面让自家婆娘炒热菜,那女人也利索,当下去了灶上生火抄菜,不多时阮小二就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肴进来。 两个喽啰早已经从三个担子里取出酒水摆上桌子,留下一个担子盖着粗布在屋中,自去了外面等待。 “哥哥,乡野小菜不值什么,只是俺家婆娘手艺还算不错,恁尝尝。”阮小二满脸笑容的将盘子摆到桌上。 吕布乔冽自不会驳了他面子,双双伸筷子夹了,菜是寻常野菜,配上风干的河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儿。 “尊嫂好手艺,小二哥倒是个有福气的。来,且吃一碗酒。”吕布赞叹一声,端起了碗冲着阮家兄弟二人示意。 阮小二、阮小七连忙端起碗:“水洼渔人,当不得哥字,哥哥若是再如此说,莫不是要把俺兄弟二人赶出屋去?” “那……小二兄弟,小七兄弟,干!” “干!” 四人纷纷将酒饮了,乔冽招呼着吃肉喝酒,一时间好不热闹。 阮小七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吃了半天酒有些好奇的道:“哥哥今日来寻俺们可是有事?” 阮小二听兄弟问了,也自住了手,只看着吕布乔冽二人。 吕布拿夹了块酱肉放入嘴里慢慢咀嚼着,看着二阮忽然嘴角一勾:“某若说单为来结识二位,却是在戏耍你兄弟。” 见他二人凝神看着自己,吕布伸手拿起酒坛为二人斟上酒道:“某不喜挂弯抹角的说话,某如今在梁山上立寨。” “原来近日在梁山大兴土木的是哥哥。”阮小七脱口而出。 吕布看着他一笑,继续道:“今日前来实是因山寨初建缺少水上英雄,打听得贵兄弟三人武艺超群且水性精熟,这等本事若只每日在此打渔过活,岂不是浪费?因此特来相邀你兄弟三人上山。” 阮小二、阮小七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相视一眼,皆是眼神闪烁,默默无言。 此时乔冽站起,走到那个被留在屋中得担子旁边,掀开粗布取了两个木箱出来放在桌上打开。 阮家兄弟看得清楚,里面都是一张张钱引,不由齐齐睁大了眼睛。 吕布伸手拿起酒碗抬头一口饮尽,抹了下嘴巴道:“这两个盒子里,每个有价值千贯的钱引,还有一个木盒是给小五兄弟准备的,既然现下他不在就没拿出来。” 吕布将身体坐直,双手撑在腿上,低声道:“二位兄弟若愿意上山聚义,且喝了酒,而这钱,就是入伙费。” 阮小七眼睛一眯,脸色有些不善,身子往前压了一下:“恁这是拿钱来买俺们兄弟?” 乔冽摇摇头,在旁接口道:“非也,哥哥立下的规矩,每个上山的兄弟都有千贯入伙费拿,贫道之前也有。” 二阮闻听有些动容,此等事情从未听闻。 吕布看着二人淡声道:“弟兄们把命压在某身上,某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先让弟兄们无后顾之忧,之后能不能搏个前路出来,是某这个哥哥的事。” 阮小二坐在那里阴晴不定,阮小七却是一把将酒碗抄起来咕嘟咕嘟饮尽,又站起身将木盒拿了,拍着胸口道:“俺愿跟着哥哥干。” “七哥儿。”阮小二抬头吃惊的看着他。 阮小七红着眼睛,一脚踩着凳子看着阮小二道:“二哥,哥哥说的对,每日在此打渔过活,俺早就不耐烦了。想俺们兄弟三个何等本事,偏要对那收鱼的牙子陪笑,还要任他们压低价格,俺不服!” 阮小二见说,沉默了起来,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阮小七自己伸手筛了酒,又把起碗来喝了,重重放下酒碗道:“况且今日官府征集船只,不恤民情,不问方便与否,尽皆拿了。莫说这几日打不了鱼如何过活,就这一日无法出船也要有不少人挨饿,这官老爷如此不晓事情,遮莫不如让俺来做。” 看着阮小二依然不言不语,阮小七冷笑一声:“二哥,你往年何等豪情,跟嫂嫂过日子后想要安稳俺理解。只是恁每日与嫂嫂争吵为的什么,还不是因着囊中没钱,如今既然能脱离那穷苦日子,为甚不做?” 阮小二喘了两口气,突然拿起酒碗一口喝干,一手拿过木盒,红着眼道:“俺也干了。这千贯钱让俺自己挣,遮莫要攒一辈子。既如此,不若上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论秤分金银。” “呵呵呵呵。”吕布笑了起来,一拍大腿道:“好,贤昆仲既然如此想,某也给个话,必不使伱等一腔热血白白浪费。” 阮小二、阮小七站起来下拜道:“拜见哥哥,愿为哥哥赴汤蹈火。” 吕布待他二人行完礼,连忙将人搀起来,拉着二人手道:“快快请起,某得二位兄弟相助,如虎添翼也。” 阮小二笑道:“还有五哥儿,哥哥放心,俺们三兄弟向来同进退,他必也是愿意得。” 阮小七跟着道:“二哥说的是,五哥必然愿意,近日他除了耍钱,最爱说哥哥在辽国河北的事迹。” 吕布大喜:“如此甚好,来来来,吃酒。” 乔冽也大笑道:“欢迎二位兄弟上山。” 琢磨一下又道:“贫道之前听闻刁桂刁椿兄弟二人也是水中豪杰,可能一起上山?” 阮小七摇摇头笑道:“刁家兄弟却是不能,他二人过惯了太平日子,不喜凶险之事。” “可惜了。”吕布闻言叹了口气。 当下四人重新入座,阮小二见菜吃的差不多,又去叫自家婆娘添了两个菜,当下四人吃酒直到申时左右。 “寨主,马灵头领回来了。”门外一名喽啰敲门进来禀报道。 随着话语,马灵一个闪身跑了进来:“师父,俺回来了。” 吕布笑了下,拿过酒碗道:“一路辛苦了,且先吃碗酒再说话。” 马灵抬手接过喝了下去。 吕布看着好奇的阮家二人道:“这是马灵兄弟,拜某为师学那方天画戟,因他跑的快,能日行千里,某让他去郓城县打探。” 又对着马灵道:“此二位就是阮小二兄弟与阮小七兄弟,已经答应上山入伙。” 马灵呼出一口酒气道:“既恁地,都是自家人了。师父,俺打探清楚了,郓城县还未出兵,不过城中在调集人马,遮莫也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阮小七赤红着脸道:“恁地好,爷爷正想杀两个狗官解解闷。” 一把抓着吕布的衣袖道:“哥哥,俺今日就跟恁走,这战事来了,俺可要打头阵。” 吕布一笑,拍了拍阮小七:“若都是外面那种,就算来一千某也能胜之。” “哥哥豪气。”阮小二大约是吃酒吃的热了,敞着衣裳露出精壮的胸膛,只是上面道道红痕看的人甚是想笑。 “这可不是豪气,俺师父在辽国杀的那些军士才叫兵,外面那些,啧~”马灵拖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伸手抓着一块卤肉吃了起来。 “兄弟也在辽国跟着哥哥杀过辽兵?”阮小七聪明,听出了马灵言下之意。 乔冽乐呵呵的道:“贫道和马灵兄弟都是跟着哥哥一路从辽国杀回来的,知道的一清二楚。山上还有两个兄弟是哥哥初始在辽国的弟兄,一个叫火眼狻猊邓飞,一个是契丹汉子唤作萧海里,待上山了介绍兄弟们认识。” “如此甚好。”阮小七喜形于色。 吕布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就如此吧,虽然那些官军犹如草芥,某也要回去布置一番才是。” “外面官兵收着船只,哥哥如何回去?”阮小二看着几人问道。 “我等却不是在此下的船。”吕布闻言笑了下,拍拍阮小二的胳膊道:“莫担心,我等自有船回去。” 阮小七眼珠子一转,站起身道:“既恁地说,俺和哥哥一起回去。” 又对着阮小二道:“二哥,恁等着和五哥一起带着老娘与嫂嫂一起,俺先去梁山看看。” “如此也好,只是不知是否麻烦哥哥。”阮小二点点头,又有些担心看向吕布。 “这有何麻烦的,都是自家兄弟,小七兄弟明日一早也正可来接兄弟一家上山。”吕布却是笑了,阮小二这性子遮莫是被生活给磨平了,远不如小七来的爽利,然而山寨也需这种沉稳持重之人。 当下拍了下还在吃的马灵,一行人同着阮小七一起出了村子,往村外藏船之处而去。 (本章完) 第84章 石碣村(四) 第84章 石碣村(四) 日头西斜,在外飞了一天的飞鸟纷纷鼓动翅膀回了窝巢。 光线昏暗的厅堂点起了蜡烛,摇曳不定的灯火将几条人影投在窗上,温文尔雅的说话声音在屋里响起。 “如今本县厢军都已准备妥当,船只也已经从多个村子征集完毕,尽皆停驻于石碣村。三位都头请于明日巳时出发前往石碣村会和赵能都头,然后发兵梁山。”李元坐在上首,一手拿着书卷看着眼前三名壮汉侃侃而谈。 “大人,何不清晨出发突袭水泊,彼时贼寇未有准备,当能一击中的。”朱仝双手抱拳,上前朗声道。 李元一摇手:“此言差矣,白日间那些草寇都在修建山寨,等我军杀到,这伙草寇已经劳作半日,反观我军却体力充沛,彼等难与我等争锋。” 说着站起身来,手持书卷在朱仝肩上拍了两下:“况且行军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本县听闻有义士愿加入剿匪队伍,共击贼匪,证明人心在我这里。我军军士又都是本地人氏,识得地利。而我军主动出击则掌握了天时,此三样皆在我手,怎生会败?” 朱仝、雷横、赵得三个都头面面相觑,有心说什么,但看李元那理所当然不容人辩驳得样子皆是有苦说不出。 “行了,本县叫你等来不是为了商议的,你等才读过几本兵书,下去准备吧。”李元挥了挥手,转过身子背对着三人,示意到此为止。 三人面有苦涩的行了一礼,纷纷推出厅堂。 …… 黄昏时分。 赌了一天的阮小五摸着比脸还干净的钱囊,低头耷拉甲的回了自宅。 “娘,俺回来了。” 阮小五一把推开房门却没看到母亲,顿时愣了下,连忙走入房中掀开帘子进入内屋:“娘,娘?” 转了一圈没人,阮小五登时有些慌神,连忙跑去阮小二家喊道:“二哥,二哥,娘可在你这里?” “嚷嚷什么。”阮小二打开房门看着兄弟道:“娘在这呢,且先进来说话。” 说完出来给开了院门。 “哎。”阮小五松了口气,答应一声,连忙先跑进屋里。 阮小二插好院子的柴门,走到门口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将自家房门关紧。 阮小五进屋就见厅堂里坐着阮小二的浑家抱着自家猴崽子,另一侧则是老娘,二人都是面色有些古怪,心中不由暗自埋怨阮小二:嫂嫂莫不是又和娘吵架了?二哥也是,知她俩关系不好还硬拉一起。 “五哥儿,坐,有件事要跟恁说。”阮小二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阮小五皱了下眉头,依然找地方坐了,心中不停在思忖:是不是最近耍钱耍的太厉害,娘跑二哥这里诉苦了? 阮小二低头思索一阵,开口道:“五哥儿日常在赌场厮混,当也知道玉面飞将吕布之事。” 阮小五心道看来不是为耍钱,神色放松了些许,点头道:“二哥说的是,赌档里常有人说起此人,说他是辽宋两国少有的奢遮人物。” 阮小二点点头:“他现在何处伱可知?” 阮小五奇怪的看了眼阮小二,不明白今日哥子为何在嫂嫂和娘面前提起这人:“有甚多传言,有说他回辽国的,也有说在河北开山立寨的,这两日还有人说来了京东的。” “确是来了京东,就在梁山上。”阮小二点点头。 阮小五瞪大了眼,心中觉得不对,低头微一思索,猛然醒悟道:“二哥如何得知?” 阮小二看着他道:“他今日来了,俺和七哥儿已经见过他,并入伙拜了他做哥哥,明日一早七哥儿来接俺们。” 阮小五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眼一旁坐着的娘亲与嫂嫂。 “莫看了,娘与你嫂嫂也都知道。”阮小二轻飘飘的在旁来了一句。 阮小五站起来,不敢置信道:“遮莫就俺不是阮家人,甚都不知道。” 阮小二翻了个白眼:“五哥儿你一天到晚泡在赌档里,何人能说与你知。” 起身走到一旁拿了个木盒递给他:“俺和七哥同哥哥说了,你也入伙,这是哥哥给的一千贯入伙费。” “入伙费?”阮小五眼睛一亮,一把拿过道:“却是少见,这个哥哥倒是大方。” 打开木盒拿出一把钱引挨个点了一遍,欣喜道:“这钱引虽然现下不能足额兑换,但这多出不少,一千贯有余了。” 阮小二瞪他一眼,劈手夺过放进盒子里道:“这不能给你拿去赌了,且先给娘收好。” 阮小五哭笑不得:“二哥,恁这是作甚。” 阮小二面色严肃的看了自家兄弟一眼:“近日哥哥要和官兵作战,俺们身为水上汉子定是第一个接敌的,且先给俺管好你的手,莫要让哥哥看轻俺们三兄弟。” “果真?”阮小五神色一振:“俺的哥,恁不早说,若早知道要打官府谁耐烦去鸟赌。” 老太太在一旁忍不住道:“二郎、五郎,恁真个要上山落草?” 阮小二一笑:“娘,这世道艰难,恁和俺爹辛劳大半辈子,赚着个甚么?爹生病时甚至都没钱给他老人家请郎中。” 阮小五也走过来蹲在老太太旁边:“娘,二哥说的没错,而且恁知否,这官府建了个稻田务,俺听人说他们正在商议百姓凡入湖捕鱼、采藕、割蒲,都要依船只大小课以重税,若有违规犯禁者,则以盗贼论处。恁看,似此怎生能活?” 阮小二闻言一惊,看向阮小五:“五哥儿这话当真?” 阮小五冷笑一声:“怎生有假?赌档一起耍钱的有个人家里和官府有关系,就是他透露出来的,说是尚未议定。俺看,却是快了。” “似此岂不是要逼死人?”阮小二浑家抱着孩子插了句,转头看向老妇人:“家姑,不若上山吧,这要是苛上重税,一家子如何能活?” 老太太在旁叹口气:“只望你等兄弟莫要做出为恶乡里之事。” “娘,放心。”阮小五开口道:“俺闻哥哥是个仁义之人,河北多少豪杰都在传说他的义举,恁放心。” 阮小二在旁也开口说道:“是啊娘,哥哥人不错,恁莫要担心” 老太太用手摸摸阮小五的头道:“但愿如此。” 当夜无话,一家人各自睡了。 …… 月明星稀。 梁山的工地上渐渐点燃火把,烧起火盆,喽罗们抱着酒坛,三三两两的凑做一堆,近日来不断有头领加入使得这些人也喜气洋洋的对山寨未来充满期待,因此待迎接过阮小七后众人就都散了,各自围成一团吃酒畅聊着,只是酒的供应有限,喝起来有些不尽兴。 临时议事厅内,众头领将桌子拼成一排,让吕布坐了上首,众人各自在两边坐了。 桌子上摆上周大荣为众人精心烹饪的菜肴腾腾的冒着热气,有人起来筛酒,有人腼腆憨笑。 “各位弟兄。”吕布正坐着双手端起酒碗:“昨日有宋万兄弟,今日又有阮家三雄加入我等,使得山寨益发壮大,且饮上一碗,为我等明日贺。” “为明日贺。” 众人纷纷端起酒来吃了,被点名的宋万与阮小七有些紧张,然而更多的还是兴奋,两张粗糙的脸庞未醉就添上潮红之色。 “且先吃着。”吕布抄起筷子吃了口饭食,一众头领早就在山上忙碌久了,皆已是饥肠辘辘,见吕布动筷,纷纷伸手开吃。 吕布慢慢抿着酒,随便吃些,他一直在石碣村待到酉时方回,此时并不饿,只是一边吃一边默默想着心事。 有喽啰走了进来,跑到乔冽身旁耳语一阵,递上一个纸条又退了下去。 “哥哥。”乔冽走过来,凑在吕布耳边低声道:“有探子传消息,郓城县人马将于明日巳时开赴石碣村,然后乘舟来袭。” “这般晚?”吕布看了眼乔冽。 “小弟也不知为何。”乔冽摇了摇头。 吕布放下手,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抬起头就见一众头领皆已停箸看着他俩。 吕布森然一笑,起身道:“各位兄弟,明日将有官军来犯。” “哥哥,让俺打先锋吧。”卞祥一抹嘴巴站了起来:“这每日在山上伐树建寨太也无趣,俺都闲出病了。” “哥哥,还是俺打先锋吧”萧海里也站了起来:“这多时日没发过利市手都痒了。” “哥哥还是我。” “哥哥让我来。” 吕布伸手挥了一下,众人的叫嚣声小了下来,等着吕布的决定。 “此次交战自然要全军上阵,这长时间没有经历战阵,某还怕弟兄们忘了怎样杀敌。”吕布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道:“然我等现在驻扎水泊之中,自是由水军兄弟先出,阮小七!” 阮小七猛地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手足无措一瞬,接着抱拳道:“在!” “明日你卯初出发去接你家人快速回来,莫要让官军拿了他们威胁山寨。”吕布的言语中带着阵阵杀伐之气:“之后由你三兄弟打头,先在水路挫他等锐气,然后——” 吕布伸出手掌一翻:“覆灭他们!” “吼!” 雄浑的吼叫震耳欲聋,好似要将这屋顶掀翻。 乔冽一旁待这群悍匪发泄的差不多了,开口道:“各位兄弟记得尽量活捉他们。” “这是为何?”邓飞有些不解的看向吕布:“哥哥要这俘虏何用?” 吕布咧嘴一笑,露出森寒的白牙:“乡里乡亲的,杀戮过重不好。况且我等要建山寨正缺劳力,有这现成的为何不用?”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笑了起来:“哥哥说的是,让这些官军为我等修建山寨,乃是当世一大妙事也。” 一众强人呵呵的笑了起来,只是眼底似是燃起一簇火焰,烧的人心沸腾。 …… 夜尽月归,天光乍破,寂静的梁山昏暗的晨光众动了起来。 阮小七早早来到金沙滩,带了三五个喽啰,驾了三艘舟船从梁山出发往石碣村而去,不过大半个时辰,三艘载满人的舟船重新驶了回来,船头站着三条兴奋的大汉,看着两旁的芦苇荡,怪笑出了声。 远方,梁山好似睡醒的怪兽,动了起来。 感谢好汉1497027743143985152、好汉猫狗鸡羊、好汉伟哥大、好汉反对哈哈镜、好汉手1357296、好汉坨罗君、好汉方天画戟手中舞的月票~ 感谢好汉冰凉荒野、好汉龍恨水、好汉20230131102253865的打赏~ (本章完) 第85章 初战水(一) 第85章 初战——水(一) 郓城县军营。 一队队的军士列装待发,排着不甚整齐的队伍纷纷开拔出营,在将官的呵斥下踏上剿匪的道路。 “郓城县的知县大人疯了吗?非要在巳时出发,凌晨去偷袭岂不更是稳妥?”柳元在队列里面铁青着一张脸,低声对着潘忠道。 潘忠抬头四处观瞧一下,低声道:“柳兄小声些个,这里都是他们的人。” 偷眼看了下每人注意:“我听说,这知县大人颇有些妄自尊大,说什么日间梁山那帮草寇都在修建山寨,没人会察觉我等出兵,此时正可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柳元啐了一口,依然压低着声音:“这郓城县就没有个知兵之人阻止他?” 潘忠冷笑一声:“这朝堂上何时有过大头巾听过我等武夫之言。” 柳元闭口不言,只是一脸难看的跟着队伍行进,两百余人的军伍随着行军距离增大,开始变得零落不齐,有的军士约莫是走热了,解开了皮甲在胸前郎当的挂着,拖拖拉拉扬起好大的灰尘。 柳元望到这些有些绝望的一闭眼睛:“似此军容,如何能剿灭梁山那伙贼匪?” 潘忠拍了下他胳膊,安慰柳元道:“柳兄莫要气馁,遮莫梁山贼兵比之更加不堪。” “但愿恁地。”柳元重重叹口气,暗忖一群流寇当是比不上官府装备齐全。 春风吹过,举着的军旗猎猎作响,一群看起来像土匪多过军士的队伍在巳初过后浩浩荡荡的开进了石碣村。 许是平日军纪不严,也或许是上官的放纵,这一群行军路上蔫头蔫脑的军士入了村子瞬间变得如狼似虎起来,撬开门锁,踹开房门闯入进去。 “军爷,军爷不能拿啊,这是老汉的今明日的口粮。” “官军抢钱啦!” “直娘贼!征俺们船也认了,连钱粮都抢,究竟谁是匪!” “当家的——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石碣村的村民纷纷破口大骂,拼命上前想要护住属于自己的财产,有性急的人直接伦拳头打了过去,却反被军士围住,拿着刀鞘枪柄一顿打砸差点儿命丧当场。 “爷爷来替你等除匪,拿点儿东西怎么了?” “滚开!遮莫造反不成?” “不知死的蠢物,别逼爷爷拔刀。” 抢了东西的军士骂骂咧咧的拿着东西走开,留下满地狼藉与目露绝望的村民,有相熟的人走过来扶起友人,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坐下,无论男女皆是目露憎恨的看着那伙军士。 朱仝看着军士劫掠心中有些不忍,约束着隶属自己几十名部属规劝着一旁的赵得:“赵都头,似此是否扰民太甚?” 赵得不以为然的瞥了朱仝一眼:“朱都头倒是好心肠,只是如今我等皆要拿命去和那水洼草寇拼,不将儿郎们喂饱了如何让他们出力?” 后面跟着的柳元、潘忠见人起了龌龊,当即落后一步,似是突然发觉今日气象不同一般齐齐仰头观望。 “那却要拿这百姓之物?”雷横心中亦是无所谓,只昨日同朱仝等人一起同人打了一场,这心中不免有了偏向。 赵得嘴角一撇,兀自朝前走着,指了指正在守着渔船的赵能等人:“我家大郎等人在此守了一夜,也要给守卫的弟兄们些奖赏,不然如何激发他等杀贼的心思?靠一张嘴却不会让下面的人替你卖命。” 朱仝闻言面色铁青,冷冷的哼了一声朝前疾走,身旁雷横也没犹豫,跟在身后一起往前就走。 赵得不屑的撇撇嘴,朝着迎着自己等人走来的赵能打了声招呼:“大哥。” “二哥儿来了。”赵能走过来拍了拍赵得肩膀:“朱都头和雷都头怎生走了,恁和他俩说啥了?” 赵得冷笑一声:“有人菩萨心肠,看不得儿郎们发财。” “嗐。”赵能拍了下赵得,一只手扶着刀柄道:“朱都头家境殷实,如何知道下面儿郎的苦楚?莫要管他。” 抬头看后面抬头望天的二人道:“这二位是?” 赵得一拍大腿,连忙伸手引荐道:“看我糊涂了,这两位是自愿加入剿匪队伍的两个荆湖义士。这是财神刀柳元,这位铁蜈蚣潘忠,两人都是奢遮的好汉,之前还打伤过那插翅虎。” 柳元与潘忠连忙抱拳行礼:“山野小人见过赵都头。” 赵能哈哈一笑:“能得二位相助乃是郓城县幸事,且随我来,一会儿请二位随我等一起行动便是。” “都头,我等的马……”潘忠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马匹。 赵能笑了:“找两艘船带上就是。” “多谢都头。”潘忠柳元连忙感谢,跟在二赵的身后朝着舟船处而去。 当下郓城县一众军士集结完毕,在将官的呵斥声中上了舟船。 不多时,一艘艘舟船从石碣村划出,分成两路朝着梁山而去。 …… 春风吹拂,绿色的芦苇纷纷低头迎接原来的客人,哗哗的水声随着船桨的划动在天地间回荡,窃窃私语之声一直没用停过。 “真是个凶险之处。”雷横微闭着伤眼,摩擦着自己钢针也似地胡须高声对着旁边船上地朱仝道。 “确是凶险,这水泊简直就是天然的护城河。”朱仝点头赞同:“再加上这芦苇荡遮住了水面,若是不熟悉水道地人来,真会在此迷失。” 雷横坐在船上,砸了下船帮:“叵耐两个姓赵的竟然分兵而行,如此凶险之处我等合做一处尚且嫌人少,分兵而行岂不是自讨死路。” 朱仝轻轻抚摸着自己惯用的长枪,半晌,一双丹凤眼亮起一抹寒芒道:“事已至此,说也没用,你我只并立上前厮杀就是。” 雷横听了嘿然不语,低着头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英雄嗨~那个不会呀~嗨 英雄哪不会读诗书哇~ 只在那梁山泊里住哇~ ……” 陡然间,一阵怪异的歌声响起,朱仝、雷横二人急忙绰起兵刃,直起身体单腿跪在船上朝前望去。 就见三艘小船慢悠悠从芦苇荡中撑出,每艘船上有着五个汉子,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处站着一个,这三人穿着不同,却皆是短裤短衫,手持留客住。 正是刚刚上山的阮氏三雄。 “来者何人?”朱仝喊了一声,一只手却伸到背后连连示意。 后面自有人明白,连忙拿了弓箭递给他。 “俺家娃丢了,特地前来找寻。”阮小二一脚踏着船头,前倾着身子喊着。 一旁阮小五、阮小七嘴角咧着,齐齐道:“俺家娃也丢了,前来看寻。” 朱仝看着他等的痞态,只觉得一股邪火升上脑门儿:“伱等却不是来消遣我等?” “俺的儿!缘何见了爹却不认了。” 左边船上,阮小七怪叫一声,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朱仝气的脸色发紫,站起来张弓搭箭,手一松,那船在水上一晃,箭矢冲着不知何方射了过去。 “俺的大儿,且来追你父翁!” 阮小五看他射偏大笑出声,当即三只船唿哨了一声,一齐便回。 “该死!快与我并力追上去。”朱仝见船上射箭不似陆地,狠狠一把将弓拍在船舱,转头吆喝军士加快速度。 周遭二十余条舟船一齐发力,齐齐追着那三艘不放,有那射手在将官的指挥下拿起弓箭朝前射去,却多数都偏了开去,少部分侥幸精准的被前方船上的人拿盾牌遮挡住了。 朱仝死死盯着船上三人不放,还未等有官军的船能靠近,就见前方船上站着的三个汉子齐齐发一声喊,竟然跳入了湖水中。 这是作甚? 朱仝皱起眉头,这还未追上前去贼人就主动投河,不合常理啊。 然而很快也不用他思索了。 “有人凿船!” 一艘船的军士发出惊呼。 “这里也有人凿船!” “这里也是!” 朱仝猛然回头,瞠目喊道:“快,拿长枪往水里戳,莫要让贼人继续!” 雷横当先站起来,夺了根长枪戳入水中不停捅刺,口中喝道:“长枪手快点行动,船只进水的想法子跳上别船。” 众军士发生喊,依着两个都头的命令行事,纷纷绰起长枪从两旁刺入水中防备水底的水鬼。 那三只船上的军士则纷纷就近跳上其余的船上,只是不成想,阮家三人见其余船只皆有数根长枪刺出无法凿船,纷纷又回到那三艘船附近想要先把洞口扩大。 三人眼见船体晃动,又在水里窥见上方有人跳帮,不由皆是起了杀心。 那三艘船的军士也是慌张失神,直以为船被凿穿,那水下的鬼定是去找寻他船不在此处,是以放心的站在船边想要跳出去。 不妨三阮在下方窥探的准了,猛然从水中跃出一把抓住船帮狠命往自己这般一压,顺着水的浮力又是一推。 船上军士不过普通人,如何防备的了这个,不仅纷纷掉落水里。 “救我!” “我不……咳咳……不会水……” 落水之人纷纷呼喊,有那离得别船近的,船上军士看有同袍入水,纷纷伸手要将人拉上船来。 方伸出胳膊,不妨水下一条粗壮的臂膀伸出,猛地拽住他一拉。 “啊!” 噗通—— “水鬼在水下杀人!” 有军士见血迹从水下冒出,接着一具具尸体浮上水面,不由大声呼喊。 朱仝、雷横闻言大急,明知不是个法子却还是喊道:“拿弓箭射,快将活的救上来。” 众军士不由得一阵手忙,有引弓搭箭却全然没个准头的,有伸出枪杆拉人的,看的朱仝一阵大急:“长枪手继续防备水下。” 然而他却没料到,此时三阮的目标都是落水之人,眼睁睁看着几个落水军士陡然下沉入水,随后一阵血水随着尸体浮出水面。 “梁山贼!我必杀你!” 朱仝双目圆睁,血丝爬满了双瞳,一张脸红赤的吓人。 “走,快往梁山划,他们是想拖住我们。”雷横高喊一声。 朱仝猛然醒悟,咬牙切齿半天,高声道:“莫管其他,速往梁山,长枪手防好船底!” 当下一众军士依命行事,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狠命划动,全然不顾相继于水中被杀之人。 阮家三人从水中浮起,只露着一颗头看着官军仓皇而去,一个猛子扎下去,随即无踪。 不多时,船上众军士齐齐舒了口气,金沙滩遥望在即。 (本章完) 第86章 初战虎(二) 第86章 初战——虎(二) 嘭嘭嘭—— 舟船陆续触底,朱仝绰起枪一跃而起,水四溅中高声喊道:“下船,与我并力杀上去。” 有人从旁船牵过朱仝的马让他骑了,旁边雷横也是一般无二,同样拈刀上马,水流顺着靴子淌下,复又归入水泊中。 当下二人催动战马,招呼众军士上前,率着这百余人杀奔岸上。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响彻天地,澎湃的鼓点震动着人的耳膜,也震凉了朱仝雷横二人的心。 “停!”朱仝一伸手发出号令,身后众军士纷纷停下,站在尚未没过小腿处的水泊里。 “朱兄,怎生在此停下。”雷横策马过来,不解的看向朱仝。 朱仝深吸一口气,勒着缰绳,把枪一抬指着前方:“你看那山坡处。” 雷横闻言连忙努力睁开眼睛,顺着朱仝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队队骑兵正顺着山坡奔下来,那同样式的皮甲与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刀刃告诉他,这是一只要人命的队伍。 “再往前……我等就要在空旷处迎击骑兵了。”朱仝的声音有些发涩:“小小水洼草寇竟然有骑兵,却不是要人性命!” “叵耐知县小儿不肯听朱兄之言。”雷横面如死灰,他等只有百余步卒在此,下来的这伙梁山马军看着不过半百之数,然而步对骑,在这无险可守之处结局似乎已经确定了。 轰轰轰—— 前方铁骑催促着马匹小跑着往朱仝等人处行来,队伍行进间,只能听闻马匹偶尔的响鼻声,以及刀兵与盔甲的碰撞之声。 一众军士紧张的握住手中武器,额头淌下豆大的汗珠,一个个眼神闪烁,祈祷着等下冲锋时这群骑兵会被水泊阻上一阻。 朱仝面色紧张,如此距离已经够他看清来人,那当先一人骑着一匹火炭也似红色战马,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上红百袍,身披暗金兽面吞头连环铠,腰佩赤色刀鞘环首刀,手上一红杆方天画戟,整个人犹如一团焰火,炽热地灼人。 这人身后跟着三员身披黑甲的壮汉,左边一人手握熟铜刀、中间之人持着点钢枪、右边的人拿着开山大斧,三人都是身材健壮之辈,望之不似易与之徒。 跟着的骑兵都是一般打扮,皆是身穿黑褐色皮甲,手持长枪,腰间配着马刀,身形随着马匹起伏之间能看到有人腰间别着什么东西。 朱仝深吸一口气:“不能让马军冲起来,否则我等全要死在此处。” 雷横生平头一次面对装备齐整的骑兵,紧张地汗直往下流:“似此怎生阻拦?这窝贼匪何来的马军?怎地装备如此齐全?” 朱仝一咬牙,猛地打马上前,水溅起,沾湿衣甲,放声大喊:“水洼草寇,识得郓城县美髯公朱仝否?可有人敢来决死?” 画戟竖起,随后,骑兵轰然停下。 “哥哥,我去会会他。”拿着开山大斧的正是薛灿,此时见吕布没发出冲锋的命令反而停下,不由上前请战。 “不用。”吕布望着来人,冷硬的面孔看起来似乎有一丝丝的缅怀之色:“某自己去。” “哥哥……” “首领……” 一旁费珍、萧海里两人还想再劝,吕布竖起手一挥,二人只好咽下到口之言,看着吕布打马出阵。 吕布轻轻踢了下身下战马,赤兔立马迈步向前停于朱仝不远处。 “这位都头又见面了,倒是不知你叫朱仝。”吕布眼神异样的看着这张脸,但见此人头戴绿巾,身披镔铁连环青鼬甲,腰束狮蛮带,一把钢枪手里拿,身体里的血液隐隐有沸腾之感。 长得是真像, 只是…… 不知你有关二几分勇力! 朱仝不知吕布所想,当下一手勒缰,长枪一指:“吕布!伱等无知水洼草寇,现今天兵在此,此时投降本都头尚可为你美言几句,莫等被擒时后悔。” 吕布也未答他,上下仔细打量了朱仝一番。 “呵呵,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喉间发出,吕布微眯着虎目,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凶念与杀意似是凝结于身后,随后一声大吼响彻在水泊上空:“朱仝!” 虎目睁开,似有闪电划过:“莫死了!” 赤兔似是明了吕布的心意,“了”字尾音一落,马腿猛地发力,仿若一道带着金色星芒的红痕,势若奔雷般杀向对面的朱仝。 “莫小觑我!”朱仝吃了一惊,不敢在原地硬接吕布冲来的一击,连忙催马挺枪正面迎了上去。 “喝!” 吕布不管不顾,暴喝一声,方天画戟从上方劈下,匹练也似地光华似是要将人一分为二。 朱仝看出吕布所想,本想抢在方天画戟落下前在他身上扎一个枪眼儿,无奈赤兔神速,而画戟下劈来的实在太快,忙不迭双臂用力将枪上举,欲先架住这一戟再说。 哐—— 震耳欲聋地金属撞击声响彻天地,朱仝一张枣红脸狰狞扭曲,气血上涌间似欲滴血一般,双臂用尽平生气力依然在一寸寸地被方天画戟压下来。 “某说了。”吕布眼神微微有些失望,低沉的嗓音似是未在施力一般听不出二样:“你,不是他。” 莫名其妙! 看着越来越近的方天画戟,朱仝脑子里冒出四个字,然而无论怎么想,现在形式对他不利,甚至都能感受到戟耳那冰寒的锋芒。 “呀!” 朱仝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施出卸力的法子,枪杆歪斜崩弹间,画戟的锋刃被卸到一旁,顺着身侧劈下。 “我管你说的他是谁!”朱仝心里恼火,口中大喝一声,两马交错间,奋起余力一枪抽向吕布。 嘭—— 吕布面不改色的用戟杆挡住抽来的一枪,看着面色愤愤然的朱仝冷笑一声:“不是他,何来胆量敢与某独斗!” 赤兔迈动步伐,画戟翻转,巨大的力量将长枪逼退,顺势闪电般刺向对面朱仝面门。 朱仝忙不迭闪身避开,却被戟耳挂破面皮,一抹猩红顺着脸颊夹着汗水流下。 马匹不停的换着方位,方天画戟横劈竖砍,锋锐的戟刃不离朱仝要害左右,逼得个美髯公手忙脚乱,遮拦不住。 不过三五回合,朱仝就感手酸臂软,虎口处火烧般的疼痛,身上不断有新的伤口出现,鲜血流淌间,殷红的血液染湿了征袍,眼见是败象已定,败亡就在当下。 “休伤俺友!”雷横在后边看的心焦,开口狂喝一声催马踏水而来,一把朴刀轮转间寒光闪闪,杀气升腾。 “无耻狗官想以多欺少?” 萧海里三人登时大怒,一个个手握缰绳想要打马向前接战。 “莫要插手,让他来!”吕布打的轻松写意,早就瞥见雷横的动作,窥见己方将领想要上前助阵,不由开口制止。 萧海里、费珍、薛灿三人面面相觑,却都听令停了下来,只萧海里忍不住换弓在手,搭着箭矢引而不发,生怕吕布那边出现意外。 孟夏末,郓城县以一县之力欲要剿灭新入境的山贼势力。 一路遇阻,危急! …… 天光明媚,稀疏的云朵散落在青空之上。 梁山附近肃杀的气氛似乎影响到了其他生物,水鸟纷纷飞离水面躲进不知藏在何处的巢穴。 梁山后山的岸边比较杂乱,不大的滩涂布满了乱放的巨石与木堆,因着修建房屋与关卡的关系,此处作为材料与建筑废料的堆积处,甚是杂乱。 “都小声些,那些草寇说不准在哪看着我等。” 赵能拿起朴刀下了船,淌着水带领军士朝着梁山后山的岸上赶去。 赵得与他兄长不同,赵能乃是步将,他却是个马上逞能的,因此绰了三停刀,骑上战马,招呼着军士快速跟上。 一同跟着赵家兄弟来的柳元、潘忠二人也是互看一眼,牵了马骑了,走在队伍中段,以免突然遭袭。 “有些不对,此处太安静了。”潘忠凑近了柳元说了一句。 柳元点了下头,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四周,小声回道:“小心提防。” 咚咚咚—— 似乎是回应潘忠柳元的话,就在这队官军刚刚踏上岸,战鼓激昂的声音响了起来,鼓动人心的力量从未如今次般让人心寒。 “防御!” 赵能本能开口高喊一声,一众郓城县军士乱哄哄的摆开阵型。 尚未站稳,就听一声喊,从后山乱石与木堆后方站起来近两百手持兵刃的壮汉,皆是人披皮甲,装备完备,不比他们这伙人装备差。 “无耻狗官,中俺们计矣。” 一个粗犷的声音中,从人群后方传出,随即人群中捧出四员壮汉。 就见当先一人骑着劣马,臂长腰阔气冲天,头戴牛角盔,身穿素子百叶甲,甲勾连环。胸前掩心镜大如冰盘,腰佩三尺护身剑,手提一把开山大斧,寒光闪闪。正是河北大汉——赛仲康卞祥。 他左边乃是鄂全忠,一张长脸似驴马,头戴狮子盔,身披锁子连环甲,腰束狮蛮带,一把护身刀挂腰间,手持细长锋寒眉间刀,杀气腾腾怒视众人。 卞祥右边是他老友傅祥,如今一身黑色犀皮甲缀满铁片护心肺,背后五把飞叉排扇面,手中二股虎叉闪寒芒。 最右面则是一员步将,但见他身高逾丈,长手长腿长得高,一身劲装,以两身皮甲改成一副,手中一把巨型朴刀护持己身,乃是新进投山的云里金刚宋万。 “直娘贼,中伏了!”潘忠咬牙切齿的对空挥舞了两下手中的长枪似是在泄愤,伸出手臂搭在柳元身上,小声道:“柳兄怎办?那邓飞看来也不在此处。” 柳元面色阴沉,冷冷瞥了面前的人一眼,一咬牙低声道:“一会儿开战你我往山上冲,看邓飞是否在山上,若在最好,快速擒了他尚有一分转机。” “若不在呢?”潘忠脸色有些不好看。 柳元苦笑一声:“若不在……呵,不在就找个头领劫了,否则你我遮莫就要折在这水泊了。” 潘忠表情几经变换,最后一咬牙:“死里求生,干了!” 前面赵家兄弟也是表情难看,赵能举起朴刀大声喝道:“都听着,眼前就是贼人,我等身后已无退路,当奋勇杀敌以破此必死之局,否则你我皆要成为贼人刀下之鬼。” 赵得也举枪跃马,大喝一声:“是男儿的,随我杀!” “杀!” “杀!” “杀!” 身后的军士也知此时必无幸理,当下高喊三声,由赵家兄弟打头,这近二百人的官军队伍疯狂的朝梁山众人冲去。 “不知死活!” 卞祥冷笑一声,蓦地爆喝:“碾碎这群杂碎!” 喊罢,一挥手中大斧,当先冲向赵得而去。 “杀!” 他身后梁山众人皆是发出一声喊,以奔马得速度冲向郓城县官兵而去。 咣—— 赵得一枪刺出,被卞祥以斧面接住,见卞祥并未还手,不由大喝一声:“贼人不过如此,不要怕!并力杀贼!” 说罢,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数,一把枪舞动犹如梨盛开,点点白芒凭空绽放,罩向卞祥浑身要害之处。 卞祥冷哼一声,开山大斧谨守门户,轮转如飞,或挡或砸或崩,将赵得的枪尽数挡开。 赵得见进攻无效,愈加地焦急,一杆长枪恨不得变为两把,只顾奋力抢攻。 他二人在此厮杀,鄂全忠早就挥舞着眉间刀杀入人群中,但见刀光一闪,劈过人体,歪斜着栽倒在地,喷涌的鲜血沾染身旁袍泽一身。 赵能见状大急,想要冲往鄂全忠处却不料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到了眼前:“俺乃梁山云里金刚宋万,相好的,留下吧。” 刀风呼啸,超越常人的巨型朴刀当头砍下,赵能急忙抡刀接住,只觉碰撞间对方力量甚大,心知这是个强手,连忙振作精神与宋万杀做一团。 “柳兄,机会。”潘忠眼神一亮,冲着身旁的柳元喊道。 柳元抬头观察了一番,见傅祥也杀向人群没在意他二人,吩咐一句:“我打头,跟我冲。” 说罢,一摆手中刀,砍飞一个拦路的梁山喽啰,战马奔行间柳元口中呼喝连连,四周无论梁山喽啰还是官军皆是后退让开道路,柳元对此自是大喜,当先策马踏上后山的山路。 潘忠知柳元武艺比他高,对他打头冲阵自是没有异议,当下紧紧跟在他身后,往梁山上冲去。 “哼哼。”卞祥一斧打偏赵得的长枪忍不住哼笑出来。 “兀那汉子,你笑什么?”赵得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壮汉,他不是蠢人,适才数次急攻都被对方毫发无伤的一一化解,心知此人武艺比自己要高,只不知为何在此戏耍自己。 卞祥嘴角带笑,手臂用力,大斧指着赵得道:“你无需知道,投降吧,尔等官军没有胜算。” “放你的鸟屁!丑鬼受死!”赵得怒骂一声,一振手中长枪冲着卞祥肋下搠去。 “冥顽不灵!” 卞祥冷哼一声,大斧猛地朝外一封,当的金属碰撞声中,赵得长枪经不住卞祥巨力,当即被打的撒手偏开,中门不由大开。 “过来吧你!” 卞祥大手伸出,趁两马交错间,一把揪住赵得肩胛,猛地一提就马上擒了,接着往一旁一扔。 嘭—— 赵得狠狠被惯在地上,登时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卞祥狞笑一声,大斧一挥,杀入身旁与梁山喽啰对敌处,三斧两斧将人劈成几段,对着那几人一指赵得道:“把他绑了看好。” “是,卞头领。” 喽啰当即应了一声,抽出麻绳将尚没回神得赵得绑了。 卞祥哼了一声看着混乱的战场大吼:“尔等都头已经被擒,现在弃械投降,保证不杀尔等!” 附近有听到的纷纷扭头看去,就见几个喽啰压着赵得,拿刀架在脖子上,不由呆愣了一下,瞬间被对敌的喽啰打掉兵器,踹倒在地。 “弃械不杀!” 鄂全忠、傅祥也跟着发力,瞬间杀伤七八人跟着高喊起来,有胆小怕死的当即扔了兵刃站于一旁。 卞祥看看负隅顽抗的官军顿感不耐,催动战马,伸出胳膊,一把抓住赵得举了起来:“尔等看真,弃械不杀!” 越来越多的人扭头看了过来,纷纷怔愣的看着被举在半空,面如死灰的赵得,不由垂下了兵器,被对面的喽啰趁机拿了。 “这位都头,投降吧!”宋万连砍两刀逼开赵能,也没去追击,站在原地看着他:“何必苦苦挣扎?” 赵能转头四顾,战场上的投降就似是瘟疫一般蔓延开来,一件件刀兵被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被人举在半空的兄弟赵得,犹如最后一根稻草般压垮了他的脊梁。 “我……降!” 咯当—— 朴刀坠地。 郓城县剿匪第二路,降!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喻皇大帝、好汉20171225180626985、好汉20230320202141140、好汉20170828193213014、好汉1349327318728957952、好汉一颗猫粮、好汉20180406214025018、好汉bleach卍银城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的打赏~ (本章完) 第87章 初战柴(三) 第87章 初战——柴(三) 马蹄翻飞,干燥的泥土被带起半空,继而碎裂落下,有灰土随风飘了起来。后山坡道较长,战马喘息声逐渐加重,这两匹本就不是良马,不然郓城县也不会大方的赠人。 “这梁山建寨速度好快!”潘忠骑马奔行间,看到已经起了一半的后山关卡有些吃惊。 柳元确实皱着眉头四顾左右,侧耳倾听一阵,面色有些铁青:“糟了,后方声音没了。” 潘忠一时间没有明白:“什么声音没了?” 柳元稍稍控制马速,待潘忠上来与他并肩骑行探过身去喊道:“后方厮杀声没了。” 潘忠吃了一惊,连忙测过身子倾听一阵,面色一变:“果然没了,这官军也太不中用了。” “快,莫管其他,先劫他一个头领再说。”柳元面色有些惶急,连声催促着,扬鞭催马急行而上。 潘忠在后面色阴晴不定,也是扬手挥鞭加急而去。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后山居住之所。 但见左右两边有房屋十数座,每一个都带有小院子,看起来布局与模样相似,却给人一众舒适惬意之感,只是柳元与潘忠二人没心情去体会这种家园之感。 潘忠一拉马缰,当先驰入左边的建筑群落,柳元紧跟而上,潘忠在一处院子的前面勒马站定,面有异色。 柳元勒了缰绳,任马慢慢停下四处转圈,他自己则是左顾右盼细细观瞧,竟未发现门房上有任何门牌与标识,登时怒骂一声:“直娘贼,似此都是一模一样,这梁山贼晚间如何歇息的,难不成逮着哪间睡在哪间?” 潘忠则是连忙下了马,跑到一处院落推门进去打量一番,出来无奈道:“看不出此处住的谁人。” “唉!”柳元恨急,举起鞭子猛地扔在地上,风度全无,破口大骂:“入娘的撮鸟,梁山这班狡诈的混沌杀才,莫不是在戏弄你家爷爷?” 他这是泄愤之语,本没想着有人会回话,哪知刚刚说完,有人朗声开口接话:“戏弄你这蠢货又待如何?” 柳元潘忠急忙循声望去,就见右后方一处屋顶出现一身穿道袍的青年,正踩着房顶低着头看着他二人。 那道士拱了拱手:“梁山乔冽见过二位。” 柳元面色阴晴不定,蓦地狞笑一声:“牛鼻子,以为站的高就奈何你不得?” 言罢,挂定手中刀,擎出弓来就要抽箭射乔冽。 嗖—— 一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想起,“咄”的一声射入柳元面前的地面,柳元大吃一惊,连忙抬头四处观瞧,就见左近房屋顶上悄无声息的站满了弓箭手,一个个皆是弯弓搭箭瞄着他二人。 柳元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转头看向乔冽:“兀那牛鼻子,伱以为这样能治得住我二人?” 乔冽似是为了看清他,在屋顶上蹲了下来,摇头道:“我知你是江湖有名的好手,似此自是不能制住你。” 柳元冷笑一声:“那你还摆出这般阵仗?” “自是有人能。”乔冽歪了歪头看着柳元。 柳元握着缰绳,拿弓冲着乔冽一指:“谁?让他出来!” “我!”冰冷的声线中,锐利的枪头带着戳刺感顶在了柳元后心处:“柳兄莫动。” 柳元瞪大了双眼,一时间觉得呼吸不畅,眼前发黑,半晌,晃了晃脑袋,口中苦涩的道:“潘兄,怎生是你?” 潘忠面无表情的看着柳元的背影,稍顷叹了口气道:“为何不能是我?” “不是……你……你……”柳元脑子有些混乱,结巴了半天才继续道:“你是我友,为何叛我?” 潘忠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前方的人,嘴唇动了下:“此次是我对你不住,只是我亦有苦衷,还望柳兄见谅。” “呵!”柳元却是冷笑一声:“苦衷?你有甚苦衷?!” 潘忠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四下站在屋顶的弓箭手。 乔冽在上方看着二人叹口气,并未插话,挥了挥手,四方的弓箭手当即退了下去,他则是静静蹲在那里,好似本身就是房顶上的石像,任凭风吹日晒也不为之所动。 “自然有,我,本不该姓潘。”潘忠脸颊肌肉抖动,低头望着下方道:“我叛的也只是这大宋,不,我从未曾忠过姓赵的。” “你在说甚?” “莫动!” 柳元听的一头雾水,想要转过身,被潘忠拿着枪一顶顿时不敢再动。 潘忠吸了口气:“在告诉你之前,柳兄,你我何时相交?” 柳元皱了皱眉头,微微一思索道:“你我总角之交,已近二十余年矣。” “不错,你我相认相知多年,我可有骗过你什么?” “没有。可你现今说这些算是甚意思?莫要扯东扯西,只说为何叛我!” 潘忠脸上阴晴不定:“只因家族命运如此,不得不为。” “你和你父两人相依为命,你何来的家族?”柳元吃惊不小,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 潘忠脸颊抽搐了下,微微将枪收回一点:“柳兄,改姓非是我等所愿,一切皆是命,我应姓柴。” “柴?”柳元呢喃着重复一遍,忽然脸色一变:“哪个柴?” “周世宗的柴。” “你如何和柴家有了关系,又怎会姓了潘?”柳元吃惊不小,张着口可以塞下个鸡蛋。 潘忠目光有些复杂,闷了半晌,吐出一个名字:“潘惟吉。” “是他?可他不是名将潘美之侄吗?”柳元不是目不识丁的寻常江湖汉子,听到名字当即就反应了过来,随即露出疑惑之色。 “叵耐赵老儿为堵下面人嘴,命潘美收养了先祖而已,如此不至使人骂他绝情绝性。”潘忠冷冷的说着:“之后先祖发誓,不推翻赵宋绝不恢复本姓。” “这样啊。”柳元呢喃着闭上了眼,稍顷睁开道:“那……今时今日,你待如何?” 潘忠脸上阴晴不定,握枪的手紧了又松,送了又紧,半晌,枪尖微微垂下:“柳兄,你也随我上梁山吧。” “你说甚?”柳元以为自己没听清。 “梁山。”潘忠长出口气:“柳兄,我邀你一起上梁山。” “你疯了?”柳元也不管后背被长枪顶着,猛地转身,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我是来杀邓飞的。” 潘忠反应极快,连忙撤枪收回:“那你要我怎样?真个杀了你?老子又岂是真个能杀友的鸟人?” “那梁山的人如何会放过我?”柳元皱着眉看着潘忠:“我两次三番欲杀他们头领,换你,你可能如此大度?” 潘忠当即语塞。 “二位……” 房梁上,蹲了半天的乔冽举起手,示意下面两个人看向他,一手摩挲着下巴出声道:“贫道觉得这提议甚好,待叫来邓飞兄弟你我共同商议如何?” 春风吹拂,卷起三人发梢,院落中一时静寂下来,只余下风的呼啸声与马匹时不时的响鼻之音。 …… 天光未远,几只惊鸟从天空中扑棱棱的飞了过去,落入树林里没了声息。 得得得—— 前山的战场上,雷横死命的打马冲向岌岌可危的朱仝,手中朴刀不断调整着角度,待离的近了,猛地举起双手握持狠狠地劈下:“死!” 呼啸声中,朴刀犹如一道闪电,从一个刁钻地角度砍向吕布地脖颈,妄想一击建功。 朱仝见了,瞪大丹凤眼,死命控制着微微颤抖地双手,端着枪向吕布刺去,想要替雷横牵制一下面前这绝世凶人,以便同伴建功。 吕布冷哼一声,画戟一抖,呛地一声崩开朱仝,随即借力使力,画戟以更快的速度横扫向雷横。 雷横见的戟来脸色骤变,远看还未觉得,自己亲身上阵才知这人出招速度竟是如此之快,若不变招,不等砍到吕布,他就要先被砍成两截,当下双手一错,拿朴刀去挡那要命的画戟。 当—— 一声震耳的巨响,雷横接住这一击不由脸色大变,只觉得一阵震颤过后双手都没了知觉一般,心中暗暗叫苦,心道哪里来的如此强人,端的不是人。 吕布皱眉看着两人,心中越发失望,脚下一磕赤兔,这马当即知道吕布所想,四肢发力猛然冲一旁斜斜掠去。 朱仝正在那方向,他如今形象凄惨,厮杀这一会儿他身上添了七八道伤口,也就是画戟的锋刃避开了要害,否则已是凉透多时。 他这正以为自己可以喘息一下,哪知吕布一击将雷横打的遮拦不住,又冲着自己杀来,不由的心里一紧,双手握枪一枪刺出。 吕布狞笑一声,方天画戟抡动,戟耳当的一声砍在枪头。 朱仝就觉得双手一沉,虎口火辣辣的疼,心知是伤了,却死咬着牙不敢松手,只能死命捏着枪,不至使自己手无寸铁。 哪知那方天画戟借着弹起的力道微微抬了一下,猛地又是一砸。 “撒手!” “啊!” 枪戟相交发出一声闷响,戟耳正正砸在枪杆上,朱仝再也拿捏不住,双手顿时松开,一双手上已是鲜血淋淋,正疼的不断抖动。 “过来吧!” 赤兔靠近,吕布轻舒猿臂,直接从侧后抓住朱仝腰带,猛地一拉。 “啊!” 朱仝惊叫一声,直觉身子被扯得飞起,在空中一阵飞腾已是被吕布按在了马背上,朱仝正待挣扎,不妨脑后只一疼,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勒缰绳,赤兔已是迅疾地调转方向冲着雷横奔了过去。 雷横见朱仝失手被擒不由大惊,待见吕布转身杀回,连忙抬手狠狠咬了下手背,借着疼痛控制住双手总算不再抖动,连忙催马举刀,高声大喊:“贼寇看刀!” 吕布不屑的冷哼一声,眼见雷横劈来,方天画戟由下往上猛地迎上。 哐—— 金属交击的脆响中,雷横的刀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那画戟往下一沉,狠狠抽在腹部。 “呃!” 巨力袭来,雷横只觉得腹部如遭雷击,不由得全身发软,整个人被从马背上抽飞出去,嘭地一声摔在地上。 “绑了!” 吕布吩咐一声,早就有机灵地马匪飞奔出阵,就地上拽起雷横,又有人接了被擒在马背上地朱仝,看他伤重未醒,忙不迭抬到一旁先给他止血。 “你等!弃械不杀!” 方天画戟抬起,指向在浅水区站着地一众官兵。 不多时,这伙军士垂着头一队队的走上岸来,一个个将兵器扔在地上伏地请降。 骑兵走近,将俘虏一一绑起来串成一串。 不远处,火红色的身影倒提着方天画戟,看着面前喧闹的景象,嗓音低沉的道了一声:“无趣!” 随即调转赤兔,朝着后方而去。 “哥哥,可是要回去?”一旁费珍正指挥喽啰绑人,看着吕布勒马回转不由开口问道。 吕布点了下头:“某放心不下乔冽兄弟他们,且回去看看。” “我护卫哥哥回去。”费珍说着就要跟着一同返回。 吕布摇了摇头:“收降兵重要一些,我等建寨还指望着这些人。况且,山上已经布置妥当,莫要担心。” 费珍无奈:“那哥哥也要待两个人侍卫左右才是。” 吕布这次没有拒绝,点头应了下来,费珍当即点了几个人,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山上而去。 …… 吕布等人上的山来,径直奔到居住区域。 赤兔高大,吕布坐得高望得远,预想中柳元横尸当场的场景不在,而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这个知情人有些愣怔。 但见一处房屋前的院落门正大开,柳元、潘忠两个外人与山上留守的乔冽、马灵以及邓飞这个伤员皆围坐在一张桌前喝着茶,看五人面色,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争执一般,邓飞和潘忠两人甚至是有说有笑,只柳元一个虽然面色不愉,却也甚是放松。 这是怎生一回事? 吕布皱了下眉头,翻身下了赤兔马,院中几人早就听到马蹄声响,此时纷纷住了口,扭头往来,见吕布一身征袍未脱赶了过来,猜他是担心山上局势。 “哥哥!” “吕……寨主!” 吕布进了院子,众人纷纷行礼打招呼,柳元与潘忠两人叫的有些不自然,当是尚未熟悉的缘故。 “辛苦各位兄弟。”吕布冲着众人一挥手:“且坐下说话。” 马灵机灵,当即跑去屋内搬了椅子出来,众人挪了挪给吕布一个位置坐了。 “众兄弟在说甚?”吕布大马金刀的坐下,一身铁质的连环铠与椅子相触,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乔冽看看柳元、潘忠,笑着道:“我等也是刚刚才在此聊起,潘忠兄弟的事情哥哥是知道的,他说通了柳元兄弟一起加入梁山。” 吕布闻言古怪的看了眼柳元,又看了看一旁笑着的邓飞。 “哥哥。”邓飞见吕布望过来似是知他所想:“俺对柳元兄弟其实并无仇恨,他不过也是拿钱办事罢了。况且柳元兄弟本事多高俺最是清楚不过,这不乔冽兄弟一说,俺也就同意了。” 柳元在一旁起身,伏地叹道:“柳元之前愚钝,为邓飞哥哥与山寨造成不小麻烦,尚请哥哥恕罪,如今情愿加入山寨供哥哥驱驰。” 一旁潘忠见了也连忙跪伏地下:“潘忠见过哥哥,之前不知哥哥是家族盟友,多有冒犯,还请海涵。如今小弟情愿投入山寨,水里来火里去,绝无二话。” 吕布虽然有些不解柳元的转变,却还是郎笑一声,起身搀扶起二人道:“能有二位贤弟相助,真是山寨之大幸。” 说罢,对着潘忠道:“某已知兄弟身份特殊,只现今起当叫兄弟柴忠?” 潘忠连忙摇头道:“哥哥依然还是唤我潘忠吧。我这一支却有祖训,赵家不倒,后人不得换回祖姓。” “就依兄弟所言。” 吕布点点头,还待说话,就见外面快步跑来一个喽啰,走到跟前单膝跪地道:“报!禀寨主!卞祥头领已经全俘后山官军,现正在整顿俘虏,一会儿即到。” 众人闻言大喜,只柳元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宋人轶事汇编卷一: 《随手杂录》:太祖皇帝初入宫,见宫嫔抱一小儿,问之,曰:“世宗子也。”时范质与赵普、潘美等侍侧,太祖顾问普等,普等曰:“去之。”潘美与一帅在后,不语。太祖召问之,美不敢答,太祖曰:“即人之位,杀人之子,朕不忍为也。”美曰:“臣与陛下北面事世宗,劝陛下杀之,即负世宗。劝陛下不杀,则陛下必致疑。”太祖曰:“与尔为侄,世宗子不可为尔子也。”美遂持归,其后太祖亦不问,美亦不复言。后终刺史,名惟吉,潘夙之祖也。美本无兄弟,其后惟吉历任供三代,止云以美为父,而不言祖。余得之于其家人。 小可借用了下这段有争议(应该是前人编造)的材料,并结合了水浒发挥了下,感谢好汉越虎之翼的点子~ (本章完) 第88章 初战结(四) 第88章 初战——结(四) 天光流逝,风云漫卷,常说世事无常,而人的转变,往往在便在一夕之间。 都头、士卒、山贼、强人、义士、村民等等等等,在这小小的水泊里,顷刻间就消去了四个,只余下山贼和强人,另外新增添了俘虏这一新转变来的身份,而人有时候若要活着,往往要快速的去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柳元是认了命,潘忠是他挚友,又一心上这梁山,他虽爱财,可更念着兄弟情谊答应一起入伙,只这心头有太多的症结,又不吐不快。 乔冽乃是细腻的性子,看柳元模样就知道这位财神刀心中有事,微一寻思就有些醒悟过来,当下笑着道:“适才有些话不好同柳元兄弟说,现今哥哥在此,柳兄弟有什么疑问不妨说出来。” 吕布闻听此言,见柳元望向自己目光充满疑问,当即一点头道:“理当如此,都是一座山上的弟兄,没什么不能说的。” 柳元松了口气,嘴角动了两下,疑惑道:“既恁地说,柳元确实有些疑问想要知道。斗胆问下哥哥,如何同潘忠这厮联系上的?又如何知道这厮是柴家人?” 潘忠一拍柳元肩膀道:“这问题你不如直接问我,哥哥,还是我来答吧。” 吕布自无不可,当下点头应允。 潘忠眨着小眼看着柳元道:“非是哥哥找上的我,是柴家找上的我,更准确的说,是柴进。” “柴进?”柳元有些吃惊:“可沧州时你不是未去柴家庄吗?” “让人见着了。”潘忠摸了摸鼻子:“柴家有个跑江湖的管家乃是与我等联络之人,他那日在外见到我与你等在一起,伱和施俊两人又在多方打听邓飞,是以知道你等目标乃是梁山,怕我误了大事,因此一路寻了过来。” 柳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而哥哥与柴进有关系,柴进就将我等情报透露给了哥哥。” 乔冽却听出一些不同:“潘忠兄弟,你说他是你等联络之人,遮莫似你这般的……子弟还有很多?” 潘忠笑着摇摇头,只是举起手道:“乔兄见谅,此事事关重大,非是潘忠不愿说,实是不能。只我以世宗之名起誓,哥哥若是反宋一日,潘忠一日就是山寨之人。” 众人尽皆动容,吕布连忙开口道:“某信兄弟,却不须发此重誓。” 潘忠感谢的笑笑。 柳元点点头,突然抬头道:“那官军之事也是你这缺德蜈蚣告诉的哥哥?” 潘忠点头道:“自然。” 柳元似是开了窍般,有些怪异得看着潘忠道:“那……适才后山之时,我等能如此轻易上得山来也是因为你这厮,他们如何得知你是自己人?” “然也。”潘忠点点头:“约定的就是我挥舞长枪通知他人乃是自家人,而我拍你那下也是告诉山下的人,你是要一起上山的。” 柳元听的面色铁青,站起来踹了潘忠一脚又坐下:“你这厮,净坑我!” 潘忠毫无歉意,耸了耸肩:“不如此你怎生随我上山。” “你就不能提前告知我?”柳元气的头发都枝棱起来,肚子不断地鼓动着。 “你那时满脑子十万贯,如何听的进去?”潘忠脖子一挺,看着柳元不甘示弱。 柳元梗着脖子瞪了潘忠一眼,突然松懈下来叹口气:“罢了,从来都是你迁就我,这次换我了。” 潘忠哈哈大笑,勾着柳元肩膀道:“我信哥哥是有本事的,以后定不叫你这财迷没了财源。” 吕布闻言笑着道:“潘忠兄弟说的没错,断不会叫兄弟你在山上折了财神之名。” 柳元苦笑一声:“惭愧,哥哥莫要打趣我。” 乔冽众人一起哄笑,马灵咧着大嘴道:“爱财又怎样,谁还没个喜好了。” “就是。”邓飞也拍了拍自己这个老对手道:“哥哥为人大方,只要兄弟日后用心办事,决计少不了你的。” 众人正说笑着,就听卞祥那个大嗓门在后响起:“哥哥们聊什么呢?” 众人回头,就见卞祥夹着自己的牛角盔,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先是对着吕布行了一礼道:“哥哥,山下官军并两个都头如今已是擒下,关入俘虏营的有一百单三人,两个都头另行安置了。” “辛苦兄弟。”吕布起来握着卞祥的手道:“我军伤亡多吗?” “不多,只阵亡了三人,轻伤十七人,重伤两个,倒是都能救回来。”卞祥抓了抓头发道:“到没想到这京东的官军如此无用。” 吕布低沉的一笑:“那是因为有像兄弟这般的勇猛之士在。” 说着看向马灵:“去通知下大荣兄弟,就说多做些好吃的,一来庆功,二来柳元潘忠兄弟今日加入山寨,当大摆宴席庆祝一番。” 马灵当下应了一声,一溜烟儿的跑没了踪影。 “马灵兄弟这是去哪里?”鄂全忠恰巧进门,身后跟着傅祥与宋万两人。 “某让他去通知摆宴了。”吕布答了一句。 鄂全忠点点头,突然看到在旁的柳元,不由惊了一下:“你这厮还活着啊?” 柳元苦笑:“我如何在你等眼中就是个死人?” 吕布哈哈一笑道:“柳元兄弟如今已经投入山寨,今后都是一家弟兄了。” 又想起什么对着柳元潘忠道:“如今头领还未来齐,等都到了再为兄弟一一介绍,免得一会儿要说上几遍。” 柳元、潘忠连忙说道:“理所应当,哥哥莫要担心我等。” 当下众人坐了,有那没位置的,找了喽啰搬来椅子,众人笑谈着适才的战斗倒也不显得枯燥。 不多时,萧海里与费珍、薛灿二人也上山复命,他这一路乃是吕布亲自所破,计有俘虏九十一人,都头两名,自身倒是毫无伤亡。 “叵耐那姓雷的没撞到我手里。”潘忠听说擒了朱仝、雷横,不由伸手摸了摸脑袋,那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疼。 薛灿哈哈一笑:“那好说,你现在下去揍他一顿即可,就是下手的时候轻着些,那厮被哥哥抽了一戟,现在正疼的要死要活。” “哈哈哈,那却是不必了,到时少个劳力哥哥还不埋怨死我。”潘忠同样笑着打趣。 吕布摇了摇头,点了点两人没有说什么,倒是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也就在这时,一个喽啰跑过来禀报道:“寨主,三位阮头领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吕布闻言笑了起来。 众人也是面带喜色,齐齐朝后看去,三个肤色黝黑的汉子正满脸笑容的走来。 …… 浮云蔽日,本还明媚的天空在酉时陡然间风云变幻,厚重的云气遮住了本就无力的日头,见不是要下雨的样,郓城县的百姓依然是该忙碌的在那里辛劳,该悠闲的闲适自在。 今日的县衙也是一般无二,好似征伐梁山并未对李元这个知县有任何影响,依然是坐衙署断案,于内堂批复公文,好似浑然无事一般。 江姚却没李元这般大的心,虽然身坐内堂,这心却是放飞在外,总是不停的朝外张望,似是期盼着什么,又似怕进来的乃是坏消息一般忧心仲仲。 “静心。”李元在旁被他动作弄得有些烦了,不轻不重地说道:“不过是出兵剿灭一些匪人罢了,莫要放在心上。你将来或也能走上仕途,似你这般烦躁不堪,如何当的大任?” “东翁说的是。”江姚苦笑一声,强迫自己坐那不再朝外张望,一会儿忍不住道:“东翁,这快一日还未有消息,东翁不怕出现什么变故?” “能有何变故?”李元不以为然地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处,本县人马又较那梁山多出不少,如何能败了?” “可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呐。”江姚苦笑一声,他从昨日开始心跳就没慢下来过,做梦都是损兵折将,实在是被折磨地不清。 “你这瞎操心地性子何时改改。”李元摇了摇头,不再多话,桌上这些公文今日要批完还需一些时间,可没功夫陪自家幕僚闲扯有的没的。 端坐在内堂地二人并不知,此时城外正有一穿着布衣的汉子,骑着一匹劣马,手中还拉这一匹空马,这马上驮着一麻袋正在朝着郓城县城门处狂奔。 “滚开!滚开!莫挡路!” 汉子看了官道上行走的百姓尚有不少,于是高声大叫着,众人听了纷纷回头,连忙闪开路给他,这被撞着了可是要命的事。 马蹄翻飞,掀起的尘土拉出一条细小的黄龙,张牙舞爪间两骑一人就跑到城门附近。 “停下!何人纵马?” 守门军士远远望见大惊,纷纷开口呵斥,挺起长枪欲要阻止来人纵马入城。 “吁——” 就见这汉子在不远处一勒缰绳,继而将另一匹马也拽停下,双臂用力,从马背上取了那大麻袋,一把扔在靠近城门的地上:“给你们那蠢材知县的!” 说着,勒转马头,再次打马而去,人群见状连忙让开,尘土飞扬间,口中纷纷出言咒骂着骑马之人缺德。 “那是个甚?”有军士看着地上的麻袋有些好奇。 “谁知道呢。”同伴耸耸肩回了一句。 “上去看看?”那军士有些蠢蠢欲动。 “没兴趣,你去吧。”同伴懒懒的回了一句。 “那我去了昂。” 军士说了,提着长枪走了过去,先是围着转了一圈,见这麻袋一人多长,还挺大,不由调转长枪用尾部用力捅了一下。 “呜呜呜——” 似乎是受了刺激,一直没动静的麻袋突然疯狂扭动起来。 “哎哟!”军士被吓得叫了一声。 “怎么了?”同伴被他叫声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过来。 “这麻袋是活的。”军士指着麻袋,回头冲着同伴道。 “活的?” 那同伴跑过来惊讶的看着正在扭动的麻袋。 “活得!还呜呜叫。”军士肯定的点头道:“你听。” 说着,又用枪尾狠狠一戳。 “呜呜呜——” 麻袋再次疯狂扭动起来,叫声听起来比方才还要急切。 同伴听了看看军士,突然一跺脚:“不对,这是人,快,把袋子解开。” “哦。” 军士听了大惊,连忙蹲下来与那同伴一起手忙脚乱的解开袋子。 不多时解开困住袋口的绳子,打开口袋往下一拉,正是都头张能那张大脸,如今没有往日里飞扬跋扈的模样,正披头散发的转着脑袋,眼睛被一黑布蒙住,口中被人用一块破布塞住,一截绳子连布带口一起绕着脑袋绑了一圈。 “呀,赵都头,怎生是恁?” 两个军士自是认得他,不由大惊。 “呜呜呜,呜呜!” 赵能疯狂点头,一边拿眼神示意自己口中的布。 两个军士自然懂得他的意思,连忙解开绳子,拿下他口中的布与眼睛的布。 “呸呸呸,快,快扶我起来。”赵能用力眨了两下眼,被那破布恶心了半天,一离开嘴当即连呸数口口水,似是如此能洗净一般。 “哦,哦,是。” 两个军士有些吃惊,依然听他的将赵能从地上扶起来站定。 “愣着作甚?给我解开绳子啊!” 赵能见两个军士把自己扶起来不动了,当即气的乐了起来,这哪找的两个呆头鹅在此守城,若是梁山贼来了,岂不是不用吹灰之力就入了城。 两个军士听了连忙行动起来,将那装着赵能得袋子从他肩膀处一拉到底,登时显出一个五大绑的人来,此时已经有百姓远远的围着看,两个军士也没时间去管,手忙脚乱半天,那绳结依然还是紧紧缠在一起打不开。 “蠢材,用利器割开。” 赵能站了半天,看他两个忙活看的心急,不由出口提醒。 “是。” 两人答应一声,其中一个连忙摸了摸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将绳子割开。 “守在这里,还有,让百姓散了。” 赵能看绳子开了,连忙抖动身体,将那身子抖到地上,活动了下手脚,着急忙慌地进城朝着衙门而去。 “看甚,没甚好看的,散了,散了,都散了!” 军士自是要听赵能的,回头见围观的百姓众多,正一个个掩着口在串闲话,不由挥手驱赶。 百姓也不反抗,听了军士的话,该入城的入城,该回家的回家,很快离了此地。 再说赵能,只穿着单色的战袍,披头散发的模样惹得满街的人频频观看,他也没法停下驱赶,只得加快速度往衙门跑。 感谢好汉教主干嘛、好汉一颗猫粮、好汉2022021515520662、好汉潜水鱼雷ゞ,好汉迷糊小宝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的打赏~ ps:感谢各位的支持,最近比较忙碌,若是有校对不出的错误还请原谅(lll¬w¬) (本章完) 第89章 余波 第89章 余波 不多时就到了衙署所在,和守门的衙役打了个照面,瞪了想要问什么的两人一眼快步走进去。 此时李元正批着公文,听到门外焦急的脚步,不由眉头一皱,还未等问是谁,就听一声门响,一个人影跑了进来。 李元急忙抬头去看,不由大吃一惊:“赵都头,你……怎生如此模样?” 赵能噗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大人,我军……败了!” “啊?!”李元大吃一惊,手一松,毛笔啪嗒掉在纸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问道:“其余人呢?你家二郎呢?朱仝和雷横呢?” “都被俘虏了,贼人只放我回来报信。”赵能泪流满面,一头磕在地上:“求大人救救二哥。” “都被俘了……”李元一屁股坐回椅子,双眼无神,嘴里喃喃自语着赵能地话,猛地站起来大喝:“我不信!” 随即身体晃了一下,双眼一番,晕厥过去。 “东翁,东翁!”江姚一看吓了一跳,猛地跑到李元跟前揉着他胸口顺气。 “大人,大人。”赵能听到声音,也连忙抬头,见李元晕了过去也是焦急:“快来人啊!知县大人晕倒了!” 衙门,瞬间乱作一团。 …… 天时转换,黑幕遮天,浓厚的阴云依然没有消散,夜晚也因遮星避月而愈发昏暗,几只夜枭呼扇着翅膀从空中飞过,落入林里消失不见,只是发出几许古怪的叫声。 夜晚的梁山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这两日一般,晚膳十分丰盛,只可惜肉食早就消耗殆尽不能让人吃的尽兴,不过好在今日有阮小二的浑家在,这个渔村的妇人动作麻利,帮了周大荣不少忙,也让梁山的伙夫们接受了这个女人的存在,是以今晚的膳食多了不少渔村的风味儿,吃的一众人也自觉得过瘾。 “哥哥,俺回来了。”阮小二迈着大步走进了临时搭建的聚义厅。 这座吕布觉得无用的建筑终究还是被提上了修建日程,山上头领的增加,也凸显出这座大厅的重要性,毕竟商议事情总不能找个地方随便坐了就算。 “兄弟回来了,辛苦。”吕布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阮小二坐下,今日坐的比较随便,虽然都是打乱了顺序坐的,但大多也是山上老人带着新加入的头领一起,如此也是为了彼此能快些促进感情。 临近傍晚之时,乔冽让他带着几个人将赵能扔回郓城县,是威慑地同时也是告知官军那边,这边不会下死手,下次若战事不利可以投降过来,而人在得知不会死地情况下是没有死战之心的,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瓦解对方地斗志何乐而不为? 阮小二笑着同众人打着招呼找了个空位入席坐了,自有人给他筛了酒水找他拼酒。 “哥哥。”明灭不定的火光照在乔冽的脸上,这个不守清规的道人把起酒来喝了:“如今上山的头领多了,这寨兵却是有些不够用了。” 吕布闻言心中一动,默默一算这头领已经有十六人之多,寨兵却还在二百出头,山上另外的人乃是柴进借给他们建山寨所用,过后还要遣送回去。 “如此,也确是麻烦事。”吕布点点头,他以前征兵方便,拉壮丁就是,如今这身份变换,倒是不知该如何做:“兄弟可有甚主意?” 乔冽思索一阵叹道:“哥哥如今名声还是小了,今日败那郓城县算是在这周边站住了脚,小弟已经派人往郓城周边散播谣言,遮莫会有些过的不如意的人前来投山,只是……” 吕布皱了皱眉头:“只是什么?兄弟直说就是。” “只是我等也没个接引之人,即使有投山的却也无处可找。”乔冽双手摊开有些无奈。 “哥哥,不若俺们带着水军的弟兄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每日游走,还能顺便监视下岸上的动静。”旁边阮小七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二人谈话,此时忍不住插了句话进来。 “嗯?”吕布闻言一怔,迟疑了下道:“似此岂不是要每日待在船上?” 阮小七拍着胸脯笑道:“俺那船就是俺的家,成日待在船上早就习惯了。” 吕布缓缓点了下头,突然想起一事道:“今日缴获的船只可都在?” “都在,恁要用?”阮小七作为现任的水军统领,自是对船只甚是敏感。 “某倒是不用,只是想着须将石碣村中的舟船还回去,总不能让人断了生计。”吕布说着,挑了块鱼肉夹着吃了。 阮小七闻言大喜,连忙拜倒道:“多谢哥哥。” 那边阮小二、阮小五见自家兄弟拜倒,以为发生什么事,连忙上前询问,待阮小七一解释,这两个铁塔般的汉子也连忙拜倒在地:“哥哥仁义,俺们替村中百姓谢过。” 吕布连忙起身将三人扶起:“莫要如此谢来谢去,弄得生分许多。” 阮家三人嘿嘿憨笑着直乐,乔冽在旁看了,突然心中一动,开口对着三人道:“石碣村中可有生活不如意之人?不若一起拉来上山,似此也能增加我等人手。” 阮家三人见说,眼神交流一下,阮小二狠狠一点头,对着吕布道:“哥哥放心,此事包在我等身上。” “那就拜托三位兄弟了。”吕布郎笑一声,招呼三人重新入席,只是人却不免有些神思不属。 一旁乔冽看出吕布的心思,不由喝了口酒道:“哥哥莫急,大宋活不下去的百姓,有的是。” 吕布扭头看来,摇曳灯火下,嘴角的笑容略有几分狰狞:“那些降卒呢?” 乔冽心中猛然一动,看着吕布缓缓点头。 …… 夜色如墨,月隐星消。 有人醒来,头疼欲裂。 李元睁开眼睛,只觉得头壳突突的跳着,眼睛一时间看不清东西,彷佛一切物体都变的模糊不清。 “东翁醒了。” 有声音传来,他认得,是自家幕僚的声音,随即有人把他扶起,一股幽香传入他的鼻端。 是夫人。 李元再次分辨出来,只是口舌似乎被人封住一般无法言语,不多时有药香混着脂粉香气飘入鼻中,一根汤匙放在他口边,随即温热的药汁灌入口中,也不知吃了多少,李元感觉自家的胃被药水胀满了,喂药的举动才停了下来。 “哎……呀……” 也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该着李元恢复过来,一声呻吟,李元张嘴吐出了声音,随即视线里的人影与物体也纷纷清澈了起来,傍晚时分的事情犹如零星的画面,慢慢的在脑中浮现出来。 “东翁,东翁?恁好些了吗?”江姚站在五步开外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元面色惨白,嘴唇上地血色也褪的不见红色,干瘪地起了一层白皮,颤颤巍巍地道:“下午……赵能说地是真的?” 江姚苦笑一声:“东翁,是真的,本县的军士尽皆失陷在了梁山上,赵能都头现在正在外面等着。” “啊……我的头……” 李元抬起了胳膊,捂住了脑袋,就这两句话,额头上又出了一层白毛汗。 “官人,不若先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说。”李元的夫人见他如此样子自是心疼,忍不住在旁劝道。 “良人莫说这话。”李元虚弱的对着妻子挥了挥手,然后勉强转头对着江姚:“辛苦先生去准备些礼物,今日晚间就赶去京中送去大人门下,就说……” 江姚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不由看向李元:“东翁?” “唉!”李元一叹:“就说我不适应这京东气候,想要另寻一所在为官。” 江姚听懂了,李元这是要跑,皱了下眉头道:“那……那梁山上被俘的人?” 李元将头摆回来,无力的挥了下:“他等放赵能回来,当是没有杀心,莫要担心,下去吧。” 江姚无奈,只得应是,转身出了房门。 李元看着他的背影口中呢喃着:“此处不能待了,不能待了……” “官人?”李元妻子歪着头看着他。 李元面色阴晴不定,半晌虚弱的开口:“收拾东西,快!” 女人没说什么,起身连忙收拾细软去了。 稍顷,外面院子里响起赵能的声音:“大人怎能如此?” …… 翌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郓城县征剿梁山失败的传闻似乎是一夜之间席卷了郓城县治下城村,大街小巷的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惶恐,似乎是怕梁山贼杀来打破城池伤害他们。 然而这种担忧直到中午时分都未发生,人们又渐渐将梁山可能打破城池的话题转移开来,开始骂起自家军士的无能,骂几个都头是废柴,又有消息灵通的说了此次剿匪乃是知县一力促成,众人又纷纷骂着知县老爷是想要功绩想疯了,只是声音不免低沉了下来。 也就是一片骂声中,有人传出吕布在河北斩了杀人如麻的大盗李勉,打破为富不仁的富户后分粮给穷苦人吃。甚至还有传闻说他是汉末温侯转世,乃是上天派来助大宋斗辽国的将军,一出世,就在辽国那边杀了两个有名的二十八宿将军,可惜寡不敌众,不得不退居宋国境内以待天时云云。 种种言论,说的有鼻子有眼,倒是让不明真相的百姓为之振奋,这说梁山的人少了,议论吕布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宋江走在街上时就听了些这等言论,待到肚饿坐到酒店中吃饭,这双耳不由的灌满了种种不同版本的谣言,心中不由为之苦笑,就算此时他站起来反驳也不会被人在意,况且他所知有限,拿什么去反驳尚还不知道。 “啊呀!公明兄,恁在这里。” 一个耳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宋江连忙侧头看去,正好看见赵能站在门口惊喜的看着他。 “赵都头。”宋江连忙站起来拱手一礼,黑黑的脸上绽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公明兄客气了。”赵能连忙回了一礼,看向侍立一旁的店小二:“可有雅间?” “有。”店小二躬着身子:“都头,这边。” “你等一下。” 赵能打了个手势,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宋江身旁,躬身道:“公明兄,看恁这膳食也没上来,且与我去雅间用膳如何?” 接着一拍胸口道:“这顿算我的,莫要推脱。” 宋江吃了一惊,赵能赵得仗着是亲兄弟又握有郓城县近一半的兵马,除了知县大人从来都是鼻孔朝天,与他一直是没甚交集之人,今日竟然来请他一起吃饭,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是为了他那被俘虏的兄弟? 似此,倒是正好。 宋江眼睛一眯,他也正想打听梁山之事,却是瞌睡碰上个枕头,当下站起来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请。” “请请请。”赵能大喜,连忙把着宋江,示意店小二带路,两人一起入了雅间。 分主次坐定,赵能让店小二把宋江的菜退了,捡拿手的上了两个,又要了一斤熟肉与一条鲜鱼,筛了两壶热酒,赵能这才拿起酒杯,把话匣子打开:“公明兄,往常总听恁大名,可惜小人军中忙碌,无暇拜会,今日既然遇上,且敬恁一杯。” “当不得一个敬字,呵呵,小可也总听说赵氏昆仲多忙于军务,乃是郓城县的柱石,且让小可敬恁一杯。”宋江不慌不忙用双手端了酒杯,对着赵能道。 赵能连连摇头:“哪里哪里,该小人敬恁。” “该是小可敬都头。”宋江眼神诚恳。 赵能迟疑一下,晃了下脑袋:“如此……那就都头敬押司,押司敬都头。” 宋江呵呵一笑:“敢不从命。” 当下两人用手遮着一起饮了,又说了会衙门口的事。 赵能又敬了宋江两杯酒,抹了下嘴巴,用筷子夹了些肉放嘴里咀嚼半响咽了下去,这才道:“公明兄,这次找恁乃是实在是不知如何办了,有人给支招,说是公明兄遮莫能帮小人一把,还望公明兄救命。” 说完站起身来让开桌子,一揖到地。 宋江看了大惊,连忙起身对着赵能作揖道:“不敢当此大礼,都头有话直说就是,小可若是能办,一定帮忙。” 赵能这才苦笑一声,直起身子重新落座:“公明兄当知此次我等围剿梁山大败亏输。” “小可略有耳闻,我军是如何败的。”宋江也回座上坐了。 “唉!”赵能叹了口气,大抵是为了求人,把他那一路发生的事说的是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末了又说了句:“我等被俘之后,只在那狱房处见了朱都头与雷都头,他二人伤的也重,一个浑身鲜血,被白布缠满了全身尚往外渗血,一个捂着肚子兀自起不来。” 宋江倒抽了口冷气:“这伙人如此奢遮?” 赵能苦笑一下:“可不是怎地?只是小人也想不通,他等为何不将伤重的两位都头丢回来,反而把小人这全须全尾的给弄了回来。” 接着整个人往前一倾:“公明兄,恁可要救救我家二哥啊。” “这是自然。”宋江先是答应下来,接着摸着自己精修的短须,若有所思的道:“贼人若想杀朱仝他们早就一刀砍了,不会放在那里任他们自生自灭,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赵能焦急的问道。 宋江皱着眉歪了歪脑袋,不确定的道:“莫不是想要赎金?不然为何替伤员止血又关押起来?” 赵能想了想,一拍桌子道:“定是恁地,不然这伙山贼为何放小人回来。” 说完,一口气将杯中酒喝了,重重一放道:“想要钱财也不早说,让人猜来猜去,真真急死个人。” 宋江闻言笑笑,拿酒壶来又给各自倒了一杯:“这只是小可胡言乱语,那些山贼如何想的,却不能肯定。” 赵能却是摇摇头:“一伙山贼草寇,除了钱财还会要什么?就是不知该如何找到他等交钱赎人。” 宋江低头想了想道:“此事或有转机,那伙山贼终不能扣着任不放。” 赵能闻言只是低头不语,喝了两口闷酒一拍桌子道:“今日多谢公明兄解惑,小人放心不下我那二哥,还是要去那水泊边一趟。” 宋江听了连忙站起来道:“既然如此,不若伱我结伴同行,朱仝与雷横两位都头生死不明,小可也放心不下。” 赵能大喜:“如此却是好。” 当下两人又胡乱赛了两口,赵能掏钱付了帐,两人出门直奔水泊边而去。 (本章完) 第90章 人与财 第90章 人与财 日行影移,云卷云舒,过午的日光有些微弱,却也让人觉得身上暖烘烘地甚是舒服。 梁山水泊,芦苇荡看起来依然壮观,春风一过齐刷刷的低头,发出扑簌簌地响声,有不知名的水鸟浮在水面上成群结队的游过,祥和宁静地犹如昨日的战斗未曾发生过。 宋江携着一根哨棒,跟在拄着朴刀的赵能身后疾走,两人一路无话的来到这片水泊前面,看着入目的景象,宋江不由苦笑一声:“这般大的水泊,咱们没有舟船如何去的山上?” 赵能也是无奈,他等昨日在石碣村放纵抢劫,殴打百姓,已是惹下众怒,自是不敢再去,只这话也不敢对宋江说,只能含糊道:“适才一直赶路忘了这问题,公明兄恕罪。” 宋江也没怪他,他想的比赵能要多,毕竟是他宋公明写的公文通知的各地征集船只,心中忖度附近恐是再无船只可用,只是急切间哪里去寻那船只上梁山? 两人正自烦恼,不想水泊里传来一阵歌声,一艘舟船从芦苇荡里慢悠悠的划了出来,船上一个艄公穿着灰衣,头上裹着红色头巾。 宋江、赵能心中一动,连忙跳起来挥手喊道:“船家,这里!这里!快过来!” 那船家大约是听到了叫喊之声,调转方向,慢悠悠的划了过来,在离岸边五米处停了,打量了两人几眼突然笑道:“二位可是要上梁山的?” 赵能大喜,正要回话,宋江一把拉住了他,上下打量了那船家一眼,见这人面貌凶恶,四肢健壮,有些警惕的道:“这位船家,如何知我二人要上梁山?” 那船家呵呵一笑,指着赵能道:“这位都头昨日刚刚被哥哥放走,今日又回来了,不是要上山是什么?” 宋江、赵能闻言大惊,脸色一变道:“恁是梁山之人?” 船家哈哈一笑,抱拳道:“梁山活阎罗阮小七见过二位。” 又对着赵能冷冷一笑:“你我却是见过,来俺们村征集船只的是你,昨日送你之人乃是我二哥,伱被蒙着眼,我却看的你真切。” 赵能闻言脸上一红,神情有些窘迫的瞄了宋江一眼。 宋江心中早就有些猜测,脸上表情那是一点未变,只是看向一边的芦苇荡,似乎那里有吸引他的东西一般。 赵能见此才呼出一口气,面色尴尬的看向阮小七道:“原来恁是梁山上的统领,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阮小七也没当回事儿,蹲在船上挥了挥手,带着戏谑的笑容道:“俺可没功夫听你的奉承,说罢,今日你回来作甚?难不成想念梁山的牢房了?” 赵能连连摇手:“不是不是,小人是想问何时能放小人的兄弟赵得回来?可要小人付出什么代价?” 宋江在旁也连忙开口道:“尚有本县的朱仝、雷横两位都头,不知贵寨如何才肯放人,还请告知小可。” “哦!”阮小七点点头:“原是为着此事而来,且在这里等着,这事却是要哥哥定夺。” 说着阮小七船桨一摆就要退回去。 宋江连忙冲着阮小七作揖道:“如此就有劳阮英雄了。” 阮小七停了动作看了看宋江:“你这黑脸汉子也是有趣,可有姓名?” 宋江淡然一笑,拱手道:“郓城县押司宋江,见过这位梁山好汉。” 阮小七闻言一惊:“只你便是宋江?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不敢,正是小可。”宋江面色平静的拱拱手。 阮小七上下仔细观瞧他两眼,哈哈一笑,也未说话,只把桨伸入水中往回划去,荒腔走板的小调再次从他嘴里唱出:“英雄嗨~那个不会呀~嗨~ 英雄哪不会读诗书哇~ 只在那梁山泊里住哇~ 虽然生得泼皮身哪~ 杀贼原来呀~ 不杀人哪~哎嘿呀~ 不杀人哪~哎嘿呀~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嗨~哎嗨~” 宋江听了小调与赵能面面相觑,宋江嘴角一扯,不由苦笑一声:“这贼厮还真是有趣的紧。” 赵能也是露出涩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 梁山上,突然起了微风,山林唰啦啦地响了起来。 吕布一身黑色劲装,披着蝙纹蜀锦大氅站在高处,看着喽啰驱赶着降兵搬运木材石块等建筑材料,有了这些人加入确实省出不少人力,倒是让这工程的进度加快了不少。 只是如此仍是让吕布有些心焦,恨不得立时就能将山寨建起,好腾出手发展壮大,似此不温不火的该不会哪天山寨的头领就要超越寨兵了。 他这里想着有的没的,乔冽马灵两个负责山寨情报事宜的头领从远处走了过来。 “哥哥。” “师父。” 二人的呼喊将吕布惊醒,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回头歉意的道:“二位兄弟来了,某适才在想事情,倒是没注意你俩过来。” 乔冽心知吕布这两日忧虑山寨的发展,当先开口道:“我俩正要告知哥哥一个好消息。” “哦?是何消息?”吕布话语出口,接着醒悟过来:“可是招降之事有结果了?” 马灵笑着接口道:“有结果了,这山上的降卒有约莫半数人愿加入我军,,另一半……尤其跟着那个叫朱仝之人的军士不愿意。” 吕布闻言皱起眉头:“那朱仝和雷横可愿降?” 乔冽摇摇头叹口气道:“他俩不愿,那赵得也不愿,说要兄长做主。” 吕布走了两步,脸上有一丝可惜:“不愿就罢了,等找个时间扔他们出去,那伙军士却是不能放了,不降,就在此做苦力罢,半年之后再说。” “师父,似此放了岂不是可惜?”马灵在一旁抓着头发说道。 “哦?你有何想法?”吕布转头看了一眼马灵问道。 马灵嘻嘻一笑:“俺听俘虏说,那几个都头家里都是富庶得,不若趁此机会赚上一笔钱财。” 乔冽听了一拍手道:“倒是好主意,最近邓飞哥哥总说山寨光出不进,这三人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吕布闻言一喜,继而有些可惜道:“可惜放走那个做兄长的,不然倒是还可以多得份儿钱财。” 乔冽却是摇头道:“放走那个赵能更能得钱,他又怎会不拼命赎买自己得兄弟?” “也是,只不知如何找他要钱。”吕布点点头,又看向马灵道:“遮莫又要兄弟跑一趟了。” 马灵浑不在意,拍拍胸口道:“此等小事包在俺身上。” “那要商议下这几人开价几何。”乔冽提议道。 吕布见说看着两人道:“你等可有这几人得详细情况?” 马灵点点头:“俺从俘虏那里打听了些。” “贫道也略有所得。”乔冽也是掏出一张写满的纸张,抖了一下道:“那朱仝乃是富户出身,家里良田众多,又有房产买卖在郓城县周边,凑个五千贯当没问题。” 看着吕布一点头,继续说道:“雷横这人虽乃是底层出身,却杀牛放赌都干过,坊市里有他几间产业,这人也是有着几分家资,四千贯应是凑的出的。” “可。”吕布点头,又问:“那赵家兄弟呢?” 乔冽看向马灵,示意他来讲。 马灵搔搔头,咧嘴一笑:“那赵家兄弟俺打探的清楚,这两人也是郓城县的老人,常年喝兵血吃空饷,又买的良田沃土雇人租种,他手底下的军士家属俱都是他家佃户,平日一家老少都给他做工种田。虽不好说有多少钱财,遮莫万贯家财是没跑的。” 吕布闻言眼珠乱转,突然开口道:“那些军士的家眷尽快接到山上来,一来让这些人安心在此,二来也能帮着山寨做些事情。” 乔冽马灵对视一眼,齐声应下。 “那赎金就……” 吕布刚想说话,就听下方有人喊:“哥哥,哥哥!” “是七郎啊,且先上来。”吕布低头一看,正是阮小七,暗道他不是今日去往水泊边巡视,如何回来了? 阮小七见了招呼,连忙快步跑了上来,一抹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哥哥,俺在水泊边巡游,见了两个呆鸟,想要回被咱们俘虏的都头哩。” 吕布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阮小七看着三人大笑,不由得摸了摸脑袋道:“哥哥,恁笑什么?可是俺说错了?” “没有,没有。”吕布缓缓收了笑容,拍了拍阮小七臂膀道:“我等三人适才正在商议找这几个都头的家人要赎买之金,未想到这就有人送上门来,是以发笑。” 马灵笑着接口道:“也省了俺一顿奔波之苦。” 阮小七见说恍然大悟,不由咧着嘴也笑了起来,这事儿确实凑巧,猛然想起一事:“对了,那水泊边除了那来找兄弟得赵能,还有一奢遮得人物,乃是及时雨宋江。” “宋江?”吕布觉得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突然一锤手掌:“可是这郓城县的小吏?” “正是。”阮小七点点头:“往日尽是听闻此人名字,这个说好那个说奢遮的,今日一见,却是个又矮又黑的。” 乔冽点头道:“这宋江却是有他消息,这人家中有些产业,也是不缺钱的主儿。” 吕布想了想,挥了挥手:“无妨,我等只要这三人之财就是。不恰当的说,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他来赎买我等却将他绑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哥哥所言甚是。”乔冽开口附和:“那就由贫道和小七一道去见见两人,顺便让他等准备钱财赎人。” 吕布自无不可,当下阮小七与乔冽一同离去,马灵则是闲不住的,一溜烟儿又不知道跑去哪里。 那边赵能、宋江二人见了乔冽,得了梁山的三天之后要赎金的信儿,不由叫苦不迭,只是无奈,主动权在梁山手中,二人只得回去准备钱财赎买不提。 …… 石碣村。 “阮二郎,恁上山了?” “阮二郎恁可说的是真的?梁山上的大王们真愿意将船还给俺们?” “阮二郎……” 一张张黝黑地脸庞围着阮小二七嘴八舌的嚷着,吵得这立地太岁头晕脑胀,只得举起手高喊:“别吵别吵,听俺说!” 嗡嗡的话语渐渐停歇,阮小二环顾一圈见渔村的人大都安静下来:“这船都开回来了,一会儿自去领了就是,现今梁山要扩大水军队伍,有想上山的一会儿收拾下跟着俺回山。” 此言一出,本还有窃窃私语声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一众渔民面面相觑,脸上皆有迟疑的神色。 “上山?那可是落草啊。” 人群里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是啊,这如何能和官府作对?” “是这个理。” “俺可不想拎着刀子与官兵拼命。” 接着,有人附和出声,让几个胆小的汉子听的不由频频点头。 阮小二见状大急,昨日刚刚在席间同哥哥打了包票,今日若是拉不会人去岂不是颜面无光?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一声大吼:“放屁!官府何曾将我等当人看,怎生不能和他们作对?” 一种渔民急忙看向说话的人,但见此人一张四四方方的红脸,两腮除扎利扎煞的青胡须,铮亮的脑壳充斥着愤怒的血色,正是无毛螃蟹,如今正拄着一根木棍,嘴唇破裂带着淤血,眼角还一块淤青,原本通红的鼻子现今看起来青紫一片。 阮小二扒拉开眼前的村民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友人:“刁大郎,恁……怎生这副模样了?” “被那帮兵匪打的。”刁桂先是解释了下,接着满脸怒色:“叵耐那伙人要拿俺娘银簪,二哥拦着不让,被他等打的吐血,至今还躺在床上。” 阮小二背对着众人,没见着这话一出,几个后生面上当即也是有了怒色。 “可有请郎中瞧过?”阮小二皱起眉头,两家情谊自上一代起,他看刁家兄弟就和自家亲弟弟一样。 刁桂一叹:“如何有钱请郎中,只找了些药酒涂了。” “走,且去家中带上二郎,钱俺这里有,先去找郎中看看。”阮小二说着就要拉着刁桂离开。 哪想刁桂却犯了执拗,反手一把抓着阮小二,将他拽了个踉跄:“二哥,俺要上梁山,恁带俺不?” 阮小二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了跟俺说这个,二郎的伤要紧。” “恁就说行不行。”刁桂瞪着双眼,一只手紧紧的捏着阮小二臂膊。 “行,当然行。”阮小二忙不迭口的答应:“好了,快松开,先送二郎去看郎中。” 刁桂这才放手,没想着后方传来一句:“阮二郎,俺也要上梁山。” 二人回头看去,见也是村里的汉子,那人道:“俺婆娘的簪子也给抢了,这些畜生还想侮辱她,若不是俺们要和他们拼命,遮莫就出事了。” “没错,俺也在场,这些腌臜畜生!俺也要上梁山打他们!” “俺也在,既恁地说,俺也要上梁山。” “好!”阮小二笑了下,挥了挥手道:“恁先收拾东西,一会儿都随我走。” “哦!” 十来个壮汉应了一声,连忙结伴回去收拾东西。 阮小二笑了一声,拉着刁桂往他家走去,无论如何,有了这些汉子的加入,算是能对哥哥有个交代了吧。 微风吹起,阵阵清风带着湖泊的水腥之气散在空中,有水鸟振翅高飞。 感谢好汉1349327318728957952、好汉逍遥星辰、好汉20200423084029207、好汉161019174546289、好汉20190706204421617、好汉150624031156512的月票 感谢好汉20190706204421617、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的打赏~ (本章完) 第91章 结束与开始 第91章 结束与开始 宋江与赵能两人回了郓城县,赵能自去筹集钱财不说。宋江却是鼓起勇气去朱、雷两家跑上了一遭。两家女人的反应不出所料,都是哭天抢地的拜托宋江将人赎出来。 宋江自是没口子答应,见两家女流之辈凑钱不易,他这人也不愧有及时雨的名号,自己又回家找了弟弟宋清掏了三千贯钱给凑了上去,气的宋太公大骂宋江败家子,好歹是在两三天内凑齐梁山所定的额度。 当下,宋江又使人跑去联系了赵能,两人各自找了人套了车马,将凑足的银两、铜钱及钱引装好,两队人马在城外会合后,赶着马车就朝水泊边行去。 待到了地方,两人打发车夫去远处等着,二人就这么站在钱堆里等着。 “直娘贼,如此久了还没人来。” 孟夏时节并不炎热,赵能依然急出一头汗水,此时正拿袖子扇着风给自己降温,一只手插着腰在水泊边来回打转。 “且忍忍,这梁山自己约了时间,总会有人过来。”宋江看他走的眼晕,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句。 “押司,这伙人不会出尔反尔突然将你我绑了吧?”赵能语气有些差,脸上在无之前与宋江相见时的热情。 宋江却依然带着那副谦逊地笑容,温言道:“都头放心,梁山那伙人当是爱惜羽毛的,既然当日未将你我二人绑上山,此时当也不会做那出尔反尔之事。” 赵能无奈,只好依言等着,只是神色间越发焦急,又开始围着岸边转起圈来。 宋江见说不听他,索性不去看,闭上眼睛靠在车上等着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江也渐起不耐之心时,突然赵能来了句:“来了,梁山来人了。” 宋江闻言抬头看去,就见一艘小船渐渐划了过来,有四个人坐在船上正在划桨,舟上撑篙的汉子正是前两日见着的阮小七。 不多时这船到了近前,阮小七看着岸边的宋江与赵能:“恁俩来的倒是挺快。” 赵能此时也没了脾气,看了看他船上,连忙堆出一个笑脸对着阮小七道:“七爷,我家二哥儿呢?” 阮小七咧嘴一笑,有些玩味儿的看着他道:“钱呢?” “在呢,在呢。”赵能往身后比划一下:“都在此处了。” 阮小七将船往前撑了一下,当下有个汉子站起身来,纵身一跃上了岸上。 “哎?这……”赵能看着往车队走去的汉子,又回头看看阮小七。 阮小七却是冷笑一下:“总要让人看看钱财是否真的带来,是吧?” “自然。”宋江朝前走了一步,拱拱手道:“只是不知小可的两位贤弟是否也安然无恙,阮头领可否也让我两人见见?” “对对对。”赵能也反应了过来:“当让我俩也看看人是否安全。” 阮小七摸了摸下巴,冲着船上一个水手努了努嘴,那人当即会意,拿起放在船舱的响箭,对准远处就是一箭。 尖锐的啸声响过,宋江、赵能二人不由自主向远处望去,就见芦苇荡中晃晃悠悠出现十几艘舟船,皆是双人划船,一人撑篙。 不多时就有三艘船开到近前,宋江、赵能一眼就看到自家兄弟友人被五大绑着,让人用刀指着坐在船上。 “七爷,钱都在这了,可以把我家二郎放了吗?”赵能见着自己兄弟不由有些着急。 阮小七冷冷一笑,歪着脑袋看着他:“在这等着,谁知你等钱财带来多少。” 宋江闻言不由苦笑,心知对方这是有意刁难自己两人,这梁山要的数目不小,真要点一遍岂不是要天黑了? 赵能心中一急,连忙往前一步,却是差点滑进水里,连忙站稳了开口道:“七爷,恁不能这样,为了二郎,小人可是实实在在掏空了库房,恁要的万贯钱财真都在此。” 宋江见阮小七不应,不由开口道:“阮头领,郓城县如今已无抵抗之力,若是我二人敢于此事上骗恁,恁可立时杀到城里,我二人如此做又是何苦来哉?” “对对对,押司说的是极。”赵能在一旁连连点头。 阮小七一时皱起了眉头,他本就不是个善言之人,宋江如此一说倒是将他逼住,正想了半天不知如何说之时,跳上岸的那个汉子走过来道:“头领,都是真货。” 阮小七眼神一亮,立时就坡下驴道:“好,先给伱们一人,另外两个却须我等搬完钱财再说。” 宋江连忙拱手道:“自然,一切听阮头领恁的。” 赵能则是一旁叫嚷着:“先放我家二郎。” “闭嘴,放谁俺说的算!”阮小七瞪了赵能一眼,又看看宋江一副恭敬的笑容,暗道此人不愧是在道上有名声的,这做派不是常人能比的。 当下看了看三人,一指朱仝道:“就这大胡子吧,送他上去。” 当即那船往前开了一截,有人拿出跳板接到岸上,将朱仝拽起来推了上去,只朱仝似乎是身子虚,在木板上走差点腿一软掉进水里,还是身后之人拉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宋江在岸上看的心惊肉跳,连忙上前两步接了朱仝回来,看着他一张红脸褪成了白色,浑身包扎的结实,硬咬着牙不去喊疼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软,感叹道:“贤弟受苦了。” 朱仝微微抖了抖嘴唇,露出一个苦笑。 宋江伸手想握朱仝的手,猛然惊醒他现在还被绑着,连忙就怀里取了解腕尖刀,三下五除二将绳子一一割断。 朱仝其实全靠一口气撑着,宋江给他松了绑,当即觉得身上的压力没了,不由得松懈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身上阵阵发虚,腿一软就要坐倒。 宋江大惊,连忙一把丢掉刀,靠过去将朱仝架稳了扶到一旁坐下,看着他身上数道染有血渍得白布,不由叹道:“未曾想有人能将贤弟伤成如此模样,不知是何人如此奢遮?” 朱仝苦笑一下:“是那吕布。” 宋江闻言大惊:“他竟如此厉害?” “不是雷横帮忙,差点被他砍了。”朱仝也是心有余悸,舔了舔嘴唇,有些丧气得道:“就是一齐上,也没撑过几个回合。” 宋江见说有些失语,半晌才苦涩的说了一句:“郓城县边上出了如此强寇,看来以后日子不好过了。” “对了,知县大人如何了?”朱仝皱着眉头看向宋江:“这几日可有问起我等?” 宋江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知县大人已经走了。” “啊?”朱仝大惊失色。 宋江看着他道:“在你等失陷的当天,知县大人闻之消息就病倒了,第二日未及午时就离开了郓城县。” 朱仝愣住。 阮小七却没管二人说什么,早就指挥着一众水军开始搬运马车上得银钱,眼见一箱箱一袋袋地摞在船上,将船体压得开始吃水,不由眉开眼笑起来。 不多时,众人搬运完毕,阮小七命人将雷横、赵得放了,对着岸上五人一拱手:“各位,后会有期!” 说着拿篙撑了一下,高声喊道:“回山!” 荒腔走板地小调在此从他口里唱出,引得船上一众水军齐声附和,喜气洋洋的回转梁山而去。 岸上,郓城县五个官衙之人相视苦笑,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叫来车夫赶着车也回转而去。 …… 时移世易。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郓城县败于梁山之手的恶果也渐渐开始显现出来,先是此地不少有案底之人开始聚集水泊边,被梁山水军接了送到山上。 接着,一些被压榨的狠的佃户也跑到水泊边去碰运气,却每每总能被梁山水军接到山上,一个两个未必有人在意,这时日一久,不少上山的人觉得此处环境不错,开始呼朋引伴,很是招揽了一些人手上山。 比及仲夏末,梁山大寨建成之时,山上连着郓城县的降兵与新近投靠之人,已是聚集了六七百可战之兵,倒是让一直心忧山寨实力过弱的吕布大大的松一口气,虽然这点儿人也是不多,总归也是一个好的开始,不至于让山寨一个头领只领十来人的情况出现。 如此过得十来日,山寨事宜步入正轨,邓飞携着柳元与潘忠找到了吕布这里。 此处是为吕布建的书房,不算大,屋内只一张长长的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文具,另有书橱竖在屋内另一侧,方便随时翻找。 “哥哥。” 他三人进来时,吕布正看着兵书,比之汉朝,大宋的书籍方便了很多,是以尽管不耐,吕布还是逼着自己每日研读一个时辰。 “嗯?你三人如何来了?”吕布放下书籍有些奇怪的道。 邓飞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邓飞上前一步道:“哥哥,现今山寨已经建好,一切也都步入正轨。之前俺与柳兄弟与潘兄弟交谈得知,俺那对头如今已是风中残烛,随时能灭,俺想着……” 吸了口气,邓飞露出狰狞的笑容道:“不若由俺去亲自送他一程,如此也不枉他对俺这些年的‘关照’。” 吕布眉头一挑,大汉官方虽不赞同游侠风气,但民间却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八个字甚是推崇,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游侠儿,吕布也不免受此影响,当下点头道:“此是应当的,不知兄弟准备何时出发?” “俺想着越快越好,这对头没几日好活,若是去晚了,别被老天给收走了。”邓飞拧着眉摸着下巴道。 吕布心中一动,低头盘算一阵抬头道:“如此,某和你一起吧。” 邓飞三人大惊,连忙道:“这如何使得,此乃小弟一己私仇,如何劳动哥哥一起相随。” 吕布挥了挥手:“某早就想看看这大宋山河是何等模样,这也关系到将来某要如何行事,莫要争了,又不是不回来。” 邓飞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三人来此说事会让吕布起了离山的心思,当下心中有些坐蜡之感。 “怎么?你等不愿?”吕布看了看三人皱了下眉头。 柳元、潘忠不好说话,邓飞扯了扯嘴角:“哥哥乃一山之主,如何可以轻动?” 吕布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胳膊:“山上事务没有那许多处理,再说某又不是什么娇贵人物,如何就要在山上了?” 好像也是。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看出彼此眼里的意思。 “顺便……”吕布眼里泛起血色光芒:“将上次来此捣乱的那伙男女也一并除了。” “哥哥。”柳元听了大惊,心知他说的乃是段家兄妹,心下有些不忍,连忙跪倒在地:“此前皆是柳元的错,那段家之人也不过是应了小弟之请前来,若哥哥要怪罪,还请责罚柳元一人。” 潘忠见此也是连忙跪下。 “哥哥,此事已经揭过去了,不若就放那伙男女一马。”邓飞也在一旁劝道,暗道:俺是打不过那段家婆娘,若是让哥哥出手给报仇,却不正是小孩打架输了去找爹娘? 吕布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连忙一把搀起柳元与潘忠:“兄弟起来,某如何会怪罪你,既然你为他们求情,那就算了。” 又对着邓飞道:“你倒也是大度,偏把某架在火上烤。” 邓飞搔了搔脑袋憨笑了一下,柳元与潘忠则是松了口气,连忙抱拳道:“哥哥大度。” “打住。”吕布伸手做制止状:“某又不是甚昏君,无须如此拍某马屁。” 二人羞赧一笑,柳元则有些忐忑的看吕布一眼:“既然哥哥要去,不若让潘忠跟着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那家人无论如何对我也算有礼,我就不去了。” 吕布见他有些紧张,拍拍柳元肩膀,点了下头:“如此也好,邓飞兄弟与潘忠兄弟都是当地人,咱们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 柳元舒出口气,眼见得放松下来:“多谢哥哥。” 潘忠在旁开口道:“只哥哥要下山,也当与兄弟们说一下。” 吕布微一迟疑,点点头:“应当的,山寨之事还要安排一下,你们去把人找齐,咱们聚义厅相见。” 当下三人应了,各自吩咐了几个喽啰去叫人。 不多时,一应人等都在聚义厅坐的齐整,吕布将邓飞下山复仇之事说了,不出意外得到众人的叫好。 只轮到他也要下山时,却一如方才书房中一般,众人皆是劝说不让,只是吕布态度坚决,让人无法。 还是乔冽道:“若是哥哥下山,也不是不可,只是只带着邓飞兄弟与潘忠兄弟却是有些少,不若让马灵兄弟一起跟着也可有人四方打探,另外叫上十名寨兵跟着,有甚事也不需哥哥等人亲自动手。” “可。”吕布点点头:“如此就定了,山寨暂时交给各位兄弟打理,还望各位尽心。” 说着躬身做了个揖礼。 众人慌忙起身还礼:“哥哥放心,我等必不使哥哥担忧。” 却看有人往前走了一步:“哥哥若要去襄阳,不若先走水路,那可要带上俺。” 众人急忙望去,却不是阮小七又是谁。 嗯……六天双更活动完结了,小可尽力接下来每日4000字的大章奉上,就不分开两章发了,毕竟最近比较忙,一个小可的千金将要出生,另一个工作也要做的,还请各位好汉谅解小可难处。 正好今日也是梁山前期活动的结束,接下来进入发展的阶段,当然,发展不意味着平静,包括上山的人也会不同,梁山原班人马最终会出现在书中,不过却不是现在,毕竟时间线还早。还是那句话,梁山人的故事已经没法子出什么新的了(小可无能,想不出╮(╯▽╰)╭),所以小可想写写别人,希望各位好汉喜欢,也感谢各位好汉对小可任性的包容。 感谢好汉一筷子、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bleach卍银城、好汉20220828001129671、好汉丽娜因巴斯i、好汉广垚、好汉员外509、好汉名侦探鸠摩智、好汉掌控诸天万界、好汉欢喜rpg弥勒佛、好汉战袍撼青冥、好汉明寻先生、好汉从不抢功de白马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20170905111433274的打赏~ 感谢各位好汉的推荐票o(* ̄▽ ̄*)ブ~ ps:再求一波推荐票(lll¬w¬) (本章完) 第92章 张家惨案 第92章 张家惨案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广济寻定陶。 仲夏的气温并不高,河道处还有狂风呼啸,时不时将人的衣袍吹的鼓胀起来。从梁山下到广济军并不费什么功夫,走广济河说瞬息就至有些夸张,然而也是极快的。 定陶靠着广济河而建立,为了方便运输,在城东处专门修了个码头,此时梁山的船队就停泊在此。 吕布牵了赤兔下船,定定看着这陌生的熟悉之所,不由得有些失神,虎目转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小七在后面笑嘻嘻的跟着下来:“哥哥,还是乘船快吧。” 吕布一惊,收回心神,暗道莫不是老了?如何这般爱想从前。 马灵跟在阮小七后面下船:“小七哥这话说的,若是逆风你还能如此快不成?” 阮小七将头一摆:“到时自会划船而行,还是比陆上快些。” 顿了下又道:“自然比不得哥哥的宝马良驹,可哥哥也不能一个人上路啊,咱们是陪邓飞哥哥去襄阳的。” 吕布无奈的摇摇头:“算你有理,这次行程算你一个。” “多谢哥哥,有俺在,定不叫蟊贼伤者恁分毫。”阮小七大喜,他是好动的性子,本来在山上只是待的无聊,因此主动出声要送吕布邓飞,出了水泊倒是真有些不想马上回去。 “哥哥哪里还需要伱保护。”邓飞从后面船上下来,抻了抻腿,走过来拍了拍阮小七的肩膀道:“莫要到时还要哥哥前去救你。” 阮小七翻了个白眼:“哥哥在路上称雄,俺只在水中护着他就是。” 潘忠是同邓飞一艘船,此时也下了来,提着一根哨棒牵着马匹,有些不解的看向吕布:“哥哥如何一定要在此停船,可是有甚要紧事要办?” “确是有些事情。”吕布点点头,看着几人道:“可还记得某出来一趟带回去的几车杂货?” 潘忠、阮小七二人茫然的看着吕布,不知他在说什么,邓飞与马灵却是心中一动,邓飞看向吕布道:“可是哥哥结识那什么小李广荣之时的事?” 吕布点点头,歉意的看着潘忠、阮小七:“倒是忘了当时二位贤弟尚未上山。” 二人连连摆手示意无妨,吕布看着几人道:“那次的货物其实是这里一个叫张坵的商人所有,其人为救荣浑家而死。某承诺过那娘子要买下这些货物,之前山寨一直忙碌却是忘记了,今次正好来将账平了。” “哥哥仁义。”邓飞感慨的低下头道:“换寻常江湖人早就将货吞了闷声发大财,偏哥哥还想着要去付账。” 吕布不知如何今日来了兴趣,当下打趣道:“一些杂货而已,若是奇珍异宝说不得某也就如你所说,闷声发财了。” “哥哥说笑了。”三人乐呵呵的道。 当下四人让两个喽啰拿了钱财下来,吕布心疼赤兔坐船时间长久,牵了它往城内走,其余几人也只潘忠带了坐骑,学着吕布带下船来给坐骑活动下筋骨,马灵、阮小七与邓飞三个则是溜溜达达跟在后面。 只是这一路行走却也让邓飞、潘忠两个老江湖发现了些异常,邓飞连忙靠近吕布道:“哥哥,似乎有些问题,这城中的人看起来一个个有些愤慨,不知是何缘故。” 吕布缓缓点头:“看到了,应不是我等的问题。” “师父,可要我去探查一番吗?”马灵耳尖,在后面听了两人的说话,连忙凑了过来。 “且先不忙。”吕布思忖一阵,摇摇头道:“你去找人问问那张大官人在何处,我等……” 转头四望一番,一指前边一座酒楼道:“我等在那处等你吧,快去快回,注意官差。” “好嘞,师父放心。”马灵应了一声,快步朝一旁得岔道钻去,三转两转没了影子。 当下吕布四人牵着马进了酒楼,将马匹交给店小二,吩咐好生照料,四人跨进大厅,与另一小二一番交谈后,就靠窗的地方坐了。 吕布要了些酒店拿手菜,又给几人要了壶酒,几人一边吃着一边等着马灵。 原以为尚需等上些时间,不想刚刚上齐了酒菜,马灵就一阵风般的跑了进来。 “师父。”马灵步入酒店看到吕布众人,连忙同小二说了,跑过来一屁股坐到给他预留的位置上,看了看没人注意他们,低声道:“那张大官人家找到了。” “哦?缘何如此之快?可是离得不远?”吕布没有去动酒,把手拿了一条鸡腿在慢慢撕咬着。 “是,唔……也不是。”马灵语气有些迟疑,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吕布闻言皱起眉头看向他:“到底是还不是?” 邓飞一拍马灵肩膀,滋溜一口酒道:“怎生吞吞吐吐地,何时变得如此不爽利?真急死个人。” 马灵挠挠头看向众人道:“师父,各位兄弟,那张大官人家恁也不用去找了,他家里已是没人了。” 几人闻言俱是抬头看向马灵,邓飞心直口快:“可是搬了家了?” 马灵摇摇头,叹口气,倒了杯酒吃了:“若是如此还好,叵耐那张大官人去后久久不回,家中接到外人通知说是已经故去了,待着人抬回灵柩后是一顿痛哭,为此摆了几天白事,没想到却是惹下祸事。” “什么祸事?”潘忠忍不住插了句嘴,小眼睛里满是疑惑,想不通白事能惹出什么祸事。 马灵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叹息道:“那张大官人交友广阔,出殡时来了好多客人,家属自是需要答礼,偏他有一女儿,已是快到碧玉之年,出落地十分水灵,不知是答礼时被贼子窥视,还是扶棺痛哭时被那采淫贼看见,等那张大官人头七过后没几天,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潜入那张府将人侮辱了,那张氏女不堪受辱悬梁自尽死了。 张大娘子先是死了官人又痛失爱女,受不了这打击,也在第二日投河自尽了。因着张家灭门,这事闹得极大,是以满城百姓皆知,俺不过找人问了下就打探的详细。” 提起杯子喝了一口润润喉咙又道:“这满城之人都说这淫贼还要找地方作案,是以闹得人心惶惶。” 几人见说嘿然不语,半晌阮小七一拍桌子,红赤着张脸道:“还有这种腌臜淫厮,若叫爷爷看了,非将他砍成八块喂狗。” 此时酒店中每人,他这声音又极大,几桌客人与那店小二同掌柜都看了过来。 阮小七见众人望过来,心道不好,自家这里可是有着几个通缉要犯,不当吸引目光,此番却是做错了。当下急中生智,一句话脱口而出:“看什么看,老子替张大官人妻女鸣不平,你等有意见?” 果如马灵所说,这满城人都知这张家之事,听了这话都是不少人都是摇头叹息,脸上一副惋惜之色。 阮小七见人都回过头去,不由舒了口气,正要说话,不想身后一张桌子上有人说道:“那汉子,你若真替张大官人鸣不平,当去捉那淫贼,在此拍桌子大叫有何用处?” 吕布这桌人俱都是一愣,纷纷看向后方,就见一穿着宝蓝劲装的青年人坐在那里吃酒,但见他生的一字眉,眼若铜铃,鼻若悬胆,黝黑的面皮,大阔口,颔下带点髭鬚,二十多岁年纪,身材壮硕,状貌凶恶,一身彪悍之气,他桌上放着两盘下酒菜,此时正一手端杯,一边看着他们。 “你这厮是谁?”阮小七皱了下眉头,心下隐隐有些不耐。 那青年人一笑,喝了口酒道:“俺叫田八,此次出来就是为找寻那淫贼,不知你等是?” 吕布听了招手道:“田小官人,不若坐过来讲,如此隔空喊话却是费劲。” “却是好。” 那田八也是个热情的,听了吕布的招呼立马端了酒菜过来。 邓飞与潘忠临的近,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挪动了下座位,将中间空出一个位置来,那田八见了就将酒菜放到二人空出的桌面上,自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了:“见过各位仁兄,不知你等端的是谁?” 吕布使了个颜色,马灵笑嘻嘻的拱手一礼道:“仁兄请了,俺们是张大官人的朋友,都是在北地做些买卖讨生活。” 比了下吕布道:“这是俺们掌柜的姓吕,名先。” 田八听了,冲着吕布拱拱手:“吕掌柜。” 马灵接着又介绍其他人道:“这是俺们账房邓灵,那是护卫潘七,这是车夫阮忠,俺是马飞,跟着掌柜的学些规矩。” 田八做恍然大悟状,冲着几人道:“各位是张大官人的旧识?” 吕布见马灵介绍完,方才开口道:“我等确与张大官人有旧,碰上此事甚是心痛,兄弟来的早,可是有些眉目了?” 田八点点头,喝了口酒道:“却是有些眉头,只是此事也是麻烦,因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行事。” 邓飞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个:“兄弟就爽快的直说吧,俺们也是外乡来的,若不是和大官人有旧,也不想趟这浑水。” 田八见说低头思索一下,抬起头展颜一笑道:“罢了,听你们口音当不是本地人,告诉你们应是无碍。” 当下抬头四处看看,见没人关注,方才低声道:“此事当与那何二脱不了关系。” 潘忠见他压低声音,知道必有缘故,也低低的道:“这何二是谁?怎生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田八夹了块熟肉吃了,方才开口:“这何二有个诨号叫做何二虎,他兄长乃是定陶县的县尉,这小子仗着他哥哥的势在城里事无恶不作,多有淫人妻女之事发生,是以俺专门打探了下张大官人的邻居。” 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那左邻右舍都说这何二虎曾痴缠张氏女,事发前一晚也是见他与两个坏种窥伺那张家宅院,说不得真是他做下的恶事。” 吕布等几人相互看看,马灵开口低声问道:“那何二虎做的坏事很多?” “何止多,定陶人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田八摇摇头,坐直了下身体,然后又弯下腰低声说着:“这何二虎行的诸多恶事,欺行霸市,放贷杀牛,最爱的还是勾搭妇人,定陶城内外多有被他上手坏了贞洁之人,此人还同那些姘头毒杀苦主,端的可恶。 而且更可恨的是,这人若是勾搭不上,便惯会用强,常致人死命,若他大哥不是县尉,县官儿又是个爱财收了银子给他办事的,这人早就被告倒了。” “真就没人治他?”邓飞有些不可思议。 “有。”田八点头:“听闻以前这里还有个将种唤作荣,这何二虎去撩拨他浑家,被这荣打了个半死,若不是那何大求情,遮莫就没后面的事了。” 吕布闻言笑了一下:“原还有着贤弟的事情。” “怎么?你们还认识荣?”田八听了看向吕布,有些惊讶。 吕布点点头:“向日里曾一起吃酒,多有亲近。” 田八见说叹了口气:“曾听张大官人说过,这荣救过他的命,是以在定陶城多与他亲近,两人关系最好,是以一直记挂着,不知若是荣知这张家事会如何做。” “多半也如田兄弟一般前来为张大官人之女鸣不平吧。”吕布用食指一下下的点着桌面,想起那个向往江湖的将种,不由嘴角一勾:“不过某来了也是一样。” 其余几人看向吕布,阮小七面带喜色的道:“哥……掌柜的也要管此事?” 吕布点了下头,笑容有些狰狞:“毕竟欠了张大官人一笔货钱,这银子送不到活人手上,那就送他些别的吧。” 田八抓了抓头道:“几位可是要去那张氏墓地祭拜一番?” 吕布虎目瞟来,漆黑的眼瞳似是燃起幽幽的火焰,嘴角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带着人头去祭拜岂不是更好?” 屋内食客众多,屋外行人匆匆,嘈杂之声不绝于耳,然而田八看着吕布的笑容却如坠入冰水中一般,浑身只觉得发寒。 这人……端的只是个行商之人?师父身上也没他这般杀气。 欢迎《梅氏藏本水浒传》(古本)的何二出演~ 感谢好汉hnlsxlh、好汉黑夜里的白胖子、好汉—鬼瞳—、好汉20180727184852153、好汉出帐提刀飞身上马、好汉龍恨水、好汉桃谭主、好汉20220619163144260、好汉你能能有刘能能、好汉秒天秒地秒gg的月票~ 感谢好汉丽娜因巴斯i的打赏~ (本章完) 说下本书的吕布吧 说下本书的吕布吧 开个单章说下吧,好像不少好汉对本书吕布的印象都停留在虎牢关下,无论他做什么都应该冲冲冲、杀杀杀。做为虎牢关战神,意气风发的温侯确实应该如此,但可惜不是的。 本书的吕布是穿越过来的,身体是年轻人,但是内里的灵魂是白门楼后的吕布。是一个中年、经过了许多事情的武人集团首领,不是一个只会闷头前冲的将军。他的心态是不同于虎牢关之时的,这里可以换个思考方式,这是一个创业初期意气风发,却在中年破产的人,那么这个人还会和年轻一样莽的不行? 不会的,他要不就此消沉,一路沉沦下去;要不就想办法改变自己东山再起,我认为若是有机会的话,是个人都会选择第二条的,所以本书的温侯是在努力学习,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状态。 自然,就算如此,可能还是不会如同曹操刘备一般,立马变得与众不同起来,但是他起码是在尝试改变,所以请各位理解他为什么没有莽,没有去无脑杀。 就如杀了朱仝、雷横很简单,杀了赵德、赵能更简单,然后呢? 梁山这个时候山寨都没建好,能打的不少,但是小兵只有二百,都不用朝廷侧目,州府关注下他们拿什么抵挡?吕布只是没有政治敏感性加上耳根子软,但不是傻啊,真傻的话,还有什么辕门射戟?直接杀了纪灵就好了,简单、莽、热血、爽都有了。 所以,本书的吕布是个年轻的身体里有着中年的灵魂,想要积极改变自己的人,不是那个虎牢关下神采飞扬的年轻人。 对此,鼠在这里对想要看吕布无脑莽到建立王朝的朋友说声抱歉了,我想写的不是那个莽夫,而是一个正在改变自己的……“莽夫”。可能笔力不够,让大家没有那种感觉,不过书还长着,鼠也会尽力学习如何去写的。 在此祝各位好汉周末愉快,每天都开心~~*★,°*:.☆( ̄▽ ̄)/$:*.°★*。 (本章完) 第93章 阴雨 第93章 阴雨 “如何,田兄弟既然与张大官人有旧,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吕布神态悠闲,田八却有些额头出汗,瞥眼看了看周围紧紧盯着他的其余几个商行伙计,暗自忖道:这几个男女绝不是甚么生意人。 稍稍稳了稳心神,田八叹了口气道:“非是俺不愿,俺与张大官人关系也甚好,不然也不会跑来定陶费这些时日探查他家的事,实在是因为那何二虎并不是好对付的。” “哦?”阮小七咧嘴一笑:“那何二虎难不成是个奢遮的人物?” 田八摇摇头:“不是,那何二虎武艺稀松平常,只他有两个为虎作伥的伴当甚是厉害,一个唤色中恶鬼边善,一个叫没良心季资,这二人心肠歹毒不说,刀枪拳脚使得也好。” 马灵眼珠转了两转,看看他道:“你如何得知那两人厉害?万一是两个银样蜡枪头呢?” 田八苦笑一声:“说来惭愧,那边善曾在野外欺辱过一个村妇,还将人扒光吊在树上,俺那时正好碰见,气不过上去找他厮打。叵耐那厮虽是个腌臜恶徒,一身本事却是实打实得,俺没能胜过他,反吃他打的重伤。那季资俺没碰过,只他也是凶名在外,单州一带无人不知。” 吕布浑不在意的用筷子夹了些肉,笑道:“无妨,届时这两人自有某来对付,如此田兄弟可愿帮忙?” 田八脸上阴晴不定,瞥见阮小七、邓飞脸上似是闪过一抹不屑,不由心中火起,一把将酒喝了,放下杯子道:“俺也愿替张大官人做些什么,自是愿帮忙。” 吕布呵呵一笑:“好,今晚你带路,我等去那何二家中一坐。” 田八点点头,等了半晌没见吕布在说话,不由开口道:“吕掌柜的,这就完了?没甚计划?” 邓飞闻言深有感触地拍了拍田八地肩膀:“又没几个人,要甚计划。” “做了事后出城啊。”田八瞪大了眼说道。 吕布笑了下却不去管他,对着几人道:“一会儿将马送回船上,取趁手家伙就行。” 几人一笑,再不谈论此事,只是吃酒夹菜,剩下田八一人坐在那里愕然,直以为自己上了贼船。 …… 戌时末,定陶城从白日的紧张喧嚣中又归于平静,长街上没有了烟火气,唯有几处楼亮起灯火,女子的娇笑声、客人的吵闹声以及龟公迎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不知从何时起,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遮住几分空中的脂粉气,给这寂寞的长街添了几许水汽与响动。 菏丰楼,此是定陶城内最大地青楼,多有定陶本地士绅在此寻欢作乐,也是何二虎最爱地所在,就在这夜晚最美妙的时候,两条人影跑进了大门,进入一处雅间。 稍后,名叫何二的青年离开座位,大步走了出来,那两人见状连忙跟上。 “哎呦~何二爷,今日这般早就走啊,姑娘们还没和恁好够呢。”老鸨子一脸厚重的脂粉,身材已经严重走形,挥舞着手帕冲着踉踉跄跄往外走的青年说道。 那人正是何二,长得油头粉面的确是好颜面,闻言只是挥了挥手,也不言语,继续朝外走着。 “哎~妈妈莫要扰郎君,今日家中有事,却是不能继续呆在这儿了。”老鸨子身后一猥琐青年上前两步拦了一把,顺手在她身上揩了下油,闻了闻手掌:“嗯!香啊~” 老鸨子回头抛了个媚眼,扭着粗壮的腰肢回过身来,象腿移动间,轻轻打了那猥琐青年一把,笑骂道:“死鬼,老娘的豆腐你也敢吃,可真没辱没伱那色中恶鬼的号。” 猥琐青年就是边善,当下握着老鸨子的手,猥琐的笑道:“俺就是爱你这样的,甚么时候让俺一亲芳泽啊。” 老鸨子努力做出娇笑状:“你这猴崽子说话倒是好听,只是妈妈我早就不做这生意了。” “可惜。”边善叹了口气,只是双手抓着老鸨子的胖手不放,又狠狠的揩了两把油。 一旁面貌奇丑的季资却是看不下去,抬脚踢了边善一下,吃力的道:“郎……郎……郎君要要要……走……走远了。” 边善听的脸都挤到一起,放开老鸨子的手瞪了季资一眼道:“没事就夹了鸟嘴别吱声,弄的俺都没心思和美人儿说话了。” 季资气的鼻子都歪了,干脆扭脸走开,追着何二而去。 “等俺下回来。”边善冲着老鸨子浪笑一下,随后跑进稀稀拉拉的雨幕中,追着两人离去。 “你们……那小娘皮给我绑来了?”寂静的夜里,何二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绑……绑……绑……” “绑来了,正在家中被人看着。”边善听季资说话牙疼,不等他说完就抢先说了。 “那就好。”何二嘿嘿一笑:“让她爹不识抬举,老子看上了他家店铺,还不跪地双手奉上给我,竟还敢推三阻四,啐!泼才一个。” “对……对……对,郎……郎……郎……” “……”何二听这结巴的声音也是难受,呲牙咧嘴一番开口道:“季资,没事少说两句。” “好……好!” “你可以不说话,只点头。”边善咧了咧嘴,幽幽的说了一句。 季资双眼一瞪就想开口骂他,何二赶忙拦住了说道:“停停停,别说了,快些回家。” 何二家乃在定陶城西,他住的地方左右对门都没人肯住,皆是怕了何二这个恶徒以及他那护犊子的县尉大哥,宁愿住的地儿差些也不愿与这家人做邻居。 此时的何家正自安静,何二敲打半天,方才有一下人打开了大门。 “入娘的的泥腿子,没听见郎君我敲门吗?死不剩的亡八,活该你一辈子做下人。”何二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那下人似乎甚是怕他,只是躬着身子不住弯腰行礼。 边善、季资两个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没在意,待这三人走远,那下人方才盯了他们一眼,将门关上又上了门闩锁了,这才悄没声息的朝里走。 何二大摇大摆的带着边善、季资两个进了院子,转过一个跨院就到了自己做为玩乐之所的房屋所在。 边善看了看搓着手露出猥琐笑容的何二,知道他这是起了兴致,当下开口道:“郎君,俺与季资先退下了。” 平常时日这何二都喜欢一个人欺辱那掠来的女子,除非是腻了才给他俩喝口汤。 只不知今日何二是吃酒吃的糊涂了,还是想来些与众不同的,当下一挥手道:“别走,一起进去,老子今儿兴致正高。” 边善、季资二人互看一眼,皆是眼睛一亮,今日那小娘子相貌周正,他两人自然也是想一亲芳泽,只是碍着何二要喝头羹没有下手,此时听了自家郎君的话心下狂喜,自然不介意一起,他们主仆三人近几年什么荒唐事没做过? 当下两人跟着何二上了台阶,何二急不可耐一把推开房门走进去,不过几息的时间猛地发出一声惊叫:“你等是谁?” 后面边善、季资刻意的保持了下距离,听到何二叫声心道不好,连忙蹿入门内,转过一个竹制镂空屏风,就见自家郎君站在那里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前之人。 二人连忙抬头看去,就见一穿着黑色劲装,面貌英挺,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拄着一把红鞘环首刀,大马金刀的坐在床上。 左侧靠窗的两张椅子上坐着两个汉子,一个双眼赤红,正握着一根铁链,一个面貌丑陋有着一双小眼睛,手中倒握着朴刀戳在地上。 两拨人的中间则是厅堂的地板,上面一滩嫣红的血渍,只是没有了,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娘子以及看着她的下人。 吕布坐在床上,听到响动抬起头来,见着跑进来的三个男子,冷硬的面容渐渐勾勒出一丝狰狞:“何二?” “你等端的是何人?如何进的我家?”何二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看边善与季资已经进来站到身后,猛地又挺起胸膛。 吕布站了起来,提着刀朝前走了两步:“张坵你认识吧?他女儿怎生死的?” 边善本能觉得不对,刚刚想要开口提醒自家郎君莫要说实话,就听何二喷着酒气说道:“你是来替她张目的?哈哈,告诉你也无妨,那个小娘皮,死不开眼的贱种,仗着她死鬼老爹的势敢拒绝我,最后还不是被我睡……” “郎君!”边善蓦地大喝一声。 “嗯?”何二一愣,扭头看了眼边善,有些不明所以。 边善来不及解释,伸手猛地一拉何二,一旁的季资则是踩响木板,饿虎扑食般冲向吕布。 “这就够了。” 吕布的声音在房间内震响,下一瞬,垂在身侧的右手握住了刀柄猛地一挥。 就在季资冲来的瞬间,猛然看见陡然矮身抽刀的吕布,雪白的刀身映着明灭不定的烛火横斩而出。 哧—— 发髻连着包头的软巾冲上半空,又随着散落的黑丝飘落而下。 “跑啊!”边善瞥见坐着的两人冷笑未动,不由大喊一声拉着何二就朝门外跑去。 季资披头散发的趴在地上,满身冷汗,适才本能的扑到救了他一命,否则当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季资立马一个翻滚双手撑地想要起身,然而挥刀的身影在斩过第一刀,高举起胳膊,刀在手中旋转了半周被倒握着,狠狠插下。 “啊!” 血光迸溅,环首刀插过肩胛,生生将人钉在地上。 边善拉着何二,刚刚转过屏风,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就见面前站着三名大汉,左右两人各拿一把朴刀,中间一个穿着家丁装束的则是拿着一块儿金砖在自冷笑的看着他,正是田八、阮小七与马灵三人。 “你等端的要做什么?” 边善叫喊着护着何二往后退了两步,就被何二推着退不动了,转头看了一眼,却见自家郎君脖颈上满是青筋,正回头窥视着。 边善咽了口唾沫,看着吕布一脚踩在季资背上将刀从地上拔了出来,粘稠的血渍随着刀锋的拔出飞溅出来,随即吕布抬腿将季资踢往一边。 “别动!” 季资挣扎着还待起身,早就等着的潘忠将朴刀架到他脖子上,当即浑身一僵坐在原地。 吕布抬手看了看满是血渍的环首刀,挥手一甩,斑斑点点溅到地上画出一不规则的扇面。 “你等哪里来的强人?如何敢在此撒泼?知不知道我家大郎是何人?”何二眼见季资被伤,顿时气往脑门儿冲,须知打狗还要看主人,从来只有他何二虎横行霸道的份儿,何时被人欺到头上过? 身后田八阴冷一笑:“我等只是为张大官人之女鸣不平而已,你这无耻淫贼,竟行那偷香窃玉之事,害人一家两条性命,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呸!” 何二回头瞠目瞪着他:“老子看上她是她福气,满城谁不知道我何家才是当家作主之人,跟着我才能过上好日子,我睡了她是为她好。死了,那是活该她没那命!” 众人见说纷纷大骂:“你这厮,还是人吗?端的猪狗不如!” 吕布拿眼皮夹了他一下,拎着刀往前走了两步,在边善戒备的眼神里缓缓开口:“某此次来,本意只是为还张大官人货款。” 歪了歪脑袋看了何二一眼,轻声道:“待人死后淫人女啊……” 蓦地瞪大了眼:“真让某厌恶。” 边善陡然觉得寒毛直竖,武者的本能促使他猛地前冲,双手直插吕布脖颈两侧,意图先行制住面前之人。 下一刻,吕布倏然间换了个方位,脚步一错就到了边善侧方,刀锋朝上猛地一挥。 哧—— 一轮刀光闪过,两条半截的手臂飞上半空,然后重重掉在地上。 “啊啊啊!手!我的手!” 边善哀嚎着卷曲起身体,一双断臂举在眼前,满眼都是泪水。 “聒噪!” 吕布转眼瞥了他一下,往前一步,只一刀将他脑袋砍飞出去。 那边善的六阳魁首在空中兜兜转转,正正摔在何二跟前,咕噜噜地滚了两圈,正脸朝上,一双死鱼眼死死盯着何二。 “啊……啊啊啊!” 何二何曾见过此等场面,当即吓的软倒在地,双手双脚拼命地用力,想往后撤去。 感谢好汉.煙誮濄後﹎.、好汉1349327318728957952、好汉也管刚、好汉20200206164208776、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87随中锋野王、好汉但听秋风丶不闻落叶、好汉能不要问我是谁吗、好汉20190715005233825、好汉清玄逸、好汉贰猫不二、好汉迷糊小宝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方天画戟手中舞的打赏~ (本章完) 第94章 兖州的好汉 第94章 兖州的好汉 房间中,烛火跳跃摇曳,明灭的火光将人的身影映照在窗上,恍惚的影子勾勒出一副厉鬼索命的画面。 “别……别杀我。” 许是边善地被杀,让这定陶一霸吓破了胆,终于不再嘴硬。 吕布皱眉看了看他,面带厌恶的道:“你若一直强硬,某还当你是条汉子,可惜……无趣!” 吕布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何二的头发。 “别……别……我,嗬嗬,呃……” 吕布没有吭声,冷着张脸将刀搁在何二喉咙上,慢慢用力切了进去,飞飙而出的鲜血沾湿了他的衣裳,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鼻端。 何二脸色狰狞,双腿疯狂的乱蹬着,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血液飞溅出来,听着刀刃切肉的声音,心脏疯狂的跳动着。剧烈的疼痛使何二死死瞪向吕布,想在死前记住这人的面容,只是望向这人的双眸不禁有些愕然。 这厮……看的是谁? 哧—— 刀锋投体而出,吕布拎着何二头颅站了起来,一把扔到边善旁边:“一会儿处理了。” “哥哥,这厮怎办?”后方潘忠的声音传来。 吕布转头看去,潘忠正自用朴刀比着那季资,此时这人坐在地上摇摇晃晃的喘着粗气,一边用手捂着肩胛处的伤口意图止血,只是那刀是透体而出如何能止得住?他那伤口正自汩汩地往外冒血,一张脸此时白的似纸,嘴唇都已干瘪失了血色,显是失血过多。 “杀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传出,那边浑浑噩噩的季资晚了一息才用已经迟钝的大脑想明白吕布话中之意,顿时睁大了眼睛,刚想张嘴,潘忠已是一刀砍将过来,噗一声将他脑袋砍飞。 邓飞站起身,捡起这人脑袋和另两人一起找布包了,拎着沥沥拉拉尚在滴血的包袱看着吕布道:“哥哥,现今怎办?” 吕布看了看这血淋淋的现场,摇了摇头:“此处是不能呆了,另找间屋子歇息吧,明日卯时离开这里回船上出城。” 众人点头,正要往外走。 田八眯了眯眼睛看着众人,突然出声道:“各位不是做买卖的行商吧?” 邓飞闻言冷冷一笑:“兄弟怕不是也不叫田八吧?” 那田八似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好,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行走江湖自是要小心一些,小弟实是姓田,只单名一个霸字,乃是胜洞宾吴角的徒弟,江湖朋友抬爱,唤俺做白虎神。” 吕布等人听的茫然,马灵却是跟着乔冽收集过这京东西路绿林情况的,心中一思索,开口道:“可是兖州府的中天一气黄龙道人?” 田霸喜道:“正是俺师父,不知各位好汉是?” 马灵看吕布投来闻讯的眼神,不由一笑:“师父,这中天一气黄龙道人乃是兖州府的一个奇人,姓吴名角,乃是道教出身,却使的好拳脚,兖州府之人都称其是兖州第一好汉。” 田霸在旁听人夸赞自家师父,不由喜笑颜开,显是骚到了他的痒处。 吕布恍然大悟,点点头,马灵这么说他倒是也想起了,前些时日乔冽曾将附近信息整理成册给了他一份儿,只是他也是事务繁忙之人,山寨初创,大小事宜都要他过问,因此一时没想起来。 马灵对着田霸笑笑,拱了供手道:“原来恁是吴角师父高足,俺们都是梁山的好汉,这是俺师父,也是梁山的首领,吕布。” 田霸见说脸上动容,连忙上前施礼道:“可是月前败郓城县官兵的玉面飞将吕布哥哥当面?” 为何总提这绰号? 吕布无奈一笑,抱拳还礼:“不才正是某。” 田霸“啊呀”一声,面带喜色道:“近些时日梁山各位好汉大名灌满了耳朵,不想今日得见容颜,真乃俺之幸也。” “兄弟过谦了。”吕布浅浅一笑。 马灵依然做着介绍人的角色:“这是火眼狻猊邓飞哥哥,铁蜈蚣潘忠哥哥,你旁边的乃是活阎罗阮小七哥哥,他可是个水中豪杰。” 又值了下自己:“俺是马灵,人都叫俺神驹子。” 田霸连忙与众人见了礼,一时间问好之声不绝于耳。 吕布看了下四周,虽然他不介意这血淋淋的环境,然如此终不是个说话的地儿,当下开口道:“我等且先离开此处,换个地方叙话。” “是极,是极,哥哥说的是。”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当下一行人出了这屋,把门锁了,另寻干净所在分主宾坐了。 田霸望向吕布问道:“未知吕寨主如何与张大官人结识的?” 吕布摇头一叹:“实是未曾谋面。” “那怎么?”田霸闻言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众人。 吕布无奈,只得将自己与这张家的渊源又说一遍。 田霸感叹一声:“寨主高义,未曾识人却为其妻女报仇,此乃古之侠客之风。” “惭愧。”吕布苦笑一声,不知想起什么,面色有些阴暗的道:“未曾想这许多,只不过看不过眼罢了。” 邓飞一旁接口:“这何二虎趁其父死,侮辱其女,确是让人不齿,一刀杀了他倒是便宜他了。” “杀都杀了,此时再说也没用处。”吕布面无表情的挥了下手,侧着身子靠在一旁桌子上,眯着眼睛道:“况且还有个何大未死,这事怎算是了结了?” 田霸惊讶的看向吕布:“寨主还要杀那县尉?这在城中是否有些过于冒险。” “是啊哥哥,这城中尚有多有缉捕司的人,却是有些冒险。”潘忠点头附和道。 吕布睁开眼睛,看了眼众人道:“此事在某看来倒也不难,我等只需将他引来此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藏好即可。只是,需知那何大所在以及相貌。” 田霸闻言有些意动:“何大与何二长的并不相像,只这何大脑门与嘴唇上方皆有痦子。说起来,这何二如此行事多是何大替他遮掩,此人亦可算是帮凶。” 稍微一沉吟,又道:“这何大何二早已分家,平日多宿在自家之内,白日里则是在衙门,少有去军营之时。” 吕布点点头,看向马灵道:“明日伱去那县尉家,将他引来此处,杀了他后咱们再离开即可。” 马灵拍着胸脯道:“师父放心,恁瞧好吧。” “俺和马灵兄弟一起去。”田霸开口道:“如此路上也有个照应。” “可。”吕布点点头,又看向潘忠道:“潘兄弟你也一起走一遭,你俩在暗处看好有无人跟着。” “省的,哥哥放心。”潘忠也是点头应了。 “如此,且歇息了吧,已是晚了。”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有身上衣服被血污了的,自找了替换的干净衣服穿了,又将这宅院内的金银细软打包一空,各自找了房间,三三两两的在屋内歇息了。 当夜无话。 …… 次日清晨。 歇息了一晚的众人起来,就后厨里胡乱找了些东西吃了。 马灵换了一身下人装束,与潘忠、田霸两人出了门去,田霸自走在前面带路,马灵在稍后一点的位置跟着,潘忠则是远远缀在后面。 三人一路拐弯抹角,抹角拐弯,来到了何大家附近,田霸隐晦地给马灵指了房屋所在,自去一旁等待。 马灵则是将腰一弯,小跑着过来,拍动房门。 “来了,来了,莫敲了。”门后传来一个隐有火气的声音,随即大门打开,一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露出身形。 马灵打眼一看,这人脑门与嘴唇上黑漆漆的一个点,当即知道此是正主,连忙一躬身道:“大官人,郎君那边有些事情急着找恁。” 这人正是何大,闻言嘀咕一句:“又惹出何事了?是了,前日跟我说他看上城东那商铺了。” 自问自答一番,对着马灵道:“知道了,你且等着。” 说着回了屋内,大约盏茶的功夫又重新出来,看穿着是换了身衣服,催促着马灵快走。 马灵生怕说多漏了破绽,当下闭着嘴跟在他身后走,后边潘忠、田霸见了自是跟上。 这也不知是马灵幸运,还是这何大不屑与仆人交谈,总之两人一路无话的来到何二的房屋外。 何大背着手外后一站,也没回头,只是抬头望着天。 马灵也是机灵,知道他的意思乃是让自己去叫门,朝后看了看,潘忠与田霸二人已经跟了上来到了左近,当即上前一步扣动门扉。 连着叫了两次门,何大正隐隐有些不耐烦之际,就听门后传来脚步声响,大门吱嘎一声开启,露出阮小七那张丑脸。 “大官人,恁请。”马灵微微一笑说了一句。 何大嗯了一声,正要迈步往里进,突然又住了脚,看看马灵又看看开门的阮小七,皱起眉头问了句:“你俩是新来的?却是没见过,原来的人呢?” 马灵躬身一笑道:“小人两人却是新进府之人,原来的哥俩家中有事,要回家几日。” 何大听了突的变了脸色,声色俱厉地道:“不对,二哥府上全是流民出身,早已失家,何来的家人?你等端的是谁?” 马灵、阮小七忽视一眼,心道不妙,原是这处泄了底,当即狞笑一声:“要你命地人。” 何大勃然色变,正要转身后退,不妨身后潘忠走到近前,只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的往前踉跄了两步,阮小七见状立马抓着他往里拽,马灵在一旁也是伸手用力一推。 可怜何大一人如何抵得住这如狼似虎的几人,当即被连推带拽的弄进了何二家中,狠狠摔了个狗啃泥。 “我是本城县尉,你等如此做是要造反吗?”何大心知不好,连忙爬起身摆开身份,想要唬住几人放过自己。 哪知后面传来马灵那满不在乎的声音:“我等早就落草多时了,恁说俺们是不是反贼?” 何大这才慌了神,豆大的汗珠不由从额头往下滴落,后心处瞬间就被打湿,看看面前适才拽过自己的阮小七,又回头看看马灵,却绝望的发现,身后除了马灵又多了两个人,如今一个正在关门。 “辛苦兄弟们了。”吕布低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何大连忙转头看去,见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正绕过一颗松树走来,腰间都是带着兵刃,咽了口唾沫道:“你等是谁?我家二郎何在?” 众人只冷笑看着他,何大左右转了半圈,看着这些人表情不由感觉越发不妙:“各位好汉,你等端的要什么?” 似是想通什么,猛然抬头道:“我知晓了,可是我家二郎得罪各位了?我这就教训他一顿,让他给各位好汉赔罪。” 阮小七、马灵脸上露出一个讥讽地笑容,潘忠等人则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吕布闻言点点头,沉声道:“如此也好,你去和你家二郎说,他定会听的。” 何大眼露喜色,连忙堆出笑容道:“既恁地说,还请告知我二郎何在,我这就去教训他一顿。” 吕布看着他,见何大脸上汗珠越来越多却不得不保持着笑容,嘴角勾起:“好,某这就送你去见他。” “多谢好汉。”何大松了口气,突然又绝对不对,脑子里一转,骇然开口:“嗯?送?!你……” 何大面色大变,嘴里说着话,转身就想跑,却被一旁候着的阮小七与潘忠一人按住一条臂膀,这两人都是武艺高强且力大之人,何大不过仗着家世得了县尉之职,如何挣脱的开,当即大声喊叫:“你们这些腌臜贼子竟敢在城中行凶,定当……” 吕布听的不耐,抽出环首刀,只一下从他后心搠入,刀锋透体而出。 “呃……呃……你……” 何大艰难的想要回头,然而一身气力如流水般逝去,接着陷入了冰冷的黑暗之中。 吕布抽出刀,在何大衣服上擦净,收刀入鞘:“收拾一下,回船上,出城。” “是。” 几个强人应了一声,当即潘忠收了何大的魁首装入木箱中,几人检查了下身上没有血迹,随即走出何二宅邸,关上门挂上锁,抬着财货、挑着担子扬长而去。待到有人发现何府惨状时,已是两日之后,此乃后话不提。 吕布一行人则是大摇大摆的走往东城码头处,待一个个上了船,直往城外开去。 行不多时,田霸叫停了舟船,几人在离定陶两三里的地方下了船,一路走向张家三口的坟茔。 田霸与张家关系最好,当即将何家兄弟与边善、季资的项上人头摆了一排,供上酒水、香烛祭拜了一番。 吕布几人则是一一给其上了香,算是尽了份心意。 正当众人要走之际,一个男声从一旁树后传来:“你等做的好事!” 吴角,田霸和何二一样,都是《梅氏藏本水浒传》(古本)的人物。 感谢好汉沉灼、好汉执法灬炎、好汉是酱样子地阿柒、好汉雕儿、好汉喻皇大帝、好汉早饭吃鸡翅归来、好汉书幽鵺梟、好汉嗜血Π狂骑、好汉扣柴扉、好汉东吴孙十万、好汉猫狗儿双全的月票~ 感谢好汉丽娜因巴斯i的打赏~ (本章完) 第95章 机缘巧合 第95章 机缘巧合 微风起处,吹起香火之气,直冲云霄。有乌鸦扇着翅膀落于不远处的树枝上,歪着脑袋用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下方的人类,偶尔发出嘲弄地叫声。 站在墓前的几个壮汉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汉子正从半人高的草丛里走出,看他身上沾满草屑,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但见那汉子面色蜡黄,中等身材,身穿灰色粗布衣裳,手中拿着一根哨棒,正一脸痞态的看着吕布等人。 “那汉子,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地?”田霸一脸奇怪的看向那人,转头看了眼张氏三人的墓地:“你可与张大官人有旧?” 那人眼皮一翻:“俺确是张大官人旧识,本想来此替他妻女报仇,不想让你等给抢先了。” 田霸闻言舒了口气:“伱能来替张大官人张目确是有义气之人,在下白虎神田霸,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那人拄着哨棒道:“俺叫李宝,有个绰号泼李三。哎,那边几个汉子姓甚名谁?” 吕布几人听他说话,知道是个混不吝的也不在意,当下还是马灵过去介绍了一遍。 “梁山?”李宝抓了抓脑袋:“没听过。” 众人一时间哭笑不得,马灵忍不住道:“你这汉子,俺们梁山前些时日刚打败的郓城县官军,如何到你嘴里就成无名之辈。” 李宝两手一摊:“俺确是没听过。” 众人也无奈,总不能揪着人耳朵述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只是道:“如今俺们祭拜张大官人完毕,你这汉子可要过来拜拜?” 李宝摇摇头:“该拜的俺之前都拜了,正想睡饱了去杀那何二,未想到被你们捷足先登了,如今这里也没俺甚么事了,俺这就告辞了。” 当下行了一礼,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摸着脑袋道:“那个……各位好汉可有银钱借给小弟一些?” 吕布听的好笑,不由开声道:“你要银钱做甚?” 李宝抓了抓脸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俺要去济州府讨生活,却没甚本钱。本来想打死那何二在他家搜刮一些值钱玩意儿带走,如今却是落了空。” 吕布看了眼邓飞,这火眼狻猊当即明白意思,伸手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吕布。 吕布掂了掂,挥手扔给李宝:“这里有十两银子,算是送你的,不须你还,权当交个朋友。” 李宝伸手接了,打眼一扫,看成色就知是上等雪银,不由脸上动容,抬头认认真真的打量了吕布一眼,躬身一礼道:“梁山吕布吕寨主是吧?俺记住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吕布也不以为意,见他行礼甚恭,不由也正经还了一礼,抬头看着那李宝提着哨棒大踏步离去。 吕布呼了口气,这李宝虽然表现得有些痞,却依稀能感觉出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不由摇头一笑,对着田霸道:“如今诸事已毕,我等也要赶路了。” 田霸看着梁山众人道:“能与各位梁山好汉一同快意恩仇一番,却是俺的荣幸,各位若有暇来兖州府,一定要到黄龙观一趟,让俺进一番地主之谊。” 梁山众人自是忙不迭地答应,几人一番闲话,道一声珍重,随即田霸自走陆路回兖州府,吕布等人则是回了舟船处。 当下梁山的船队分为两队,阮小七带着吕布等人,继续顺着济水河顺流而下直往汴梁行去,刁桂则带着两艘船,载着从何家带出的金银细软往梁山而回。 …… 举目则青楼画阁,棱户珠帘,雕车竞争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疱厨。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 汴梁的繁华,乃是没去过的外地人所相像不到的,白胜这个土包子到了汴梁那真是了眼,也了心。 在远远看过心心念念的皇城后,白胜心满意足的在汴梁城四处乱晃,勾栏曲馆、三瓦两舍乃是他最常游逛之所,只是他那点银钱如何够在这等销金窟费,不过两三次,这荷包就见了底。 白胜也不是个太惊喜的人,这上等酒宴他吃的,粗茶淡饭也能吃,只是这没钱了也是一麻烦事儿,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白胜虽不是甚么英雄,但是要在这汴梁生活就需有银钱才行。 无奈,只好出来寻找能做工的地儿,好在汴梁别的没有,这漕运是繁华的紧,他又有把子力气,在码头抗一天包能有二百多文钱入账,倒是能维持生活度日。 “哥哥,此处就是汴梁啊,真够繁华的,比郓城县好多了。” 白胜正扛着大包往前走,耳边厢听得一男声传来,闻听乃是郓城县来的,心中不由起了亲切之感,听声音乃是肩上大包另一边传来,刚想放下麻布包和人打声招呼,就听有人回话。 “七郎你这话说的,汴梁乃是我大宋国都,郓城县连州治都不是,如何比得了?” “倒也是,要是俺们梁山也能建起……” “七郎噤声。” 白胜激灵灵打了个寒蝉,连忙使力将大包又扛回肩上,又将脚步放慢些许,就见一旁十几号人牵着马匹陆陆续续从旁走过,看马上用黑布包裹的棍状物体与插着的铁弓,显是带着武器而来。 要不要告官? 白胜心中有些犹疑,身为江湖中人,他本能排斥官府那帮鹰爪孙,但是梁山又是晁盖哥哥的心腹之患,若是能让他们损失几个人也该是能帮上哥哥的忙吧。 “该死,这伙人如何来这里了?” 白胜正在那犹疑,突然听的侧旁传来一粗声粗气的声音。 白胜转脸一看,见也是个麻布包入眼,不由苦笑一下,心道这人怎生和自己一样? 白胜看那人也是磨磨蹭蹭不肯快走,不由犹豫一下,四处观瞧见没人注意他这里,靠过去小声道:“这位兄弟说的可是梁山之人?” 那汉子骇了一跳,猛地一个转身,那大包啪的打在白胜脑袋上,不由打了他一个趔趄。 “你乃何人?”那人紧张的说道。 白胜看向面前汉子,但见这人长得慈眉善目,一头黑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将大包放下,白胜揉揉被打疼的地方,没好气道:“小心着些,打伤了俺怎生是好。” 那汉子只是盯着白胜:“你适才说的是甚意思?” 白胜也不是个蠢的,知道这人多半是知道梁山众人,不由看了眼四周,低声道:“俺和那帮人有些过节,听你言语,似是认识他们?” 那汉面上阴晴不定,正要答话,就听前方管事的大喊:“你两个撮鸟,在那边闲扯什么,可是要偷懒?仔细你们的工钱!” 白胜与那人对视一眼,那人道:“先搬过去,你我再详谈。” “使得。”白胜连忙点头,弯腰抗起大包,再看前方,梁山众人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不由长叹一声,跟着那人将大包放到车上,又提前结了当日的工钱,两人当下找了个茶棚坐了。 白胜看着那人道:“兄弟,你现在能说了吗?” 那人皱着眉头看了眼白胜:“我连你是谁都不知,说什么说。” 白胜无奈一拱手道:“却是俺的不是,小弟白胜,郓城县人,有个诨号白日鼠,不知兄弟是?” 那人这才一点头:“我乃王大寿,因使得五十斤重铁枪,皆称我铁枪王大寿。” 一旁,茶博士拿了茶来,两人当即住口,等茶博士走了,白胜才道:“王兄弟如何到这汴梁来?又如何认识的梁山之人?” 王大寿叹口气:“我哪认识什么梁山的人,只以前我在河北给人做过教师,却是远远见过那打头之人一面,叵耐那人将我东主一家杀尽,当真恨不得食其骨肉。白兄弟你呢?” 白胜听他说的言辞恳切,却见他眼里半点悲伤也无,心知里面必有隐情,只是他也是见惯场面的人物,如何会出口戳穿他:“如此说来确是可恨。小弟我是郓城县人,那梁山就在郓城县左近,前些时日来了伙强人占了,应当就是他们,只还未听闻他等出来劫掠。” “那兄弟你怎生来的汴梁?还在码头做工?”王大寿有些好奇的问道。 白胜伸手摸着自己一侧胡须道:“前些时日心中烦闷,俺家里正哥哥给了些银钱让俺出来散心解闷,可惜到了汴梁遭了贼偷,没了盘缠,是以在此赚些路费好回家。” 拿起茶碗喝了口茶:“王兄弟你呢?” 王大寿眉头一挑:“你口中的梁山之人害的我没了东家,本想在这汴梁城找寻一富贵人家做教师混口饭,只这些富人都要找那禁军出身的教头,我这样的江湖把事却是看不上。” 眼珠子转了一下,想起适才白胜所言,暗道如此豪爽的东家当是不好找。 这汴梁虽富庶,但府里能养教师的却是不多,那些做教师的又都是奢遮的,他连着找了几家,却是都不被人待见,不若就此去个小地方的好。 至于梁山……那晚应是未露行藏,偏不信如此倒霉能被他们撞见。 当下不由问道:“白兄弟你那里正哥哥可要找个教师?” 白胜刚要拒绝,却又想起晁盖那好交朋友的性子,不由开口道:“俺那哥哥最好交友,王兄弟若是无事,之后不妨和俺一起去郓城县,俺家里正哥哥定会高兴的紧。” “一言为定。”王大寿双眼发光,他是一直想找个豪爽的东主,这白胜口中的里正哥哥既然能出资让他外出散心,当是个使钱爽利的人。 “自然。”白胜也是笑眯眯的,哥哥那里缺少人手,这人扛着大包能转动自如,起码力气不差,且先带回去看看能不能用。 当下二人呵呵笑着,却又都想起自家兜里没钱,忍不住齐齐叹了口气。 …… 有风吹起,吹拂而过的气流带着一阵肉香,街上不少行人抽了抽鼻子,随即循着味儿找寻那店铺,想要买些尝尝。 吕布一行人牵着马匹走在大街上,马灵这不须骑马的人则成了众人里最灵巧便利之人,一路闻讯着路,一面朝着惠民河的漕运河道走去。 “哥哥,实不须这般快的赶路,这过汴梁而不游览却是一大损失。”邓飞牵着马匹跟在吕布后面,看着身后贪恋繁华景色的自家弟兄,不由开口道。 吕布牵着赤兔,闻言回头瞥了邓飞一眼:“那人已是风烛残年,随时都可能先一步咽了气,如此你岂不是便宜他了?” 邓飞苦笑:“为俺之事劳动各位兄弟已是不该,这一路下来如此辛劳,甚至连这汴梁都不能游览,俺甚是过意不去。” 阮小七在旁听的不耐,靠近两步一把揽住邓飞道:“邓哥你就是太爱操心,俺们这一路下来都是坐船,怎生辛劳了?” 潘忠也是一笑:“小七兄弟说的不错,这走水路可算不得辛苦。” 邓飞闻言心中稍暖,嘴上却道:“俺说的是辛劳之事吗?俺说的是游览汴梁。” 阮小七拿手拍拍邓飞道:“这汴梁就在这又搬不走、偷不掉,想看随时都可看,你那人却等不起这时间。” 邓飞叹口气:“说不得那人已经咽气,这要是跑过去没能赶上,岂不是俺的过错。” 吕布听他们在后方说话,转过头道:“那就迅速前去看看,只在此一味猜测有何用处?” “师父说的是,邓飞哥哥就莫要再说了。”一旁马灵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又对着吕布道:“师父,转过前面那座桥就是前去惠民河的漕运之道。” “那却要速度快些。”吕布看了看前方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的州桥,但见他横跨汴水,直贯天街,下方有船连头接尾的驶过,端的是热闹非凡。 “师父,不若我过去问问有没有船?”马灵看着跟着人潮走动的吕布等人有些不耐。 “可,找个靠谱些的。” “好嘞。” 马灵应了一声,连忙疾走两步融入人潮,但见四周人流走过,他那背影已是不见。 稍顷,等众人过了州桥,马灵那跳脱的身影再次进入众人视线,船已是找好,就等众人过去。 东方的天空飘来几许白云,有船伸出船桨扬起风帆,顺着河道一路南下。 (本章完) 第96章 使斧的猛汉 第96章 使斧的猛汉 吕布一行众人跟着漕运的船从惠民河一路南下至长社,这才换了马匹从陆路直插汝州。此时汝州建制仍袭唐制,属京西北路,领梁县、襄城、叶县、龙兴、鲁山五县。 日光直晒,黄土夯实的官道晒的干燥异常,马蹄踏上这片道路激起尘土无数,随着战马的奔驰渐渐形成一条肉眼可见的黄龙。 吕布勒住赤兔渐渐停了下来,一行人看着远处的城池,马匹跑的有些快,一个个身上燥热的很,气血沸腾的热度烘衬着汗液,使得马匹身上的味道不甚好闻。 “襄城。”吕布视力奇佳,远远望见古朴城墙上的大字,歪了歪头,看了眼天空已到正中的太阳,沉声道:“将兵器藏好,去城里歇歇马力,下午好赶路。”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催动马匹小跑着朝着城池而去。 …… 城东一处民居内。 一满脸横肉,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壮汉,穿着一身劲装,黑熊一般的坐在地上,正拿着一长柄开山大斧抵在磨刀石上来回的打磨,金属与石头摩擦的粗噶声音反反复复,不绝于耳。 稍后,壮汉站了起来,肌肉虬结的臂膀举起开山大斧,对着阳光看了看,接着冲着旁边的竹竿猛地一挥。 呜—— 斧光一闪而过,壮汉将大斧收了回来,看了看斧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即“咔”的一声,被当作靶子的竹竿慢慢错位,上半截终于无力的倒了下来,在脆响声中砸在地面上。 随后壮汉走入屋内,将大斧倚在墙上,粗壮地手指捻起三根香烛,就着火点燃,上下晃动一下熄了燃烧的火焰,三点红芒明灭不定的在香烛上闪烁,随即走到一旁桌前。 桌子不大,四四方方乃是普通人家都有的,只上面供着三个灵位,当先写着“义兄陆富才之位”。 壮汉在桌前跪下,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里,伸手入怀取出一块有些旧的白布,伸展了铺在灵位前,排头一句“盖闻桃园弟兄三人三姓,结为手足之情义,共生死……”,却是一份儿签字画押的金兰簿。 壮汉怔怔看着木牌,铜铃般的大眼渐渐发红:“当年你我义结金兰,我说我要外出学艺,你二话不说拿出全部家资,助我远游,自己却在家吃糠咽菜清贫过日。后来我说我兵器简陋不堪使用,你又四处寻人找那上好精铁替我打造兵刃。我生性好动不愿在家久待,是伱奉养我老母替我膝前尽孝,为她老人家送终,使我这不孝子有墓可以祭拜。” “如今你死了,还被人狠手绝了后嗣……” 壮汉起身,绰起开山大斧,回首看了眼牌位轻声道:“我来杀了那帮鸟人,送他们下去给你赔罪。” 壮汉扯起早已准备好的黑布,将斧头包了起来,黝黑的脸上,鲜红的嘴唇勾勒出一抹嗜血的狞笑,复又努力平静下来,打开房门,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 季夏初,天气开始转热,大街小巷的行人已经换上单衣,有那使力气的汉子换了短衫,敞着领口,露出淌满汗水的胸膛,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尽是换上轻便的衣裳,戴上华丽得头饰,往往引得道貌岸然的登徒子暗中侧目。 吕布等人拉着马匹行走在接道上,疑惑地看着襄城县的行人,这些人精神面貌不同于他处,尽是脸上带着愁容。城内角落里绝望的看着天空的乞丐,似乎也比其他地方多上许多。 “师父,这城里的人怎生全是这副德行?一个个看着行尸走肉一般。”马灵看的奇怪,不由走上前靠近吕布低声说道。 吕布闻言一怔,脑中倒是想起什么,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低声道:“遮莫是稻田务的缘故,向日池方兄弟曾言这汝州正施行恶政,致使许多有田之人失了田地,现今看来……” 望了望卷缩在墙根下穿着破旧的一家三口,看着那男人毫无光泽的眼神道:“这恶政比想象中来的猛烈。” “官家只顾自己搜刮民脂民膏,何曾把百姓放在心上。”邓飞红着一双眼睛,颇有些愤慨的说道。 吕布摇了摇头:“这乃是宋帝的事情,与我等无关,找个地方歇息了咱们就走。” “大官人,大官人,不妨进来打尖歇息一下吧,本店有上好的酒肉,还有精致饲料喂马。” 热情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众人扭头看去,就见一店小二满脸堆笑的站在一家客栈面前招呼着他们。 但见这客栈有二层楼高,门口打扫的甚是干净,一根旗杆立在正门右侧,挑着一干净的幌子。客栈外墙漆着砖红颜色,大门两边各放有两棵迎客松的盆栽,大门顶上牌匾写着四个古朴大字——青云客栈。 那店小二见吕布等人看来,似乎甚是高兴,连忙比划了一下口若悬河地道:“大官人,本店绝对干净,环境也好,肉都是今日现从屠户家里拉来的,尚有现下的时令果蔬。 给马的饲料也都是精心准备的饲料与净水。恁要是想要住店,本店还有大的跨院给……” 吕布抬手比了一下,店小二当即住了口,只是微笑的看着吕布等人。 满意的点了下头,吕布对身后众人道:“就这家吧,反正歇息一阵就走。” “好嘞,客官里面请。”店小二大喜,咧着嘴将众人延请进去。 马匹自是带到马厩拴好,吕布看了下这客栈提供的饲料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被店小二引领着入了客栈。 “客官,恁在这用膳还是上二楼?” 吕布闻言皱了下眉,这客栈内食客仅有三五桌,竟是大堂一半的位置都没坐满,心中不由叹息一声,已是明白些什么,怪不得这店小二在门口揽客,却是那稻田务不光影响了田地家产,连着其他行当也受到波及。 “二楼可有位置?” “有,有,恁请。” 吕布示意了下,当即有五个随从的喽啰在下面坐了,其余人纷纷上了二楼,却见二楼人数更少,仅有一桌两名身着华服的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酒用膳,听到动静转头瞥了吕布等人一眼,又转头自顾自的聊天。 吕布等人也没在意,找了各好位置,分两桌落座,随后要了酒食,一边闲聊一边用膳。 他等却没看到,下方有桌独身的客人适才趁他们在楼下,死死盯着他等的面庞,待他等上了二楼,留在此处的喽啰落座要了酒食,匆匆加速吃了两口眼前的饭食,起身会钞走人。 …… 黑熊般的壮汉沉稳的走在街上,常人需双手拎动的大斧好似稻草一般被提在手上,裹着黑布的兵刃虽然没了锋芒却也依旧惹眼。 只是如今的襄城人已经没了管闲事、串闲话的心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就转身忙碌自己的事情,有人聚在一堆谈论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地契不被索要走,争论半天,最后终是没法叹了口气。 壮汉目不斜视,就这么一路心无旁骛地走过街区,微微呼气,开始调整呼吸。 …… “你说甚?青云客栈有江洋大盗?” 县尉惊讶的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男人。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他上的二楼。那人定是海捕文书上的,我绝对没有看错。”男人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 “你等等。”县尉转身从旁取来一沓海捕文书放在桌上:“找出来” 男人当即弯下腰一张张地仔细查找,随着纸张哗哗作响,很快翻到一张画像随后拿起递给县尉。 “就是这人?”县尉抖了抖书中地文书。 男人嘴角一抽:“看起来不甚相像,只是这描述中所写两眼通红确实没错。” 县尉低下了头看向这海捕令,上面赫然写着: 【通缉杀人要犯——襄阳人氏邓飞, 此人面貌狰狞,双眼赤红,生性残暴。 凡禀报去向者,赏钱百贯。 擒杀者,赏钱千贯。】 县尉当即将海捕令一收,走出大门喊道:“缉捕司的人呢?赶紧叫来跟我走!” 男人连忙追出来跑到近前:“大人,大人,我的赏钱……” 县尉皱起眉头,伸手推了他一把:“少不了你的,在这里等着,待我捉了人回来,自会与你赏银。” 男人敢说什么?只得躬身点头道:“哎,是,祝恁手到擒来,步步高升。” 县尉挑了挑眉,打量了他一眼,满意一笑道:“倒是个会说话,放宽了心,该你的,就是你的。” 不多时,缉捕司的军士在都头的带领下聚集了起来,当下一百余人随着县尉朝着青云客栈而去。 …… 青云客栈。 只得小猫三两只的食客也已经吃完走人,店小二将桌上的碗盘收了,麻利的擦干净了桌子,走到柜台旁边侯着,看看是否剩下的那桌客人有甚需要没有,身后掌柜的正在对着账本。 “又赔了,这日子下去可怎生过哟……”掌柜的年近五十,胖胖的圆脸上满是愁容。 “掌柜的,这月又……”店小二对此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只是听了仍然不免有些失落。 那胖掌柜叹口气:“你也见着了,这每日就十几桌客人,似此下去这店就要……唉!” “掌柜的小声些,那二人还在上面没走呢。”店小二也是愁容满面,只是依然提醒着自己掌柜的收声。 胖掌柜抬头向上看了看,冷哼一声,只声音倒是小了八度:“这天杀的泼才,就是他们来此,这襄城才变成这般模样,老子若是有法子,一定把他们给……” 越说越激动,胖掌柜的一双胖手做出掐人脖子状,在那里暗暗发狠。 “嘘~消消气,掌柜的,消消气。”店小二连忙将食指竖在嘴边,轻声劝解着。 他俩人正说着话,不妨觉得光线一暗,店小二转头看去,见是一个黑熊般的壮汉走了进来,连忙跑过去笑着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又看了看壮汉手上拎着的长柄器物,不由嘀咕这黑布里包裹的别是什么利器吧? 那壮汉听了店小二问话,低头看过来,雄壮的身躯配上那黑黝黝满是横肉的脸庞,让店小二咽了口唾沫,直站在那里尴尬的笑着。 沉默了几息,就在店小二以为这是个哑巴的时候,那壮汉开口,用着沉闷的声音道:“稻田务的两位大人可在这里?” 店小二舒了口气,连忙笑着说:“两位大人正在二楼用膳,小人带恁上去。” “不用。”壮汉摇了摇头:“有手有脚的,我自己上去,你忙你的。” “哎,好,恁老请。”店小二被这壮汉铜铃大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闻听此言如逢大赦,连忙退了开去。 那壮汉扫了眼正在厅堂吃饭的梁山喽啰一眼,没有吭声,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掌柜的见他走上楼梯,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来找那两个只会吸血的虫豸,看这一副雄壮的样子,别是这伙找来的鹰犬吧。” 店小二闻言苦了一张脸:“似此岂不是更惹不得?” “唉……”胖掌柜叹口气,摇摇头:“这世道,直欲逼死人啊。” 他二人的话,那壮汉是听不到,一步步走上二楼,扫视了一眼,一下就见到除自己要找之人外,尚有两桌客人在此。 壮汉歪了歪头,当下先朝着吕布等人的方向走去,待得近了,抱拳低声道:“劳驾,可否请各位结账走人。” 吕布抬眼看了一眼,眼中一亮,当真是好一条雄壮的黑大汉。 潘忠离得他近,闻言看了眼吕布,见他似乎不欲管事,开口道:“汉子,我等在此吃的正好,你却让我们结账,是何道理?” 那壮汉摸了摸头发,隐晦地瞥了眼窗边,有些歉意的一笑:“待会这里不好看,遮莫影响各位用膳,与其到时恶心的吃不下,不如趁早结账走人。” “什么意思?”阮小七端着酒杯奇怪的看着这人,有些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吕布等人却是多少有些明白了,都是看了眼窗边的两人,回头看着壮汉发笑。 那汉子皱起眉头:“有甚好笑的,我是为你等好。” 吕布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副怪笑:“你且去做你的事,吃不吃的下,却是我等的问题。” 那汉子看着吕布吸了口气,重重地呼了出来:“我可是提醒过了,一会儿莫要怪我没打招呼。” 吕布也没说话,只是举手示意了一下。 其余众人也是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壮汉见状点点头,倒提着开山大斧,朝着窗边走去。 …… “西城的地基本都拿下来了。” “那就是说,襄城的田地基本上都是公田了?” “还有几家吧,让下面的人快点查找,杜观察使正等着……” 那两人正在边吃边低声聊着公务,猛然间听到旁边有响声,不由住了嘴,齐齐转头看去。 就见一个壮汉,提着一个什么东西走了过来,那职务较低之人不由开口道:“兀那黑厮,没看到我等在交谈吗?没事就去一边。” 那壮汉也不理会,径直走过来站定,歪着头,睁着大眼看着二人道:“稻田务的吴念吴大人与徐林徐大人?” 吴、徐二人对视一眼,仍然使职位低的吴念开口:“你这厮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过来,冲撞了我等仔细你的皮。” 壮汉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道:“城西陆家你二人可还记得?” “陆家?”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安。 “啊,就是在城外有着百亩良田,家中只有一子的陆富才家。”壮汉提醒道。 那吴念突然开口道:“陆富才家?他们家不是死了吗?” 壮汉点头,嘴角翘起:“不错,正是被你们将地指为公田,三月间逼的家破人亡的陆富才。” 两人心中顿感不妙:“你端的是什么人?与陆富才什么关系?” 那壮汉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叫縻貹,乃陆富才的金兰之交。” 手臂举起,黑布包裹的开山大斧划出半圆被抗在肩上。 縻貹伸出胳膊手指一勾,布结解开,黑色的布匹顺着斧面下滑,随着重力飘飘忽忽落下来,阳光射入大厅,打磨的锋利的斧刃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恶念如潮,杀机满楼。 感谢好汉小林包子、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张小祎祎、好汉越虎之翼、好汉大河之壶、好汉风吹烛影、好汉飞奔的哈萨克斯坦大白猪、好汉新白的蓝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好汉20230410193855780的打赏~ (本章完) 第97章 杀官 第97章 杀官 日光倾城,今日的午时有些燥热,索性大堂里客人较少,胖掌柜的与店小二被迫度过一点儿悠闲的时光。正愁着如何增加客人为好,就听见外面齐刷刷的脚步声,随即两人瞪大眼睛,看着本县县尉带着一帮人呼啦啦的闯了进来。 厅堂中央吃饭的五名喽啰也纷纷停下动作,纷纷转头看向进来的县尉与巡捕司军士。 那县尉扫视一眼众人,走近柜台,就怀里取了海捕文书一抖,开口道:“此人现在何处,可还在楼上?” 店小二仔细看了看画像,面有难色:“大人,这……看着似乎本店没这人啊。” “看仔细了。”县尉往前一步,拿手点着下方描述道:“这人双眼赤红,可有此人?” 店小二闻听此言恍然大悟,竖起手指指着上方道:“有,有,在上面。” 县尉大手一挥,看着厅堂众人:“无关人等都出去。” 那五名喽啰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听话的起身朝马厩方向行去。 店小二看着他们刚要说话,一旁胖掌柜的出来一把握着他的胳膊道:“走,出去!莫妨碍县尉大人办差。” “掌柜的……” 店小二还要说些什么,胖掌柜瞪他一眼,连拉带拽的拖着他走去后面。 刚出来就见那几个喽啰站在马旁,四人正从马背的袋子里抽出刀剑与短矛,另有一人拿出响箭,正张弓搭箭对准上空,听到身后有动静,纷纷回头看着他二人。 胖掌柜连忙一拱手:“我等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各位自便。” 五人愣愣地看着那掌柜的拉着店小二离去,射箭的那位手不由得一松,一声尖啸窜天响起。 众人回神,冷着脸,拎刀绰矛,重新走入大厅。 胖掌柜拉开后院一间房门拽着店小二进去。 店小二进门就抱怨道:“掌柜的,恁这是作甚?为何不与县尉大人说那几个客人也是一起的?” 胖掌柜面色有些异样:“说?” 冷笑一声,双眼通红的盯着店小二:“老子说他个鸟,我家那十亩良田被指为公田的时候,谁替我说话了?” “掌……掌柜的。”店小二喃喃不能出声。 胖掌柜怪笑一声:“我泰山一生老实巴交,辛苦开了几亩田地,实指望着自给自足,结果一朝被稻田务收走打为佃户要缴纳租税,谁又为他说话了。” 店小二沉默了下来。 胖掌柜冷笑着看向门外,眼神转动间多有怨恨之色,嘴里呢喃着:“都去死吧。” 店小二寒毛直竖。 …… 二楼。 縻貹扛着开山大斧,咧开大嘴,一口白牙看着甚是夺目:“二位大人,下去后找我兄弟说下,就说縻貹给他报仇了。” 徐林大骇,缩着身子拼命往后,却被木墙拦着动弹不得,连忙摇着手道:“好汉,好汉等等,恁若杀了我二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官府缉拿?每日东躲西藏的,连个安生日子都过不了,岂不是……” “聒噪!” 縻貹听的烦躁,睁圆了大眼,手臂用力,大斧呼地抡起,双手握住斜斜一劈。 哧—— 寒光闪过,徐林从肩膀处被劈开,血液飞溅的尺许高,斑斑点点地血迹溅到縻貹那张黑脸上,看起来好似麻点一般。 “啊!啊!啊!!!杀人啦!” 吴念哪里想的到縻貹真个敢动手,往旁边一歪,嘭的摔下椅子掉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开,却一时间使不上力气挪动不开。 縻貹抹了把脸,铁锈气味儿充斥着鼻端,带着嗜血地笑容看向地上地吴念:“吴大人,该您了。” 说着,大斧高举过头,就要劈将下来。 吕布等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这一幕,猛地听到窗外一声尖啸传来,随即勃然色变,纷纷站起。 说时迟那时快,他等刚刚站起,一阵咚咚咚的上楼声传入耳中,一个中气十足地声音传来:“人犯邓飞何……在……縻貹,你敢!” 斧光闪过,人首分离。 …… 一楼大厅。 缉捕司的军士不能全数进来,不是容不下这多的人,外面街道上与这客栈后门处尚布置有人手,以防人犯逃走。 是以此处仅只十五六人,那李县尉却是认为自己加上这般多的军士对付一个邓飞当是手拿把攥之事,因此没有考虑加派人手。 这班军士在襄城县也不是未见过奢遮的人物,只是那李县尉在这县城也算是一号人物,加上又不知楼上真实情况,是以一个个看着甚是轻松。 “大人在上方吼甚么?”一军士听到了李县尉在二楼的喊声没有听真,开口问道。 “嗯?没注意啊。” “俺听着像甚么米。” “你是想吃饭了吧?” “可不是咋地,刚准备吃被拉来了。” 他等正在这里说话,猛地通往后院的帘布一掀,适才出去的五人拎着刀剑背着兵刃走了进来。 “站住,你等要作甚?” “莫要自误,将兵器放下!” 一阵拔刀声中,厅中军士顿时面色紧张,各个都将手中兵器对准五人。 “杀!” 五个喽啰狞笑一声,抽刀绰矛挺身而上,有人直线冲来,一刀砍在兵刃上,靠蛮力将其迫开。有人踩凳上桌,高高跳起,手中短矛闪电般刺出,一下将人搠翻在地。 “贼子厉害。” “别退,往上冲。” “许三儿,挺住,来人啊,叫郎中!” 这五人都是跟着吕布从北地杀出来的心腹之人,各个悍不畏死,如何是这帮承平日久、缺操少练的军士能抵挡的。 当下死伤三四人,被这伙喽啰冲开一条道,顺着楼梯跑了上去。 “追!” 有军士喊了一声,众人齐齐应声,每人都在奋勇争先,却半晌没人踏上楼梯。 当先军士转头看去,却是每人都前进三步后退两步,有那退后时步伐大的,竟是离那楼梯越来越远。 …… 天光明亮,日头温暖。 县尉却直感如坠冰窟,两名稻田务的官员在襄城、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了,这回头上官岂能不追究?自己这县尉遮莫是坐到头了。 縻貹缓缓直起腰,看向县尉一行人,嘴角温和的笑意在鲜血的衬托下显得狰狞:“原是县尉李大人啊,大人怎生今日有空来此?” 黑熊般的躯体往前两步,开山大斧倒提于手,尚温的血渍顺着斧刃一路下滑,滴落于地。 那李县尉倒吸一口,重重吐出,一伸手将腰间刀拔出,怒发冲冠的喊道:“縻貹,伱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说罢,跨步上楼,身后跟着的二十余名军士连忙走上来。 李县尉又把目光移向吕布一行人,果见有一汉子双眼通红似火,厉声大喝:“邓飞!你的事发了,束手就擒和我去县衙。” 吕布歪了歪头,看了眼那边正朝这边走的縻貹,又看看眼前有些紧张的缉捕司军士,侧耳倾听一阵,不由森然一笑:“这位大人,你没听到吗?” 李县尉闻声看向吕布,适才就见这人存在感最强,往那一站甚是吸睛。只因双眼正常是以没有多管,现下敢在此等情景下出言,当不是个普通人物,可别又是个縻貹那般的疯子。 当下开口道:“你乃何人?甚么听没听见的。” 马灵在旁哼笑一声:“你没听见,楼下的喊杀声吗?”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从马灵手中打出,李县尉勃然色变。 噗—— 金砖袭人,当头一手持长枪的军士倒地,潘忠猛地超前一扑,翻滚间绰枪在手,杀气腾腾的站起身来,对着尚没反应过来的两个军士分心就刺。 两声入肉的闷响,那两名军士捂着胸口的大洞不敢置信的看了潘忠一眼,随即软倒在地,殷红的血迹随即流出,红了人的双眼。 “好贼子!”李县尉大喝一声,挺起手中刀当头劈向潘忠。 潘忠小眼圆睁,长枪舞起,上刺下扫,点点寒芒犹如毒蛇吐信,不离李县尉要害左近,硬是靠着长度与速度逼的李县尉不停后退。 “大人!” “快帮忙!” 其余军士看了大急,连忙一挺手中兵器就要冲来围攻。 众人刚想上前帮助潘忠,不想一旁沉闷吼声响起:“你等是否把我忘了!” 黑熊般的汉子踏着震天的脚步声,绞肉机一般撞过来,一把开山大斧在他手中稻草一般,呼啸的斧声刮起漫天血雨,每每风声过后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出现在地上。 “哈哈哈!挡我者死!” 縻貹兴奋的咧嘴大笑,肌肉虬结的胳膊挥动,寒光闪现中开山大斧当头剁入一人头颅,热刀切黄油一般将人砍成两半。 “大人救命!” “大人!” 李县尉听了暗暗叫苦,眼前这使枪的汉子奢遮的紧,那杆长枪招式偏激诡异,每每都从他不甚舒服之处攻来,这一会儿功夫衣服就添了三个破洞,万幸没有扎进身子里去,似此状况如何去救? 他这里正在苦战,不想楼梯口传来一句:“首领,接刀。” 李县尉心中一寒,猛砍两刀迫开潘忠,转眼偷瞧,他记忆力甚好,见是适才楼下所见之人正在给楼上邓飞这伙人递武器,不由心中暗骂出首之人不靠谱,竟然没告诉他下方之人也是一伙的。 “投降吧,你的人死净了。”潘忠没趁机攻上去,冷笑一声看着那县尉劝道。 “呸!”李县尉瞪着眼喊道:“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如何会向你等贼人投降!” 縻貹拎着满是血迹的大斧走将过来,看了眼潘忠道:“这位兄弟枪法不错,适才却是我走眼了。” 潘忠看看黑熊一般的縻貹,吸了口气道:“縻兄弟你的斧子厉害,却是我见过第二个使斧子的高手。” “哦?”縻貹来了兴趣,也不管那拧眉立目的李县尉,只顾和潘忠说道:“未知还有一位是谁?” “我们山寨的好汉,赛仲康卞祥。”潘忠也没犹豫,直接说了出来。 李县尉在旁听的心里发冷,忍不住瞥了下窗口,脚下慢慢朝那边挪去。 “那倒是好,有空我去见见那位赛仲康兄弟。”縻貹挠了挠黑脸,将已经凝固的血渍扣下一块来。 “那我等倒是要扫榻相迎。”吕布走了过来,适才他等没有动手,这縻貹一人砍瓜切菜一般将那班军士都杀了。 縻貹咧嘴一笑:“未知各位是哪里的好汉?” 阮小七嘴快,张口道:“俺们是梁山好汉。” 那边李县尉听的真灼,心道你们等着,猛地转身就要朝外跳去。 “死!” 縻貹反应神速,手一翻开山大斧闪电的从下往上撩去。 同时一道匹练从吕布刀鞘中闪出,正正划过那李县尉腰际。 那李县尉上半身将将越过窗口,倏然觉得身子一轻,立时控制不住身体一头栽了下去。 “县尉大人!” “大人……大人被腰斩了!” “来人,有人袭杀朝廷命官!” 下方乱哄哄一片,守在门外的军士眼睁睁看着自家上官跃出窗口却被人截成两段,不由的魂飞魄散,一时间不知如何行事才好。 “好快的刀。” 縻貹眼光一亮,看向正将刀归鞘的吕布,手臂一阵,挂在他斧头上的下半截身体被抖落下来。 “你也不差。” 吕布上下打量了一番縻貹,他这体型的人,说是力大无穷是必然的,难得的是竟然反应神速,一把长柄开山大斧竟能截住要跳窗而走的人,也是少见。 “哥哥,不如离开再说。” 一旁邓飞拎着铁链依在窗口侧方小心的观看了一下,见下方乱的没个章程不由出声提醒。 “是极,我也该走了,这城里还有两个都头在,遮莫这会儿有人去找了。”縻貹点点头,肯定了邓飞的话语。 “那不如一起吧,反正都要出城,若是有事还有个照应。”吕布见縻貹也要离去,不由开口相邀。 縻貹想了一下,他虽有信心逃脱城中军士缉捕,然而能轻松一些谁又不愿? 当下点头道:“甚好,那就劳烦诸位了。” 阮小七嘻嘻哈哈的道:“说的甚话,江湖汉子,有难自是要相帮才是。” 当下众人快速下楼,却发现一楼已经没人在了,当即转到后方马厩处将马取出。 “可会骑马?”吕布看了看縻貹问道。 “自是会的。”縻貹心知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自是承认。 “师父,让这位兄弟骑俺的马吧。”马灵跳下坐骑喊道。 縻貹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 吕布望了縻貹一眼:“莫要推辞了,他跑起来不比马慢。” 縻貹惊讶的看了马灵一眼,见他点头,也不再推让,当即踩镫上马。 吕布大喝一声:“我们走!” 马蹄踏动,嘶鸣震天。 感谢好汉口柴扉、好汉停辔数寒星、好汉202210310519935943、好汉气质拿捏的死死的、好汉梨琳琅、好汉战袍撼青冥、好汉来自圭尔丹纳斯岛的余烬、好汉赛博疯子owen、好汉飞奔的哈萨克斯坦大白猪、好汉丽娜因巴斯i、好汉东吴孙十万的月票~ 感谢好汉牛逼闪闪的牛牛的打赏~ (本章完) 第98章 追逃 第98章 追逃 缉捕司。 有军士狼狈不堪的跑进去,随即有人惊呼出声,缉捕司马军使吆喝着冲出大门,随即更多的军士冲向马厩。 一时间人喊马嘶,马军使不耐久等,纵马踹开大门带人先行。 …… 轰—— 木门炸裂,炭火般的战马猛然蹿了出来,外面守着的几名军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道弧形的寒芒带着红色的虚影在空中一闪,接着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随某来!” 吕布手持红杆方天画戟,骑着赤兔跃出门外,瞥了眼被画戟砍死的几名军士,冷哼一声,催促赤兔前行。 “哪来的……” 有人指着吕布背影想要出声呵斥,不妨身后一把开山大斧劈来,噗地一声将他脑袋劈飞,整个人随着斧头的力道横抛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縻貹那张满是血渍的黑脸狞笑了一下,几许已经凝固的血渣随着他的笑容从皮肤上崩离,缓缓随着重力落下。 “杀!” 邓飞、潘忠、马灵与阮小七四人带着一众护卫的马匪也都是发一声喊冲了出来,刀砍枪刺,瞬间将后门处的军士杀散。 “跟上哥哥。” 众人齐齐大喝一声,打马跟在吕布身后往前冲去,留下十几具尸体在地上缓缓流出鲜血,染红了原本干净的地面。 得得得的马蹄声犹如鼓点,听的人心中乱颤。 路上的百姓见有人在城内纵马狂奔,连忙避让开来,有那胆子大的官差想要上前拦截,被吕布手起一戟挑上半空,再落地时胸口已是多了个洞。 余者见了更加惊恐,连忙做鸟兽散,众人趁机从让开的道路狂奔出去。 “关城门,快关城门!” 守门的城门官远远望见吕布等人手持兵器纵马在街上飞驰,心道不妙,连忙高声指挥军士关门想要将人拦截下来。 吕布目力甚佳,远远地见了守门军士的行动,挂定方天画戟,拿出弓搭上箭,举起瞄向城门。 “吕寨主,太远了,来不及了,不若另走他门。” 縻貹看着吕布弯弓估量了下距离出声提醒,他也是武艺高强之人,虽不甚精通,却是也会这骑射功夫,自觉这距离非是寻常之人所能射及。 吕布嘴角咧出一丝狰狞,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瞬间划出一道弧线飞往目标。 “快关门,那厮射不过来,不用惊慌。”城门官自是看见吕布的动作,嘴一撇,安慰着手下催促他们关门。 未想到,话音未落,就听“嗖”的一声响,一支箭矢正正插在一名手下军士后脑上。 城门官登时愣住,还没等大脑有反应就听“嗖嗖嗖”三声箭矢破空之声,急忙转身过去,正好看到三名手下捂着中箭处口中“嗬嗬”作响,绝望的看着他软倒在地。 那城门官也不是傻子,不敢再站着当靶子,连忙朝旁扑倒躲到放在一旁的路障后面卧倒不敢动弹,嘴里嘀咕着:“直娘贼!怎么这般生猛,这般距离是怎生射过来的?” “吕寨主神射!”縻貹见了眼睛一亮,高呼一声打马跟上。 “哥哥神射!” 后方邓飞、潘忠等人见了更是齐声欢呼,催动马匹快速的冲往城门处。 吕布回头窥看众人一眼,见他们催马跟上,方自放心,轻轻一踢赤兔,这马当即就明白主人的意思,四肢猛的发力,瞬间就将身后众人甩开一截。 吕布手中更不停歇,弓拉满月,箭去无影。 噗—— 噗—— “啊!” “啊!” 惨叫声传来,让那城门官心中一凉,听声音就能听出,这是城门外侧的手下,心知这两人应是准备进来关城门的,当下仰面朝天吼道:“找地方藏好,莫要出来。” 这人如此善射,似此出来岂不是都给他当了靶子? 也不知手下军士是否听到了他的吼叫,总之那要命的箭矢呼啸声没再响起,反而一阵马蹄踏地的响动顺着地面进入他耳中,卧倒在地的躯体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 不多时,这人看着一匹火红的战马驮着一面貌英挺、身材壮硕的汉子停在了自己左近,那双不带感情的眸子正盯着他。 “呃……好汉……你……我……我知道了,我死了。”城门官说完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双眼紧闭,歪着头颅装出一副死尸模样。 吕布嘴角一抽,也不搭理这个活宝,只是停在那看着四周警戒着。 就在那城门官觉得安全微微的睁开眼帘偷眼观瞧之际,就听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大汉骑着马匹快速通过,之后就见面前那骑着红马的汉子也是一催胯下马,箭一般的离了城门。 “呼——” 城门官呼出一口气,翻过身来,全身瘫软地躺在那看着晴朗的天空,良久呢喃一句:“入娘的,差点死了。” 话音刚落,就觉得一阵熟悉的震动从身下传来,城门官心中一惊,赶忙紧闭双眼,就听耳边一声呼喊:“快!那群贼子定未走远!速速追上去!” 是缉捕司的…… 城门官松了口气,睁开眼看着缉捕司的马军跑了出去,心里暗忖:回去老子就想法子调去别处,守城门这倒霉差事谁愿做谁做吧。 …… 天光下,绿草如茵,官道两旁林木耸立,偶有飞鸟悠闲鸣叫,此起彼伏仿若歌唱。倏然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隆隆的声响惊起飞鸟无数,闭上嘴扑棱着翅膀不知飞向哪里。 “吁!” 吕布勒停赤兔马,身后众骑也慢慢地停下,跟到他身边。 “这里是何处?”吕布回望着道路歪了歪头,看向队伍里唯一的汝州人氏。 縻貹抓了抓脑袋,辨认了下方向道:“当是襄城县与龙兴县中间一带了。” “却是跑偏了。”吕布思忖一下之前看过的堪舆图,摇了摇头。 “这……有一事一直未问。”縻貹扣了扣脸上的血渣,有些好奇的看着众人:“这梁山却在何处?各位梁山好汉都姓甚名谁?” “我等却都是京东济州来的,也不瞒你说,俺们梁山是新立的山寨,刚刚击败了官府。”阮小七最是热情,闻言解释道:“这是俺们哥哥玉面飞将吕布。” 縻貹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惊愕的看向吕布,半晌道:“吕……吕寨主骑射确是奢遮,这名字端的没错。” 吕布嘴角抽动一下,硬生生挤出个笑容:“縻貹兄弟过奖了。” 当下阮小七将众人姓名一一告知,縻貹则是与众人问好一番,末了有些奇怪的看着众人道:“各位兄弟从京东来却是要去何处?” 阮小七拍了拍马脖子道:“去襄阳,给邓飞哥哥报个仇。” “都是因为俺。”邓飞在旁有些不好意思:“为了俺一己私仇却要劳动各位兄弟远行千里,愧煞人也。” 縻貹却是感叹道:“兄弟之间如此相帮方是义气之辈。” 也是合该有事,他这刚说完就听远处隆隆马蹄声传来,众人连忙寻声看去,就见一队马军正呼喊着冲着他等杀来,当先的马军使见离得近了,挥舞着手中长枪高声大喊:“乱臣贼子,杀了人就想跑,敢是不识我……” 吕布听的不耐,引弓就射,箭矢去如流星,噗的一声穿透咽喉,登时翻下马背了账,其余缉捕司马军见了,纷纷拉起缰绳,想要转头逃走。 吕布如何能放过这机会,射完一箭就将弓收起,喝了一声,绰起画戟打马冲了过来。 身后众人见了也是连忙跟上,刀枪大斧举起,恶狠狠的插入这队马军中,不一时就杀散了这队人马。 縻貹拎着大斧看了看地上已被马蹄践踏的不成人形的马军使,对着吕布道:“吕寨主端的好手段,此人在襄城也算是一名好手,却吃寨主一箭射死。” “哦?”吕布催着马过来,看了看縻貹望着有些阴沉的天边道:“此等好手某见的太多,呵。” 转过头露出个讥讽的笑容:“多半都是名不副实尔。” 縻貹咧嘴一笑:“寨主豪气。” 吕布笑了下道:“縻兄弟不介意的话叫某兄弟即可,一起厮杀过来,再叫寨主没的生分了。” 縻貹哈哈一笑,一拱手道:“吕兄,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后面邓飞上来,将枪头的血渍擦掉道:“哥哥,咱们接下来如何行事?” 吕布看了眼陌生的景色,问縻貹道:“縻貹兄弟,我等要去襄阳可知如何走近?” 縻貹抓了抓头道:“此处当是离龙兴县近些,龙兴县下面乃鲁山县,从鲁山县一路往下入邓州当可乘船而至襄阳。” 吕布点点头道:“如此我等先去龙兴县。” “不用,不用。”縻貹连连摆手道:“此处可直去鲁山县,不需经过龙兴县。” 想了想又道:“左右我现在也没事,又回不去襄城,不若我带你等先去那鲁山县。” “那感情好。”阮小七、邓飞几人抚掌而笑:“正好一路上可以和兄弟多亲近亲近。” 吕布也是一点头:“可,就辛苦兄弟领路。” “这有什么。”縻貹一挥手,一催坐骑往前跑着:“各位随我来。” 吕布等人当下在后面跟上,只队伍中又多了数匹空着的坐骑,却是适才杀散马军所得战利品。 …… 天光远去,越过山水,鲁山县,古称鲁阳,鲁山县位于伏牛山东麓,县城西部满是山地,而现时此地最出名的当是尧山。无他,只因现今强人常在此出没且有越演越烈之势,亦是因稻田务建立,更是破家无数,走投无路之人只得上山落草。 只是这汝州固然没有什么奢遮的强人,但因稻田务的做为更是使得州中的军兵毫无战心,又因知州掣肘的缘故,即使马万里这兵马都监亲自统率厢兵征剿,竟然也是迟迟不能打开局面。 “直娘贼,这班死不尽的贼子竟然恁地难弄,一群腌臜亡八,贼杀才!” 军帐中,马万里一身戎装,正捶着桌子大骂,巨大的响声中,那放在桌面的头盔也跟着跳了两下,他下方的几个军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的闭口不言。 马万里见状更气,指着下面军将的鼻子骂道:“一个个净会装聋作哑,伱等有何办法没有,整日的耗在此处,来日定要吃知府相公的排头。我要是被知府相公责难,到时你们这帮撮鸟一个个谁也跑不了。” 众人皆是嘴角一抽,马万里为人气量狭窄爱给人穿小鞋,他等都是知道的,此时明言将来会找自己等人麻烦也是一个个都头皮发麻。 半晌,几个将官仍是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犹如老僧禅定。 马万里烦躁的挥挥手道:“都给我滚出去,一个个哑巴似的恁地厌烦。” 众将官如逢大赦,连忙拿起头盔,低着头退出帐外,只最后一人慢了一步起身拖在最后,看同袍都走了、出去行的远了,又自顾自的返回军帐里面。 “胡有为?你这厮怎生回来了?”马万里看着进来的人皱起眉头。 胡有为长得面白无须,身材高大,只是两眼无神,看着有几分奸诈之相,现任副指挥使一职,也是马万里亲近之人,一直留守在梁县,月前因战事不利带着三百步军调到此处。 当下胡有为上前两步道:“都监大人,我这里有个主意,是以才赶忙回转过来找您。” 马万里皱了下眉头:“甚么主意?方才怎地不说。” 胡有为谄笑道:“适才人多却是不能说。” “哦?”马万里上下打量了下胡有为,嘴角咧出一丝笑意:“又有甚馊主意,说来听听。” 胡有为赶忙上前两步凑近马万里耳边道:“大人,这满山得贼子都是刚落草不久得百姓,虽无十分武力却甚是难抓。” 马万里焦躁得打断他:“这我知道,说重点。” “哎,是。”胡有为笑了笑:“这知府大人催的急,却并不知道前线之事,大人何不找两个从匪最重的村寨,杀他些人来震慑落草的贼子?” “从匪最重?哪有这等……嗯?”马万里转头惊愕的看着他:“你是说……” 胡有为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此知府大人那边交了差,大人也有了剿匪功绩,这落草的贼子也被震慑,岂不是一石三鸟?” “妙啊。”马万里一拍桌子,站起来回走了几步,回过头看着他:“这事你能办否?” 胡有为阴笑一声道:“大人若交给我办,定不会出纰漏。” “恁地好!”马万里大笑一声,走过来一拍胡有为肩膀,凑近了低声道:“那就交给你办,莫要搞砸了。” 胡有为拱手一礼,当即转身出了大帐。 只是此等事情胡有为也不敢让太多人知道,当下通知了手下两个心腹,点起二百余人,只言剿匪,带着人马匆匆往东北鲁山县附近而去。 (本章完) 第99章 杀良冒功 第99章 杀良冒功 天气骤变,阴云布满天空,有风刮起,吹的树枝不停摇晃,树叶簌簌作响中,不少绿叶被吹离树枝。不多时,细密的雨点落了下来,打湿了干燥的土地,将一旁的绿草重新洗刷一遍。 “吕兄,下雨了,我知前方有一村庄,不若前往歇息一下避避雨。”縻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着身旁喊道。 吕布也是浑身湿漉漉的,闻言回道:“兄弟带路。” 当下縻貹吆喝一声,促马疾驰,在前领路。 吕布安抚了下赤兔,让它跟在縻貹身后,众人见状齐齐喝了一声,在后面跟紧了前方两人,马蹄溅起泥泞,翻起的泥土落在马蹄与裤脚上,点点滴滴,星罗密布。 雨下的不急,却细密不停,吕布一行在縻貹的带领下转入一个岔道,随后一路前行,终于见到前方有一不大的村庄。 此时已是接近傍晚,雨云又遮蔽着天空,这视野只比那黑夜好上一些。 待进了村子,众人四处望了望,四周多是平矮的屋舍,有几间大些的屋院众人上前去叫门,只是拍打半天却是无人应声。 “你等找谁?” 左邻一间房门打开,一穿着简朴的头发白的农人正盯着众人看。 “丈人请了,我等是前往鲁山县的旅人,正找地方避雨。”马灵对着他拱拱手,看了眼他家低矮的屋子道:“不知有无方便之地可容我等借宿?” 那农人用手指了指远处:“你等顺着路走,里面乃是里正家,去他家吧,他家地方大。” 众人连忙顺着望去,影影绰绰间,远远望到一处带有围墙的大院依山而建。 “多谢丈人。” 众人大喜,连忙驭马前往,到了村庄尽头处,但见一深色的围墙矗立在众人面前,不远处则是一棕色的大门。 縻貹心急,跳下马来,顶着雨当先上前,他力大,一时间拍的门扉山响。 “来了来了,莫要拍了,散架了。” 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个老汉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打开屋门,看到外面十多条大汉牵着马聚在一起不由心中大惊,脸色一变就想关上大门。 縻貹连忙抢前一步,一把按在门上:“老丈,我等非是歹人,只是雨天无法赶路,还望您能行个方便。” 老汉看着縻貹这黑熊般的体格咽了口口水:“你等端的不是贼人?” 縻貹闻言苦笑一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方吕布踏前一步,拱手道:“我等实是找地避雨的人,若是歹人也不会这般同老丈讲话,可对?” 老丈见他面相英挺,虽然被雨淋的通透,一身气势却不似寻常人物,不像面前这人般长相凶恶,说的也在理。这才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下来,打开门道:“如此客人还请进,老朽这儿有畜棚,可将马寄放在里面避雨,只是地方较小,这许多匹马却是要挤一挤。” “多谢老丈!” 吕布等人闻言大喜,连忙拱手谢过,牵着马匹进入这院子,但见此处院落也算宽敞,正面对着的乃是老人的主屋,在其两侧各有一窄小屋舍,往前则是两间厢房分列左右,左侧厢房较小,挨着畜棚与主屋旁边较小的房舍。 众人将马赶入棚中,果然十多匹马在一起显得拥挤许多,且无法将所有马匹赶入进去。 老汉见他们还有数匹马无法安放,当下找了些粗长的棍子与防雨的物什,招呼众人自己搭了个简易的避雨棚给马匹,众人自是无比感激,当下一起动手靠着墙做了个简陋的棚子,虽然有些漏雨,但在雨天有这么个地儿就算邀天之幸了,如何还能苛求。 当下吕布等人又拿出些许碎银,大约三五两的样子用以酬谢,那老汉也没推辞,直接收下,众人又讨要了些干草料喂了马匹,随后安排了护卫进入两间厢房去歇息。 吕布几个做主的则拎着装有兵器的大袋子同老汉进了屋里。 “各位客人稍待,老朽去找些衣物与伱们换了,这湿漉漉的穿着别生了病。”或许是看在银钱的份儿上,老汉的表情愈加缓和,竟是主动同众人说了换衣之事。 “多谢老丈。” 吕布众人连忙道谢,当下老汉去了里屋找了些干净衣物出来,又找了干布给他们使用擦身,众人一通忙碌才算是收拾妥当。 “幸得老丈相助,不然我等此时不定多狼狈。”縻貹人丑心细,看老汉对待众人先怕后平淡的样就知是什么回事,坐下后却是第一个同他搭话。 也许是收了碎银的缘故,也或许是縻貹那口乡音,老汉此时已是笑颜如,每个褶子都透着股亲近的意味:“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老朽省的。” 马灵一身衣服最是肮脏,此时换了那老丈拿来的衣裳倒是正好,只老汉自己身形不高且瘦弱,当下有些好奇的问:“老丈,这衣裳却是与俺差不多身形,甚是合身,府中可还有人?” 老汉摇摇头:“原还有老朽家小子,现今这家里就老朽一人。” “敢是贵公子去了外地?”吕布看了老汉一眼,总觉得他神情有些不自然。 “嗯?哦,是出去了。”老汉也没解释,含糊的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各位客人可是饿了?老朽家尚有些吃食,待俺去热了给恁吃。” “有劳老丈。” “多谢老丈。” “俺来帮恁。” 马灵、阮小七两人最是闲不住,站起来上前想要帮忙。 老汉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老朽一人能做的来。” 马灵笑道:“俺承恁情,得了身新衣服换着,这帮忙却是应该的。” 阮小七也是笑道:“俺们也带了些鱼干过来,让俺给恁露一手,恁就莫要推辞了。” “你这两个后生倒是好心。”老汉笑着看着他俩,一张老脸笑得皱了起来:“如此且跟老朽来。” 三人说笑着,去了一旁后厨小屋,捣鼓起灶台来,不多时弄了些粥与野菜端了上来,阮小七又用鱼干和野菜混着做了道渔民菜,卖相虽没很好,闻着倒也不错,当下一同回屋和众人吃了。 至于护卫那边自是无此待遇,老头儿只是烧了些热水供他们使用,倒也没人为此怨言。 …… 更远一些的西南方向,一只二百余人的队伍正冒着雨前进。 “快!速度快些,就在前面!” 胡有为骑在马上高声指挥者队伍,心中却在恶狠狠的骂娘,谁知道今日半天时间风和日丽的,到了下午却变了天,这阴雨连绵的端的让人难受。 “大人,不若找个地方避避雨,等雨小一些再走?”一旁心腹打马过来,凑在他身旁说道。 “不能停!”胡有为恶狠狠的瞪着心腹:“这种事不趁着天黑做了,难不成你要老子光天化日之下行事?” 心腹一缩脖子:“可是大人,这下着雨,儿郎们如何行事?” 胡有为听了大怒,就马上一把揪住心腹的领口道:“蠢材,就是雨天才好,做完了什么痕迹都没了,还可以推说是贼人做下的案子。” 一把将人推开:“知道了?” 心腹连忙点点头,看胡有为一脸怒意的样子不敢多言。 胡有为看着他来气,不由手指前方怒声呼喝:“知道还不快去催促队伍前进!” 吓得那人连忙打马跑向队伍前端,口中呼喊连连催促着快步向前,看有跑的慢的直接就是一鞭子下去,一群厢兵碍于上司的压迫,只得忍着冰凉的雨水,握着刀枪快步行进。 胡有为冷眼看着心腹跑到前面,嘴里呸的一声,兀自嘀咕道:“腌臜蠢货,简直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你姐姐够劲,鬼才愿意带着你。” 雨声潺潺,二百余人的队伍小跑着前进,冰冷的雨水混着汗水好似也没那么冰凉,如此一路急行下,终于赶在天黑前找到了村子。 胡有为一声令下,队伍稍显散乱的,慢慢停在村前的树林里,硕大的积水从树叶上滴落,砸在头上发出“啪”的声响,被打的人不由抬头望去,随即被一团水打在脑门上发出更大的声音。 胡有为看了眼前方安静的村子,大手一挥:“杀进去,鸡犬不留。” “是!” 后方心腹与带兵的都头齐声应命就欲转身带队。 不想后方一人出声道:“大人!大人不可啊!此处都是我大宋子民,如何能够随意杀戮。” 众人顿时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却是一面貌清癯、身材普通的副都头站出来相劝。 “奚胜!”胡有为当即大怒,骑着马走过来,拿着鞭梢指着他:“你这厮莫不是要违背军令?” 奚胜连忙拱手道:“卑下不敢,只是大人军令乃是剿灭贼人,此处却是寻常村庄,我等军人如何能将刀枪对准百姓?” “呸!” 啪—— 胡有为气急,扬起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他一下。 马鞭呼啸,奚胜闭着眼,抱拳拱手一动不动,脸颊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有血丝渗出皮肤,被雨水一冲慢慢变淡,继而滴落地上消失无踪,竟是生生受了胡有为一鞭。 “你个腌臜杀才,军中自有消息,查出此处有反贼出没,你可是在质疑上官判断?莫不是仗着是我拣拔之人因此骄横?” 胡有为指着奚胜,眼中满是狠戾,心中却有些后悔,就不该带这人来。 却是他忘了,这奚胜原不是自己心腹,只是他见此人有些能耐特意拣拔进来,想着培养做个亲信之人,以便今后升迁时带在身边使用,哪知尚未能让他归心这州内就频繁有人造反,也不知经此一事这人还能不能为己所用。 “卑下不敢,卑下只是识得此方村民,且前些时日路过此处,彼时亦是只有百姓,并无反贼在此,还请大人明鉴!” 奚胜神情激动,腿一曲,跪在泥水中深深低下头。 雨哗哗地下着,有雨滴落在胡有为的眼中,这个阴狠的男人抬手揉了下眼睛,呼了口气,对着左右道:“将这厮拿下!” 当下两个都头互视一眼,齐齐走过来将奚胜胳膊反扭过来。 奚胜被拧的疼痛,挣扎了两下,嘴中叫喊:“大人,大人莫要杀百姓啊!” 见胡有为不理,转头对自己上官道:“都头,恁跟大人说说,千万不能行此事。” 那都头听了七窍冒烟,恶狠狠的在奚胜耳边道:“奚胜你个驴日的,枉我平日把你当兄弟,你个齐孙竟在此时给我穿小鞋?老子恨不得吃了你个生瓜蛋儿。” “都……都头?” 奚胜怔了怔,呆呆地看着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上官。 那都头气哼哼的转头,冲后面吼道:“来人,拿绳子来把他绑了。” 当下有下面的将官找了绳子过来,抹肩头拢二臂将奚胜给五大绑起来,顺手找了块布又将他嘴给堵住,省的他再说什么话引得上官发怒,回头说不定还要被连累吃挂落。 “押着他。”胡有为转过脸来,恨恨地看着奚胜道:“让他看看反贼是怎么死的,然后再将这违反军令之人给我斩喽!” “是。” 众将官齐齐应是,奚胜在一旁急得直呜呜,只是堵着嘴如何听的清他说什么。 胡有为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又对着众人道:“吩咐下去,此次缴获归个人所有,不必上缴,杀贼之后,每人赏钱三贯。” 一时间,雨中吼声不断皆是传达胡有为命令地声音。 “吼~谢大人赏!” “谢大人赏!” “杀!杀!杀!” 众厢兵激动的吼声响彻林间,有人激动的那枪杆砸着地面,却因雨天泥土湿软戳了进去,没发出响声。 奚胜在旁面看着这副场面,不由得面如死灰,双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似乎被抽空了精气神一般佝偻起了身子。 胡有为讥笑的瞥了他一眼,暗骂一声不识抬举,转身挥手:“上。” 身后军士红着双眼,握紧刀枪,嘴角带着狰狞的笑容鱼贯而出。 胡有为勒着马缰,示意了下身边的亲信心腹。 “大人。” “带上他在后面跟着,稍后你来求个情,这人以后老子还有用。” 胡有为凑过去,低低在心腹耳边吩咐了一声。 转头看了下奚胜,低低回道:“卑下明白了。” 当下回神跑到一旁将奚胜拽起来,压着他跟着前方的队伍行进。 雨水浇下,顺着两鬓流下在下巴处交汇滴落马鞍上,碎成无数水滴,落在地上融入水洼中。 胡有为抬手抹了把下巴,冷哼一声,一抖马缰走在最后,冷眼看着奚胜的背影。 不识抬举!先让你吃点苦头,看你以后是否敢再违抗我的命令。 求月票、推荐票~ 感谢/(ㄒoㄒ)/~~ (本章完) 第100章 雨 第100章 雨 夜雨继续在下,不知什么时候起变的愈发骤急,随着一道接天连地地光闪,迟来地隆隆声响彻了天地。 嘭—— 木门被一脚踹开,屋内正在吃饭的夫妇二人惊愕的转头看来,尚未开口就见浑身湿漉漉的军士一挺长枪刺入男人的胸口。 “啊!当家的!” 女子看着自家男人被杀死当即惊恐大叫,冷不防被后面跟进来的另一人一把扛起带进里屋。 “你干什么!放开!啊——” “你快些,直娘贼,趁俺不注意抢头里面,俺还想……嗯?!完事了?!” 风雨中,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嘶吼不断响起,只是这哗哗地雨声似乎阻断了声音一般,让人听不太清远处地声响,不时响起的雷鸣更是掩盖了尖锐的嘶喊,直到有人踹开房门杀入进来,主人家才惊愕站起。 此时这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停有村民被杀的声音传出,有军士拎着鸡走出房门,有人端着铁锅,也有人拿着三五枚铜钱。 “直娘贼,就这么些东西,这地方真穷。” “人也是少,好多屋子竟是空的。” “半天才搞到一只鸡,这上哪说理去。” “你还好,俺跑了四五家才弄了十个鸡蛋。” 一众厢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抱怨着,有将官走来一人踹了一脚:“瞧伱等没见过钱财的蠢模样,净找这小门小户的作鸟甚,去找大院抢啊。” “头儿,这天黑的看不清哪儿有大宅啊。” “俺找了几家大户,可都没人。” 一众军士纷纷开口抱怨。 那将官一撇嘴,抬头四处踅摸一番,结果雨帘遮蔽了视野,登时恼羞成怒:“直娘贼,这雨下得什么都看不清,且往前走着。” 说完,似是挂不住颜面一般当先进入雨幕在头里走着,一众军士憋着笑,跟在将官后面径直往前行进。 没多久,就听那将官在前面喊了一声:“这却不是个大宅?” 众军士连忙上前努力瞧看,就见一棕色大门在面前,不由眼露贪婪,嘴角咧开,带出了狰狞的笑声。 那将官走到门前,抬脚猛踹了几下,大门咣地打开,待他走进去,耳边厢就听到战马地嘶鸣声。 将官闻声朝两旁一看,顿时两眼发亮,惊喜道:“竟是有马!?” …… 时间往回倒退一些。 阴雨持续下着,天色黑的比平日里早,老汉找了烛火点亮,昏暗的房间立时明亮许多,豆大的烛光映照着众人的面容,给这群汉子添了几分柔和的感觉。 “听人说老丈是此处里正啊。”马灵看着老汉吃了口粥没话找话,适才众人吃吃喝喝之间已是聊的不少,那老汉姓陈,这村子人也多姓陈,虽有他姓却是少数,因是叫陈家村。 “里正又如何。”陈老汉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凄苦:“这村子都快没了,有甚身份又有何关系。” “老丈为何如此说?”阮小七抬起了脑袋,目光疑惑。 “唉~”陈老汉放下手中碗筷,摸了下乱糟糟的胡须,重重叹口气道:“还不是那该杀的稻田务闹得。我们这村子原本不大,耕田也是稀缺,现今这些田地都是后来人一辈辈辛苦开垦出来的。 结果自今年始,各城府县衙建立了务所,村子开垦的荒地都被逐次收为官有,那原本种地的人家却被罚为佃农,每日要打理原本自家的田地却拿不到一粒粮食,反而还要给官府缴纳原本数倍的税务,这……这……” 陈老汉颠了颠双手,摇了摇头再说不下去。 縻貹冷哼一声,将碗重重一放:“叵耐又是这稻田务,这厮们却是心黑的只知贪狠,我看,叫盗田务更符合,专一抢盗百姓田地。” “客人,嘘~”陈老汉似是怕人听见一般,神情紧张的回头张望,连连摆手:“这话说不得,说不得。” “怎地?老丈你还怕有那务所的撮鸟前来?”縻貹魁梧的身躯一挺,神色激动,拍着胸膛道:“若是他来了,你只管找我,反正已经劈死俩撮……” “縻貹兄弟!” 吕布横了縻貹一眼,縻貹猛地反应过来,登时住了口不再言语,屋中一时安静了下来,一群人看着面色有些惊愕的陈老汉。 半晌,正当吕布想着安抚一下陈老汉的时候,那陈老汉蓦地笑了起来,一把抓住縻貹的胳膊道:“后生,你当真杀了稻田务的赃官?” 吕布等人见陈老汉笑的怪异,顿觉奇怪,縻貹见他问起也不愿再隐瞒,一点头:“在襄城县确是杀了两个,你待怎地?” “咯咯咯~”陈老汉猛地怪笑出了声,干枯苍老的脸庞配上犹如拉风箱般笑声登时让人头皮发麻。 邓飞、阮小七慢慢将手伸往腰后,生怕这老头儿突然变个模样咬他等一口,却不妨被人拉住胳膊,抬头看时,却是吕布冲他二人缓缓摇头。 半晌,陈老汉停了笑声,却有浊泪两行流出眼眶:“我那婆子……死的惨啊!” 一群大汉沉默的看着悲从中来的陈老汉,倒也没人去笑他,不是逼得狠了,谁又会在外人面前泣哭。 陈老汉放开縻貹的胳膊,擦了擦眼泪:“客人勿怪,老朽心有所感,一时没忍住却是失态了。” 一旁邓飞摇摇头:“老丈言重了,若有甚伤心事不妨也和我等说说,说出来遮莫会好受很多。” 陈老汉沉默半晌,脸上表情也是欲言又止,终于长叹口气道:“还不是那些赃官做的好事,老朽本是里正,村里有什么难处都是找老朽诉说。 这田地没的多了,村里人多有怨气,因此老朽找了一日去县衙想找人疏通一下关系,看看是否能拿回些田地。” 陈老汉抬袖子擦了擦口鼻续道:“可也是巧,那日正有务所赃官上这村里来规田划地,老朽那傻婆子上去与他等理论两句,竟被一把推倒,可悲她倒下处正有块石头,当即后脑处破了个洞,不治而亡。” 说着,再次流出眼泪,众人正同情的看着陈老汉,但见他随即又神情激动的道:“老朽知道此事,又去县衙状告他等,却吃那县官一顿好打,说老朽那傻婆子不敬官员,老朽有不教之罪。老朽……老朽实在是……唉!” 嘭—— 阮小七狠狠捶了下桌子:“怎生有这种糊涂县官,当真是岂有此理。” 潘忠眼里也是怒火暗烧:“哼!他赵宋养的好官儿,只知层层相护,何曾想着为百姓做事。” 陈老汉神色凄楚:“谁说不是呢,自从这务所建立以来破家者甚多,多有那活不下去的上了山落了草,就连老朽那逆子也……” 陈老汉说道这里倏然住了口,众人却是相视一眼,似有所觉,只是人老头不想说,他等也不好相逼。 吕布刚要张口,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猛地转头道:“什么声音?” 咚—— 咚—— 嘭—— 吕布猛地起身看向外面:“有人踹门。” “直娘贼!是襄城县的追来了?”縻貹也站了起来。 潘忠挠挠头:“被哥哥杀了恁多的人,襄城县还敢来撩拨我等?” 众人当即就地上的大袋里拿了兵刃,杀气腾腾地打开门走将出去,后面陈老汉看着众人兵器不由眼神一亮,似是并不害怕。 吕布等人刚刚踏出房门就听一男人惊喜叫道:“有马!?”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厢兵低级将官装束的人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个拎着鸡拿着铁锅的军士跑了进来,再往后看又跟来几个拿着碗筷的军士,见这院里许多手持刀兵的壮汉从屋中出来,不禁一下愣住了。 “哪来的乞儿,跑这里来撒野。”縻貹开山大斧往地上一杵,青石与他那斧尾铜鐏相交,发出一声金石交击的闷响声。 恰好此时一声闷雷响起,两厢交融,显得气势十足。 “不好。”吕布陡然间面色一变,望着眼前的官军道:“他等是来屠村的,此时应是已杀了不少人。” “屠村?又是官军屠村?”马灵咬牙切齿的看向面前的人。 那将官往前两步,用手指着吕布等人道:“好哇!这村子果然有贼,你等见官军到来还不早降!” 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一声门响,从左右两侧厢房又走出十名手持兵刃的轻剽之士,却是一众护卫也听到了声响,刚刚才穿好衣服走出来。 “有埋伏!快……” 将官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发完命令,马灵挺着手中小一号的方天画戟旋风般的杀了上来。 噗—— “呃……你……你……” 那将官没料到马灵速度如此之快,当即被戟尖儿穿透胸膛,只得徒劳地抓着画戟的前端,渐渐气力流失,无力的松开双手垂下头颅,气绝身亡。 马灵冷着脸用力一挑,那人当即离地飞起又重重摔在地上,粘稠嫣红的血液从他身下流出,在雨水的冲刷下变的有些稀薄,很快就被连绵的雨水冲刷得干净,随即渗入土壤里。 “他……他杀了军头!” “来人这里……” 马灵如何会听这伙人喊话,画戟一挺,将从吕布那学来的戟法使了出来,但见戟光霍霍,舞动间犹如星练交辉,这十来个军士不过厢兵之流,如何抵挡的住马灵的杀戮,当即纷纷被砍杀当场,惨叫声传出老远。 “走,上马。”吕布当即带着众人往马匹处走去,口中吩咐道:“縻貹兄弟,还请你同小七兄弟一道。” 縻貹拍了拍斧子道:“吕兄放心,我老縻不会掉链子。” 吕布又看向邓飞道:“邓飞兄弟,你和潘忠兄弟一路。” 邓飞二人更不会有意见,当下应了下来。 马灵走过来看着吕布道:“师父,俺护着恁。” 吕布看了看他,点了下头“一人带两个护卫,遇到匪军不需多问,直接杀死。” “是。”众人齐齐答应一声,纷纷朝着避雨棚处走去,只有人低低的嘀咕着:“匪军?寨主是越发不把宋兵当官军看了。” “就你话多,快跟上。” 那边吕布则是牵出赤兔,胯了上去,对着马灵道:“跟上!” 一抖缰绳,赤兔马朝天鸣叫一声,四蹄用力,当先蹿出陈家大门,其余人纷纷大喝一声,打马跟上。 陈老汉在后面屋中站起,佝偻着身子走到门前,看着敞开地大门,双眼似乎闪过诡异地神色,口中喃喃道:“杀吧,都杀了就清净了。” …… “一群惫懒混货,这时还没杀完,真该整治一下这群泼才。” 胡有为吐了口唾沫,双腿绷得比直,站在村口一处民居门口有些焦躁的拿着马鞭一下下抽着门框,发出阵阵声响。 “大人,兄弟们也是久没发财的机会了,这难免手脚慢了些。”心腹在旁边看着他背影撇了撇嘴,手中则是握着绳子,绳子另一头却是奚胜,他仍是被绑着堵着嘴站在门外,只手腕处的绳索较长,能被人拉着。 胡有为没有言语,脸色有些凝重的看着远方,一只手握着门框,手背上青筋凸起,显是用力很大。 心腹还在一旁唠唠叨叨:“再碰上久没开荤的玩意儿,遮莫又要耽误不少时间,再加上这处村子……” “够了。” 胡有为竖起一只手,脸色铁青的制止了心腹的言语,那人也不知胡有为什么心事,只是侧面看着他脸色难看的闭上眼剧烈呼吸了几下。 雨,小了起来,似乎是方才那阵骤急的雷雨将天上的雨云消耗殆尽,雨势变得和缓起来,连接天地的雨帘也变得稀稀疏疏,似乎缺失了一片一般。 胡有为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已经小了的雨势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转头对着心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大人有何事,不若小人去帮您办理,您在此避雨等着。”心腹将胸口拍的啪啪作响,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 “不用,在此等着就是。”胡有为说着就要抬腿走出去。 心腹连忙上前一步:“大人,还是把事情赏给我吧,您在此安坐等待……” “赏你个亡八!老子去如厕。”胡有为转头恶狠狠的看着心腹,盯的那人满脸不自在的退后两步。 “入娘的,一个两个都是没眼色的废物,老子当初怎么瞎的眼。” 胡有为骂骂咧咧的终于能走了,一把将房檐的马匹牵着走了,却是懒得再看这蠢材一眼,打着一会儿骑马直接入村查看的心思。 心腹在后面喃喃不能言语,只得无奈的耸耸肩膀,目视着胡有为去了村外的树林里。 (本章完) 第一百章 血夜 第一百章 血夜 “动作快点!去下一家。” 一名十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混了雨水的血有些寡淡,然而那铁锈味儿却一个劲儿的往鼻孔钻。 “别顶着那些破铜烂铁了,你拿碗筷作甚!” 十将看着几个军士手中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连忙指挥着这些厢兵从屋中出来去别的房屋中找人杀戮,顺手隔着衣服捏了捏怀里那把金钗,这是方才的战利品,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还能得着金首饰,倒是出人意料。 “大人,有什么声响。” 厢兵一个耳力不错的军士站住脚有些疑惑的看向村庄深处。 “嗯?什么声响?”十将一愣,看了那军士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黑暗处,随即侧耳倾听。不多时,这位十将眉梢一挑,他似乎听到一阵好似鼓点的声响。 “是马蹄声!”十将到底经验丰富一些顿时判断出是何种声响,心中意识到不妙,高声喊道:“有马军!” 话音一落,视线中黑暗处隐约看到高大的轮廓。 随即…… 呼—— 几把斧头带着呼啸声音,划破雨帘射了过来,几个厢兵根本来不及反应,登时被斧头嵌入脑门儿处,鲜血喷溅,几个要害被击中的人一声不吭的仰天就倒。 “啊!” 十将捂着肩膀惨叫一声,却是被一把飞斧砍中肩头,还未等他叫声落下,数骑从雨中闯出映入他的眼帘,只见当先一人漆黑一团,手持一把长柄开山大斧,正朝他冲来。 “襄城縻貹在此,纳命来!” 漆黑的身影大吼一声,开山大斧只一下,十将那尚带着痛苦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随即这大汉挥舞着斧子对着面露惊恐的厢兵挥去。 “杀!” 对面,抱着财物的厢兵惊呆一般毫无反应,眼睁睁看着斧头抡来,从下向上划出道道弧线重重砸在身上,当即破烂一般四散飞上半空,又翻滚着摔落在雨水里。 “走!去找下一处。”縻貹大吼一声,一拨马头当先向着另一处厢兵杀去。 “縻貹兄弟等等我。”阮小七和他一路,见他单枪匹马闯出去,连忙带着几名寨兵跟上。 远处屋舍前方,聚集着三四十名衣衫不整的厢兵,这伙人听到适才杀戮的声音正要过来一查究竟,见一黑大汉骑着马拎着斧头杀奔过来,齐齐大喊一声,呐喊着冲向縻貹:“杀死那狗杀才,冲啊!” 黑夜中,奔涌的人群提枪举刀,挥砍向那独骑而来的壮汉。 縻貹双臂用力,开山大斧挥舞不停,砰砰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响成一片,金属碰撞形成的火映照下,厢军们惊恐的神情看的真灼,随后一个个凄厉的尖叫着,想要逃离战场,却被马上的大汉赶上挥舞着斧子砍成两半。 “来啊!没胆的孬种!” 黑猛壮汉张口咆哮,血浪在人群中绽放,翻滚,死伤无数。 …… 斜风细雨轻飘摇,没了雨幕阻拦视线,邓飞与潘忠带着四名喽啰风一般的驰骋而至。 两名提着裤子,进入贤者时间的宋兵刚刚迈步出屋,还未来得及从放空中恢复过来,一杆长枪刺破了黑暗,如同毒蛇般吻上了两人的咽喉,这两人登时叫没叫一声,当即倒地身亡。 “里面有人!” 邓飞在外侧没能抢到人头,却听到屋内有尖叫的声音传出,当下勒住战马跳了下来,绰着枪跑入屋内。 “邓飞哥哥等我。” 潘忠如何敢让他自己跑动,连忙示意几名喽啰在此看着,自己下马要跟着进去。 “畜生!” 潘忠还未进屋就听邓飞一声怒吼,等他赶紧去时,就见邓飞正将长枪狠狠搠入一名光着身子的厢兵肋下,继而狠狠地拔了出来,鲜血喷溅,淋了他一脸。 再看屋中,却是还有两具死尸在地上,其中一具乃是穿着简朴的中年农人,正圆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房梁,在床前地上还有一杆长枪倒在那里。 “这……” 潘忠正想说什么,就听一声响动,床上坐起一个女人,但见其三四十岁,并无什么颜色,披头散发,一身青紫,如今也是污秽的很,显然几个厢兵做了什么。 “啊——” 女人看了眼屋内的两人,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扑向已经死去厢兵身上,恶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潘忠和邓飞两人面面相觑,伸手想要制止一下,却又同时放下手,这明摆着的凄惨之事,让两个汉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去劝。 也就是两人一犹豫的当口儿,那女人松开嘴吐出一块肉,转过头望着死去的农人悲泣一声,猛地捡起地上的长枪,攥着枪头狠狠攮入自己咽喉。 “大娘子!”潘忠邓飞都是一惊,万没想到此女子如此性烈。 “呃……嗬……” 鲜血从嘴角涌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嘴唇流下,滴到胸口似是要给女子穿上大红的衣衫,然而未等这衣服制完,女人拔出长枪朝后跌倒,带着腥味儿的鲜血雨点般落在屋内,沾满了邓飞、潘忠一身。 随后,女子正正摔在农人的身旁,大股的鲜血再次顺着气管涌出,随即气绝身亡。 “一帮……畜生!” 屋内,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喉间滚动。 …… “啊啊啊——” 领兵的都头惊恐的叫着,身后马蹄声似乎催命一般让他想要逃离此处。 “都头?张都头?” 有厢兵听见声响提着裤子走出房门,看到自家都头理也不理风一般的从面前跑了过去,不由奇怪的转头看着他的背影。 噗—— 一把红杆方天画戟凭空刺来,锋利的戟尖毒蛇吐信般贯穿了厢兵的脖子,随即闪电般拔出,鲜血飙射三尺。厢兵惊愕的保持着扭头的姿势栽倒下来,视线里,一批火炭也似地战马驮着一名手持方天画戟的骑士,那马蹄踏地的“得得”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方才……怎生没听见? 厢兵带着无尽疑惑摔倒门前,陷入永恒的黑暗。 “来人啊!救命!” 张都头剧烈的喘息着,胸膛似乎要炸开一般有着剧烈的撕裂感,却又不得不高声大喊。 吕布骑着赤兔,只是驱赶着前面的那都头往前跑,也不急着上去杀死,见有人上前就是随手一戟,这一路下来已是杀死十余名厢兵。 “师父。”马灵拎着方天戟追了上来:“后面官军皆已杀死,但是村民……” 马灵没有说完,只摇了摇头,神情中有些不愉之色。 吕布闻言瞥了马灵一眼,声音有些低沉道:“屠村自是如此,当年徐州被那……” 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只是歪了歪脑袋,一扯缰绳让赤兔停了下来。马灵奇怪的顺着吕布视线看去,却是那张都头在前面停了下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中已是跑到了村口。 如此响动早就惊动了在屋里的心腹,担心有漏网之鱼跑出村子给自家上官惹来麻烦,只见他走出房门使劲拉了一下绳索,拽的奚胜踉跄,却只得无奈跟在他身后走到街上。 “救……救我!咳咳——” 张都头已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到有同袍在就像看到了亲人一般,只是这猛地一停肺部就好似造反一般,忍不住弯着腰撑着双腿咳了起来。 “张都头,你这是……” 心腹也看清了来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面前都头,又看看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吕布与站在一旁的马灵,心中隐隐猜到是和这两人有关。 “副指挥使呢,大人何在?快让他撤离这里!咳咳咳——” 张都头神情紧张的回头看看吕布,又抓着那亲信一阵摇晃,随即似乎一口气用完又咳了起来。 “大人去树林后面方便一下。”那亲信伸出拇指点了点身后,随即轻蔑的看了眼前方道:“我说张都头,你这平日里总夸自己武艺高强,怎地?只两人就怕成这样?” “放屁,后面那两个端的不是人,我……我还是继续跑,伱顶住。”张都头看看后面又看看亲信,眼中的恐惧几乎溢了出来。 却是想起方才自己带着二十余人,被那骑马的汉子瞬间撞过来,一杆方天画戟不知怎生使得,三五下就将自己手下杀戮殆尽,他手中的刀也是被一招劈飞,随后就是那人逗着玩儿一样的撵着自己跑。 鬼才要和他打! 张都头暗自发怵,鼓起余力撇开面前之人就朝着后方狂奔而去。 “杀了他。”吕布淡淡的看着张都头夺路而逃,轻声吩咐了一句。 “知道了师父。”马灵点了下头,端起画戟,腿下发力,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张都头冲去。 “站……”那亲信刚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却见马灵呼地一下从身边跑过,怔愣了一下,兀自不敢相信的回头观瞧,奚胜也是连忙回转身子看去。 却见马灵须臾间已是冲到张都头身后,手起只一刺,那方天画戟径直搠入后心,半截戟尖直接透体而出。 “嗬……嗬……咳……” 张都头喉间作响,抓着尖锐的画戟的枪尖,努力的想要回头看去,却是忍不住一口血咳了出来,当场气绝身亡。 “咕嘟——” 亲信看着张都头身死吞了口唾沫,却听耳边传来一把低沉男声:“你在看何处?” 亲信大惊,握着刀柄的手猛地往上一抽。 噗—— 吕布的方天画戟却是早就砍了下来,登时将那人劈倒在地。 “唔唔唔——唔——” 奚胜看着连连出声,却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吕布见他被绑着,倒是感到有趣,画戟一伸往上一抬,锋利的戟耳早将麻绳割破。 “唔——咳,呸呸呸!” 奚胜双手一朝恢复自由,连忙手忙脚乱的将绳子扒下来,一把将口中破布拿了出来,连着吐了几口唾沫还是觉得嘴中有股奇怪味道。 “多谢好汉搭救,大恩容小人之后再报。”奚胜拱了拱手,随即弯腰将刀捡起就要朝着村中走去。 吕布皱了下眉头,看着他道:“就这般走了?是不是太不将某放在眼中。” 奚胜连忙回头,神情焦急道:“小人不敢,只是现今村中有……” 停顿一下,面带苦涩续道:“有小人之前同袍肆虐,无论如何小人都有责任去救村中之人。” “村中已经没几个活人了,”吕布看着他淡淡道。 “你说甚?”奚胜双眼鼓瞪,却又马上失魂落魄的道:“是了,都这般时候了,当是被杀的差不多,恩人又是从村中过来,自是知道情况。” 吕布抬手抹了下脸上雨水,有些好奇道:“你是因何被绑?” 奚胜沉默了一下:“小人之见与上官相左,是以被绑了起来。” 刚想继续说什么,一旁马灵拎着画戟过来道:“师父,适才那撮鸟都头喊的什么大人没有找到。” “胡有为跑了?”奚胜闻言咬牙切齿道:“该死!这厮最是奸猾难缠,遮莫是适才睹见两位好汉感觉不妙跑掉了。” “你等怎会来此的?”马灵看了眼奚胜。 奚胜苦笑:“小人实不知,今日上官说是来剿匪,来这村子时,小人才惊觉此处村庄原是陈家村,小人曾来过此处,是以知道村中情况,猜他是要杀良冒功,劝阻了几句就被捆成适才那般。” 马灵嘿嘿一笑,几许雨滴落入嘴里也没在意:“却是叫他猜着了,俺们可不正是在此处。” 吕布看了眼奚胜,对着马灵道:“莫说胡话,我等来此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奚胜看看他二人却是叹口气:“那这村子通匪的罪名是坐实了。” 吕布沉默一下,勒转赤兔,却又回头看着奚胜道:“倒是忘记问了,你姓甚名谁?可有去处?” 奚胜连忙拱手:“是小人的不是,小人奚胜,乃是梁县人氏,如今……遮莫是没个去处了。” 语毕神情有些沮丧的看着地面。 马灵却嘻嘻一笑,过来一把揽住奚胜道:“却不是巧?你这汉子和俺们还挺有缘分。” 奚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此言何意?” 马灵笑嘻嘻的搂着他朝前走,奚胜也没反抗,跟着向前而行,吕布看了他俩两眼,转头让赤兔缓缓朝陈老汉家回去。 就听马灵在后方道:“你看你来自梁县,俺们来自梁山,差了一个字。你叫奚胜,俺们这有个刚认识的好汉叫縻貹,却又是同音,似此岂不是缘分?” “梁山?那是何处?” “在京东西路,有着好大一个水泊,梁山就在里面。” “你等在那立寨?对了,你等端的都是何人?” “哎,听俺慢慢给你说,这里面却是有故事……” 雨夜里,三道人影重新融入黑暗中,只时不时的传出奚胜惊叹的叫声。 抱歉,因为对审查机制的不熟悉,导致了章节出错,是我的失误,接下来这一章和下一章免费,再次说声对不起。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旧识 第一百零一章 旧识 吕布牵着赤兔再次踏入陈老汉家的院子时,见到那个老人站在正屋门口,手扶着门框正朝外张望着,见到吕布等人进来,不由迎了上来:“后生,外面可发生了何事?” “陈叔?”吕布还未答话,就听身后跟着的奚胜叫了一声,从吕布身后闪了出来,两步走到近前一把抓着他手腕道:“万幸您老安康。” 陈老汉闻言仔细打量了奚胜一番,吃惊道:“是你这后生,怎生你会在此?” 奚胜面露苦涩:“此事说来话长。” “快些进来说。”陈老汉连忙拉着奚胜往屋里走。 吕布示意一眼马灵,这个弟子也没让他失望,当下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屋子,吕布自己则是先将赤兔带进畜棚安顿好。 正准备进屋,就听一阵马蹄声穿来,一声煞气的縻貹当先走了进来,漆黑一片中,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吕寨主却是先回来了,今晚一通好杀,当真是爽快。” 阮小七在后面苦笑一声,抱怨道:“縻貹兄弟冲的太快了,他是爽快了,俺一晚上忙活只捞到两个,这却不是跑去打渔走了岔道,进了一汪死水,屁都没捞到一个。” 縻貹嘿嘿一笑:“下次让小七哥哥你先就是,今晚当俺欠伱的。” 吕布一旁拍了阮小七:“你个水里的龙王,在陆上和这黑熊较劲作甚。” 阮小七摸摸脑袋:“也是,俺下次还是只在水里的好,这陆上实在抢不到猎物,急得人心焦。” 几人边说着边安顿战马,还未完事,邓飞与潘忠也带着护卫走了进来,一见这许多人在场,不由感叹道:“看来我等却是最慢的。” 吕布看了他二人一眼:“可有遇到麻烦?” 邓飞摇摇头:“未曾,就是碰着一都头,却不是甚奢遮人物,吃潘忠兄弟一枪捅死了,还有个骑着马的撮鸟吃下面一飞斧劈死,白得一匹马。” 众人听闻,看向后面,果然有个喽啰手里还拽着缰绳牵着匹空马。 “这却是运气好。”阮小七笑着道:“潘忠哥哥也是武艺好,一都头说杀就杀了。” 潘忠在后面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不算什么,到是碰到几个妇人活着,却趁俺们不注意自尽死了。” 阮小七与縻貹对视一眼,也是收了笑容道:“俺们这边也是如此,这一路上没见着有活人。” 吕布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正屋走去:“且先进屋内再说吧。” 一众人点点头,当下护卫回到屋里收拾安歇,几个头领则是冒着雨去了正屋。 屋内,昏黄的烛火正在跳动着,时不时发出“噼啪”地声响,陈老汉面色阴郁地坐在位置上,脸上两行浊泪滑过沟壑,又被他抬起袖子擦掉。 “怎生还有官军在此,你这厮是谁?” 吕布等人方一进来,后面縻貹等人看到坐在一旁穿着官军服饰的奚胜顿时吃了一惊,纷纷将刀枪亮了出来。 奚胜见状苦笑一声,暗忖今晚怕是要三次讲自己的故事了。 还是马灵在一旁摆摆手道:“各位哥哥先将兵器收起来,这是奚胜兄弟,不是什么恶人,今晚这官军来屠村他本欲阻止,不料被上官绑起来要事成后斩首示众,却是被师父给救下来了,况且他和陈老丈也认识。” 縻貹等人看着吕布,见自家哥哥点头,这才纷纷收起兵刃,将兵器擦干后,也未收到袋里,找了个地方放了,随即纷纷坐了下来。 “陈老丈……”吕布轻轻开口,犹豫了下不知该如何说。 陈老汉此时也是缓了过来,拭去脸上的泪痕,开口道:“老朽眼窝子浅,让各位后生见笑了。” 阮小七张了张口,闷闷道:“俺能理解,要是俺们村出了这等事,俺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陈老汉沉默一下,没有说话。 吕布却是打量了陈老汉一番道:“老丈看起来似乎并不气愤,这却是为何?” 奚胜本是低着头,闻听此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陈老汉。 老人坐在那也是愣了一下,叹口气道:“倒是瞒不过贤侄的眼。老朽……不,应该说是村里留下来的这些人,早就料到会有这天吧。” 众人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齐齐疑惑的看着陈老汉,奚胜忍不住开口道:“这却是为何?” 陈老汉看向奚胜:“你等官军在那尧山剿匪可对?” 奚胜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已是打了三月有余,都监马大人……马万里已因剿匪不利被知州相公责备,我猜正是为了此事马万里才要杀良冒功,用人头来安知州相公的心。” 陈老汉缓缓点着头,嘴里道:“原来如此,只是这次那都监却是没错。” 吕布等人神情一动,奚胜却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陈老汉道:“你等来的晚,却是没见到,这村中已是没有多少后生在了,有胆气的,都跟着我那儿去了尧山对抗官军去了,还有一部分不堪官府的压榨,带了细软跑去别地儿谋生了。” 吕布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奚胜却是愣在那里,半晌开口道:“陈兄……去了尧山落草?” 陈老汉拍了下大腿,点头应道:“不错,带着村中二十余后生一起去的,你没遇上他?” 奚胜苦笑:“我等前段时间才调至此处,是以并未见到陈兄。” “老丈之后有何打算?”吕布看着他轻声问道。 陈老汉沉默一阵,缓缓道:“村里人都死绝了吧?” 吕布一点头:“确是没见有活人了。” 陈老汉瞥眼看着桌上烛火,神情恹恹的道:“不离开这里乃是因着老朽是村长,如今没了村子,自是没有留下的理由,老朽会去找那不孝子,大不了死在和官军的对抗中,这样下去也能和那蠢婆子说声,老朽没向那些赃官低头。” “好!”縻貹一拍桌子,铜铃大眼精光四射:“老丈真乃大丈夫,佩服!” 转头对着吕布道:“吕寨主,不若我等也助老丈一臂之力吧。” 吕布刚想转头看邓飞,就听耳边邓飞那声音叫了起来:“恁地好,哥哥,此等恶官我等岂能不杀,当援手才是。” 一时间众人纷纷鼓噪起来,皆是叫嚷着去那尧山走上一遭。 吕布呼出一口气:“好,既然众兄弟都有意去一趟,那就一起。” 众人大喜,就听耳边一个犹豫的声音道:“陈叔,各位梁山好汉,可否带我一起?” “奚胜兄弟愿意去自是好的,咱们明日一起走。”马灵喜笑颜开的道。 其余人也是纷纷点头,陈老汉扯出一个笑容:“后生莫要如此小心,你是我儿旧识,一起自是无妨。” 奚胜当下露出笑容,众人当即分地儿歇了,一夜无话。 …… 次日,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金黄的光芒刺破黑夜的帷幕,照亮了昨夜经过杀戮的村庄。 吕布等人起的挺早,应陈老汉央求,一行人将村民的尸体收敛了,裹了草席草草埋了了事。至于官军尸首则是扒了能用的皮甲,找干柴架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望着身后的浓烟,那陈老汉跪下来磕了三个头,随即转身坐在一喽啰背后,奚胜骑了昨夜新得的马匹,一众人打马朝着远方奔去。 …… 更远的地方,有人狼狈不堪的骑着马奔逃回军营。 此时已过巳时,把守军营寨门的军士看到有人打马跑过来,刚想开口招呼人停下,一旁的老兵猛地拉了他一下,低声在他耳边道:“这是胡副指挥使,别拦着。” 那士兵顿时紧闭口舌,看着这没了头盔,发髻散乱,浑身好似落汤鸡般的副指挥使驭马跑进军营。 “滚开!别挡道!” 进了营地的胡有为仍是纵马奔驰,却被前方一军士挡了下,当下催马闪避开并赏了那人一鞭子。 后方听到声音的守门军士纷纷转头看去,那本来想要拦截的军士暗暗咋舌,朝着那老兵投去感激的眼神。 胡有为驾马跑到马万里主帐前下了马,也不管身上的皮甲歪到一边,径直跑了进去,见着正趴在地图上观瞧的马万里猛的跪下道:“卑下胡有为见过督监大人。” “回来了?”马万里视线没离开地图的嗯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胡有为:“倒是挺……嗯?你怎生这般模样?” 马万里看清胡有为的模样大吃一惊,不由微微站起身子,瞪大了双眼。 胡有为苦笑一声,暗道若不是黑夜下雨兼且不识道路,昨夜就能赶回,连忙起身近前道:“都监大人,出乱子了。” “究竟何事,慢慢诉说。”马万里安慰了下胡有为,沉着脸道:“可是遇到了贼人?” “是。”胡有为点头低声道:“卑下昨日从大人这离开就带人去了陈家村,本想趁着天黑有雨进去做了那事,不想村中却有乱匪在,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卑下跑得快,现今遮莫也是凉透了。” “陈家村?”马万里惊讶的看着胡有为:“那里怎生会有乱匪?” 本来想留着这两章等我老婆生的时候以防万一的。现在是无有存稿了-_-||,接下来鼠尽量保持住,若是生娃那天无法更新,还请见谅,只能说,尽量保持。 (本章完) 第101章 山寨 第101章 山寨 风和日暖,大帐中有人在说话。 “可不是说。”胡有为也是叹了口气道:“卑下也是以为那处乃是安全之所,却没想到连陈家村也通了乱匪。” 马万里面色凝重的站起身,摸着下巴来回踱了两步,背着胡有为问道:“人数可多?” 胡有为不敢抬头看他,低着脑袋盯着地面,嘴里有些含糊道:“黑夜中看不甚清,只听声音两三百总是有的。” 马万里听了,倏然间转了过来,急切道:“可看到为首之人?是否有人用戟刀?” 胡有为想了想:“为首之人看不甚清,却是骑着马拿着杆大戟。” “陈家村……陈赟……原来如此!” 马万里眼中精光一闪。 “恁地说,陈赟那厮此时不在山寨里。” “回都监,确是如此,卑下离开时也未见有人追出来。” “嘶……他等这般多人,是如何逃过斥候的探查跑到后方的?”马万里拿手摸着下巴的短续,有些疑惑不解。 胡有为听了含糊道:“遮莫是寻了条小道跑出来的。” “不对。” 胡有为心跳陡然快了一瞬,差点以为自己谎报人数之事暴露了。 马万里摇摇头,接着狠狠拍了下腿道:“入娘的!这伙腌臜厮,惫懒的货,当是没去到指定探查的位置,真是岂有此理。” 胡有为暗暗松口气,脸色放松下来,摇头道:“这卑下属实不知了。” “你当然不知,又不是你的军务。”马万里站起来走了两圈,用手一点胡有为道:“算了,莫管他如何出来,你这消息甚是及时。” 接着兴奋的走到桌案旁低下身子,仔细地看着桌上的地图,手指按着地图移动嘴里念念有词。 胡有为站在一旁抓了抓脸,心里也在暗自嘀咕:陈赟?那个人是陈赟?应该是吧,骑着马拿着戟,这和陈赟一样,只是何时换成了方天画戟?不过遮莫是没差,戟刀的用法差不多吧。不过,那拿戟的步将是谁? 算了,莫再想了,那应是新近落草的强人,左右最近从匪的人多,当是没什么差池…… 嘭—— 万里突然拍了下桌子,吓的一旁走神的胡有为一个哆嗦:“都监,何事?” “出兵!立刻出兵!” 马万里红光满面站起来,脸上带着踌躇满志的笑容道:“趁那陈赟带着人尚未回来,立刻出兵攻占尧山寨,抄了他的老巢。” 胡有为见状心有不安,眼珠子转了转道:“可是大人,夜晚昏暗遮莫也有看差的可能,不若先确定准确再行攻打匪寨如何?” 马万里大手一挥:“如此就晚了!兵贵神速,趁此时节,当速击尧山。” “若是他等今日返回呢?” “那就让一部人马拦着他们,昨夜他等苦战,今日当没有十足气力与我鏖战。” 胡有为心怀惴惴,然而还是强打精神应声道:“大人说的在理。” 马万里看他一副狼狈相,拍了拍他肩膀,溅起点点水珠:“伱昨晚亦是辛苦,且去换身衣服,留守大营等我凯旋。” 那手离开胡有为肩膀沾满了雨水,马万里面上不动声色,背手到后面,在屁股后面悄悄擦了。 胡有为听的心中大喜,脸上不动声色,嘴上道:“卑下无事,尚能再战。” 马万里呵呵一笑:“且去吧,你这般模样上战场岂不是去送命?这要是有个闪失,却让我将来找何人分忧。” 胡有为赶忙行礼:“多谢都监大人,卑下告退。” 说着匆匆走了出去,这湿衣裳贴在身上甚是难受,还是赶快换掉为好,最好再能睡上一觉,昨日到现在光赶路了,甚是困乏。 马万里见他出去,则是高喊一声:“来人。” 早有守在外面的侍卫闪身进来,叉手一礼:“大人。” 马万里道:“擂鼓聚将!” “是。” 侍卫躬身一礼赶忙出去,不一会聚将鼓敲响,咚咚的声响震得人心惶惶,有统兵的将官匆匆跑来进入大帐,也有人来不及披挂,径自前来唱名而入。 不一时,领了军令的各级将官快步而出,前往各自的营地,随着传令兵的奔跑一队队的厢兵军士走出军帐,一个个满脸不愿,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的什么。 晴空之下,军营中将官的呼喊、军士的牢骚、兵戈碰撞的清脆响声乱成一片,好半天后,一队队军士跟着将官出了军营,帜旗飘荡,绰枪拽刀,远远望去倒也气势汹汹。 …… 白云悠悠,清风习习,山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气息,陈赟一人坐在山寨高处望着远方出神,风拂过脸庞,带起几许乱发超前飘荡着。 “赟哥儿,在想何事这般出神?” 同村人的声音将陈赟唤回神来,但见他二十左右的年纪,一双三角眼,方脸隆鼻,肤色黝黑,身形壮硕异于常人:“没啥,昨夜总觉得心惊肉跳睡不安稳,在想是不是村子有甚事。” 来人也是同村之人,闻言笑了下:“感情赟哥儿你是想家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陈赟身旁:“莫要担心,村中有陈伯看着,出不了乱子。” “不是这事。”陈赟摇摇头,随手捡了颗石子儿扔了出去:“就怕我等连累村里。” 那人见说想了想:“不能,赟哥儿你为人低调,又常年在外习武,少有人知,俺们这些又都是无名之辈,那梁县来的军队如何识的?” 陈赟迟疑的点点头:“似此说也有道理。” 那人哈哈一笑:“你可是俺们的主心骨,这一仗还要靠你哩。” 陈赟闻言却是冷笑一声:“只可惜,呵,那梁大寨主不是这般想的。” 那人闻言也敛去笑容,叹口气道:“真真想不明白,似赟哥这般奢遮的人,为何那梁寨主要百般推脱,就是不肯让你坐把交椅。如今又正是与官兵作战的要紧关头,尚要卡俺们的口粮,这……唉!” 陈赟听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吹着凉飕飕地山风,半晌说道:“我想离开这里了。” 那村人大惊:“离开这里去哪?又要如何找能对抗官府的山寨?” 陈赟恶狠狠的捡起块石头扔了出去:“我等在此靡费时日,受人排挤也是无趣,终不能在这被官兵攻打的时节火并了他。” 接着叹口气道:“实在无法,不若我等单干,现今务所肆虐,总有活不下去的会来相投。” 村人表情疑惑的道:“这无钱无粮的,我等去哪里能建那山寨?” “终会有法子,你我有刀有枪,总不至于被钱憋死。”陈赟面有狠色。 那人抓了抓头发:“既恁地说,我等要走一起走,陈家村一齐出来的,自然要一齐走。” 陈赟拍了下他肩膀,使劲捏了捏道:“好兄弟,既然要走,不若这就去找那姓梁的告别。” “中。”那人笑笑:“那俺通知其他人收拾一下,等等一起走。” “好。”陈赟站了起来,一身灰布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咱们这就同去,早一日离开这鸟地,早一天不用受那鸟气。” 村人哈哈大笑:“回头遮莫还能将这寨子并了,到时候让姓梁的给赟哥儿你跪着磕头。” 两人正说的起劲,骤然听闻下面有人大喊:“报!有官兵来袭!” 两个陈家村人面面相觑,下方的山寨犹如炸了锅一般,不少喽啰骂骂咧咧的收起色子站起身,跑去屋中拿家伙出来,等着寨主的出面。 “俺们现在走,是不是好像是怕了官军一般?”那人看着下方乱哄哄的样子道。 陈赟哼了一声,看向外面的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恨意:“那就帮他打这一仗,打完我等就走。” 说着,转身朝下走去,那村人见状连忙跟上,走了两步回头瞥了一眼,一只不知名的鸟呼扇着翅膀从眼前飞过,径直飞向山寨之外。 …… “寨主。” “首领。” “哥哥。” 匪寨里,一塌鼻无眉,面带刀疤的男子披着大氅走出聚义厅,一众山贼土匪正站在空地乱哄哄的朝他行礼。 梁永点了下头,看着面前的喽啰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他本是鲁山县泼皮出身,因与人争执打死了人遭到官府通缉,其后伙同十数个同伴跑到尧山落草。 经年的时间,得力于稻田务的操作,他手下的喽啰滚雪球一样上涨,从最初的十来人变为百人,再到千人。 可惜好景不长,不善隐忍的他频频四处劫掠,随即被官府视作眼中钉,汝州兵马都监马万里亲自率军来攻。 这梁永也是胆大的,敢率着这一千缺少兵刃的喽啰同官军野战,结果一战下来把这千人大寨打没了一半,仅剩的五百余人若不是及时龟缩回寨子里,遮莫已是被剿灭了。 “哥哥,姓陈的来了。”身旁有心腹兄弟凑上来低声说了一句。 梁永转头望去,就见陈赟迈着大步往这里走来,不由神色有些复杂,这人武艺是个奢遮的,在官军攻打最激烈的时候带人来援,从后方偷袭了那个鸟都监,若不是有人死保着那马万里,替他挡了陈赟的突击,这时估计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饶是如此,这姓陈的也将马万里追出了战场,由是保下了寨子,之后也是他数次出力打退官军,导致寨中不少兄弟服气他,却渐渐忘了自己这个寨主的存在。 况且这厮忒也自大,见了自己也就抱拳了事,言语间也不怎生尊敬,这初次见面就是如此,似此下去他还不夺了权去? 正想着,就见陈赟来到近前抱拳一礼:“见过寨主。” 然后就杵在那里不动了。 梁永冷着脸点了点头,高声道:“各位兄弟,今日官军不知发的甚癫,又前来讨野火吃,拿起你等手中兵刃,杀尽那群撮鸟!” “杀!” “杀!” “杀!” 下面的喽啰一阵叫喊,只是有少半的人看着陈赟的背影眼神狂热。 梁永站的高看得清楚,心中不由腻歪至极,然而还是不得不露出笑脸对着陈赟道:“陈赟兄弟,今次还要靠你,待打退官军,给你摆庆功宴。” 陈赟勉强一笑,心中暗道:这庆功宴这两月摆了五六次,酒是没少喝,却一点实惠也不肯出,此人当真虚伪。 面上仍是抱拳一礼:“寨主放心,此是应当的。” “呵呵呵。”梁永看着陈赟笑了起来,暗自发狠,这两月多时间还是不叫哥哥,你这厮自视太高,待退了官军,爷爷定叫你知道甚么是尊敬。 “哈哈哈。”陈赟看梁永笑,他也笑了起来,暗道若不是这官军来的巧,老子今日就离了你这鸟寨,让你这撮鸟被官军捉了砍你那颗死人头。 “哈哈哈~” “嘿嘿嘿~” 底下喽啰看着他二人笑,不由也跟着一起哄笑起来,一时间场面犹如群魔乱舞,只是谁也不知他人心思。 …… 官军阵中。 马万里全身披挂,头上的金盔带有红色盔缨,看着空中一只飞鸟斜斜划过入了林子,拿鞭子指了指面前的山寨:“此等简陋小寨,若不是那陈赟突然冒出来,早在月前就攻破了。” 扫了眼身旁跟着的几个将官道:“今日那陈赟正好不在,当尽快破了这腌臜匪寨。” “愿为都监大人分忧。” 众人听闻精神一振,齐齐躬身大声喝道。 “好!”马万里见军心可用,心中大喜,不由点头:“擂鼓攻寨,先入者为头功,赏千金!” “是。” 众人再次齐齐大喝,头颅抬起,目露精光,随后齐齐转身入阵,吆喝声中,士卒打起精神,拿起刀枪。 咚—— 咚—— 咚—— 战鼓敲响,激昂地鼓点激励起人心,一众厢兵提着兵刃举着木盾,后排持着弓箭,按照顺序向前进发,踏着不甚整齐地步伐涌向山寨。 大战一触即发。 …… 微风拂过,吹的军帐一面的篷布不停晃动,发出阵阵声响。 胡有为面色红润的走向床铺,他适才让几个军士烧了水洗了个澡,此时感觉舒服了许多,伸了个懒腰躺倒床上,盖上被子,惬意的发出叹息。 只是不知太累还是为何,迟迟无法入睡。 压力开始大起来了-_-|| 另外,陈赟、縻貹都是王庆势力隆中四勇将中人,梁永也是出场过的 (本章完) 第102章 攻寨(弱弱的求个票) 第102章 攻寨(弱弱的求个票~) 风声呼啸,战鼓隆隆,有说话的声音在官军的帅旗下响起。 “要谨防前次事宜,你二人带兵去后面布防,若是那陈赟回来,务必要阻他一时,到时待得破了这山寨,我自会派人前去支援你等。” 马万里吩咐着身前的两个将官,那两人如何敢反对,互相看了一眼,叉手一礼,带着满脸的悲壮转身而去,吆喝两声便带着一只三四百人的队伍消失在战场上。 只他二人既不是沙场悍将,所带队伍亦不是禁军中奢遮的存在,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商议半晌,随后带着人步入大道两旁的林中。 不多时,就在密林里埋伏妥当,防备着可能到来的偷袭。 马万里骑在马上,踌躇满志的望着山寨,心中计算着这次会用多长时间攻下匪寨。 那陈赟不在,又少了二三百人马,仅剩的贼人当不会有多少抵抗力,一通战鼓应能攻下。待没了这尧山寨,那陈赟带领的人马就成了无根的浮萍……不对,尚有那陈家村,到时候杀过去应能以村民逼迫那姓陈的。 入娘的陈赟!这次你还不死? 马万里眼神阴贽,神情有些狰狞,这辈子没被人追杀的狼狈过,定要将那人给抹去。 山野间,阵阵脚步声激烈的响起,踩过山地、踏过野草,直径朝着山寨那边汹涌而去。 寨墙上的喽啰见到漫山遍野身着红衣的厢兵提着兵刃,拿着盾牌蔓延过来,不由咽了口唾沫,有人高喊“准备”,然后搭箭挽弓。 “射!” 手一松,随着“嗡”的一声弓弦颤动,箭矢刺破空气,画了一个弧线朝着下方的厢兵坠去。 嗖嗖嗖—— “举盾!” 有反应快的将官看到天空中出现的黑影,顿时声嘶力竭的叫喊出声,无数军士将盾举起护住自身。 “啊!” 有人惨嚎一声摔倒在地,却是倒霉的被弓矢插入腿中,旁边的同袍没人停下,尽是发疯一样朝前冲去。 阳光下,攻守之战陡然拉开。 “射箭!” “射箭!” 战场上,两边同时响起呼喊的声音,随后数百“吱嘎”的弓弦拉动声响起,随着一片弓弦震颤之声,箭矢再次划破空气,骤然间形成了大小两片飞蝗,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对方。 “举盾!” 梁永站在寨墙上高声大喝,举起盾护住自己要害的一瞬间,黑压压的箭矢坠落下来,耳边厢就听到“哆哆哆”箭头钉在盾牌上的声音,有的穿过盾牌露出箭头,有的射在一旁过道上,更多的却是连寨墙都没摸到,在半空中就掉了下去插入土地里,仅剩尾羽露在外面微微颤抖。 山寨前方,同样有人倒霉中箭跌倒在地,有那运气更差的掉入陷阱,被一堆尖刺穿透身体戳死,有的补位上前,拿起掉落的梯子,飞快的继续跑动。 梁永放下盾牌,抽出刀,手臂一挥斩断扎在上面的箭矢:“这伙小赤佬仍是些没用的!弓手后退继续抛射!有盾牌的上前,莫让小赤佬抢上来!” 后方有喽啰跑过来,一个个将盾牌擎起防备箭矢,一手或拿着长枪、或拔出刀来怒视下方接近的宋军,那漫山遍野身穿红衣的人影,此刻就像是催命的恶鬼,纷纷扰扰侵袭而来。 梁永暗骂一声,抓住下摆一使劲撕下一块布条,拿起刀在手上紧紧缠了几圈,将刀柄与手绑在一起,怒喝道:“来啊!爷爷会怕伱?” “射!” 寨墙上,有人嘶声大喊,不到百人的弓手纷纷抬臂斜举,再次拉开弓弦,随即松手,并不密集的箭矢再次朝着宋军飞扑而出。 下边宋军拎着梯子跑的飞快,随后在奔跑中单臂举盾防护,有悍勇的都头在下方大喊:“杀贼!随我冲!都监大人有令,先登者赏千金!” 嗖嗖嗖—— 箭矢在喊声中落下来,军士之中,零星有人中箭倒下,惨叫不止,随即后方有军士快速递补上前,眼中闪着对金钱的渴望,悍不畏死的冲锋向前。 嘭—— 一架云梯终于在万难中搭上了墙头,随后更多的云梯竖起,在一片碰撞声中立在寨墙前方,红色的身影踩着梯子开始朝上攀爬。 “杀!” 有人高喊冲上云梯,前军后方弓手连忙放箭掩护,箭矢带着摩擦空气的呼啸声往上射去,却每每错过贼人落在空处。 有贼人上前防守,双方的身形、面容虽不相同,狰狞的表情却是如出一致,随后疯狂的叫喊着,山贼绰着长枪朝下刺来,同样云梯上的身影也是挥刀劈了过去。 血在城墙上方绽放,有身影从高空坠落,随即有更多的人开始朝上攀爬。 嘭—— 攻城的撞木被几个力大的军士抬着开始撞击寨门,一声声的震颤中,灰土不停地从门上震飞。 “上开水!扔石头!” 大喝声中,有山贼端着刚刚烧开的热水劈头盖脑的浇了下去,军士带着绝望的惨叫跌下云梯,随即有巨石从上方朝着寨门前砸去,惨嚎声中有人头破血流,撞击之声顿时停止,攻势为之一阻。 “射啊啊——” 山寨指挥的头领喊破了嗓子,仿佛此刻声音越大手下喽啰射出的箭矢越多,随后小片的“乌云”再次腾空,射入宋军之中。 “杀!” 无数呐喊厮杀的声音响起,在箭矢的尖啸声中逐渐占据上风,云梯上的人影举着木盾、挥舞大刀、刺出长枪,一道道血光飙射的同时,残肢断臂飞上天空,也有人从云梯上掉落摔在地上,随后有同袍往上接替他的位置同山贼厮杀成一片。 “死!” 梁永身先士卒,如今山寨危机,容不得他这个寨主躲在后方,挥刀砍中一名军头肩膀,刀卡在对方的锁骨里,耳中听不见多余的声音,全是嘈杂的嗡嗡声响。 “去你的!” 惨叫声中,刀锋被梁永蛮横的拔出,飙起的鲜血滋在脸上有些温热,梁永趁势一脚将人踢飞,退后两步疯狂大喊:“陈赟呢?入娘的陈赟,还不出击!官军快杀进来了!” 声达四周的同时,一名十将提着刀再次攻了上来,梁永来不及再次呼喊,抬起盾牌挡住对方的刀锋,随即踏步上前,一刀攮入十将的心窝,那人扔掉手中兵刃攥着刀锋死死看着梁永,随后盾牌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拍在他的头上,当即掉下云梯摔死当场,圆睁着双眼兀自看着天空。 零星的箭矢从上落下,开阔的地带有马蹄踏上。 “是汉子的随我把官军杀回去!” 洪亮的吼声中,陈赟驭马而来,但见他面容黝黑,三角眼狠瞪,两道剑眉竖起,额下短须根根直竖,头戴镔铁盔,身穿宋军牛皮札甲,手中一杆镔铁青龙戟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身后陈家村的人也是各个骑着马匹拎刀提枪,披着从宋军那缴获的皮甲,一个个神色平静,静待陈赟的动作。 几十个没上寨墙的汉子也在后面齐齐集结,有人穿着自制的竹制甲衣,也有人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身体甚事强壮,手中绰着寒光闪闪的板斧。此时这伙人正拼命的深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调整着状态准备和这个山寨中最奢遮的汉子一起杀出去。 咚—— 山寨大门又一次剧烈颤抖,些许木片在冲击中飞出,有的地方已是裂开,露出原木的颜色,却是宋军开始占据优势,再次冲撞起了寨门。 “开门!”陈赟目视前方大门,沉声吩咐着。 当即几个喽啰快步上前,在撞击中将门闩给卸了下来。 嘭—— “门开了!” “杀进去!” 木屑纷飞中,一众厢军士卒只觉得手中一轻,人也往前栽倒,连忙稳住身形,随即见到面前大门分两边打开,不由大喜,扔了撞锤,拔出刀剑就要冲入匪寨,做那先登之人。 “杀!” 陈赟见寨门打开,不由大喝出声,一踢马腹,催促战马奔跑上前,一杆青龙戟当成棍棒,对准最先冲入的人当头就打。 “啊!” 那最先闯入的乃是名将虞候,刚一抬头,陈赟那杆青龙戟就映入眼帘,不由大吃一惊,当下双手握刀向上迎去。 呛的一声巨响,刀戟相交,碎了刀身,那精铁铸造的戟头狠狠敲在人头上,只闻一声骨骼破裂的声响,那将虞侯仰天就倒,已是没了进气儿。 “陈赟在此,挡我者死!” 陈赟三角眼瞪大,大喝一声,声震四野,左刺右扫,顿时杀死打伤无数,前面的宋军为之一清,视野顿时开阔。 “冲!跟着赟哥儿,杀啊!” 陈家村的人一看陈赟冲出打开局面,纷纷打马跟上,以陈赟为箭头,刀枪齐举,顺势碾压过去,血浪翻滚间,一路戳死厢兵无数。 陈赟在前死死盯着帅旗,抬手刺死拦路之人,随即一声大喝,撞入战场人群中,冲着远处的宋军阵地就杀了过去。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几十条汉子也趁机跟着冲出,手中板斧左砍右杀,杀散一堆宋兵,将一架云梯砍倒在地,然后马不停蹄地冲向下一处。 “挡住他们!” 有将官高声呼喝,随后杀声震天,一伙厢兵当先拦了上去,金属撞击声,刀斧入肉声频繁响起,随后持着板斧的身影杀破阻截,猛冲向前。 …… 青空下,人类的厮杀仍在继续,帅旗下的人除了兵马都监马万里都是一副坐等胜利的姿态。 “怎生这般长时间还没攻进去。” 嘈杂的战场,人影在晃,马万里烦躁的盯着厮杀的战场,左手紧紧的捏着缰绳,右手握着马鞭正一下一下拍着大腿。 “都监莫急,弟兄们用命,已经竖起云梯攻上去了,遮莫就快要拿下了。”左右有心腹之人上来挂着笑脸说。 马万里皱着眉头,语气焦躁:“事情有些不对,胡有为说那陈赟带走两三百人,这寨中当已是没了那许多贼人,如何这伙贼子还能抵抗恁地久?” “约莫是知晓抵抗不了,因是拼命吧?这种血气之勇撑不了多长时间。”心腹摸着下巴宽慰着自家都监。 “但愿如此。”马万里敲着腿,眼见着尧山寨开始扔石头,厢军攻势为之一缓,不由的愈发焦躁,心头一股不详的感觉挥之不去。 “不对!不对!”口中呢喃不断,马万里脸色变得难看,转头吩咐着身边众人:“去两个人到后面问下,看看是否发现陈赟的身影。” “是。”当即有两骑勒转马头,得得的蹄声中,打马朝着后方而去。 “都监快看。”有人一指城墙道:“贼子此时已无箭矢射出,我军前锋应是已经攻上城墙,攻城拔寨就在当下。” 马万里呼了口气,将马鞭竖起顶了下头盔,嘴角咧出笑容:“这群惫懒腌臜厮,这般长时间才攻上去,害的我胡思乱想。” “寨门也破了。”有人兴奋的指着洞开的山寨大门道。 “好!”马万里哈哈大笑:“诸君,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拿着鞭梢一指尧山寨:“随我向前,覆灭这尧山寨!” 其余人都是脸有喜色,刚要开口应和上官,就听远远一声大吼传来:“陈赟在此,挡我者死!” 马万里勃然变色,连忙拽着缰绳,转头似是吃人一般瞪着身后之人问:“何人?你等适才听真没有?” “这……”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自信地喃喃的说道:“似乎是……陈……陈赟?” “当是陈赟,我听的真灼。” “我也听的陈赟。” 众人七嘴八舌间,马万里的脸色愈加难看,一双手气的不断发抖,眉眼狰狞的大吼:“胡有为这个腌臜蠢货!回去我扒了他的皮!!!” 天光明媚,阵阵清风吹起帅气,猎猎作响。 …… “阿嚏!阿嚏!啊……啊……嚏!嚯~” 胡有为在床上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半起身子,将头伸出床外,拿手堵住鼻孔狠狠擤了两把鼻涕,旋即往床板底部一擦,躺回床上拉紧被子,嘴里嘟囔着:“遮莫是外邪入体了,今后再不冒雨出……阿嚏!嘶……冷啊!” (本章完) 第103章 咆哮 第103章 咆哮 更远的地方,有十多骑正御马而来,隆隆蹄声,也挡不住说话的声音。 “各位好汉,前面再行不远就是尧山。”陈老汉坐在喽啰身后,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抬眼四顾,尽是窜天的大树,绿色的枝叶犹如伞盖一般遮蔽着日光。 “那当真要去见识一番,这一州都监率军攻打两三月都没打下来,当真是奢遮的紧。”縻貹哈哈大笑,语气中尽是轻蔑之意。 “縻兄莫要小看官军。”奚胜大概一时没转过身份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来讨伐的虽是汝州兵马都监,其麾下只有厢军,最初兵数不过两千,实难说官府是尽了全力。” 吕布听了心中一动,转头道:“缘何这般少人?” 奚胜没来的及说话,就听縻貹的大嗓门响起:“当还是务所弄得,各处落草之人渐多,定是分兵去了他处。” 奚胜叹口气:“确是如此,除了尧山之外,这其余各处强人出现不断,就连梁县附近的崆峒山新近也有不少人落草,这汝州总共多少兵马,是以马都……马万里手下的兵全都分了出去。” “禁军呢?没出动吗?”吕布看了奚胜一眼。 “没有。”奚胜摇头:“知州大人留禁军拱卫临汝,并未派遣禁军出马。” 潘忠冷冷一笑:“呵呵,看来这汝州知州也是个怕死的。” 邓飞、阮小七闻言也是冷笑不断,只马灵一人仗着腿快左跑右蹿的在前方找着什么。 奚胜见说只是摇头不言,看其面色也有些不自然。 吕布突然举起了手,沉声一喝:“停。” 众人不明所以,赶忙停下,马灵停在吕布身旁抬头问道:“师父,可有甚事?” 吕布回首问奚胜:“去尧山寨的方向只此一条?” 奚胜闻言想了下道:“我到此地时日不长,不过观看军中堪舆图标识却是有几条道,除此处大道外,另有两条小路却是要走树林过去。吕寨主为何如此问?” 吕布也不答,环顾左右道:“你等仔细听。” 众人忽视一眼,皆是闭口不言,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縻貹突的道:“似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马灵一拍手道:“俺说有什么不对劲,原是恁地。” 吕布招手让负责带兵器的喽啰将兵刃取出,接过递来的方天画戟道:“适才所行路上没有什么,这里却多有大队人马走过的痕迹,那尧山寨约莫是出事了。且如今正值春日,正是鸟雀多的时节,我等又是纵马而来,此处却连只惊鸟也无,恐是附近有埋伏。” 陈老汉惊慌失措道:“可是我儿会有危险?” 吕布摇头不知,倒是奚胜在一旁安慰道:“陈叔勿忧,陈兄勇猛,当是无事。” 其余人等也纷纷从喽啰手中接过自家兵刃,马灵一抹戟刃道:“这来了汝州却是好多事情,当真是不虚此行。” 縻貹提起开山大斧,抗在肩上冷冷一笑:“一干鸟官不给人活路,自是要生出那许多是非,倘若他等一心为民,老子又怎会做这杀头的勾当。” 潘忠则是满脸讥笑,将今晨扒下的皮甲取出,也不管是否干透,披在身上道:“姓赵的自己就是最贪的那个,如何指望他手下的官员是个清廉的。” “这倒是。”邓飞亦是披挂停当,绰起一杆长枪道:“从江南祸害到河北,何处没当今官家的手笔?” 奚胜看看他们,拿出一把制式军刀,口中喃喃道:“官家应当还是圣明的,这各处糜烂,却不是下面之人自为的?” 阮小七看着奚胜冷笑一下:“那石纲的大名,俺这个生在渔村的也听说过。” 奚胜顿时语塞,他也不恼,倒是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吕布亦是披了皮甲在身,只他身材雄壮,看上去却似是穿着小一号的衣衫般不搭,干脆取出环首刀对着紧绷的地方切了几下,穿着倒是舒服了几分。 冷眼扫了几人一眼:“好了,莫要多言,跟着某。” 语毕将方天画戟往得胜钩上一挂,取了弓矢在手打马前行。 “跟上哥哥。” 邓飞一舞手中长枪,打马而行,縻貹也是大斧一摆,紧跟邓飞,后方众人连忙催马跟上,一时间蹄声隆隆,扬起一条烟尘。 …… 尧山寨下,寨前的喊杀声沸腾,陈赟带着村家村一众青壮疯狂突进,青龙戟挑、刺、砍、砸,杀死宋军无数。 “挡住他,直娘贼,别让他冲入弓手群里。” 有将官惊声高呼,却看到更多的军士朝着两边退去,都是在这战场厮混两三月的人,谁不知道出来的这人是个奢遮的,即无赏钱,又没足额的军饷拿,偏此时往上去送,却不是傻的? 那将官看着人四散而开,心中暗骂一声,抬眼观瞧,见陈赟直直奔着自己而来,连忙扔了兵刃,撒开两条腿朝旁避让开来。 “挡我者死!” 陈赟一戟将射来的箭矢打开,耳边听着一声闷哼,知是后面自家兄弟中箭,也没功夫回头去管,三角眼怒睁,手起一戟透胸而入,将人挑起,狠狠一抡,砸入一旁队伍里:“一群废物,来啊!” 嘶吼声中,马匹踏地而过,血浪翻滚,不断有人被杀死,陈赟身后的村民亦有人中箭落马,随后被人割头带走。 远方,马万里脸色阴沉的看着陈赟一路势如破竹杀穿数道战阵,捏着马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初见这人时被撵着跑的恐惧似乎在他体内抬头。 一旁的心腹打眼一瞟,当即知道自家都监的心结所在,微微想了想,凑上前道:“都……都监,此处战事还算顺利,不若恁去后方看看可有甚疏漏之处?” 马万里陡然转头,睁大眼转头看着他,一拍他肩膀道:“恁地好,有前途!” 刚要勒马转身,猛然间灵光一现,一把将带着红缨的金盔取下,看了看身旁的人,找了个身形相似的一指:“你,与我将这铁盔换了。” 那人无奈,只得取下自家铁盔与马万里换了。 “在此守着帅旗。” 马万里嘱咐了下众人,连忙带着适才提醒他的那心腹,打马朝后方奔去,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不多时,陈赟一身鲜血,透阵而出,见着远方头戴金盔,顶着红缨之人大吼一声:“马万里,狗贼!纳命来!” “怎办怎办?”那换了头盔的人浑身冒汗,一双眼睛六神无主的看着四周的同袍。 “能怎办,跑啊!”有人大喊一声,连忙打马而逃,四周之人瞬间做鸟兽散,那杆代表着马万里的帅旗亦是无人再管,慌乱之间也不知被谁撞倒,嘭地一声倒在地上,无数脚印踏过,顿时看不出光鲜的原样。 “狗贼休走!” 陈赟咬牙切齿,双眼瞪得都快出了血,又是这般不战而逃,此人如何坐上的兵马都监之职,当真是大宋之耻! 盯紧了那头戴金盔之人,疯狂打马追上,沿途众人见他往自己方向追来,不敢接战,纷纷避让。 …… 尧山寨寨墙上,梁永一把刀砍的卷了刃,坑坑洼洼数道缺口肉眼可见,眼见是断裂在即。 “直娘贼的陈赟!” 眼看陈赟冲向外面并未解围攻城的宋兵,梁永不由发疯大喝,不再锋利的刀当成短棍,照着面前的将官疯狂砸下,叮叮当当声响中,那人只顾着举刀当着,不妨梁永招式一变,猛地将对方兵刃挑飞,随后一“棍”抽在对方脖子侧方,当即将人脖颈打断,那人登时栽倒地面,脑袋砸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寨主,寨主!又有人攻上来了。” 有人在侧方紧张的大喝,随后被扑到在地,与人扭成一团,梁永两步蹿过去,一下抽在那厢兵后脑上,登时打出个窟窿。 梁永直起身放眼望去,周遭厮杀一片,有人捅穿了官军的身体,随后被跟上来的敌人削去脑袋,有人被砍去胳膊,奋起余力,靠着冲劲儿,单臂抓着冲上来的十将一同摔下城墙。 “打他们下去。” 梁永大喝一声,缺了边的盾牌砸在冲来的宋兵头上,然后这盾终于不堪重荷的裂成几块掉落地上,梁永反应也快立即马一个翻滚捡起地上一把完好的刀,重新站了起来。 “杀了他!” “杀贼首!” 数名上来的厢兵两眼放光的看着梁永,刚要逼迫上来,梁永大喊一声,双手抡动犹如风车,这些厢兵如何是对手?砸、砍之间鲜血溅了梁永一脸,当下纷纷被砍倒在地。 “呸!”梁永啐了一口,抬起胳膊擦了下脸上的血迹:“老子再狼狈,也不是你这等废物能肖想的。” 正待继续找人厮杀,就听有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官兵败了!帅旗倒了!” 无数厮杀中的宋军抽空一瞥,浑身血液冰凉,如坠冰窟,尧山寨存活的喽啰却是欢呼一声,士气大振。 随即,砍人如切菜。 …… 马蹄震动,四周的森林寂静如初,无数双眼睛自暗中窥视着外面驰骋的马匹,正是之前马万里派遣出来做后军阻碍陈赟的人。 他等埋伏在树林两侧,却拴数条绊马索在路上,又用薄土遮盖,只等来时铜锣为号,绊马索齐起,准备阻挡陈赟一时。 “准备……” 指挥的将官低低开口,手中拿着铜锣的士卒捏着鼓槌,掌心有些冒汗。 将官瞪着眼看着火红的战马跑过,见数匹战马奔行到绳索范围内,猛地站起将胳膊举过头顶,刚想挥手发号施令,就见那红马上的骑士扭身拉弓,手只一松,一道黑影急速射来。 噗—— 鲜血喷溅,箭矢从脖颈一侧射入,透体而出,温热的鲜血喷射出来,溅了旁边拿锣的军士满头满脸。 “啊——” 那人吃这一吓,顿时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的往后而退,铜锣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几个负责持绊马索的军士早就等着信号,立时用力一拉,绳索弹起带起漫天黄土,几匹战马凄惨的嘶鸣一声摔倒在地,将马上的骑士甩了出去,却是被他等歪打正着。 “找死!” 吕布耳听得身后响动回头窥看,不由大怒,眼中瞥见林间点点寒光,引弓怒射,蹲在林中的军士握着刀枪眼见条条黑影划破空气射向这边,而后身上一疼,视线黑了下来。 “冲出去,杀了他们!” 指挥的将官怒吼出声,随即虚脱的靠在树上,一头冷汗的看着身前中箭而亡的副手,差一点点……差一点点这箭就射在自家脑门儿上,幸亏错后了半步。 有传令兵敲响铜锣,两边树林登时伏兵四起,一张张扭曲着的面孔挥刀舞枪的奔了出来。 “梁山吕布在此——” 吕布一脚将一名厢兵踹飞,他箭矢不多,适才一阵急射已是射光箭囊,当即收弓绰戟在手,赤兔嘶吼,迎面冲上。 周围百十人的宋军举起刀抬着枪毫无阵型的蜂拥而来,妄想以人数将这独骑的贼人拉下马来。 画戟从上抡下,斜斜的画出半圆的寒芒,劈过人体,砸断人骨,碎裂的声响传来,血肉横飞之间,赤兔冲进面露惊惧地人群,挥舞地戟刃拦开刺来地长枪,人的身体飞上天空,随即画戟一闪,周遭一圈反应不及的军士或被敲碎头颅,或被划破脖颈,血液没了束缚冲天而起,化为雨点滴滴落下,直如虎入羊群。 吕布单骑从宋军中杀了个通透,厮杀的身影与一道道人影交错,兵刃的撞击声,锋刃入肉的砍切声,骨骼破碎的爆裂声,忽觉眼前一空,随即调转赤兔,画戟上、甲衣上满是敌人的血迹,有鲜血从画戟滴落,虎目横扫:“尔等鼠辈,来啊——” 一众厢兵惊恐的目光中,火红色的战马倒冲而回。 右方,縻貹大斧抡起,一斧劈死抢到近前的军士,狂喝一声:“我乃襄城縻貹——” 斧光舞动,血飙射,残肢飞起,黑壮的汉子逆冲入阵,劈断长枪的同时,斧刃划过军士的胸膛,一飙鲜血飞射而出,那大斧已是到了另一边,狠狠击碎了士卒的头颅。 《文献通考》上说:“厢兵者,类多给役而已”,所以禁军主战,厢军主役,是宋朝军队的特点,可想而知厢兵的战力。 (本章完) 第104章 恶名 第104章 恶名 林间土道上,两骑快马拼命在跑,头前一人正是换了头盔的汝州兵马都监马万里,身后跟着那善出主意的心腹之人。 “叵耐胡有为那厮,竟敢胡乱编排,待我回去,定斩了他的狗头。” 马万里咬牙切齿的抽了马匹一鞭,随即他那马以更快的速度朝前跑去,身后的心腹连连叫道:“都监,等等小人。” 却是他的马不如马万里的好,已是被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马万里权当未听到,只一个劲儿的催促马匹急性,猛然间看到前方隐约有两骑跑来,不由急忙一勒马缰:“可是陈赟那厮围堵来了?” 身后心腹见他停下连忙跟上,听他所言不由苦笑道:“都监勿忧,恁看清些,那是之前派出的两位兄弟。” 马万里长舒一口气,待那两人临近,未等人开口,先自一顿马鞭抽了上去:“两个不开眼的撮鸟,竟敢装神弄鬼吓你老子,敢是皮痒了?” 那两人被打的暗暗叫苦,又不敢拦着,只能任他发泄一番,待马万里抽了几鞭喘气的档,连忙开口:“都监恕罪,是卑下的不是,我俩已从后方探知一切正常,陈赟并未前来。” 马万里听的心火又起,抬手抡动鞭子狠抽二人:“此等废话何须你等诉说,叵耐陈赟那厮在何处我还能不知?” 两人满头雾水,被打的哀叫连连,只得口说“都监恕罪”,却去偷眼看另外那人,那人也算义气,只做了个闭嘴的样子,二人心领神会忍痛不叫。 马万里抽了几鞭停了下来,气喘吁吁道:“算你二人走运,本都监没空和伱等计较,且先跟我回营。” 说完打马就走,身后那心腹看着他二人委屈的样子,低声道:“甚么也别说,甚么也别问,赶紧跟上。” 那俩只好自认倒霉,三人打马跟在后面朝着出路而去。 …… 战马踏过旗帜,陈赟怒睁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骑马之人,但有官兵近旁,起手就是一戟将人杀死当场,随即马不停蹄的继续追赶下去。 “莫追了!” 那人回头窥见了心中大恐,也是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旁边密林,战马嘶鸣声中,接连躲过数颗窜天古树。 “叵耐无胆匪类,站住!” 陈赟打马直追,马蹄踏起半腐的枯叶,一阵霉味儿伴着泥土的气息飘于空中,身后有那骑术不精的陈家村青壮不小心撞上树枝,随后跌倒在地,几片枯叶正正盖在脸上,随即被嫌弃的扒开。 “莫追了,俺不是……啊!” 那人神情惊恐,不停回头观看,一不留神前方一颗大树横生枝节没有看到,当即撞在脑袋上,被撞倒马下。 “啊啊啊啊——” 可怜这人一只脚尚未脱离马镫,被马拖拽一路,那马见前方有块巨大地青石,不由一跳跃了过去,这厮也是倒霉,那头盔早在跌倒之际就脱落不见,马跃半空带着他一起,嘭地一声,后脑正正和石头来个亲密接触,登时给石头涂抹一滩暗红之色。 再落地时,人已是没了声息,那马也怪,又往前跑了段距离,慢慢停下,摇头晃脑地在树林里立着。 得得得—— 陈赟驾着马跑到近前,将战马勒停,看着尚有脚挂在马镫上地尸首有些无语,堂堂一州都监如此死法也是凄惨。 “赟哥儿,无事吧?” “赟哥儿。” 几匹战马跑来,陈家村的人口中问着陈赟情况,眼睛却盯着地上不移开,神情之间甚是开怀。 “我无事。” 陈赟低低的说了句,随即将青龙戟挂定,甩蹬下马,先将那人的脚从马镫上解下,随即上前将人扶正,看了两眼,猛地站起身:“这人不是马万里。” “赟哥儿您说甚?” 身旁几人不敢相信自家的耳朵,纷纷出言闻讯。 “这人不是马万里。” 陈赟说完上马绰戟:“怪不得这厮要我不要追,原来是个替死鬼。” 一众陈家村人面面相觑:“如今怎处?” 陈赟恶狠狠的吐出一字:“找!” 旋即打马直奔林外而走。 “赟哥儿等等。” 陈家村众人连忙招呼一声跟上,有那手快的当即拉住那空马的辔头,随即拉上缰绳带着战马一起追了出去。 …… 天光正好,青空白云之下,凶蛮的人类厮杀正是激烈,无数官兵呐喊着涌向掉落坐骑的几个人。 “往后躲到战马后面,让马做我等的防御线。”奚胜狼狈的起身,一把抽出刀,拖着一伤重吐血的喽啰,同几名灰头土脸的同伴后退,几个人背靠背围成一圈站定。 他等的马被绊倒,有不走运摔折了腿的,正一起一伏想要站起,却因断腿无力只得重新躺倒地上,硕大的马眼望着天空似是充满悲凉。 “杀!呃……” 有军士杀到,举刀狂吼给自己打着气,就见对面一名喽啰从腰间摸出一把斧子,猛地扔了过来。那斧头一路旋转,一下正正剁在他的脑门儿上,哼唧了一声随即倒地身亡。 “护住下马的弟兄!” 邓飞高喊一声,一双红眼圆睁,面容焦急扭曲,手中长枪吞吐不定,当先回马朝后奔去,一路驰来戳死数名军士。 后面潘忠、阮小七怕他出事连忙跟上,手中长枪与朴刀不停扫刺,带起血无数,后方侥幸逃过一劫的喽啰跟着转向杀回,齐齐掏出腰间的飞斧扔了出去,顿时激起数声惨叫。 随即,一众轻骑杀入人群,溅起部分血。 马灵孤身一人拎着方天画戟杀入林中,身形跑动间灵活多变,偏他速度快愈飞马,林中一众军士还没反应的及就被刺中身亡,顿时气焰为之一消。 转眼一看有一将官瘫坐在地,马灵一挺手中戟,猛地冲去。 那落后指挥的将官还自腿软着,就见一人风一般的跑进林中,一杆方天画戟奢遮的很,杀死杀伤军士无数,正想找地方躲避,就见面前一道寒光直奔胸口。 噗—— 画戟攮入咽喉,将官口中涌出鲜血,想抬起胳膊抓住什么,却发觉全身力气抽水一般的消散,随即脑袋一耷,陷入了黑暗。 前方处,左右两边伏击的队伍渐渐交汇,每个宋军的面上都带着惊慌的神情。 “挡住他!” “快后退,别推我!” “跑啊!” 噪杂相悖的声音响起,面对着縻貹的长柄大斧一众厢兵无法抵挡一合,就是有那机灵想在背后砍他马腿之人,也被縻貹抢先一步回手一斧截做两段,顿时杀的一众兵丁心惊胆颤,恨不得多生两只腿逃离这里。 “做什么,后面那人厉害,快跑!” 有将官见着对面有相熟的同袍跑来,一把将人拉住,想要拖着朝前脱离后面那头黑熊般的壮汉。 “拽你个鸟,这边这个更奢遮。”那人惊慌失措的回首顾盼着,恨不得一把将拽住他的人推开。 将官抬头看去,就见一匹赤红的战马疯狂的奔来,马上一壮汉正带着狰狞笑容手中方天画戟轮转如风,每一次挥动必然带起片片血肉,残肢似是劈砍崩裂的木柴般四散而飞。 将官沉默一下,连忙跑到路边死尸处将人拉过来盖到身上,伸手摸了两把血到脸上,随即闭眼不动。 “入娘的,真有你的。” 同袍见了两眼一亮,顿时有样学样找了个死尸旁边躺倒,随即将血涂好闭眼装死。 “别挡道——” 冲撞过来的赤红战马,在方天画戟扫开前面的长枪后,径直撞入人群,人体飞舞中,方天画戟左右横砸,清晰的骨裂声响中,数名士兵横飞出去,痛苦的面容,暗红的血液混着不明物体噗地一下吐出,整个胸膛不规则的凹陷着。 “滚!” 縻貹吐气开声,开山大斧甩起一道弧线,锋刃过处,非死即伤,顷刻间驾着马匹冲过人群。 吕布拿眼一瞥,冲着縻貹示意一下,那黑汉子当即心领神会,二人一个交错,一前一后犹如两把尖刀一般再次划破人群,让以为能喘口气的一众厢兵心中叫苦,愈发想要逃离战场。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能够撤离,那跑的稍慢的不是被一戟挑飞就是死在大斧之下,一时间宋军一片哀鸣。 “哥哥。” 潘忠的声音传来,吕布抬头一看,却是又杀透战阵,看着他等一群人浑身血迹的在那微微喘息。 吕布扫视一圈:“可有受伤?” 潘忠叹口气道:“有两个兄弟不行了,还有几个被绊马索拉下马的兄弟伤的不轻,其余人倒是还好。哦,对了,陈老丈也无事,就吃吃了些惊吓。” “在此照顾好弟兄们,某先将他等杀散。” 吕布点了下头,见此处已无官兵勒转赤兔,提起画戟重新冲往后方,尚活着的军士见了,犹如被捕食者驱赶的兽群,纷纷做鸟兽散,有那跑的慢的被身后马匹追上,随手一下就丢了性命。 蹄声响动,一骑冲着吕布奔了过来。 “吕兄,前方也已经杀散了,这一场吃我老縻杀的痛快。” 縻貹一张黑脸挂着点点血迹,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那拎在手中的开山大斧已是暗红一片,蜿蜒的血迹顺着刃口滴落到地上。 “辛苦縻貹兄弟。”吕布看着这个黑大汉点了点头,这位兄弟倒是个冲阵的好料子。 当下观看了下四周道:“走,先回……嗯?” “吕兄何事?”縻貹见吕布话未说完望向前方,不由有些奇怪。 “似是有马蹄的声音。” 吕布眯了眯眼睛,轻踢赤兔,这畜生立时蹿了出去。 “吕兄等我。” 縻貹慌忙勒转马匹,追着吕布而去,只是他这马比不得赤兔神俊,顷刻间就被甩开一段距离。 …… “你这认识道吗?” “莫吵,如何不识的?” “我怎生感觉是在往回跑。” 树林里,两个满脸血迹的低级将官正在奔跑着,正是适才战场装死的两人,二人却是趁人不注意从道路翻滚进了树林。 左边一人瞪了同伴一眼:“那你来带路?” “算了算了,我对这不熟。” 同伴说了句,两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站住,侧耳听了一阵面面相觑。 “有马?”“马蹄声?” 左边的人一拽同伴:“先躲起来。” 两人连忙矮身躲到一旁的林木下方灌木丛后,就听耳边马蹄声越来越近,偷眼窥觑,那左边之人突然面露喜色,手扶着膝盖就要站起身:“是都监大人。” “那你还是走错了。”同伴悠悠然说了一句,忽地脸色一变,一把将人拉倒:“噤声,那甚么吕布来了。” 那人顿时色变,捂着嘴蹲在那里不敢再动,转头看向另一边,果然,火红色的马匹映入眼帘。 …… “怎地埋伏恁地远,这半天都未赶到。” 马万里骂骂咧咧的话顺着风传到身后三人的耳朵里,那两个被打的自是不会多话,另一个则是眼珠子一转,悄悄降低马速落到那两人身后半个马头的位置。 “说话,怎地哑了不成?” 马万里转过头瞪了前面的两人一眼。 那两个无奈,只得大声道:“都监大人勿急,那拦截之地就在前方不远处。” “两个泼才不早说。” 马万里骂了一句,随即抽鞭催马前行。后边两人无端又被骂一句,不由相视苦笑,摇摇头叹了口气,只是跟在后方急速而行。 最后面那心腹一直看着前方,冷不然看到一抹火红映入眼帘,不由高声道:“都监大人,前方有人。” 马万里正自走神,嘴里在嘟囔个不停,闻听后方叫喊,赶忙抬起头观看,就见一赤红马匹飞奔而来,马上大汉手持红杆方天画戟,却穿着军中皮甲。 “哪里不开眼的蠢货,给我让开,不然稍后砍了你个撮鸟!”马万里心气儿不顺,看谁都不是个人物,立时马鞭一指破口大骂。 对面吕布还未开口就是一通臭骂入耳,当下狞笑一声,画戟一举,赤兔四肢发力,那速度陡然又提升一截。一两息间马万里那嘴脸已是清晰可见,随即手起一戟,噗地一声将人挑在画戟上举着跑了两步,抽戟回来只一下,登时将人在空中硕为两截。 “都监!”“大人!” 后方三人骇然地看着马万里在空中分为两段,不由自主一勒缰绳,战马努力停顿间,赤兔却是不停脚地跑过,那红杆的大戟趁着马匹交错,猛地抽出,头颅爆裂声中,一人脑袋被戟杆抽裂,一人被戟锋砍过,鲜血飞溅中,一颗圆球冲天而起。 还未等那心腹惊恐大叫,红色画杆转了个圈,从肋骨一戟刺入身体,随即挑飞半空。 天空下,树林里,两个躲藏的小人物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随即看着那恐怖的身影,带着三匹马回转,而马万里那匹良驹,则在前方被一黑大汉截住,随后那两个骑马的汉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一齐朝来路而去。 待到道路上在无半点声音,两个死里逃生的家伙方才放下手大口喘着气。 “都……都监被这人杀了。” “莫要大声,快先离开此处,将这事报给知州。” “知州如何见得到?” “你忘了,我姐夫是在州衙做吏的。” “你去哪?还敢靠近大道?” “呃……你说的是,快,我知道树林有条近路。” “……信你最后一次。” 当下二个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向树林跑去。 额。。。最近老婆快生了,更新不及时还望见谅 (本章完) 第105章 父子 兄弟 第105章 父子 兄弟 原本偌大的战场此时已是少有人在,战马踏过土地,卷起浮土无数,随即被风一吹,簌簌地落在尸首的身上。 “向着山下找!” 再次冲出森林的陈赟大吼一声,随即打马往尧山寨相反的方向快速而行,身后跟着重整旗鼓的陈家村青壮,这群精力尚且充沛的汉子吼叫着,跟在他身后疾驰而行。 一行二十余人顺着山道下来,但见前方有厢兵的军士,跑过去就是一刀砍倒在地,和平了一瞬的战场上,再次开始添加冤魂。 “赟哥儿,咱找那马万里作甚?” 有人不解的问出心中疑惑。这一路搜寻,除了偶尔有不开眼的军士被他等找到杀死,更多的人则是跑入森林中,从那里向着官军营地而去。 “我等若要单干,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没名声谁来投你。那马万里乃是兵马都监,杀了他,定能在绿林叫出字号。” 陈赟一脸桀骜,三角眼鹰一般搜寻着那道身影。 “那何不去林中找找?万一那马万里从那处走呢?” 陈赟冷哼一声,回头喊道:“那无能废物骑着马,从这大道走乃是最快,何必钻入树林受罪。” 其余人听了也是暗暗点头,随即不再说话,径直跟着陈赟找寻下去。 …… “此人是兵马都监马万里!” 奚胜骑着新的马匹随着吕布等人前行,很快就见了被砍成两截的都监大人,一眼就认出这仰面朝上的大人物。 “原来兵马都监就这副样子啊。” 縻貹好奇的看着马万里那已无血色的脸庞,不由冷笑一声,跳下马来一斧头将其枭首,随后拿起看了看,一把扔进树林,脸上神色兀自愤恨不已。 “兵马都监?”吕布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的肉块,又看向奚胜道:“此人如此弱都能当上兵马都监?可是这人领军别有天赋?” 奚胜苦笑一声:“吕寨主却是误会了。本朝初始时兵马都监尚都是勇猛之士,只是之后少有战事逐渐威风不再,除西北之地与河北之地,这其余各州的都监就连职权都已弱化。” 潘忠在一旁冷笑道:“哥哥可能不知,南方有些州的都监都换成了文人,这人还能领兵作战已是少有了。” “原来如此。”吕布点点头,轻踢赤兔一下,又重新向前走着。 只后面陈老汉听了一众人的话,脸色有些担忧道:“后生,这杀了兵马都监不是小事,朝廷不会放过你,却要小心。” 吕布仰天笑了一下:“多谢老丈挂怀,任他是哪个,某也是不惧。” 陈老汉兀自有些担忧,只见这伙人一个个满不在乎的表情,也不好多言。 却未想到一直听着他等说话的縻貹忽然出言:“吕兄等下。” 吕布一拉缰绳,停下回首看着他,就听这黑大汉道:“縻貹自从死了金兰兄弟,就决心反了这大宋,本想与吕兄等人不过萍水相逢,你等助我出城,我替伱等带路就算还了这助拳的情谊。未想这之后却发生如此多事,直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看了眼地上的死尸道:“按我本心,能找地方落草杀他几个宋官儿方才称心如意,只我也知杀官千难万难,似襄城县之事不是轻易可得的。万没想到似兵马都监这般职位的人亦能被杀死。此一战,吕兄的雄姿也是看在眼里,未知吕兄将来是否仍行这反宋大业?” 吕布不是蠢得,听了縻貹之言,眼神一亮,跳下马来道:“某虽不是狂悖之人,却也看不上这宋朝的官职。” 縻貹当即下拜道:“如此,哥哥受我一拜,愿随着哥哥杀尽这天下赃官污吏。” “兄弟且起。”吕布受了他一礼,走过来扶起他道:“今后山寨还要多指望兄弟出力。” “敢不效死力。” 縻貹练练拍着胸脯嚷,众人则是笑嘻嘻的拱手与縻貹见礼,陈老汉也在笑着,只眼神中有着一丝思索。 …… “该死,这马万里跑的恁地快。” 大道上,蹄声阵阵,隆隆的声响中,一众年轻的面庞带着一股焦躁扫视着前方。 “到底跑了一段距离,赟哥儿勿忧,今日定能找到他。” “那无胆之辈当是要回他那龟壳,我等只顾追下去即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打气的话语安抚着自己。 “前方有马军!” 陈赟并未说话,只一个劲儿盯着前方,猛地看到一群人骑着马逆着方向前来,不由眼神一亮。 “是官军装束!” 有人眼尖,看的清楚,前方之人大部分穿着宋军样式的皮甲。 “截住他们!” 陈赟呼喝一声,一马当先冲去,身后陈家村众人吆喝连连。 …… “师父,有马军。” 马灵一直跟在旁边左顾右盼地,见着前方一小队骑兵奔来,不由开口说道。 “看着了。” 吕布嘴角弯起一抹狞笑:“看来这尧山寨今日不甚安宁。” “哥哥,让我打前阵。” 縻貹提斧上马,他刚换乘了马万里的那匹良驹,正自兴奋,看着前方的马军不由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吕布也上了赤兔,瞥了一眼,不由一笑,此人如此好战,有几分猛将的样子,当下点头道:“好,正要观兄弟武勇。” 縻貹大喜,当下催马迎上,开山大斧指了下正御马跑来的陈赟等人,口中大喝:“縻貹在此,来者何人?” 对面陈赟正急得双眼冒火,本想截下这伙人询问一番,看一黑熊般的汉子冲出来拦路反问他们,当下不知怎地,一股怒气从心起,手中青龙戟一摆:“你管我是谁,黑鬼纳命来!” 縻貹也是怒急,催马前冲,大斧举起,对着陈赟就迎了上去。 吕布等人见对方并不停歇,怕他一人吃亏,当下也纷纷催动马匹迎了上去,只后面陈老汉抱着喽啰的腰,心中暗自嘀咕:这声音怎生有些熟悉。 微微歪出脑袋朝前方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縻貹与陈赟两人马快,当下已是到了近前,两人挥动兵器,哐的一声巨响,开山大斧与青龙戟借着冲力狠狠砸在一起。 这厮好大力气!(这厮力气不差!) 两人惊愕的相视一眼,双臂都有发麻的感觉,随即两马错开,各自准备迎击下一个对手。 后方,吕布捏着方天画戟轻轻抬起对准了将要过来的陈赟,虎目中隐隐有兴奋之意,能接下縻貹一斧,当是有些能耐吧? “陈赟!逆子!还不停下!” 后方,陈老汉伸着脑袋看清了来人,不由大惊,连忙鼓足力气大喊出声。 然而此时陈赟已是接近吕布,手中青龙戟从上往下猛砸而下,听这喊声连忙收了几分力。 吕布本想趁势反杀了这人,听的后方陈老汉的声音心中一动,手中画戟猛地上扬,当的一声击在那单边戟刃上。 陈赟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中的戟不由自主往上扬了一下,吕布则趁两马交错的档口,突然伸出胳膊,一把将陈赟从马上擒了。 “都住了!” 前方縻貹也是听见陈老汉的叫声,他也是反应快,开山大斧一翻,没去砍人,左拦右挡,将砍来的兵刃尽数扫开,随即勒转坐骑在原地站定。 一群陈家村的青壮也不是聋子,面色惊愕间连忙一勒坐骑,看向对面。 “逆子!” 这边,吕布一行人也停了下来,吕布将陈赟放到地上,这青年一脸惊愕的看向前方。 就见那载着陈老汉的喽啰跳下马,露出老头儿那张日思夜想的老脸,随即将人扶了下来。 “爹?!恁怎生在此处。” 陈赟一脸惊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老爹。 “陈叔?” “村长?” 后方陈家村一众年轻人也是吃惊不小,连忙下马跑了过来。 啪—— 手脸相交,陈老汉走过来先是给了陈赟一嘴巴,随后老泪纵横地道:“陈家村……没了。” “啥?村长恁……” “村长,恁说甚?” “陈叔,莫玩笑。” 一众年轻人脸上纷纷色变,陈赟挨了一耳光也未吭声,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老父亲,兀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陈老汉拿手擦了下眼泪,在一众年轻人的注视中缓缓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叹口气道:“若不是吕寨主等人昨日恰好在村中借宿,老朽也逃不过这一劫。” 众人听了顿时悲恸不已,陈赟连忙跑到吕布等人身前下拜道:“小人陈赟,因与官军对阵多了,被他等唤为铁戟将,适才不知各位乃是家父恩人,多有得罪尚请海涵。” 说着连磕了几个响头。 一旁吕布示意一下,马灵上前一把搀住陈赟:“不需如此,都是江湖上的汉子,且起来说话。” 吕布将画戟挂定,下了马走过来拍了下陈赟的肩膀:“我等也是恰逢其会,任谁见了都会出手。” 陈赟连忙躬身道:“还望恩公等人赏下大名,小人也好日夜为恩公祈福。”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吕布等人纷纷摇着脑袋摆着手,示意此事太过,却还是由马灵告知了众人姓名。 陈老汉趁机从后走来,一巴掌拍在陈赟后脑勺上:“逆子,还不请恩人去你那寨子歇息?他等一早帮着乡亲入土,又一路送我来此厮杀一阵已是乏了。” 一旁众人面面相觑,想说并未觉得累,却又顾着老人面子没有开口。 陈赟面有难色道:“爹,不是孩儿不肯,只是孩儿尚在追杀那兵马都监马万里,是以……” “那撮鸟已经被哥哥一戟砍了。” 縻貹催着马跑了过来,一片腿跳下马,拍了下马脖子道:“这就是那个鸟都监的。” 陈赟接过来看了,瞬间睁大眼呢喃道:“你等莫开玩笑。” 一旁奚胜幽幽的来了句:“陈兄,他等未开玩笑,确是马万里的。” 说着指了下后方:“那尸体就在后方。” “你……你是奚兄!你又缘何在此?”陈赟转头看去吃惊不小,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你却不是去投军了?怎生……” 奚胜苦笑,叹口气道:“叵耐被上官带去陈家村行事,我因反对屠村一事被绑了起来,若不是吕寨主等人恰好在彼,遮莫也是小命不保,如今怕是也回不去军中。” “原来如此。”陈赟呢喃一声。 “你这该死的官兵。” 后方却有亲人死于屠村的青壮大吼一声,拽拳要打奚胜,陈赟连忙一手拉住吼道:“此事与他何干,他亦是差点因此丢命,何至迁怒于他。” 那人悲戚一声,跪于地上号泣不已,周围一圈人皆是心有戚戚然,縻貹拿着大斧猛地一顿地:“你个带把儿的哭哭啼啼像个甚,是汉子的拿起刀兵,待遇上那做官的多杀几个就是。” 那人带着哭音沉声道:“却不是你没了家人,在此说的风凉话。” “呸!”縻貹啐了口唾沫,神情凶恶的道:“老子因那鸟务所死了金兰兄弟一家,还不是被我剁了两个撮鸟赃官。” 那人也不言语只是哭泣,陈老汉苦笑一下对众人道:“且先让三娃子在此静一静吧。” 众人自无不可,当下留下几个相熟的陪着那人,陈赟捡起自己青龙戟,走到陈老汉身旁站着,老头儿看着儿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拍了拍他肩膀:“有空回去拜拜你母亲吧。” “是,爹。”陈赟点点头。 陈老汉点点头,转身想去一旁歇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头道:“一会儿去你寨子里莫忘记好生招待下那些后生,昨夜今晨他等都吃的咱家粗茶淡饭,他等帮了恁多的忙,你……” “爹……”陈赟嘴角一抽,抓着脸开口道:“那个……我和村里的人都想离开那尧山寨。” “这却是为何?”陈老汉顿时瞪大了眼睛:“当初你等死活非要去那尧山入伙,如今怎生又要离开?” 陈赟无奈的叹口气:“我等在那尧山寨受排挤,叵耐孩儿我帮山寨数次击退那草包都监,却连把交椅都坐不上,就连我等的兵甲也是自己想办法,山寨半点儿不帮人,似此腌臜地方待久了何益?我却又不是个傻的。” “原来如此。”陈老汉听了却是眼神一亮,想了下往吕布等人那边行去,口里叫道:“吕寨主,吕寨主。” “老丈何事?”吕布等人在那随口闲聊,听到喊声不由齐齐看向陈老汉。 陈老汉拱拱手道:“老朽有一事相求。” “爹。”陈赟却是有些明白老头儿想说什么,不由开口叫了一声。 “悄声地。”陈老汉回头瞪他一眼,陈赟无奈闭了嘴,老头儿又转过头道:“这逆子之前闻听他母亲被官吏害死,愤恨地带着一帮同村小子投入那尧山寨,却无奈遭受排挤连个交椅都无。他等如今也是在官府那挂了名的,万不能再如之前般生活,因此老汉厚着脸皮问一句,可否让这逆子跟着恁去梁山?” 縻貹在旁眼睛一亮,看着吕布没说话开口道:“哥哥,这位兄弟是好样的,不若一同带回山上。” 一旁邓飞也劝:“哥哥,这兄弟能奋起反抗官府当是好汉。” 七嘴八舌中,吕布挥了下手,看着陈赟道:“那也要陈家兄弟自己愿意才可。” 众人闻言又去看陈赟,潘忠高声说道:“陈赟兄弟,来吧,梁山上多的是五湖四海的豪爽汉子,断不会使你如之前般憋闷。” 阮小七也是一拍胸口大声道:“哥哥连俺这打渔的都看得上,陈赟兄弟你这同官军作战的好汉定不致埋没。” 陈赟看着众人热切的眼神张了张口,刚要开口,就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声大吼跟着传来:“是哪个入娘的撮鸟在俺这挖人?” (本章完) 第106章 血色 第106章 血色 时间回到稍早时分,寨墙上满是箭矢,不长的过道上躺满了敌我双方的尸体,只是细看下来,穿着厢兵服饰的宋军竟然比衣衫杂乱的匪人还要多。 梁永喘着粗气,毫无形象的依着寨墙席地而坐,他四周满是被砍死的厢兵以及断裂的兵器,适才大战,他一人独守一面,这里都是他的战果。 “哥哥,哥哥。” 下面,独眼的二当家浑身血迹的匆匆跑了上来,这人也是彪悍,提着两把刀,赤着上身,露在外面的皮肉上满是疤痕,如今数道翻着口子的新伤正在往外流着鲜血。 “鸟叫什么!老子还没死!”梁永气喘吁吁的开口回了一句,四下看顾了下,捡起把刀用力拄着站了起来,偷瞧了下四周,见一众还能喘气的都是动都懒得动一下,不由心中稍安。 “哥哥,呼呼……”独眼龙喘着粗气爬上寨墙,用手支着膝盖喘了下粗气道:“适才有人看到陈赟那厮……那厮去追马万里了。” 梁永皱了下眉头:“这又如何?让他追就是。” 独眼龙急得跺脚,看了下四周还有人能喘气,连忙走上两步靠近梁永道:“哥哥,那厮现在名声就隐隐盖过您,下面的崽子们已经有心向着他的,若是让他杀了个兵马都监,还不骑到您头上去拉屎?” 梁永怔了怔,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哥哥,不若我等现在追过去吧。”独眼龙小声道:“那厮若没能杀掉那马万里最好,若是杀了……” 抬起手比了个下切的姿势。 梁永面上阴晴不定,半晌小声回道:“山寨还需要他的武力。” 独眼龙苦笑:“可惜他心不似哥哥,本来就有些白眼狼心向着这厮,若是再得了名声,您又拦在他上面的话……” 梁永闻言猛地色变:“说的对,且去追他一追。” 又看了眼独眼龙道:“你这伤重,先留在寨中吧。” 独眼龙摇头,再次瞄了下四周道:“俺没事,等下稍微包扎下就好,现下解决那厮等人要紧,俺已让心腹弟兄在下面等着了,寨里仅剩的马匹也都牵了出来。” “恁地好。”梁永一点头:“走。” 当先面色如常的咬牙超前走着,独眼龙连忙在后面跟上,待两人下来寨墙,下方已有十数个喽啰骑在马上等着,看样子也是人人带伤。 当下独眼龙拿了白布将伤处裹了,梁永看着众人道:“都知道一会儿怎么做吧。” “二当家都说了。” “寨主放心,俺们知道该如何做。” 一群恶徒狞笑着扬了扬手中刀枪。 “出发!” 马头勒转,蹄声轰隆隆的响起,一群山贼土匪快马扬鞭的跑了出去。 “哥哥,我等往哪追?” 独眼龙骑着马落后梁永半个身位大声问着。 “只管从大道走。”梁永咬着牙,只觉疲惫的身体被马匹一颠有种要散架的感觉:“他等都骑着马自不会走树林。” 众人闻言也不多话,纷纷跟着梁永前行,只是看他等都是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也都是伤的不轻。 也不知赶了多长时间,正在暗自咬牙坚持的众人看到前方有人正站在路边,眯着眼刚看清是谁,蓦地听到两个男声在劝陈赟上山,梁永登时大怒:叵耐有宵小竟然挖人到俺头上,真真岂有此理!他陈赟要走,也该是死尸从我这出去。 当即开口大骂:“是哪个入娘的撮鸟在俺这挖人?” …… 时间回到现在。 那边吕布等人听到骂声连忙回头,就见一行十余人骑着马快速的冲了过来在近前勒马停下,当先一汉子满脸怒容,伸手戟指着吕布等人骂道:“你们这群鸟人哪里来的,跑到太岁头上动土,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又指着陈赟道:“伱这厮也是杀不尽的泼才,你等走头无路之人是老子做主收留才有个地方吃饭,如今竟然与外人勾结一起,敢是想要火并了老子好坐头把交椅?” “你这厮……敢是找死!” “撮鸟!安敢辱我家哥哥!” “你个亡八,报个名来!” 吕布一方縻貹、阮小七等人纷纷喝骂出声,性子烈的邓飞马灵就要冲上去砍了这群不知哪来的杀才,吕布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赟,伸手拉住邓飞、马灵二人,只嘴角也是露出一抹狞笑。 陈赟气的浑身发抖,用手中青龙戟一指他:“梁永!老子为山寨出生入死,你如何辱我至此!” 梁永怪笑一声:“谁人不是出生入死,都是同官军厮杀的好汉,如何到了你这就高上一头。” 后面独眼龙一把扯开衣服,指着染血的白布道:“看!你家二爷我今日所伤,你的伤却在何处?” “你……”陈赟气的脸色通红,指着独眼龙说不出话来。 梁永瞄了眼冷笑着看他的众人,把手点了点陈赟,嘴里道:“姓陈的,你这厮找好下家老子也不拦着,只你在山寨人吃马嚼却要吐出来。” “哥哥,这伙人如此不知礼数,不若教训教训他们。”縻貹提着大斧翻身上了战马,怒视着梁永等人。 潘忠、邓飞见了,也是醒悟过来,连忙后退一步骑上战马,后边喽啰见了也是连忙踩镫。 梁永看着吕布等人大半上了马匹,又看听到动静骑着马围上来的陈家村青壮,心中怒火犹如泼了冷水似的消退,人一冷静,那胆气顿时如漏气的球一般瘪了下去,只梁永生性好逞强,一指陈赟道:“罢了,你我香火情总是有的,你且去寻你的路,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老子叫你见阎王!”陈赟气的发抖,见他如此无耻多变,心中愤恨却是不降反升,青龙戟一振,从下朝上,奔着梁永就扎。 梁永知他厉害,连忙拿刀一架,当的一声巨响,那刀打着旋儿的飞了出去,顾不上颜面大喊道:“救我!” 后面跟着梁永的都是些悍匪,那独眼龙当即双刀一震杀了上来。 潘忠离得近些,早就瞧这伙人不爽,当下长枪一挺照着独眼龙脑袋就刺,慌的他连忙挥刀封堵。 梁永身后喽啰有那机灵,看吕布站在主要位置,当下长枪猛地刺来,被吕布一把抓住枪杆,那人憋红了脸想要将枪收回,吕布冷笑一声,大喝道:“起!” 当下将枪往胳膊下一夹,奋起神力将人挑上半空往旁边一甩。 “啊啊啊——” 那人只觉手心一热,再抓不住枪杆,惊恐的在空中手舞足蹈,縻貹正好冲过,手起斧落将人砍成两截。 “入娘的去死!” 狂喝声中,縻貹一把将开山大斧抡开,血雾弥漫中,黑壮的汉子突入人群掀起阵阵血雨。 “縻貹兄弟,给俺留点啊!”邓飞和阮小七忙不迭地抢上前去,无奈縻貹那大斧砍杀迅疾,眼见那群跟来地强人就要被屠戮一空,双双喊叫出来。 “等等,我觉得咱们应该谈……,啊——” 梁永望着杀气腾腾的陈赟喊得破了音,被陈赟手起一戟搠入大腿,当即疼的嚎了一声,此时才猛然醒悟当要退去,连忙一拉缰绳就要转身。 陈赟如何会让他走,手中青龙戟挥过,那马惨嘶一声已是没了条腿,当即倒了下来,将个梁永压在身下。 “啊……嘶……” 梁永一条腿被压,动了两下挣脱不出来,猛然觉得视线一暗,抬头就看到陈赟那张铁青的脸,连忙伸手连连摆动:“等……陈赟,都是我的不是,饶了我。” “去你的。”陈赟懒得和这人多说,手起一戟刺入他咽喉,抬手一拔,飙飞的鲜血喷了他一脸,粘稠的血迹顺着脸颊滑落,染红了衣服,滴在了地上。 陈赟抬手摸了把脸,铁锈的味道瞬间弥漫了鼻腔,抬起头看去,正好见着潘忠一枪戳入独眼龙的喉咙,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翻身落马,掉在地上痉挛了下,眼见已是不活。 长长吐出口气,回头看着吕布等人苦笑道:“让吕寨主看笑话了。” “不打紧。”吕布摇摇头走过来拍了下陈赟肩膀:“跟着这种人,兄弟也是辛苦了。” 看了眼那匹仍在惨嘶挣扎地伤马,叹口气,拔出刀来上前捂着马眼,一刀结果了其性命。 马灵适才没动,一直护卫着吕布左右,此时也是跟了上来,抻头看了看梁永死不瞑目地样子,对着陈赟道:“这种撮鸟也能拉起一个寨子来?兄弟宰了他也好,不然早晚被他害死。” 陈赟没有说话,兀自在那里苦笑。 陈老汉许是一日下来见的死人多了,已是不会惊慌,此时走近前来,对着吕布道:“吕寨主,之前老朽说的……” 吕布笑了笑,看向陈赟:“却要看陈家兄弟自己了,某这里自是虚席以待。” 陈老汉抽了陈赟一下道:“逆子,你却是在等什么?” 陈赟看了眼围着的梁山众人,瞥一眼正将斧子从尧山寨喽啰身体拔出的縻貹,又看了看老父亲期盼的眼神,寻思了一下,方才转身走向吕布道:“吕寨主可会一直反这宋廷?” 吕布笑了下:“某可没给软骨头做事的兴趣。” 陈赟当即拜倒道:“即如此,陈赟愿跟着哥哥在这浊世走上一遭,水里来火里去绝无二话。” “哈哈哈,我就知道兄弟会如此选择。”縻貹骑着马过来,雄壮的身上满是血迹,尚有一截肠子挂在斧子处,跳下马看了眼斧子,抖掉多余“挂件”拍着胸脯道:“我老縻也是如此,哥哥打这帮入娘的赃官,我愿第一个上。” 吕布伸手将陈赟拉起来,一拍他胳膊:“都是一个山上的弟兄,今后要仰仗陈赟兄弟了。” 陈赟顺势站起,露出个笑容道:“哥哥说笑了,小弟自当为山寨尽力。” 又看向縻貹道:“兄弟也是好武艺,之后比比?” 縻貹大嘴一咧,大斧拄在地上道:“自然,随时奉陪。” 陈老汉在旁露出笑容:“今后是一家人,这比试有的是时间。” 看向陈赟道:“还不带寨主去你那歇息歇息,站这也不是个耍子。” 陈赟闻言怔了一下,扫了眼地上尚温的梁永,突然出声道:“哥哥,这厮山寨中还有些人,不知哥哥是否愿意带他等一起。” 吕布闻言双眼一亮:“自然是愿的,兄弟可能做主?” “我自问还有三分薄面,应是能帮上,哥哥且随我来。” 陈赟当即露出笑容,走去马匹那翻身上去,招呼了陈家村一众青壮,随后打马先行在前方引路。 吕布众人拉着适才得到的马匹,紧紧跟在后面而行,只奚胜一人落在后面,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抬起头看着天空久久不语。 …… 沂州,沂水县,某酒店后院。 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脸有三叉黄须的男子,怔愣的看着倒毙在地的锦衣男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随后颤抖着抬起手看向适才捅人的短刀,刺眼的血渍顺着刀身流下,尚有余温的血液流淌到他的手上。 “啊!” 男人一个激灵,似是被烫到一般将刀扔到地上,金属掉落的脆响声中,他往后退了两步坐到了凳子上。 “掌柜的?” “啊?” 伙计的轻声的呼唤让他回了神,随即双眼无神地看向满脸青紫的伙计,适才三人争斗,却是这小子帮着锁住的那锦衣男人,他才顺势攮了几刀。 “掌柜的,这……怎办?”伙计捂着伤处,露出一个苦笑。 男人也是苦笑一声:“我咋知道怎办,这杀才欺人太甚,平日里问我等收钱也就罢了,今日还欺上门来想要收了这店,这……唉!” 伙计也是惨笑一声:“这厮仗着与主簿有旧,尽是欺压我等良民,如今杀了他被捉住决计是活不了,这……掌柜的,不如咱们跑吧。” “跑?”男人心里一动,抬头看向伙计:“倒是有个去处,你我不如同去。” “恁说去哪,俺跟着恁。”伙计神色发狠:“反正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条贱命也是恁救的,不然早死在前年冬天了。” 男子狠狠一砸腿,疼痛刺激的双腿终于不再发软,缓缓站起来道:“去梁山,前段时日听人言,那里的山大王正在招人,就连没甚名气的什么金刚都收了,我等去那或许能有条活路。” (本章完) 第107章 并寨收人 第107章 并寨收人 申时末,陈赟再次骑着马回到尧山寨,望着山寨前遍地的尸体以及残破的寨墙叹口气,此等模样,就算那梁永不死,怕是也要搬离此处了。 似是听到了马蹄的声音,有人从寨墙上朝外看去,不由的欢呼一声:“陈赟兄弟回来了!” 顿时从墙垛上又伸出几个脑袋,见了一马当先的陈赟不由的一齐露出笑容,有人冲下方喊着:“快开寨门!” 当下有几人走过去,将缺了小块的山寨大门打开,迎接陈赟的归来。 “怎么没有寨主?” “二当家的也不在,后面那些生面孔是谁人?” “管他许多,陈赟兄弟回来就好。” 马队渐近,众人的样子都已经能够看清,嘈杂的私语声响起,疑惑爬上了某些人的脸庞,却也有人对此满不在乎。 得得得—— 有半百之数的马匹驰骋进了山寨,渐渐停了下来,陈赟转过马来,一张黝黑的脸庞上满是干涸的血渍,显露出几分剽悍之气。 “陈赟兄弟,可杀了那鸟都监?” “陈赟兄弟辛苦了!” “这是二当家的马,二当家呢?” “陈赟,寨主呢?”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大部分人对陈赟归来感到兴奋,少部分几个伤势重的却是那梁永的拥趸,正警惕的看着陈赟,暗暗懊恼适才如此轻易放这伙人进来。 吕布冷眼旁观,见有一伙人对自己等人起了戒备心思,当即朝縻貹、邓飞等人使了个眼色,当即几人分散开来,隐隐对那伙人形成包围,旦有不妥就能纵马杀入其中。 “众位弟兄——” 陈赟在马上举起青龙戟,三角眼冷冷的扫视了前方众人一圈,嘈杂之音渐渐减弱,皆是面露疑惑的望着他。 “我陈赟为山寨出生入死各位是亲眼见着的,叵耐那梁永如何对我?”骑着马在众人面前慢慢踱步:“要刀刀没有,要甲甲不给,就算是口粮也比别人少一份儿,这种人配做寨主?!” “确实啊……” “寨主确是有失公允。” “不是,他这么说是甚意思?” 窃窃私语声响起,有人附和,有人点头,也有人意识到了不对站了出来:“陈赟,休说其他的,寨主呢?” 陈赟狞笑一下,三角眼扫过那人的脸,用青龙戟指着他:“他想杀老子,被老子宰了,怎地?” 那人愣了愣,开口想说什么,见着映着日光的铁戟散发的光芒咽了口唾沫,最终低下头什么也未说。 马上人的声音在继续:“我如今投了京东梁山来的吕布寨主,上山去坐一把交椅,愿意相信我陈赟的,跟着我走!我带着你们去梁山,跟着哥哥一起继续对抗这暗无天日的世道。” 一众喽啰彼此对视一眼,彼此面上表情各异,半晌有人迈步走出来道:“陈赟兄弟的话俺信,俺愿意跟着他走,没他俺早死在官军手里了。” 说完走到一旁站定不动。 “……算我一个!”有人咬牙站了出来,走到那人身后。 “还有俺!” “俺也是!” 渐渐越来越多的人走出,站到最先那人的后面,也有人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很快那边过去了大半的喽啰,一些本就持中立态度的人犹豫一下也走了过去,仅剩下一小撮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赟见再无人走动,促马上前,大戟抬起指着那伙人道:“今日我等情份已尽,你等好自为之。现在离开这里!” 那几人看看周围一众冷漠盯着他们的人,又看了下陈赟手中的青龙戟,不由默默转身,相互搀扶着从大门离开。 陈赟看着他们走远,转身下马,走到吕布跟前将画戟往地上一插,下拜道:“请哥哥入聚义厅上座。” 邓飞等人早就等着,见此情况也是下马拜倒:“请哥哥入聚义厅上座。” 身后,大片尧山寨的喽啰早就看吕布气宇轩昂,气势不同常人,此时也都心甘情愿下拜道:“请哥哥入聚义厅上座。” “兄弟且起。”吕布弯腰将陈赟扶起来,拉着他手道:“且与我一同入内。” 目视后方邓飞等人一眼,然后拉着陈赟朝聚义厅而去,邓飞等人连忙跟上,縻貹一张黑脸笑得看不见他那对铜铃大眼,瞥见一旁奚胜站在那里若有所思,走过去一把揽住他那瘦弱的肩膀道:“兄弟,现下你咋想的。” “嗯?”奚胜一惊,猛地往旁边跨了一步却被揽着肩膀动不了,转头见是縻貹的大脸呼出一口气:“是伱啊……你刚才说甚?” “兄弟怎生打算的?”縻貹拥着奚胜缓步跟着众人往里走着,黑黑的脸上有着认真的神色:“你看这里,都是咱汝州的汉子,也都是被官府坑害看不到未来的人。我知兄弟你原是厢兵副都头,然而身处这等地方你就没个感触?” 奚胜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身旁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縻貹,神色微动:“是吕寨主让你来游说我的?” 縻貹斜眼看了他一下,拍了拍他肩膀:“哥哥肯定是想要兄弟你入伙的,不然何至于带着你四处跑?他却又不是你爹。” 奚胜瞪了这不会说话的家伙一眼,还没开口,縻貹又转头看着他道:“况且你得罪了上官,还想着回去不成?就算你上官没责罚你,你最高能升到哪个官职?” 奚胜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半晌开口道:“我也可去别的地方。” “莫鸟强了。”縻貹一巴掌拍的奚胜一个踉跄:“适才你心中分明已有答案,怎地却又改口言他了。” 说着,这大汉回头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奚胜道:“兄弟,你不会真没见到现在这汝州是甚鸟样吧?” 奚胜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縻貹走入进去,半天没移动脚步,后边陈老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縻貹站在门口开口道:“后生,怎生站在此不动了?进去啊。” 说着一把抓住奚胜地胳臂往里就走。 奚胜被拽着往前走去,微微抬头看天,明媚的阳光随着他的步伐快速的掠过,青空白云随着他一同运动,继而被屋檐遮住大半,最终视线划过写有“聚义厅”三个字的牌匾,看到了漆黑的房梁。 罢了,此当是天命,天意不可违!这入娘……的朝廷,也确实不值得。 奚胜低下头,正视着前方,脚步也越走越稳,陈老汉一旁感到奚胜有超过自己往前走的意思,连忙撒手:“后生,你这是……” 奚胜回头歉意一笑:“陈叔稍待,我先去向哥哥问个好。” 陈老汉看着他怔愣一下,接着露出笑容道:“甚好,你且去。” 奚胜大步走向上首位置,那里吕布正大马金刀的坐于日常梁永所坐之处,下首陪着今日新入伙的陈赟,适才进来的縻貹正和梁山的几个头领推辞下个座位,却被众人硬生生按在座椅上。 奚胜看着露出个笑容,大步上前喊了声:“哥哥。” 正在闹着排座位的众人吃了一惊,纷纷转头朝他看去,就见奚胜下拜道:“奚胜乃是愚钝之人,见州里父老乡亲深陷火热而无法搭救,幸有哥哥在,替冤死之人报了此深仇,也救了小弟这条贱命。” 顿了下,抬起头认真看着吕布道:“若哥哥愿为我等卑贱之人朝这不公的世道吼上一声,则小弟愿为哥哥马前卒,纵使身死也绝无怨言。” 吕布愣了一下,眯着虎目打量他一番,起身走过来同样认真道:“某做,你看。” 奚胜一头磕在地上:“小弟奚胜,见过哥哥。” “哈哈哈,好!老縻就知道兄弟会如此选择。”縻貹咧着大嘴一拍大腿当先叫了个好。 陈赟也是满脸喜色的看着吕布将奚胜扶起来,瞟了縻貹一眼,又隐晦地看了看邓飞与潘忠,同样裂开了嘴。 阮小七见又加入一个,乐开了:“这下不用推了,将位子让给奚胜兄弟吧,当是恭贺他入伙。” 邓飞也是一拍手道:“此是喜事,当多喝两坛酒。” 他等正在此处欣喜笑闹,上首奚胜又道:“哥哥,还有个罪魁祸首没有惩戒,还望哥哥能杀其为陈家村一众冤魂讨个公道。” 陈赟脸上的笑容当即收敛无踪,站起来道:“谁?” “胡有为。”奚胜面色严肃的道:“此人乃是马万里亲信,本在崆峒山附近剿匪,马万里因尧山寨战事不利才调他过来,小弟亦因此跟来。” “胡……有……为。”陈赟一字一顿的念了一遍,当下走上前拜倒道:“哥哥,还望哥哥允我前去报仇。” “先起来。”吕布一把将陈赟拉起,看着奚胜道:“此事确定?” “此人平日里据小弟见闻是个谄媚无度的,成日围着上官转,今日马万里处没此人尸首。”奚胜看了看陈赟,又看着吕布道:“一路行来小弟也多有注意,并没有见到他的旗号,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不出所料他尚活着,或许正在军营中也说不定。” 吕布走了两步,回身看着众人道:“当先确认那胡有为所在之处,哪位兄弟去那军营查探一番?” 陈赟拱手道:“哥哥,此事小弟当仁不让,请让我去。” 吕布看着他微微一犹豫,旁边奚胜开口道:“陈兄出马却是大材小用,这探查之事还是让小弟来的好,毕竟小弟之前亦是官军一员,熟悉彼等情势。陈兄先养精蓄锐,到时查得胡有为所在尚需你出力。” 陈赟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吕布拍板道:“如此,就请奚胜兄弟前往宋军军营处查探,潘忠兄弟,马灵,你二人带几个精细之人随着奚胜兄弟一同前往,旦有消息速速报来。” “小弟领命。” “明白了师父。” 当下三人先自出去,叫了几个喽啰朝着宋军营地所在驰去,其余众人也没了喝酒玩乐得心思,只准备了饭食,匆匆用过后在这尧山寨养精蓄锐,静待奚胜等人消息。 …… 鲁山县,一被山势包围的村子内。 此处村子甚小,人家不多,因四面环山,出村的路甚为不好走,因此也少有官吏愿意来,村民也乐的无人打扰,因着村中有一大石碑,因此村民都称自己村子是石碑村,时日久了,就连外面的人也跟着如此叫。 此时已过了饭点儿,一处看着清贫但整洁的院落里,有着两间老旧的木屋,本已到了安歇之时,这木屋里却还亮着平日轻易不舍得用的灯火。 “宋叔,俺娘这病……”说话的乃是一高大的汉子,但见此人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庞,脸上一部钢针也似地黑髯朝外支楞着,粗壮地体格看起来甚是魁梧,一双手臂肌肉虬结,似是有千斤之力。 “贤侄放心。”宋叔一副白地山羊胡,穿着洗的干净地粗布衣服,看起来有几分儒雅:“老毛病罢了,待我开些药,你明日去抓来煎服了就好。” “如此却是多谢宋叔了,整日地麻烦您。”汉子感激地拱手致谢,望向床上妇人的面容松了口气。 “值的什么,整日谢来谢去的,都是经年的交情,莫和外边人学的假惺惺的,看起来烦的慌。”宋叔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唠唠叨叨的数落着大汉。 汉子也没反驳,只是憨笑地看着宋叔拿着毛笔刷刷点点地写。 “好了,明日你进城去把药抓好就行。”宋叔将药房递给汉子,看着他道:“手头可宽裕?不够我先垫上。” 汉子咧嘴一笑:“还有些积蓄,俺明日再打几只野味带到城里卖了,遮莫也就够这药钱了。” 宋叔点了下头道:“如此甚好。” 站起来将毛笔收好装入木箱,提着箱子往外走道:“那我就先回去,待你娘吃完药再来。” “哎,真是麻烦您了。”汉子赶忙跟着送人出去。 “恁地多废话。”宋叔摇摇头:“对了,记得给你娘炖点肉汤,莫要过于油腻,打只飞鸟炖了就行。” “这俺拿手,明日一总弄了给俺老娘准备好。”汉子拍了拍胸脯,大咧咧的笑着。 “那就好,回吧,莫要送了。”宋叔点点头,打开柴门出了院子朝自己家走去。 “哎,好嘞,回头俺给您送些野味儿。”汉子在后面喊了一声。 宋叔没吭声,只是背着身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走了。 “当家的,宋叔怎说。”背后,另一间木屋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走出来小声问道。 “老毛病,明天俺进城抓些药就行了”汉子随手将柴门关上,口中回着妻子的问话:“猴崽子睡了?” “轻声些,刚睡着,吵醒了却不是你哄。”女人翻了个白眼。 汉子嘿嘿一乐:“你且去屋内,俺今晚先伺候娘。” 女人点点头:“莫要睡太晚,明日卯时还要起床进城。” “晓得,放心吧。” 汉子回了一句走进屋内照顾老娘,女人也回屋将门关上。 村子安静了下来,一如往日。 (本章完) 第108章 捉舌头 第108章 捉舌头 宋军大营处。 昏暗的天色下,篝火燃起,将巡逻军士的影子映到附近的营帐上,有败兵陆陆续续开始回营,疲累的弯着腰喘着气,随后整座营地知道了前方兵败的消息,嗡嗡的议论声在这天空下响起。 中央大帐内,胡有为穿着厚实的衣衫坐在下首位置,不断吸溜着鼻子,自从下午睡一觉起来,他这身上就甚是乏力,如今更是觉得骨头疼,然而现在此处他这副指挥使官职最大,又非来不可。 “都监大人败了?那陈赟在尧山寨没有外出?”胡有为瞪着眼睛看着逃回来的几个低阶将官,心里暗暗叫苦,这次都监回来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是,那陈赟突然杀出,都监大人与人换了头盔后就离了战场,现下不知在何处。”下方一个满脸灰土的将官拱手说道。 胡有为微微皱起眉头:“尧山寨下山路又不多,你等都没见着?” 那几个将官互看一眼,有些尴尬的道:“我等却是从林中小路逃出的,并未走大道。” 胡有为拿手点了点几个人,轻轻点头道:“等都监大人回来,你们这厮等着。” 几人慌忙跪下道:“大人,不是我等不想顺着大路走,实是陈赟那厮太过勇猛,从后面一路追着我等跑,这两条腿怎生跑得过四条腿的,是以……” 胡有为来回走了几步:“那都监大人怎生还未回来?” “这……” 下面几个人相互看看,有人拱手道:“大人,会不会都监大人……有什么不测之事发生?” “莫胡说。”胡有为心脏重重跳了下:“若是万一都监大人回来,仔细你脑袋。” “小人失言。”那人连忙低头请罪。 胡有为控制不住的踱了两步,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一会儿看向跪着的几人,一会儿望向大帐门口,半晌开口道:“都起来,都监大人现在行踪不明,先派人出去寻找一番,我等紧守大营,莫要大人回来时我等却不在此处。” “是。”几个将官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等等。”胡有为突然开口叫住众人,一行人面露疑惑的转身看向他。 “若是今晚都监大人未归,明日辰时拔营回城,都去吧。”胡有为挥挥手道。 “是。” 众人面露喜色的应了一声,这声音却比方才响亮了几分,随后纷纷转身出了营帐。 胡有为站在空荡荡的大帐中央,怔怔地看着主位,半晌哼了一声,走出营帐,朝自己军帐走去。 营外,几队厢兵唉声叹气地走出大营,打起火把行走在黑夜里,明灭不定地火焰照着众人不情不愿的脸庞,随后一条火龙渐渐分开,犹如四条弯曲的虫豸,向着尧山所在蠕动而去。 …… 离军营不远处的山丘上。 “这里就是宋军营地啊。”马灵提着方天画戟站在树后,看着远处篝火处处的营地撇了撇嘴:“营火看着缺失不少,似此也不如何。” 潘忠将马交给喽啰,提着枪走过来道:“他等战死太多,恐是一时顾不过来。” “马灵兄弟说得对。”奚胜也走了过来,望着远处道:“马万里这人带兵本事有限,他那营寨确实扎的有些问题,木栅之间并非严丝合缝,壕沟挖的也不够深,战楼、望楼数额也不足,也就山寨的弟兄不通其间奥妙,不然拼着受些损失当能拿下。” “兄弟没将破绽向上官说起?”潘忠闻听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道。 奚胜耸了耸肩:“人微言轻,如之奈何。” 潘忠见说也是耸耸肩,马灵突然道:“有人出来了。” 两人连忙朝前方看去,就见一队军士举着火把出了大营,朝这边走来。 潘忠一提长枪,小眼微微眯起:“舌头来了。” 其余二人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营中将士走出随即分成四队各自朝一条道路走去。 “这是作甚?夜间出来却要去哪?”马灵微微歪了下头,有些不解。 奚胜低头思索一阵不得要领,摇摇头道:“管他许多,却不是有一队人正冲着此处过来,拿了他们问明就好。” 马灵、潘忠狞笑一声:“那兄弟在这里等一下,不过四五人,我等去去就回。” 奚胜一路和他等行来,自是知道他二人厉害,闻言也不拒绝:“二位兄弟多加小心,多带两个舌头回来。” 马灵二人点了下头,伏低身子朝着前方蹿去,不一会就消失在林间,只剩下奚胜同两名喽啰站在山丘上望着下方沉默不语。 …… 夜色深沉,夜枭发出古怪的叫声,扑棱着翅膀在森林里乱窜,有不知名的动物奔跑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声响,随后一声惨叫被捕食者抓获带上半空。 沙沙沙—— 五人一队的军士正拿长枪拨着草丛超前走着,手中的火把摇曳着,四周照亮的植物明明灭灭的看起来犹如活过来一般,常常吓得几人转身拿着火把冲着身后一通挥舞,深怕林中跑出什么恐怖的东西。 落后两步的军士举着火把,正骂骂咧咧地走着,身后一名高他一头的军士佝偻着身子,拽着他一只袖子,提着长枪低着头前行。 “该死!刘老三伱别抓着俺胳膊,入娘的跟个婆娘似的。” “放……放屁,俺只是……俺只是……俺只是怕你走散了。” “入娘的,你是最后一个,怎地俺能走散?” “你两个泼才,别吵了!”打头举着火把的军士呵斥一声,顿时让两人没了声息。 “这黑漆漆的,上哪找人,上官却不是拿我等消遣?”中间一人拿着长枪戳了下草丛,生怕里面蹿出条蛇。 “可不是。”他身旁那人也拿枪杆拨开一旁灌木,看了眼没有发现继续跟在打头的军士后面走着:“这要是被尧山的贼发现,咱不就倒霉了?” “呸!别说这话。”打头军士拿着火把左右照了下道:“不知道说什么来什么吗?” “嗐~也就是瞎说,这帮贼子今日也伤了不少,遮莫也在寨中修养。” “就是,也就咱们没法子须在晚上出来,那山贼又不是吃错药的,如何会来?” “也是……”打头军士点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刘老三,你怎生不说话?” “适才不是你让他俩闭嘴吗?”中间一个军士一边说着一边转身道:“是吧,刘……老三!人呢?” 另外两人一愣,赶忙转身看去,后面黑漆漆的哪有半个人影,趁着火光,只见着森林漆黑的伞盖下影影绰绰的树干,以及立在树枝上歪着脑袋,发着黄绿色光芒的鸟兽。 “咕嘟~” 最先转身的那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遇……遇鬼了?” “放屁!哪来的鬼。” 当头的军士骂了一句,拿着火把照了过来,只是他也非那寻踪觅迹的好手,打量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却不是怪,能去哪儿去?”当头那人皱着眉喃喃自语着。 “有……有鬼吧。”最先那人坚持自己的想法,另一人则是抱着枪杆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有鬼?”当头那人狞笑一声,大声喝道:“是鬼就出来啊!爷爷这身好肉在此,来吃啊!” 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声音道:“来了。” 那人赶忙回头,就见一点寒星自黑夜中奔来,随后如蛇般的枪杆显于空中。 噗—— 枪头自喉间刺入,随后一缕鲜血顺着枪杆流下,那枪猛地一振,将人挑飞半空,随即在旁边人眼中放大,嘭的一声抽在他头上,将人打晕过去。 “走,四个舌头应该够了。” 马灵拎着另一人的领子,看那人软趴趴的样子,显是方才被他打晕了。 “走。” 潘忠也是点了下头,当下将死尸推入一旁灌木丛里,将昏迷的人扛了,两人又将先前打晕的刘老三两人拖着,随后朝山丘而去。 奚胜接着两人,随后同潘忠、马灵分别提着一个人去问话,这几个俘虏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竹筒倒豆子般将几人的疑惑尽数答了,却是没半点隐藏。 搞得在心中准备了无数刑罚的潘忠有些无趣,随后将四人一一杀死,三人又带着喽啰启程往回赶去。 …… 夜色渐浓,天地间起了一层薄雾,清冷的空气里多了些湿气,夜鸟偶尔啼鸣着自空中飞过,落到不知哪里的树上鸣叫几声,又没了声音。 尧山寨的聚义厅内仍燃烧着篝火,吕布同几个头领随意的聊着天,陈家村的青壮则是围着陈赟在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胡有为。 不多时,随着开关寨门的声响在夜空中传远,聚义厅的众人纷纷住了口,齐齐将目光望向门口处。 “师父。” 马灵仍是最快的那个,随着他的叫声,一道身影风一般的从外面刮了进来,在吕布面前站定施礼道:“俺们探得情报回来了。” “回来了。”吕布点点头,看了看后面道:“奚胜兄弟和潘忠兄弟呢?” “在后面,俺先跑回来了。”马灵笑了下。 陈赟噌地站起,焦急问道:“可有那胡有为的消息?” “有。”马灵点头道:“那厮确定还在大营中,他昨日因淋了雨,今日却没有随着大军一起出动。” 陈赟恶狠狠的咬着钢牙,走上前冲着吕布一礼:“还望哥哥让我等去报这生死大仇。” “陈兄先等等。”外面奚胜与潘忠二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潘忠瞪了马灵一眼,却没说话,奚胜在一旁道:“陈兄,我等还得知他等明日要拔营回城,与其今晚强攻他大营,不若明日在宋军回城之时伏击他。” “这却是好。”吕布闻言点点头,看着奚胜道:“可有伏击的地点?” “有。”奚胜点了下头,见聚义厅内没有堪舆图,干脆走到桌前,拿手蘸水在桌上画着道:“如今我等尧山寨是在此处地方,胡有为在这里,稍远的乃是鲁山县。” 刷刷点点间,一副简要地势图已被完成,凑过来的吕布等人见此点点头,奚胜接着用手画着地图:“从军营处回鲁山县前段有多个岔道,从此处开始却只这一条路,此路两旁虽然多是山地丘陵,却是开阔地带,只有靠后一段地势险要,中间路窄,两边皆是高山。我等只需从此绕路过去在此埋伏,定能将其一举歼灭。” “好!”吕布眼睛一亮,倒是没想到这奚胜武艺不如何,却是个有几分能耐的:“就按照奚胜兄弟说的办。” 又看向陈赟道:“陈赟兄弟,你等今夜且先养好精神,明日有你出力的时候。” 陈赟狠狠一点头:“哥哥放心,明日陈赟定会死战向前。” 吕布拍了下奚胜道:“明日寨中步军先交与兄弟。” “哥哥,老縻也要上阵。”縻貹壮硕的身躯站起,黑漆漆的脸上满是狰狞。 吕布看了眼四周众人,朗声道:“此一战自是需要兄弟们一起协力,今夜且都回屋歇了,明日寅正用膳,卯时出发。” 众人齐齐应是,有的带着笑,有人面无表情,当夜先各自休息。 翌日,漫天浓雾中,尧山寨活动了起来,炊烟升起,各自用过饭后,一群带着恨意与杀气的汉子打开寨门,朝着既定的目的地而去。 …… 鸡鸣阵阵,山丘环绕中的石碑村也自沉睡中苏醒过来。 黝黑的汉子吃过早饭,拿出早早准备好弓箭与绳索,又提了根哨棒,带上宋叔开的药方,嘱咐好妻子照顾好老母亲,拿着家中所有的积蓄,踏出家门朝着鲁山县而去。 这人也自知怀中钱囊不丰,买药多半是不够,因此一路上但遇到野兔飞鸟,便引弓射箭,他箭术也好,但有所动必然能命中目标,一时间这山中的飞禽走兽就糟了殃。 他这一路前行,一路打野味儿,不一会身上就挂了四五只肥大的兔子,几只不知名的飞鸟,顺手还射死一只幼年麋鹿。 也是这汉子力气大,如此多的猎物用绳索串起来挂在身上,又扛起那小麋鹿,这一路仍是健步如飞,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影响。 也就在日头升起,逐渐升高,倔强的驱逐浓雾之际,这黑脸大汉已是踏出了森林,走上了去往县城的道路。 …… “莫老三,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这不是时间久了有点忘记怎么走了吗。” “闭嘴!下次我再听你的就是你养的。” “呃……好恶,我才不要你这大儿。” “你这厮讨打是吧!” 远处的山丘上,两名低阶厢兵将官正弯着腰,拿着刀当作拐杖使用,一边相互拌着嘴,奋力地攀爬着不高地山丘。 (本章完) 第109章 伏击 第109章 伏击 “赶紧装车,速度快些!” “动作麻利些,今日回军,难不成你等想留下?” “打起精神来!回家还如此磨蹭,真真废物!” 人声喧嚣,清晨的军营喊声一片,不断有将官催促着军士收拾物资,随后仅余的九百余厢兵拖拖拉拉推着十几辆大车走出大营,而带不走的东西,胡有为一声令下就地焚毁,火焰艰难的在雾天燃了起来,随后远超常日的浓烟升上了天空,好似一条肥胖的巨蟒。 “出发!” 胡有为发出大吼,随后军令被传了下去,一队队厢兵无精打采的开拔朝鲁山县方向而回,这些时日作战失利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即使知道此刻乃是回家,仍是意兴阑珊。 雾气弥漫,胡有为深吸一口气,湿冷的空气从鼻腔进入肺中,让人精神一振,再无半点倦意。 昨日他为等马万里的消息睡的也晚,一直到丑时等回了三队外出探查的军士,皆是毫无所获,胡有为这才带着七分窃喜,两分心惊以及一分忐忑的上床睡了。 而到了今早,这马万里仍是渺无音信,那一分不安忐忑不由变成窃喜,整个人也放松许多。 “大人。”后面有人跟上来,迟疑一下道:“我等失了都监大人,不知该如何与上官交代。” 胡有为闻听四下看了看,见身边都是几个军中将官,皆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心中不由恍然,开口道:“你等莫要担心,只从此刻起,与军中各军士说都监大人乃是力战而亡即可。” “可……”那人看了下同袍,压低了声音道:“若是都监大人没事,先自回了城中怎生是好?” 胡有为脸颊抽搐一下,单手一摇:“不能,绝不能。” 神色微微慌乱了一瞬,胡有为又坚定了起来:“你等说过昨日都监大人在后方埋伏了一队人马一阻那陈赟,这队人马却是毫无音信,当是覆灭了。若大人驭马走的大道,应是先自遇上覆灭后队埋伏的强人,只不知道是谁。” 身周几名将官互相看看,眼神交汇间,皆是点点头,他等昨日忙了一夜也是忙碌半夜,胡有为不知,他等却是找到几个在后方埋伏侥幸逃生之人,皆言是被几个奢遮强人杀散的,那伙人的行进路线正是尧山寨方向,也就是说……都监大人或许真的是遭遇不测。 “好了,莫要多想,等回去就说我等奋战一日,看到都监大人帅旗被斩落才败退即可。”胡有为脸上阴晴不定,之前那分担忧又自分出:“只记得莫要让下面的乱嚼舌头。” “晓得,指挥使大人放心。” 众人纷纷应声而走,留下胡有为在马上神思不属,一会儿表情轻松,一会儿紧皱眉头,看着甚是多变。 …… 日头升高,空中的雾气也渐渐淡薄下来,让心里面怕雾气阻碍计划的一众强人松了口气。高山上,那层薄薄的雾气似是触手可及,却又无论如何去抓又捉捕不到。 “奚胜兄弟,下边来了个撮鸟。” 阮小七弓着腰走了过来蹲在奚胜旁边,后面一队队尧山寨的喽啰正在搬去大块的石头堆积在一起,准备等下使用。 奚胜闻听扒着山岩朝下看了看,开口道:“小七哥哥放心,那人好似只是个猎户,应是早起赶去城内卖野味儿的人罢了。” “莫要发现哥哥等人藏身之地才好。”阮小七忧心仲仲的开口。 奚胜摇摇头:“应是不会,哥哥等人藏身之处甚是隐蔽,莫要忧虑。” “恁地便好。”阮小七一点头:“俺先去帮着捡石头。” 奚胜一点头,也跟着一起帮忙拾捡,众人忙忙碌碌之间,时间过得飞快,眼见石堆一个个已是准备妥当,空中的薄雾也消失的差不许多,景色肉眼可见的清晰起来。 下方,要等的猎物也已经进入了视野,车轮碾压山路以及一众厢兵行进的脚步声已是钻入耳中。 “奚胜兄弟,可要现在动手?” 阮小七兴奋的望着下方红色的长龙,手掌不停的伸开握起,蠢蠢欲动。 “先不急动手。”奚胜兀自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歪了歪头说道:“等他们过了中段再动手。” “这人数看着似是不多。”阮小七看着下方过去的队伍,不由皱了下眉头:“不是说有两千余人吗?” 奚胜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视线:“这两三个月来,战死的、战败逃跑的,能剩下半数就算是多的了,毕竟厢兵不比禁军。” “也是。”阮小七嘲弄地嘴角刚刚咧开,又赶忙严肃下来,却是想起旁边这位新入伙地兄弟就是厢兵出身。 奚胜也未看到阮小七如何,只是死死盯着下方,举起一只手:“准备……” 旁边早已等待多时地寨兵拿起了铜锣,紧张地等着身旁头领地命令。 “敲!” 随着一声令下,铜锣咣地一声震响,随后金属震动地声音在山谷间不断回荡,阮小七抬起石头扔了下去,对面山崖,邓飞、马灵接到信号一同发作。 “谁敲锣了?” 胡有为正在出神,猛地听到铜锣声响,惊得回过神来,怒目看向后方拉车处,以为是有人擅自敲锣玩耍。 嘭—— 盘子大小的石块从天而降,一下砸在空地上,紧接着,更多的石头被扔了下来,大的犹如人头,小的也有拳头大,顿时后军的厢兵被砸得惨叫连连,有人直接倒毙当场,红的白的溅了四周一地。 “敌袭!” “哪里的人?” “跑啊!” 此时有人大吼,反应过来的众军士连忙超前跑去,胡有为暗叫一声不好,他反应也是快,连忙下了马将身上的将官服扒下来,一把拽过身旁一普通厢兵,瞪着他吼道:“将衣服给我,快!” 那厢兵如何敢违抗他的话,连忙脱掉军衣,胡有为接过来,也不管合身不合身,赶忙套了进去,随即拉着马朝一旁无人的位置跑过去。 正在众人慌乱时,前方一阵雷点般的声音响起,地面似乎是活了起来一般,在不断颤动。 前军的厢兵抬眼看去,就见近百骑马军在一骑赤红色战马的强人带领下冲来,但见他拉弓搭箭,松动弓弦,箭矢如流星般闪过,随即前方步军都头胸口中箭,捂着伤口倒地抽搐几下咽了气。 嗡嗡嗡……弓弦松动的声音不断响起。 箭矢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在人体钻出洞孔,泛起朵朵血,不断有将官毙命倒地,引得一众军士不知该如何行事。 “跑啊!” 有人喊了一声,随即一群士兵有的向前奔跑,有的往后就撤,乱哄哄的不知如何自处,好似没头的苍蝇。 吕布见距离已近,将弓插回袋中,绰起方天画戟砍死一不长眼的军士,狂吼一声:“凿穿他们——” 命令下去,身后縻貹仗着马好,从人群中跑出,紧紧跟在吕布后面,潘忠、陈赟二人各执兵器在縻貹后面分开左右,各自口中呼喊,带着身后一众喽啰冲锋而至。 “直娘贼!是陈赟,是尧山贼!” 有眼尖的厢兵将官认出强人面貌,顿时呼喊出声,随即瞳孔一缩,就见挡在前方的士卒被当先挺着方天画戟的大汉一下撞飞半空,随后画戟起舞,在人群中带起阵阵腥风血雨,人在其面前似纸糊的一般,丝毫无法让其迟滞哪怕一息时间。 中间处胡有为听到喊声瞳孔一缩,不知如何就想到陈家村上面,顿时心中暗暗叫苦,连忙牵着马往队伍边上躲避。 “加速!凿穿——” 吕布高亢的声音响起,赤兔健壮的身躯奋力向前冲撞,方天画戟带起道道光影荡开砍向赤兔的兵刃,更多的人则是不敢面对这凶人连忙避开,随后被跟进的縻貹一斧子砍成两截。 “痛快!哈哈哈哈——” 縻貹仰天长啸,手中开山大斧大开大合,帮着吕布将“豁口”变大,后方跟进的潘忠、陈赟则带着人如楔子一般插了进去,随即将厢兵的队伍撕裂开一道硕大的口子。 “跑啊!” 几个厢兵将官当先转身就跑,若是人多势众由的他们发动攻击,这些人也不是不能打,然而仓促迎敌,对方领头的人又如猛虎下山般杀进来,根本抵挡不住,当这几个将官逃出几步后,整个前军队伍被瞬间撕裂,随即被后续跟上的巨浪吞没,没翻起一点浪。 然而此地确如奚胜所言狭窄,后面一群人被砸的头破血流想要往前奔跑,前面的被杀的心胆俱裂恨不得从后面跑出去。 两厢一遇,却是乱哄哄的自己人把自己人给堵住了,吕布等人如何会放过此等机会,当下哪里人多冲着哪里杀去,直杀的一众厢兵不知该往何处奔逃。 “胡有为!入娘的出来!” 陈赟手中青龙戟刺死数人,奔驰中想起此次目标不由高声呼喊,一边跟着前方众人凿阵,一边恶狠狠的四处寻找着穿将领服饰的人,但有所见跑过去就是一戟将人留下问询,随后在失望中将人一戟刺死,他身后的陈家村众人也是疯狂的边喊边杀,渐渐脱离了阵型。 果是来找我的。 胡有为听到陈赟的喊声,心脏都快停了跳动,趁他们在中间厮杀,连忙贴着崖壁朝外溜走,差不多快走到出口时,翻身上马,打马就朝外跑去。 “该死,有个撮鸟跑了。” 阮小七眼尖,看到一人骑马跑出山谷,连忙拍了下正看吕布凿阵的奚胜。 奚胜回头看去,看背影见是普通士卒的衣衫,耸了耸肩道:“遮莫是个胆小的军士抢了匹马跑了,不影响大局。” “也是。”阮小七点点头,现今重要的是吕布等人破阵擒杀胡有为,一个小兵跑就跑了。 下方处,赤红色的战马猛地透阵而出,吕布朝前跑了一阵唿哨一声划了个半圆转过马来,身后一众马匪跟着转了过来。 吕布皱着眉头看着尚在厢兵中肆意砍杀的陈赟与其部众,不由暗骂一声,随即画戟一指,打马冲向尚在人群中的陈赟。 马蹄飞奔,一支马军直插入无头苍蝇般的队伍,从高空看去,就见一点红星当头,好似热刀切入黄油般直接将厢兵队伍撕裂,随后一个个被将官凝聚起来的“节点”被踏碎、碾压,随后大片大片的厢兵开始扔下兵刃跪地投降,凄凉的身影配上满地的尸体铺开呈现在视野中,看起来惊心动魄,战事已经进入尾声。 “胡有为!出来——” 陈赟红着双眼,杀的满身满脸是血,一杆青龙戟已是血水浸泡透了般,不断从锋刃上往下滴着血水。 隆隆隆—— 马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赟看也未看,本能的扭腰手中青龙戟趁势朝后一甩。 咣—— 双戟相交,巨大的反震力道让陈赟手一麻,随即就想将手中大戟抽回继续刺向后方,却连抽了两次没动,不由红着眼睛抬头看向来人。 剑眉虎目,唇红齿白,面如团粉,一头黑发以紫金冠束着,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 “哥……哥哥。” 陈赟眼中红色稍稍褪去,人也清醒了几分,顿时放松了手中力道,有些不知所措。 吕布叹息一声,画戟一转,松开绞着青龙戟的力道,任陈赟抽回兵器,催着赤兔走进,一拍他胳膊道:“如此心焦如何找得到人,且让其他人停下,敌人已经降了,可以问话。” 陈赟猛地省悟:“哥哥说的是,我这就叫他等停下。” 说完打马冲着尚在后方的同伴冲去,吕布看着他背影皱了下眉头,暗忖是个惯厮杀的,却不像是个能带兵的……且在看看吧。 “停下!停下!” 陈赟打马奔走,不断敲打着杀红眼的陈家村青壮,这些人随即醒悟过来,有几个用力过猛的随即晃了两晃跌下马来,引起一阵惊叫。 “哥哥。”潘忠带着两名喽啰打马过来,一杆长枪前端有些暗红,显是方才冲阵时杀了不少:“这伙宋兵都投降了,只是咱们人是不是有些少?” 吕布四下望了望,冷哼一声:“彼等已失了战心,人再多也无用,且先去帮陈赟兄弟问问那什么胡有为在何处吧。” 潘忠点头应是,当下留下两名喽啰护卫着吕布,自己转身朝降兵而去。 (本章完) 第110章 追杀 第110章 追杀 阳光带着暖意从青空照下来,稀薄得雾气渐渐散去。山谷间,不足半百的强人骑着战马看着数百宋军厢兵,看起来怪异已极。 “什么?逃了?” 陈赟一把抓住面前穿着中衣的厢兵晃着他道:“你果然确定胡有为那厮跑了?” “真……真的。”那人被他吃人的眼神一逼,不由咽了口唾沫。 “什么时候?如何走的?往哪去了?”陈赟双眼瞪大,三角眼边缘泛起几许血丝。 那军士更加害怕,却还是实话说道:“就……就时适才你们冲来,他换了……俺的衣服,骑马从前面跑出去了。” “直娘贼!” 陈赟怒骂一声,一拳打在那军士脸上将人放倒,随即转身上马,冲着山口出口奔驰而去。 “赟哥儿,你去哪?” 陈家村众人见了,纷纷高喊出声,当下就有人骑在马上想要追上去。 “都住了!” 吕布皱着眉头一声爆喝,雄浑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传回阵阵回音。陈家庄一众青壮不由得一怔,纷纷勒住马转头看向吕布。 “此乃战场,谁允许伱等随意行动的?”吕布扫了众人一眼,几个想要出声的陈家村人当即心头一跳,纷纷低头不敢再看。 吕布轻踢赤兔一下,这畜生当即朝着谷外缓缓而行:“你等在此看守好这伙降兵,某去追陈赟兄弟。” 走至縻貹与潘忠身边压低声音:“若有人不听令随意行事,拿下他,等某回来处置。” 潘忠、縻貹互视一眼,低声回道:“哥哥放心,理会的。” 吕布点了下头,一抖缰绳,赤兔泼刺刺的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出了峡谷。 不多时,从山崖下来的奚胜四人带着一众喽啰进入峡谷,四下看了眼没有吕布的身影不由奇道:“哥哥呢?如何不见了?” 縻貹道:“陈赟兄弟去追胡有为了,哥哥怕他有失,叫我等在此看守俘虏,自己去追陈赟兄弟了。” 奚胜四人面面相觑,邓飞插言道:“那胡有为不在此间?” “那人……”縻貹示意众人看向远处只穿着中衣捂着脸委屈的厢兵军士道:“那人说胡有为抢了他的衣服逃了出去。” “是他!”“那是胡有为?” 奚胜与阮小七两人同时惊叫一声,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见着了?”潘忠看着两人问道。 奚胜苦笑一下:“适才下山前小七哥哥见着一军士骑马跑了,可恨小弟眼瞎没认出来。” 縻貹摇摇头:“却又不是你的错,谁料到那胡有为狡猾至斯。” 邓飞叹口气:“但愿能抓回那厮。” 马灵眼睛转了转道:“俺去追师父,他那边也没个人跟着,俺不放心。” “恁地好。”邓飞一点头:“兄弟且去,此处有我们。” 马灵一点头,迈开两条腿,风一般的跑了出去,留下众人看向一旁的降兵,半晌,邓飞开口道:“既然哥哥不在,俺们也要做些什么,不若先驱使这些俘虏将此处清理一下吧。” “这倒是妙。”縻貹呵呵的笑了起来。 …… 日头正顶,一骑正飞速的狂奔,马上骑士频频挥动马鞭发出清脆的声响,胯下战马也跟着节奏频频加速,口鼻间不停喷着气体。 “该死!入娘的!一群腌臜杀才!” 胡有为一路骂骂咧咧,四周景象风一般朝后倒退着,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本打算将残兵带回将过错全推给马万里那死鬼,自己尚能戴罪立功,到时寻个机会,使点钱财就可另寻出路。 结果却失了全部厢兵,这就坐蜡了,今次当要好生想个法子,莫让这罪责全落在头上,如此过个两三年应能再图复起,否则不若今日死在此间来的痛快。 脑子里转着有的没的,胡有为也并未注意眼前道路,待得马嘶一声使他回神,眼前不远处却出现一奇形怪状的高大生物,连忙仔细看去,却是个背着猎物的猎户。 “卑贱撮鸟,给我滚开!” 胡有为大声吆喝,他也不避让,反而又抽了一马鞭加快速度朝人冲去。 那猎户许是身上背着猎物太多,转身的动作有些迟缓,仅仅是微微侧身朝下歪了歪头,胡有为那马跑的飞快,不过三两个呼吸就跑到近前,眼见就要撞到猎户身上。 “喝!” 一声大喝,犹如平地起雷,就见那大汉将肩上的鹿抓在手里,身子猛地一旋,拿那鹿当棍棒使,就见那毛茸茸的身子狠狠抡在马脑袋上。 嘭—— 两物相撞,那马惨嘶一声,顿时被打的分不清东西南北,身子朝一旁歪倒,依着惯性朝前面滑去,却是已经晕了。 胡有为也算是反应快,见那大汉抡着鹿打来,连忙双手按着马鞍往上一撑。他倒是侥幸没被马给压在身下,可也没落着好,整个人狗吃屎一般抢倒在地,好在摔在一旁的草地上,又高又密的草丛免去他摔死当场的命运,倒是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 “呃……咳咳……哪个……嘶……哪个不开眼的亡八!” 胡有为呻吟几声抬起头来,但见他下巴处血淋淋的满是擦伤的口子,皮肉翻卷着不断渗血,血迹混合着泥土看起来凄惨无比。 拿手一撑地,胡有为疼的差点儿没再次趴下,连忙勉强起身,左腿一阵钻心疼痛让他不由膝盖一软,差点儿又跪在地上。 “啊呀,军爷,没事吧。”那猎户正是石碑村的汉子,转身看是个军士,顿时吃了一惊,只是他也只是说说并未真个上前去扶。 “你个腌臜泼才,敢是要造反不成。” 胡有为气急败坏,刷的一下抽出刀来,嵌入手掌的石子儿与坚硬的刀柄一撞,登时刺的脸上扭曲起来,掌心擦伤处火烧火燎的疼。 那猎户似是吃了一惊,后退一步耿直的道:“这道这么宽,若不是您要撞俺,俺也不会反手打您不是?” “放屁!”胡有为本就焦躁,当下听到这猎户胆敢反驳心中的火蹭蹭蹭的往上冒:“爷爷我自骑马在走,不是你狗一般的东西挡路如何会出这档子事情。” 那汉子也被骂的怒火上涌,一张黑脸憋出猪肝色:“你这军汉,一张嘴可是从粪坑捞出来的?如何这般说话,敢是你爹没教过你?” 胡有为大怒,拖着伤腿就要来砍那汉子,那汉也不是逆来顺受的脾气,当下将挂在脖子上的猎物一扔,闪过胡有为剁过来的一刀,挥起一拳将人打翻在地。 他还待要朝前补上一脚,冷不防耳众又传来马蹄的声音,连忙停了动作,抬头朝前看去,却是两匹马正迅速朝这里接近。 “胡有为!受死!” 中气十足的喊声传来,倒地的胡有为倏然色变,转头看了眼,见那批赤红的战马不由头皮发麻,挣扎着站起来,瘸着腿想朝一旁树林里钻。 …… “入娘的,终于见着道了。” 路边密林里,两名步履蹒跚的将官扶着树干从深处阴暗的林子走到靠近路旁的树后,只见他二人衣服上满身泥土,脸上的倦色肉眼可见,拄着的刀不知什么时候扔掉换成了两根近一人高的树枝,正走一步颤一步的拄着往外走。 “嘿……前面有……哎呦!”叫莫老三的抬头望了一眼,脚下一个没注意被树根绊倒在地。 旁边那人也懒得去搀扶他,实在是没力气做那许多动作,闻言依着树干,只是朝林子外看了一眼:“是个猎户和军中的蠢厮,遮莫是起了争执。嗯?你怎么还不起?” 那人说了半天见莫老三不起,反而将头侧过来贴着地不由有些奇怪,地上那人竖起手指:“嘘,有马蹄声。” “胡有为!受死!” 喊叫声传来,两人也是陡然间色变,站着的那人条件反射往下一趴。 “你趴下做甚?”莫老三奇怪的问道。 那人抓了抓头发:“不是……我总觉得这幕似曾相识……” 莫老三啐了一口:“那是副指挥使!我俩要是救了他,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说着就要站起身,然后在同伴惊诧的目光中以更快的速度趴了下来。 “你怎地又趴下来了?” “嘘——嘘——”莫老三再次将食指放在嘴上,低声道:“副指挥使死定了,咱俩还是保命要紧。” 那人奇怪的撑起身体朝林外看去,一抹熟悉的火红映入眼帘,嘴里面不由呢喃一句:“啊……他死定了。” …… 日光刺眼,早晨的雾气似乎不曾存在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白云之下,两匹战马正以冲锋的速度朝着胡有为处接近。 “恶贼!!真的是你!给我站住!” 陈赟见着胡有为动作哪还有不明白的,当下目眦欲裂,握着青龙戟的手青筋凸起,一口钢牙咬的咯吱作响。 胡有为哪里能听他的,心急的朝林中坡着脚走,觉得速度太慢干脆改成单腿蹦跳,在林中两个低级将官惊恐的目光中离那林子是越来越近。 “站住——” 陈赟大急,嘶吼的都破了音,吕布在旁看了皱了下眉头,当下挂定方天画戟,抽出弓搭上箭,略一瞄准,猛地松手。 嗖—— 箭矢划破空气,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朝下流星般坠下,胡有为还未察觉就觉得尚自完好的那条腿一疼,当即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小腿处已是被箭射了个对穿。 林中二人见此,连忙将头低下,双臂用力整个人朝后缓缓后退,想要藏到树后,心里暗自祈祷别看着他们。 胡有为此时哪里有四处查看的心思,也未去管那箭矢,忍着跌倒时震动内脏的不适感,拼命的想要爬走。 可惜,来不及了。 “胡有为——” 陈赟双眼血色上涌,也不体恤马力,只一个劲儿的死命加鞭,待到近前,一勒马缰,那马死死将后脚抵住,两只前腿缓缓降速,陈赟不等他停下就从马上飞身跳下,一戟死死钉在胡有为腿窝处。 “啊——” 胡有为惨叫一声,半回过身子摇着手道:“好汉……好汉饶命。” “饶你?你个泼贱贼饶我们陈家村人的命了吗?”陈赟气往脑门顶,血往瞳仁灌,提起大戟朝着他另一条腿狠狠扎下去。 “啊——” 胡有为又是一声惨叫,疯狂在地上挣扎着:“好汉,我给你钱,我有很多钱,饶我一条贱命。” 陈赟不再答话,只是不停拔出青龙戟再狠狠朝下扎去,猛烈的动作带起几滴血珠溅到脸上。 胡有为惨叫的声音却是从高亢慢慢的低沉了下去,渐渐闻听不到,聊无声息,陈赟却仍是未停手,机械般的戳插着地上的尸体。 “够了!”“你等何人?似此太过残暴。” 两道声音响起,那猎户说完盯着吕布、陈赟二人看。 吕布却没理他,他早已过来,只是一直看着陈赟发泄,见他渐渐魔怔神情恍然,忍不住跳下赤兔一把拉住他:“你再如何做,死去的人也无法复生,且将他头切下来,带回去给其余人看看,你若打碎了,让其他人怎办?” 陈赟听了双目中重新出现神采,点头道:“哥哥说的是。” 看了眼地上的“肉糜”,也没再用刀,只提起画戟对准脖颈处狠狠一下,锋利的戟刃过处,那脑袋咕噜噜地滚了两下,陈赟上前捡起挂马脖子下面。 吕布此时才回头看向皱着眉头的猎户,见他相貌威猛,虎背熊腰,背着弓箭,身边多的是串起来的野味儿,看伤口都是一箭毙命,心中暗赞了一声。 陈赟挂好头颅,回头见猎户看着他们,不由上前道:“那汉子,你是谁?为何盯着我二人瞧看。” 猎户抓抓头:“俺是牛……不对,是俺先问的。” 陈赟苦笑了下:“我乃陈赟,鲁山县陈家村人。” 回头看了看挂在马脖子上的脑袋:“我村里的人都被这厮杀了,今次来是为报仇,惊吓处还望见谅。” 猎户恍然大悟,陈赟又道:“此是我哥哥,京东水泊梁山玉面飞将吕布。汉子,你又是谁?” 猎户脸有异色,拱了拱手道:“这大名却是久仰。” 吕布苦笑,猎户也不矫情,开口道:“俺叫牛皋,也是鲁山县人,只俺们村唤作石碑村。” (本章完) 第111章 影响 第111章 影响 “牛皋兄弟如何与这人起了冲突?” 吕布突然插声,适才看的清楚,这牛皋想要追打胡有为,而且那边还有匹马在,看肚子起伏应是活着,遮莫就是胡有为的马匹。 “这厮纵马要撞俺,俺气不过,拿鹿将他马给打晕了,这厮还不依不饶的要杀俺。”牛皋气愤的指了指旁边尚自晕着的马匹,有些愤愤不平:“果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做不出这等事情。” 陈赟冷哼一声道:“朝廷何时有好人,我陈家村没得罪过他,他却带兵去行那屠村之事,真真岂有此理。” 牛皋想了想:“朝廷该是还有好人的。” “呸!”陈赟吐了口唾沫:“哪里有好人,我们村的地都被收为公田,村民都被打为佃户,敢是你们村没有去务所的人是吧?” 牛皋怔了怔,奇道:“什么务所?” 陈赟却是吃了一惊:“稻田务,专行‘立法索民田契’之事,怎生你没听过?” 牛皋摇摇头:“俺们村在山坳里,出村之路较为难行,因此少有官府之人去那。” 陈赟怔怔看着他:“那你们真够幸运的。” “该回去了,不然兄弟们等急了也不好。”吕布沉声说着,上了马坐定,看了眼牛皋,冲着陈赟道:“兄弟可带了钱来?” 陈赟正要上马,闻言摸了摸钱袋:“还有些。” 吕布看着牛皋道:“牛兄弟,把这些野味儿卖给我等如何?” 牛皋大喜,他虽然力大,然能轻身上路却不是更好,况且老娘的药急需银钱,若是现下就卖了,也强过去城里费事找买家。 当下与陈赟谈妥了价钱,牛皋拿了钱便与两人告辞离去。 吕布二人自是不会拦着,将猎物收拾妥当,两骑马朝着埋伏的地儿返了回去。 陈赟此时已是大仇得报,脑子清醒不少,想起自己一人抛下队伍独自出来之事有些后悔,不由开口道:“哥哥,陈赟之前我行我素,擅自行动,还请哥哥责罚。” 吕布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确实该罚,做为冲阵之人自顾自行动,战场之上又不听指挥,战事之后擅自离开,若是在军中,伱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陈赟赧然:“小弟知罪。” “也是某未讲清楚战时军规,回去后领五十军棍吧,若有再犯,莫怪做哥哥的不讲情面。”吕布又转头瞥了他一眼:“若想做大事,却不可没有规矩。” 说完一抖缰绳,赤兔瞬间提速跑了起来。 “大事?”陈赟嘴里面呢喃着两个字,眼神猛然亮了起来,打马朝着吕布追去。 …… 灿烂的阳光从青空中洒下,穿过树叶的封堵照在地上,似是条条金丝从空中落下,微风一吹随着晃动的树梢而移动着,好像光影在此间融为了一体。 两个身影伏在树后久久不敢动一下,待耳中再也听不到声响,两人才抬起头来,抹去脸上沾着的泥土,面面相觑一番,随后一同露出苦笑。 “恁地倒霉……” “可不是怎地,什么都碰上了。” “如今怎处?” “还能怎处,继续走吧。” 左边莫老三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看着同样起身的同伴,想了想道:“我知道一条近道能快速……” “闭嘴!” 同伴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大道!你这厮休想诓我再跟你走那不知所谓的近路。” “不走就不走,这大声干嘛?” 莫老三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两个人捡起各自抛下地“拐棍”,拄着走出了林子,看了看凄惨瞧不出人形的胡有为,齐齐打了个寒蝉,连忙快步离开了这里。 且不提吕布等人与牛皋,只说这二人日赶夜歇,数日时间终于风尘仆仆的进了临汝城门。 二人不顾众人怪异的眼光,先自跑到莫老三那做小吏的姐夫家前,莫老三上手就是一通急切的叫门。 “姐,大姐,您在家不?快开门。” “来啦、来啦,谁啊,敲这么急。” 妇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随后大门吱呀一声开启,露出一姿色普通的妇人来:“呀,三哥儿如何来了?怎生……怎生这副模样?” 莫老三一脸的尘土,被汗水冲的黑一道白一道,看起来甚是狼狈,此时也只是焦急道:“大姐,先别顾这个了,姐夫可在?” 莫大姐摇摇头:“早上就去了州衙,想是要傍晚方能回来。” “那就晚了。”莫老三跺脚道:“我俩有要事要禀报知州大人,实指望姐夫能够帮一下。” “那就只有去州衙了。” 同伴也说了一句,当下就要扯着莫老三一起去往州衙。 “且住了。”莫大姐连忙拦着二人道:“你俩如此模样去往州衙,不怕被人当乞丐给打跑?” “这……” 莫老三和同伴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本朝无论文武皆重视仪表,就他俩人目前这形象,莫大姐这话甚是有可能成真。 “你俩且进来换身干净衣服,吃些东西再去州衙,不急于这一时。” 莫大姐说完,拽着自己兄弟袖子往里就走。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两人还真饿了,莫老三是不敢也不愿反抗自家亲姐的拉扯,顺着力道就进了门,同伴想了下也跨步进来,口中说着:“叨扰了。” 当下莫大姐弄了些热食,又找了些自己夫君的干净衣物给二人换了,这才放他俩出门直奔州衙。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州衙,寻人去找莫老三的姐夫传了话,不多时就见一面色白皙,样貌寻常的男子走了出来,见了莫老三倒是吃了一惊:“三哥儿怎生在此间?不是去剿匪了?” 莫老三苦笑一声道:“姐夫,却不是祸事?都监大人打了败仗,我俩也是死里逃生。” 那姐夫叹息一声:“事情已经知道了,未想到败的如此凄惨,知州大人业已知道,这两日正大发雷霆。” “知道了?”莫老三与同伴面面相觑,连忙道:“何时知道的?” “也就是两三日前,鲁山县快马来报。”姐夫随口说了句。 “两三日前?那你我这番辛苦却是为甚?” “罢了,知道也好,早知道知州大人也可早做部署。” 姐夫见他二人意兴阑珊,不由笑道:“你二人心思是好的,且先回去吧,等知州大人心情好些,我想办法帮你俩说些话,看能不能给你二人点赏赐。” 莫老三二人闻听两眼放光,莫老三点头道:“如此也好,不枉我二人这一路奔波。” 同伴也是舒了口气:“如此就期望知州大人快些将那杀害都监大人的狂徒抓住了,那鸟人着实危险。” “可不是怎地。”莫老三也是耸耸肩,附和了一句。 他俩闲扯了两句,不妨那姐夫色变一把抓住莫老三道:“你俩说甚?你知道谁杀害的马都监?” “是啊,我俩亲眼所见。”莫老三奇道:“鲁山县没说?” “鲁山县只说败了,却没说及马都监之事。”姐夫面色凝重:“你二人且在此等着,我去和知州大人禀报一声。” 看了莫老三身旁同伴又道:“你却是哪个,我好报你名字给知州大人。” 那同伴连忙躬身道:“小人张寿,同莫老三一般都是军中副都头。”、 姐夫点点头,再次叮嘱二人别走,匆匆朝州衙内而去。 不多时,就见他出来,领着莫老三、张寿两人进去,此时已过了午衙时间,州衙的官员也都见过了知州,禀报过了公事,正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姐夫带二人来时,这知州正坐在文案后面,手中拿着茶碗惬意的喝着点茶,看三人进来方才放下,看向三人。 “大人,两名副都头已到。”那姐夫说完就站立一旁。 莫老三与张寿偷眼观瞧,只见那知州四五十岁,长相儒雅,须发打理的整齐,身上的衣衫也甚是光鲜,显是个注重外表之人。 “适才听说你二人亲眼目睹马都监殉职之事,可是真的?” 莫老三不知怎地,到了州衙反而没了路上那般能说会道的本事,脑袋上直冒汗,张寿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回大人话,确是真的。” 知州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下说话的张寿,见他身姿挺拔、容貌英武,先自有了三分好印象:“将事情说一下。” 张寿也没怯场,当下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末了说了一句:“那匪徒自称梁山吕布,前两日还在去鲁山县的路上伙同那贼子陈赟杀了副指挥使胡有为。” 那知州愣了下:“你说甚?吕布?这贼子是想出名魔怔了吧,竟用这个名字。” 张寿低着头没有说话,就听上面知州又问道:“副指挥使也殉职了?” “是,小人两人亲眼目睹。” 当下张寿又将胡有为与猎户牛皋的冲突说了一遍,又将陈赟如何对待胡有为遗体一事讲的详尽。 “真是一伙凶顽之徒啊……” 知州听的嘴里呢喃一句,面上若有所思,张寿、莫老三二人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言语。 “你三人先下去吧。”知州挥了挥手,拿起茶碗慢慢饮了一口。 三人连忙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出去,将将打开门,知州的声音幽幽传来:“哦对,你是叫张寿是吗?” “回大人,小人正是张寿。”张寿暗自窃喜,连忙转身恭敬地回道。 “嗯。” 知州没说什么,只是端着茶碗挥了下手,张寿连忙退出去,恭敬地将门关上。 “呼——吓死了。” 莫老三见张寿关了门,此时方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三哥儿,你……唉——” 姐夫面色铁青地看了眼莫老三,一甩袖子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莫老三也知他为何生气,只是尴尬的在后方挠着脑袋笑笑没敢言语。 张寿转身看着他苦笑一下:“你这厮是怎了?今日这般模样可不像你。” “我也不知。”莫老三双手一摊,转身朝外走着:“看着知州大人那张脸我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为之奈何。” 张寿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两人一起朝外走去,此后数日张寿接到调令进入禁军,此是后话不提。 数日后,一纸海捕文书从州府发出,以三千贯的赏金悬赏梁山匪吕布,遍数其在汝州所行罪恶之事,并标明死活不论。而有能提供其行踪者,赏钱二百贯。 一时间,汝州绿林为止震动,吕布的名声亦随着这纸海捕文书朝着周边郡县蔓延。 只这中间,尚有一海捕文书传到了鲁山县中。 …… 且说吕布等人将俘虏的宋兵连着十几车物资押回山寨。 此时正是天光明媚,尧山寨内有人来回走动,搬运着东西,从车辆的数量来看,显是要弃掉此处。 聚义厅,吕布一行人齐齐整整的坐在里面,另有新加入的縻貹与奚胜在侧,而陈赟则是去处理带回来的厢兵俘虏。 “哥哥,那些降兵都收押起来了。” 陈赟大踏步的走入聚义厅,一身的征战气息尚未完全散去,行走间虎虎生威。 “辛苦兄弟了,且饮一杯酒。”吕布站起来,替陈赟倒了碗酒递过去。 陈赟接过一饮而尽,抹了下嘴道:“哥哥打算如何待那帮俘虏?” 吕布看了眼众人,沉声道:“我等基业不在此,仍是要回水泊梁山。那些俘虏有老幼的,给些口粮,任他离开,其余青壮则带回去填补战力。” 转头看向奚胜道:“如何劝降他们则需要奚胜兄弟多费心思了,我等不能在此多待,要知原本目标却是襄阳。” 奚胜站起来道:“哥哥放心,此事容易,且包在小弟身上,只是尚需要縻兄与陈兄的协助。” 縻貹闻听一愣:“动手杀人行,耍嘴皮子我老縻却不在行。” 陈赟也是面有难色,他也是喜欢动手多过动嘴的人。 奚胜摇摇头道:“不须二位去劝解什么,只须将二位自身经历、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即可,剩下的交给小弟了。” 吕布看着奚胜眼中更是满意,这山上时常就他与乔冽两人商议事情,如今看来是又能多一个商量的人了。 縻貹哈哈一笑:“中!只要不让老子磨嘴皮子去劝降,其他事情都随兄弟的意。” 陈赟也是点头道:“此等小事自是愿的。” 奚胜满意一点头,又对吕布道:“哥哥此时在山东、河北小有名望,小弟斗胆借此机会,也宣扬下哥哥在两地所做的事情,使哥哥的名字在这京西也传扬一下。” “可,兄弟看着做。”吕布自是愿意,奚胜听了大喜。 当下三人同众人告罪一声,出了聚义厅自去俘虏那边不提。 吕布等人则是出了厅堂指挥喽啰迅速收拾山寨应用之物,比及傍晚时分,奚胜三人来报,共收得降兵一百七十余人,其余人则是发放了吃食任其离开,只是无人知道,奚胜在放了这伙人时将吕布之前在辽地、河北以及山东所做的事情都告知了他们,一时间这京东强人的名声开始在京西流传开来。 吕布闻之大喜,这尧山寨本身就有近二百人愿意跟着上梁山,此时又多了近二百人,对此时尚弱小的梁山而言简直就是及时雨一般。 当下众人将吕布等人买回的肉食做了粥,虽是不多却也能让每人沾点肉腥,让不少受尽上官压迫的厢兵感念起山贼的好来。 是夜,众人一夜无话,之后一连两三日都是在清点物资以及养伤,直至一众人等能够启程。 (本章完) 第112章 各人的缘法 第112章 各人的缘法 天光大亮,近日接连劳累的众喽啰经过夜晚的休息倒是恢复了大半,只是这短短的时间也无法全然消除疲劳,一个个看起来有些蔫头耷脑的。 “点火!” 陈赟手持火把,看着这座为之奋战数次的寨子,毫不犹豫地将火把扔向引火之物。身旁一众陈家村的青壮或是激动,或是面无表情,纷纷跟着投出手中的火把。 轰—— 火焰高高腾起,随即迅速蔓延,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中,冲天的焰火带着炽热的气息烘烤着不远处的众人,黑色的烟龙蜿蜒飘升,在半空中后继无力逐渐消散。 “哥哥。” 陈赟与一众陈家村的人走过来,拱手施礼道:“你等一路前去襄阳却要小心,听闻邓州一带不太平。” 吕布仰天一笑:“某怕谁来。” 拍了下陈赟胳膊:“倒是你和奚胜兄弟身上的担子当是最重的,近四百人要一路带回梁山,却不是容易的事情。” 又看了眼马灵:“此去一路多和奚胜兄弟商议,尽早将人平安带回。” 马灵拍着胸脯道:“师父放心,俺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包在俺身上。” 又转向潘忠道:“辛苦兄弟跟来,却又要此时回转,一路之上还要兄弟多加看顾。” 潘忠点头应是,并未多言。 吕布见状也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拍了下他肩膀,转身上了赤兔,握着缰绳看着众人道:“如此,某就先走一步,你等回山后多操练士卒。” 马灵、陈赟、奚胜、潘忠四人拱手道:“哥哥放心,我等定先在山上静候哥哥回来。” “哈哈哈,若如此更好。” 吕布大笑一声,调转马头朝外走去,一旁等着的邓飞、縻貹、阮小七等人冲着他们抱了下拳,连忙跟上,后面仍然跟着十名喽啰打马相随。 “我等也准备出发吧。” 奚胜看着吕布等人背影消失,转身向一旁有些散乱的队伍走去。 “走吧,这一路确是遥远些。” 马灵伸了个懒腰,心里为着不能随着前去襄阳而有些遗憾,但他也知事情的轻重缓急,并无什么怨言。 陈赟与潘忠则是笑了下,跟着众人一起回转,阳光洒下,众人的身影被拖的老长。 至此,梁山众人分为两路,各自踏上新的路途。 …… 当梁山的人马在汝州启程时,远在水泊的阮小五接上了几个忻州来的男女,秉着最近水军的规矩,将人带上了山,本来是想交给负责安排新人的宋万了事,却没想到这一行人非要见主事之人,宋万也是好心,当下将情况报了上去,请乔冽与卞祥过来一趟。 乔冽同卞祥来时,这伙人正站在宽敞的厅堂中不少人表情拘谨,只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子正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对这摆满兵刃的屋子感到好奇。 “听说兄弟伱想找我们?却不知如何称呼?” 温和的声音传来,朱贵白胖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回头看到一个道人与一个彪形壮汉走入这临时的接待大厅,连忙冲着卞祥下拜道:“小人朱贵,见过吕寨主。” 卞祥与乔冽相互看了一眼,一齐让开他下拜的方向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朱贵不由一头雾水,连忙道:“不知小人可说错了什么,何以如此发笑?” “哥哥可不在山寨中,这位是我梁山头领卞祥。”乔冽呵呵一笑,抖了下袖子抱拳道:“贫道乔冽,见过朱贵兄弟。” “原来恁地。”朱贵面色如常的站起来,挠了挠头道:“那不知吕寨主何时回来?” 卞祥摇摇头粗声粗气的道:“遮莫要过一段时日,不过如今山寨事宜由俺和乔冽兄弟一起主持,你若有甚事可以和我二人说。” “卞祥兄弟说的不错。”乔冽见朱贵脸上还是有些踌躇,不由开口道:“此间事贫道与卞祥兄弟大都能够做主,不知朱贵兄弟有何要事?” 朱贵想了想,开口道:“朱贵原是开酒店的生意人,因杀了人才跑来贵寨落草。” 抬头看乔冽二人并无不耐之色,继续道:“小人上山前在水泊四周瞧看了一番,发现山寨并无探听消息之所,是以小人想要毛遂自荐,在水泊边开一酒店替山寨在外打听消息接引人员,未知可否?” 乔冽与卞祥对视一眼,眼神皆是一亮,乔冽转头问道:“兄弟是如何想到要做此事的?” 朱贵闻言一笑,脸上表情甚是坦荡:“这一来小人乃是生意人,并不愿提刀子与人打打杀杀,虽是杀了人,却也是一时无奈之举。这二来还是因着小人乃是生意人,做这些乃是老本行,也不会太过惹眼。” “好!”乔冽一点头道:“此事我二人可以应承下来,现在就将酒店建起来,待哥哥回来后自会对其禀明此事。” 卞祥也在一旁抚掌大笑道:“此前乔冽兄弟就想在山下开个店已收集往来信息,朱贵兄弟之言却是和我等不谋而合啊。” “多谢二位头领。”朱贵闻言大喜,乔冽这番话可谓是给了他一定心丸,免去了将来上战场做填旋的命运。 卞祥挥了挥手:“哈哈哈,今后都是一家弟兄,何必谢来谢去的。” 朱贵也没多说,只是对着二人拱手道谢,嘴里不断念叨着:“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后面跟着朱贵来此的男女见了,一个个松弛下来紧绷的那根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当下乔冽找来费珍、薛灿,对着堪舆图研究一番,让其二人组织人手在李家道口建个酒店,以便朱贵在此勾当。 二人自是毫无二话,连忙领着人手下山搭建店铺不提。 乔冽与卞祥则是兴致勃勃的拉着朱贵去一旁吃酒详谈,顺便将阮小二这个水军的主心骨找来一同商议,三人就在酒桌上将如何配合行事定了下来。 是日,卞祥以新店将要开张的名义找了山上的头领过来,众人一起吃酒到半夜,也算是都和朱贵混了个脸熟,让这外表冷静,实则内心有些彷徨的男人心为止一静。 这梁山,似是与江湖上传的其余山寨有些不同,不过,倒也不错! …… 天光从云间垂下,时而被吹动的云朵遮蔽,时而又再次显现万丈光芒,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石碑村依然如往常般宁静,村子的道路上偶有看门犬摇着尾巴跑过,随后孩童带着笑声追了上去,有村民在外侍弄不多的田地,也有人在家中院子里编织着竹筐竹笼,三五个妇女相约好,端着盆装着脏衣裳,带着捣衣杵,说笑着往溪边而去。 牛皋背着弓箭,拎着刚刚猎得的野鸡、野兔走进村来,让过疯跑而过的小人儿,带着一副笑容走入家中。 “良人,俺回来了。” 牛皋推开院子喊了一声,随即主屋的门打开,牛氏夫人走出来道:“回来了,打了不少东西。” “通儿呢?”牛皋看了看自家夫人身后,没见到那顽皮的猴崽子。 “出去疯了,和他说了傍晚回来。”顺手从牛皋手中接过猎物,牛氏夫人往后厨走去:“你先进屋去看看娘吧,也不知现下睡了没有。今日气色好了不少,只身子还有些虚。” “哎。” 牛皋应了一声,看着自家夫人开始起火烧水,抓了抓头,转身搬了些柴火过来放了,随即净了手,走入屋内。 与前几日不同,此时的主屋飘着一股子药味儿,牛皋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却见母亲已是睡了过去,抬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随即坐了下来,待看自家老娘睡的安稳,短时间没有醒来的样子,不由又起身轻轻走了出去去往后厨。 “怎地出来了?” “娘睡着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俺来帮帮忙。” “哦,那你来弄这野鸡。” 夫妻俩小声的说着话,牛皋手上也没闲着,看水烧的滚了,就着热水将野鸡的毛拔了,随后又将兔子剥了皮,期间听着夫人絮叨着邻家的长短,间或附和一声,两人相处倒也和谐。 “牛小子,牛小子在家不?” 屋外传来一声有些焦急的叫喊,牛皋听了放下手中的菜刀对牛夫人道:“俺出去看看。” 说着,拿起块布擦着手走了出来,见是一中年男子正满脸急切的站在篱笆外,不由往门口走道:“三叔来了,快进来。” “哎呀!进什么啊!”三叔焦躁的抖了抖手:“快,你快收拾一下走。” “不是。三叔,什么事?如何就叫俺走?”牛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的看着对方。 “来不及了。”三叔面色焦急,抓着篱笆朝牛皋探着身子道:“适才雀哥儿让亲信人来告诉我,州里说你通匪杀死了厢兵都指挥使,已是下了海捕文书,现今正有缉捕司的都头带人前来捉你,说是捉了定会秋后问斩,让你赶快离开。” “啊?这,俺何时……”牛皋吃了一惊,刚想说什么,猛然想起前两日去城里抓药路上发生之事,顿时心中暗暗叫苦,那却又不是他的错。 “三叔,您说的可是真的?”里面听到声音的牛夫人走了出来,手上的水渍都没来得及擦,沥沥拉拉的朝地上滴落着。 “俺何至于在这事上消遣你俩,快些吧,等等来不及了。”三叔面色急躁,频频回头朝村口张望,生怕见着前来缉拿的军士。 牛皋脖子一梗,瞪着大眼道:“俺不走,俺又没杀人,杀他的是两个贼人,俺只不过与他们说了两句话罢了。” “糊涂。”三叔急的跺脚:“死的是个大官儿,官府如何会听你这一套,不是你也是你了。” 牛皋听得心中一慌,牛氏夫人也道:“三叔说的没错,良人赶紧走。” “俺走了,你和娘还有通儿怎办?”牛皋皱起眉头。 牛夫人也是硬气,取了弓箭扔了过来,又跑去屋内拿了个黑布包裹的物什递给牛皋道:“家里你不用操心,有奴家操持,你先出去避一避,待风头过了再来接我等就是。” 三叔也在一旁道:“村里人却不是死的,帮衬着你家还是能做的。” 牛皋伸手接了,狠狠一点头:“中,恁地说,辛苦良人持家。” 又冲着三叔一礼道:“家里拜托三叔了。” 三叔点点头:“理会的,无须挂怀,赶快走。” 牛皋不敢多待,连忙开了门走出去,朝着村子后方匆匆跑去。 “三叔,他……可会有事?” 到底是夫妻,牛夫人适才虽然说的利索,心里仍是牵挂着。 三叔心中也知,口中却道:“放宽心,牛小子的能耐你还不知?想在山里抓到他,那是做梦。” 牛夫人这才松口气,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朝着天空暗暗祷告。 也没多久的功夫,一队缉捕司的军士进入了石碑村,随即问了牛家所在,入内搜索一番,闹的鸡飞狗跳,却是没找见人,又询问了一旁的村人却是一问三不知。 那领头的都头也不是个傻的,眼见石碑村人戒备的看着他们,又是什么都推说不知道,如何还不知这伙人是在包庇那牛皋?只是无奈何,这人犯不在他们也没甚能做的,只好薅了些鸡鸭活物带着,算是没白来一趟。 不提这石碑村之事,单说牛皋一路出了村跑入林中,左拐右转的跑出老远一段路,心中一面犯愁到底去哪,一面暗骂两个贼人端的害人不浅,如今闪的俺老牛有家没法回。 牛皋越想越气,嘴里不由骂出了声音:“叵耐两个龟孙儿害俺至此,要是找到他们,俺非要……” 脚步猛地停住,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呢喃出声:“对啊,京东水泊梁山……俺找到你们了。” 黑壮的汉子怒气冲冲,重新上路。 …… 河北,威胜军,沁源县。 池方拎着一坛酒,另一手托着一包酱肉,兴冲冲的穿街越巷,来到一破旧民宅前拍响大门。 吱嘎—— 房门在一阵声响中打开,露出一男人的方脸来,但见他生的大眼高鼻梁,脸色蜡黄,下巴处留着一圈短须,看起来黑硬的厉害 “池兄,什么风把恁吹来了,快请进。” “刚运了船货去大名府,这不得了些空闲,想着到你这儿来上一趟。” 池方笑嘻嘻的走入进来,毫不见外的找地方坐了,这汉子屋里家具简陋,看出来家境并不很好,只是收拾的干净,看着也没那么糟糕。 “大名府离这可不近,偏不信你这水猴子是顺路来看我。”那汉子拿了两个碗,一屁股坐到池方对面,也不见外,自己筛了酒,从包里抓了块肉就着吃了。 “说的没错。”池方毫无愧色,本来就是特意来寻他的,没什么不能说的,凑近了头道:“山兄,我记得你常说要找个有水的地方落草,到底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那汉抬眼看了看他,抓了快肉放嘴里咀嚼着:“这如何假的了?我这里你也见了,除了这颗脑袋,我山景隆还有个甚。” 池方笑了起来:“既恁地说,小弟这里却有个去处。” “哦?”山景隆双眼一亮:“哪里?” “附耳过来。” 池方放了酒碗,见山景隆脑袋凑过来,不由身子前倾。 屋内飘着淡淡的酒肉响起,有人窃窃私语,不敢公然言之。 鼠家的千金要出来了,(⊙o⊙)…照顾孕妇就挺累,接下来估计会被榨干-_-|| (本章完) 第113章 有贼从海来 第113章 有贼从海来 唐白河,由白河和唐河交汇而闻名,二者一在邓州、一在唐州,却一齐汇聚于襄阳,只行船的人喜叫这汇口做两河口。 吕布一行人从鲁山县一路南下就到了邓州地界,也是縻貹这段路比较熟悉,连着避开几个岔道,带着众人径直到了白河渡口。 “似是人不少,如此可有船家搭乘?” 阮小七四处张望一番,抓了抓脑袋。 此时这里也是人声鼎沸,数艘运船停靠在此一队队的货商则是忙着往上或是往下搬运货物,从此处往南可去往荆湖北路,往西可去河南府经襄阳可转唐州或随州,乃是荆湖、淮西商人首选的水运路线。 “自是有的。”邓飞转眼看看这热闹景象,笑着对众人道:“往昔俺就是在此甩开的柳元兄弟的追击。” “这却是不知道,邓飞哥哥如何甩开的?”阮小七笑着问了句。 邓飞挠了挠头:“那时候天黑,柳元兄弟追的急,俺就找了个船潜了上去躲进货堆里,等那船到地方了俺才知道竟是又回了襄阳。” “哈哈哈,那邓飞哥哥没被官府捉了去?” 邓飞苦笑一声:“俺怕被捉,醒了后混进苦力里,在码头扛了一天包,晚上才找到机会潜上别的船跑了。” 众人哄堂大笑,就连吕布也是忍俊不禁,这真不知该说是他幸运好还是倒霉好。 不过说笑归说笑,这正事还是要办,当下吕布让几个跟着的喽啰去找船,他们几个不是长相凶恶,就是背着海捕文书,着实不方便出面。 縻貹看着河边卖茶的铺子指了一下道:“哥哥,我等去那茶肆坐一下吧。” 吕布等人看去,见是个简易的所在,一共有八张桌子,两张在外,六张被一灰色顶棚罩着,顶棚的腿儿是四根油亮的粗竹竿竖在那里,一个烧着火的灶台在离茶肆不远处,四个灶上烧着水,已有两个壶冒起蒸汽,一个茶博士正在忙里忙外的为客人续着茶水。 “那就去坐坐吧。” 吕布没有拒绝,大约此时正是忙碌的点儿,茶肆没有坐满,当下将马栓在拴马桩上,一行人坐了下来。 那茶博士见了几个彪形大汉进来,又带有长大的黑色袋子,心知乃是江湖人,有些惧怕的走过来:“几位……几位客官吃甚茶?” “来些泡茶。”阮小七开口道:“若有解饿的也来上些。” “哎,稍等。”那茶博士见这他说话正常心中稍松,不一会拿了茶过来,又上了两盘夹着酱菜的炊饼。 吕布等人边吃边聊着,不一时适才去询问行船的喽啰陆续回来,走进吕布等人这桌道:“掌柜的,并无船只可供我等如此多人搭乘。” “此地恁地多船,竟是一艘也无?”阮小七吃惊不小。 “七爷,确实没有。” 阮小七还待说些什么,就听一旁有人嚷嚷一句:“直娘贼,如此多船竟没个能搭乘的,岂不是欺负人?” …… 晴朗的天光下,四骑快马从官道上跑过,当先一人皮肤晒的黝黑,脸上的胡须乱糟糟的显得油腻,满头的乱发随意的用绳子扎着披散下来,望之犹如野人一般,此人名叫危昭德,有个诨号覆海蛟,祖籍上宛人氏,在海上做盗贼已经数年。 “哥哥,你这路对吗?别又向前次那样偏了开去。” “偏不偏的不打紧,哥哥,咱能找个地方歇息下吗?小弟这大胯磨得实在疼痛。” 身后两个同样不修边幅的壮汉冲着前面的危昭德叫苦,其中一人还不停地分开腿,又因为马匹的颠簸合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难以言说起来。 “呸。”危昭德回头等了露着苦相的几人一眼:“就你们事多,上了岸就入娘的没消停过。” “哥哥,这陆上和海上不一样啊,您要是带咱们回海上,您看我叫苦不叫。” “就是啊,哥哥,在船上俺姓韩的要是叫一声苦就是小姐养的。” 最后一光头大汉也附和起来,他等三人却都是这危昭德的海盗同伙,一名张经祖,一名刘悌,一名韩凯。 “得得得,叫你们在海上等着不听,都莫嚷嚷了,前面就是白河渡口,且忍忍,去那里再行歇息。” 危昭德被吵的心烦,只得开口回应,全然不提众人本来目的就是那渡口。 那三个莽汉欢呼一声,打起精神跟着危昭德朝那渡口飞奔而去,心心念念就想着去了渡口找搜船上了方才自在。 这路途并不遥远,不一时,四人就来到了白石渡,看着河上来往的运船,三个大汉两眼带有喜色,只是转了一圈下来却都是货满,无法携人同行。 四人无奈,这一路下来又跑的疲乏,见远处有茶肆,危昭德当先走了过去,其余三人牵着马跟在他后面。 只坐定后那光头韩凯却是越想越气,不由一拍大腿骂道:“直娘贼,如此多鸟船竟没个能搭乘的,岂不是欺负人?” 那边阮小七听了转头看了他们四人一眼,回头道:“看来那几个也是没找到船的。”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没想那边心气儿不顺,听什么都觉刺耳,当下一拍桌子道:“兀那汉子,伱放甚鸟屁,爷爷找没找着船干你鸟事!” 阮小七眉头一挑,转身看着他们四人冷笑:“哪儿来的撮鸟找你家七爷讨野火吃,敢是你娘没夹紧裤裆把你给放出来了?” 适才骂人的乃是张经祖,此时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个腌臜厮,敢是讨死不成?” 邓飞双眼一瞪就要开口,没想到这边恼了縻貹,也是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来,看你縻爷爷怎生教你做人。” 邓飞见縻胜起来,也就不做声。 一旁缩在旁边的茶博士心中叫苦,暗道碰上这江湖人士果是倒霉,这打烂了东西怎生是处? 那张经祖如何受得了激?当下转过桌子就要过来,縻貹见了先自出来,迎着他走了过去。 一旁吕布与危昭德两个带头的却都是没有言语,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二人,吕布甚至拿起了茶碗慢慢饮了一口。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大汉已是靠近彼此,看体型身高两人却是相仿。那张经祖一拳打向縻貹脸盘,却被这黑熊一把攥住拳头往前一带,张经祖站立不稳,被縻貹巨力往前扯得一个踉跄,这黑大汉飞起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好贼子!” “直娘贼!” 刘悌、韩凯见张经祖如此轻易被人打败纷纷吃了一惊,同时拍桌子站了起来,踢翻凳子就要前来同縻貹厮打。 縻貹千军万马尚且不怕,如何怕他二人,当下快步上前,趁二人尚未合围自己,先是一脚踹在刘悌腹部将人踹到,然后侧身让过危昭德扔来的茶碗。 “乓啷”的碎响声中,韩凯已是接近过来,飞起一脚抽向縻貹背部,却不想这黑大汉虽长得雄壮高大,反应却是一等一的快,当下身子一侧,双手交叉挡住那腿,脚下不停只是对着韩凯脚踝一踹,这人啊的一声已是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捂着脚踝。 “好打!”危昭德面色难看的看着縻貹一人放翻己方三人,自忖就是自己在陆上对上他三个也无法胜的如此迅速,只嘴硬道:“若是在水里,爷爷们定叫你求饶都求不得。” 縻貹还未答话,后边阮小七怪笑一声:“兀那汉子,说的好似他人不会水一般,敢和七爷比比吗?” 危昭德只觉一股火气从丹田直冲脑门儿,一拍桌子,戟指阮小七道:“比就比,怕你不成?划下道来!” 縻貹摸摸头,看此处已是没自己的事,走回来坐下。 阮小七转头看了看吕布道:“哥哥,小弟去教训他一下。” “一切小心。”吕布自是不会反对,只是叮嘱一句,瞥了眼地上的三人,自顾自的喝茶。 阮小七得了吕布同意,当下振奋精神,站起来道:“你既也是水里的汉子,咱们也不玩儿闭气、潜伏那些虚的。” 看危昭德点了下头道:“你与俺们也不是非要分个生死的,因此兵刃不许带下水。” 危昭德思量一下,此次回来他还有事要做,犯不上在此背上人命官司,点头道:“是这个理儿,我此次上岸却也不是要找人厮杀的。” 吕布、縻貹眉头一挑,互视一眼,那边阮小七嘴角露出丝笑容道:“恁地便好,俺们只比捉鱼,谁人捉上来的鱼大,谁便算赢,如何?” 危昭德连想也没想:“依你。” 随即冷笑道:“只有一节,赢怎么说,输怎么说。” 阮小七一时没想好,那危昭德看出他没甚主意,直接道:“输了,你和那大个子过来磕头认错。” 阮小七冷笑一声:“你等输了怎说?” “俺怎么可能输?”危昭德一仰脖子:“要是你侥幸赢了,俺给你们磕头。” “哥哥……” 张经祖三人叫了一声,被危昭德一挥手打断。 当下两人走向岸边,吕布等人留了喽啰看守马匹,自己带着邓飞、縻貹跟着走向河边,那边张经祖三人已是缓过气来,见自家哥哥要同人比试,自是也跟在后面。 有那好事之徒知道两伙人要比试的信儿,自是围拢过来,不一时就形成一个半圈,将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此时虽是春季,这水下却要比水上来的寒冷,危昭德与阮小七二人吃了些许热食,又活动一下,脱掉身上衣服。 但见阮小七浑身肌肉铜浇铁铸一般,只一身黑点交加,好似满身斑点的瓢虫,另一个同是肌肉棱角分明,却被阳光晒的一身古铜色肌肤。二人岸边站定,对视一眼,同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但见两道水溅起,随即一圈圈涟漪荡开、消失,河面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这初始尚能看到两个赤条条的身影在水下打转,随着一个深潜,众人便失去了二人的影子,只是干看着水面有些焦急。 有那好赌的汉子两眼一转,当即拍了拍手,口中喊道:“来来来,下注了,看谁人能赢,赢了统统赔一成的本钱,若两人有一人空手上来,则庄家通杀,最高下注百文,最低十文。” 众人听了他这话也只是一笑,知他这是弄个乐子,有人不好赌,就没去理他,有那好这个的,则是两眼放光的上前去压,也有觉得庄家通杀条件苛刻的路人在那犹豫,终是没有上前下注。 “俺买俺哥哥赢!” 张经祖等人对这自是感兴趣,海盗生活说刺激是真刺激,说乏味也乏味,闲着无事自是愿意赌上两手,因此听了有人开庄,纷纷拿出钱财去买危昭德赢。 “俺也来,买俺兄弟赢。”邓飞也是个闲不住的,打散了头发,遮住了前脸儿,走过去放下百文钱买了阮小七胜。 縻貹也是来了兴趣,上前买了一注阮小七,吕布则是站那拿着茶碗喝着茶,没去参与。 也就是下注的人渐渐减少之时,有人喊了句:“快看,有人要上来了。” 那坐庄的汉子急忙停止下注,众人一齐看向河面,之间河水一侧一阵翻滚,随即危昭德那黝黑的脸庞露出水面。 “哥哥上来了。” 话音刚落,危昭德已是从水里上得岸来,正一手掐着鱼鳃,一手搂着鱼身的抱着一条活鱼,那鱼自是不甘被人捉住,正在剧烈挣扎着。 “俺上来了。” 将鱼往地上一摔,那鱼晕乎乎的随即就不动了,偶尔挺动下身体表明还活着。 张经祖三人还未来得及上前与危昭德说话,就听后方出水声再次响起,一身黑点的阮小七也自蹦出水面,怀里照样也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光用眼看却分不出到底是哪一条更大。 “快,称,拿称。” 有好事的搬了称来,当即就要将两条鱼过称。 “三十一斤六两!” 韩凯哈哈一乐:“却是条大鱼,哥哥当赢定了。” 那边又取了阮小七的鱼过来,称重之人凑近仔细看了看:“三十二斤一两!” 张经祖面色一变:“不可能!” 大闺女出生,噢耶~ (本章完) 第114章 豫山贼 第114章 豫山贼 称是准的,张经祖查了数遍才不情不愿的确定了这个让人恼火的实情,当下众人也不愿被围观,一同离了河口,去往茶肆内。 “如今怎说。” 阮小七拿布擦了身体,将衣服穿了,站那里冲着危昭德扬了扬头。 “哼!”危昭德脸色难看,死死盯着阮小七半晌,艰难开口道:“却是俺输了。” “哥哥……” “闭嘴!” 张经祖三人想说些什么,却被危昭德大喝一声打断。 可怜一旁的茶博士见此情况想走,却又舍不得摊子,只好连忙转过身去,心中不断骂着这两伙江湖人的祖宗十八代,暗自祈祷莫要在此打起来。 “愿赌服输!” 危昭德一字一顿的说着走过来,脸上犹豫半晌,狠色一现就要跪下去。 “算了。” 吕布坐在左近,一把拉住了危昭德:“本就没甚事,此时打也打过,比也比过,就算了。” 危昭德沉声道:“俺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说磕头就不会只下跪。” 嘴上说着,一边气沉丹田想要跪下去,只任凭他如何使力,吕布那只手就好似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不由看了吕布一眼,这才发现是个相貌英挺的公子:“好力气!不知如何称呼?” 邓飞看吕布要开口,知他从来都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做派,只如今不比从前,刚在汝州杀了个兵马都监,深怕他那名字传到这边惹出事来,连忙将话茬接过来:“可是合字上的排琴?莫升点,倒埝来的双口蔓儿的总架杆。” 危昭德惊讶的看了吕布一眼,也不再往下跪,站起来道:“合字上的排琴,却是俺招子昏了,俺们俱是吃飘子钱的老合,此次回去找俺戗儿的戗。” 吕布听得迷糊,不过见危昭德面上松懈了下来,也便不以为意,重新坐正身子,示意危昭德坐下。 一旁阮小七也是迷糊的很,脸上挂着假笑,凑到縻貹旁边小声道:“縻貹兄弟,他们刚才说啥呢?” 縻貹用粗大的手指扣了扣脑门儿,小声回他:“邓飞哥哥,是在问他是不是绿林的汉子,让他别声张,说咱们是东边过来的,哥哥姓吕乃是我等一伙人的首领。” 阮小七“哦”了一声:“那……那人说的甚?” 縻貹见危昭德去搬凳子过来,小声说着:“那人说是绿林的兄弟,眼瞎没看出是同道,他们都是水上勾当的,今次回去找他大爹爹。” 阮小七做恍然大悟状,叹气道:“恁地麻烦,这般说话一点不爽快。” 邓飞在旁听着,笑着插嘴道:“恁地说话隐蔽,旁人不定能听懂,最重要是哥哥的名字莫露了。” 吕布眉头一皱:“却是为何?” “遮莫是汝州吧?”縻貹看了眼其他桌的人,见无人注意,低声说:“哥哥此时名字不知是否传遍了这里,当要小心。” 吕布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见三人都面带警惕的四下看着,心头一叹,闭嘴不说了。 “各位好汉。”危昭德留张经祖三人在外面坐着,自搬了凳子过来:“适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不打不相识。”吕布看了眼危昭德,他是深知阮小七的本事,这人虽是输了,却也输的不多,水下的本事二人可以说是半斤对八两。 阮小七哈哈一笑:“哥哥说的是,如今你与俺却不是认识了吗?” 危昭德也是一咧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各位豪气,俺也不能揪着这点儿事不放。” 一伙人笑了一下,阮小七开口道:“适才听各位也是找船没找到,却不知各位去哪?” 危昭德自从知道是绿林同道后,许是海上漂的久了见人少,对这伙人反倒是有了些亲近之感,闻言也不掖着藏着:“俺们是要去襄阳附近,各位看意思也是找船出行的,不知是往哪儿去?” “巧了。”邓飞抚掌大笑道:“俺们也是要去襄阳,不如结伴而行?” 危昭德也是爽快:“正觉路上无趣,如此甚好。” 当下两伙人并了桌子,阮小七与刘悌嚷嚷着弄些吃食儿过来,随即就在河边将两条鱼给剖开洗干净,借了茶肆的灶台做了。 两条鱼看着挺大,被近二十个汉子一分却又显得有些不够,不过好在众人也没想着正经吃饭,胡乱塞了几口,歇息一下随即一同启程离开渡口往南而去。 他们这一行人也不能光拼命打马奔跑,就算人吃的消,马还受不了,更何况四个海里上岸的汉子尚不能长时间的骑乘,只好跑一段,走一会儿,因着人多倒也不寂寞。 …… 却说南阳县附近有两个强人,一名刘敏,原是一富户公子哥,因在考场揭露同窗舞弊,哪知那人家里与官场中人有纠葛,反被诬告打出考场永不录用,因此愤而落草,也因他颇有谋略,邓州的贼人皆称其为“刘智伯”。 一人叫寇烕,常做道士打扮,因貌相丑恶,又惯用妖火做法,常被人污蔑烧人致死,因是被唤做“毒焰鬼王”,也因着这谣言传的多了,官府不问详情的通缉了他,若不是寇烕那手喷火之术独特,早已入狱多时。 这两人占住了附近的豫山聚集了三五百喽啰,在此打家劫舍,南阳县每想剿灭他等,却都被那刘敏与寇烕杀退,一时间官军无人能治。 这日也是赶巧,那在山上望风的喽啰远远往见山下有近二十骑从北边而来,偏偏并未打马快行,只是骑着马沿途走动,连忙跑回山寨,找上刘敏:“寨主,下面有肥羊,不到二十人,皆是骑着马在那缓步前行。” “果真?” 刘敏二十余岁,长得温文尔雅,一身书生打扮,闻听此言蹭的站起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这邓州之地少马,他一直想要组建一支马军而不可得,如今这山下来了二十多骑马的,可不就是老天帮忙,让他得偿所愿。 喽啰笑着道:“俺还能说假话蒙您不成?” 刘敏一点头:“快,通知二当家的准备一下,咱们去劫了那些马匹。” 那喽啰答应一声连忙出去通知寇烕,刘敏则是点起寨兵等着他来。 不多时,寇烕穿着一身干净的道袍背着斩邪剑匆匆赶来,但见此人臼头深目,眼白多而黑瞳少,一头长发枯黄卷曲,无怪他人唤他“鬼王。” “哥哥,贫道来迟了。” 寇烕走来匆匆一个稽首,不说外形,这人声音也甚是沙哑难听。 只刘敏似是全没感受到一般,走近了搂着他肩膀道:“下面有帮人骑着马来,愚兄意,在老地方劫了他们,一会儿兄弟你领兵埋伏在后面,见我前面信号便在后方堵住他等,切记不要伤了马匹,那都是咱们得财富。” 寇烕一点头:“理会的,哥哥放心。” 刘敏重重拍了他两下,二人当下带着一众喽啰朝山下行去,待得到了一个岔路口,刘敏带着大半人走一条路,寇烕带着另一伙人走的另一边。 晴空白云如絮,阳光下,两队人马正一前一后要将一伙马队包围、堵住。 …… 蹄声轻缓,两旁满是丛林的道路上,吕布一行人正分成几部分在朝着前面缓缓走着。 最前面是吕布、邓飞与危昭德三人,正随口聊着彼此的经历,吕布对草原的认识以及危昭德对海的见解直让双方暗道开了眼界,也有邓飞时不时的讲讲江湖所见所闻,一时间倒也聊的畅快。 后面韩凯、张经祖正围着縻貹与阮小七七嘴八舌的吹着牛,一会儿说海上风急浪高,差点儿沉了船,一会儿说起白沙,直骂小而皮粗,有同伙吃了一整条上吐下泻虚脱了好几天。听得两个没去过海上的汉子心驰神往,尤其阮小七那心都要朝着海上飞去。 在这伙人往后则是一众护卫的喽啰,只刘悌一人坠在最后,却是他保护没做到位,那双腿实是不堪摩擦,大腿内侧与小腿肚都破了皮,被旁人用布裹了,虽然勉强也能骑马,却是实在难受的紧。 “吕兄,听你们这样说,这济水河可是好地方,俺们在沿海勾当的时候也遇上过从青州出来的海船,将来若是伱等要行海路,可以来找俺危昭德,绝对帮你安排的妥当。”这黝黑的汉子将胸膛拍的山响,眼里满是真诚。 吕布心中一动,思忖一下开口道:“这大宋在海上如何?” 危昭德轻蔑一笑:“不比这禁军强多少,都是软骨头。” “禁军吗?”吕布抬头看了眼天空,嘴角勾起:“某还未与这禁军战过,真想看看是甚样人。” “哈哈哈哈,吕兄豪气。”危昭德大笑道:“就凭吕兄在汝州的作为,遮莫也是快了。” 邓飞笑着接话:“若是与禁军起了冲突,到时危兄也可来我梁山一观。” 危昭德一笑:“一言为……” 这话还未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衣衫的匪兵从一旁树林涌了出来,刘敏不擅武力,远远站在最后被一群喽啰护着。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一站在前方体型高大魁梧的小头目大声喊着,却是刘敏说这话没有气势,几次三番下来都闹出笑话,无奈,只得找的一身材魁梧的来说。 吕布等人如何怕这个,皆是冷笑着看着他等表演,伸手拿了布袋掏出兵器。 刘敏觉得不对劲,面前这伙人一点惊慌也无,反而一个个目露凶光的看着他等,不由暗道:别是碰上狠人了。 他这边正转着脑筋,吕布等人则是正准备冲开这伙乌合之众,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听后面“啊呀”一声,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一群人连忙回头去看,却见当头一个丑道人带着又一伙匪人从后方冲了出来,刘悌这个倒霉催的没反应过来,竟被人用套索给拉下马来,此时正有两人拿刀比着他脖子。 “都给贫道待着别动!” 寇烕大吼一声,一张丑脸尽显狰狞,“呛啷”一声斩邪剑出窍,恶狠狠的瞪视着众人。 危昭德大惊,一勒坐骑转过脸用刀指着寇烕:“直娘贼!腌臜鸟厮安敢欺辱我等!快放了俺兄弟,不然踏平你等鸟寨!” 寇烕冷笑一声:“你若不顾这人性命,尽管放马过来。” 危昭德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咬牙切齿的看着寇烕等人。 “贫道再说一次,放下兵刃!” 寇烕反瞪着危昭德,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甚是渗人。 危昭德咬一咬牙,手中泼风刀就要放下,就听身后传来“呛”的一声响,急忙转头望去,就见吕布当先将方天画戟插在了地上。 危昭德转过头来心下一叹,这吕兄倒是义气,只这般心软如何能做的一寨之主,却不是要害苦下面的兄弟? 他却是没看见吕布冲着一旁邓飞使了个眼色。 邓飞跟着吕布时日最久,自是了解自家哥哥的意思,当下一扬手中枪,大声道:“俺们放下兵刃,你等若是将俺们杀了又怎说?” 刘敏、寇烕等人一时都看向他:“我等也非那谋财害命之辈,只你等放下兵刃,留下马匹,自会放你等离去。” 邓飞大吼:“放屁,到时候你等翻脸俺们怎办?任你们宰割不成?” 刘敏不耐,正待翻脸恐吓邓飞一番。 那边厢吕布陡然抽出弓来,引弓搭箭,一个回头望月,口中只一声:“着!” 就见两支箭矢似是同时射出,“噗”的一声射入那俩看守刘悌的喽啰喉中。 那俩人倒退一步,口中溢血,再也无力看住刘悌,身子一仰往后就倒,显是不活了。 刘悌也是机灵,趁此机会一个翻滚脱离出来,连忙逃到梁山喽啰近前。 此时那帮豫山贼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拽起手中绳索想要将刘悌拉回,却不妨梁山喽啰反应极快,手中朴刀一挥已是斩断绳索。 “多谢吕兄!” 危昭德见刘悌脱险不由大喜,连忙喊了一声,就要冲向寇烕,却听耳中马蹄声响,回头看时,就见高大的身影绰戟而出,一路残肢飞起,血浪翻滚,前方,正是刘敏惊惧的面孔。 赤驹冲阵,画戟无双! 咳咳……那个,忍不住还是用了点春典,然后发现味儿不太对,不过宋朝的春典没查到,要是反对的人多,那就当是写最后一次吧。。。。。。 另,查了下,宋朝曾祖父为“公公”祖父为“翁翁”或“大爹爹” (本章完) 第115章 名声 第115章 名声 “牛鼻子受死!” 熟悉的声线。 危昭德急忙回头看去,却不料自己一犹豫的当口儿,张经祖已经纵马而出,手中长刀正劈头盖脸的朝着寇烕斩去。 那道人显是久经战阵的,也不惊慌,就见他深吸气胸膛鼓胀,腮帮鼓起,抬手往嘴上一抹一放,另一手中斩邪剑上不知何时串着一张燃烧的黄纸符箓,竖起剑对准冲来的张经祖猛的一喷。 呼—— 一团带有蓝色的深红焰火从口中喷出,在空中暴涨成半人多高的火团朝着张经祖笼罩而去,炽烈的火焰带着毛发烧焦的味道充斥在场人的眼睛与鼻端。 “兄弟!”“经祖!” 危昭德、韩凯与刘悌大惊失色,不由失声大叫,生怕那火焰过后看到的是一具焦尸。 “此乃神威啊……” 邓飞、阮小七与縻貹感受到身后有异动,不由齐齐回过头去,就见着这一幕,不由俱是目瞪口呆,口中喃喃自语。 “直娘贼……” 张经祖没死,正趴在地上抬着头,目瞪口呆的看那被烧的露出焦黑头骨的战马,适才寇烕吸气的那一刻他就警觉的从战马上滚了下来。 他做海贼有五六年了,去过不少地方,曾见过天竺的海贼玩过这一手口中喷火,虽然那天竺人手中拿的是一火把,而寇烕手中只是一把燃着符箓的破邪剑,可他却不敢赌,如今这份谨慎倒是救了他一命。 “莫动!” 寇烕一把破邪剑仍是寒光闪闪,此时不知何时来到张经祖身旁,正将剑搁在他的脖子旁,那锋锐中带着一丝寒凉的触感登时让张经祖僵在当场。 寇烕一张丑脸抬起看向面色难看的众人,刚要露出笑容登时也僵住了。 那边,火红色的战马缓步踏来,马上除了那射箭的男人,马背上还多了一个人——豫山寨寨主刘敏。 “放开我家哥哥。”寇烕伸手一指。 “莫要乱动。”吕布单手压着刘敏的背部,画戟微微抬起,锋利的戟刃正正搁在其咽喉上:“把剑扔了,人放回来。” “你……” 寇烕方自说出一个字,就见那画戟微微朝上一抬,一道红印在刘敏脖间出现,几许鲜血顺着画戟森白的戟耳流了下来。 刘敏亡魂大冒,拼命的扬起头,脖子伸的笔直,那抹伤口因拉扯越发显眼。 呛啷—— 破邪剑落地,寇烕兀自焦急的道:“剑放下了,莫要为难我家哥哥。” 张经祖缓缓喘了口气,连忙起身跑回危昭德身旁站定。 韩侃见他回来,眉头一挑,打量了一番:“没事?” “没死!”张经祖瞪他一眼,狠狠喘了两口气:“直娘贼!若不是闪的快,差点变成烤鱼,这丑道士真邪门儿。” 吕布瞥了眼回来的张经祖,方将画戟从刘敏脖子下移开。 已是汗流浃背的刘敏顿时出了口气,松懈下来,只歪着头斜朝上看着:“今次是我等败了,只希望各位好汉留下个字号,好让我们兄弟知道败于何人之手。” 吕布斜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京东水泊梁山,吕布。” “吕布?那个杀汝州兵马都监的吕布?”却没想到这名号一报,刘敏立时换上一副兴奋的嘴脸:“可是年前在辽国杀死辽国将军,河北杀死大盗李勉的那个?” 都说江湖是面漏风的墙,吕布也没想到自家名声传的这般快,这邓州地界也有了自己的传闻。 “没有第二个吕布的话,那就是某了。” “哎呀,我的哥,没想到是您在此,早知是您在,说什么小弟也不敢动手。” 刘敏听了吕布的话连忙嚷嚷着,手舞足蹈的差点儿从马背上跌下去。 吕布见状想了一下,伸手将他从马背上放下去,能捉他一次,便能捉他两次。 刘敏一落地,立马下拜道:“小弟刘敏,自从闻知兄长在辽国杀了知名辽将,于汝州杀死兵马都监便一直心慕之,只恨缘分浅薄,不能拜识尊颜。今日老天相助使我与兄长相逢,却不是天大的缘分?真乃是称心满意,冒犯之处请贤兄责罚。” 吕布回头看了眼其他人,见众人也是怔愣的表情,又回过头对着刘敏道:“某与你面都未见过,如何这般敬某?” 那边寇烕见此也是连忙跪下:“贫道与哥哥二人被宋官儿坑害的苦,前些时日闻听仁兄在北方纵横,又在京东杀败官军,汝州阵斩都监,是以心中畅快至极,万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得见真容,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那边韩凯、张经祖看了此事抓了抓脑袋朝着危昭德看去,刘悌也在他身边,退后一步小声问道:“哥哥,怎办?就这么吃个哑巴亏?” 危昭德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夹了嘴,安静些。只烧了匹马,值几个钱,海上汉子的胸襟呢?” 刘悌搔搔头也不言语了。 吕布看了看伏地而跪的二人,终是下得马来,搀起刘敏道:“不知者不罪,且起来说话。” 刘敏连忙顺着吕布的力道站起来,那边寇烕也自起身走过来,縻貹看了寇烕一眼,不动声色的下马走到他侧后方站定。 刘敏在前方道:“给贤兄等人造成如此大损失,实是小弟的过错……” 危昭德、邓飞等人眼角一抽,看了眼被吕布突阵杀死的十几个喽啰与兀自还在呻吟的伤员,又看了看被烧熟的马匹。 说话还在继续:“还望贤兄给小弟一个机会,去小弟的山寨坐坐,让我二人略尽一番地主之谊。” 寇烕在旁连连点头。 吕布想了想道:“非是某驳二位的面子,我等还要去往襄阳,此时上山却是要耽误行程。” 刘敏闻言连忙道:“如此更要上去坐坐,我等山寨虽小,却也毗邻河边,藏有几艘小船,正可顺河流去往襄阳,比之陆上却要快上几份。” 吕布等人闻言心中一动,邓飞在旁劝道:“哥哥,既然如此也莫要浪费这二位兄弟的好意,不若就上山坐坐。” 危昭德也练练点头:“吕兄,这二位好汉如此盛情也是难得,不若就上去一坐。” 吕布瞥了一眼,见阮小七与縻貹也都点头赞同,也不便非唱反调,当即同意了二人的邀请。 刘敏与寇烕大喜,连忙招呼着众人往山寨而去,至于战死的喽啰则是找个地方埋了,伤员尽力救治一番,又每人给了些银钱,将这怨气压到最低。 是日,刘敏等人在豫山寨杀羊宰马,他又拿出那浑身解数,在席上妙语如珠,一时间宾主尽欢,筵席持续到五更,叫小喽罗带着众人去了房间安歇。 他自己则是醉醺醺的和寇烕去了后面的静室坐了,有小喽啰拿了醒酒汤来,被寇烕接过来挥退。 四下望了眼,寇烕关了门窗,坐到了刘敏对面道:“哥哥,你到底是何想法,可以跟贫道说说了吗?” “先等等,头有些晕。”刘敏喝的面色通红,先惯了两口醒酒汤下去,闭着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看着寇烕道:“贤弟,伱看今日那吕布如何?” “这人话不多,贫道总感觉他似是与这伙人格格不入。”寇烕皱着眉说道。 “何止格格不入。”刘敏揉了揉太阳穴:“这人应不是绿林出身,他那举动做派遮莫是将门之人才有的,与他身旁那些绿林汉子自是不相融洽。” 说的口渴又端起汤来喝了口,放下碗道:“这人举止也有些怪异……不过算了,这都是旁枝末节。只问你对这人感官如何?” 寇烕想想道:“此人言谈直来直去,没那许多弯弯绕绕,贫道是喜欢的,且看他下面兄弟对他的尊敬是发自真心,可见此人也不是那虚情假意之辈。” 刘敏打了个水嗝,开口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咱这山寨终究是太小,你我立寨已有年余,却终究还是一事无成。” “哥哥的意思是……”寇烕本就小的瞳孔又缩了一下。 “山寨成不了大寨,又没有硬把式在,光靠你我,很难对那些宋官儿造成什么威胁。”刘敏自嘲一笑:“况且要想大弄,你我一书生一道士,虽非不能,却也难是那领头的。” 寇烕的神情松了下来,看着刘敏道:“哥哥是想投那吕布?” 刘敏带着怪笑道:“如何不能?他总归杀了官府不少人,还弄死一个兵马都监不是?” 寇烕点点头:“这点贫道也是服的,然而为何是他?” 刘敏带着异样的眼神看了眼寇烕:“跟着他最是可能跟官府交手,要是其余废物,顶多也就是跟些缉捕司的杂碎打交道,如此猴年马月你我才能报复这赵宋?” 寇烕恍然:“哥哥说的是,贫道一切听哥哥安排。” 刘敏满意一点头,当下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各自回屋安歇了。 …… 无独有偶,吕布等人也没有立时入睡,那些小喽啰领了众人到了地方就径自回转,这伙人一个个都跑到吕布房间内。 “都没喝醉?倒是警醒。” 吕布见着众人进来,倒是笑了笑,这伙人适才在酒宴上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很像一回事儿,却都是装出来。 “哥哥说笑了,又不是自家,俺们哪敢放开了喝。”阮小七咧嘴笑了笑。 邓飞也点头道:“小七兄弟说的没错,只是没想到这伙人竟然没在酒菜里下药,倒是白准备了一通。” 危昭德也是奇怪:“起了偌大的冲突,这两人若是忍得下,怕是有更大的图谋。” 縻貹摸着自己下巴上硬硬的短须:“莫不是这两人是真心仰慕哥哥?” 吕布摇摇头:“莫要管他等如何,今夜轮流值夜,没药解衣睡,兵刃都放在手边,但有问题杀他个天翻地覆。” 众人皆是应声,当下找来一众跟随的梁山喽啰,分好值夜的人员,众人也不敢一人单独睡,当下縻貹与阮小七一屋,邓飞与吕布一屋,危昭德那里自然也是如此。 众人皆是一睡一醒,当夜—— 无事。 …… 天光放亮,鸡鸣阵阵,有飞鸟掠过空中,站于枝头上,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声响,婉转动听。 吕布房间内,昨夜的人再次聚集到了一起,只是一个个面色怪异,脸上带有说不尽的困惑。 “这两人究竟是何意思?”危昭德一脸的诧异,海盗讲究有仇必报,这两人的行事方法他看在眼里甚是有些憋闷,然而他人笑脸相迎,恭敬有礼,纵然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也做不出先捅刀子的事来。 “该不会是想今日等我等松懈了动手?”刘悌双手抱着胸冷冷来了一句。 邓飞也是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昨夜可比今日机会要好,这……” “这两人……莫不是真心仰慕哥哥想要投靠吧。”縻貹仍是昨晚那般想法,语气里也多了两分坚定。 “或是要在河上动手?”韩凯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 阮小七冷笑一声:“若是恁地,那可打错主意了。” “莫要想那许多了。”吕布挥了下手,站起身来:“不管有甚谋算,今日当是他等最后时机,小心应付即可。” 众人想了想,也只得如此,当下只能强压疑惑不去多猜。 如此不过一时三刻,就有豫山寨的小喽啰过来请他们前去吃早膳。 他们一伙人也是艺高人胆大,猜不出人家的想法,那就跟着安排走,终有那图穷匕见的一刻。 “各位好汉,可睡的安稳?”刘敏见了众人笑的热情,连忙起身招呼着。 “睡得不错。” “多谢刘寨主关怀,甚好。” 这伙人昨晚如何睡得自己心知肚明,只是兀自不肯坠了威风,一个个自是不住口的称赞着刘敏。 刘敏也是个人精,看这伙人中刘悌与张经祖二人有些萎靡不振,略一思索就知他等对自己二人还是有防备,当下也只是一笑,并未多言。 早餐也是比较清淡,对昨夜喝了酒的人来说,乃是最合适的,只是众人这时也没心思去注意这一细节,皆是暗自戒备的吃着东西,只吕布、縻貹与危昭德三人仍是大口吃喝,并不在意。 好容易这一顿早餐过去,放下了碗筷的众人看向刘敏和寇烕,正想着要同这二人告辞,就见两人相视一眼,起身来到吕布桌前下拜道:“兄长,我二人有一事相求,还望应允。” (本章完) 第116章 前奏(上) 第116章 前奏(上) “但说无妨。” 吕布坐在位子上看着二人点点头,没有拒绝,却是也好奇这二人能说出个什么来。 刘敏深吸一口气:“我二人如何落草,昨日席间已是说给众位好汉知道,只我刘敏也是能认清自己之人,此山寨凭我与寇烕贤弟终是不能发展成大寨。既恁地,不如早日找个有能耐的山寨加入,如此才能尽早杀几个赃官,出了心中这口恶气,是以小弟二人情愿举寨相投,绝无二心。” 吕布看了一眼縻貹,这黑大汉虽然没说对,却也相差不远,这两人还真是报了投靠的心思,只是…… “某与你二人不过初见,如何就觉得跟着某就能成事?” 刘敏闻言一笑道:“贤兄事迹小弟近日也多有耳闻,因此也特意打听了一番。能在辽国被军队围堵的情况下杀入宋国,此等武功小弟甚是佩服,就此一点,绿林里九成的人做不到。” 双眼看着紧盯着自己的吕布续道:“之后您在河北杀绿林巨寇,在京东击破官军,在这北方之地已经算是小有名望了,如今又在京西杀了汝州兵马都监,则是中原扬名,如今该是有不少人或在京东、或在京西投入您的山寨中了,小弟说的可对?” 吕布点点头:“不错,是有不少人上山。” 刘敏笑了起来:“是以小弟也愿意赌上一把,赌贤兄一直能赢下去,直至一天万事俱备。” 吕布看着刘敏有些癫狂的眼神,眼睛一眯:“若是某输了呢?” 刘敏怪异一笑:“小弟虽然不才,却也有几分急智,凭小弟的智慧,贤兄的武勇,定不会让此事出现。” 寇烕也在一旁低声道:“贫道也愿拼死助兄长一臂之力,还望兄长收纳我二人。” 吕布盯着他二人一时间没有说话,半晌,一拍桌子:“哈哈哈哈,好!” 起身道:“若这宋庭之兵都是京东、汝州那般,某虽不才,却也自信不会输与这等人。二位贤弟之请,某应了,还请与某同回梁山相聚。” 刘敏、寇烕大喜,连忙拜道:“小弟见过哥哥,蒙哥哥不弃贫贱,情愿执鞭坠镫,万死不辞。” 其余众人也是互看一眼,梁山之人在那里喜笑颜开,危昭德等四人则是松了口气,继而满脸喜色的互视一眼,这两人并入梁山,那船的事也是十拿九稳的,终是不用在骑马而行了。 当下吕布拉了二人起来,将众人一一介绍给这二人知道,二人连忙重新见礼,俱各欢喜。 危昭德见他们寒暄已闭,开口道:“吕兄,可否安排船只送我等去往襄阳?” 吕布点点头:“我等却是也要启程。” 看看刘敏:“还要辛苦兄弟准备船只,我等也是要去襄阳。” 这绰号刘智伯的强人一笑道:“此事易尔,船只就在山下,还请随我来。” 当下转身朝外就走,众人大喜,连忙跟上,不多时就到了山下河流处,但见一水湾内停着五艘不大的船只,阮小七估摸了一下,每艘船倒是可以坐上十人。 “刚好能将人都带走,只是马匹却是不能全带上,分散一下倒是可运走五匹。”刘敏回头看着众人道。 “无妨,我等不带带马匹亦可。”危昭德等海上的汉子喜笑颜开,这马匹于他等而言并非必须之物,只要能快些到地方即可。 “既恁地说,某与縻貹兄弟的马是要带的,危兄的马最好也带上,剩余两匹因着我等人数较多,厚颜也占了。”吕布见危昭德表了态,稍一思考便拍了板儿。 赤兔乃是他心尖上的肉,既然带上了,可是舍不得离开。而縻貹虽然步战也是了得,却终不及他骑马来的奢遮,自是带着马较好,危昭德这一路聊得开怀,给他带一匹无妨,剩下两匹却要用来携带兵刃等杂物,却是省不得。 当下众人计较已定,只危昭德看刘悌实在行动不便,便留他在这豫山寨,等伤好后再南下襄阳寻他。刘敏拍着胸脯发誓会照料好他,其余人等则是带上兵刃、牵了战马,由刘敏跟着一起,登船顺流而下。 寇烕与刘悌看他等走远,这才反身回了山寨不提。 …… 却说襄州,位于大宋京西南路,左邻防州,右接随州,下面毗邻荆湖北路,上面置着个光化军。 襄阳城内,托庇于河运的便利,这座名城看起来也甚是繁华,宽敞的街道上行来走去的人群穿着得体的衣物,手中提着新买的货物,遇上相熟的人则是驻足一旁说笑着,随后约在一起喝茶听曲,去了一旁装饰典雅的茶楼。 有苦力推着车,运着刚从船上卸下的货物入了酒楼,随即在千恩万谢中拿了些许钱财推着空车出来,匆匆又往码头跑去,急着为下一家运货。 街道上平静祥和,知州朱楠府内也是一派祥和气氛。 古香古色的书房内,一三十岁许,身穿青色衣袍,长相俊朗,蓄有美须的知州朱楠正神色肃穆,挥毫落纸,腕下生风,不时拿着笔舔舔墨,刷刷点点间一副画作已是完成。 “如何?”朱楠抖了抖手中的画作给一旁的人观看。 “妙!”长相儒雅的通判一拍手掌:“大人所做这幅蓑衣垂钓图,简直就是对大唐诗人张志和那首《渔歌子》的最佳写照,将春天鱼钓的闲情逸致表现得淋漓尽致,妙手丹青,妙手丹青哇!” “不错,廖通判说的是极,下官也是头一次见如此绝妙的丹青画作,笔精墨妙,简直是惟妙惟肖,若是官家见了,定会将大人引为知己。”一旁的推官也是不甘落后,连忙开口夸赞。 “哈哈哈哈,过了过了,我这雕虫小技如何能与官家相比。”朱楠摇了摇手,只一张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一双眼睛已经笑的只剩一条缝隙。 “官家字画双绝,自是无须夸赞,只大人这丹青功底,想必官家也会称赞。”廖通判横了适才说话的人一眼,心里暗骂马屁精,脸上却是满面真诚,嘴中不停称赞,这想一套说一套的本事却也是一绝。 三人正在屋中说话,外面有官家敲门:“郎君,表小姐来了。” “哦?” 朱楠眼中闪过异色,高声说道:“请去后宅等着,上些好的糕点。” “是。” 那官家回了一声就离了房门,想是去往后院布置去了。 “大人家中来客,那我二人就先告退了。” 廖通判与那推官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莫名的意味儿,连忙冲着朱楠行了一礼想要告辞。 “嗯,招呼不周,本以为你我三人下午品尝赏画能,效仿一下先贤,却不想我那不省心的妹子前来,这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真是失礼。”朱楠抬眼看了二人一眼,叹了口气,将画作重新放在桌上。 “大人哪里话,家人要紧,家人要紧。” 两人连连拱手,示意不续在意,朱楠也没再多少,只是打开房门,喊来一个下人领着二人出府,自己则是看着他等走远,这才关了书房大门,施施然朝着后院走去。 他这府邸也不算小,后院处栽着不少奇异草,此时又正值开时节,一时间争奇斗艳,好不漂亮。 朱楠却没心思看这些朵,顺着道路走到后院,看看有两个正在房门外站着的丫鬟,微微驻了下足,接着走上前一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是,郎君。” 两个丫鬟行了一礼,连忙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朱楠看着她二人从后院离开,这才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好人~伱来了~” 娇媚的话语声从朱楠侧方想起,随即一双素手搂住了他,闻着身后之人身上淡淡的兰香气,朱楠咽了口口水:“你就不怕外面有人看见?” 这女人正是管家口中的表小姐,因嫁了人,都叫她杜娘子,但见她不过二十二三的年岁,一身得体的衣装显得甚是端庄,乌黑的秀发带着一根凤凰形状的金步摇,其上缀以六颗珠玉,凤凰尾亦是黄金所做,每只羽尾尾部镂刻着不同的纹。 这妇人的眼睛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脸上薄施脂粉,一张俏脸宜嗔宜喜,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艳的嘴唇微张,让人一见就想上前一亲芳泽。 此时用涂有红色丹蔻的手指划着朱楠的侧脸,吐出娇滴滴的声音道:“你不是让她们退下了吗?不然奴家怎敢如此?” “你个妖精!” 朱楠被撩拨的心火大炽,转身弯腰抄着腿弯,一把将妇人从地上抱起,快步走向床榻:“今日本官就要棒打妖精。” “啊哈哈哈哈——来啊,怕你不成?” 银铃声的娇笑更加激起了朱楠的斗志,二人当下翻滚交手,衣飞裳舞,扔裙甩服,真个是: 来时日光尚自好,为爱俯卧到黄昏。 郎心似铁仍要战,中途歇息进食急。 熄灯夜战方开始,妖精便把汉子压。 粉面涂丹香汗流,白面误染胭脂油。 倘是郎君体不济,你方战罢我登场。 当下这夜,这妇人就在这知州后院宿了,一如往常所做一般。 次日早晨,朱楠捂着腰从床上爬了起来,落地的一瞬间感觉膝盖一软,眼前有些发黑,站在那里半晌才缓了过来。 “你怎生起来了?” 身后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慵懒中带着一丝诱惑,听得朱楠一阵“激动”,差点回身又扑过去,总算是昨日劳累过度,现下除了无法出战,尚能感到一丝火辣辣的痛感,心道果是昨日太疯狂了。 朱楠忍着酸软之感,将那腰杆儿一挺:“今日还有公务要做,你且在此歇息,我却是要晚上才能回。” “什么公务这么紧要?连多留一阵都不行?奴家还想多和你亲近一会儿。”杜娘子支起上身,锦绣的被子从她娇躯上滑落,露出一抹白腻。 朱楠眼角抽搐一下,挤出一抹笑容道:“你那夫君在前方剿匪需要粮草,这要是粮草运的晚了,他可就回来了。” 那杜娘子一听连忙道:“那你快去,奴家等你回来。” 朱楠点点头,强打精神自穿了衣服,去往前厅用饭,随后换上官服,自去上衙不提。 且说这杜娘子自朱楠走后又自躺下,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收拾好自己,开窗透了气,待屋中没了异味儿,方自叫来使女伺候自己洗漱与用膳。 “娘子今日气色真好,可是有甚喜事?” 说话的使女乃是朱楠府中新人,名叫翠儿,不过十七八的年级,长的也有几分颜色,尤其一双桃眼,笑起来时,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如今正在旁看着杜娘子用膳,见她总是露出笑容不由开口凑趣道。 “心情好,气色自然就好。”杜娘子喝了口莲子粥,扫了一眼在笑着的翠儿,放下碗皱眉道:“这是谁做的?” 翠儿道:“是今儿后厨做的。” “恁地难吃,你也是个贱的,端上来前不知尝尝美味与否?”说着抓起碗狠狠砸在翠儿跟前:“滚去另端一碗上来,要多放蜂蜜。” 那翠儿不敢争辩,连忙低头走了,杜娘子在后面看着她啐了一口:“狐媚子。” 那翠儿出了房屋,一路去往后厨,这心中委屈就没个述说的地方,眼泪止不住就流了出来,不住哽咽着用手背抹去眼泪儿。 “翠儿,怎地了?如何哭的这般伤心。”有相熟的使女在碰见她,不由奇怪问道。 “香姐姐,是表小姐,方才伺候她用膳,说是莲子粥不好喝,还被她无端一顿骂,我却是得罪谁了?” 翠儿见了同乡熟人更是伤心欲绝,一双桃眼已是哭的红肿,泣不成声的倒着苦水。 “又是那个贱人啊。”那叫香姐的使女听了皱眉骂了一句。 翠儿虽是伤心,听她这般说还是连忙拦着道:“莫要这般说,她是表小姐,这话传入她耳中可不得了。” 香姐冷笑一声道:“什么表小姐,走了狗屎运的贱人罢了。” 翠儿瞪大了眼睛,她知面前这人乃是从小就在这郎君家,定是知道许多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听到此等话语。 奶爸不好当啊。。。。。。 上班带娃照顾月子加写书,有种掏空的感觉,o(╥﹏╥)o (本章完) 第117章 前奏(中) 第117章 前奏(中) 却说翠儿听了香姐一席话惊得连哭都忘了,连忙追问:“姐姐这般说是何意思?什么叫哄骗旁人。” 香姐却是四下看了下,见是没有人,满脸兴奋的凑过来道:“我和你说,你可别出去乱传话。” 翠儿连连点头表示不会。 香姐道:“这表小姐原是唱曲儿出身的,原来咱襄阳还有个李通判,被他看上纳为妾,只这女的过门没多久李通判就马上风死了。咱家郎君是个多情的,去吊唁时不知怎么就对了眼,本想着纳了进来,哪想主君觉得这女的克死了自家官人太过晦气,因此说什么都不同意。” “那她怎生成了表小姐的?”翠儿此时已经不哭了,桃眼闪着异样的光芒看着面前的使女。 “听我慢慢说。”香姐神色也越发精神:“那人原本以为能入咱家郎君的门,结果希望落了空,还被主君赶出襄阳去。不过也是她命好,那时主君的兄长付老爷来襄阳,在路上遭遇强人抢劫,差点一命呜呼,不知怎地被她救了,一番细心照料下活了下来。” 看着听得认真的翠儿道:“付老爷见她乖巧,长的也喜人,因此认下来做了干女儿,恰好当时杜都监奉命剿匪将那一伙贼人都杀了,回转时碰到杜娘子,于是向付老爷求亲。” “付老爷答应了?”翠儿听得认真,双手不由捉住了香姐的胳膊。 香姐没有回答,却道:“她现在不是杜娘子是谁?” “那……杜都监……”翠儿的神情有些懵,举着手指朝外指了半天道:“他知道杜娘子来这和郎……” 香姐连忙伸手捂住翠儿的嘴:“莫要乱说话,被杜都监知道可是要出人命的。” 口中冷笑道:“要知道那接脚夫的武艺在这襄州无人能敌。” 翠儿苦着一张脸:“那姐姐你还告诉我?” 香姐拍了拍她的手道:“莫要乱说就没事,伱在这府里,早晚是要知道这件事的。” 翠儿心中一动:“遮莫这府里的人全都……” 香姐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后院的人与管家,前面的却是不知。” “这岂不就是都知道了?”翠儿见说喃喃自语了一句:“杜大人还真可怜。” “莫要想这些,你我只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香姐说了一句站起身来:“好了,姐姐我也要去忙了,你快去给那骚狐狸端粥过去吧。” “呀,是该去了。”翠儿连忙去往后厨,突然又站住问道:“姐姐,你说后院的人全知,那大娘子她也……” 香姐点点头:“自是知道的,郎君并不喜欢去大娘子处,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多谢姐姐。” 翠儿礼貌的道谢一声,神情若有所思的转身忙活去了,稍倾,新盛了碗莲子粥又多放了蜂蜜给杜娘子端去了。 …… 青空换了颜色,厚重的白云弥漫了天空,形状各异却接连在一起,看起来好似波浪一般,由近及远翻滚而去。 帜旗随风飘荡,枪矛的尖端闪着点点寒芒,一众绯衣的军士迈着坚实的步子行走在夯实的土道上,尘土飞扬间,有青壮穿着短衫推着车辆吱吱嘎嘎的走过黄土,吐气开声用力的人声在队伍中响起。 有架着车的车夫在后面懒懒的挥舞鞭子,拉车的托马似是感受到驭者的心情,缓步慢慢朝前踱着步子。 鹿门山,这一襄阳县与宜城县之间有名的山脉有着非同一般的名望,得益于汉末庞德公拒绝出仕,在此隐居避世逍遥自在,也因唐代诗人孟浩然一首《登鹿门山》写出了此处人文地理之情与对前辈的敬仰,顺便道出一番宁静淡远的韵致,使得这座名山在这京西之地愈发出挑。 只是最近这里也是纷争不断,盖因一伙三百余人的强人占了这处隐居胜地,使得襄州众多文人墨客为之炸锅,纷纷向知州朱楠施压,朱楠自是顺水推舟允诺,因此杜壆这位兵马都监不得不亲自挂帅出征。 “加快速度前行!今日务必到赶到位置。” 杜壆骑马前行,头戴镔铁盔,身贯虎头镔铁甲,外套黑战袍,跨着卷毛乌骓马,手中一黑杆丈八蛇矛散发着寒光,下颔处的虎须整齐而坚硬,配着他一副浓眉大眼的样子,颇有几分威严。 现下用矛指着鹿门山的方向,周围则是几名正待命的传令兵,不时与他等言语几句,然后这些传令的军士飞奔向队伍前后,将他的命令传下去。 “都监,前方发现山贼探子,酆指挥使已经率人追了过去。” 有传令的军士飞奔而至,汇报着前方的军情。 “通知卫鹤守好后面,莫要让人偷袭了。” 传令兵应了一声连忙朝后方奔去。 杜壆望了望天上厚实的云层,开口大吼:“都打起精神,贼人就在前方,加速前进。” 一众士兵高声回了一声,随即加速前行,不一时就碰见了作为先锋的鄷泰。 “都监。” 鄷泰长得一副凶悍之像,虎须密集,看起来像强人多过官军,头戴乌金盔,身贯乌金甲,胯下一匹青鬃马,正手持一对龙凤吞口的四棱双锏。 “可擒获了贼人?”杜壆当先打马过来,一勒缰绳停在他面前。 鄷泰满面羞惭:“贼子狡诈,远远见着我军前来就跑了,末将无能让其跑了,不过这厮们也露了行藏,那寨子已是被我等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杜壆朗声一笑道:“对方若是不动我等还要废些功夫找寻,如今自己跳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末将依然申请先锋。” “好,难得知州相公信重我等给与兵马前来剿匪,身为武将自当奋勇杀敌。与你三都人马先行前往贼寨,我带大军随后即到。” 当下两人商议已定,鄷泰带三百人先行,杜壆则是自带中军,又命传令兵给后军处卫鹤带了军令,令其小心行事。 且说鄷泰一路督促前行,那鹿门山贼寨旋即在望。 当下鄷泰打马上前:“腌臜匪寇,识得大将鄷泰否,天兵到此还不早降?” “呸!屁的天兵,有本事你飞上来!” 那些贼寇也不敢开寨来战,只在上面大声喝骂,气的鄷泰两眼圆瞪,一张脸红赛关公,他这也没攻城器械,只得用手中铁锏指着寨墙大声喝骂却是无人理睬。 稍倾杜壆带人来到,见此情况喊回鄷泰,当下排好阵势,使弓手射住阵脚,随即命卫鹤带人赶制攻城器械。 贼寨中一脸有刀疤的强人凝重的强人看着外面:“直娘贼!这襄州的官军疯了?怎生只劫掠了两次就如疯狗般咬了过来。” “这鄷泰俺听说过,听闻有个诨号叫立山金刚,是官军中奢遮的。” “又来一卫字旗,不知是谁。” “俺知道,是卫鹤,这人也是襄阳军中的猛将,号称什么病周仓。” “听说襄州兵马都监姓杜,那个杜字旗跟帅旗一起,岂不就是那杜壆?” “直娘贼,这墨獬豸不好好做他的都监捞钱,跑来剿匪做甚。” 窃窃私语声响起,一众贼人面有惧色,眼睛不由自主的瞥着自家寨主。 那寨主也自面色凝重的望着官军,冷声道:“如今官军来势汹汹,你当他等会轻易放过咱们?一会儿并力拒敌方有活路。” 众贼人听了皆是面色铁青,一个个微微握紧手中兵刃,眼睁睁看着宋军弄出简易的云梯,造了临时撞城锤,推到阵中立定。 酆泰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山寨道:“都监,还请让末将打头阵。” 后面身肥体壮的卫鹤也上前一步,但见他面色蜡黄,有盔有甲,胯下棕色军马,掌端一口大杆刀:“都监,之前末将打赌输了才去领的后军与工匠营,此时到了地头也该让末将露露脸了。” 酆泰顿时大急:“你这厮老老实实在后军待着,少抢老子差事,不然回去把你家那些藏酒全拿走。” “给你!”卫鹤大手一挥:“难得这襄州有战事,老子用酒换一次先锋也值了。” 酆泰鼓瞪着双眼看着他:“你这厮忒也无耻。” “好了,莫要争了。”杜壆摇头制止了二人:“拢共就这些贼人,任谁都是一样。既然恁地,你二人所领兵马分左右两军,先入贼寨者为首功。” 酆泰与卫鹤对视一眼,齐声应是,当下领了将令齐齐跑入阵中。 大战前的压抑氛围似是凝固一般,有风卷起旗帜猎猎作响,丈八蛇矛高高冲天举起,不知是谁敲响了第一声战鼓,隆隆的声响中,绯色的波浪涌动,一排排举起的刀枪似是粼粼的波光,带着点点寒光排山倒海般向着山寨吞去。 “开弓——射!” 有将官高喊出声,随即弓弦在一片“吱嘎”声中拉开,随着重重的嗡声响起,数百箭矢如同蝗虫一般飞起,划过一道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啸声,冲着寨墙上的强人雨点般落去。 “规避,规避!” 贼首大惊,连忙猫着腰躲到寨墙下,就听耳边“嗖嗖”的声响中,箭矢入木的哆哆声不停响起,间或夹杂着数声惨叫。 待得耳中箭矢呼啸声一停,贼首连忙伸头望去,就见下面绯色的浪潮已经漫过寨前空地,前排的云梯已是在几个壮汉的奔跑间离得近了。 “弓手,快阻止他……” 贼首刚要喊自家弓手上前,随即瞳孔一缩,猛地又矮下身子,声嘶力竭的大喊:“有箭!避开!” …… “快,莫让右军的弟兄抢先,首功是我们左军的。” 莫看他长得肥壮,这奔跑的速度也是不慢,肚子上下起伏间,硬是跟着第二梯队没有落后。 这伙军士也是杜壆带出来的敢战之士,当下个个奋勇,人人争先,不多时再弓手掩护下,前方数架云梯搭上了寨墙。 “弓手向前,抬高弓身,抛射!” 将官眼见前方云梯搭上,立马指挥弓手上前抛射压制山寨墙上的匪人,生怕箭矢射到自家人身上。 “直娘贼!官军攻打太猛,哥哥,如今怎办?” 有心腹四肢着地爬了过来,凑在贼首的耳边问道。 那贼首沉默一下,面有狠色的道:“不能等人攻上来,你去集结人马,一会儿冲上一冲。” 那心腹狠狠一点头:“哥哥捎带,俺去召集人。” “你等先拦着这伙登墙的,老子带人出去冲杀一阵,看是否能解围。” 贼首吼了一声,连忙跟着前面那人朝下就走,墙上众人听闻立马精神一震,挺起兵刃杀向冲来的宋军。 “推他们下去!” 不知谁喊了一声,墙上的贼人纷纷面现狠色,眼中神色疯狂,也不管头顶闪过的箭矢,挥动手中刀枪齐齐朝着抢先登的宋军杀去,凭着一股狠劲儿竟然一时间占了上风。 “闪开!” 酆泰亦带着左军靠上城墙,看到上方受阻,不时有军士被杀跌下来,不由怒火上升,拔出双锏,推开前面挡道的军士,自己当先登上云梯。 “赤老,去死!” 一杆长枪从上往下直扎酆泰头顶,恨不得一枪将人串个通透。 酆泰何等人也,如何会被此等手段杀死,当下右手四棱锏挥出,嘭的一声将长枪打飞,那贼人眼见不好要撤已是慢了一拍,酆泰跳过垛口,左手手中铁锏只一下将人脑门儿打碎。 “杀!” 酆泰舞动双锏,左挡右打,右防左攻,偏生他武艺高强,力量也大,一时间寨墙上无人能挡其锋,越来越多的宋军随着酆泰的英勇奋战登上寨墙,随即杀入寨中。 …… 下方,杜壆见弓手压制了寨墙贼兵,一踢马腹,胯下黑马迈动四蹄,驮着马上的主人跑向山寨正面。 身后百余马军也齐齐催动战马,紧紧跟着自家都监前行,四周弓手见状,纷纷移动身形让开一条通道,待马军走过又复归位而站。 杜壆正自近距离观察着战场情势,看到左右先登之人受阻,不由皱了下眉头,待看到酆泰登上云梯,方自放松下来,一双眼睛找寻着卫鹤那胖大的身形。 吱嘎—— 门轴开合的响声传来,几个正在云梯下的宋兵只疑惑了一瞬,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站墙上,生怕有人从上往下扔石块檑木。 “杀!” 下一瞬,从胸腔中发出的怒吼传入耳中,有军士转头看去,迎来的,是贼人赤红的眼神与雪亮的刀光。 累就一个字。。。 (本章完) 章节出bug了,没太监 章节出bug了,没太监 如题,今日更新的章节跑到5月7日去了,导致一系列bug,本书没有太监,是后台问题 (本章完) 第118章 前奏(下)(意外的二更) 第118章 前奏(下)(意外的二更~) 尘土纷扬,被人一刀剁在脖颈的死尸轰然倒下,挥刀的人更不停歇,又一刀搠进另一军士的肚子,高声喊道:“推翻云梯!快!” 身后有同伙上前,与云梯下军士杀做一团,有数人手扶梯子一侧吐气开声,晃动的长梯再立不住,轰然间被推倒在地。 “杀退他们,去下一个!” 贼首面露喜色,一挥手中朴刀给身后的众贼打着气。 “哥哥!马军!” 那贼首闻言转头看去,瞳孔一缩,就见当先一将骑着黑马,罩着黑色战袍,手中端着黑杆丈八蛇矛,整个人犹如一团乌云一般压了过来。 “退后!贴墙站着!快——” 破音的喊叫声中,贼首当先奔向后方寨墙,有反应快的跟着向着墙根跑去,也有人反身朝着寨门而去,想要退回山寨。 “你等莫管旁的,只抢门!” 杜壆一声令下,那群马军齐齐大喝一声,连忙冲着高大的寨门而去,杜壆自己却是一转向杀奔贼首而去:“杜壆在此,贼人纳命来!” 大喊声中,缰绳一勒,战马斜掠而出,杜壆侧身而坐,手中丈八蛇矛疯狂舞动,那尖锐的矛尖犹如吐出的蛇信,每每“吻”在要害处,数道鲜血自贼人喉间飚出,嘶嘶的声响中,人体摔倒在地,渐渐冰冷。 “杜壆!入娘的,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贼首却是挡下一击,转头四顾见自家儿郎死伤惨重,不由心生悲切,知自己今日是活不了了。 那边卷毛乌骓马慢慢降速,调转方向间,马上的大汉露出不屑的笑容,随即战马蹿出,阳光下,黑色的乌云再次笼罩过来。 “杀!” 贼首怒目而视,心知已是没有幸理,挺着朴刀反冲而上,卷毛乌骓马已是冲近,交锋只是一下,那人没能再次封住刺来的蛇矛,当即被那狭长而弯曲的矛身刺穿身体。 杜壆手臂用力,一下将人挑起,卷毛乌骓马又往前冲了百十米缓缓停下,甩手将人扔在地上,杜壆冷冷看着地上的死尸开声道:“人我都不怕,你做鬼又如何!” 寨墙上,肥状的卫鹤一刀劈死负隅顽抗的贼人,转头看自家军士都已登了上来,不由满面喜色:“今日却是赢了那丑厮!” 酉时正,这场不过持续了不过个把时辰的战斗终于近了尾声,随着寨门的打开,杜壆手端丈八蛇矛带着一百余马军杀进了这座山寨。 “今次是我赢了!” 酆泰一对铁锏上满是斑斑血迹,右手锏的表面甚至沾着些白色的固体,正随着鲜血缓缓朝下滑去,最终滴落在地上。 “呸!分明我先登的。” 卫鹤吐了口唾沫,他身上也是血迹斑斑,白色的刀面砍成了红色,正有血迹随着锋刃往下流淌。 酆泰眉头皱起:“卫胖子,伱这是输不起了?” “老子何时输不起?”卫鹤当即急了,进前两步拍着胸口道:“老子出名的赌品好,输赢皆是认账,你这厮莫要血口喷人。” 酆泰刚要再说,余光却瞥见杜壆走了过来,当下道:“老子也不和你争,让都监评评你我到底谁是先登。” “那定是我。”卫鹤脖子一梗,向着杜壆谄笑道:“都监您说是吧?” “是什么?”杜壆提着蛇矛走近,见他俩争得面红耳赤不由好笑。 “谁是先登啊。”卫鹤嚷嚷着:“我和这丑厮谁先进的,您当是知道的。” 杜壆看的好笑:“左右不过一简陋的匪寨,谁先登还能得什么好处不成?” 酆泰瞥了卫鹤一眼,对着杜壆道:“都监您不知,我和这肥厮打赌,若是我先登,他家的藏酒与一月的青楼销都要包给我。” 卫鹤也嚷嚷道:“我要是赢了,这丑厮包我半年的青楼酒。” “哦……”杜壆点点头,看着二人突然笑了下道:“那你二人却都输了,适才有匪人开寨门突袭云梯处,向军使趁机夺了寨门,抢先入了贼寨。” 酆泰与卫鹤面面相觑,半晌,同时开口道:“算你这肥厮(丑厮)走运!” “得了,快些将战场清理一下,顺便清点好物资。”抬头看了看厚重的云层:“今日天色却是晚了,让儿郎们在此宿上一宿,明日开拔返回。” “是。” 二人齐齐答应一声,酆泰一张脸挂起异样的笑容道:“都监,回去可要去青楼吃回酒?” 杜壆把头一摇:“不去。” 一旁卫鹤翻个白眼儿道:“都监放着他家娘子那等美人儿跟你我去青楼?你这厮果是傻的。” 酆泰飞起一脚却被卫鹤朝前一蹦躲掉,他也不去追,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有夫人又如何?多少人娶妻后依然去青楼闲逛冷落家中娘子……” 想想似乎自己把杜壆放里面了,又改口道:“都监自然乃是例外,他最是顾看家里,是吧,都监?” 杜壆被弄得苦笑不得,只是挥手道:“莫要拿我打趣,你俩人愿去就去,别扯上我。” 卫鹤对着酆泰耸耸肩,酆泰回了个无奈表情,杜壆在一旁见二人搞怪,苦笑道:“等你二人娶妻就知晓,青楼那等地方实非良善之所,那烟女子如何能与家中贤妻比较?” 酆泰无奈道:“我二人却没都监您这般好命,娶个貌美如,偏还通情达理的夫人。” 卫鹤也叹口气:“只可惜知州大人整日让您做这做那的,却是甚少回家。” 杜壆道:“难得知州相公看重我等粗鄙武夫,有如此上官支持,你我自当报效这番知遇之恩,不过是少回几次家罢了,你嫂嫂对此也甚是理解,直言让我多替州里解忧,到时自有一番前程。” 酆泰、卫鹤都是耸耸肩,两人一个未娶妻,一个妻未娶,听杜壆这般讲也都无法对其产生共鸣。 当下二人自去寻找军士开始打扫战场,清点贼寨财货,倒是没想到这贼寨虽然新立不久却也劫掠了些好东西,酆泰自寨中寻了把宝剑,卫鹤找了不少酒水,倒是杜壆,看中一根簪子,上有龙眼般大小的珍珠一颗。 杜壆拿起这簪子对着火光照了照,见其样式古朴,却透着一股贵气,不由暗自高兴:这倒是送给夫人的好礼品。 是夜,匪寨里重又亮起火光,只是比起之前的随意,如今的寨子里满是绯色衣衫的兵士,营盘住宿安排的井井有条,巡逻警戒亦是妥当安稳。 当夜无话。 …… 话说襄阳下有一村子叫庞家村,村里人给自个儿脸上贴金,自承是汉末凤雏庞统的族人后裔,自是姓庞的人多,只十几年前搬来不少姓危的汉子在不远处开垦了些地,同样居住于此。 开始两家人还平安无事,毕竟这危姓家人虽少,却是惯会使钱的,将襄阳府里管事的官吏打点的妥当,对庞姓村民也是以礼相待,自是无人去找麻烦。 只是这时间长了,危家的地开垦的多了起来,他等又愿意吸纳外乡之人进来,数年下来几成了一个独立的村子,这人多地多,争端也就多了起来,先是有人因水源问题同庞姓之人起了争执,那庞姓之人仗着人多熟悉这水源之路,将溪水改了道。 危家那边如何肯干?当下两方就因着水源问题纷扰不断,渐渐升级成武力争执,只可惜庞姓人多势众,而危家则是拉拢了官府的人,因此两边倒是势均力敌。 只是后来庞姓有人走了狗屎运,接连有人做了官吏,这两方的力量渐渐不平衡起来,数个外姓的人被弄进了牢狱整治一番,着实让庞姓之人气焰高涨一把。 只是危家老爷子是个会做人的,这官府的要员被他一拉拢站在了他那一方,反把庞家几个吏员收拾一通,将了庞姓之人一把。 这一来二去让双方的关系愈加雪上加霜,两家之人心里都憋着劲儿想要弄对方一把,以解心头之恨。 要说也是这危家倒霉,这日下了新的海捕文书,那通缉画像上的人物却是与危家老爷子的两个儿子有着几分相像,偏生作案之人没有留下姓名,倒是让庞家的人精神一震。 “爹,姓危的这次却是难逃一劫。”庞家大儿子翘着脚坐在椅子上,神情看着十分得意。 “把脚拿下去!”庞老爷子瞪了他一眼:“站没站相,坐没坐样,你都是在官府当差的人了,似此下去成何体统!” 庞老大无奈,只得乖乖放下腿并拢坐好。 庞老爷子看他坐好,方自沉声问道:“官老爷如何说的?” “还能有甚,自是大喜,直言此次当是他露脸,若能办成这件案子,在知州相公面前也有光彩。”庞老大耸了耸肩:“爹你想,这海捕文书方下,不两日通缉犯就被缉拿归案,上面的大官儿自是会对缉捕司青睐有加。” “既恁地说,这危景海是进定牢狱了?”庞老爷子看了儿子一眼。 “定会进去,包括他两个儿子,他等三人一去,那些外姓人就没了主心骨,到时候搓扁捏圆全看爹您高兴。”庞老大满面笑容的道。 “如此甚好。”庞老爷子点点头,又有些可惜的道:“这危景海与我家相识多年,未想到要走到如此地步,也是冤孽。” “爹您真是……”庞老大摇了摇头:“当初何必收留这危家,让他等去别的村就是,弄得今日许多事。” “逆子!怎生和为父说话。”庞老爷子骂了一句,接着叹口气:“也确实都是当年为父一念之仁造成如今局面,只今日也不算晚,你等兄弟近几日多在官老爷身边吹吹风,让他尽快定案,如此除了这几人这帮外姓之人就是无头的苍蝇,如何同我庞家斗。” 庞老大点了点头:“俺晓得,这人只要进了狱中,孩儿自有方法炮制于他。” “去找你三叔。”庞老爷子摇摇头:“这事你不能只自己出头,须把村人都调动起来,衙门那边的事情你多盯着些,家中自有为父在。” “爹放心,俺都省的。”庞老大拍着胸脯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庞字,三叔也一早看那些外姓人不顺眼。” “和你说过?”庞老爷子斜乜了儿子一眼。 “那倒没有。” 庞老爷子一瞪眼:“那还不快去,他是村中教授,有他出面自是能省下不少力气,却不强似你我在村中整日串门。” “晓得了。”庞老大也是没有脾气,连忙顺着自家老父亲的话跑了出去,只他心中也犯愁不知该怎生劝三叔那个书呆子。 看着村中往来去往他家行走的妇人,这庞老大猛地一拍大腿:“却不是傻了?三叔最怕三婶婶,偏她又是个爱财的,这不就成了吗。” 嘴里面念叨着,一面又快步返回物种,将自己所想同父亲说了,那老头果然是赞成,当下取出银两交给儿子,这大少爷当即出门跑向靠近竹林的一间木屋,找着一妇人耳语几句,递上一个包裹。 稍顷,屋子里传出女子咆哮的吼声与一温雅男性之音,只这男人不住急着解释什么,随后似乎有厮打的声响传出来。 “愚昧妇人!真真讲不通理!” 一体型瘦高的男子捂着脸从木屋跑了出来,嘴里还不住的低声嘟囔着。 “做不成事就别回来了!你死外面得了!” 河东狮的喊声吓得男人缩了下脖子,随后连连跺脚道:“怎生能行此事?却不是毁我声誉?” “三叔!” 庞老大的声音惊了那人一跳,连忙回头看去,见是庞老大,当即明白了什么,连声埋怨:“你和你父莫不是要逼死我?如何能行诬告之事!” “三叔,此也是为了村中大伙的利益。” 庞老大陪着笑脸道:“您总不能因着名声让一村老小与那些外姓之人拼命吧?这伤了哪个您不心疼?” “这……他人何其冤枉!似此岂不等同于杀人?于心何安!” “哎~三叔。”庞老大上前推着庞三往外走:“去年争执河水已经死了数人,今年若是再出事岂不是死的更多?” 庞三那脚步也没停,顺着庞老大的力道走着,嘴中只是道:“似此非是善事,似此非是善事。” 庞老大听了也只是笑笑,嘴中不断安抚着这庞三,不久,二人就近了第一家村民家。 …… 更远处,身在邓州的吕布等人身在舟船,顺水而下,已近襄州。 危家的案子原型来自宋仁宗年间的马文千案,出首者叫庞仁义。 ps:更改下更新时间,昨日那种状况编辑也是无能为力,因此简易在早八点到晚八点之间更新,这样bug会较少,因此以后更新时间在下午14点-17点之间吧。 ps的ps:上班摸鱼码的,嗯……果然打工人的快乐在于摸鱼~ (本章完) 第119章 暴走(一) 第119章 暴走(一) 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朱楠回了官府,没有直接去衙署坐着,而是径直去了后衙,这夜晚睡眠不足,现时一阵阵的晕眩,走路犹如喝醉了走在上一般,晃晃悠悠的就进了屋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午时方才醒转,这才施施然用了点膳食,踱着四方步去了前方,开始处理挤压的事宜。 “大人,廖通判前来,说是有军情汇报。” 朱楠正伏案读写没一会儿,有值班的军士敲门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 朱楠头也没抬,手中笔也不停,刷刷点点写着什么,也就这时廖通判那张儒雅的脸探了进来,看朱楠正在伏案疾书,连忙轻手轻脚的进来关上门,也不去打扰朱楠,只背着一只手,一手摸着胡须,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 不多时,朱楠放下手中毛笔,待墨迹凝固干涸,方才将其收好,抬头看向廖通判道:“有何事?” 廖通判连忙拱手:“快马回报,杜壆都监已经攻下贼寨,寨中贼首被阵斩当场,另有俘虏九十一人,缴获财货粮草若干,正在押解途中。” 朱楠眉头一挑:“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今日晚间当能返回。”廖通判接话道。 “这般快?”朱楠一时失言,说了一句。 “从鹿门山往回走若不是带着俘虏与钱粮,遮莫还能快些。”廖通判看着朱楠吃惊的样子不解道:“大人,可有问题?” “哦~”朱楠抚须一笑,站起来走了两步:“没想到杜都监能如此轻易攻破贼寨,倒是让本府吃了一惊。” “杜都监自是个有能力的。”廖通判不疑有他,笑着赞叹了句杜壆:“似此等人方能当的上爪牙之称。” “理当恁地。”朱楠捋须点头似是赞同,猛地省起一事,手上一停:“各区防务可曾派人监察?” 廖通判摇头:“尚未到监察时节,是以并未派人前往。” 朱楠放下手,神情自若的道:“那就请杜都监去验看一下,他乃军武中人,当是熟悉这些事务。” “这……”廖通判有些不明所以:“大人,为何此时派人监察?” 朱楠瞥了他一眼:“本府怀疑这些厮杀汉在防务上上下手脚,让杜都监突袭去查查,若有问题,当场拿下了。” “大人所言甚有可能。”廖通判赞同的一点头:“下官这就去让人通知杜都监,让其直接前往各处防区查看。” “如此甚好。”朱楠一点头,看着他道:“可还有事?” 廖通判点点头:“下面来报,前日悬赏的江洋大盗已经找到,正潜伏在下面一个叫庞凤村的地方。” 朱楠挥了挥手:“这等小事就不用和我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廖通判见他不耐烦,心知该是的时候,当即拱手告辞,匆匆出了这知州房间。 朱楠见他离开,亦是长出一口气,看着窗外已无朵的杏树半晌,随即振奋精神开始处理剩下的公务,如此时间过得飞快,不久就到了晚间。 …… 万里无云,飞鸟不时掠过天空,惊慌的飞向树林深处,草丛响起沙沙的声响,却不知是何物受惊逃窜。 咕咚—— 啦—— “发生了何事?” 巨大的噪声惊到了正沉思前行的杜壆,连忙勒马回转,见着一匹马挣脱了套索在那不停地抬蹄扬天长嘶,而一车瓷器翻倒在路边不由的暗道可惜。 “回都监,马受惊了,不知怎地将车给弄倒了。” 一军士正手足无措的站马侧旁,一张脸孔涨成了红色,不知是急的还是羞愧的。 “算了,不是甚大事,无须这般拘谨,且将道路清开,莫要阻了后边的队伍。” “是,都监。” 那军士感激的行了一礼,连忙找同袍帮忙一起清理残骸,不多时车队继续朝前行进。 杜壆皱着眉头看向天空,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心中有些不痛快,只他这人要强,不喜将心事分与他人知,也不喜随意拿人出气,只是默默思索着什么。 “都监,都监。” 前方酆泰大嗓门儿再次将他唤回神,就见这丑恶大汉催马到得跟前,勒转马头,落后半个身子道:“都监,前方有传令的士卒正在等您。” “哦?可说了是何事?”杜壆闻言眉毛一拧,倒是没想到离襄阳不远竟然会有传令兵半路前来,这襄州何时如此多事了? “未曾说是何事,只说有军令须当面给您。” “走,看看去。” 杜壆一抖马缰当先而行,酆泰连忙在后跟上,两骑扬起一阵灰土,在周边军士好奇的目光中来到了前方。 “都监大人,知州大人有新军令在此,还望您能尽快执行。” 前方传令兵见着杜壆,连忙下马,于路上单膝跪了,将一文书高举过头顶,当下酆泰下马上前接过,递给杜壆。 杜壆将文书拿了,打开一目十行扫了一遍,瞳孔微微一缩,又仔细读了,方才合上抬起头道:“此事我已知,请回报知州大人,杜壆定会尽力而为。” 那传令兵听了,应了一声,连忙去一旁上了马,随即转向襄阳,回去汇报去了。 “都监,什么军令,怎这般着急?”酆泰重又上了马,骑着到杜壆身边问道。 “一边说去。”杜壆四下看了眼,同酆泰打马到一旁道:“知州大人想要监察防区防务,让我等务必小心查看军中是否有蠹虫。” 酆泰龇了龇牙,一脸难堪道:“这知州大人是否和您有仇?这满天下谁人不吃兵血,不做私商,这要是揭发出来,都监您今后在这襄……不,在这军中算是走到头了。” “那有如何?”杜壆叹了口气,仰望青空道:“军中糜烂至此,难得有上官愿意整顿,我亦知此事艰难,然知州大人如此看重我杜壆,我虽粗鄙,也愿权利报效这份知遇恩情。” 狞笑着伸手绰住得胜钩上的丈八蛇矛道:“况且我这武艺也不是假的,想杀我,先能接住我一矛再说。” 酆泰叹口气:“既然都监心意已决,那我陪你走上这一遭吧,我也早看这些蠹虫不顺眼。” “好兄弟!”杜壆没有拒绝,只是一把按住酆泰肩膀捏了捏:“让卫鹤打我旗号先行回城,你我则带人去那些军寨闯一闯。” “不知都监属意哪里?” “先去那唐白河水寨看看,彼处问题最多。” 天光下,有人神情肃穆,主意已定。 …… 啦—— 青釉色的汝窑瓷器摔在地上,飞溅的碎片携着汤水溅了一地,将一旁站立的人吓了一跳,随即辱骂的声音在厅堂响起。 “伱这贱婢子,就该送去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货,如何端的这般烫的汤来,敢是存心烫坏我不成?”杜大娘子拍着桌子骂骂咧咧的对着翠儿大骂。 可怜这女孩儿桃眼红了起来,这杜大娘子不喜自己却硬是让自己来送饭食,这见了自己却连一粒米都未曾吃就拿起碗来摔,这如何还看不出是故意的? “滚出去!看你就倒胃口,没人要的烂货!真该将你那双烂眼挖出来,扔地里给那些虫鼠吃了。”杜大娘子似乎骂起了性子,口中脏话不断,是一句比一句难听。 翠儿早就受不了这污人耳朵的辱骂,连忙低头从这厅堂出去,一个人偷偷在墙角抹着眼泪,暗道一个不守妇道的婊子,如何这般神气,当真是吊死鬼当婊子——死不要脸。 “翠儿,如何今日又在此哭泣?”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这侍女一惊,连忙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向来人,顿时有些委屈的叫了一声:“香姐姐……” “可又是杜大娘子那贱人?”香姐眉头一皱,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原因。 翠儿哽咽了两下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能作妖。”香姐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去给郎君送晚膳,郎君自来晚膳都是在衙署进食,那狐狸精我来应付吧。” 翠儿面露感激的点点头:“谢谢香姐。” “去吧,同后厨说是给郎君送膳就成。” 香姐拍了拍翠儿的脸蛋儿:“莫要哭了,这般好看的容貌一哭都丑了。” “香姐说什么呢,我长的好看吗?”翠儿先是一羞,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 “自然是好看的。”香姐笑了下,打趣道:“我若是男子,定是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看着脸红的翠儿又续道:“好了,快去吧,莫要让郎君久等。” “是。”翠儿点点头,转身走向后厨,只一张脸上若有所思,不久就从后厨提了一个三层食盒出来,走在路上看了眼酒家的幌子,驻足有那么几息时间,银牙一咬转身进了去,待她再次出来,手上已是多了一不大的酒坛,随即继续朝州衙走去。 待得到了这衙门,同守门的军士说了,随即有人领着她走入这所襄州的权利中心,三拐两拐间,已是到了后衙歇息处。 “郎君。” 翠儿进了房间,她自进府算是第一次与朱楠单独相处,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叫了一声后不由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家主人。 “你怎生……” 朱楠亦是有些饥饿,见了自家婢女前来的慢了些不由有些恼怒,本想冲着她发上一顿脾气,不期然望向这翠儿的眼睛两两相对,被那桃眼一看,不由有些说不出话来。 正所谓:桃眼笑勾人魂,桃眼怯惹人怜。 朱楠不由坐正了下身子,清了清嗓子,语气放的轻柔了说道:“放这里吧。” 翠儿应了声是,走上前来打开食盒朝外拿菜,四个不大的盘子盛了时疏与熟肉,又有一碗熟米饭,两盘糕点放的栗糕与糍粑,在把那坛新买的酒往桌上一放。 朱楠怔了下:“今日怎生有酒?” 却是他早前几年觉得在衙门喝酒不成规矩,因此明告家人 翠儿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道:“奴在后厨见酒与食盒放在一起,想着遮莫是给郎君准备的,因此带了来?可是奴做错了?” 朱楠见她颜面姣好,眼里媚中带怯,说起话来呢喃软语、娇娇糯糯,好似一把痒痒挠在挠他的心肺,不由开口道:“没有没有,去将书桌上的茶盏拿来,我用那个吃酒。” 翠儿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轻移莲步走到书桌旁,又低着头款款走来,将茶盏放在桌上。 此时天色有些晚,翠儿主动点灯火点燃,便站在一旁替朱楠斟酒布菜,时不时怯生生看这年轻知州一眼。 朱楠自己则是端着茶盏一口闷了下去,顿时被酒辣的弯了腰变了脸:“嘶,嘶哈……咳咳咳……” “郎君,郎君您没事吧?可是呛着了?”翠儿连忙替他轻抚后背帮忙顺气。 “没事没事。”朱楠再抬起头,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红色,他惯常喝的乃是米酒,没想到今日这坛子里装的是烧酒,一时不查灌下去许多,顿时被辣的龇牙咧嘴,偏生又不想在美人儿面前失了态,装作是被呛着咳嗽了两下。 “吓死奴了。” 翠儿用手拍了拍胸口顺气,她本就发育的好,此时更是颤颤巍巍,朱楠那双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这翠儿也被盯得有些羞意,不由低着头继续帮朱楠夹菜倒酒,时不时又用如水般的眼波看他一眼。 朱楠自是个人前道貌岸然,人后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眼前这婢女身形容貌皆长在他心头上,是以两只眼只管盯着这可人儿在瞧,手中筷子机械般的夹菜、咀嚼,却完全不知吃的什么。 他只觉得灯火下,这俏婢女越看越漂亮,那双眼睛是越看越爱,平时不爱喝的烧酒如今是酒来杯干,那火辣辣的酒液烧了他的胃,更烧着了他的心。 “你叫什么?” “翠儿。” “来府中多长时间了?” “回郎君,刚来两月。” “原来恁地……” 吃喝半晌,朱楠终是开口问了几句,翠儿也是答了,一面动手给他又倒一杯酒,刚想退下,不妨朱楠一把抓住这纤纤素手,喘着粗气道:“可愿做郎君我的人?” “奴不正是郎君府里的人吗?”翠儿娇羞的撇过脸去,抬另一只手稍稍遮挡,却是拿眼似嗔实娇的看了朱楠一眼。 “我要的是枕边人。” “郎君不要~” 朱楠一把将这婢女拉入怀中,那翠儿娇嗔一声用柔荑轻轻抵着他,朱楠是一贯风流的,见此自是知道这女人只是口中拒绝罢了,当下就觉雄风再起,猛的将这娇媚可人儿抱起,吹了蜡烛,走向一侧的床榻。 (本章完) 第120章 暴走(二) 第120章 暴走(二) 天光暗下来,火红的云霞由近及远布满天空,不时有几只水鸟从上空飞过,随后落于水面漂浮着,不时将头探入水中又抬起,抖落水无数。 一只小型的船队就在两岸的树木夹道欢迎中从上流驶了下来,船上的众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两岸的风景,只是相近的景色很快就让人失去了兴致,有人昏昏沉沉的闭着眼听着划桨的声音,脑袋一沉一沉的似是要睡着。 “哥哥,再往下走便是唐白河口的水军营寨。”刘敏坐在吕布侧后方,手中攥着一把描金折扇。 “官军水寨?”邓飞正挨着吕布坐,闻言吃了一惊,转头道:“咱们这般前去岂不是给人送菜吗?” 吕布见说转头看过来,他虽未说话,只一双虎目正凝视着刘敏,哪想到平日给人以压力的目光非但没让这刘敏感到不适,反而一副找到英主的目光看了吕布一眼道:“二位哥哥莫要担心,去这水寨非但不是自投罗网,反而是买卖消息的好地方。” 吕布听闻皱了下眉头:“可是那水寨中有你认识的人?” “这却不是。”刘敏摇了摇头,笑着道:“小弟素来与官府毫无瓜葛,只那水寨乃是这片地区专做买卖所在,这往来的绿林中人都从其购入官府消息或者……” 握着扇子虚劈了一下:“军备,据闻只要有钱也是能卖的。” 吕布与邓飞相视一眼,看向刘敏:“山寨目前装备奇缺,兄弟能通过这水寨搞来一批兵甲否?” 刘敏怔了下,皱眉想了想道:“此事小弟只能尽力而为,且买到的兵甲遮莫也是汰换下来的。只是……哥哥要买多少?小弟寨中尚有些钱财,这就……” “莫要有压力,尽力而为即可。”吕布淡淡开口打断他的话,望向一旁河边树木:“此次南下我等确实没带多少钱财,只是某也无意拿兄弟你的钱财去办事。” 歪头看了邓飞一眼:“会有人给我等准备好钱财的。” 邓飞也是狞笑一声:“若是那人好命先去了,在这襄阳,俺们也是有借粮之地的。” 刘敏将折扇朝掌心一砸:“那小弟先去和那水寨主事谈谈,看他等能拿出多少。” “不管多少。”吕布张开手,看了看掌心的纹路,慢慢握紧,骨节咯咯作响:“某全要。” 刘敏听闻露出笑容,似是更加满意:“哥哥放心,此事交与小弟。” 舟船行进,尖锐的船头破开水面,在哗哗的水声中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着,有人在后方的船只上也在说着话。 “哥哥,这河道忒也无趣,无风无浪的看的人闷烦。”张经祖嘟嘟囔囔的将胳膊伸出船外,将手放下去探入水里。 韩凯拿手抽了他后脑勺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响:“偏你事多,不用骑马伱就谢天谢地吧,哪这多的废话。” “嘶~你这厮真打啊!” 张经祖摸着脑袋,抬手就要打韩凯,那光头佬占了便宜自是不能让他还回来,当下抓住他的手,两人在舟船上撕巴起来。 “莫闹了。”危昭德无奈的看着二人,瞥了眼因为晃动而显得有些惊慌的几个划船的豫山寨喽啰:“这船要翻了,上哪找干净衣服换去。” “哼!暂且饶你一命。”张经祖恶狠狠瞪了韩凯一眼:“待下了船再收拾你。” “你家韩大爷还能怕你?”韩凯瞪着俩眼盯着他,口中自是不服。 危昭德摇头一笑道:“待下了船,俺们还需再赶一段夜路,遮莫戍时左右方能到俺家中。” “哥哥此次回来当能吓令尊令堂一跳。” “就是不知哥哥兄弟长的甚样,该是和哥哥一般吧。” 危昭德听他二人说话轻轻一笑:“当是如此,俺离开家已久,此次回来又未曾提前打招呼,许是能唬他们一跳。” 顿了下,望着远方隐约可见的黑点,想了想道:“至于俺那兄弟昭礼,离家之前还是个只会跟着俺跑的傻小子,却不知如今是何等模样。” 张经祖、韩凯对视一眼笑道:“当是同哥哥一般的汉子吧。” 危昭德没有说话,只出神的望着远处,渐渐的,那处黑点慢慢变大,正是唐白河交汇处的宋军水寨。 不多时,船身轻震,舟船上的人知是船只靠岸,皆是面露喜色,纷纷站起身次第下船,刘敏迎着一穿着将官服饰的人走了过去。 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但见刘敏拉着人到了一旁塞了个布囊给那人,随后就见那将官笑的似是见了好友一般,热情的挥手让一旁的军士上前帮众人将船固定稳,随后牵了马下船。 吕布隐晦打量了下此处军营,见此处面对江面有八处望楼,看外型皆是木质,从地面去往楼上的梯子有几处已经断裂。望楼上方有顶棚遮盖,半人高的木质挡板围成一圈,四面透风,有些简陋。 如今八处却只中间两处有军士在上站着,仔细看去,他等正抱着枪耷拉着脑袋倚着望楼的木架。 军营内的木屋都有些老旧,营中四处可见随意丢弃的杂物,显然此处驻军将令并不如何注重军营的整洁。 再看那些上前帮忙的军士,但见这伙男女皆是面有菜色,一个个穿着脏兮兮的军服,有人衣裳处甚至有着三五个补丁。 吕布心下摇头,难怪此处水军什么都卖,似此模样恐不光是军中将官喝兵血,怕是军费下来的都没多少。 “吕兄。”危昭德迈步过来,抱拳一礼道:“这襄阳已到,兄弟还要尽快赶路回家,此一别,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一路珍重。” 吕布也是抱了抱拳,客气了一句,随后危昭德朝着阮小七笑着道:“小七兄弟,有缘来海上找俺,请你吃海鱼。” 阮小七也笑着回道:“俺们水泊的鱼也多的很,等危兄你来,俺亲自打来给你下酒。” 危昭德哈哈一笑,又朝众人拱拱手,随即付钱买了几个火把,带着韩凯与张经祖,牵着马,离了这水寨朝着远处而去。 “哥哥,此时襄阳并未大肆搜索要犯,只听说此处兵马都监带兵去剿匪了。”刘敏等他三人走远靠了过来,低低的在吕布跟前说道:“小弟方才同那将官说了,他说要先同此处主将商议一下,但刀枪五十把总是有的,皮甲少,只能匀出十领,还有一艘百料船舰,只是所需银钱不菲。” “钱不是问题。”吕布转眼看了那边满面兴奋的将官,低声回道:“同他商议一下日期,就说我等去筹钱,到时自会前来交接。” “小弟明白,这就去。” 刘敏点了点头,随即又回到那将官身旁,两人又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间或神情激动的说着什么,最终双双露出笑容,双双伸出右手击了下掌。 “有结果了?”吕布看着满面笑容走来的刘敏,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五天。”刘敏点头道:“他说东西不愁卖,留五天给咱们筹钱。” 邓飞在旁听了,看了看四周的军士与那身体有些发胖的将官,叹口气道:“就算有了钱,这些人也得不了什么实惠,也不知如何帮他们。” 吕布摇摇头:“先莫要悲天悯人了,且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是。” 牵着赤兔往前走了几步,稍微停了一下:“某近段时日重读典籍,有句话说的好‘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 赤兔自己走到吕布跟前停下,魁梧的身形翻身上马,接过喽啰递上的兵器:“甚是有理。” 随后轻踢马腹,赤兔慢悠悠地朝军营外走去朝前走去。 “哥哥是啥意思?”邓飞骚了骚脑袋,看了眼旁边的刘敏。 刘敏一张文雅的面孔有些兴奋,闻言看了邓飞一眼,又见四周无人注意这边,按捺心情低声道:“哥哥是说,总有一日能顾到他们,却不是今日今时。” 随后让几个喽啰跟着那将官去往营房休息,他自己则是出钱从军营借了匹马,同着邓飞、縻貹等人跟在吕布后面出了这水军营寨。 “邓飞兄弟,头前带路。” 低沉的声音响起,吕布抬头看了眼渐深的夜色:“莫要浪费时间了,今夜就将事情了解了。” 身后火把燃起,一众强人露出笑意在摇曳的火光中看起来甚是狰狞扭曲,随后邓飞扬鞭打马,飞一般的蹿出,吕布等人连忙跟上。 …… 庞家村,河对岸危家主屋处。 “你们作甚!为何抓俺大爹爹!” 危昭礼满面怒容,看着闯入家中前来绑人的官差大声呵斥。 “作甚?!”领头的都头满面冷笑:“你们危家做的好事,如今东窗事发了。” “放屁!俺们做甚了?”危昭礼双眼充血,看着官差将自己大爹爹绑上双手,跌足大骂:“俺大爹爹今年七十高龄,你等这般对他,家中是否老人死绝了?还是你等都是粪坑孵出来的,没有丁点同情心。” 那都头听得眉毛都立了起来,顾看左右道:“这厮如此维护人犯,当是同伙才是。来啊!将这厮也给我抓了,带回去仔细审问。” “是!” 当下有军士上前拧住了危昭礼的双臂,拿出绳子麻肩头拢二背给捆了个结实。 “你们这般混沌蠢物!放开俺!” 危昭礼拼命的扭着身子,两边的军士有些吃不住力,眼看就要抓不住他,那都头上前来拿起刀鞘对着他肚子就是一记狠的。 “呃——” 危昭礼吃不住痛,当即被打的闭过气去,两旁军士就那么夹着他,任他脑袋低垂着不动。 “礼儿!”年迈的危老太公叫了一声,看着都头道:“大人,实是抓错了人了啊,我等都是良民!” “良民——”那都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老人:“良民就不会上海捕文书,带走!” 说完当下走出房屋,在一众村民的怒视与窃窃私语中与另外两伙缉捕司好手汇合,压着四名人犯扬长而去。 …… 得得得—— 二十余骑飞速驰来,湿润的泥土被马蹄带上半空又散落下来,路边青草被疾驰而过的马匹带的往下弯腰,待他们远去方才再次挺直。 “都监,都监!” 酆泰仗着坐下良驹还算神骏,勉强跟在杜壆后面:“都监稍缓些个,后面的弟兄跟不上了。” 杜壆猛然一惊,回头一望,连忙降缓马速,酆泰这才松口气,苦笑道:“都监,似此真不是您平日为人,如何这般愁苦?” “心神有些不宁。”杜壆勉强一笑,控着马匹与酆泰并驾齐驱:“自从接了知州大人的命令,我是一时不敢疏忽,只是这事也着实难办,是以一时间想的走了神。” 酆泰也叹口气道:“若不是看着知州大人对都监您的重用,我差点儿以为他是要害都监你。” “莫要乱说话。”杜壆抹了一把脸:“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知州大人误会我是个不知感恩的。” “那倒是要好好报答知州大人一番。”酆泰扶了下头上乌金盔:“若不是他看重都监大人您,我同肥厮在军中也无出头之日。” 杜壆笑了下:“却是个让人仰慕的人,本朝惯有文人轻看我等厮杀汉,遇上朱大人这般人物,却是幸运。” 抬头看了看烧红的云彩:“莫再说这些了,快些前往唐白河水寨,他等的问题最大,所行荒唐事也是最多,当拿他开刀。” “都监大人瞧好吧。”酆泰拍了拍双锏所放之处:“他等作为我也有所耳闻,这两把铁锏早晚要发个利市。” 杜壆点点头随即不再做声,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天光渐暗,一行骏马如龙,远行千里,不洗沙尘。 …… 襄阳,州府后衙。 “郎君,可要回去?” 翠儿水汪汪的桃眼注视着文质彬彬的朱楠,看的这位风流知州咽了口唾沫,可惜春风两度,这腰与肾实在对不起那颗躁动的心。 “你且归家,今日州府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思虑再三,觉得连续两日荒唐的知州大人终是决定今日宿在这后衙。 桃眼略略弯了弯,露出个失望的眼神:“翠儿也可留下照顾郎君的。” 朱楠咽了口唾沫,摇头道:“晚间有些军情要探讨,实是不知何时结束,你且归家,明日我去寻你。” 翠儿无奈,只得起身穿衣,只行动间略微不便,朱楠在一旁则是看着这俏婢女穿衣,那流露出的风情让他心痒难耐,可惜有心无力说的就是他现今这种状况。 “郎君要顾惜自己身体,翠儿先离开了。”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女孩儿可怜兮兮的看着心坚似铁的郎君。 “嗯,去吧。” 朱楠道貌岸然的闭着眼点下头,挥退了自家婢女,待人出了屋子方才捂着腰呻吟一声,嘴里喃喃自语着:“该找个郎中看看了……” 有些卡文,啧! ps:这水军营寨原型是某著名师团^_^ (本章完) 第121章 暴走(三) 第121章 暴走(三) 暮色遮掩下,前方已经看不太清道路,两旁的树林也由一颗颗清晰可见的树木变成连片的黑影,奇形怪状看起来让人心里发毛。 杜壆等人点燃了火把,将马速降了下来,寂静的森林里,马蹄踏地之声惊起无数野鸟,扑棱着翅膀飞入已呈蓝色的天空,带起一阵树叶响动的沙沙声。 “前方既是水寨,今夜可能有些事情发生,都打起精神来。”一路行来见 “都监,前方有人。” 杜壆转头打气的声音方落,酆泰提醒的声音又响起,杜壆听得一愣,连忙回转头朝前看去,见着前方有火光起伏不定,正有人骑着马朝着自己等人而来,不由心中一惊,此处是去水寨的大道,军中又有规定,夜间不得擅自出营,那这伙人无论是否是水寨中的军士,都不该在此时出现在此。 “拦住他们。”杜壆绰起丈八长矛朝前一指。 “都监放心,早就等着此刻了。”酆泰狞笑出声,抽出双锏,打马加速出阵大喝一声:“本州兵马都监在此,前面的人都住了。” “哥哥。”邓飞远远听了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吕布。 “莫管他,兵马都监而已,冲过去就是。”吕布神色间有些不以为然,汝州的事情过去尚没几日,他又非健忘,自是不在意。 “哥哥当心,这襄州兵马都监名叫杜壆,端的厉害,号称本州军中第一神将,一杆丈八蛇矛无人能敌。”邓飞怕吕布不知厉害,连忙开口告知。 吕布一怔,虎目看向前方火把处,嘴角慢慢勾起笑容,伸手握住方天画戟:“有趣。” 虎目微转,瞥了眼手中的画戟,已是感觉轻了不少,随即手腕转动,红色的戟杆横过来,伸手解开包裹住戟刃与枪头的黑色布幔:“倒是一让某甚……感有趣的人。” 黑色的布随着带动的风缓缓飘向后方,兴奋的话语随后响起:“让某会一会他!” 后方縻貹举着火把,另一手绰起开山大斧,只用双腿夹着战马控制着方向,铜铃般的眼中似是迸出一簇火焰一般:“哥哥若要厮杀,老縻愿为先锋。” 邓飞、阮小七也是抽刀拿枪,就连后方的刘敏也咬了咬牙抽出一把文士剑。 酆泰见对面并不停歇,反而一个个擎出兵刃,当即大怒,右手铁锏朝前一指:“哪里来的贼子敢在此放肆,敢是欺我襄州无人否!” 杜壆在后方亦是满脸阴沉,端着长矛朝前冲去:“该死的蠹虫,这班水军真和匪人有联合,拿下他们,这伙人正好交给知州大人做证据。” “都监!”酆泰见状连忙跟上,闻听杜壆话语当即大叫道:“大人放心,小小匪人翻不出浪。” 说完猛打青鬃马,越过杜壆冲向前方,正是吕布的方位。 縻貹见了随即也是连连加速,他知吕布意在杜壆,因此有意不让酆泰前来妨碍。 “梁山縻貹在此,相好的,咱俩亲热亲热。” 黝黑的大汉在举着火把在黑夜中纵马飞驰,手臂肌肉鼓起青筋,窥看的近了,火把一扔,双臂挥动大斧对着冲来的酆泰就是一下。 咣—— 铁锏交叉架住巨斧,随即有些酸麻的感觉让酆泰有些错愕的看了这持斧的黑大汉一眼,哪里来的强人?竟然如此奢遮! 当下抖擞精神,趁着双方距离拉近手一动就想打其头颅,却不想縻貹变招也快,手一放一握,已是攥住临近斧头的部位,随后长柄斧做短柄用,对着酆泰脑袋砍来。 酆泰眼睛圆瞪,何曾见人临战之际如此用斧?当下被迫撤招封住縻貹这一下,两人砰砰乓乓的打成一团。 杜壆后方见了亦是一惊,酆泰武艺在这襄州军中算是顶尖儿的行列,却不想上手就吃了亏,方想去助战,陡然间面前一道红影映入眼帘。 “某乃吕布,敌将受死!” 火红骏马飞驰,马上同样火红的身影挥戟而至,寒芒闪烁,恶风临头,杜壆连忙举手横矛。 嘭—— 尤胜縻貹酆泰的金铁交击声响起,杜壆雄壮的身体僵了一瞬间,素有威严的面容毫无表情,双臂用力,随即兵刃弹开。 吕布手臂有些沉重感,脸上毫无变化,只虎目中精光亮起,似是甚为兴奋:“好!有点儿意思,再来!” 二人各自勒马回身,马蹄践踏土地,带起烟尘,吕布手中方天画戟猛地刺出,那边杜壆也是蛇矛翻转,火光间,锃亮的矛身反射着森然的光芒,随即对着吕布狠狠刺下。 轰—— 爆响声起,杜壆的蛇矛分叉处正正戳在吕布画戟的小枝上,两人同时感到手心一热,吱吱嘎嘎的金属磨擦声响中,带起一片片的火星。 持戟的身影朝下一挥,随即扬手向上,蛇矛被这相反的力道一错,再无法摁住画戟。 杜壆收矛想要再刺,不想,那红杆的画戟已是从上当头劈下,当下招式一变挥矛相迎,嘭的巨响,砸在戟杆上,空气都发出嗡嗡的金鸣震响。 “哈哈哈哈,再来啊!” 吕布眼中兴奋更甚,手中方天画戟挥舞不停,座下赤兔马更是朝前不断逼近,嘴咬腿踹杜壆那黑色战马时,挥砍的画戟将这兵马都监又罩入封刃之下,劈、砍、挂、撩、刺、抹,招招式式劲道十足。 杜壆双腿夹着战马,双臂上肌肉虬结血管暴起,奋起全身力气,沉着冷静的用手中蛇矛挥砍拨刺,就觉这自称吕布之人招数精奇每每能打自己意料不到之处,却气力稍逊,初时尚能靠力量压制这人,可越打那画戟越发迅疾沉重,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双手已微有酥麻之感,不由心中暗恼:这厮莫不是拿我试招在戏耍于我?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疯狂的在这寂静的林间管道上响起,杜壆座下卷毛乌骓马毕竟比不得赤兔神骏,撕咬不过,被迫连连后退。 这二人交手,初时尚能惊走无数禽兽,听闻鸟鸣兽走的声响,现时却是除了这兵刃撞击之音,已是全无其他声息。 嘭—— 蛇矛被荡开,战马吃不住力又朝后一退,杜壆的守势因这一退出现破绽,吕布正要乘胜追击,不妨那边邓飞喊了一声:“哥哥救命!” 吕布连忙偷眼望去,就见不远处有军士手持火把照亮,邓飞、阮小七、刘敏三人被二十余官兵马军杀的手忙脚乱,为保不通武艺的刘敏,阮小七这条水里的蛟龙已是多处挂彩,邓飞在前左拦右支,枪法已是散乱,眼看即将遮拦不住。 “縻貹!突围!”吕布当机立断,大吼一声,画戟闪电般刺、抹、撩、挂,杜壆那战马终是受不住力朝旁栽倒,身形端不住时,那闪着寒芒的戟刀砍向杜壆脖颈,又是一声金属交击的巨响。 “啊!” 杜壆抬矛挡住这下,随后忍不住痛叫一声,却是被回撤的画戟小枝挂伤了胳膊,温热的血液迅速浸湿了衣袖。 吕布也没再追击,一勒转缰绳,朝着邓飞等人处而去。 “贼子休走!” 杜壆焦急,眼前这人如此奢遮,自己带来的这伙马军对上他却是有危险,连忙打马上前想要继续缠住吕布,以便拿下其他人。 “喝啊——” 縻貹听了吕布的声音,双目圆瞪,大吼一声,两条胳膊抡转,开山大斧如同风车般左右劈砍而至。 酆泰吃了一惊,连忙挥动双锏,那袭来的巨斧携着风雷之势,呼啸声中,但听砰砰砰砰数声巨响,火四溅中,明灭不定的星火隐隐照出酆泰那狰狞凶恶的面容。 “滚——” 縻貹大吼一声,使出全身力气,开山大斧横扫而至,酆泰双锏成十字插剪刀型往旁一封,本待接住这一斧趁势反击。 但闻“咣”的一声巨响,这立山金刚只觉得双臂酸软,龇牙咧嘴的看着縻貹一扯缰绳朝着同伙而去。 “都监小心!” 酆泰大急,双腿夹着战马,用力一咬手背,满口腥咸中,酸麻感觉稍退,连忙一拉缰绳朝着縻貹追去。 “死——” 吕布持戟近前,从尚在围攻三人的人群中蛮横穿过,方天画戟挥舞纵横间,鲜血从人体飚射而出,一具具残缺的死尸栽倒在地。 “哥哥小心!” 縻貹看着杜壆追杀上去,连忙张口大喊提醒。 吕布也不答话,那杜壆离得近了,猛地一矛刺出,就见前方吕布猛的侧身让过矛锋,那锋锐的蛇信过处,在吕布衣袍上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下去!” 吕布单手持住画戟尾部一甩,横扫而至的大戟杜壆斩了过去。 “好贼子!” 杜壆大惊,连忙死命拽住缰绳仰面躺倒,那马似乎也感受到前方危险,两条后腿死死抵住地面,却还是晚了一步。 嘭—— 戟杆重重的打在马头一侧,那马如何受的住这重击,当即晕了过去,锋芒从鼻端扫过,杜壆反应也快,猛地侧身滚落下马,接连翻滚让开道路,就听得得得的马蹄声响,一只马蹄踏在他脸侧旁,随后翻滚出去,却是縻貹擦着他身侧跑过。 “走!” 持戟的身影吼叫一声,縻貹开山大斧一扬,瞬间撞进马军阵中,那残余的十来名马军如何抵得过这黑大汉的凌厉斧法?惊慌失措中,血溅三尺,接连有人被砍落马下。 邓飞三人见状连忙打马从縻貹打开的缺口处逃出,吕布殿后,一行人冲出的瞬间,那伙马军纷纷避让,不敢缨其锋芒。 “贼子休逃!” “酆泰回来!” 酆泰怒发冲冠,一张凶恶的面孔满是愤懑,打马就要追去,却被杜壆开口叫住。 “都监……唉!”酆泰扭头想问为何不追,可看杜壆的样子一句话堵在胸口却说不出来。 杜壆踉跄着起身,看了眼胳膊上的伤口,黑夜里借着军士手中的火把撕下一块布条紧紧的裹了。 抬起头,杜壆面色阴沉的看了眼地上的死尸,随后同一众军士将死去的袍泽匆匆掩埋,等自家马醒了也没去骑乘,另找到一匹无主战马骑上去:“我们回去。” “不去水寨了?”酆泰闻言有些奇怪的问道。 “无需去了。”火把下,杜壆的面容阴晴不定:“这些就够了,先回襄阳,明日禀明知州大人即可。” 酆泰应了一声,随后众人披星挂月的朝着襄阳方向而去。 …… 月明星稀,只一匹马的危昭德三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庞家村左近。 夜里的村庄漆黑一片,隐隐有狗叫声传来。 心急的危昭德连忙跑入村中,仗着自己曾到过此处,顺利来到一处大宅前,但见这里挂着两盏气死风灯,下方处,有人拿着棍棒守在门前。 危昭德三人上前去与这些人交谈没两句,陡然变色,连忙催促守卫打开房门跑了进去。 不久,一声怒吼从宅院内传出:“入娘的狗官,真真欺人太甚!” …… 襄阳,朱楠府邸。 翠儿穿着去时的衣衫,却没了手中的食盒,只她走路尚有些别扭,毕竟新瓜初破,疼痛感还是有些的。 “哟~这是怎么了?骚蹄子竟然找野男人了?” 杜大娘子扭着柳腰走了出来,她眼光何其毒辣,一眼看出眼前这晚膳时尚自完好的女婢为何此时这等姿势走路。 翠儿见是她,刚想本能的行礼,却又硬生生止住了:“呵~是啊,刚刚和郎君见过,倒是知道为何大娘子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翠儿抬起头,一副胜利者的表情看着杜大娘子,脑中臆想着这女人失态的模样,却不想这杜大娘子脸色猛的一变,狰狞着俏脸,快步走上前来,一扬手啪的给了她一耳光。 “你……” 翠儿捂着脸刚想说话,却被杜大娘子一把揪住头发,左右开弓又是两耳光,头晕目眩间,只觉肚子一疼,已是被踹倒在地。 “贱人!”杜大娘子穿着绣鞋的脚,踩在翠儿姣好的面孔上,狠狠碾了一下,一张俏脸扭曲至极:“你就算爬上了郎君的床又怎样?还不是老娘脚下的死肉?你个管不住双腿的贱货,到死也不过是窑子里做姐儿的命,郎君亲近伱一回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呸!” 一口浓痰啐到翠儿身上,又狠狠踹了她一脚,这杜大娘子方才出了口气,转身朝着府外走去,口中骂骂咧咧道:“死鸡崽儿也想当凤凰,想瞎了心了。” 全然没看见后面翠儿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盯着她后背在看。 月弯如钩,一如人的心思,急转而变。 小可还是很喜欢杜壆的,话说,基本上除了梁山那几个人渣,其余人小可都很喜欢,有的甚至比梁山的都要爱,可能我骨子里也是个不安分的吧。。。。。。-_-|| (本章完) 第122章 暴走(四) 第122章 暴走(四) 朦胧月色下,娇弱的女人撑起身子,摸着脸上被鞋底碾出红印的娇嫩肌肤,一张桃眼里满是阴霾,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着,嘴里喃喃自语着:“好好好!你这偷汉子的老咬虫!这可是你逼得!我看那接脚夫知道自己多了顶帽子会做甚反应!” 翠儿站起身来,走入自己的房间,不多时将脸洗的干净,又换了身衣服,拿着一盒豆儿糕,强忍着肉体的不适,双眼带着恨意缓步走向前院,那里,有着一个她的仰慕者。 …… “丁七,如何这般兴奋?” 仆人屋内,有相好的同伴唤住一脸喜色的青年。 “翠儿,翠儿来找俺了。” 质朴的青年满面兴奋之色,站在原地手舞足蹈的分享他的喜悦。 “行啊,这都两个月了,看你样子有进展?” “当然,翠儿央俺帮着办件事,这是她送俺的糕点,俺明日一早就去。”青年兴奋的掏出一个食盒。 有人一把抢过来:“哎呦,是豆儿糕。” “真的?给我一个。” “也给我一个,对了,伱没和管家请假?” “哎哎哎,那是翠儿给我的,你们这些混蛋。”丁七看他们开始分糕点,连忙上前抢了回来:“说好了,半天时间,管家应允了。” 屋子里面吵吵闹闹,一群男人聊着聊着就扯到哪个女人好看上去了,随即又说到哪里的小姐便宜活好,猥琐的笑声轰然响起,只那个叫丁七的青年一脸憧憬的躺在床上盯着屋顶房梁,满面笑容。 …… “嘶……縻家兄弟轻些。” 月光下,吕布等人打着火把围成一圈,黑壮的縻貹正娴熟的替阮小七包扎着,只是可能不小心勒疼了他,让这平时豪爽的硬汉吸了口凉气。 “且忍着些,这里伤处较深,不用点力给你勒住了,如何止住血?”縻貹说话间又是双手一用力,勒的这活阎罗表情扭曲起来。 縻貹也不在意,掏出一瓷瓶,咬掉塞子,将瓶中刀伤药撒到伤口上,疼的阮小七脸上又是一阵扭曲。 縻貹抬眼看他一眼,将瓶子放下,取了塞子单手盖起来,拿块干净布给他包扎道:“这刀伤药是我游历时从一道士那所得的配方,比寻常金疮药好用,小七哥放心,过不两天就又是活蹦乱跳了。” 说着已是包好那口子,伸手一拍,疼的阮小七嗷的一嗓子:“縻黑子,你等去水里时看我怎么炮制你。” 縻貹哈哈大笑也不答话。 “哥哥在看甚?”邓飞受伤不重,已是包扎完毕,看吕布站在一旁盯着手中方天画戟看,不由有些奇怪。 吕布听道问话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回画戟:“没甚事,只是……” 稍稍顿了下,吕布歪了歪头道:“这画戟现今拿着已是轻了,却不知哪里能买到新的。” “这俺也不知道了”邓飞耸耸肩,接着打趣道:“当日哥哥就该将那铁匠绑来,这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吗?” “怎可能,那种事情……” 吕布笑着摇摇头,却越摇越慢,渐渐正了脸色,嘴中呢喃道:“或许……真的可以。” “哥哥,什么可以?”刘敏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他也是倒霉,适才被围攻时得邓飞、阮小七两人护住没有受伤,这停下来下马休息却不小心踩到石头崴了脚。 吕布看他一眼,嘴角勾了下道:“在谈论某得方天画戟轻了,想要请铁匠上山之事。” 刘敏摇摇头,两手一摊:“这点小弟却是帮不上忙了。” “无需在意。”吕布拍了刘敏肩膀一下,让这瘦弱的书生一个踉跄差点儿再崴一次脚:“某已有想法。” “哥哥,俺包扎好了。”阮小七活动了下身子,伤口的触痛感让他吸了两口凉气,却又有种想要再扭一下的施虐感。 縻貹在后面走过来,看了眼阮小七,对吕布道:“哥哥,小七哥伤势虽然不重,却也需要吃些好的补一补。” 吕布闻言看向邓飞:“你那仇人何在?” “离山前曾和柳兄聊,言说在襄阳县下村子里有有个庄园,当是在那里静养等死。”邓飞摸了摸下巴道:“如今若是没死,当也是在那处村子才对。” “那就杀过去。”吕布提着画戟朝赤兔走去,片腿上马:“今晚就在彼处休息。” 其余人轰然应是,纷纷上了自家坐骑。 月辉之下,三四支火把照着地面,邓飞辨认一下方向,拽过缰绳,打马朝前飞奔而去,身后几人连忙跟上,只刘敏一只脚用不上力,被颠的难受。 …… 亥时,正是夜阑人静之夕,沉重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村庄的宁静,在一片狗吠声中,邓飞停在了一处紧闭的宅院门前,门上铜环被火把一照,闪烁着金属独有的光芒,抬头看了眼牌匾,回头对着众人道:“就是这里。” 邓飞甩蹬下马,上前扣响门扉,深夜里,扣门的声响不经打扰的传出老远,却是始终无人前来应门,邓飞停了手转头摇了摇头, “看来是没人前来开门了。”往回走了几步,邓飞火红的眼睛在夜里被火光一照显得几分诡异:“或许俺们是来晚了。” “晚不晚也弄开门看看。”縻貹抗起大斧看向吕布:“哥哥,让我来吧。” 吕布转眼看了下依然漆黑一片的村庄,点了下头,縻貹当即下了马,双臂抓着开山大斧,走到门前站定。 盯着这大门一息,猛地踏步上前,吐气开声,大斧以绝大的力量猛地劈了过去。 啪咔—— 木门破裂的声响打破了夜晚的寂静,縻貹见状连劈数下,一扇实木的大门当即被砍得四分五裂。 砰—— 縻貹一脚踹掉一旁已经倾斜的另一半大门,转头笑了一下:“哥哥,可以进了。” 说完当先提着斧子走了进去,吕布目视邓飞,这红眼的汉子点了点头,将铁链外系在腰上,又绰了枪,迈步走入大门。 后面伤员阮小七与“瘸子”刘敏自觉的承担起马夫的责任,牵着縻貹与邓飞的马进入庄园。 吕布望了下四周,见临近的几个屋子虽然有灯火透出来,却并无人出来查看,又等了一会儿见依然安静如故,就连光亮都灭了几处,遂下马牵着赤兔进了大门。 这院子分为三进,进了大门在倒座房见着一醉酒的老头睡的正香,看那摆满桌面的空酒壶,估摸着不到天明是醒不来了。 邓飞看着那人满头白发以及似是霜染的胡须,摇摇头关了房门,那边縻貹看着二门习惯性的想要抡斧子砸开,想了想动手推了下,却没想到竟然顺利的打开了。 “二位哥哥,莫要放走一人,不然我等明日定有麻烦。”刘敏龇牙咧嘴的走过来叮嘱着縻貹与邓飞。 “无须担心。”縻貹冷笑的嘴角挂着一抹嗜血,拍了下刘敏肩膀朝里走去。 邓飞从后面走来,也是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道:“都不是第一日混这江湖的雏儿,莫要忧心。” 刘敏方才舒口气,拱手道:“是小弟多事了。” 縻貹与邓飞皆是摇摇头,转身朝着东西厢房而去,吕布则是在后方站定,挂了方天画戟,从箭袋中拔出铁胎弓,又将箭囊斜着背了,准备随时支援这二人。 只是不曾想分别进入厢房的二人很快又走了出来,冲着众人摊了摊手,随即走上前来,吕布三人互视一眼,迎了上去。 “哥哥,屋里没人。” “我这里也是一样。” 吕布眼睛眯了一下,刘敏一拍折扇问说:“可有人住的痕迹?” 縻貹望了邓飞一眼,率先摇头道:“没有,屋里甚是冷清,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俺这边也是。”邓飞点点头附和。 刘敏拿扇子拍了拍脑门儿,清脆的声音响起,这号称“智伯”的贼头有些疑惑的呢喃自语着:“不应当啊,这大的院子却无人?” 抬眼看了看正房两旁的耳房,轻声道:“二位哥哥还请去看看那两个小间儿,若是还没人的话,那这家主人遮莫已是弥留之际了。” “好。” 縻貹与邓飞点点头,提着兵刃朝两旁耳房快步走去,吕布看了眼阮小七道:“七郎,可还撑得住?” 阮小七额头有些虚汗,却还是强打精神道:“哥哥勿要挂怀,俺觉着还行。” “莫逞强。”吕布看了看左右道:“你二人都有伤,不若去旁边厢房中歇息一下。” “不用。” 刘敏与阮小七皆是摇头,阮小七咧嘴一笑,拍着胸膛道:“哥哥莫要看轻人,俺虽然伤了,却也行动无碍,再战上一场也是没问题的。” 刘敏也道:“小弟也无事,左右不过崴了脚而已,没那么娇贵。” 吕布见二人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正房两侧耳房,不多时,进入其中的縻貹与邓飞出来。 “还是没人。”縻貹身高腿长,先一步到,也不等众人询问,即说出所见形势。 “俺这边也是。”邓飞慢了一步,听他说话依然是附和着。 刘敏呼出口气:“如今这情形,要么是这主人家已经换地方,只留一守门的老丈在此。要么,主人家已无法约束下人,是以尽数遣散出去。” 有转头对着縻貹道:“烦请縻貹哥哥去往后罩房处看看。” 接着对邓飞道:“邓飞哥哥则请入这正房。” “理会的。”縻貹也不嫌烦,提了大斧就走。 邓飞也是精神一振,将长枪交给一旁的阮小七,自己抽出铁链大步朝着正房而去。 “走吧,我等也去看看。” 吕布等的无聊,说了一句就朝着正房而去,身后刘敏一瘸一拐的跟上,阮小七也踩着一般近到前来,就连赤兔也摇头晃脑的喷了个响鼻跟了上来。 吱呀—— 正房大门开启,邓飞走入进去,不久灯火亮起在房间里。 “唔!什么味儿!” 吕布等人跟在后面踏步进入房间,一股浓郁到令人不适的中药气味夹杂着长久不通风的汗酸味儿与老人臭的气息冲击着众人的嗅觉与忍耐力,刘敏这个公子哥出身的当先捂住了鼻子,踉踉跄跄的后退,随后阮小七也受不了的疾步朝外走去,直到出了房门方才深深吸了口气。 吕布摇了下头,走入这正房,转过一秀有山水的屏风,见到了这屋子的全貌,但见这屋左侧摆着两章桌子,一书桌,一方桌上方有茶壶与杯盏,门窗处垂着竹帘,一书柜正摆放在墙壁夹角间,邓飞此时正在右侧的床铺处。 “老杀才,你还活着啊!” 邓飞有些激动的望着胸膛还微微起伏的老者,上前一个耳帖子抽到老人脸上,随后一边叫着,一边给着耳贴子:“起来,老杀才。” “啊……” 苍老的声音呻吟了一下,随后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响起,老人奋力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找了一下焦距,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惊讶:“是你……” 吕布走到一旁将窗户打开,自己坐在凳子上,默默看着二人的表演。 “自是我,不然还能是谁?”邓飞狞笑一声,俯身注视着老者:“你倒是挺能活,比你那短命的孙子强多了。” 老人见说神情激动起来,胸膛起伏间,风箱般的喘气声清晰可闻:“邓飞!你个杀千刀的泼才,我孙儿自与他人说话,关你鸟事,却去残害他!” “路不平有人踩,你那孙儿身为本州吏员,却逼良为娼,放贷聚赌。”邓飞直起腰:“俺深恨没早早打死他,不然也不会让他逼得俺那好友悬梁自尽。” “呸!”老者剧烈喘息两声,颌下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你等泥腿子如何比的过我孙儿一根头发,老夫恨不得生食汝肉,生啖汝血,再把你剁碎了喂狗!” 邓飞死死盯着他半晌,突然一笑:“俺也是傻了,如何同你说这许多。” 说着伸出手,在老者惊怒愤恨的眼神中,一把将他脖子拧断,嘴里面轻声道了一句:“如今俺与你家的恩怨就消了。” 转身看向吕布道:“倒是累哥哥久等。” 吕布摇摇头,看了眼那床上的老者:“这人可还有后嗣?” 邓飞绕饶头:“没了,这老杀才两个儿子皆得病死了,就剩一孙还吃俺杀了。” 吕布沉默了一下:“如此也算是一家团圆。” 说着站起身朝外走去,口中淡淡道:“将值钱东西搜刮一下,山寨尚需这财产。” “省的,哥哥放心。”邓飞点头应允,他乃是山寨管账之人,自是知道哪哪儿都需要钱财。 “哥哥,后面也没人。”刚刚出的们来,就见了縻貹那张黑脸对着他道:“不过俺倒是发现一些野山参以及名贵药材。” 说着从肩上取下一个布包抖了抖:“皆是吊命用的。” 吕布闻言恍然,转头看了屋子一眼,摇了摇头:“找到了就收着,都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一总拿走,当不白来一次。” 众人齐声应是,带着轻松的笑容,开始了今夜搜刮之旅。 (本章完) 第123章 暴走(五) 第123章 暴走(五) 哗啦—— 有瓷器摔碎地上,飞溅的碎片溅的四处都是,危昭德面冷峻的对着韩凯与张经祖道:“明日你二人先在此处护持一下,俺去找人帮忙。” 韩凯皱眉:“不等官衙判决?” 张经祖用看傻子的眼神儿瞟了他一眼:“两家已成水火,哪能任你活着,牢狱用些手段就能要了命。” “经祖此言亦某所想,是以要找些同道帮衬一下。”危昭德钢牙暗咬,目光阴翳。 “哥哥在此还有认识的同道?”张经祖愣愣的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能滴下水来的脸道。 危昭德摇摇头示意没有,嘴中道:“俺去找那吕布,这一路相谈甚欢,遮莫能够帮上一把。” “哥哥,不是俺泼冷水,这要命的勾当他如何肯做?”韩凯摸着圆滑的脑袋有些为难。 “那也要等问过了才知。”危昭德起身,眉宇间的焦躁浓郁的化不开,迈开步子就要从屋里走出去。 “哥哥去哪?”张经祖、韩凯连忙站起身:“俺们同您一起。” 危昭德头也未回,只举手摇了摇:“不用,你二人在此等着,俺现在就去找那吕布。” 一只脚迈出门外,嘴里轻轻道:“但愿他真有那温侯之勇。” “我的哥,今日已晚如何找他,不如明日一早再说。”韩凯看他出去,不由开口道。 危昭德已出了门外,声音传来:“他等虽离了那水寨,终有要回去的一日,此时去等最是便利。” 微微一顿,终是回头看了看二人:“海上风浪久了,可愿随着俺这个哥哥在内河做些勾当?” 张经祖、韩凯立马接腔道:“哥哥在哪,俺们就在哪!” 危昭德嘴角扯个笑容,走入黑暗,不多时马蹄声再次在黑夜响起,在一众狗叫中渐行渐远。 “哥哥那是什么意思?”韩凯皱眉看着夜空上挂着那轮月牙,总觉得危昭德意有所指,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转头看向张经祖。 “看俺做甚?俺知道俺就是哥哥了。”张经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憨货,伸了个懒腰坐到椅子上:“总之哥哥去哪俺跟着就是,想那多做甚。” “倒也是。”韩凯也走过来坐下:“伱这海泥鳅难得说句人话。” “呸!你才是泥鳅!老子分明是沙鱼!” “你傻还差不多,上次也不知谁差点儿被沙鱼吃了,现下充什么英雄。” “姓韩的,老子宰了你!” “来啊,怕你不成?” 寂寥的夜色下,两个海上来的莽汉坐在桌子前互相喷着垃圾话,只是两人一个闭着眼仰着头,一个用手肘撑着脑袋,谁也没动一下。 …… 天光乍亮,今日的空气略显湿润,有云时不时遮住日头,使得这世间晴一阵阴一阵,这样的天气就如杜壆的心情一般,一会儿为军中贪腐严重忧心,一会儿为州中有心整顿军纪而开怀,素来严肃的面上变颜变色的,只是心中却是有股子奋发向上的劲儿,人有了心气儿,这精神面貌自是不同,整个营帐因这一人而显得生机勃勃。 “禀都监,有人要见你,说是有重要消息。”有军士进来恭敬一礼禀报道。 “哦?是何人,有何事?”杜壆抬头看向来人,他一只胳膊裹着白布,正用另一只手吃着军中提供的早膳。 “未说是何事,只说是知州府中的人。”军士恭敬的回道。 “快请。”杜壆将饭食一放,连忙对着那军士道。 “是。” 军士见他语气急切,猜是有急事,连忙匆匆转身朝外奔去,过不多时就领着一面貌质朴的青年走入帐中。 “小人丁七,拜见都监大人。” 青年正是州府下人丁七,见了杜壆不敢怠慢,连忙下拜,恭敬施了一礼。 “起来吧。”杜壆坐着未动,对着一旁的军士道:“辛苦你了,且下去吧。” 那军士猜知州有密事要告知杜壆,不敢多待,连忙行礼下去。 “可是知州大人有话要你带来?”杜壆看丁七起身,和颜悦色的开口道。 丁七稍稍有些紧张,他今日天未亮就跑到城门等着开门,待城门一开,连跑带走的到了军营求见杜壆,本来他杜壆还有所不屑,不想见面之后见此人甚是有威严,腿肚子就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两下,及见杜壆温声问话,紧张心情这才稍缓,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反问杜壆:“大人,此处可安全?” 杜壆笑了一下,提高声音道:“都往前走走,莫要窥听。” “是。” 数道声音传来,随即有脚步声响起,丁七转头看去,只见大帐外有军士往前走了数步站定。 丁七看了,自觉这距离只要声音压低,当是无人能再听到说话声响,当下朝前走了两步,低低道:“都监大人英雄一世,小人虽是服侍人的贱仆,却也是心里仰慕的很。” 杜壆听了他这开头,眉头簇起,暗道知州大人哪里找来这一碎嘴子传话。 就听那丁七低着头续道:“只是常言道‘好汉无好妻,赖汉娶枝’您是本州英雄,却未遇到淑人。知府后院之人皆知晓,您每尝出征或是公干,杜大娘子都会每日去知州大人那里行走,只在那后院卧房相会,行那难言之事,小人常为此不忿,是以前来相……” 嘭—— “你是何人?敢是来离间知州与我夫妻的?”杜壆听得惊怒交加,直接一拍桌子开口打断丁七。 丁七被巨响吓的浑身一个哆嗦,连忙跪倒在地,指天画地的道:“不敢诓骗都监大人,适才所言句句是实,若有一句谎言,让俺天打雷劈而死。” 兀自怕杜壆不信,红着脸皮道:“呃……死后,死后不得与父母之坟相伴。” 话语一落,大帐中就似按了暂停一般,两人相对而望,半晌,杜壆的手忍不住一使劲。 咔嚓—— 茶盏碎裂的声音传入丁七耳中,这质朴青年方才转眼望去,就见这墨獬豸双眉立起,一双瞳孔灌满血丝,桌上的手血淋淋一片,破碎的瓷片沾着血迹散落在桌上,那茶盏显是被他一手捏碎。 “你……说的是真的?”杜壆眼珠微微一动,只是一张脸已是犹如死人般毫无血色,低沉的气压似乎盘旋在他头顶:“你,如何得知此事?” 丁七连忙道:“此事知州府后院中几乎人尽皆知,大人若是不信,随意找人一问便知。” 杜壆面孔血液上涨,腮帮上肌肉一跳一跳的,一双满是血丝的双眼注视着丁七,艰难开口道:“此事我自会去核实,只若你说的是假话……” 丁七连忙挺直了腰:“小人但凭大人处置,绝无怨言。” “……好!”杜壆沉默半晌方才吐出一个字,将手伸出,也不管尚自流着鲜血,从腰间取了个布袋扔给丁七:“若你说的是实话,这就是赏钱,若不是……” 杜壆身子前倾,一双招子死死盯着丁七:“我让你后悔到这世上来!” “小人谢大人赏,先告辞了。”丁七连忙磕了一头,也不敢多留,急匆匆低着头朝外就跑,杜壆那吃人般的眼神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大帐一时间恢复了安静,杜壆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肌肉时不时抽动一下,只与方才不同,整个营帐阴云压顶一般,压抑、窒息,就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都监,都监,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 酆泰大嗓门在外面响起,随后铁塔般的身子踏入这营帐,一眼瞥到坐着的身形顿时刹住了脚步,到了唇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一时间帐中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酆泰就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只是屏息站在那里维持着进来时的姿态,额头、鬓角处流下几滴冷汗。 好半晌,那边似乎死去一般的杜壆动了一下:“今日你且留在营中,我去城里一趟即可。” 声音沙哑、干瘪,好似一干渴的人长时间未说话,突然开了口一般。 “都监,这……呃,是。”酆泰咽了口唾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杜壆这个状态,这种神情让他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干巴巴道:“都监你的手……” “不碍事……”杜壆站起身,一阵晕眩感让他身形有些摇晃,闭眼几息,睁开,又迈步朝外走去:“不碍事。” 魁梧的身形擦身而过,酆泰强自压抑着防范的本能,给他让开道路,直到杜壆的身影远去,方才吐出一口气,嘴里呢喃道:“发生了什么?” 阴云密布,有细雨降了下来。 …… 村子宁静如故,有鸡鸣响起,随后有农人走出屋,扛着锄头前往田地,佝偻的身子频频直起抬头,脸上有些喜色,今日看来有个好天气。 有临近庄园的村民出门看了眼被打破的大门,随即漠不关心的离开,并不是这里的人冷漠无情,而是任何果都有一个因。 这老儿自来是这村里的大户,却仗着家中孙子在州府做胥吏,对村中的良田行那巧取豪夺之事,又对这里的庄客放高利贷,常常催逼的佃户无法生存,破家而亡之人不再少数,至于因贷逼女为娼更是司空见惯。 如今出门见他家如此皆是心知家里出事,只也无人愿意为其出首,都在心里暗暗叫好,等着看笑话。 “哥哥,车装好了。” 后院处,邓飞走过来拍了拍装满财货的箱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倒是收获不小。”吕布上下打量了眼装满的车子,这里面有一半都是换好的金银,加上一些名人字画以及珠宝首饰,约莫有六万余的财物,摆放在那里确是让人眼,怪不得柳元兄弟当初拼了命想要捉邓飞兄弟。 “可惜地契田产短时间没法变现。”刘敏拿着一叠文书,用手抖了抖,发出哗哗的响声。 “确是有些可惜。”縻貹大咧咧走过来,又四下看了看:“只是我等也没时间在此闲逛,能白得一多半已是不错。” 吕布也转首看看这院子,叹口气道:“还当能如当初北地般得些盔甲兵器,结果一样也无。” “哥哥贪心了。”邓飞哈哈一笑:“北地之事可遇不可求,有那一次已是天幸了。” “也是。”吕布摇了摇头,看向一旁有些蔫的阮小七:“七郎可还好?” “劳哥哥挂怀。”阮小七打起精神:“吃了縻貹兄弟给的药丸,感觉要好很多。” 吕布看向縻貹,那黑大汉挠了挠脸道:“其实是这府里的药丸,老縻我识得,都是些补气血的东西,正合小七兄弟此时的状态。” 吕布这才一点头,方要开口准备离开此处,就听一个男声响起:“哪里来的贼子,好大胆敢上这里讨野火吃。” 众人急忙转头看去,就见去前院的拱门处站着一老头儿,正一脸傲慢的看着他们:“你等混沌蠢物竟敢打郎君财物的主意,死不尽的腌臜厮,现在放下东西跟老子去见里正,不然等村人过来,让你等一个个死成肉泥。” “这人嘴真够臭的。” “他一人缘何有勇气对我等大吼大叫?” “遮莫是倚老卖老惯了?” 吕布等人一时被这老头儿骂的不知说什么好,面面相觑间,低声议论着,邓飞嘴角抽搐一下,低声道:“是小弟的错,昨日见这老不死一人酒醉在屋里酣睡,一时心软放过了他。” “那此时也不晚。”吕布斜乜了那尚在咒骂的老头儿一眼:“你去送他上路。” 邓飞拱拱手也不答话,摘下腰间铁链走了过去,那老头见着邓飞动作拿手一指他:“怎地?你这腌臜厮还想行凶不成?告诉你,老子年轻时也是打遍十里八乡无敌手,你动个试试?” 邓飞嘴张了一张,有心想回他两句,又觉得和此等人浪费唇舌实属不智,当即又闭了口,只手臂一挥,粗长的铁链带着呜呜的风声抡起,只一下就抽在那老头儿太阳穴上,当即连声惨叫都无,死尸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晦气!”邓飞啐了一口,将铁链收起,走过来道:“此事是小弟我的错,倒是让他污了各位兄弟的耳朵。” “邓飞哥哥说的甚话。”阮小七看着那边死尸苦笑一声:“谁也没料到这老儿是这般性子。” 刘敏一拍折扇:“今日也是开了眼界。” “好了,莫说了,该走了。” 一群人唏嘘一会儿,方自在吕布的催促声中上马,阮小七与刘敏两个伤员将马套了车,然后就坐上去赶车而行,其余人打着马出了这宅院,在一众村民果然出事的兴奋眼神中打马而去。 …… 风吹起树梢,有树叶迫不及待的离开树枝投入这股气流之中,却终是跟不上那飞驰的速度而缓缓飘落地面。 “还要给那老不死的煎药,啧,浪费爷耍钱的时间。”有仆役瞪着熬夜而红的双眼匆匆往村中走:“恁地麻烦,那老儿到底何时才能死。” 熬了一夜没睡的他也没注意村人们诡异的目光,一溜烟儿的跑回宅院,见了倒在地上的大门,登时一惊,连忙跑进院子。 “不好了!杀人了!” 不多时,一声惊叫响起,随后不短的时间过后,这人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只身后多了一大型的包袱,里面裹着不少尚算值钱的物件儿。 傍晚,有官差上门。 累的精神恍惚。。。。。。 (本章完) 128.第124章 暴走(六) 第124章 暴走(六) 杜壆一人牵着马,顶着一双满是血丝双瞳的他,独自走在襄阳的街上,本来雄壮挺拔的身姿此时看起来有几分没落,濛濛细雨罩在脸上,汇成道道水痕顺着脸流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或是两者皆是。 “是都监大人啊,怎生一人在此,可要进来避避雨?” 有说话的声音从旁边店铺传来,杜壆木然转头摆了摆手,继续朝前走着,连那人的样子都没看清,也不知是不是常去的店家,他此时只觉得满城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饱含着讥讽,就连那句好意让他避雨的话都觉得是在讥笑他。 我何时落到此等境地了? 杜壆抬头看了看天,有雨点落入眼中,让他本能的闭了下眼,再睁开却猛然发现,这竟然是去朱府的道路。 我……何时走到此处的? 静静的站在那里一会儿,杜壆缓缓转过身子,却又在下一瞬转了回来,迈开步子朝着大门处走去,快要到大门又站住了,就那么看着朱府的大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仍在下,雨滴虽然不大,却足够细密,时间一长,杜壆浑身的衣物已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冰冷的触感让人不适,身后的马匹打了个响鼻,甩了甩脑袋,甩出点点水渍,随即又无奈的站在杜壆身后没有动。 如此站了半晌,杜壆方才伸手将挂在马鞍旁的剑取了下来,在腰间插定,抬头看向朱府时,目光中迷茫已是尽去。 吱嘎—— 大门突然开启,一身彩衣的翠儿走了出来,拿桃眼一扫就看到杜壆那高大的身形,连忙从台阶上下来,走到他跟前:“见过都监大人,可是来寻我家郎君的?” “啊,是来找知州大人的,可在府上?”杜壆嘴角微微一扯,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却是难看的像哭。 翠儿见了也当没看见,开口回道:“知州大人不在府上。” “那当是在州衙了。”杜壆呢喃一句,突然省起早上丁七之言,上下打量了翠儿一眼,盯着她道:“我家夫人可来过府上?” “来过,不过杜大娘子已经走了。”翠儿神色有些慌乱,看了杜壆一眼,又似不经意的道:“大娘子前日住了一晚,啊……她,她没做什么。” 杜壆却是脸色更加的难看,只是不死心道:“那知州大人可与我夫人见过?” 翠儿神色愈加慌乱:“郎君……郎君与大娘子是……是表亲,自然……自然是见过。” 杜壆看了下四周,大约是有雨,加之此段路非富即贵,少有行人,突然伸出手,猛地一把抓住翠儿的手腕,低低的道:“他俩可有苟且之事发生?说!不说,弄死你!” “都监,都监你弄疼我了,嘶……”翠儿挣扎了两下见杜壆仍然死死的抓着她,那双眸子里的眼神,纵使心里有准确却依然让她有几分胆怯,不由开口道:“他俩……这……郎君没做甚,只大娘子晚间不在房内。” 杜壆一口钢牙咬紧,松开了手,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多谢,告辞了。” 说完,也不顾城中不得纵马的禁令,翻身上马,一抖马缰,踢了下马腹,马蹄踏着湿润的泥地跑起,溅起的泥土沾到翠儿的衣裳留下点点黄斑,小婢女却无一丝懊恼的样子,只是龇牙咧嘴的摸着手腕,待那马跑的不见了,方才露出一丝笑容:“不枉我一早起来等待这多时。贱妇,今次看你如何活!” 说完,又皱起了眉头,郎君应该不会有事吧,毕竟是这接脚夫的上官啊,他是都监,只要不想造反,应当不会如此不智,对,应当不会。 …… 同一时间,州衙,后衙处。 “大人,可要出去?” “嗯?啊,本府有些事情,需要外出一下。” “可要小的套辆牛车?” “不用,稍稍走走也是好的,本府自己去,伱等不用跟来。” “是。” 温文儒雅的知府朱楠一身粗布便服,撑着油伞,一手背在后面隐晦的捂着腰,慢慢行走在靡靡细雨中,今日之事却是不便让人知道,再说只是腰伤又不是不能走,忍忍就得了。 …… “哎,怎生在城中纵马!” “直娘贼,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玩意儿!” “哪来的赤老,赶着去投胎?” “快来搭把手,这人伤着了!” 马蹄清脆,街上行人忙不迭的闪开,纷纷咒骂着纵马的杜壆,马上的壮汉则是充耳不闻,只小心控马不至于撞死人,其余则是完全顾不得了。 马速飞快,沿着道路转弯抹角,抹角转弯,不多时就到了州衙前,这墨獬豸勒停了战马,单臂撑着马鞍跳了下来,看了眼又渗出血迹的手掌,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知州大人可在?” 腰挎长剑,挺拔的身形站在门前,开口问了出来。 “杜都监。”门口的侍卫先是行了一礼:“知州大人此时不在。” 杜壆怔了一下:“可知去了何处?” “不知,大人独自离去,并未说去何处。” 杜壆咧了咧嘴,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下来,有些苦恼的看了看天,不死心的又问:“可说了何时回来?” 那军士道:“只说出去一下,并未说去几时。” “知晓了,你等辛苦。”杜壆点点头,面色如常的转过身子,尚自渗血的手掌死死握住剑柄,随后松开,拉起战马走开,他觉得自己需要醉上一场,不然非疯了不可。 细雨迷离,望着有种凄美之感,行人匆匆,杜壆踏步进入酒楼。 …… 天光偏转,细雨停了一阵又开始下起,顺风飘落的雨滴洒下来,均匀的涂抹着世间万物,却又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总觉得这种雨下的不爽利。 马蹄踏地,车轮碾过湿润的土路,浑圆的轮子带起泥土,又碾压下去,因着重量留下一道明显的车辙。 前方,已是那万物皆可交易的水军大寨。 “终于回到了这水寨,未料到此一次收获如此之丰,当可再多买些东西带上。”刘敏拍了拍身后的箱子,喜笑颜开的说着。 “若有可能多弄些舰船。”吕布开口,看着有军士下来打开寨门,随即赤兔迈步朝里走去:“山寨百废待兴,水军也需加强。” 刘敏一点头:“此事小弟去办。” 阮小七听了嬉笑道:“俺替两个兄长多谢哥哥挂怀了。” “倒是便宜你们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随即下了马,自有军士带着他们一伙人去往豫山寨兵的休息之处。 这些豫山寨之人休息的营房也有些旧,好在没有什么漏风之处,据刘敏说此处每人每日过夜需付百文钱,虽然贵些,却好歹有个休息之所,他甚至还为吕布单独订下个单间,如今这屋子就用上了。 只是吕布等人方自进入房间,就是一愣,危昭德那精壮的身形正在屋中背着手焦躁的走着,感到有人进来,这海上的汉子转头看去,顿时停了脚步,连忙走来啪的跪下:“吕兄,还请救命!” 吕布等人都是吃了一惊,不想昨晚方才分别的人此时竟是以这般姿态重又出现在面前,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危兄莫急,有甚事不妨起来再说。” 危昭德顺着力道站了起来,低头一叹道:“小弟却是遇上了天大的难事,还望吕兄能伸一下援手。” 当下将危家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道:“此时小弟已是毫无半点办法,只凭俺与张经祖、韩凯断无可能救出亲属,只能求助吕兄了。” 吕布皱起眉头,邓飞在旁神色激动,方要说话,刘敏一把拉住他在旁边冷笑一声道:“危大当家的,你这空手套白狼用的却是纯熟,你与我家哥哥不过萍水相逢,只一路同行而已,如何就上嘴皮子碰下嘴皮要我哥哥替你去卖命?” “俺并无此意。”危昭德面色一变,连忙摇头道:“俺在海上勾当几年,有些积蓄,愿全拿出来给吕兄。” 縻貹看了看门外,见无人靠近,一把将门关上,撇着嘴道:“我等昨晚出去一趟有差不多五六万贯收入。” 吕布也点头道:“钱财于我寨并非紧要之物。” 见众人都是一副异样神情,危昭德咬咬牙猛地再次跪下:“若吕兄能帮俺们危家这个忙,俺危昭德以危家列祖列宗起誓,愿带麾下五艘海船替吕兄卖命五年。” 吕布闻言动容,方想答应又住了嘴,看了一眼刘敏,示意他来说话。 这刘智伯眉头一挑,当下走上前道:“危大当家的,这账不是你这般算的,五年时间看来很长,却要知晓我哥哥山寨刚立,并无甚战事,遮莫数年时间都是悠闲度日,繁重些也是在水泊中巡逻一番,间或运人去岸上,根本不需费神与官府打交道。而我哥哥却要冒着生命之危助你等将人救出,似此岂是有诚意之言?” 危昭德闻言暗暗咬牙,却也光棍的道:“那你等要怎地?你说。” 刘敏摇摇头道:“非是我等要如何,而是你危大当家是否有诚意。” “俺自是有诚意。”危昭德目光坦诚:“此等造反之事,吕兄若是肯助俺,俺就敢豁出命去还这恩情,只是俺们都是海上儿郎,一辈子让俺们在这江河里勾当却也是不愿。” 刘敏看向吕布,吕布点点头,也不知这刘智伯如何理解的,当下他面色一振道:“如此以十年为期可好?” 吕布看着危昭德有些变色的脸道:“危兄也不许过于忧虑,某也没想着去限制危兄去留。这样吧,依然按危兄所言五年为期,五年之期一过,危兄若是认为某是个有前途的,便留下来帮某,若不是,自可离去,可好?” 危昭德这才松口气,露出笑容道:“就依吕兄所言,俺在山寨之日定会全力以赴,可要按立字据为证?” 吕布满意一笑,上前二次搀起危昭德:“都是带把的男儿,某信兄弟是一言九鼎之辈。” 危昭德面上有些感动,连忙道:“如此吕兄可有主意如何救我亲人出来?” 吕布看了眼刘敏道:“兄弟可有办法?” 刘敏思索一阵摇头道:“仅靠我等不过二十人却是难。” 危昭德急道:“俺们危家也可出些青壮相帮。” “不够!”刘敏摇着头道:“你家中之人皆是未见血之辈,只凭一股血勇在那城中却是难有作为。” “那怎生是好?”危昭德有些急躁,语气渐有暴躁之感:“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等莫不是在戏耍于俺?” 刘敏却是一笑道:“莫急躁,只凭我等不行,自是有行的办法。” “我的哥,有何办法您就说吧。”危昭德跌脚道。 刘敏打开折扇,微微的扇动着:“襄阳城大,需的人数要多些,将我寨中的人带来却是正好。” 危昭德皱起眉头:“你也说了襄阳城大,你那寨子不过三五百人,如何就够了?” “又不是要打下这城来,我等需要注意的其实就是几处,一处牢狱,一处城门,前者我等要救人出来,后者却是要保证不被关上。”刘敏将扇子一合,敲在掌心:“如此只凭我等自是不够,但加上山寨之人却是刚刚够。” “原来恁地。”危昭德见说松了口气,却又突然皱起眉头:“不对,你那山寨在邓州,如何将人带来?” “那就要看着水寨了。”刘敏将扇子冲下,点了点:“我等现在钱多,当能买到几艘使用一下,危兄则那些钱财去牢狱打点一番,不至让贵亲属被小人害在狱中,如此双管齐下,当能撑到山寨中人来的一刻。” “好,就如此做。”吕布点头拍板儿道:“购船一事速速进行,昭德兄弟则速速返回,务必撑到我等援军到来。” 危昭德狠狠一点头:“晓得,俺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撑到各位兄弟到来。” 当下几人又商议了一下细节,危昭德随即匆匆跑出房门,取了马匹往回就跑,邓飞与阮小七负责召集人手准备回转,縻貹则带人去卸下车上财物。 刘敏见着众人都出去,低声道:“哥哥,当真只许他五年时间?” 吕布看了他一眼:“七郎他们亦是水中英雄,只可惜未曾去过海上,当能从这危昭德处学到许多。” 长身而起,凑到刘敏耳畔道:“若是对方最终不肯归心,又胆敢藏一手,那也不用客气了。” 刘敏嘴角咧出笑容:“小弟省的。” 当下出门前往水寨找那主事之人商议买船细节,最终拿下两艘百料的,一艘两百料的,以及水军皮甲十五领,那人还想卖些草鞋竹席给他,却被刘敏拒绝了,看脸色还甚为遗憾。 因着操船人员不足,吕布等人又租借了些水军军士用了,就是招募人员时那疯狂劲儿让众人有些吃惊。后来才知道,这租借军士费用,上官不会抽取,尽数归军士个人所有,是以人人踊跃,倒也不足为奇了。 天光远去,数只船舰伸出船桨,随后划动远去。 (‘-w)好困。。。。。。 (本章完) 129.第125章 暴走(七) 第125章 暴走(七) 申正之时,杜壆醉醺醺的自酒楼里走出,先是差点忘记马匹寄放在酒楼马槽处,被人提醒后方才晕头涨脑的去取了马匹,接着推开所有人,一个人拉着缰绳,在酒楼小二“关爱”的目光中,踉跄的走出酒楼大门。 眯着醉眼打量了下四周,歪着脑袋想了想,大约是没想起什么,随后歪歪斜斜的朝前走去,那缰绳一会儿松松垮垮的弯下来,一会因主人踉跄往前崩的笔直,这马在后面一会儿松一会儿紧,被拽的难受,摇头晃脑打着响鼻想要甩开,可惜杜壆虽然醉的厉害,这攥在手里的东西却还是不会放,那马挣扎了几次,任命的低下头被拽着朝前走,双眼竟是人性化的出现无奈的神情。 走走复停停,这一路急缓不定的终于走到了家门,他身后那马看起来竟是比他还疲倦两分。 砰砰—— “开门——开门!” 杜壆上半身侧依着门扉,脑袋顶着木门,一只手攥着缰绳砸着大门。 “我回来了……” 砰砰—— “开门!开门!” 夹杂着醉意的呼喊声响彻长街,邻居纷纷探头出来看是谁这么放肆大白天的就砸门,待见了是杜壆不由好奇,这位可是甚少喝成这样。 “来了、来了、来了,莫叫魂了。” 院中传出女声,随即一阵匆匆脚步传来,大门随着“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家中侍女的脸来:“呀,郎君,怎地醉成这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醉醺醺的面孔,随后对方绑着白布的手与吊着的胳膊出现在视线里:“都监你伤了,大娘子,大娘子,都监回来了。” 侍女连忙呼喊两声,看杜壆踉跄着牵马进门,连忙先将门关上,转身扶着杜壆一只胳膊,却被他推开。 “哎呦,郎君。”侍女被推坐在地上,惊呼一声。 “出甚事了?”杜大娘子听到声音出来一看,见杜壆低着头摇晃的站在那,自家侍女则是坐在地上,不由心中奇怪,往前一走连忙捂住鼻子,面露嫌弃:“你这是吃了多少酒?” 原地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扶起杜壆胳膊道:“不能吃酒就莫去那酒楼,你当自己酒仙转世?成天逞能个甚?看伱醉的这样,当真无能的紧。” 杜壆虽是醉酒,却也听得清楚,只大脑如今被酒精刺激的疯狂异常,一把甩开自家夫人,松开缰绳,戟指她道:“贱妇!你当自己做的好事能瞒过天下人不成?” 晃晃悠悠中,血红的双眼留下两行清泪:“我杜壆!怎会有你这种不守妇道的良人!” 双手分开,单臂朝天竖起:“我究竟做错了甚么,要这样惩罚我!啊!!!” 嘶吼声传来,吼得踉跄而退的杜大娘子心中一片冰冷,后背都开始渗出汗来,那涂着胭脂看起来娇艳的面容唰的一下苍白一片。 “早晚要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对……先杀奸夫,那厮……最是可恶,老是诓骗于我,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呢喃自语中,这心伤至极的墨獬豸踉跄的走入屋内,被台阶绊了个踉跄,用手扶地,试着想要站起,却终是输给了酒意,一下趴在地上,一根金簪叮叮当当的从他怀里掉落,在地上弹了两弹。 杜壆全无感觉嘴中呢喃几句杀字,随即眼帘合起响起轻微的鼾声。 “官人?官人?杜……杜壆?” 杜大娘子试探着叫了两声,却没听到杜壆回话,方自安下心神,悄悄地踱步过去,伸着脖子看了眼睡过去的男人,方才轻轻抚摸两下高耸的山峰,吐出一口浊气:“吓死老娘了,还以为你今日醒悟过来要杀人!” 随即捡起地上金簪看了两眼,觉得古朴大方,随即插到头上戴好。 “大娘子……”侍女怯怯的在一旁看着杜大娘子,不知该说什么。 “闭嘴。”杜大娘子面色狰狞的吼了她一句,随后又平静下来,恢复那艳冠群芳的样子道:“你在这里看着这烂醉鬼,他要是醒来就灌他一壶酒,让他一直醉着。” “可……可家中没酒。”侍女略显惊慌的道。 杜大娘子只觉一股邪火从心中烧上来,瞪大眼睛,狰狞着一张俏脸高声道:“那就用棍子打他的头,打人你会吧!不会就用石头朝着头后打,懂不懂?” “知……知晓了。”侍女怯怯生生的看着杜大娘子。 “还不去找棍棒!” 杜大娘子看她只是站在那里应声,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河东狮吼般喊了一声,那侍女一个机灵,连忙跑到后边拿个根洗衣用的棒槌,一脸紧张的将之举到耳畔。 “蠢透了,你要不是我贴身丫鬟,一定弄死你。”杜大娘子看着她那笨样,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呢喃一句粗声粗气道:“你在这里看着这死人,我很快就回。” “大……大娘子,我怕……”侍女怯懦的看着她。 “怕你个入娘的腌臜货!”杜大娘子只觉得一阵气血直冲脑门儿,一手指着兀自酒醉昏睡的杜壆道:“这和个死人有甚区别,就多了口气儿,他要是作妖,你就一棒子打他后脑就行,死了算我的,知道没有!” “知道了。” 细声细气的话语传来,也只换来杜大娘子一句“烂泥扶不上墙”,随即这妇人拿出一把油纸伞匆匆出了宅院。 细雨朦胧中,艳丽的身形快速朝着知州府而去。 …… 知州府邸。 朱楠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墨黑色药水,之前看完郎中带回不少药材,将之连着三碗水煎成一碗,准备一口服下,只这刺鼻的味道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郎君。” 外面,管家匆匆走了进来,恭敬一礼道:“表小姐来了。” 朱楠手一抖,差点儿将良药洒出碗外,口中连忙道:“快请进来。” 管家答应一声连忙退去,朱楠用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庞,随即扶了下有些酸痛的腰杆儿,愁眉苦脸的看了眼手中端着的药水,随即闭着嘴将其端起,然后一口喝下。 “唔——” 苦涩的味道在味蕾上旋转、跳跃,一张脸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让人几疑自己身在何方,随后一阵快步走的噔噔声传来,杜大娘子那张慌张的俏脸出现在视线里。 “怎生这幅模样?”朱楠砸了咂嘴说道,这苦味儿,嘴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祸事了,祸事了。”杜大娘子匆匆走进房间,手中攒着丝巾,如今被她拧成了一根细绳:“那死人头知道咱们的事了。” 朱楠味蕾还沉浸在苦涩中,脑子也没完全开动,闻言却是一怔:“什么死人头?” “杜壆那个死人头!”杜大娘子急的跌脚:“他今日一回来就对我喊打喊杀的,还言知道了我的丑事,这不是事情败露是什么!” 朱楠大惊,还未说话,杜大娘子又道:“他还言要杀了奸夫,似此如何是好?” “那你怎生还活着?”朱楠听了却是皱起了眉头,看向杜大娘子。 “你是何意思?盼着老娘死是吧?”杜大娘子脸色铁青,一张俏脸拉得老长。 朱楠摇摇手:“你误会了。” 将手中的药碗放下,这位权倾一州的人物站起身来:“那杜壆何等勇力,他若是知道了如何会放过你?” “那死人吃酒吃的烂醉,已是躺那里不动了。”杜大娘子这才脸色稍霁,却依然催促着:“等他醒了可就要坏事了。” 朱楠眼神一亮,连忙唤过管家:“持我名帖,速速让缉捕司去杜家缉拿要犯杜壆,就说……” 抓了抓脸颊,又瞥了杜大娘子一眼道:“杜壆在家中常穿黄袄,有谋反之心,先监押起来待日后查明真相再议。” 管家连眼都不敢抬,连忙应是,匆匆出门朝缉捕司而去。 杜大娘子此时才松了口气,莲步轻移,走过来坐下道:“如此奴家方能松口气。” “还未到松口气的时候。”朱楠冷冷一笑:“他知道你我之事,已是你死我活局面,如今当是要趁机一口气将他定上死罪才行。” 杜大娘子眼神一狠:“怎生做?可要奴帮着出力?” “自然是要的。”朱楠看着杜大娘子道:“这里面你却要加紧出力,就照着我之前说的你到堂上时再说上一遍。” 杜大娘子连忙点头:“似此可能定他个死罪?” “倒是不能,还是太轻,若是杀了人自是最好……”朱楠摇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杜大娘子道:“这罪责可再想辙,你也无须担心,总叫他逃不出我的掌心。” 说着朝外走去,口中说着:“你且在此等候我传唤即可,之后你我再好好喝上一杯。” 话音落,人已经走出屋子,冷冷的细雨打在脸上让他精神一振,随即带着轻松的笑意朝着马厩处走去,嘴里呢喃着:“不过一厮杀汉而已,还能让你翻上天去?” …… 缉捕司,得了知府命令的巡检不敢怠慢,连忙召集了三个都头带足了三百缉捕司军士浩浩荡荡的杀向杜壆家中。 待到了地方前后门一堵,破开木门冲了进去。 那侍女正自神情紧张,举着一根棒槌在耳旁不敢有一刻松懈,被这破门的声音一下,惊叫一声就将棒槌扔掉地上,那木质的家伙在地上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让领众破门而入的巡检与都头都是一惊,连忙拦住身后的人死死盯着杜壆,生怕他此时爬起身。 半响见杜壆只是手脚微动却并无醒来的迹象,众人这才送了口气,连忙拿出家伙什儿,上前捆手的捆手,绑脚的绑脚,将这一州都监用绳子与铁链是束缚的结结实实,都自忖:别说是他吃醉了酒,就是尚自醒着也别想挣脱开来。 “直娘贼,睡的这般死,待我叫他起来自己走。”有一都头说着就要上前摇醒杜壆。 旁边的巡检大惊,连忙一把抓住这都头的肩膀,猛地将他扳过来,抡圆了“啪”的给了他一巴掌,打的人当时原地转了一圈。 “你个没脑子的腌臜厮,敢是活腻了不成?”巡检气兀自不顺,拿巴掌一下下打着那都头脑袋:“就这我还怕他醒来给咱们造成麻烦,你这厮失心疯了,还想着叫醒他,到时你去与他放对不成?入娘的,我……去你的!” 巡检一脚将这都头踹了个跟头,随后伸手招来几个人道:“去把门板卸了,抬着杜都监走,一群蠢货,个个都不让人不省心。” 当下有军士听命去了,这伙人轻手轻脚的将杜壆放到上面,找几个力大身材相仿的小心翼翼抬着走了,周边一众人刀出鞘,紧紧跟着,生怕这人醒来出什么幺蛾子,就这么一路将人抬进了牢狱之中。 …… 州衙,有人关着门窗,在屋中窃窃私语。 “如此说,杜壆都监早有反心,一直在意图刺杀您。” “确是如此,我思忖此人遮莫是疯了,似此等人物当不能再放任不管。” 主位上,朱楠端着茶盏侃侃而谈,廖通判则是频频点头:“早看出这厮杀汉有不臣之心,长此以往必为家国之患,大人既然意图除去他,那当连他军中羽翼一起剪除为妙。” “哦?你是说……”朱楠眯了眯眼睛。 “酆泰、卫鹤,常听人言,此二人乃是那杜壆的心腹手下,大人若要治杜壆的罪,当连这二人一起处理方才妥当。”廖通判捋了下胡须道:“此事下官可为大人分忧。” “如此拜托了。”朱楠满意一笑,接着假惺惺叹口气道:“就是可惜了三个猛将,如此不智真乃朝廷损失。” “大人过虑了。”廖通判的手一停,继而放下拿起茶喝了一口:“我等文人方是这国家柱石,若是我等出事,则是国家出事,几个厮杀汉没了就没了,这等粗人哪里都有,再招揽提拔就是。” “说的不错。”朱楠笑吟吟的站起身:“如此酆泰卫鹤二人就交由你办理,我去将杜壆犯罪的铁证拿来。” “大人慢走。”廖通判站起身拱了拱手。 待朱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廖通判方才叹口气,摇了摇脑袋,轻声道了三个字:“造孽啊……” 随即出门,招来心腹吩咐一番,方才施施然回了房间。 (本章完) 130.第126章 暴走(八) 第126章 暴走(八) 天光暗哑,下了一天雨的空气满是水汽与泥土的味道。 自杜壆走后,军营的气氛就松懈下来,本是训练的日子,校场上却没几个人在。有军士成队的被人叫走,给那些达官显贵去修建宅院或是另有劳作任务,也有军士在房中睡大觉,毕竟之前一场“大战”着实让他们累着了,急需恢复体力。 啪—— 酆泰狠狠将手中的文书扔到地上:“我等私吞粮草兵饷?通判大人是否搞错了?” “文书您看过了。”来人三十多岁,一脸温和笑意,拿手指了指地上:“通判大人也认为其中有蹊跷,所以才找您去问询,有何事情指挥使自可亲自与通判大人讲述。” “正有此意。” 酆泰拿起一旁蓑衣,走出自家营帐,却见那边卫鹤也走了出来,身后同样跟着几个公人。 “你这肥厮怎生也被找上了?” “他们说我押运的粮草数目不对,还有军士告我私吞兵饷,丑货,你呢?” “和你一般无二。” “直娘贼,别让我知道是谁在诬陷,不然非宰了他不可。” “别说这个了,先应付过这关再说。” “都监呢?” “出去后还未回来,等回来估计会气炸了。” “谁说不是呢。” 细雨中,两人唠唠叨叨的说着话,后面那些吏员一语不发,只是跟在他二人身后,随后,晚间,缉捕司的好手鼻青脸肿的压着被网住的卫鹤,以及被渔网和绳索双重绑住的酆泰出了州衙,押入牢狱中。 …… 灯火通明,朱楠府邸后院中,那间春风一度的房屋再次摆满了酒食,低度发甜的米酒拿火热了,倒入碗中,呈现出浑浊的颜色。 “好人,今日怎生会给奴筛酒了?”杜大娘子满面笑意的端起酒碗,心中只觉得发热发甜,过了这许多时日偷摸的生活好似要迎来变化了。 “白日里说了,今日回来要和伱吃杯酒。”朱楠笑着,一张儒雅的脸上满是温柔之色:“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只要再帮我一个忙你就解脱了。” 如似玉的脸庞堆起笑容,将米酒端起饮了大半,轻启红唇道:“是什么忙?” 朱楠摇摇头,端着自己手中的酒道:“不急于一时,且先陪我吃些酒吧。” 女子笑着点头,将碗中的酒吃了,自己有筛上一碗,又拿起另一坛酒替朱楠倒了,她知道这位知府喜欢喝烈性一些的酒水,因此对他准备了两坛酒已是习以为常了。 “嘶哈——”辛辣的酒水顺着食管而下,朱楠龇牙吸了口气,夹起一块白肉沾了酱料放入口中咀嚼着,半晌道:“你我相识已经有一两年了吧。” “是。”杜大娘子也吃了点东西,又喝了些米酒,脸上显出一抹绯红:“就快两年了。” “是啊,快两年了,我这知州也快做到头了。”朱楠拿着酒杯有些感慨。 杜大娘子脸色一变:“这……” “别误会。”朱楠看她脸色变了不由一笑:“只是前些时日接到上官书信,说是可能要调任他处,只是官声要维护好。”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吸气中猛吃了几口菜,看着她道:“吃酒、吃酒,别光听我说。” “哦。”杜大娘子笑了一下,将酒喝了:“好人你现在官声挺好啊,市井里都说您执政有方呢。” “是啊,此事原本应是如此。”朱楠自顾自的倒了酒,打眼看女人脸上有些痛苦之色,又自说道:“只是如今出了杜壆一事却是有些麻烦。” “唔……不是已经……已经关入牢房……了吗?”杜大娘子手捂着肚子,姣好的面上血色褪尽,有冷汗在额头冒出,嘴唇颤抖了两下,觉得可能是吃坏了,没有说出自己腹痛的事打断情郎的话语。 “是啊!就是如此才麻烦。”男人的目光在女人的脸上逗留了几息:“官场是个没秘密的地方,他杜壆怎么进去的,如何死的,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此我的名声在某些人眼中就臭了,这官路也就到头了。” 杜大娘子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是不是……” “下毒了?”朱楠替她将话补完,滋溜一口将酒饮下,火辣的感觉再次袭来,让他脸颊有些发红:“对啊,我下毒了,这是我请你做的最后一事。”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呃……”杜大娘子一下抓起筷子扔了过去,随即一阵腹痛传来,让她趴到桌上。 朱楠也没有躲,任筷子打在身上,嘴里淡淡的道:“你死了,杜壆就是侵吞兵饷、倒卖军粮以及杀死发妻的罪人。而我,则只是忍痛给爱将判罪的上官,世人多会传我铁面无私,你我之事却是无人再提。” “没人……会……信的,我在你府……中有的是人看到,哈……哈……”杜大娘子感觉腹部的绞痛越来越剧烈,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的。 “有人信的,有人信得。”朱楠连着说了两句,淡淡的点了点头,将酒杯放下,前倾着身子道:“你那个侍女已经写下了供词并画了押,证实你是被杜壆毒害的,你看,很简单。” 有黑血从嘴角流出,杜大娘子恶狠狠的盯着朱楠:“你……你……” “自然,她也死了,现在尸体应该在某处枯井中吧。哦,对外说是回老家了。”朱楠似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伸手拿起酒壶对着壶嘴猛灌一通:“嘶啊……知道吗,我最爱的诗句其实不是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风雪月,而是李白的《结客少年场行》中的一句,‘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多好,多有豪气。” 放下酒壶,看着杜大娘子死不瞑目的双眼,朱楠露出古怪的笑容:“杯酒之间就可以了解一个人的性命,似乎也不是很难做到啊,我这也算是侠客了吧,哈哈哈。” 大笑着站起身,双臂张开一振衣袖:“来人!” 房门打开,管家带着两个黑衣仆役走了进来:“郎君。” “将这里收拾一下。”两只手朝后甩了下,宽袍大袖带起风声,朱楠背着手有些摇晃的朝外走去:“这女人带回杜壆家放好。” “是。” 管家躬身领命,随即示意两个黑衣仆役上前将人拖走,装入麻袋,随后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出朱府。 天色暗淡,有阴云遮蔽天空,似是不忍看这人间。 …… 牢狱阴暗,火把爆出噼啪的声响,几个节级持着水火棍,压着上了枷锁的酆泰与卫鹤走了进来。 但见此二人披头散发,穿着素白的里衣,上面纵横交错满是鞭痕与血迹,两个身材或魁梧或肥壮的汉子行走之间有些蹒跚,腿股间满是鲜血,却是被人打的不轻,脸上满是汗渍与灰尘干涸后形成的污垢,都是一副气力不足的样子。 “这两个死囚扔哪儿?” “里面不是还一大间儿吗?” “昨日有人送进去了。” “反正都是些待死的肉块,再多关两个也没甚不妥。” “说的也是。” 几人窃窃私语,随即将人带往里面,脚镣拖地的响动中,人已是被带入狱中深处,有人打开牢门。 “进去!” 随即大力袭来,两个沙场猛将被人猛地推入房中。 “啊!” 枷锁沉重,两人又是新受的棒伤,自是站立不住,不由齐齐扑倒在地,刑具摩擦间不由痛叫出声。 咣—— 房门关死的声响吓得人一哆嗦,酆泰卫鹤抬头四看,却见一老一少也带着木枷缩在一旁依着监笼闭目养神,看二人衣服上的血迹,显然也是被炮制的不轻,二人那一面也有两个汉子靠着监笼睡觉,看这伙人背靠着背显然是一伙的。 “腌臜的大头巾,这是要你我的命啊!”酆泰恶狠狠的吐出一口唾沫,艰难的翻身坐起,却又碰到伤口,脸色一变,连忙转过来重新趴在地上。 卫鹤嘿嘿一笑,不小心扯动伤口嘶了一声道:“还好都监离开的早,等他回去见你我不在,定会寻来。” “希望恁地。”酆泰叹口气,调整半天姿势也找不到舒适的样子,心中不由更怒:“待俺出去,一定要报这折辱之仇!” “省省劲儿吧,丑鬼。”卫鹤稍稍侧翻了个身子道:“你我也知这狱中手段,先想法怎么少吃挂落吧。” 酆泰听了也是嘿然不语,此时就听一旁监牢传来一熟悉的声音:“可是酆泰贤弟与卫鹤贤弟在旁?” 酆泰与卫鹤猛地抬头,面面相觑间,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纷纷看向出声的地方,就见一熟悉的面孔披枷带锁的靠在墙上,连忙跑过去,惊呼道:“都监,怎生你也在此?” 杜壆露出苦笑:“我却比你二人早进来。” “可是也被那廖通判弄进来的?”两人跪在稻草上,潮湿的气味钻入鼻子让人眉头一皱:“那厮疯了?不怕被恩官知晓?” “恐就是朱楠那腌臜贼子指使的。”杜壆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这句话。 酆泰与卫鹤互视一眼,皆是知道这话有问题,连忙问道:“都监,为何这般说?可是恩官有甚异常不成?” “恩官?是我眼瞎才认他是恩。”杜壆面有讥讽,他今日遇到这许多事,早就想找人倾诉一番,想到三人平时关系最好,眼见他二人此番际遇哪还不知是自己连累了这两个兄弟?当下也不忍他二人做了糊涂鬼,开口道:“遮莫那腌臜厮在给你我罗织罪名,说与你二人知晓也是应当,说起来,你二人还是受我连累。” 当下压低了声音,将早上丁七之事与之后遇到翠儿之事给二人说了,这两个能做到军中中高级军官自不是笨人,当即明白杜壆猜测有理,皆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奸夫淫妇!恁地狠毒!” 杜壆面色沮丧:“倘若日间让我找到这厮,早吃我一剑杀了,你二人今回倒是吃我连累受了此番挂落。” “都监说的甚话!”卫鹤摇头道:“我二人却是被控私卖军粮以及侵吞饷银,与你何干?” “让你二人受苦了”杜壆心知卫鹤如此说乃是开解他:“只依我对那厮的了解,之后遮莫我也要领这罪名一用。” 酆泰苦笑:“那我等要赚银钱还真是便利,可惜没真这么做过。” “下次提审我跟那腌臜厮当面对质,如此此案可能进入……” “不会的,他们除了今次杀威棒,之后定不会再提审你我。”杜壆露出讥笑的眼神:“他朱楠又不是什么敢作敢当的人,如何会任你叫冤?” “真是憋屈!” 卫鹤恶狠狠的呢喃一句,杜壆与酆泰皆是点首赞同,却也一时间不知说甚是好。 夜色渐深,几人倚着栏杆,你一句我一语的小声说着,话语中充满怒气。 …… 鸡鸣五鼓,晨光透过云的间隙,照亮了山林,驱散了黑暗,渐渐蔓延开去,有氤氲从山上冒出。 “快!快!有序的上船。” 刘敏站在船上不停指挥着豫山寨兵上船,昨日崴伤的脚似乎是好了一般,看不太出有甚不便。 “刘敏兄弟。”吕布从船舱走出,看着正在排队上船的寨兵道:“可有引火之物?” 刘敏知他说的是何意,当下一指正带着一伙寨兵下山的寇烕道:“哥哥请看,寇烕身后的人都提着引火之物,小弟之前试过,甚是不好扑灭。” “好!”吕布点点头,看了眼阳光道:“让大家别急,还有时间,莫要有人受伤或挤掉船只,那样反而不美。” “此一点恁放心。”刘敏一笑道:“小弟理会的。” 吕布没在说什么,只是站在船头吹着晨间的风。 刘敏却是有话说:“哥哥,我这满山的人不多,战力遮莫也要打个折扣,我与寇烕贤弟皆不是会练兵的人。” “此一点倒是无妨,某观那些官军也不是甚能打的。”吕布嘴角拉出一丝狞笑道:“到时只要他们听指挥就行。” “自是会听。”刘敏点头,自嘲一笑道:“若是不听,小弟这山寨早就没了。” 他二人在这里闲聊着,有大汉登上他们的船道:“吕寨主,怎生多了这许多船,可是得了什么好处?” 两人连忙看去,见是刘悌正上了甲板走过来,刘敏叹口气道:“确实有些好处,不过更多的却是坏处吧。” 刘悌大惊:“此话何意?” 宋朝看资料是已经有蒸馏酒,至于度数就不知道了。 毒杀原型来自杨孜,是个狠人。 (本章完) 131.第127章 暴走(九) 第127章 暴走(九) 清风拂过,刘敏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随着事情的讲述归于沉寂。 “那群鸟人竟然敢做此事?!” 刘悌双眼圆瞪,适才刘敏已将危昭德之事说了,让这大汉差点气炸了肺,你要说我等是通缉犯尚可,关一个老人什么事? “吕寨主,此行若有用得上之处尽管开口,俺刘悌虽是海上厮混的,但在这路上也不怕谁。” “正要需要刘悌兄弟这样的豪杰相助。”吕布点点头,也不客气:“某已与危昭德兄弟商量过了,待回去,你就径直去请危兄弟过来,咱们尽快确定时间。” 刘悌拍拍胸口:“此事简单,交给俺。” 吕布点了下头,后边阮小七走上来笑着道:“刘兄伤好能骑马了?” 刘悌眼神一乱,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小伤而已,如何骑不得马?” 继而又小声嘀咕一句:“大不了多垫一些软和的布料,活人总不能叫马给磨死。” 众人听了大笑,不多时寇烕这丑道士也上的船来,拱拱手道:“哥哥,贫道等着能同哥哥一起做事好久了。” “今次当遂了你愿。”刘敏一笑搂着寇烕肩膀道:“今次恐要伱这道士多出些力了。” “确是如此。”吕布见寇烕望来,拍了他一下道:“一会儿路上详细说下。” 寇烕咧嘴一笑:“用的上贫道就好。” 吕布见众人斗志高昂点点头,等豫山寨的寨兵都上了舰船,方才让阮小七发令出发,当下这伙停了不足一个时辰的船舰渐渐离开码头,重又转向朝着襄阳方向而去。 天光下,领头的三艘舰船放出风帆,一马当先而下,有水鸟飞过,看着分成两节的船队叫了几声,随即投入水中,收了翅膀,随着河流起伏不定。 …… “没看出杜都监竟然是这种人,私吞军粮、吃兵血。” “可不是?平时只见他四处剿匪巡视,没想到是趁机侵吞国家财物。” “最不可思议的竟然杀了自家夫人,这真是……” “我听说知州大人为此大哭一场,据说那杜大娘子是他表妹。” “哎呦,这可是捅天了。” “各位,这写的甚?都聚在这里。” 告示栏处,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不时有人说两句,旁边有人附和出声,随后吸引了更多的人聚集过来,嗡嗡的声音在这附近响个不停。 能如此快速放出杜壆罪状的自然只有朱楠这个知州,此时这位襄州的大人物正坐在厅堂中同廖通判说着话。 “杜壆之事就依大人意思办理,下官并不反对。只是下官以为,事要从速,大人若想杀他,三天后既是良辰,适合开刀。”廖通判依旧一副文雅之态,口中却说着让人心惊之语。 “无须如此急切。”朱楠摇摇头,瞥眼看去:“如此急切杀他岂不是向世人说此事有问题,是以急于杀人灭口。” 廖通判一惊,连忙拱手道:“下官实无这意思,只是怕夜长梦多。” “且放宽心。”朱楠摆摆手道:“本官知你是好意,只这杜壆无根浮萍一个,不必担心有人会奥援于他,且留到秋后,同其余犯人一起问斩即可。” 廖通判吃了一惊:“大人,时间有些过久了。” 朱楠却是一笑,亮出手掌慢慢握紧:“安心,他翻不出本官手掌心,牢狱中的勾当你也知道,待过段时日废了他手脚,他凭一张嘴还能咬个洞出来?” 廖通判依然放心不下,有些心忧之态,朱楠不想与他关系搞僵,毕竟州中事务还需他联署方能生效,当下宽慰他道:“本官已去信朝中相熟之人,不日就会有新任都监任命下来,此前你我尽力指使那帮军士做活即可。” 这廖通判此时方才松下口气:“大人既然有了计较,那是最好不过,此事下官全力配合既是。” “好!”朱楠呵呵一笑:“那本官就放心了。”说着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了一口,也不放下。 廖通判也是有眼色的,连忙站起身拱手道:“下官还有些公文要批改,先告辞了。” 朱楠点头道:“公事要紧,本官就不送了。” 两人拱拱手,一个屋内端坐,一个出了门去。 廖通判转头看了眼知州的房间,长出口气,呢喃着道:“帮你做了如此多事,你那园子大伯当能念我点儿好吧。” 转身远去,天光下,走出屋檐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直至再次没入大片的阴影中去。 …… 舰船在摇晃,鼓足的风帆带起了船速,却也吹起了波浪,好在顺风之时这点颠簸并不大,一众人尚能行走自如,更别说阮小七与刘悌这两个恨不能成日泡在水里的汉子了。 不大的船室内,刘敏将危家事情简略的同寇烕说了,这道士将目光转向吕布:“哥哥可要小弟做些什么?” “某同危兄弟合计过,那庞家估摸就是要将人整死在狱中,因此等官府判决是万万行不通的。”吕布看看刘悌,又看看寇烕:“因此我等要做的当是打破牢狱,将人给救出来,因此刘敏兄弟说此事万少不了寇兄弟你的毒火之术。” 寇烕看向刘敏,这恶书生将折扇“刷”的打开,轻摇着道:“不错,牛鼻子你的毒火沾上就难以熄灭,烧起来的还贼快,实在是放火的不二人选。” “放火?”寇烕微微一愣,迟疑道:“哥哥,这在牢狱放火,岂不是会把人都烧死在里面?” 吕布摇头道:“如何要烧牢狱?这烧起来我等也不用救人了。” 看着寇烕道:“救人后当是有军队入城,放几把火阻他一阻。” “原来恁地。”这丑道人点了点头:“此事易尔,贫道所准备的东西莫说烧几栋建筑物,点了半个襄阳城都可。” “不需点了襄阳,只点几处就可。”吕布呵呵一笑,随即想了下又道:“兄弟可有升起烟雾的东西?” “有。”寇烕点点头:“莫说烟雾,毒烟贫道都能让它升起来,只是杀伤力差些,但也能让人手软脚酥上一阵。” “好!”吕布闻言眼睛一亮:“既如此,那巡检司处还需兄弟去那放一把火,以烟雾罩之,莫使他们轻易出来。” 寇烕拍着胸膛道:“此事交与小弟,必不识哥哥失望。” 吕布又看了眼阮小七道:“我等何时能到水寨?” 阮小七想想道:“此时有风助力,俺又使那伙军士划船加速而下,遮莫要比来时省一半时间。” 刘悌忍不住道:“如此最好,俺是恨不得飞到哥哥身边,帮他一把。” 吕布一笑:“你此时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之后当是需要兄弟出力。” 刘悌闻言神色一动:“却不知需小弟做甚?” 吕布摇摇头:“某与危兄弟说了,到时他自会吩咐你,且等吧。” 刘悌点点头,只是心中好奇,抓耳挠腮的双手没个安放处。 吕布见了也不去管,只是吩咐众人让外面的军士快些划船,若是早到,另有赏钱。 不多时,就听见一阵欢呼传来,随即就感到船只似乎确是快了不少。 …… 襄阳,牢狱外。 “节级,这是俺们孝敬恁的,俺们大爹爹年事已高,还望能照顾一二。” 危昭德笑着将一个布兜递了过去。 对面的节级姓杨明顾,把手接过那鼓鼓囊囊的布袋掂了掂,满意的一点头收入怀中:“这事儿好说,老人家年岁已高,我们也是不忍心折辱他。” “小人可能进去看望一下?” “哎呀,现今这时辰并不是探视的……” “节级。”危昭德笑的爽朗,几块碎银被掏出塞入对面手中:“小人日常在外勾当,少有膝前尽孝时,如今大爹爹入狱实在是寝食难安,还望节级开恩。” 入手的碎银被放入腰间:“嗯……也是个孝子啊,说的我心都软了,行,和我来吧。” “多谢。” 牢狱中,气味依旧令人难以忍受,昏暗的光线下,有人无聊的捉着虱子,随即放入嘴中咀嚼起来。 危昭德跟在前面那杨顾身后,一面偷眼观瞧狱中情形,不多时,两人走到里面的牢房前,后方,危昭德看着牢房的位置簇起了眉头。 “老头儿,有人来探视。”杨顾对着里面喊了一声,转头看向危昭德:“时间不多,有什么说的就快些。” “多谢节级。”危昭德早换上一副笑脸,忙不迭的感谢着。 杨顾鼻子里嗯了一声,随后朝外走去。 “大哥,真的是你,你如何来了?”危昭礼在里面看的分明,初时只觉得面善,接着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至亲,待杨顾走远了,连忙挪过来一脸惊诧的望着他。 “这不是日久未回,想着大爹爹寿辰将至,所以想着回来贺寿,万没料到竟然出了此事。”危昭德心疼的看着兄弟:“可被打的疼痛?” “还好。”危昭礼一笑:“俺身子骨结实,吃他两下没事。” “可是昭德回来了?” 后方危老太公的声音传来,危昭德连忙跪下道:“不孝孙昭德在此。” “起来!”老头儿的声音苍老,却依然中气十足:“男儿不要动不动就跪。” “是。”危昭德不敢说什么,依言站起身来。 “老头子这里无事,莫要挂怀。”危老太公微微睁开眼睛:“你且回去让族人们放心,老头子我一时半刻死不了。” “是。”危昭德躬身应是,又看了看另一边同样满身伤痕的两个叔伯,恭声朝两人问候一句,看看四周,对危昭礼道:“今晚多吃多休息,为兄已经有了主意。” 危昭礼也不是傻的,闻言大惊,猛地凑上前低声道:“大哥莫要胡来,待开堂后我等定能……” “哪有机会等到开堂。”危昭德狠狠盯了自己弟弟一眼,开口打断道:“俺若是庞家,定会指使人将你们弄死在狱中。” “不……不能吧,如此岂不是没有王法了?”危昭礼被危昭德瞪的缩了下头,兀自有些不信。 “总之听俺的没错。”危昭德看了看在另一边的两个壮汉,见他二人没有动作,方才继续小声道:“一会儿你告知大爹爹与叔伯一声,记住,莫要声张开了,明日俺再过来。” “俺晓得。” 危昭礼点点头,刚要继续说话,前方那节级的声音传来:“好了,探视结束,出去出去。” “狗东西。”危昭德低低的骂了一句,又对着危昭礼道:“照顾好大爹爹。” 危昭礼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应下了。 当下,两人分开,危昭德跟着那节级朝外走去,危昭礼又挪回了原位,不多时,危老太公与危家叔伯瞪大眼睛看着危昭礼,半晌方才轻轻点头。 …… 日行向西,火红的色彩侵染了青空,一行排列整齐的飞鸟划过,在空中留下几声清脆的叫声。 船身轻震,一片欢腾中,吕布等人已到了水寨,将这水军军士放下后,众人径自朝西南继续驶去,不多时,在一处水湾处停船下锚。 “刘悌兄弟快去快回,等你的消息。” 阮小七嬉笑的看着牵着马,一脸愁苦的刘悌,这汉子也是有苦说不出,就如他所言,多在腿股处垫了些软布,随后骑上战马,咬着牙打马而去。 后方,已经登陆上岸的寨兵开始收集柴火,今日晚间恐怕众人只能在这野外宿了,好在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他等又人多势众,不用担忧夜晚的兽类出没。 时间就在这生火用膳中慢慢走过,待到月上枝头,两骑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正是早前走掉的刘悌,同行的则是危昭德。 “吕兄。”危昭德来到中央处,见到吕布等人正围着火堆坐着,连忙下马跑了过来,深施一礼道:“今次多谢相助。” 吕布摇手道:“无需这般多礼。” 危昭德起身一笑:“礼多人不怪。” “看危兄弟这般模样,想来是将牢狱打探的清楚了?”吕布看着面有笑容的危昭德道。 危昭德一点头:“正是如此,小弟白日间已探视的名义进去看过,倒是有所得。” (本章完) 132.第128章 暴走(十) 第128章 暴走(十) 夜空下,一堆堆篝火燃起,熊熊的火焰张牙舞爪的朝着天空伸去,木柴噼啪的爆裂声中,明晃晃的光圈止住了黑夜的吞噬。 仔细看去,外围的篝火处已有人卧倒睡眠,却也有值夜的寨兵在警戒的看着远方。 中心圈内,一众头领却还睁着眼看着面前的简易的地形图,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适才某所说,众位弟兄可还有疑问?” 火光照耀下,吕布的脸庞忽明忽暗,一双虎目扫视了下眼前的众人。 “已是明了。”縻貹点点脑袋,蒲扇般的大手摸了摸脑袋道:“只要有的厮杀,我老縻第一个上。” “哥哥,俺也想去前方厮杀。”阮小七裹着白布,用手挠了挠头皮,有些无奈。 “俺看你还是乖乖在船上等着吧。”邓飞呵呵笑着拍了阮小七伤口一把,疼的这活阎罗皱起了脸庞:“前面有俺和縻貹兄弟足矣,你就不要想了。” “我等确是需要有人在后方接应。”刘敏摸着下巴道:“小七哥哥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知您还能下水不。” 阮小七将胸膛一拍:“老子就算是伤了,也能在水里游个一天一夜,这等小事休要担心。” 危昭德吸了口气:“既然计较已定,俺就先回去让村民准备了。” 看着吕布道:“待救出俺大爹爹,再来同吕兄道谢。” 吕布摇了下头:“到时再说吧,莫忘了嘱咐张、韩两位兄弟等在城外。” 刘悌在旁拍着胸脯道:“寨主放心,有俺刘悌在,定不教那两个憨货出问题。” 危昭德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当下吕布叫来人送了两匹马与四领皮甲给他二人,危、刘也没有推辞,接下来之后连忙骑上马匹,重又朝着危家村而回。 “我等也休息吧。”吕布看了眼众人:“明日一早,寇烕兄弟多加小心。” “多谢哥哥挂怀,贫道省的。”丑道人一笑,随即找了个篝火旁,铺上防雨布和衣睡下。 当下众人也纷纷找地方睡了,只吕布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想些什么,稍倾,虎目闭上,呼吸渐渐平稳。 …… 同一片天空下,庞家村的人几乎也都睡下了,村子里的农人不比大城里的人生活多姿多彩,他们唯一的娱乐也就是和婆娘生娃,也不是这些人不想着晚点睡,只是黑了天后,光是油灯的费就让人心疼,是以大多数就是跟着日头一起作息。 而有钱的财主,则要比他们晚睡许多。 “怎生还没消息?”庞老爷子抱怨的看着儿子:“你可是送钱与那节级了?” “爹,瞧您说的,我做事儿您还不知道吗?自是送了。”庞老大也是面带疑惑。 “伱明日再送些银钱过去。”庞老爷子面色有些难看:“遮莫这伙蠹虫想要敲骨吸髓,是以拖着不动手,又正好让你我父子着急,好从咱们这儿再敲一笔钱财。” “那爹你还上赶着送钱过去?”庞老大也面有不豫之色。 “送。”庞老爷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不送他们就拖着,到时候这姓危的不死,你爹我也睡不踏实,但今次你却要同他说好了,定要速速了解了姓危的老不死。” “知道了。”庞老大点点头:“明日我就进城。” “嗯,今晚早些安歇。” 打了个哈欠,庞老爷子起身朝后院走去,庞老大一人待着也觉得无趣,起身朝自己的院子而去,今晚两个通房丫鬟身子正好,自家婆娘也有兴致,却要试试那大被同眠的滋味儿。 …… 危家所在的村子今晚依然无人安眠,自危老太公被带走后,这群人就没了主心骨,也没了定神针,那是不知该做何事,也不知该如何安歇。 好在此时危昭德回来,让这伙人不至于散沙一盘,只是这两日其人老是在夜间进出村子,惹的狗叫一片,让人听得焦躁不已。 “是哥哥回来了。” “大郎回来了。” 厅堂内,点着烛火的屋子亮如白昼,一众危家的男人连同张经祖、韩凯两人正自等在那里,听到狗叫响起,知是危昭德返回了村子。 不多时,黝黑的脸庞带着一股凉气走了进来,后面刘悌吸着冷气,撇着两条大腿跟了进来。 “各位叔伯兄弟。” 危昭德走入屋中,站到上首,扫了一眼下方的二十余汉子,缓缓开口道:“俺已经得了贵人的信儿,愿意帮着咱们将大爹爹救出囹圄,却是需要咱们帮些小忙。” “大郎就说如何做就是了,家中有不同意见的人都赶了出去。” 头发有些白的人站了起来,眼鼻间看着和危昭德有几分相似,嘴角有着一抹狞笑:“就算让俺们去杀庞家的人,这里也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庞家自然要杀。”危昭德听了不觉放松了稍许:“但当务之急是先将人救出来。” 看了眼下方的一众亲戚:“还望各位叔伯兄弟明日准备好车辆,拉上些果蔬等可贩卖之物,明日卯正之时与俺出发前往襄阳。” 那头发白之人看看其余各家,见他们都点头,嘴里便道:“大郎放心,定不会误事,今晚俺们就先准备好东西,明日一早拉上就可走。” “三伯说的不错。” “三哥说的是。” 后方危家的人纷纷附和,显然都是同意。 “如此昭德多谢各位叔伯兄弟了。”危昭德露出笑容,对着自家亲人们拱了拱手。 “大郎恁地客气。” “一家人说这两家话做甚。” “我等先去准备了。” 危家的人嘴里说着话,对危昭德点点头相继出去了,看样子都是去准备应用之物,待得众人出屋,韩凯才急急忙忙的上前道:“哥哥,那吕布带人来了?” “来了。”危昭德吐出一口气:“倒是个信人,如此过后叫他声哥哥俺也甘愿。” “五年时间是不是太长了?”韩凯摸摸光头又说了句。 “你这厮莫不是凉风喝多了,净入娘的呲些屁话!” 啪—— 骂骂咧咧的话语在他身后响起,随后清脆的巴掌声拍在这浑人的后脑。 “张经祖,你这厮!老子宰了你!” 韩凯捂着脑门儿一蹦三尺高,回身就要找张经祖拼命。 “好了,莫要闹了。”危昭德无奈的看着两个兄弟,制止了二人的打闹:“他帮俺,俺帮他,公平的很。” 看着转过头来听着他说话的二人一笑道:“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下却是有事需要你二人配合。” “哥哥你说。”张经祖与韩凯对视一眼,点头道:“有事需要俺们出力的,定不推辞。” 危昭德转身在椅子上坐下,一只手撑着膝盖,轻轻用食指点着道:“明日你三人却要守好那城门口处,待我等在里面得手,莫要让那些赤老将城门给关了。” 张经祖一皱眉:“只俺们三人?” “自然不是。”危昭德摇摇头:“尚有豫山一百喽啰听从你等指挥。” “这却是好。”韩凯摸着后脑,咧嘴一笑:“这许多人,俺定能让那大门开着,等哥哥安全回来。” “俺也是。”刘悌走到一张椅子上,大开着双腿坐在那:“些许官军,俺还不放在眼里。” “就你这样子?”张经祖嗤鼻一笑:“跟刚被净身了似得,你打的了谁?” 刘悌龇牙咧嘴的骂道:“放屁!老子让你两条腿也能宰了你。” “还要让个屁股。”韩凯冷不防在旁来了句,张经祖闻言哈哈大笑,惹得刘悌愈加抓狂。 “都少说两句吧。”危昭德心下无奈,这次回来本以为没甚事情,因此就带了三名兄弟,早知道有这事就带着全伙人来了:“此事却要小心些,别没在海上失了手,却在这陆上让些鸟雀给啄了眼。” “哥哥放心,定不会给您丢脸。” 三个海上的汉子一齐拍着胸膛打着包票。 “夜深了,你三人快去安歇吧,刘悌兄弟,把皮甲给他俩分了。”危昭德想起来有提了一句,倒是让韩凯与张经祖眼神一亮,有皮甲这防护就能强上不少,对明日之事更是多了几分把握。 当下,几人将屋内烛火熄掉,各自回房歇息了,只等第二日天明时节。 …… 翌日。 天光乍破,一轮大日冉冉升起,万丈的光芒驱散了黑暗,不多时就让天地为之一清,有早起的鸟儿叽喳着飞出丛林,却被数百两足的生物吓的一声鸣叫,随后斜斜朝一旁飞去。 “哥哥,如此我等就先出发了。” 寇烕一身道袍,找了一根竹竿挑着一张布幔,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占卜算命”,旁边两行各写着:“善恶之间,因果报应”,顶头三个字“斗星魁”。 “一路小心。”吕布看的稀奇,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一番,这丑道人当即行了一礼,转身带着近半数的喽啰先行一步而去。 “哥哥,我等何时动身?”縻貹过来有些急不可待的样子:“这般等在这里实是让人焦躁。” 吕布笑了下:“每次说起杀官一事兄弟就自焦躁,似此可不利于行事。” 拍了这黑大汉一下:“若是兄弟实在静不下心,不若先行一步,去看看地形,然后在约好的地方等着。” “多谢哥哥,老縻这就去。”縻貹面色一喜,连忙朝外走去寻找马匹。 吕布朝旁边示意了一下,当即三名梁山来的马匪随着縻貹而去,四人催动战马朝着远方而去。 ……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危家村口。 二十余汉子推着车子等在那里,车上拉着新鲜采摘的蔬菜,以及之前村人做的竹筐竹篓,更有人拉上从各家收集来的柴火在那里等着。 危昭德同张经祖等三人手持朴刀走来,随后将兵刃藏在车上的货物中。 “出发。” 随着一声吆喝,众人纷纷抬起车子,套上绳索,一行人迈着坚实的步伐朝着襄阳方向而去,一路之上众人沉默寡言,只是埋头推着车子跟着危昭德行进。 这危昭德也没直接去往襄阳,半途看看路上没人看着,带着一众青壮转入一条小路,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就听一声口哨响起,嘹亮、婉转。 旁边韩凯走上前,也是口哨之声回应,静谧的小路被这两声口哨吹散了安静,沙沙的脚步声中,寇烕带着一众喽啰前来。 双方早已有了默契,互相看了两眼也没搭话,危家的汉子解开绳索,将车子交给走上前来的喽啰,有人将长杆的刀枪藏入货物中,也有人将弓箭放在菜下,随即这伙装成农人的寨兵推着车子继续朝襄阳而行。 危家的众人则是回转而去,今日还要收拾细软,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时间随着日头上升而流逝着。 一夜鏖战的庞老大终于捶着腰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看自家婆娘以及两个通房丫鬟粉嫩的娇颜,不由心下暗骂:昨日鬼迷心窍了答应着仨娘们儿一起来,怎么感觉自己才是吃亏的那个?!这到底是谁享受了? 无奈,今日尚要去往城里找人勾当,当下也只能颤抖着双腿下了床,唤来管家套上车,自己在里面坐了,颠簸中就出了庞家村。 只他体力消耗过大,这晃来晃去的让人昏昏欲睡,半眯半醒间,这位昨日一挑三的勇士少爷突然觉得,今晚不回家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汉子嘛,总是需要点儿私密空间的。 …… “出发!” 大日当空,万里无云的青空下,魁梧的身影站了起来,铿锵的字眼从嘴中说出,随后一众人马纷纷动了起来。 赤红的战马走来,那魁梧的身影翻身坐了上去,有人递上红鞘的环首刀,吕布伸手接了,看了看准备好的一众强人,随后轻踢马腹,红色战马缓缓前行,后方,跟上来的邓飞带着怪笑,望向襄阳方向目光中带着股厮杀的渴望。 阮小七与刘敏则是站在岸边,二人一个旧伤未愈,一个武艺几近于无,实在不易带着出阵,因此只得结伴回船上作为接应。 阳光下,波光粼粼,似是与那刀身反射的光亮有些相似,或许,今日非是良时。 (本章完) 133.第129章 暴走(十一) 第129章 暴走(十一) 午时的天空逐渐阴沉了下来,空中的白云渲染上一抹阴翳,襄阳靠近城门的街道上,有卖米面的商贩看着天空面色阴晴不定。不久,终是一跺脚将东西收了起来,带着货车躲到远处遮雨的地方,心中盘算着损失了多少钱,有米铺的伙计干脆将东西搬了回去。 原本卖货甚多的街道上,零零散散就剩下二十几个人还在守着自家的推车,有卖时令蔬菜的,也有卖竹筐竹篓的,只这伙人也不管生意无人问津,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有人陆陆续续从四门进入,随后漫步过街道,穿过街巷,直至走入这条街道,围拢到摊贩前,说着讨价还价的话语,却没人真个掏出钱来买什么东西。 买东西的不急,卖东西的也不介意这些人堵着摊位,只是懒洋洋的随口说着话,一副你爱买不买的神情。 他们在这里矫情,三支商旅刚好交了税银从其余的大门进的城里来,这个时辰接近饭点儿,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来往的商旅也有,却并不多,这三队商旅便耐着性子慢腾腾的在前行,顾看四周,从高空看去,他们在渐渐接近彼此,最终在一处酒楼停下。 这些商队的人大多携刀带剑,有人甚至拿着短弓,城门的军士警告过他们不许闹事后也就任他们进来,这世道不安全,不带着些兵刃别想在道上安生的行走。 这三支商队,每队一二十人左右,都带有马匹,加起来有十三、四匹,服装有的随意衣裳颜色长短不一,有的统一为青色粗布,看着就不似一起的。 他们选的这酒楼乃是襄阳最大,当下这三四十人走了进去纷纷找地方坐了,有几人从商队伙计中走出来,靠着窗边坐了。 也就是这伙人坐下后不久,楼上下来一个熊一般的大汉跟着三名护卫,正是先一步来此的縻貹。 “哥哥。”縻貹靠了过来低低叫了一声。 吕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四周道:“且坐下说。” 縻貹听了坐下来,抬头观瞧一下,压低嗓门道:“我先去查看了,戒备松懈,多数人都在偷懒,另外有两队快班的跟着个都头出去了,闻听是城东有命案出现。” 吕布看了眼跟着的邓飞,淡淡道:“咱们的人?” 邓飞、縻貹同时摇头:“不是。” “我听说是有人剁了自家爷们儿的把儿。”縻貹挠了挠头,脸上有种古怪的表情。 “那看来确实和咱们没关系。”吕布、邓飞两人嘴上说着,脸上的表情也不比縻貹正经。 这三人正说着,外面走入一个道人,看他披散着头发,有着一张丑脸,邓飞当即伸出手挥舞一下,那道人正是寇烕,见了邓飞的讯号,连忙过来:“哥哥。” “坐。”吕布示意了下,待他坐下问道:“可都准备妥当了?” 寇烕点点头:“皆准备完全,就等时辰一到一齐发动了。” “甚好,危兄弟呢?可已准备妥当?” “贫道刚刚和他分开不久,想是按计划行事了。” 吕布点点头,朝外看了眼天色,一口喝完杯中酒水:“时辰差不多了,走!” …… 有车晃晃悠悠的驶过长街,接近牢狱,车帘掀开,露出庞老大那张带着黑眼圈的脸。 …… 牢狱处。 危昭德抬头看了看天,捏了捏怀里的包裹,然后抬脚走向牢狱处。 “站住,牢狱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当值的军士抬手示意危昭德停下,他倒也听话,连忙住了脚,从怀中掏出点碎银靠过去:“劳驾,俺和节级大人有约,今日入内探视,还请您行个方便。” 那军士见了危昭德动作眼神一亮,与另一边的同伴交流个眼神,伸手接了过来,眉开眼笑道:“行,是个规矩人,在此等着。” 危昭德淡淡一笑:“您费心。” 那军士走入进去,不多时便跟着一节级走出来,正是昨日带着危昭德进去的杨顾,看着危昭德眉头一皱:“怎生又是你?” “节级,原谅则个,实在是家中亲眷都顾念老人。”危昭德往前考了两步,将怀中布袋递过去:“您多担待,多担待。” 杨顾看着他,那袖子一遮,拿过钱袋,手指使劲儿的捏了捏,斜着眼看着危昭德道:“成,儿孙辈的想要孝敬老人,我也没必要拦着,走,和我进去。” “多谢节级成全。”危昭德低着头拱了拱手,嘴角露出一抹狞笑,待抬起头来,则又是一副真心感激的嘴脸。 当下那杨顾头前引路,危昭德后面走着,再次踏入这牢狱,拿眼扫了下,见只有三个小牢子和昨日人数一般无二,地上放着一个酒坛,桌上有吃了一半的酒碗,还有打开的荷叶,上面放着酱好的肉。 那节级杨顾看着也似未见一般,只对着几个人点点头,便领着危昭德进去,扔如昨日一般带到牢房门前:“有甚话就快说,一会儿叫你赶快出去。” “是,谢谢节级。”危昭德感激的一笑。 杨顾用鼻子哼出个嗯字,转身踱着老爷步朝外走去。 “大哥。”危昭礼见着那杨顾走的远了,连忙挪了过来。 危昭德抬头看看远处,就见那三个小牢子坐下吃酒也不往这边看,方才稍稍侧身,低声道:“时间就在今日。” 危昭礼心跳加速,面上一片通红。 …… 牢门打开,迈步而出的杨顾刚想拿出适才收取的布袋瞧看一下,就听前方有人喊。 “杨节级,又有来孝敬的。” “呵,这两天是怎地了?”杨顾笑了下,将布袋放了回去,迈步朝着外面走去。 “大人。” 牢狱门口,庞老大谄笑着看着走出的杨顾。 “我记得伱,你是庞家大郎。” “是,杨大人好记性。” “你这次来是……” 庞老大看看两个守门军士,笑嘻嘻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顾上下打量他一眼,拿手勾了下道:“进来说话。” “哎,是。”庞老大喜笑颜开,连忙走入进去。 …… 这两人说话的同时,有数人驾着驴车从远方过来,上面摆满了木柴,有一车还用麻袋装了不知什么东西。一个道人拿着竹竿儿挑着布帘缓缓跟在后方,再往后,有三四十人带着刀剑漫步而来。 那俩军士远远看着有人推车过来也不以为意,当下朝他们喊道:“怎生把柴送到前面来了,去后面,从后门进。” 另一个军士嘴里也嘀咕着:“一群蠢货,前次也是有送生肉的走错,这些蠢材送货就不能看看路?” “谁说不是。”喊话那人耸耸肩,看着这些驴车从面前而过,突然道:“嘿!车要翻。” 也是他说完这句话的当口,当先那辆驴车的车辕突然断裂,那车轰的一声砸在地上,索性他们是慢慢赶着,后面赶忙拉住牲口停了下来。 也有想要从侧旁过去的,结果不知碰到了哪里,“咔”的一声蹭掉了车轮随着一阵木柴掉落地面的声响,整个街道被几辆驴车给堵了个结实,后面那道士也被堵住,站在车后面不知所措的看着。 “真是……蠢材……”两个军士看的目瞪口呆,半晌才从嘴里蹦出四个字。 有衙署值守的军士见了,走上前来,对着这些拉货的人指手画脚。 “你们这些蠢蛋,赶忙将这里清出来,不然一会儿有大人从这里过,小心你们的脑袋。” “军爷,您看着车坏成这样,一时半刻也走不掉啊。” “这我管不着,小心一会儿大人出来,到时候你们一顿板子跑不了。” “这还讲不讲理了?” 两帮人的争吵让两个军士听得有趣,感觉今日终于不再无聊,正自目不转睛的看着,就觉有一只大手捂住了嘴,随后腰间一疼,两人只觉浑身力气飞快消散,不多时身子一软,双双咽气。 “进去。” 吕布低沉的嗓音响起,随后縻貹从后方上前,绰着手中开山大斧,迈步而入。 身后,围成一圈的喽啰挡着外人的视线,有人拖着两个死尸进入大门。 “你们是谁!等……你们……” 正在里面同庞老大说话的杨顾见有人进来,诧异的问出声,脑海中刚有个念头蹦出,就见縻貹大步上前,开山大斧抡圆了横扫过来“噗”的一声将两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这是个节级。”邓飞看了眼死尸嘴里嘀咕一句连忙跟上。 前方縻貹已经带着数人朝前而去,如水蔓延一般朝着牢房处杀去,直至死了数人,方才有人惊叫出声,然而到得此时已是晚了,众人已是朝着牢房冲去。 “发生了什么?” 惨叫的声音让望楼上正在打盹的值守军士惊醒,朝下看了几息,面色骤然大变,连忙敲响了高悬的警钟。 当当当—— 急促儿清脆的金属音响起,让衙署的官员大惊失色,有正在值守的军士连忙跑动起来,朝着一旁通往牢房的侧门跑去。 也有机灵的想要从大门绕过去,从后方堵住人的退路,只是方自跑出门口,就见着府衙门前一片狼藉,顿时大急:“你等百姓速速将这里清开,莫要阻拦,不然全部抓入牢中。” “你也要有那本事才行!” 讥讽的话语传来,顿时惹得众军士大怒:“谁!出来!” 就见前面赶车的众人脸上带着讥笑连连后退,让出一个道士来,未等这些军士呵斥,这道人鼓着腮帮,朝前狠狠一吐。 汹—— “昂啊——昂啊——” “啊——救我……救我!啊——啊——” 一道火焰从口中喷出,猛然在将木柴与车点燃,,也有倒霉的和那几匹驴子被火一起点燃,惨叫着想要人救他,却没人敢靠近,不多时,人喊驴叫渐渐弱了下去,一阵肉香从熊熊火焰中传出。 “该死……” 一众军士面色铁青,这火焰燃烧极快,瞬间就将木质的车和柴火全部点燃,炽烈的焰火与高温逼得他们连退几步,心中已经知道这伙人有问题,却不知该返回还是在此看着这些人。 …… “开!” 开山大斧抡起,巨大的斧子狠狠剁入门扉,碎裂声中,牢房的大门已是开了一个大洞。 嘭—— 又是一斧劈下,大门“咣当”一声砸到在地,碎成三块。 “大……大胆贼人,竟敢……竟敢劫狱,可知这是死……死罪!”三个小牢子哆哆嗦嗦的举着手中的刀指着縻貹,嘴里面绊绊磕磕说着本该气势如虹的话。 “找死!” 縻貹脸色狰狞,猛地蹬地窜入门中,大斧当头劈下将一人砍成两截,腥臭的血液飞溅中,另外两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倒地的死尸,瞳孔放大间,还未等惊叫出声,那大斧抬起,又是横扫而过,骨骼破碎中,左边人的脑袋已是看不得了。 “救命——” 右边那人却反应快,第一人被砍时转身就跑,跌跌撞撞跑到牢里深处,回头看着持斧跟进来的大汉,一只手伸着道:“好汉,好汉饶命,你要救谁我……呃,嗬嗬——” 从后方伸来的尖刀在脖子上一抹而过,火辣的痛感中,那小牢子只觉满口血腥气,勉强回头看去,却是危昭德那张带着狞笑的脸,随即扑倒在地,抽搐一下没了声息。 “縻貹兄弟。”危昭德抬头同那黑大汉打了声招呼,然后迫不及待的蹲地上从开始找钥匙。 “还未将人救出?”吕布跨步进来,扫视了一眼牢内微微皱了皱眉头,这里气味儿本来就差,如今混杂上浓郁的血腥味儿,更加难以忍受。 “这就好。” 危昭德面有喜色的将钥匙举起,连忙起身朝内跑去,吕布与縻貹忽视一眼,抬脚跟在他后面。 “救我!好汉,放我出来!” “好汉,先救我!” “俺冤枉啊,帮俺开门,求您了!” 监牢内的囚犯见了,连忙挤到跟前儿冲着外面叫喊,一个个眼神疯狂,似是要飞起来咬人一般。 “滚!” 危昭德也没给这些人好脸色,快步走到危老太爷监牢面前拿钥匙去捅锁眼,连着换了三把钥匙,终于咔哒一声开了。 “大爹爹,二哥。”危昭德兴奋的进了里面,看着两人的枷锁,拿起钥匙道:“俺先帮你们开枷锁。” 吕布与縻貹在后面迈步走来,看着危昭德打开牢门进去给自家亲人开枷,不经意的一转眼,看到一丑恶大汉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二人,还未等他说什么,就见那汉子站起来指着他们道:“竟然是你们?!都监,那个吕布在外面!” 縻貹一指那汉子:“怎生是你?!” 吕布一皱眉头,就见最里面的牢房有个身影转了过来,不由也是吃了一惊:“是你!” 嗯……这里的牢狱并非牢城营~ (本章完) 134.第130章 暴走(十二) 第130章 暴走(十二) “真是让某意外,竟然能在此处见到你。”吕布扬了扬眉,縻貹在旁边也是大点其头,这场面他做梦也是没想到的。 “吕兄你们认识?”危昭德已经开了危老太爷的枷锁,正给自己兄弟开,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那边的三人一眼。 “认识。”吕布点点头:“某好久没遇上对手了,你叫杜壆是吧?蛇矛用的不错。” 低沉的话语声响起,附近听着和偷听的人闻的这名字都是吸了口冷气。 “杜壆?墨獬豸杜壆?那个兵马都监?” 危昭礼刚刚脱了枷,连忙转头看向一旁,语气中的讶异让杜壆心中一苦,随即自嘲的一笑:“对,就是我。” 危昭德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出去打开另一牢房开始给自家叔伯开枷锁。 吕布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三人一眼,见他们都是蓬头垢面,身有棍伤鞭伤,杜壆里衣几乎看不出原色,几人枷锁看样子也比适才危家爷孙的大、厚,想来这重量也是不轻。 “伱这厮看甚!”卫鹤被吕布扫视的老大不自在,不由狠狠瞪了一眼。 吕布瞥了卫鹤一眼,也不着恼,旁边縻貹一抬头,拿下巴点了酆泰一下:“相好的,怎生进来的?可是作战不力?” “呸!”酆泰一口带血的口水吐到地上:“老子要是如此也就认了,叵耐被人下了套,诓骗我等来此,想要以莫须有之罪责罚我等。” “这不就是遭人构陷了!”一旁危昭礼心直口快,脱口而出。 卫鹤臭着一张脸:“就是如此。” “如此勇士竟然随意构陷……”吕布摇摇头:“某若是汝等上官,重用还来不及,啧,真替你等不值。” 杜壆张了张口,苦笑一下又闭上,酆泰、卫鹤见他样子知道他是有苦说不出,只那事儿三人之间说还行,对面之人前段时日还打生打死来着,却是怎么也不到能分享的交情。 “吕兄,该走了。”危昭德打开了叔伯的枷锁,转头对着吕布道。 “嗯。”吕布应了一声,却没动,看着杜壆三人两眼,突然道:“可愿出去。” “自是愿得。”杜壆突然接话,随即吃力的坐起身子,他身上的枷却又比酆泰二人大上一号。 “出去有何打算?”吕布伸手从危昭德那里拿来钥匙,猛地朝酆泰处抛出,左手轻扶刀鞘,身体微微侧了下。 杜壆抬头看了吕布与手持开山大斧盯着他猛看的縻貹一眼,又撇眼见酆泰与卫鹤合力将钥匙捡起,正在互相开锁,眼睛一眯,思忖一下叹了口气,正色道:“我知你想什么,只是老子出去定是要杀这襄州知州的,如此你还敢打着拉我入伙的主意?” 吕布意味深长的看了杜壆一眼:“不过一蕞尔小吏,有何不敢?” 杜壆拿眼看着吕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虽知你本事不小,未想这口气也大,别到时吓破了胆。” 吕布也不答话,嘴角咧开,不屑一笑。 酆泰此时枷锁也解开,晃着膀子走出监牢,前去杜壆的牢房将锁打开,后面卫鹤捏了捏肚子上的肥膘,看了眼吕布,又打量了下縻貹,看着他倒提的开山大斧,指了下酆泰道:“就是你打了这丑厮一斧子?” “是我怎地?”縻貹瞪了卫鹤一眼。 “干的好!”卫鹤一竖大拇指:“我若不是打他不过,早就亲自动手了。” 縻貹顿时哭笑不得,那边酆泰走过来,踢了卫鹤一脚:“你这肥厮哪头的?” “反正不跟你一头。”卫鹤肚子一挺,狠狠瞪了酆泰一眼。 吕布没管这两个吵闹的混人,看了看杜壆,转身朝外走去:“走不了就叫人扶着。” 杜壆面不改色,看了眼因走动又被血迹染湿的里衣,迈动脚步,晃了一下,随即挺起身子在后面跟上,咬牙道:“不劳担心,我还行。” “各位英雄,援手则个。” “好汉,好汉救救我等。” 有囚犯张口呼喊,吕布懒得侧目一看,危昭德却是拿起钥匙挨个给牢房打开,当下众囚犯欢呼一声,纷纷走了出来。 …… 哗啦—— 铁链甩动,极速旋转的链条陡然一抖,冰冷坚硬的铁钩擦着空气,猛然勾了过去,噗的一声,一个领头的军士身子一颤,眼睛瞬间瞪大,艰难的低下头,腹部插入一根铁钩,鲜血顺着钩子尾端滴落下来,蓦然间,铁链“哗啦”一下绷直回扯,肚子登时被扯开一道口子,有内脏被勾了出来,绿绿的肠子在后好似活了一样钻了出来。 “往后!小心钩子!” “贼人猖獗,跟他拼了!” “你们上啊,此人乃是要犯,抓住他就发达了!” 牢房门前已是狼藉一片,有十数名军士与三班衙役躺尸于地,也有三五名喽啰横尸当场。邓飞手持一根带有钩子的铁链站在场中,看他身前血迹斑斑有人躺倒,又有不少内脏堆积,显然不少人糟了他的毒手。 “老子不发威真当俺是废物。”邓飞狞笑着看着眼前官差:“哥哥没出来前,都给俺老实待着,谁上前谁死!” 一众军士与官差微微一犹豫,猛然间就见牢房大门处有人影闪动,接着高大魁梧的身影鱼贯而出。 “寨主!” “首领!” 一众喽啰见了当先的大汉纷纷出声,让众官差知道这是正主儿,只是待第二人映入眼帘时,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杜……杜都监……” “该死!他怎生出来了?” “快去告诉大人,杜壆从匪了!” 嘈杂的声音纷乱的传来,听入耳的杜壆面色有些难看,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看起来青了些许,胸膛起伏不定,似是要炸开一般。 “借刀一用!” 杜壆口中说着,也不等回答,一把从旁边喽啰手中抢过朴刀,往前两步,刀光一闪,那叫嚷着上报的衙役就被一刀劈死,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姓杜的,你……” 有班头刚刚说了几个字,那刀就转到他喉间一抹。 一条血线出现,随后 嘶—— 血液飚射的声音入耳,温热的血液似雨点一般落下,杜壆面无表情抹了下脸,冷冷瞥了一众衙役:“滚!” “你……” 有人还想说句狠话,却被旁边的同伴一把薅住,连拉带拽的拖走。 “你倒是好心肠。”吕布看了看地上两具死尸,又瞥了眼一众逃跑的官差,目光激赏的瞥了杜壆一眼。 “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杜壆解释了一句,看向一旁站着的几个军士:“你们怎地不走。” 几个军士你看我,我看你,期期艾艾的道:“都……都监,他们说你贩卖军粮,克扣军饷,这……” 这几人却是杜壆麾下的士兵。 “呸!”后面卫鹤刚刚出来听了这话一蹦三尺高,快步走了过来,身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一颤:“你们猪油吃多了都被蒙了心是吧?平时可有克扣你等军饷?可有短缺你等军粮?哪次你等没拿到足额的?” 见几人羞惭低头,卫鹤依然不依不饶:“谁家困难时都监没帮衬着,你等有个病灾的,事后谁人没收到都监的馈赠?如今被人说了两句就疑心,良心被狗吃了?” “时辰不早了,你还不走?”吕布有些不耐,看了看在偏门处探头探脑的官差,转眼瞥了杜壆一眼。 “怕你不敢跟。”杜壆说了一句,将朴刀扔还给那喽啰,走过去拍了卫鹤一下道:“走,算账去。” “都监,我等……”几个军士被骂了一通,皆是面有惭色。 杜壆看了他们一眼,终是叹口气:“我已不是都监了,以后你们好自为之。” 说着走了两步,看脚边有杆制式长枪,脚一撮一勾,拿手绰了,冷着一张脸朝外走去。 “我要姓廖的人头!”酆泰舔了舔嘴唇,从地上捡起两把铁尺,挥动一下,嘴里嘟囔一句:“有些别扭。” “有的用就不错了。”卫鹤从呆站着的军士手中夺了把长枪,双双跟在后面。 …… 火焰仍在烧着,不停有木柴噼啪的爆响声传来,那边的军士有的已经退了回去,有的却仍是等在原地,不知是真在等机会冲过来,还是趁机逃避。 吕布出来之时,见到的就是此番情景,见寇烕在一旁站着,口里道:“走了。” “哥哥。”寇烕正自迷醉的眯着眼看着火焰,听到吕布的声音一下醒了过来,一脸迷惑道:“不发讯号?” 吕布走下台阶,指了指后面跟出来的杜壆道:“先去杀个人,然后再走。” 寇烕张了张口,面有难色,吕布当即知道他想什么,只转身朝后走去:“莫要担心,费不了多少时间。” 寇烕闻言狠狠瞪了跟出来的杜壆等人一眼,弄得几个人莫名其妙,酆泰哪会忍气吞声,当下是恶狠狠回瞪过去,被杜壆拍了下方才朝前走了。 远处,自有装成商队的喽啰看着马匹等待众人,吕布当先上了赤兔,示意给杜壆三人马匹,让其余人先去城门处等待。 三人也不推辞,龇牙咧嘴的强忍伤痛上马坐了,杜壆吸了口气,咬着钢牙,硬生生挤出一句:“不信每次那腌臜厮都恁地幸运。” 吕布看了眼三人:“时间不多了,杀了人就走。” …… 天空不知何时再次放晴,阴云褪去色彩,重新换上洁白的装扮。 正午阳光晒下,暖洋洋的让人提不起劲,朱府后门的仆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咂摸一下嘴,觉得适才吃的有些多,现下双眼眼皮沉重,总想要合起来,拍了下脸给自己提了提神,放下手不久,一阵马蹄声响传入耳中,仆役的目光望过去,人影憧憧中有个相熟的面孔,仔细观瞧一番,睁大了眼睛。 噗—— 一支箭矢从他眼中射入,血飞溅中,整个人顺着力道朝后就倒,被钉在了门扉上,更多马匹聚集过来,有人下马翻墙进去打开了后门,随后一众人杀了进去,逢人就杀。 有倒霉的仆役婢女直接被酆泰一铁尺打在脑门儿打死,除了骨裂的声音,连声惨叫都发不出就栽倒在地。 端着餐盘的翠儿正好后厨那边出来,刚转过拐角,便遇上这伙人,看着当先穿着中衣的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嘴中只叫了一声:“杜都监……” 长枪刺出,自喉而入,枪头上挑,一抹血渍飞溅上空,随即魁梧的身形越过死尸,空中留下句话:“装模作样,背后嚼舌,该杀!” “看来他等正要开饭。” 后方的縻貹拿脚拨拉一下地上的菜碟,抬头看了眼吕布。 “快些结束吧。”吕布有些不耐:“你们帮他们一把。” 縻貹与邓飞对视一眼,低首抱拳:“是,哥哥。” 两人使个眼色,留了个梁山马匪在此,随即带着人杀向院中。 朱楠府邸挺大,然而光这后宅的话其实规模尚可,这伙人加入进去,杀戮如点燃的纸张一般蔓延开来,也不知是谁“手艺”粗糙,方自前行一半,有人惨叫出声,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然而到得此时,目标在何处已是了然于心,吕布自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前方杜壆等人已是径直朝着那边推进,房屋那边的门扇打开,一黑衣仆役刚自出来,就见一伙男女眼带凶光的冲了过来,转眼就到跟前,一把铁尺袭来,随即被打的倒飞而回。 屋内,正自休沐在家的朱楠愕然的拿着筷子捧着碗看着冲进来的人,待看清来人模样,手一抖,咣当一声碗就从手中掉落下来,汤水洒了他一身也没去擦拭一下。 “杜壆?!你怎生出来了?”朱楠口舌发干,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冷汗瞬间就爬满了额头与后背。 杜壆笑了一下,也没去管一旁呆若木鸡的管家,倒提着长枪,径直走到朱楠跟前,弯腰从他面前盘子里捻起一块兔肉放入口中咀嚼:“好久不见了,恩官,这饭吃的安心吗?” “不……不是,你听我说。”朱楠猛地回过神来,身子后仰一下翻倒在地,双腿连蹬,不住后退道:“是她勾引我的,我……我……我只是犯了所有男人的通病,我真没想……呃!” 朱楠急忙开口解释,然而话未说完,杜壆手腕一翻,一枪刺入朱楠腹部。 “啊——咳咳,别……别杀我!” 长枪拔出,带出的鲜血滴落到地板上,尚还活着的朱楠惨叫一声,侧倒在地,一手捂着伤处,一手连连摇摆。 “听你放屁!”杜壆双眼圆瞪,长枪再次戳入腹部。 “不——饶……我……呃啊!” “我让……伯父……升……你……啊!” “呃——嗬……嗬……” 朱楠嘴里断断续续说着求饶的话,杜壆只是重复着刺强拔出的动作,半晌,这人已是没有半点声息,任由长枪刺在身上也自“岿然不动”。 “老子稀罕你!” 恶狠狠的话语后,杜壆喘着粗气停了手,狠狠踢一脚几乎被戳成两截的死尸,那流在外面的肠子如同五彩斑斓的毒蛇,一下甩出一大截去。 狠狠啐了一口,转过头来,看着走过来的吕布,突地腿一软整个人往侧方就倒。 “都监!”“都监!” 酆泰、卫鹤大惊,酆泰状态稍好,猛地蹿过来一把拉住杜壆,没让这人摔倒在地。 吕布过来看了两眼,轻叹口气,看着杜壆那倔强的眼神也未多言,转身道:“走了,尽快出城。” 酆泰、卫鹤二人对视一眼,架起杜壆,一众大汉出了宅邸,襄阳,已因着牢狱被劫乱了起来。 精疲力竭,看娃看的出现幻听了,老觉得她在哭。。。。。。 (本章完) 135.第131章 暴走(终) 第131章 暴走(终) “牢狱被劫?!”廖通判鼓瞪起双眼,从桌后站起,墨汁顺着笔尖落下,将写了一半的公文弄污而不觉:“你莫不是与本官在耍笑?” “通判,谁敢与您说这笑话。”前来报信的班头一脸苦笑:“实是真的。” “该死……”廖通判瞳孔缩紧,朝着外面吼道:“来人!” 房门开启,有人跨步进来,低首,行礼:“大人!” “去通知巡检司,让他们赶快出动,有人劫……囚……”廖通判口中说着,倏地变了脸色,转头看向那报信之人:“都有谁被劫走了。” 那班头面色一苦:“都走了,如今牢狱干干净净,连老鼠都跑了。” 廖通判没搭理他的俏皮话,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家守卫:“先去通知巡检司,另外其余人都离开这州衙。” “是。”那人应了一声,迟疑一下:“大人,离开州衙去哪?可要通知厢兵?” “随便去哪。”廖通判已是走出书桌,疾步朝外走时顿了一下:“厢兵已不可信了,不过调来也好,顺便通知城门紧闭。对了,再去个人通知知州大人,就说牢狱出事,犯人全跑了,让他赶快找地方避难。” 那人口中应着,赶忙跑了出去。 “大人,那我呢?”班头在后面冲着通判叫道。 “你去死!”暴躁的声音传来,廖通判的身影一转已经消失在房门处,房里那班头隐约听到一句:“混蛋,我就说赶快全都弄死,现下好了……怎么办?怎么办?” 弄死谁?我? 班头愁眉苦脸的看了看门口,想不通自己怎生如此大罪过,又哪里得罪了通判,看了看四周人都已经走光,耸了耸肩,任命的低着头朝外走去。 …… “发信号!” 吕布翻身上马,绰起画戟,对着走出大门的寇烕说了一声,那道士连忙翻出一个布袋,拎着走到一旁扔在地上,沉重的声音响起,那袋子里装的不知是甚么东西,随即又拿出一瓷瓶不知往上撒了什么粉末,火折子亮起,寇烕退后两步,手一抬,扔出。 猩红的亮点在空中翻滚,划过一道红色的曲线落在那布袋上。 呼—— 火焰陡然窜起,布袋里发出数声“噼啪”的声响,随即一股赤红的烟柱升起,如同一条赤龙,蜿蜒着冲向高空。 “你们这是做甚?”酆泰看着升上高空的烟气,知是类似狼烟一类的东西。 “给这襄阳的官老爷们找点事做。”縻貹咧着大嘴笑了下:“省的他等光看顾咱们。” “莫多说了,北门,走!”吕布策马先行。 酆泰见了连忙上马:“肥厮,把都监托上来。” “不用!”不知哪来的力气,杜壆一把推开卫鹤,踉跄两步走到马旁,喘息一下扳鞍踩镫上去,摇晃了下,咬牙道:“我自己能行。” 说罢一踢马腹朝着前方追去。 “这……哎,快走。”酆泰、卫鹤二人见此也认了,只得连忙跟上。 杜壆连连打马追上来,一张脸有些苍白:“不若让我先行,凭我杜壆的面子在这城中当能省些力气。” 吕布转头看他一眼,嘴角勾起狞笑:“不需如此,凭某手中戟,座下马,谁能拦某!” 转过头去,低沉的嗓音传入杜壆耳中:“伱这伤员还是安静的跟着某就是。” 杜壆见说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说话。 空中响起望火楼的警钟声,一旁酆泰抬头观瞧一阵儿突然出声:“那可是巡检司处?” 众人急忙转头看去,就见远处依稀可见黑烟升起,杜壆抬头估算了下距离,吸口气道:“是巡检司处。” 还未待问是怎生回事,就听前方有人大喊:“城中禁止纵马,大胆狂徒还不停下!” 却是十余名军士巡街至此,见有人纵马狂奔,不由惊怒交加大喝出声,手中长枪纷纷挺起,对准冲来的马匹。 “莫要拖延,随某冲!” 吕布画戟一摆,带着红影的戟刃划出一道弧形,枪戟刮擦声,长枪断裂声相继爆响,当头的数人一触既倒,鲜血飞溅中,有人被击飞在地。 随即,马蹄踏下,骨裂的声音夹杂着惨叫接连响起,剩余几个在画戟范围外的军士忙不迭的扔了枪,连滚带爬的闪开道路,就见十余匹马相继踏过,尘埃落定时,显出那几具被践踏的不成人形的尸体。 长街上,尖叫声响起,百姓忙不迭的朝着两旁逃去,一队闻声赶来的军士仓促间与他们撞在一起,随后画戟并着开山大斧杀入队伍,鲜血飞溅中,一具具残缺不整的死尸倒地,随即引起更大的骚乱。 马匹奔驰中,有北地来的马匪掏出钩锁,随即甩出勾住旁边矮舍的房檐,用力拖拽间,受不住力的房檐带着破裂的响声与灰尘木屑掉落街道中央,成了阻碍人的障碍。 只是他等后方无人敢跟着,这障碍也是冲着瞎子抛媚眼了。 “如何这般多的黑烟?”杜壆转着头看着接连几处升起的浓烟,终是忍不住道:“你等在襄阳放了几处火?” “七处。”听到问话的寇烕转头看来:“除了巡检司,尚有州衙左近与几处通往北门的要害路口。” 酆泰想了想:“倒是没甚不妥,这般当能分散缉捕的力量。” 一旁卫鹤嚷嚷道:“再过几个街口就是北门了,吕寨主,可安排了人?不然城门关了就坏菜了。” “自是安排了。”縻貹在旁接口,不知怎地,他看这胖子倒也亲切:“放心,哥哥和刘敏那穷酸为今日商讨了数个时辰,当不会出岔子。” 邓飞也在旁说了句:“本来以为最大的阻碍就是你们,没想到都给下了狱,倒是给俺们省了不少事。” “你等当感谢这里的腌臜赃官。”酆泰闻言从鼻子哼出一个音,有些咬牙切齿道:“我这辈子没被人如此污蔑过,若不是要赶紧出城以免被围,高低要杀了姓廖的那厮。” 杜壆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来有机会我帮你杀。” 酆泰哈哈一笑:“如此多谢都监了。” “莫要叫我都监。”杜壆听着都监二字浑身不舒服,扭了下身子,脸颊忽然一抽搐:“叫我杜大郎也好,直呼名字也罢,这都监二字却是休要再提。” “要到城门了。”縻貹吼了一声,横着开山大斧看向前方,那里已是乱做一团。 …… 稍早之时红烟升起。 北门前一众卖货买货的汉子都看向天空,有人站起身想要依照计划行事,却不想后方一骑纵马冲来,马上一官差打扮的汉子高声大喊:“都闪开,莫要挡路,通判下令,关城门!” “那人在喊什么?” 远处守着城门的军士听到声音,却未听清话语,旁边的同袍亦是耸了耸肩,随后等着那人过来。 他等距离远没听清,那离的近的有人听到。 张经祖带着人手扮成商贩与买家在这附近潜伏着,不想遇着这事儿,脑子里电转过几个念头,眼睛一瞪:“闪开!” 围着他的豫山寨寨兵连忙散开,就见张经祖握着车把站了起来,待那马离的近了,猛地前冲将推车推了出去。 嘭—— 那官差骑术并不精湛,眼看这那推车冲来,想拉缰绳让马跳过去,却不想那马降了速度,正好和那推车撞在一起。 当下惨嘶一声,被绊倒在地,那官差也是倒霉,整个人被从马上抛下,头下脚上的磕在地上,那脖子一声骨折的声响,再看时已是折了过去,看那诡异的角度,显是活不了了。 “动手!” 韩凯见张经祖有了动作,当下低低吼了一声,他乃是装成路人在左近闲坐,此时带着二十余人当先冲向门口,那边数十名军士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这伙人拔刀撞了进来,混乱的厮杀开启,不断有人中刀倒下,随即有人递补上来,挥刀劈砍间发出亢奋的吼叫。 后方,想要入城的百姓或前来贸易的商队顿时炸了锅,尖叫惊慌的四散而逃,却是造成更大混乱,反而让城门一时无法关上。 “防御!不对,先关门!”当值的都头本来还沉的住气,却看到远处本来聚集的摊贩与抽刀杀了过来,登时惊慌不已。 韩凯一刀砍断军士的胳膊,残肢飞起,对方痛叫声中一刀搠入其胸膛,随后疯狂朝前砍去,口中骂骂咧咧的喊着:“狗日的刘悌,还不过来。” 吼声震天,砰砰乓乓声中,已是带人往外围的军士中杀去,作为一积年老海盗,韩凯素日杀人也不少,朴刀舞起来虎虎生威,架住对面当棍使得长枪,反手几刀挥砍,砍过人的身体各个部位,随即血光随着朴刀挥洒出来。 一众守门的军士被杀的节节后退,猛然间“啊”的一声响,后方有人被剁死在地,却是在城外伪装的刘悌已是命人杀了外城的守门军士,对这伙人形成了包夹之势。 见己方的人节节败退,都头大急,不由高声喊叫:“挡住他们,别退——” 然而此时已是有些晚了,新杀入的刘悌刚刚堵住后面,前方张经祖也带人杀了过来。 “放箭!”城墙上值守的将官连忙朝着手下军士大喊:“刀枪手下去支援!” 随着开弓的声响,一瞬间有箭射入喽啰群中,数人当即中箭,朝后就倒,有那要害中箭的已是不活了。 “泼才安敢放肆!”张经祖大怒,从旁人那抢了一张弓,一壶箭,提着刀就往前冲去。 上方都头大急连声高喊:“弓手继续射!点狼烟!” 当下有军士点燃烟火,烟气腾空间,弓手上前挽弓就射,只这伙人弓不强,射术不精,少有中的之时。下方张经祖盯着城墙,但有箭矢射来立马挥刀打飞,已是迫近了不少,看看进入射程,当下将刀插在地上,张弓搭箭,口中大喝:“着!” 一箭飞出,“噗”的插入人体,惨叫中,中箭者倒地挣扎,下方得手之人也不停手,口中呼喝连连,射倒不少人。 后方一众喽啰精神一振,带弓的连忙上前一齐放箭随后再朝前跑,只从下往上射又没张经祖那准头,一时间空中矢来箭往,看起来倒是激烈的很,随即看到两边城墙下来的刀枪兵面色难看,连忙同张经祖挥刀迎了上去。 他等抛车弃货的在前方厮杀,后面有那鸡贼的闲汉,看那街上的财物有些眼热,偷摸出来见无人注意,那伙强人只顾在前与官兵厮杀,当即心下一喜,走到一推车前,做贼心虚的朝前方看了看,推起车子撒腿就跑。 他这作为就好似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就见原本惊叫散开躲在一旁的百姓多有好奇探头探脑的,见着那闲汉的动作不由都是眼神一亮。有老妇人偷摸着跑出想像那闲汉般推车就跑的,却不料旁边也有一老妪伸手做同样打算,两个捡便宜的妇人当即争执起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跑了出来,开始捡着自己眼中值钱的玩意儿,没人注意后方响起的车轮声。 “滚开啊——” 危昭德驾着提前租好的马车,见着前方弯腰撅屁股堵着道路的百姓不由一惊,只他此时乃是为了带人逃命,自不会为了他人而暂停自己的脚步,当下喊了一声见没人闪避,马车直入人群,碾碎财货,撞飞人体,鲜血喷洒中,惨叫响起,车辆已是飞驰而过,留下伤残一地。 待马车过去,不久有跟在后面的喽啰路过,见了这般惨状也是一愣,只他等也不是来救死扶伤的,跑过人群朝着前方厮杀处而去。 有人回头望去,见着有人捡起尚自完好的东西跑去旁边藏好,不由瞠目结舌:“要钱不要命啊!” …… “加速!” 城门在望,吕布高喊一声,轻踢马腹,赤兔当即加速朝前,有尚在道路中间呻吟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蹄踩碎腿骨,惨叫坐起时,后方众人驭马而过,随即了无生息。 赤兔飞驰,越过停在一旁正自焦急看着前方的危昭德,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某先开路,你等跟上。” 这覆海蛟当即大喜,眼见后方縻貹等人纵马跟上,连忙一甩马鞭,口中呼喝着就催车前行。 “拦住骑马的!” 高处的都头见着远方有人飞驰而来,连忙大喊出声,身旁弓手随即挽弓而射。 吕布随手挥戟将箭矢打飞,大喝一声:“前方让开。” “首领来了,让开!” 有喽啰机敏,连忙挥刀格开打向自己的兵刃,韩凯一刀砍死面前军士,听了喊话也是朝旁躲闪。 尚未站定的一众强人只觉劲风刮过,马蹄在城门洞内犹如雷鸣,一抹火红突入前方人群,马上身影双臂用力,挥动画戟,咆哮出声:“挡我路者——死!” 金铁交击声,枪杆断裂声,配着一众军士的惨叫以及强人的欢呼,襄阳城门突破。 我家千金闹了一天,鼠和太太被搞得精疲力尽的,精神有些恍惚了。。。。。。 (本章完) 136.第132章 襄阳的损失 第132章 襄阳的损失 “跟上吕寨主!” 韩凯前扑一刀攮进对面人影胸膛里,推着对方退后中,放声吼了出来,随即拔刀再劈死一人,身旁一众喽啰口中怪叫着,朴刀挥起,冲入已无法结阵自保的军士中。 这一瞬间的冲突,却有了比方才好上千百倍的效果,中刀被杀的军士成片倒下,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清出了城门的通道。 “守住门!其余人出城!” 吼叫声中,火红的身影回转,马蹄踏过血泊,溅起暗红色的液体,城墙上的弓手眼睁睁看着一骑从城门中风驰电掣般冲向适才下城的同袍处。 “杀!” 縻貹大斧举起,一斧将人砍成两截,喷涌的鲜血裹住扬起的灰土一齐落于地上,随即方向向前厮杀,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影已自冲入宋军之中,下一秒,一众军士犹如破烂般被打飞出去,血液在空中毫无规律的洒着,溅到地上形成难以描述的图案。 “走!先出城!” 縻貹没有反驳一拉马缰,带着众人冲往城门,酆泰、卫鹤两人连忙护着杜壆就走,低着头跟着朝外冲去。 希律律—— 熟悉的声音中,马嘶声响起,随后赤兔火红的身影载着那雄壮的身躯冲入人群,红杆的方天画戟随意的挥打着,砰砰的声响中,不断有军士骨骼碎裂倒地。 “跑啊!” “往后退!” 有军士看着前方同袍的惨状不由肝胆俱裂,连忙丢了兵刃朝后就跑,随后更多的人加入逃跑的队伍,原本拥挤的道路瞬间开阔起来,让举着画戟准备再冲杀一次的吕布有些愣神儿。 如此果敢就逃的士卒当真是……少见,袁公路那家伙的兵也比这些人能打。 面色怪异的一拍赤兔,这畜生“得得得”的撒腿追上众人,吕布撇眼的看了看杜壆,半晌开口:“这是你带的兵。” “才不是!” 杜壆低垂着头,酆泰抢先开口道:“这等鼠辈如何是都……杜……兄长带的,我等的直属军士只不过千余人。” 卫鹤也在旁道:“适才衙署里的军士才是兄长带出来的。嗯?奇怪,为甚他等会在衙署里?” 酆泰没说话,突地抬手挥动铁尺打飞射向杜壆的箭矢。 “还能为何。”杜壆插嘴进来,声音有些恹恹的,仍是低着头,似是没看到适才那幕,闷头冲向城门:“左右不过那班腌臜泼才指使他等做事罢了。” 吕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三人一眼:“他人能指使你等的兵?呵——” 酆泰、卫鹤一瞬间面色涨红,却又无奈的叹口气,没话语反驳吕布的说法,也是这档口马匹冲入城门,随即透城而出,零星的箭矢从后方射来,众人拨打开。 “掩护首领。” 有人在前方大喊一声,随即带有弓箭的众匪挽弓射箭,城头弓手躲避间,一众数骑跑的更远,等弓手在射时,更是射之不得,也就三两箭的功夫,一众贼人已是跑的远了。 “直娘贼!援军怎地还不来!”指挥的军将狠狠将手中刀砸在地上,一把将头盔摘下来,恶狠狠的瞪视着后方。 “似是因为起火的关系吧,遮莫今日援军是来不了……” 有军士在旁听着望火楼的钟鸣之声,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好似打脸一般,旁人传来一句:“来了,来了,城外有援军。” 一众军士连忙望去就见林中一队百余人的马军奔驰而出,随即狠狠杀入正毫无章法撤退的贼人之中,不断有人被砍倒在地,一时间宋兵占据了上风砍杀十余人,然后朝着城门处人多之地突进。 “好胆!” 吕布、縻貹等人在后方看的惊怒交加,连忙拍马上前,身后众马匪呼喝一声跟上,赤兔当下全力奔驰起来甩开众人,一马当先冲向前去。 “准备接敌!”那马军军使眼看有十数骑奔来,骑着马高声叫喊:“前方只一人,杀贼!” “杀贼!”奔驰的马军中有人挺枪大喊。 接着更多的人挺起长枪怒吼出声:“杀!” 下一息,马蹄恍若雷动,百余人的马军人人气势如虹的冲向单骑冲来的赤色战马,前方的人面色狂热起来,双臂用力握住枪杆。 “无名之辈,滚——” 持戟的身影怒吼出声,迎着前面的骑兵直接撞了进去,画戟挥砍中,呯呯几声,头前的几名马军被抽飞出去,随即被后方的战马踏在身上,不知是否能活。 “贼子好胆!!” 马军军使大怒,就见那杆画戟左劈右扫,又是数人跌落马下,未等他做出调整,那人已是透阵而出,随即前方,持斧的黑壮大汉也是砸了进来。 高大的战马上,縻貹一斧朝冲来骑兵砍下,啪的枪杆断裂声中,连带半边身体在地上滚成了血葫芦,那马驮着另半拉身体从他身旁驰过,大斧再次横扫,有人惨嚎着被腰斩当场。 哪里来的强贼! 马军军使看的目眦欲裂,初时杀贼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在,一众马军军士更是心中发寒,胆气一小,不自觉的降低了马速。 “杀!” 奔驰而来的梁山马匪并不会因为人少而犹豫,他们多数人都是辽地跟着杀过来的,当下挺起手中兵刃就准备接敌。 “向池!住手——” “梁山的!快停下——” 两声雷鸣般的大喝让敌我双方为止一怔,随即有人不自觉的停了手,有人依然刀枪相向,却也是一触即分,也有倒霉的被一刀砍下马来。 随后,那叫向池的马军军使同邓飞齐齐喊道:“停手,都停手!” 赤兔跑了过来,吕布见事情有异,不由勒停了这畜生,随即看向喊话的方向,杜壆穿着里衣同着酆泰已是跑了出来,适才正是他二人爆喝出声。 “都监!”向池看了形象狼狈的杜壆大吃一惊,连忙催马过来:“您……如何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杜壆摇晃了一下随后低低的和那向池说着什么,酆泰则是警惕看着两方的人马。 “哥哥。”縻貹提着尚在滴血的开山大斧靠近吕布道:“这些马军该不是那杜壆的兵吧?” “甚有可能。”吕布看了眼这伙马军,转头道:“比之前遇上的废物却是要强不少。” “说到底也不过是厢兵。”縻貹撇了撇嘴:“我游历之时在西北那看到的禁军才是精锐。” “是吗?”吕布面色有些古怪,随后看向杜壆处,就见这墨獬豸已经说完了话,正自驭马过来。 “吕寨主。”杜壆冲着吕布拱拱手:“可否就此罢战,再打下去只不过徒增伤亡。” 吕布玩味儿的看着他:“罢战容易,只是某为何要停手?要知道,杀光这些人也很快的。” “可是你等也会有损失。” “将军不离阵上亡,男儿战死沙场乃是荣耀!” 杜壆叹口气,苍白的面上有几分无奈:“我知吕寨主一直心存拉我入伙之念,若是您同意放这些人走,杜壆愿随寨主上山,今后火里来水里去绝不皱眉。” “值得吗?”吕布身子前倾看着杜壆道:“为了他们?” “都监!” “都监三思啊!” “都监为何如此?!” “都监您不能离开俺们啊!” 四周听到这二人对话的一众马军纷纷大惊,齐齐惊呼出声,有人已经下马跪地哀求。 “我已不是都监了。”杜壆提高了下声音,周围的人登时闭嘴听着杜壆说话:“我等缘分已尽,今后会有人来接替我的位置,到时伱等也要恪尽职守才是。” 说完,在一众人的注视中对着吕布一抬头:“如此士卒,我愿为他等付出,值得!” 吕布扫视了不远处一众眼巴巴望着杜壆的汉子,点点头:“好!就如你所言。” “多谢哥哥……”杜壆再次低头拱手,声音渐低,身子摇晃了两下,猛地往后就倒。 “都监!” “兄长!” 周围看着的人惊叫,就听马蹄声响,赤兔箭一般蹿了出去,吕布身子挂在马外,伸手一捞,杜壆已是被救了起来。 “兄长,可还安好?” 酆泰与卫鹤送了口气,连忙打马过来,有些担忧的望着被横放在赤兔背上的杜壆。 吕布摇摇头,示意二人将杜壆接过去,随即转身看了眼一众宋军,对着縻貹等人道:“走了。” 当下一伙强人纷纷转身,酆泰小心的将杜壆放在背后,用布条绑在自己身上,卫鹤在后扶着,也跟着朝前走去。 向池驾着马走上前,看着杜壆的背影,突然高喊:“下马!” 当先甩蹬而下,众马军一愣,也纷纷跟着下马,向池吸口气,抱拳高声道:“恭送都监!” “恭送都监——” 声达四野,风起处,树枝纷纷朝前伸展,似是想要挽留某人。 …… 城楼上。 那指挥的将官已自走的贼人以及下马的马军,听着风声中隐约传来的喊声,脸色有些铁青,半晌吩咐道:“且下去几人将城门关了,莫要让外面那伙人进来。” 一众军士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谁都没敢动,气的将官伸手指了几个人道:“你们几个下去。” 看他等没动,上前踹了一脚:“快点,一群混沌蠢物,懒到骨子里的杀才。” 那几人无奈,只得朝下走着,有人见离得远了嘀咕道:“神气什么,有能耐方才怎地拦不下那些贼人。” “就是,他自己常吹嘘武艺高强,适才却半步不肯下去。” “哎?你说他适才为何不下令放千斤闸?” “他草包一个,若不是凭借他妹妹的肚皮,如何能指挥到你我头上。” “也是。” 不多时,风猛烈的刮了起来,将窃窃私语声吹散在空中。 …… 襄阳,州衙。 夕阳通红,与月牙儿同时挂于天上,时不时有云路过,遮住二者的光芒。 院中的老树随风摇摆,哗哗声响中扫过一旁的屋檐,空气中有股烧火的烟味儿,通判办公的房屋,窗棂透出灯火的光亮,有人的影子映在纸窗上,随后手掌拍桌子的声音接连响起。 “你等都是否都是吃屎的?竟然让一伙贼人混入城中杀了知州大人,知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你等算算自己有几个脑袋能掉!”廖通判在晚间确认平安后方才回了州衙,当即将一众大小官员、将官、班头叫到自己办公的房间就是一通臭骂。 “还能几个,不就一个……”有人在人群中小声嘀咕一句,也是拍桌的声音太响,廖通判没听着,不然定是逃不过一顿臭骂。 狠狠喘了口气,廖通判一屁股坐下道:“还有什么坏消息一起说说吧,对了,火情造成损失若何?” 几个负责街面的人互相看看,终于有一个硬着头皮走上前道:“回大人,这……今日的火甚是难以熄灭,是以灭火的时间有些长,损失……损失有些大。” 砰—— 肉掌与桌面的互击中,廖通判脸色闪过一丝痛苦,嘴里强硬道:“说!” “是。”那人连忙躬身低着头道:“损失最大莫过于巡检司,已是没有完好的房屋,需要全部重建,尚有过半的人中了烟气之毒,需要静养。” 没敢抬头看聊通判的脸色,口中继续道:“其余各处火点有探火军人及时上前灭之,是以损失最多的街道也就烧毁了五栋房屋,百姓有三十七人遇难,另有百十七人受伤。” 廖通判面皮涨红:“可抓住纵火的贼子?” “这……” “废物!”廖通判抓起笔架狠狠砸到那人身上:“滚出去!” “哎,是。” 那人连忙应了一声,转头在一众同僚羡慕的眼神中走出房门。 “今日死伤军士几何?可有知道的?”廖通判看那人走了,转头问着剩下的人。 几个班头与北门的将官对视一眼,终是没敌过那人犀利的目光,只得出来道:“禀大人,牢狱处死了衙役与小牢子共三十七人,值守的军士七人,另有五名伤员。” “贼人大胆!”廖同知狠狠一拍桌子:“城门处呢?” 那将官无奈,只得上前道:“有一都人马以是折损殆尽,另有守城五十七人没,伤者……无数。” “废物!”廖通判嘴里已是没了别的词,用力瞪着那将官道:“为何不放千斤闸?” 那将官低着头一愣,眼神电转,不敢耽搁太久道:“襄阳承平日久,少有用到千斤闸之时,卑下以为下方的同袍能挡住贼锋,未料到被其突破,是以未能及时放下,请大人责罚。” 砰砰砰—— 廖通判狠狠拍了几下桌子,站起身:“好得很,真是好军将,再加上反了的兵马都监,你我都等着吃罚吧!” 夜风呼啸,责骂仍在继续,翌日,一封书信从通判府寄出。 (本章完) 137.第133章 回转梁山 第133章 回转梁山 夜色降临,月亮挂上高空,时不时透过阴云撒下有限的光芒。 “水……” 沙哑的声音传来,正坐着冲盹儿的酆泰连忙起身倒了碗凉水,走过去扶起杜壆,手把着碗,伺候他喝了。 “兄长,您终于醒了。”酆泰见杜壆咕嘟嘟的喝了一通,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终是松了口气。 “我睡了多长时间?” 杜壆想要起身,却发现身子有些虚弱,酆泰连忙将他扶起来,找东西垫在杜壆身后道:“已经三天了。” “恁地久?”杜壆吃了一惊,又感觉身下有些摇晃,刚醒的脑子不甚清醒道:“如此长时间,我竟有些晕眩之感。” “兄长误会了。”酆泰笑道:“你我如今在船上,并不是您的问题。” 杜壆一怔:“倒没想到他等还准备了船只接应。” 低头看了看被包扎好的伤口,将头靠在后面的木板上,听着似有似无的水声:“是你给我包扎的,手艺有长进?” “是縻貹那家伙。”酆泰面色有些怪异,顿了一下道:“就是之前和我打的那个拿斧的。” 杜壆瞥了他一眼:“我是伤了,不是傻了,自是知道是哪个。” 酆泰笑嘻嘻的用手搔搔头:“就是没想到那黑熊模样还能给人包扎,小弟有些吃了一惊。” “人不可貌相啊。”杜壆想了想縻貹那样子有些好笑:“如今到哪里了?” “刚刚进入唐州。”酆泰见杜壆已经坐稳,自己也到一旁坐下。 杜壆一皱眉头:“缘何这般慢?” “他等了些时间屠了庞家村,又搜刮了一番。”酆泰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了,呼出口气:“因是迟了一些。” “为何?他等之间可有什么仇怨?”杜壆眉头皱的愈加紧了。 “是那危昭德。”酆泰摸了摸下巴:“就是同我和肥厮在一处监牢内的那两人,他等是一家人,听闻是争地夺水之故,庞家污蔑危家为盗。” 接着两手一摊:“谁知歪打正着了,现下整个庞家村被屠了个干净,还被搜了数万贯钱财带上船来。” “贪心不足啊。”杜壆吐出口气,语气有些怪异:“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谁说不是。”酆泰一脸厌恶:“此等人死净了这世道才能干净。” 看着杜壆不说话,酆泰也兀自在心中愤恨,半晌突然道:“兄长,我等可是要上那梁山?” 杜壆闻言转头看他一眼:“我自答应了那吕布,你二人却没有,若是伱等不愿……” “说的甚话。”酆泰出言打断道:“兄长在哪我等就在何处,既然您要践行诺言,我和肥厮也绝无二话,跟着您一同上那梁山就是。” 说着,攒起拳头锤了下桌子道:“兄长实力高强,又善统兵,当是该做一寨之主的。” 杜壆闻言一笑:“此事你我私下说说就罢,否则别人还以为你在撺掇我取而代之。” “有何不可?”酆泰嘴里嘟嘟囔囔的,一脸不情愿:“反正我只服兄长一人,他人我是不认的。” 杜壆一笑:“那你就跟着我好了,我想吕……嗯,哥哥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真是如此才好。”酆泰兀自嘀咕着,接着站起来道:“对了,兄长你饿了吧,我去帮你弄碗粥,这船上的鱼粥还是不错的。顺便我再去告诉肥厮兄长你醒来了,他这两日和我轮换着,也正在担心。” 唠唠叨叨间,见杜壆点点头,酆泰打开舱门,魁梧的身形消失在过道里,一时船舱安静了下来,只有一豆大的灯火发出橙黄的光芒点亮这狭隘的空间,照着杜壆的脸庞,这位前任都监已是没了适才的随意与平静,正自愣愣的发怔,脸上有着几分迷惘。 不一日,一众人在唐州下了船,脚踏实地的好汉们舒了口气,吕布本意留杜壆在船上,谁知这汉子竟是倔强不肯,跟着众人穿州过府一路快马加鞭的朝着梁山而去,众人仲夏而出,比及回山,竟已是仲秋时节。 至于几艘船舰以及一众喽啰则交给危昭德带着走回头路,入汉江后,径直驶入长江汇合危昭德的海船,再由江入海乘海船去往梁山。如此安排虽是麻烦些,但说不准是能得到这三艘战船的,至于这船能否经得起海上的波涛平安入济水…… 那就只有祈祷运气好些了。 …… 彤红的色彩撒在空中,飞鸟惊慌失措的在林中乱飞,有的惊恐的发出鸣叫冲出树顶,带起无数树叶,扑棱着翅膀朝远方飞去。 下方,地上的草丛密集,半人高的杂草被人踏倒,随后刚要伸展开身子回到原位,又是一只脚踏上去,彻底将其压倒在土地里,密集的树林间,十人余人牵着马带着满身尘土走了出来。 “哥哥,何时能到梁山。”縻貹敞开着衣裳,细密的汗水布满胸膛,黑黝黝的胸毛上朝下滴着汗水。 邓飞在旁笑道:“从此处过,再往前走一段路,过了路口就至水泊,也不知水军弟兄谁人在此,别没个人,到时还要等到天明。” 阮小七此时伤处都已收口,拍了拍胸口到:“真要是没人在,俺小七游回梁山带船来接哥哥与众位兄弟。” “不是说这水泊有八百里?你能游的来?”卫鹤现在是四脖子汗流,秋老虎的威力在这傍晚时分还是十分惊人的。 “你个肥厮别小瞧人,水泊再大也不够你七爷爷游的。”阮小七冲着卫鹤翻了个白眼儿。 卫鹤这胖子脾气温和,同谁都能斗嘴开玩笑,是以比之威严沉默的杜壆以及看谁都不服的酆泰要更快同这伙人打成一片。 这会儿阮小七肥厮长爷爷短的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道:“莫要游到一半没了力气沉底了,那时候胖爷我可救不了你。” “沉底你家七爷也不过睡个觉再上来。” 这俩人在这斗嘴,另一边酆泰突然指着远方道:“嗯?那却不是个酒店?不若去坐坐吃杯水酒解解渴?” 众人急忙朝前看去,邓飞“阿耶”一声,摸着脑袋道:“奇了怪了,这道口俺记得没有店铺开设啊,怎生现在多了个酒店?” 却原来前方枕溪靠湖建着一个酒店,草舍结构,简单整洁,后方数十株老树,枝杈伸出在酒店上方搭了个天然的凉棚。外围一圈篱笆围定,周遭清出一片空地,草丛修剪得当,内里靠着房屋侧边挑着一面幌子,上书一个大字“酒”,草屋因天热大开着门,前面摆着四五张桌子,四面都配着长条凳,上面放有一竹制筷筒。 吕布心里一动,嘴角露出丝笑容:“走吧,去看看自家酒店如何?” “咦?”邓飞一愣,想了想也自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口中道:“那却是要弄些镇好的水酒方才称心。” 他等在前面走,酆泰在后方撇撇嘴,小声嘀咕着:“这酒店在这开的好好地,如何却成你家的买卖了。” 杜壆在他身旁听了个真灼,瞥眼看了他一眼道:“此处已是梁山势力范围,看这里形势就如同梁山家门口一般,任谁都不会让外人在自家门口经营店铺的。” 酆泰听了也没反驳,其实他也并非不知这其中关窍,只是兀自嘴硬嘀咕道:“那说不定他等山寨已被剿灭了,是以拦别人不住。” 只他也知这番话语会惹他人厌恶,因此声音低的连一旁杜壆都未听清。 他们一伙人浩浩荡荡的过来,早有伙计看到,连忙冲屋里低低喊了声:“有肥羊上门,都带着马匹。” 里面传来一声:“来了,等会儿用药迷了,取了马匹送回山寨。” 说着又一伙计走了出来,抬眼看向前方,突然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抬手揉了揉眼,又仔细观瞧一阵,跳起来给之前那人一脑崩儿道:“什么肥羊,是寨主回来了,没个眼力价儿。” 先前伙计委屈的用手捂着脑门儿道:“俺自随掌柜的上山就没见过寨主,哪知他是哪个。” “倒也是,你和掌柜的还未见过寨主,你快去后面叫掌柜的出来,我先迎着。” 两人正说着,吕布一行人已是到了进前,那山寨老人化妆的伙计连忙应了上来,下拜道:“见过寨主以及各位头领。” “起来吧。”吕布将赤兔栓好,走入进去,也不进屋,就近找了个桌子坐下道:“是哪位兄弟在此开设酒馆?” 邓飞等人此时也依次进来,将兵刃找地方倚了,把腰刀放到桌上,好奇的看着那伙计。 “回寨主,是朱贵掌柜的和他的伙计,他二人上山方两月有余。” 正说着,里面走出来两人冲着吕布等人下拜道:“小人朱贵,见过寨主与各位头领。” 吕布大马金刀的坐着,伸手虚抬:“兄弟且起来叙话。” 朱贵依言起身,那边酆泰大咧咧道:“可有镇好的酒水?走这一路已是渴的要命。” 两个伙计连忙回道:“有,有,各位头领稍待。” 说着转身离去,吕布在前示意朱贵坐了,开口问道:“却不知兄弟如何上的山?” 朱贵苦笑一声,低着头道:“小人本是沂州沂水县人氏,只实是命途多舛,在家乡失手杀死人,因闻贵寨四处招揽贤才,是以厚着颜面上山自荐,也是乔冽头领与卞祥头领看的起小人,用小人之言在此开设酒店打探消息。” “哦——”吕布打量了朱贵两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兄弟却是个有心人,不过好的很,山寨正缺少似兄弟这样的人。” 朱贵知自己炫耀的小心思被看破,有些赧然的一笑:“是小人多事了,只小人已是没了退路,山寨若是能愈加红火,也是小人之愿。” “没甚不好。”吕布看了眼过来拿酒过来的伙计,往后让了一下任他等倒了碗凉酒,口中道:“若是人人都如兄弟这般为山寨着想,某这首领方才做的称心。” 说着端起酒碗饮了一口,只觉一股冰凉之意,顺着食管往下入了胃中,当下刺激的舒了口气:“兄弟既然在此开设酒店,近期可有甚要紧的消息?” 朱贵想了一想,缓缓地摇了摇头:“也没甚要紧的消息,最近挺平静……哦,对了。” 拿拳头砸了下手掌道:“几日前来了个黑汉子,也不知怎地认准了小弟是山寨的人,嚷嚷着要找您以及一个叫什么陈赟的头领说道说道,只这山上并无头领叫陈赟,众人都以为他在犯癔症。卞祥头领以及鄂全忠头领下山赶了他两次,也同他打了两次,虽然胜了,但那汉子就是不走,定要您给个说法。” “可有他姓名?” “说是叫什么牛皋,哦,从汝州来的。” 吕布闻言一怔,回头看了眼縻貹,见那黑大汉回了个疑问的眼神,又回过头来,想半天没想到是哪个人,只好一耸肩道:“罢了,待某回山看看是哪个。” 看了眼朱贵续道:“陈赟确有其人,只他和马灵、潘忠兄弟一路走,怎地他等还未回山?” 朱贵老实的摇摇头:“未曾在这边见到,山上来的消息也未说这事儿。” “奇了怪了,他等应是比我等先回才对。”吕布皱了下眉头:“你等近几日多留意他等的消息,一有情况就报上来。” 朱贵连忙拱手应是。 吕布见众人都吃了两三碗凉酒,对着朱贵道:“行了,让水军来接我等吧。” “寨主稍待。” 朱贵说了一声,走一旁去,把水亭上窗子开了,取出一张鹊画弓,搭上那一枝响箭,觑着对港败芦折苇里面射将去。 没多时,只见对过芦苇泊里三五个小喽罗,摇着一只快船过来,径到水亭下停了,朱贵连忙开口:“寨主回来了,快使人来接!他等一共十九人,匹马数量相同。” 那几人闻言脸色一喜:“朱掌柜且请寨主稍等,俺们船太小,这就去叫弟兄们过来一起接他老人家。” 说着朝后划着船便走,不多时水泊里又响起一支响箭声响,就见大大小小十多条船带着夕阳的余晖出现在芦苇荡中,吱吱呀呀的摇着撸,划着浆,朝朱贵的酒店而来,而适才的小船则是飞快的朝梁山而去。 当下吕布等人见船到来,带上马匹,分开乘了舟船,一行人朝着泊里划去。 杜壆篇到此了,小可也不知各位好汉是否喜欢这样的杜老大╮(╯▽╰)╭。 总之,无论喜欢与否,今后他将作为梁山的人出战了^_^ (本章完) 138.第134章 山上的事 第134章 山上的事 吕布回山的消息随着报信的水军,很快传遍了整个山寨,乔冽等人连忙朝着金沙滩而去,意图接自家这寨主一接。 当下就见山上大小头领在金沙滩站满了,又有喽啰持着笙箫在旁候着,不多时就见有船从远处摇摇晃晃的开来,待离得近了,乔冽挥了下手,就听一众喽啰吹吹打打的奏起乐来。 “这是在做甚!”吕布听到乐声,脸色一黑,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之意。 邓飞嘿嘿一笑:“俺觉得挺好,哥哥回山当与众不同。” 刘敏在后方船只上对着寇烕道:“看此处地势险恶,果是个陷人的好地方。” 寇烕没说话,点头表示赞同。 “真是好山水。”杜壆此时也发着感慨。 酆泰听了哼了一声:“有甚了不起,仗着水利而已。” “你这旱鸭子要是没人帮着早就麻爪了。”卫鹤听闻嗤之以鼻:“不信你现在松开抓着我的手试试。” “老子抓着你,是怕伱掉水里。” “哎呦,我好怕,你松开试试。” “偏不!” 他几人说笑打闹见,小喽啰已是把船摇到金沙滩岸边,当下众人下了船,自有跟在后面的水军喽啰提了兵刃,拿上包袱,牵了宝马下得船来。随后水军的人自拔船摇入远处的港中。 一众京西的汉子看这岸上时,两边都是合抱的大树,半山里一座断金亭子,两边夹道站着吹奏的喽啰,前方一排高矮胖瘦不一的头领正笑吟吟的看着。 “哥哥,可算回来了。” “哥哥,想死贫道了。” “这次哥哥竟是带回如此多好汉,真是辛苦。” “马灵兄弟哪去了?” “潘忠那厮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吕布带着笑容,好容易寒暄完,方才一挥手道:“走,上山,有问题上去再说。” 当下众人纷纷应是,一群人抬步朝山上走去,新来的几个人跟着走去,再转弯抹角过来,见着一座大关,关前摆着枪、刀、剑、戟、弓、弩、戈、矛,四边都是擂木炮石。如今为了迎接吕布也是关门大开,两边站着守关的寨兵,皆是膀大腰圆之辈,手中挺着刀枪,身上背着硬弓。 如此又过了两道关隘,方才到了寨门口,四顾望去,但见此处四面高山,三关雄壮,团团围定。中间里镜面也似一片平地,宽阔敞亮,能操练兵马。靠着山口,才是正门,两边都是耳房。 “果然是个大寨,就是人有点儿少。”縻貹吸了口气,双眼放光的看着四周。 一众梁山老人脸上露出笑容,吕布回头看了黑大汉一眼道:“人总会多起来的。” 縻貹想想也是,旁边酆泰嘀咕了句:“小猫三两只,也没甚大不了。” 吕布、邓飞等人和他同行,知他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爽,喜欢唠叨几句,早就习以为常,梁山上却多不知他为人的,当下鄂全忠眼睛一瞪:“你这厮说甚!” 酆泰脖子一挺:“怎地?我可说错?看这寨子挺大,却如此多空地,能有千人?” 鄂全忠一张脸涨得通红,无奈酆泰说在点子上,不知说甚去反驳,旁边卞祥却不干了,双眼一瞪,伸手戟指:“你这厮怎地嘴如此臭?敢是要找人火并?” 杜壆看说出了火气,暗叫不好,刚上山就如此岂不是自绝众人之外,本待帮衬两句说个囫囵话压压对面的火,哪知酆泰却跟蔫了一般,缩了下脖子嘀咕道:“我就是看人太少心里着急罢了。” 众人听了这才转身回去,迈步走入聚义厅,杜壆在后拍了拍酆泰肩膀也跟着进去,卫鹤也走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了酆泰一下:“你这丑厮不一直嘴硬吗?今日怎地软下来了?” 酆泰挠了挠头,有些纳闷儿道:“也不知是怎地,看着刚才那汉子有些呼吸不畅,总觉得心跳的厉害,身上还出虚汗。” 卫鹤摸了摸下巴:“你这是怂了吧?” 酆泰两眼一瞪:“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怕过。” 卫鹤也不和他吵,跨步走进聚义厅:“谁怂谁心里清楚,和我解释个甚?” “谁和你解释了!”酆泰一蹦三尺高,走在后面两眼死死盯着卫鹤后背看,恨不能一脚踹翻他。 吕布径直走入大厅,他那大椅在另一头,走上三级台阶,身子一转,大马金刀的坐下。 下方一众统领,乔冽当先走到右边想要坐下,后面刘敏见了连忙拦着:“这位头领稍等,我等新来之人如何能坐的左侧,这不是折我等草料吗?还请各位头领左边上座。” 寇烕见自己老搭档如此说也是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这位道兄看顾我等新人的好意心领了,只这般却不是个规矩,还请莫要折煞小弟等人。” 后面縻貹、卫鹤等人也是连连出声,乔冽推辞不过,这才同邓飞等人往左边坐了,吕布在上方冷眼看着他等分别落座也未说话,只是嘴角轻轻勾起显然心情不错。 当下新旧头领两边坐下,吕布在上方看着众人是济济一堂,心中也自高兴,让邓飞替双方介绍了一番,算是初步认识了一番。 “哥哥,此时可以说下为何潘忠兄弟等人未回了吧?”柳元有些心急,他这辈子活到现在就潘忠一个真兄弟,自是记挂在心,此时见双方见面已毕,是以忍不住站起来询问。 “潘忠兄弟和马灵两人连同在汝州入伙的两个好汉走的另一边,他等人数较多,又多没马匹,恐是慢了些,之后让山寨派些斥候多方打探一下,想来不日应有消息传来。”吕布笑着安抚了下柳元。 “多谢哥哥。”这汉子听了也是舒了口气,这才坐下,口中连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哥哥,如今山寨人多了,不如重新安排下职司?” 下方乔冽看了看这满屋子的人,自从离了河北之地,这人数是多了起来,只山寨内部也是忙碌不断,一直没有空闲做这些,如今吕布回来,当是可以重新厘清这些事宜了。 其余众人听了也是双眼一亮,多有兴奋之色。 吕布看着他等的表情,知众人多在意此事:“如此也好,只安排事务非一时半刻能定下来,晚些再说。” “如此正好。”乔冽点点头,他本意也非是要立时将这些事说清楚,只是给这些新人吃一颗定心丸,让人知道山寨并非不看重他等。 当下唤来喽啰,让周大荣准备晚宴,一众人吃吃喝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很快就热络起来。 先是柳元同自家州内大人物杜壆、酆泰、卫鹤喝了几杯,然后场面就乱了起来,刘敏带着寇烕找上了乔冽,三人都不是善饮之人,说说笑笑倒也自得其乐。卫鹤则是拉着萧海里同不放,非要拼出个高低。 阮小七到了自家地盘却是带着两个兄长来同縻貹比个胜负。鄂全忠则是冷着一张脸与同是面色严肃的杜壆偶尔碰下酒碗。酆泰涨红着张脸,为证明自己不虚卞祥,拉着这彪形大汉拼酒,最后却是敌不过这人海量,被喝倒桌下,算是输了个彻底。 当夜,一众人直吃酒吃到月上中天,二十条汉子喝的醉醺醺的,乔冽喝的少,出来叫了些喽啰将这伙人扶了出去,送回早已准备好的房屋内安歇。 他自己则是和刘敏两个人留在了最后,找上同样留在大厅,毫无醉意的吕布。 “哥哥。”两人叫了一声,随后坐下,有喽啰送上醒酒汤,两人顺手接了。 “都送回去了?”吕布坐在位子上,目光望向外面。 “都回去了。”乔冽调整了下坐姿,呷了口汤:“山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是啊,到是没想到如今人竟如此之多。”吕布感慨的看着门外放置照明用的火盆:“你二人回来有何事?不妨直说吧。” “确实有些事情要同哥哥商议,还是之前贫道说的事情。”乔冽放下汤碗,抹了把脸道:“适才吃酒时同刘敏兄弟聊了两句,觉得他说的有理。” 刘敏在旁露出个笑容,就听乔冽继续道:“这新来之人多半尚对将来迷惘,不如尽早安排职务,待我等发展起来,哥哥再将打算说与众人听。” “有理。”吕布点点头,朝后靠着椅背,那手指点着自己的腿道:“山上现在有寨兵几何?” “这两月陆续有人来投,此时已是有七八百人在此。”乔冽说着偏头看向刘敏,口中说道:“适才吃酒时与刘敏兄弟闲谈,他那里有近二百人会在之后乘船过来,这样就是近千人。” 吕布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马灵、潘忠处亦有近四百人,若是路上平安的话,当是过千了。” 接着叹口气道:“只如今看来人数是过少了。” 刘敏连忙道:“听闻哥哥才在此不过几月时间,能有如此威风当是难得。” “莫拍马屁。”吕布挥了挥手,眼神有些莫名的看着远方:“咱们自己人,不兴这一套。” 乔冽也是一笑:“若不是时日尚短,这人数高低能多出不少。” “那倒是要详细商议各人的职司了。”想了下,吕布又道:“倒是有些位置尚没有能胜任的兄弟,也只能先兼任着了,一会儿你二人同我一起商定一下。” 二人应是,乔冽看了眼刘敏,笑着对吕布道:“之前吃酒时同刘敏兄弟聊了聊,发觉他是个有想法的人,不若哥哥把对将来的打算现时同他也说说,免得以后定制山寨发展方向时出了纰漏。” 吕布闻言也是心中一动,望向刘敏,轻轻点点头:“如此也好,某也想有更多的兄弟能帮忙参详着。” 刘敏面有激动之色,这算是被山寨上层接纳入伙了?本以为初来乍到会被山寨本来的军师排斥,万没想到竟是个平易近人的,当下拱手表着忠心道:“小弟虽不才,愿为山寨殚精竭虑。” “那好,先将职司定下来再说。” “哥哥,我意可以提拔个人,下面酒店掌柜朱贵为人精细,此人贫道观察两月,可用。” “可,人才越多越好。” 夜色撩人,有微风吹起,白日的闷热如同抽去的丝线,空气瞬间清凉了起来。 …… 同一片天空下,马灵同潘忠望着天上的星空,正在窃窃私语。 “那个黄兄弟还挺厉害。”马灵说着回头看了眼帐篷,头上裹着布,从外面看去有一圈不规则的褐色。 “可不是?你我加上陈赟兄弟一齐出手都打不过人家,也是他来了才堪堪敌住。”潘忠胳膊吊着,手臂处有血渗出,显然伤的不轻:“不过谢兄弟也不差,不是他,我就没了。” “啧,差点儿没从河南府出来。”马灵有些丧气:“还折损了一百多兄弟进去,俺对不起师父的信任。” “莫想了,如今山寨就在前方,当先回去才是。这仇……”潘忠小眼睛里满是恨意:“以后再来报这仇就是。” “还好咱们几人只是伤了。”马灵拿脚踢了下石子儿:“不然俺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都说莫想了。”潘忠拍了马灵肩膀一下:“走,该回去睡了,下半夜让黄兄和陈赟兄弟守着就是。” “好吧,是该休息了。” 两人说着朝营寨而去,远方,两个魁梧的汉子正朝着这边走来。 …… 豪宅之中,也有人没能睡着。 富丽堂皇的厅堂内,儿臂粗的蜡烛将室内照的犹如白昼,黄梨木所制的桌子后坐着一中年男人,身上所穿甚是华丽,正是苏州应奉局的朱勔。 桌子前有一青年,乃是朱勔儿子朱汝贤,此时正一脸焦躁的走来走去:“爹,堂兄叫人杀了,此事断不能如此就算了。” “用你说?”朱勔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为父早就想过,只蔡相那里正忙于新法,无暇顾及其他,此时若是以此事烦扰反为不美。” “可是爹,堂兄好歹乃是一州知州,这州官被杀也是小事?”朱汝贤停了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勔。 “你说对了。”朱勔斜乜了自己儿子一眼:“我等除官家外并无大事。” 继而又道:“蔡相总与官家言天下太平,你若是上报是不是想让蔡相记住你我父子?” 朱汝贤一时语塞,看着自家老子喃喃道:“可……那就这么算了?堂兄白死了?” “怎能算了?”朱勔摸着下巴道:“据闻,那杀他之人去了京东西路落草,已是不在京西。” 朱汝贤骚了骚头走过来坐下:“那该怎办?” “凭你父我的面子,当能指使动那州府剿匪。”朱勔冷笑道:“你明日去查探清楚,那梁山到底在哪处州府,我必不让其好过。” “孩儿明白。”朱汝贤狞笑起来。 黄施俊,简本人物,王庆方面牛人,就是死的挺随便。。。 (本章完) 139.第135章 双锏 第135章 双锏 天光照下,万物从黑夜中在此苏醒,一路延伸,驱赶了山上的黑暗,撵走了水泊的幽蓝,波光粼粼的水光再次映照着梁山的雄姿,有人驾着船去往外面执行昨日山寨之主的命令,也有人划着舟送一酒店掌柜的上山。 日光逐渐耀眼,有些酷热的秋老虎再次一跃而出,将天下之人一网打尽。 吕布回来之后,梁山之上显然是有了主心骨,就连岗哨上的寨兵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也有坚持出操的人发现平日每天都在的头领不在此处,无奈下,有小头目带着练了起来,倒是得益于吕布对训练抓的严实,因此无论新老之人都习惯了。 聚义厅内,昨日吃酒吃的烂醉的众人此时皆已到来坐在位置上,有喽啰端了醒酒汤给众人分了,一众宿醉的汉子吃了后也是精神一振,感觉回过神来。 吕布此时才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走到上方位置坐下,扫了眼众人:“看来众位兄弟已是回神了。” “哥哥说笑了。” “昨日的酒不算甚,再来一倍俺也喝的下。” 一众强人纷纷拍着胸口示意自己没事,吕布挥了下手:“如此就好,昨日某同乔冽、刘敏兄弟二人商谈一阵,决定今日调整下兄弟们的职务。” 众人当即精神一振纷纷侧耳倾听,吕布示意一旁的乔冽,这道士当即起身,掏出一张纸来朗声宣读:“ 任命杜壆、奚胜、萧海里三人负责练兵事务。 任命潘忠、酆泰监察军纪。 任命卞祥、鄂全忠、縻貹、柳元为关卡守将,负责巡视各处。 水军头领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危昭德,下面头目刁桂、刁椿、韩凯、张经祖、刘悌。 任命马灵、费珍、薛灿为远探出哨头领。 邓飞负责后勤掌管钱粮,卫鹤、陈赟负责督造兵刃铠甲,傅祥负责一应房屋建造,寇烕与头目孙大炮仗负责火器研究,乔冽则与刘敏参赞山寨机密要事。 另,擢升朱贵为头领,负责外围酒店打探之事兼任采买之事。” 吕布等乔冽宣读完了,这才看向众人道:“此次安排只是暂时的,待山寨日后发展壮大,到时再重新对各位兄弟负责的事务进行调整,只此时先做着就是。” 朱贵正在最后面坐着,听了适才乔冽的宣读不禁狂喜,连忙走出下拜道:“多谢哥哥赏识,以后朱贵水里来火里去,定为山寨尽心做事。” “且起来,都是兄弟无须如此。”吕布对着朱贵说完,看了眼乔冽,昨日是他提出的提拔朱贵为头领,说如此下面不擅争斗的人会更加用心为山寨做事,如今看来应是不假。 其余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站起来拱手示意得令,只邓飞一人想想之后要同钱粮数字打交道,垮着个脸,实在高兴不起来。 众人坐下时,突然有喽啰飞跑过来来报:“禀寨主,那叫牛皋的汉子又找上酒店了。” 朱贵一听跳了起来道:“又是这黑厮,这都把小弟的店当成自家了。” 卞祥摸着下巴站起来道:“哥哥,这厮虽有几分勇力,却尚不是俺对手,上回战了四十合就赢了他,让俺打发了他去。” 鄂全忠也站起来道:“前次小弟也与他战过一遭,一对双锏用的颇有章法,却少有与人争斗经验,不过力气与耐力确实少见。” “哦?”吕布听他二人如此说,想了半天也未从脑中找出这用双锏之人,当下道:“既然是找某得,那去看看是哪个。” 不想那边酆泰听了他等对话,站起身来道:“使双锏的?那不如让小弟与他对上一对,活动下筋骨。” 心中暗道:你卞祥打赢这人用了四十合,我若四十合之内能胜,岂不是说我强于你。 卫鹤斜乜他一眼:“你这丑厮双锏都扔在军营,手中就一对铁尺,打个鸟。” “铁尺老子也能胜!”酆泰脖子一挺,狠狠瞪了眼卫鹤。 杜壆看二人又争执起来有些无奈:“莫吵,且听哥哥吩咐。” 酆泰听了连忙转头看向吕布,眼中的热切灼的人脸疼。 吕布笑了下:“兄弟伱那兵器并不趁手,如何与人斗?莫在吃了亏,反为不美。” 顿了下,嘴角泛起狞笑道:“既然是来找某的,那自然由某来解决他。” 一旁卞祥见说皱了下眉头,思考了一瞬,突地一砸手掌道:“俺们也有一双锏收在库中,若是酆泰兄弟要用,不知合不合适。” 酆泰本以为出战无望,听了这话登时一喜,也顾不得心中那点儿别扭,连忙转头看向卞祥:“合适合适,只要是锏我都用的顺。” 卞祥当时站起,出了大厅叫过喽啰吩咐两句,然后返回来和众人一起等着。 过不多时,那喽啰吃力的抱着一对锏跑了过来,但见露在外面的地方映衬着阳光发出道道金芒,竟是一对黄金锏。 酆泰看了大喜,连忙迎上前去,伸手从那喽啰怀中取过,就觉入手一沉,但见此一对锏通体金黄,锏身犹如龙鳞一般一节一节,顶端之鳞磨的尖锐,下方麒麟吞口却无护手,此时映照着日光,整个锏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真个是:麒麟双锏夺眼球,黄金一对造杀孽。 “好锏!” 酆泰赞叹一声,顺手舞动起来,但觉甚是趁手,不由收了势冲着吕布道:“哥哥,此时我已有双锏在手,可否让我出战。” 吕布见他积极求战,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当即点头道:“那一会儿就由酆泰兄弟出战吧。” 酆泰大喜,连忙道谢。 说罢,吕布站起身道:“不过此人既然点名找某,那也要去看看此人是为何而来。” 杜壆、卫鹤对视一眼,起身道:“哥哥,可否让我等同行护卫。” 吕布知他二人放心不下酆泰,自不会拒绝:“可。” 看看下方露出渴望眼神的众人,开口道:“想去的兄弟就都去看看吧,一时半刻费不了多少事。” 众人中有好凑热闹的,纷纷叫好,当下阮家三兄弟连同縻貹、卞祥、柳元等人一齐跟着吕布出了聚义厅,朝水寨而去。 “卞祥兄弟。”酆泰自觉到底是承了这赛仲康的情,挤过来低声道:“今日还要多谢你想起这双锏来,不然我还没法出战。” 卞祥看了看前方大步而行的吕布,低声回道:“我等如此多兄弟,若还是每战不能为哥哥分忧,要之何用?” 酆泰也不管他心思为何,只是符合道:“卞兄说的不错。” 越看手中双锏越是欢喜,不由开口问道:“只这锏如此精美,却不知是得自何处?如此给了我其余兄弟没有异议?” 卞祥意味深长的看了酆泰一眼:“在河北时随哥哥杀了三个撮鸟父子,这锏是其中一个撮鸟用的,吃俺杀了。” 酆泰:“……” 不提他二人在后方私语,这一众人由着阮家三兄弟操舟而行,前往李家道口的酒店,行不一时,已是到了这酒店处。 众人鱼贯下船,方自踏上岸,就见前方一大汉正蹲在地上,正是整日前来寻衅的牛皋,见着众人,只一眼就望到吕布,不由跳将起来:“吕布,俺找的你好苦。” 吕布也自看到他,见是一张黝黑的脸庞,脸上一部钢针也似地黑髯朝外支楞着,确实有些眼熟,只想不起来做过何事,竟是会被人找上门来。然看他这气愤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当下有些迷惑道:“那汉子,你如何认的某?” 牛皋兀自气哼哼道:“如何不认得?你当着俺的面杀了一个军官,又买了俺的猎物,却闪的俺苦。” 吕布听了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这人是谁,指着他道:“你是鲁山的那个猎户?” 牛皋见他这模样以为是装模作样消遣自己,气的直抖身子:“可不就是俺!你也不用装模作样的装不认识,俺只问你,你闪的俺有家归不得这事儿如何算?” 吕布皱起眉头道:“某实是不记得你是哪个,不过此事无妨,你说某闪的你苦,何时的事情?某又怎生闪的你?” “还不是那天你等杀的那军汉!”牛皋气哼哼的道:“如今有人出首俺和你俩是一伙的,你需和俺回汝州,证明俺没杀他。” 吕布这才恍然大悟,一旁縻貹听了却笑道:“兀那黑汉,你这却不是难为人吗,你是要哥哥去官府自告,岂不是想要哥哥的命?” “你这厮才黑汉!俺比你眼色浅多了。”牛皋转头看了縻貹一眼翻了个白眼儿,接着有些为难道:“俺也没想要他的命,只俺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阮小七一旁插嘴道:“这不还是绕回去了?” 牛皋一时语塞,后边跟下来的乔冽看着他眼神一闪道:“牛兄弟,你被官府通缉,当真以为他等不知你是被冤枉的?” “你说甚?”牛皋一怔,一双大眼登时眯了起来。 吕布表情怪异的看着牛皋道:“乔冽兄弟说的对,他等既然知道是某杀的却又带上了你,定是当时有人在旁看着。那军汉谁杀的他们其实并不在意,你不过一被推出来顶缸的,只要能捕杀了你,这案子自然就结了,如何解释还不是任由他等而言?” 牛皋只是单纯,却非愚蠢,听了这话在想想之前来劝他逃走的三叔言语,登时脸色变得铁青。 吕布见此已知这人是个淳朴的村汉,想了下道:“你可知那军汉是个何等养人?” 牛皋摇摇头。 当下吕布将胡有为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末了问他:“你说此等屠村害民,杀良冒功之辈,某可有杀错?” 牛皋听着屠村一事已是簇起眉头,他也是有村子的人,暗思幸好这人没上自家去,不然指不定自己要如何发狂,当下叹口气:“没杀错。” 吕布点点头:“官府想迅速结案,不求真相就意欲捕杀你,可是某指使?” 牛皋愈加无奈,叹口气道:“不是。” 吕布嘴角勾起,双手一摊,口中却道:“那你来找某麻烦是为何?” “俺……俺……俺就是憋屈的慌!”牛皋此时火气没了大半,只是仍有些不甘心:“俺做良民二十余年,何时被人当成过杀人犯对待。” “要说憋屈,那边三人比你还憋屈。”吕布指了指杜壆三人道:“他是襄州兵马都监,却被自己上官栽赃陷害,不比你憋屈?” 杜壆没想到自己跟着来也会被点名,当即苦笑一下,酆泰却斜乜了牛皋一眼,一泥腿子也能和兄长相提并论? 牛皋愣了一愣,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前兵马都监在,这在他眼里可是个大人物,吸口气道:“怎会如此?这大的官儿也被污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吕布抬手拍了拍牛皋肩膀:“你不就是如此?” 牛皋默然。 縻貹眼珠子一转,开口道:“牛兄弟,来这一路上没见着稻田务是如何对百姓的?我也是汝州的,襄城县出身,之后还有两个汝州兄弟要来,一个还是你们鲁山县人哩,我等都是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的汉子,你不若也留在此处,咱们几个同乡作伴也是好的。” 牛皋神情更加复杂。 一旁酆泰暗叫一声不好,这般下去,再说上三言两语的这莽汉还不乖乖入伙,到时我和谁打去,当下站出来道:“你这汉子,俺们好说歹说的,莫要不识好歹,若还是要找不痛快,你家酆爷爷陪你。” 吕布闻言皱了下眉头,难得自己试着凭借言语去瓦解一个人的敌意,莫让酆泰这憨货给弄的前功尽弃了。 縻貹则是瞪了酆泰一眼,不再言语。 那边牛皋正自烦恼,没想到酆泰这边如此说话,当下似是寻到个出气筒:“好的很,俺正一肚子火想找人打一场,你来你来。” 说着退到店外,却是牛皋不知从何处捉来一匹黑马,看那模样也甚是神骏,只马具却是破旧的很。 酆泰也是恼火,从后方牵了军马过来,跨坐上去,打马奔出院外,手中金锏指着牛皋道:“兀那汉子,拿出兵刃来,莫要说爷爷欺负你。” 昨天写到半夜迷糊了,竟然把黄施俊提前揭开了,o(╥﹏╥)o (本章完) 140.第136章 投山的人 第136章 投山的人 牛皋冷哼一声,当下抽出铁锏,一边一个手中拿定。 但见他那双锏有近四尺长,锏柄与锏身为整体锻造,锏柄底端青铜铸成瓜形,握手黑色带有螺旋纹,往上有圆形护手,锏身呈四棱长方形,四面向内凹陷,通体暗哑无光,实乃是杀人利器。 当下双手一对,两锏交击就听一声清脆的金属音响起,牛皋指着酆泰道:“丑鬼,等下输了别哭。” 酆泰看着牛皋气乐了:“你这黑厮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黑脸能俊到哪去?” 牛皋也不答话,径自冲着酆泰而来,酆泰自不能停在原地等他进前,亦是打马向前而行,手臂轻动寻找着出手角度。 说是迟那时快,两马对冲,瞬间接近,酆泰起手,金光唰的一下劈出。 牛皋早见他动作,心中暗自警醒,手臂肌肉鼓起,用力挥动手中凹面锏,巨响声中,两锏在空中僵持不下,丝丝金属摩擦的火在空中闪烁。 “喝——” 酆泰口中大喝,双臂抡动,黄金双锏霍霍有声,力大招熟,用出毕生的技艺,恨不得一下将面前这黑厮打下马去,以夸耀自己武功。 对面牛皋沉着应战,一对哑光凹面锏舞动如龙,砰砰乓乓的撞击声中,两对四支锏拉出一连串火星闪烁,只那两条金光却是更加靠近牛皋一些。 前二十合酆泰尚自信心满满,只这牛皋一直守的风雨不透,虽招数没他精奇,却胜在沉稳。 等三十合一过,这酆泰心中有些焦躁起来,暗思要是这般下去过了四十合,岂不是显得比不上卞祥那水牛? 当下手中双锏路数一变,双臂运转如飞,迅如奔雷般,枭、刺、点、拦、劈、架、截、吹、扫、撩、盖的对着牛皋滚压而去。 牛皋脸色发苦,酆泰对敌经验本就强过他不少,适才一阵对攻亏的他反应迅速没让这丑汉占了便宜,如今这路数一变,顿时让他压力大增。 “酆泰兄弟急了。”吕布等人在后方站着,看着二人对打尚有闲心说上两句:“适才那般稳扎稳打,六七十合当能胜之。” 邓飞在旁听了,好奇问道:“那现在呢?” 吕布从旁拿了弓过来,看着场中道:“不好说了,这是逼对方也出杀招。” 也就是吕布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场中形势就发生了变化。 牛皋见酆泰那两条锏犹如羚羊挂角,已甚难封挡,当下死命猛攻两招打马就走,口中喊道:“相好的莫追,俺有暗器。” “老子怕你一泥腿子?”酆泰狞笑一声,打马就追。 牛皋恼火他嘴臭,就怀中掏出一铁制弹弓,将石子放入软兜,拉开牛筋弦,口中不忘提醒:“俺打伱左臂。” 说着手一松,一颗石子儿已如流星赶月直射而去。 酆泰登时吃了一惊,忙不迭抬右手锏一挡。 当的一声脆响,酆泰只觉得手心一热,不由心中暗自吃惊,这要被打中,恐要伤了骨头。 牛皋见一弹未能建功,也不气馁,又取两弹在手,大叫:“着!” 酆泰一锏劈飞一石子,却不妨后边还有一颗飞向面门,此时躲闪已是不及,刚咬牙要吃这一下,就闻当的一声,那石子却吃一箭射歪了。 牛皋、酆泰同时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却见吕布正将弓收起,不由齐齐吸了口冷气。 “二位打够了吧。”吕布虎目微微眯起,看着二人寒声道:“都先回来。” 酆泰与牛皋被吕布这一看,心中就是一寒,对视一眼,也都没了战意,当下双双下马,乖乖牵着马走了回来。 吕布先是看看酆泰:“可过瘾了?” “嗯……嗯。”酆泰点点头,也没敢说话,只是哼哼了两声,不知怎地,之前襄阳在小道上对着吕布还敢冲锋,此时面对这种平静的目光却有了胆怯之感。 “你可消气了?”吕布将目光放到牛皋身上,这村汉只觉得压力陡增,也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气消了就留下吧。”吕布转身回走,声音传来:“今后就是寨中兄弟了,有事,某替你扛着。” 牛皋张了张嘴,又闭上,只是不自觉的又点了下头,旁边縻貹喜笑颜开的上来搂着他肩膀,当下众人坐上船又回转山上。 是日,大排宴席,庆贺牛皋的入伙。 …… 牛皋入伙了,领了关卡守将一职,他也自无不可,只是看到山寨如此少人倒是询问了几句,待得知山寨刚建立没多久,不由有些讶异,这寨子里的好汉不少,武艺强悍的也多,智勇双全的也有,有辽地来的、有河北跟着的、也有京西过来的,人员之杂让人意想不到,不过也是因此牛皋并不担心这山寨的前程,毕竟这么多汉子在此,总不能全是眼瞎之人。 是以从入伙起,他就成日在山上同这些人一起习武切磋,他又是好喝酒之人,偏生山寨里能喝的又多,每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待了几日竟然生出惬意之感,只是想到家中妻子与老娘,倒是又有几分惆怅之情,不知该不该接她们过来,只是思虑到老娘身子骨不好,万一来了山寨吃了惊吓又有什么闪失却是不美,最终却是决定过些时日等安稳下来再看看。 如此过得五七日,山下有人来报,另一路京西过来的队伍回山了,吕布大喜之下连忙通知众人前去迎接,当下山上无事之人放下手中活计,连忙赶向金沙滩而去。 今日的水泊依旧景色秀丽,微风起处,压的芦苇一阵阵的低头,似是在欢迎马灵等人的归来,只是划船的汉子也要拿出比平时要多的力气去划桨,好在这水泊终是风小浪缓,不会费那许多气力。 不一刻,这船上众人一个个下来,倒是让等在岸边的人全都皱起了眉头,众人没一个是眼瞎的,这人人带伤裹布的,如何看不见。 当下迎上前去,就见马灵、潘忠、陈赟、奚胜四人先自走过来,跪下道:“师父(哥哥),我等前来缴令。” “且先起来。”吕布伸手虚扶,四人顺势起来,看向马灵裹着的脑袋,潘忠吊着的手臂,以及陈赟裹着的胸膛,皱眉道:“缘何弄成这般模样?可是遇到了官军?” 四人相视苦笑,奚胜道:“这事说来话长,哥哥,且先让我介绍两个好汉。” 吕布早见他等身后站着二人,只以为是跟上来的头目之类,也没在意,此时听了此话方知想的差了,连忙道:“可是你等后方那两位?” “正是。”马灵一旁接口道:“这位是黄施俊兄弟,原是滑州人士,曾做巡检司马军都头一职,因看不惯上官收钱办事,是以辞官在江湖上游走,一杆长枪神出鬼没甚是奢遮。” 吕布看去,就见这人身长八尺,面色红润,身形魁梧,手臂粗壮,腿脚长大,就见黄施俊下拜道:“向日在京西多闻哥哥威名,此时得见真容,实乃幸事。” 吕布连忙将他扶起:“些许虚名,不值一提,兄弟且起,你愿投寨,当是我等之幸。” 陈赟在一旁道:“黄兄弟那枪可比小弟厉害的多。” 吕布闻言双眼一亮,黄施俊则是赧然一笑:“陈赟兄弟过谦了,都是伯仲之间。” 马灵拍了黄施俊一下道:“是兄弟你在谦逊。” 又看向吕布道:“还有一兄弟,姓谢名宁,乃是河南府人士,因看不惯富户欺压良善,杀了人弃家逃在江湖上,手中双刀甚是厉害。” 奚胜笑着补充一句:“谢宁兄弟最厉害的当是兵法,小弟与之论,多有受益。” 众人见这谢宁身高七尺有余,长相儒雅,身材匀称,望着好似一书生。 那谢宁过来下拜道:“小人谢宁见过哥哥,闻听哥哥多在北地与京西之举,恨不能追随身边,还望哥哥收留,今后火里水里任凭驱策。” 吕布照样扶起,看谢宁这模样先自有几分喜爱,口中道:“山寨求贤若渴,兄弟愿在此屈身,某求之不得。” “欢迎二位好汉来投,今后我等都是一家人了。” “今日当开酒宴为两位兄弟接风。” 众人见又有人投山寨,各个欣喜,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看的黄施俊与谢宁也是面有喜色,毕竟被人欢迎比无视强得多。 吕布却是未忘记问询发生何事,当下看向马灵道:“你等缘何这等模样,倒是该说了吧?” 这神驹子苦笑一下,轻轻摸了摸脑袋的伤处道:“也是俺们倒霉,出那鲁山县后一路往西北走去往河南府,哪料出了汝州正要去往永安,在嵩山附近碰上一叫上官义的巡检,带着巡检司的兵追着俺们打了许久,俺和潘忠兄弟、陈赟兄弟联手才堪堪敌的过他,只是也只挡了一时半刻,还是叫他给伤了,若不是黄施俊兄弟与谢宁兄弟相帮,恐是已回不来了。” 吕布闻言,神色一动,朝着黄施俊与谢宁躬身一礼道:“多谢二位兄弟援手,不然山寨折损甚大。” 两人连忙让开,口中道:“哥哥使不得,我等都是山寨之人,为之尽力当是应该。” “还是不同。”吕布摇头:“彼时汝二人乃是路人,能帮忙乃是义气之举,布,在此谢过。” 二人心中感激,倒是越加恭敬还礼。 “师父,这仇……”马灵挠了挠头发不知如何说。 “且先记下。”吕布摇了摇头,面有狠色:“山寨如今事务众多,短时间内不易再次远离,只也不会如此容易放过那什么上官义。” 接着看向众人道:“先回去,诸事等稍后再议,今日且为你等接风。” 当下众人纷纷回转,只是比起来时满面喜色,如今多了几丝狠色,路上纷纷议论着那上官义。 …… 大日高悬,苏州的气温略高,挂着的占风铎不时的响动两下,让人心情为之一清,似乎瞬间吹散了心中的闷热。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有数个冰桶放置在屋内,丝丝寒气顺着孔洞溢出,混入空气中,置身于此仿若身在春季。 “郎君,新做的荔枝膏水。”有侍女袅袅婷婷的走入进来,被清凉的空气一冲打了个激灵,稳定下来走上前,将一碗带有碎冰的凉饮放在朱勔跟前。 “嗯——”朱勔抱着本不知什么书正捋着须摇晃着身子看着,见侍女进来猛地将其合上,看着侍女将碗放下来,点了点头,伸手趁机摸了一把白净的素手,暗道一声好滑,面上堆起笑容,温声道:“没见过你,何时进的府?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啊?” 侍女被抹的心里一慌,连忙抽回手放在胸前,有些紧张道:“这……郎君……我……” 正自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外面响起朱汝贤的叫喊:“爹!爹!孩儿查到了!” 随后一阵脚踏木板的咚咚声响起,显然是奔走而来。朱勔脸色一正,对着侍女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且先下去。” 侍女慌忙点点头,匆匆跑了出去,正好朱汝贤掀开竹帘进来,赶紧万福道:“见过少郎君。” 朱汝贤挥挥手,示意这侍女快走,自己走了两步近到桌前,擦了下头上的汗道:“爹,查到那梁山在何处了。” “嗯,先不忙,来,喝了这荔枝膏水。”朱勔面上不动声色,先把冷饮推了推,示意朱汝贤喝了。 朱汝贤也不推辞,拿起来,仰着脖子灌了下去,朱勔趁机从一旁拿过一本杂谈放在之前那书上,朱汝贤正好喝完把碗放下,抹了下嘴巴。 “那梁山在何处?”朱勔面色如常的看着朱汝贤。 朱汝贤也没觉得有甚异常,扯了扯领口道:“在郓州有一水泊,说是有八百里之巨,有小洞庭之称,那梁山就在水泊里。” “郓州?”朱勔眉头一皱。 朱汝贤想了想道:“也不全在郓州,那水泊也有一半在济州内。” 朱勔摸了摸下巴,眉头松开道:“那就好办了,济州我记得有黄家和我们有生意联合,使动他们应该不难,至于郓州……” 朱勔站起身,抖了下袖子道:“我先写封信,剩下的让黄家人去和那边谈谈,不总说自己在山东有实力吗?这次就拿出来让我看看。” 转过身想了下又道:“近几日有从汴梁来的制使,似乎都是军将,你去看看有没有可用的。” 朱汝贤眼珠一转,当即明白朱勔意图,不由道:“爹,您放心。” 谢宁,王庆手下的统军大将,可惜着墨不多,但要是没本事,他也应该不会成为一军统帅。 ps:比起单挑,小可果然更爱写冲阵。。。。。。 (本章完) 141.第137章 有兽名青面 规矩 第137章 有兽名青面 规矩 有诗曰: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苏州道路与众不同,纵横交错的水网以及各式小船往往引的只在黄土路上奔波的人惊叹不已,穿街越巷的河道以及灵活胜似游鱼的舟船,看的初到之人目不暇接,一时叹为观止。 “未想这苏州风光如此不同,当真是别开生面。” “谁说不是,若不是这次殿帅府点起你我前来这苏州,还真没机会来。” “这倒要多谢高太尉了,不是他点的你我,何来这等美差。” “他别像治王进教头那般整治我就谢天谢地了,可怜王进教头不知去了……” “噤声!莫谈太尉不是。” “对对对,莫要多说,不妨一会儿下船,趁还未领差事去一趟青楼,尝尝这江南女子有何不同。” 一艘客船从汴梁而至,船上的十个客人皆是军将装束,人人皆是身高体长,相貌不凡,他等都是殿帅府军将,因道君皇帝要盖那万岁山,因此奉了将令前来这苏州押解“石纲”回汴梁。 此时聊到男人感兴趣的地方不由都是怪笑起来。 这十人在这船上却是分成了两拨人,却非是各自都有小圈子,而是一拨九人在船头,一拨单独一个站船尾,分明就是遭了排挤。 但见船尾那人生的七尺五六身材,头戴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托红缨,身上殿帅府将官装扮,腰间一枚玉佩坠在那里,随着船动而轻微摇晃,只这人相貌却是与众不同,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 这人正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因着面皮上的胎记被人称做青面兽的就是。现时这杨制使正站在后面,冷眼看着两旁的街景,也不去同前面的同袍有所交集,听了前方传来的笑声更是冷哼一声,一只手抚摸着身上的玉佩面带讥讽。 不多时,这船就进了一处水寨,下方早有朱汝贤在此等着,见着十人下船,慢悠悠迎上前来:“此趟差事紧急,辛苦各位制使前来,本衙内朱汝贤,乃是闲人一个。” 他说的随意,可这些人不过殿前司所属下级军将,领了皇差前来,因此才能算的上制使的称呼,如何敢在这苏州权势滔天的朱家大少爷面前拿大?当下连忙施大礼道:“不敢当衙内辛苦之说,为官家效死乃是我等军人的本分。” 朱汝贤见了满意一笑道:“我已备下薄酒为众位接风,还望各位制使赏脸。” 众人正要答应下来,不想杨志往边上一站道:“洒家乃是北人,这一路乘船行来身体多有不适,实在不便叨扰,就不麻烦衙内了。” 说完深施一礼,转身朝一旁军营走去。 朱汝贤见了面色一僵,脸颊抽搐两下,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其余人:“各位可还有身体不适的?” 这一干男女如何听不出来这话里的火气,当下连忙道:“我等身体康健,并无病痛。” 朱汝贤这才强忍怒气,甩着袖子道:“如此走吧,去往酒楼还有些距离。” 那九人连忙道谢,当下连同朱汝贤的护卫,一行二十余人重新又上了一艘舟船,顺着水道行不一时来到一处画舫,当下在画舫小厮的帮助下陆续踏上船板。 这画舫今日乃是被朱汝贤一人包了下来,倒不是有多看得起这伙殿前司军将,单纯是因为朱汝贤喜奢华,又不喜与不相干的人一同用膳,是以才如此行事,况且这点儿银两对朱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尔。 秋水粼粼,水波荡漾,挂着灯笼的画舫停在那里任凭风吹而不动分毫,碧波中,倒映着这船的影像,看起来似是上下皆有船一般,甚为有趣。 殿前司的这群厮杀汉只是见过汴梁的画舫,何时亲身登上过这等奢侈所在,一个个坐在座位上拘谨的不行。 待得上来酒席,一众九人更是不知该如何下筷,但见那盘子里不见菜蔬肉食,反是一座座形象各异的山石,仔细看去都是果蔬精雕而成,也有如同太极图一般的汤羹乘在碗里分给众人,至此众人尚能理解如何去吃。 待的上来一笔山,上面摆放着五支毛笔,旁边放着一黑色砚台状盘子,上面洒满“金粉”,这就让九个粗胚傻了眼,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口。 “怎地不吃,可是不合胃口?”朱汝贤眼中满是笑意的看了下方九人一眼,心情显著的愉悦。 看九人尴尬的笑着不知如何言语才好,这才拿起一只毛笔,拿笔尖沾满了“金粉”,方才放入口中咬下,其余人见了,连忙有样学样。 这顿饭时间不长,只吃的几人如坐针毡,待喝了几杯酒,众人中年级较大的连忙端杯站起道:“衙内爱护我等厮杀汉,带我等来此雅地,不知有何吩咐,我等虽是不堪造就,却也愿为衙内排忧解难。” 朱汝贤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才道:“却有事找你等办,只不知伱等谁人武艺较高?” 九个人相互看看,眼神都有些焦虑,站着的那人眼珠子转了下道:“我等武艺相仿,真要找高强之人,却是那杨志更胜一筹。” “哦?”朱汝贤将身子前倾,扫视一眼道:“你等谁是杨志?” “杨志不在此处。”有人开口说了句。 “就是之前离开那个,只他是杨志。” 话语传来,让朱汝贤眉头皱了起来:“怎地?他本事比你等要高?” 有人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旁人抢先道:“那杨志是天波府杨家后人,武艺自是强的,尤其他曾中过武举,更是令人钦佩,听闻他正意图恢复祖上荣光。” “天波府?”朱汝贤眼神一亮,笑容满面:“杨令公的后人?” “正是。”其余军将纷纷点头。 “呵呵呵——”朱汝贤笑了起来,端起酒杯招呼众人:“来来,吃酒吃酒。” 那九人闻言都是连忙举杯,一时间看起来倒是宾主融洽。 这顿酒一直吃了半个多时辰,一众制使才在千恩万谢中离了这画舫,被人送回军营,朱汝贤自是回家找朱勔。 …… 朱府书房内。 今日朱勔却是正在写着什么,朱汝贤进来一直待自家父亲写完方道:“爹,打听到了,那伙人中有个将门之后,乃是天波府杨家杨令公之后,还中过武举,叫杨志。” 朱勔抬起头:“哦?这倒真是意外之喜,晚间唤他过来。” “是。”朱汝贤应了一声,又迟疑道:“只这杨志似乎颇有几分脾气,今日我叫他等吃酒,竟然不去。” 朱勔不在意的一挥手:“在这苏州,我就是天,就是大虫他也要给我趴着,让他来。” 看了眼自己儿子道:“请那些厮杀汉吃酒做甚,吩咐一声他等敢有不应的?” 朱汝贤嘿嘿一乐:“爹,孩儿就喜看这等粗胚毫无见识的样子,你不知在酒席间这帮人有多拘谨,连吃东西都不会,左右不过点儿银子,能买来一乐岂不是赚了?” 朱勔摇头。 …… 无独有偶,朱家父子在家中说那杨志,这边九个制使也在说话。 “为何在席间要捧那姓杨的?有什么事我等也可接下,况且京超兄弟也在,不比那杨志强多了?”有人一脸愤愤不平的道。 “呵,这事儿我还真不敢接。”那叫京超的制使长得威猛,有一圈络腮胡,双手骨节粗大,听了同伴的话摇摇头道:“谁知这朱家父子想要做甚,若是要命的买卖岂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京制使说的没错,且看这姓杨的是何下场。” “若是叫他做成了岂不是马上就要被抬举起来,到时候岂不是压到你我头上?”有人面上愤慨。 “那时候自有高太尉去治他,与你我何干?”有人用手扇了扇风,一脸不在意。 “说的不错!” 船行至岸,一行人重又入了军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 视线拔高,远去,水泊梁山的天空有云朵点缀其上,今日的风有些急,那云朵被相遮一遮日光,却又被吹了出去,一时间山上晴一阵儿阴一阵儿,倒是不显得热。 梁山近日来已是渐渐上了正轨,杜壆与奚胜整日带着山寨中的步军在操练,萧海里也没闲着,基本上是日出便带着马军乘船离山不知去了哪里,待得傍晚擦黑时方才回来,只一众马军被操练的不轻,不少人回了山寨吃了饭就睡了过去。 吕布这两日也未闲着,本想精选出一部人马做狼骑训练的他,最终也不过选出了二十三人,其中还有半数不会骑马,只得先扔给萧海里跟着马军一起先练着。 日子就这样过了数日,这日,刘敏偕同乔冽、卞祥抱着一本账簿走进吕布书房。 “你三人今日为何同来某这?”吕布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三人,顺手将手中的书籍放下,指了下椅子道:“你们自便就是。” 这三人也不推脱,拖着椅子过来,在书桌前坐了,刘敏将那账簿放在桌上道:“哥哥,我等三人发现山寨如今有些问题。” 吕布眉头一皱,坐正了身子道:“是何问题?” “这……”刘敏看了乔冽、卞祥一眼,这二人示意由他来说,当即清了下嗓子道:“之前朱贵兄弟自上山以来,将酒店开到李家道口做山寨耳目。” 微微一停,抓了抓头发道:“他将路过的商队报与山寨,再由山寨派人将财货劫了,此事无可厚非,乃是应有之义,只是……” “莫要吞吞吐吐,有甚话直说就是。”吕布有些不快的看了刘敏一眼。 刘敏苦笑:“哥哥,我等有些歇泽而鱼了,前两月尚有商队和行人从水泊四周过,今月至此却是一个也无,如此下去都绕开这水泊所在,这里岂不形同鬼蜮?” 吕布一怔,抬头看向乔冽道:“怎地在自家左近劫行人?” 乔冽、卞祥相视苦笑道:“哥哥不知,山寨前段时日甚是忙碌,开销也大,是以有些众人有些急躁,因此每有行人与商队从左近过都劫了下来。” 接着二人起身下拜道:“此事也是小弟等没有看顾好,还请哥哥责罚。” 吕布摇摇头:“此事却不该怪你二人,是某事先没有定下章程,且先起来。” 乔冽、卞祥依言而起,重新坐下,吕布看着三人,右手无意思的点着桌子:“事情已经发生了,先想着如何补救吧,你等可有何想法?” 刘敏与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小弟以为,我等该是立个规矩了。” 天光倾斜,明亮的房间里,几人不时说说写写,最终相继露出了笑容。 政和元年季秋末的晚间,梁山的强寇对外放出了自己的规矩: 行人或商队从梁山附近过要交过路费,单身行人每人五文钱,商队则是收取货物总值半成的税钱,而梁山则负责行人与商队的安全,若在济州或郓州被劫取,梁山帮着追回财物。 另,梁山水泊左近田地任由百姓自行开垦耕种,梁山每亩地只收取一斗半做为租子。 一时间,闻知此事的城镇皆是哗然一片。 …… 月落日升,西北的天空清爽一片,蔚蓝的颜色让人看着不禁心旷神怡。 只如此美景却未放在史大郎的心中,苦苦哀求着面前身材匀称的汉子:“师父,那延安府岂是生活之所,小弟情愿奉养你母子二人,以终天年,恁地岂不是好?” 那汉一张面孔生的甚是普通,任谁也想不到此人曾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正是跑出汴梁已半年的王进:“贤弟,昨日已说我若在此那高太尉必不相饶,到时反连累你与太公。况且,你如此说,可是小觑我这一身武艺不能上场厮杀?” 史进连连摇头:“小弟非是此意,只是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父一面。” “好男儿志在四方!”王进用手捏了捏史进肩膀道:“史家村终究太小,大郎若是有心,不若将来也出去看看。” 史进见劝说无望,无奈道:“小弟理会的,愿师父前程似锦,博得功名,封妻荫子。” 当下两人自十里长亭处分别,王教头从庄客那取了担儿自己挑了,跟着马,和娘两个,自取关西路里去了。 史进则是洒泪挥别,同庄客返家而去。 京超也是个人物,嗯……虽然是反面的 (本章完) 142.第138章 改变的命运? 第138章 改变的命运? “你就是天波府杨志?” “本官听闻你想要恢复杨家的荣光?押运石岗如何能实现,去济州吧,彼处州府之后会去剿灭一伙贼寇,你去帮着他们,之后本官会向蔡相举荐伱,到时保举你去河北领一军。” “押运一事你不用担心,本官会给太尉书信一封,以太尉在官家前的颜面,到时另调一人来此当不成问题。只是人来了你就必须立即北上。” “很好,本官要一个叫杜壆的强人的脑袋,若是没有,你也不用回来了。” “用心办事,亏不了你!” 脑海中转着朱勔所说的话,两人谈的自然不少,然而印象最深的还是这几句。 咔—— 杨志将保养用的刀油重新封好,将宝刀举到眼前细细的观瞧,经年累月的握刀、挥刀、保养,这刀的每一处他都了如指掌,然而他还是喜欢捧着刀看,似乎是在看着祖上的荣光。 此时感受着刀锋散发的寒气,皮肤处有轻微的刺痛感,眼神微微一狠。 杨家!杜壆…… 杨志一刀斩出,寒光自蜡烛中段而过,随即唰的收刀入鞘,拿起装刀油的瓶子顺手放入一旁包裹中,整个人起身而去。 稍晚时,一艘舰船逆流而上。 嘭—— 大力摔门似乎使得房屋震动了一下,随后那根蜡烛陡然断裂开来,上半部位掉落地上,一路滚到角落黑暗处。 …… 孟冬时节,秋风吹起,气温骤降,翠叶染了黄,枫叶涂了丹,稻穗被满身的黄金压弯了腰,有果子从树上掉下摔裂开来,溢出一阵醉人果香。 苏州最近文人骚客忙碌的很,呼朋唤友,找个酒楼,要上三两黄酒,与友人一边喝,一边品尝膏肥黄满的蟹子,常常吃的满嘴流油尚还直呼不过瘾。 也就是杨志启程之时,十艘装满奇山异石的运船起航,水道中的行船早就被警告今日不得出行,否则衙门治罪,因此一片坦途中,运船承载着沿岸百姓怨恨的目光,沿着水道一路朝北而去。 乘船而行是无聊的,尽管近几日风力足,使得船速加倍,然而一众制使依然觉得不得劲儿,许是来时众人虽是奉的皇命,却能凑在一堆儿聊天打屁,心神皆缓。回时却要跟船押运,神经绷紧,让人不得片刻喘息,时间久了,又没人和自己说话闲聊,因此压抑的很。 “京制使,进入黄河了,风大了起来,看天马上要降雨,是否收帆?” 呼啸的风不时的刮起,空中的低压让人心头发闷,空中一只水鸟也无,阴云浓厚的似是要提前摘日换月一般,映衬着昏暗的河水总是让人心中不安。 京超满是络腮胡的脸几天没打理显得更加潦草,闻言抬头看天:“收帆,你等按照规矩去做。” 那水手领命,不敢耽搁,连忙传令下去,当下一行十艘船齐齐收帆,绑起船上杂物,放下防撞物于船身两侧,一番准备刚刚完毕,就见狂风大作,倾盆的大雨从天泼下,豆大的雨滴砸在甲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直以为会砸穿木板毁掉运船,然而诸般情形皆不及浪涛危险,这十艘运船在黄河河道中犹如玩物一般,被大浪送上半空又落下,似是随时会被吞没。 也合着京超倒霉,他这船上有几个水手是初次行船,按说这等人不应在甲板之上劳作,无奈人也是有着关系,因此固定杂物时这几人也在旁帮忙,只是事情紧急,众人一时也忘记了这几个鸟人的事情。 这几人学得绳结方法不久,虽是看起来完好,然而实则那绳结松的很。 京超所在那艘穿被风吹着,浪打着,先自打散了绑着杂物的绳索,一连串的物体在浪中飞出,狠狠撞在船舷上,砸在建筑上,随后被浪一卷进了水里,只要命的是有木桶被撞的碎裂开,半截木桶不知怎地被风浪一抛撞在绑着风帆的绳索处,随着几次大浪打来,那木桶竟是将绳结撕裂开来,随后风急浪大中,那帆竟是被吹起。 而京超那船,在一片慌乱中竟是翻了…… 风平浪静,肆虐的风浪在吹翻那船之后似是完成了任务一般,不多时就平静了下来,一众落水的汉子在逃离那沉船处后,被其余运船上的同行救了起来。 获救的男女纷纷感谢着众人以及龙王爷厚爱,只京超一人面如死灰的望着河面,久久不语。 …… 济州,名为黄安的男子走入自宅,早有侍女过来接了他的外衣,伺候他换了衣裳退下。 “官人可是要去讨伐那梁山贼子了?” 黄氏夫人走进前来,端上一碗热汤伺候自己夫君喝了,随即又拿出果脯蜜饯放在桌上,自己在旁坐了。 黄安大奇:“你如何得知?” 黄氏夫人拿手捻起一个蜜饯:“今日长房的二娘子过来,说是家里要你去扫荡梁山。” “哦……自是要去。”黄安恍然,拿起一果脯放入嘴里咀嚼着:“也不瞒你,近日家里已经施压知州,却不知知州也正打着征缴的主意。” 黄氏夫人奇道:“缘何如此?知州大人一向出名的三不管,怎地对梁山这般上心?” 黄安一脚抬起踩着椅子,胳膊搭在膝盖上:“也是那梁山自寻死路,前段时日劫掠过多,就连知州家的队伍也劫了,听说还死了不少人,是以知州大发雷霆,说是定要梁山好看。” 黄氏夫人这才恍然大悟:“这般说来也是他等自找的,可有说是何时出征?” 黄安拿手摸着下巴处的短须,发出阵阵响声,嘴中道:“这却是没说准日子,只说这次还要与郓州那边协同作战。” “这倒是奇了,怎地两州同时出兵?” “嗐~”黄安将脚放下,身子侧倾靠近自家夫人道:“你是知不道,这梁山不知怎地惹到了苏州的那位,这不,人写了信来,家里为了南边的生意,是以同意让我领兵出征,州里的军士也任我调遣。郓州那边恐是也接了那人的信,是以两州并伐几乎已成定局,只凭借着家里的关系,这联军首脑却是你家官人我。” “呀!这般说来你这手中权力大了不少。”黄氏夫人兴奋的捶了黄安胳膊一下。 “那是。”黄安也自面有喜色:“稍后,待那郓州军权也交到我手里,咱家就是这济州数得上牌面的人物了。” 黄氏夫人眼神一亮:“那军权可能一直握在手中?” “怎地可能?”黄安摇摇头:“荡平梁山就要还回去,但好歹我也领了两州军士作战,这资历却不是谁都能有的。” “嗐~奴还以为可以在外面显摆一回。”黄氏夫人将手搭在桌上有些泄气,随即又想起什么来了精神:“这次你可多弄些钱财回来。” 黄安面有难色:“这……两州联军眼睛众多,恐怕……” “你一联军首脑,想做些手脚还不方便?奴可是听说了,这州中钱粮不少,反正你等联军数倍于贼,稍微克扣一些当也不碍事。” 见黄安还有些犹豫,这妇人当即站起来,一手掐腰呈茶壶状:“老娘说的你可听见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家里家外的销甚大,若你弄不回钱财来,岂不是就和废物无二?可恨奴当初瞎了眼嫁给你这混沌蠢物,早知今日,当时老娘就该……” “好了、好了、好了。”黄安双手高举,忙不迭的道:“依你,一切依你,高低我弄些粮草回来发卖了,如此可行?” 那妇人这才又笑了起来:“奴知道官人最是有本事,些许小事定难不倒你,待你弄来钱财,奴允你纳妾可好?” “此言当真?”黄安两眼亮了起来。 黄氏夫人眯着眼睛一笑:“如何有假?奴可是说了不算的人?” “哎呀,我的夫人呐,你真是我黄安的好夫人!” 这汉子激动的手舞足蹈,全没看见自己夫人听了这话暗自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样子。 …… 秋高气爽。 离着齐州历城数十里的一户庄子上,握着棍棒的尸体倒在院门前,猩红刺眼的液体流淌一地,往里去,穿着家丁服侍的死尸铺开,斑斑血迹撒满院落。长廊下传来女人压抑的哭声,十来个男女老少瑟瑟发抖的在那里垂着头,带着血迹的鞋子出现在视线里。 前方,手持朴刀的高大汉子站在那里,手中的刀锋上还朝下滴着血迹,显是方才杀了不少人:“俺们就是来借点儿粮,没想着杀人,你等又喊打又喊杀的,死了这一地人才老实,你等就不能为他们想想,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缘何就这般被你等指使前来拼命?” 看着众人不出声,宋万撇了撇嘴继续道:“你家在这方圆百里都是最恶毒的人家,放贷利滚利,还不起钱就逼良为娼,随意打杀佃户,真是天高皇帝远,不把人命当回事,如今俺们梁山好汉来此就是为了惩戒你这等作恶的大户,替那些被你们压得喘不过气的可怜人儿争个命。” 这往日的小透明似乎背靠着梁山有了底气,如今数落起人来竟然也是口若悬河,这里的地主只是唯唯诺诺的应着,不敢有丝毫还嘴。 这户人家大部分的金银铜钱都被搜了出来,堆在院子里竟然占了大半的空处,十几个喽啰搬来不知哪找的木箱,正与同伙一起捧起钱往箱子里放。 远处,一座假山卉前方,鄂全忠正将一张炊饼递给对面穿着破烂衣裳的男孩儿,那孩子看看饼咽了口唾沫,却是不敢伸手去接。 而这男孩后方正站着一对夫妇,正自互相握着手,四只眼睛担忧的望着前方的孩子,大抵,是他的父母吧。 “吃吧。”冷冷的两个字从这马脸汉子口中蹦出,随即不管那男孩的挣扎,硬是将炊饼塞到他手中。 “也是懂事。”縻貹提着大斧走了过来,看到跑回父母处,高举着炊饼要爹娘吃的孩童不禁有些感慨。 “哥哥说,需要些农户种地……” 鄂全忠口中回着话,看着那父母笑容满面的摇头,将炊饼推回给男孩儿,随即那孩子香甜的吃了起来,还不时的咧嘴笑一下。 “那就把这里的佃户都掠回去,到时该种地种地,能当兵的当兵。” 縻貹歪了歪头,梁山现下结构多少有些畸形,是以近一段时日,吕布等人重又将目光盯在这些恶霸劣绅的身上,只是为了长久计,定下了不食窝边草的策略。 “正是此理。”鄂全忠冷冷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吓的远处那对夫妇连忙带着儿子朝后退去。 “二位兄弟在此聊什么?” 吕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鄂全忠、縻貹连忙回头,就见自家寨主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朝这里走来。 “哥哥。”“哥哥。” 两个汉子施了一礼,吕布挥了挥手:“莫多礼。” 看了眼四周,见一切都自井井有条的进行着,随口吩咐道:“你二人带人将这里的佃户聚集起来。” 两个大汉当即应是,转身出去。 日光在走,申时初,梁山众人已将钱货粮草打包一空,将一众贫苦佃户赶到一起,一身书生打扮,看着温文尔雅的刘敏走上高处,环顾了眼下方众人,开口道:“我等乃是梁山好汉,到此专为惩戒这作恶的土老财,并不想杀伤无辜。” 见一众佃户松了口气,续道:“如今我梁山也在招佃户种地,且一亩地只抽取一斗半粮,若有意愿的,都站到左边去。” 伸手朝着左边一指:“我梁山包了愿去种地之人的口粮,来年你等种出粮食只需还一半即可。” 下边骚动一片,有人担忧,有人心动,刘敏将一切望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愿意去的站出来,每人现时即可领米粮一斗,铜钱三十文。” 一众佃户议论声音更大,半晌,终有一男子走出来咬牙问道:“此言当真?” 刘敏大喜,忙不迭道:“自是真的,你等都在此看着,如何能诓骗的你等?再者,你等有何值得我骗的?” “这倒是真的。” “看来这梁山所言不假。” “只是终是给山大王种地,这……” 那男子闻言却是一点头,回首拉出妻儿走向左侧,正是之前拿了鄂全忠炊饼的一家子。 刘敏见此大喜,连忙吩咐一旁寨兵将米粮铜钱拿来给了。 其余佃户一见着“真金白银”对视一眼,当即纷纷前往左侧,自有人将他等登记在册分发钱粮不提。 日光西斜时,数十艘满载的舟船南下。 (本章完) 143.第139章 风雨欲来 第139章 风雨欲来 嘭—— 结实粗大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那摆放杯盘齐齐一跳,随即跌落桌面,汤汤水水洒出来不少,烛台上的烛火减小,随即放大,火光明灭中,有杯盏被人砸在地上。 “直娘贼,他黄安不过一团练使,竟然爬到老子头上拉屎,程知州在想些什么,怎能让姓黄的如此猖獗!” 说话之人名叫姚刚,乃是郓州有名的猛将,绰号赛存孝,但见他一张方脸,生的膀阔腰圆,力大无穷,善使一杆浑铁枪,神出鬼没,等闲百十人近不得他身。 此时他这屋内,气氛凝固,与他对饮之人也是面沉如水,不言不语,但见此人生的普通,一双吊角眼,乃是本州兵马都监,姓张名勇是也。今日白天知州程万里叫他去州府吩咐了与济州联军伐梁山的事宜,只他二人万没想到,这联军主帅一职却是让济州团练使给拿下了。 “黄家在山东多有势力,原先朝中也靠着赵相而执这京东牛耳,赵相现今虽是去了,却也不是一门馆先生能得罪的起的。”张勇端着酒杯吃了一口,放下酒杯,看了眼地上碎成一片的碎片,半天张嘴道:“这程知州若想在此坐稳,黄家得罪不得,你我若是‘现时’还想在军中立足,最好也是听从这黄家所言。” 烛光里,魁梧的身形坐在椅子上双手撑膝闭着眼睛沉默一阵,半响睁开双眼,眉头紧簇道:“恁地说,我等只能如同傀儡般听从这黄家的摆布?” 张勇吊角眼轻斜,一脸讥讽道:“怎可能?只听过仗义每多屠狗辈,何时那些大头巾也看重这义气之说了?” “怎么说?” 张勇拿两根手指拈起一片肉放入嘴里咀嚼,说话声音含糊却依然能让人听清:“赵相已故去,这几年赵相的门生故吏也相继失势,黄家在朝中的奥援正在逐渐消失。因此这黄家急赤白咧的想要找能庇护他等的人物,你当姓黄的今次为何这般积极,不就是想要靠上去?只是他等热心,那南边的却不一定看的上他。” “呵呵呵!”姚刚坐直了身体,狞笑起来:“若是如此说,且忍他一时,待日后出了结果再同他姓黄的计较。” “自当如此。” 张勇举杯,姚刚酒杯已被他自己摔成粉碎,他也不在乎,当即提起酒坛同张勇碰了,就着坛口“吨吨吨”的灌起酒来。 …… “何观察,恁乃是这济州缉捕使臣,此次出征这梁山,说的好听是剿灭匪患,然而本质仍是缉捕贼人,此行还要恁多费心,请满饮此杯,让我聊表感激之情。” “黄团练使客气了,缉拿贼人乃是何涛本分,如何当得起谢字,到时我定带着巡检司上下助恁一臂之力。” 黄安此时也在济州府的酒楼宴请一身材瘦弱的男人,二人面前摆放着数个喝空的酒坛,菜碟里的菜肴已是少了一多半,此时二人双眼都有些迷离,面色喝的通红一片。 “嗯,我是……那个什么愿什么也?什么什么耳朵?” 窘迫的声音传来,惹得那何涛不由笑了起来:“哈哈哈,黄团练喝多了,竟是话都说不利索了,让我猜猜,可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对对对,哈哈哈,我酒量浅,让何兄见笑了。”黄安大笑起来,一点儿也没羞赧的意思。 二人乘着酒兴,说说笑笑,直吃的摇摇晃晃,方才站起身结束这场酒局,黄安掏了银两付了钱,坐上马车往自家府邸而去。 何涛则是站在那摇晃着挥着手,然后在自家小厮的搀扶下上了另一辆马车,坐下的瞬间,尚迷离的眼神清澈起来,微不可查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赵相之后,是姓朱的?这也差的太多了……” 车轮滚滚,碾过土石,朝着远方驶去。 …… 安静的清晨,有鸟儿叽叽喳喳的从树林里飞出,乘着不算冷冽的秋风,一直朝着远处水泊外而去,下方,整整齐齐排列着两脚的怪物,手中拿着闪着寒光的物体。 “杀!” 震天的吼声传来,胆小的飞鸟瞬时加快了翅膀的扇动,一溜烟不知飞向了哪里。 这里是梁山的校场,数百新老掺杂的寨兵正持着枪在练习刺杀的动作,不时有人过来给那些新入伙之人纠正着动作,随后转身朝着不认真训练的“老人”走去,训斥的声音在清晨响起。 “哥哥,昨日共有三十七户人家从齐州跟来,其中单身未娶的有十九户,其余十八户人家,有七家只有妇孺,十一户人家中有六户上有老下有小,其余五户则是两代同堂。” 乔冽坐在书房内,伸手将一薄薄的书册递给吕布,口中说着:“贫道已将昨日所得尽数入库,邓飞哥哥尚在清点,遮莫午时能整理完吧。” “粮草之事某不担心,那些粮草有几何某大致心中有数。”吕布坐在椅子上,伸手接过那书册,翻动了两下:“可有人愿意当兵吃粮的。” 乔冽点点头:“那伙单身的倒是有十一人愿意。” 将书册扔在桌上,吕布皱着眉头:“人太少了,似此下去无论做甚都是束手束脚的。” 乔冽苦笑:“哥哥,我等名声尚不够响亮,是以前来入伙的人尚少。” 吕布的面色有些怪异,仰头望着房梁道:“某近日常思之,这京东之地是否尚有占山为王的绿林人物。” 头颅缓缓地下,平视着对面的道人:“那里不都是些兵源吗?” 乔冽眼神闪烁一下:“可是哥哥,若是杀人夺寨,我等在绿林里的名声恐会不太好。” 吕布虎目仍是注视着这道人:“宋朝的皇帝不怎样,只那赵家太祖有句话说的某甚是赞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乔冽还想说什么,吕布抬手示意莫急,嘴角带着丝狰狞:“况且杀人夺寨名声不好,若是连寨主也被我等并入进来,岂不是就没这问题了。” 乔冽怔住,低头想了想,抬头道:“若是寨主不降呢?” 吕布面色古怪的看了看乔冽:“兄弟你今日怎地傻了?不降自是杀了了事,难不成某还要浪费粮食养着他不成?” 乔冽面上阴晴不定,半晌一咬牙:“哥哥若有一统京东绿林的想法,那贫道定会帮哥哥做成此事。” 一统京东绿林?某哪里是这意思……算了,就当是如此吧。 “先找个附近的寨子并了。”吕布懒得解释,手指摩挲着桌上书册的页面:“也顺便让那些新兵见见血,整日只是操练最终也不过是新人。” “小弟理会的,这就命人出发先行探查一番。”乔冽狠狠一点头,随即站起来准备离开书房。 “等等。” “哥哥还有事?”乔冽回头看着吕布。 “给柴大官人带个信儿,就说某需要些趁手的家伙,戟要六十斤重,弓要三石。”吕布有些苦恼道:“山上人的手艺太差,寻常兵刃还勉强能用,却无人能打造更好的。” “贫道这就派人去柴大官人处。”乔冽接着苦笑一下:“现今这铁匠难寻,之前贫道问柴大官人要能造兵甲的好手,可惜他那边也没路子。” “某倒是有个计较,只不知那人现时在不在那?”吕布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下,在地面投下一片阴影。 “哥哥有相熟的铁匠?可是在京西?”乔冽愕然,自忖进入大宋后,自己少有离开吕布身边之时,只这次邓飞回乡之行不在,若是有新认识的匠人,当是在那边才对。 “非也。”吕布摇摇头,走了两步,站在窗口向外看着:“是某在香河县买戟的那个铺子,那人手艺不错,伱看能不能将人请来?” 乔冽恍然大悟:“没问题,费珍、薛灿哥俩近日无事,正可北上辽国一趟,定帮哥哥将人‘请’来。” “让鄂全忠兄弟也去,辽国恐也不平静,有他在多少能安全些。”吕布没听出乔冽重音的区别,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当下这道人应了,辞别吕布,自去找人商议事情不提。 天气的变换很快,过了午间,白云染了乌,阴沉的颜色像是疾病一般感染了周边的云朵,不多时满天乌云在那飘着,遮住了太阳。有风吹起,拂过丘陵,树叶沙沙。水泊远处的林子一拨拨的人影晃来晃去,有人抬头风云突变,连忙大声喊着号子将并在一起的原木抬起来,树上有爬上去的人跨坐在那系着绳子。 不久之后,一座带着木香的木屋竖起,事先拼好的屋顶被拉起,架在了屋子顶部。周围做事的人很多,都是些身体强健的汉子,女人收集了些野菜,在远处的水边洗净,架起锅,开始煮野菜粥,虽然味道可能不怎样,但起码能吃饱肚子继续干活。 更远的地方,坐在舟船上的梁山水军网起来几条鲜鱼,强有力的挣扎,使的抱着鱼的汉子差点儿没抓稳让鱼又逃回水里。 一众水里讨生活的汉子嘻嘻哈哈的嘲笑着,阮小七笑骂着让人赶快将鱼送给那些新来的佃户吃,以后这都是要给山寨纳粮的人,对他们好些人交税也痛快不是? 笑闹间,有大船顺着河口驶入水泊,前面两艘体型庞大,通体涂成黑色,桅杆上还挂着黑色的旗子,后面几艘有大有小,看起来甚是不同。 当下一个个水军的汉子不由站了起来,一指道:“小七哥,来送钱的了。” “啊?”阮小七适才背对着没看到,闻言转过身顺着众人的指向望去,当即一怔:“咦?这后面的船有些眼熟……” “小七哥,那船是官军制式,你当然眼熟了。” 有汉子出言调笑,一众梁山水军哈哈大笑起来。 阮小七呸了一声:“什么官军,那是山寨的船!” “小七哥莫不是发癔症了?” “小七哥莫要耍俺们,那怎地是山寨的船了。” 众人听了纷纷一愣,七嘴八舌的说着话,阮小七站起身来喊道:“别吵吵了,都将船开过去,那是京西入伙的危昭德兄弟的船。” 看着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阮小七又着重说了一句:“看前面,那是海船。” 却是他同危昭德一路之时问过他那船的样式,此时见了后面那船,又想起听说过的海船样式,当即认了出来。 当下众人依言将船开了上去,一通大呼小叫后,船上先露出韩凯那大光头朝下观瞧,继而又伸出来几个相熟的面孔朝着他们挥手,正是从海上而来的危昭德一行人。 秋收结束前,梁山最后在外的水军返回,幸运的是那三艘从京西买来的舰船无恙。同来的,尚有刘敏山寨剩余的一百余人,以及过百惯于海上厮杀的海盗。 …… 喧闹了一天城镇慢慢安静了下来,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味儿飘满了大街小巷,男男女女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望见桌上热腾腾的晚膳露出高兴的笑容。 城门处,站了半天的军士换了同袍,正准备离开就见一背着包袱,配着宝刀的汉子走了进来,这人身材魁梧,脸上老大一块青色胎记,望着就似是江洋大盗。 “站着!干什么的?”有军士呵斥着,提着长枪警惕的望着他。 “公干!” 这汉子正是杨志,闻言解开包袱掏出公文递了过去,那军士接着看了,难以置信的看看那胎记,随即将公文合上道:“职责所在,还请莫要见怪。” 杨志也懒得计较,伸手接过公文塞入包袱,大踏步朝着府衙走去。 不多时,被应入府衙的杨志再次走了出来,脸上表情有些难看,也不去府衙安排的驿馆歇息,自己找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了。 “让一鸟团练使领军?这莫不是在儿戏?” 晚间的房间里,喃喃自语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 巨野城外的军营。 唤做泼李三的男人呆坐在一边,望着暗下的天空神情难以置信:“怎生可以为了征船打死人命?如此和贼人有何区别?” 伸手捏了下胸口,却似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掏出一看,却是一块布包裹着几许碎银。 “梁山……” 狠狠地将碎银包好,塞回衣服里:“这还不如那伙绿林汉子” 姚刚,梅本水浒人物,奢遮的很,梁山数路围攻才杀死他。 张勇,梅本水浒人物,原郓州兵马都监,与姚刚不同,跑去东京寻求复起成功,武艺不错。 (本章完) 144.第140章 战起 第140章 战起 入冬的第一场雨下了下来,雨水点点滴滴顺着瓦片流下,汇入雨水槽中,继而涌入管道直落下面水缸里。虽然梁山并不缺水,但是无根水使用起来亦是方便。 作为远探出哨头领的马灵虽是伤了,然而整个斥候系统并未瘫痪,一张张写有济、郓两州情报的纸片被送入梁山,随后乔冽同刘敏披上蓑衣,顶着风雨敲开了吕布书房。 “你二人这般匆匆前来可是有何要事?”高大的身影一手拿书,一手记录着什么,见到人进来放下手中的笔,口中玩笑道:“莫不是宋军打来了?” 乔冽与刘敏对视一眼,这道人上前苦笑:“哥哥,遮莫还真让你说对了。有探子上报,济州与郓州都有蹊跷举动,且两州都在征集船只。” 魁梧的身形站起,迈步走出书桌,稍稍拨了一下火盆,冷哼一声:“那不用猜测,定是又要对这里动手。” 刘敏看看乔冽道:“小弟听闻前次官军来犯,哥哥是以逸待劳解决的,今次哥哥打算如何做?” 吕布转身看看他两人,突地咧嘴一笑,虎目中有烦躁的光芒闪过:“这个也来,那个也来,某已经对此有些厌烦了。” 伸手对着乔冽点了点道:“找出他们,某一路一路给他敲掉,这次打服他等,省的老有不开眼的前来寻衅。” “哥哥放心。”道人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上一丝狰狞之意:“这两月贫道也不是一觉睡过来的,定能将这路军马找出来。” 刘敏吸口气道:“如此小弟去做些准备,外面好不容易建了些房屋准备供佃户所用,莫叫这些赤老给毁了。” 乔冽也是点头:“那贫道这就去安排哨探。” 吕布点点头,见二人要告辞离去,想了下道:“你二人先莫要急着走,着人通知下卞祥、杜壆、奚胜以及水军的几个头领过来。” “是。”二人对视一眼,刘敏当先走出房门吩咐喽啰去找人,又回转过来同乔冽与吕布说着话。 不多时,几个彪形大汉走入吕布的书房,随后雄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 今年老天爷似是觉得下界太过干燥,放晴了没几天,又是一阵急雨从天而降,阴暗的天地似是被雨帘连接起来,本是踩得坚实的土路变的湿润、泥泞。 如此天气里,校场自然一个军士也无,大多数人都缩在营帐里,有人拿出了赌具开始招呼同伴,随后其余营房的赌徒像是闻到粪味儿的苍蝇一般寻了过来,乌烟瘴气中,耍钱喊叫的声音震耳欲聋。 有马匹从外而入,随后在中军大帐前停下,一身湿冷的杨志勒马停下,随后跳下马来,把缰绳交给一旁的侍卫,随后掀开大帐,步入进去。 “杨制使来了。” 营帐内,坐满了身着戎装的济州军将,杨志目不斜视走进来,冲着主位上的黄安施了一礼,随后走到一旁坐下。 主帅位置上,披甲带刀的身形看着青面兽入座,随后站起身道:“诸位,知州大人令,十日后出兵,去中都左近汇合郓州的同袍,然后兵发梁山。” 转首看着杨志道:“杨制使,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安危一事,尚需伱费心。” 杨志暗暗叹口气,就知这趟不会如自己所想在前线厮杀。 站起来抱拳施礼道:“杨志听从安排。” 黄安点点头,扫视一眼,见众人皆是安静听着,不由心下得意:“自现时起,众位同袍都留在军营中,直至发兵前不可擅自出营。” “怎能如此?我什么都未和家里说!” “我还约了张大官人去那繁楼。” “拿着鸡毛当令箭……” “不过一团练使……” 下方响起窃窃私语声,杨志却是面无表情,他为了今日是每日一结算房钱,包袱也都带在身边,此时自然无所谓是否能回去。 黄安皱起眉头:“都莫要抱怨,此乃知州大人的决定,本官也无法。” 下方的声音为之一静,黄安隐晦的瞥了适才声音最大几人,嘴上继续道:“两州并伐梁山非是小事,各位莫要自误,若是出了差池,众位在知州大人处也无法交代!” 眼见下方众人被自己的话语逼住,黄安回身坐下:“现时已为各位准备好营帐,请——” 话语落下,有军士掀开门帘,走入大帐,蓑衣不断朝下滴着雨水,几乎连成一道水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没再反驳,站起来拿起雨具随着军士走出大帐。 嘭—— “一帮鸟人,竟敢看我不起!若不是知州下令多带人马,老子才不鸟你等杀才。”待众人走出,黄安一拳砸在桌上,一张脸已是扭曲的厉害,转头冲着一旁的将官道:“适才那帮嚼舌根的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那将官闻言躬身道:“都是些厢兵的腌臜厮,团练不需恁地愤怒。” “鸟的厢兵,要不是需要他等鸟人操船,这等腌臜鸟厮理都懒得理。”黄安冷哼一声,半晌兀自愤愤不平,勾了勾手指,那人连忙凑了上去。 风雨渐大,噼啪的声响遮盖了帐中的私语。 …… 雨依然在下着,此时似乎过了最急之时,这雨不大也不小,似乎上天衡量了降雨的份量,之后大半天下来都是这般,如此雨水也最是让人烦躁,似乎看不到停下的希望。 然而雨要下,饭也要吃,杨志虽是出不去军营,却也不会被饿着,到了时辰自有军士提着食盒将晚膳送了过来,一份管够的面食,一盘酱肉,一尾烤鱼,一份菜饼。 杨志皱了下眉头,他对此自是没有挑剔,军中如此伙食已是极好的,然而就是因此才让他不心生不满。虽不知其余将官是否也是同样,然如此膳食一看就知乃是特意准备的,士卒绝无可能吃此等食物。 将帅不能与军士同甘共苦,如何能做到百战百胜?若是将来洒家领兵,定要跟士卒一起吃才是。 心中转着念头,杨志也没有矫情的非要出去吃大锅饭,趁热就着清水吃了,没过多长时间,似乎听得外面吵吵嚷嚷,不由奇怪的抬起头,放下碗筷,走到营帐门口,掀起门帘,声音已是清晰传来。 “为何今晚伙食只平常三成?” “直娘贼,定是你这猪狗贪墨了我等粮草!” “放屁,你们这班腌臜蛆虫何时值得俺贪你们粮草,分明是粮草运转不及,你等倒霉罢了。” “休说这等没用的,可敢与俺们去见主帅!” 吵闹间,几个嗓门儿大的军士喊出的话语让这青面兽听了个清楚,待看清楚是一群厢兵围着的乃是后勤军官,这心中的血却是一下就凉了。 身为军中之人,何等龌龊之事没曾见过,杨志甚至都不用想就知,这是有人做了手脚克扣粮草,敢在战前弄出这等事的人定不是这等低阶将官,当是军中高层所为,遮莫就是那黄安,只这些难道不知这番剿匪需这军士用命?如何敢在此时喝兵血,就不怕引起哗变? “放开,你等腌臜蠢货,莫说粮草不齐,就是有吃老子宁愿喂猪也不与你等泼才!” “直娘贼,你还敢鸟强?”有人大喊了一句,随即抡拳打了出去。 杨志眼尖,看着那军需官被打飞出去,暗叫一声好,随即又摇了摇头,心知这人下场多半好不到哪儿去。 “打得好!打死这厮!” “好打!一会儿你这泼才死定了!” “淦他!” “宝哥儿别打了。” “泼李三!还不快住手,再打下去就死人了。” 混乱中,各种声音响起,有人趁机下黑脚,也有人在拉着那发疯的身影,却被带的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地。 “做什么!你等要造反?” 喊声中,一群手持刀兵的军士走了过来,让出黄安那张阴沉的脸。 “主帅……” 那伙厢兵见是黄安亲至,不由一愣,就连那前冲打人的汉子也迟疑着停了手。 “你等将官是谁?缘何在此闹事?” “这……主帅,非是俺们闹事,实是这厮欺人太甚,给他营的膳食都是足额,唯有俺们却是少了大半。” “主帅,俺已经和他们解释乃是粮草尚未运来,他等却不管不顾仍是要闹。” “放屁,定是你这厮贪墨……” “放肆!”黄安伸手一指:“随意殴打军中同僚,左右与我将这伙泼才拿下,让他等将官前来领人。” “怎生这样?” “主帅,这不是俺们的错。” “这分明是这狗才贪墨粮饷,还望主帅替我等做主!” 雨声中,叫屈的声音响起,随即黄安那令人心寒的言语响起:“身为军士,辱骂上官,与我拿下,打八十大板。” “俺不服!” “凭啥抓俺!” 喧闹中,那伙十余厢兵被刀兵逼住押走,随后雨天里似乎响起木板与肉体碰撞的啪啪声,以及那伙士卒的叫屈声。 杨志放下帘子,面无表情的走回桌前继续进食,只心中已对此次剿匪有了不祥预感。半响,咽下最后一口饭,盯着营帐顶部呆呆出了阵神,嘴里呢喃着:“洒家只是来取那杜壆人头的,剿匪成功与否与洒家无关……对,无关。” 雨滴声沉闷,有人的心态不复初期。 …… 另一个地方,郓州。 雨水从昏暗的天空滴落下来,落入地上浅浅的水洼,荡出一片涟漪,一只马蹄轰然踏下,溅起硕大的水,随后有马蹄跟着踩踏下来,隆隆的蹄声中,二百余骑士顶风冒雨朝着须城方向突进。 行不过二十余里,有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从树丛中闪出,头戴紫金冠,身穿兽头连环铠的吕布勒了勒赤兔,举起手臂,后方跟随的马匹缓缓降下速度,随后停了下来。 “下马,先让马匹歇息一下。”回头喊了一声,吕布下了马,走近那人。 “首领,郓州兵马已经启程出发。”来人乃是原来辽地跟来的马匪,如今乃是乔冽手下小头目,他等一直沿用在辽地时的称呼,不称吕布寨主。 旁边,身形雄壮,穿着大叶青铜甲,头戴青铜荷叶盔的萧海里抬着头看这阴沉沉的天空哈了口气,望着稀薄的白气,摆动一下手里的熟铜刀:“首领,听说这伙郓州军里有两个奢遮的?” “听乔冽兄弟说过,一个叫什么姚刚,一个什么兵马都监。”吕布牵着赤兔躲到树下,摸了把脸,斜乜着远方道:“等下随我突进中军,不管他等有谁,莫去管他。” “这都监与都监也不同吧,似杜壆兄弟那样的到底要少。”卞祥身上的甲胄被雨水冲刷的干净,摘了牛角盔甩了甩,一连串的水渍被甩入雨中,随后同化在地面上。 “我老縻走了不少地儿,似杜兄弟那样的禁军中都少见。” “管他哪个,到时定叫他吃我一刀。”新入伙的黄施俊身穿兽铜铠,正眼有兴奋之意的摆弄着手中三亭大砍刀。 一旁牛皋也不吱声,与他身旁的縻貹两人都是一身漆黑镔铁兽头甲,偏两人都是黑脸黑面,往那一站,直似两根焦黑的人形雕塑一般。 “若都是如京西那般水准的兵士,这谁来了也不顶用。”吕布嘴角带着狞笑,拍了拍赤兔湿漉漉的脖子,等一行人又歇息一阵,翻身上马:“咱们走,莫要让官兵等的急了。” 一众大汉轰然大笑,纷纷上马跟了上去,虽然他等人数较少,但对这京东的宋军大抵都是看不起的,不过是些没甚斗志混日子的军士,如何能同他等厮杀出来的人比。 风雨渐弱,蹄声响起,杀机降临。 …… 视线转移,远处,官军。 张勇正骑着马,双目出神的望着远方雨中起伏的密林,不多时动了下,回首望了眼身后的张字旗,暗道这若是帅旗该有多好。 旋即望望后边押队的姚字旗,天光已经暗了下来,该是可以扎营了吧? 让那姓黄的等着吧,今日下雨,拖延如此之久可不是我等的错误,如今已近黄昏,夜间不易赶路,如此再迟点儿到也是情理之中。 张勇冷笑着,看向了传令士兵。 不久,军中响起欢呼声,军士们第一时间脱掉被雨水打湿的兵甲。 嗯……看到各位说的更新慢,欣喜大家喜欢小可写的文的同时也是无奈。目前来说,小可不是全职,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家照顾新生儿还有没出月子的产妇,身体比较虚的那种,因双方父母不在身边的关系,这些都是小可一人在做,然后写作时间实在是不太多,能保持现在这更新量已经是拼尽全力了,也是全靠咖啡和红牛撑着,所以对期待多更的大佬们说一声抱歉了-_-|| (本章完) 145.第141章 突袭 第141章 突袭 郓州须城以南。 一支自水泊而来的骑兵披甲带兵,在天刚擦黑时奔走,他们的行军方向十分明确,就是直奔郓州官兵而去。一路行来,这伙人却是越发的亢奋,不少新兵激动的死死握住了兵刃,若不是梁山对骑兵要求甚是严格,现时这些人多半已是挥舞着刀兵,用喊叫来释放自己的情绪。 吕布领头而行,此时已是奔上一段凌乱的道路,借着微弱的天光能看到路上被踩得稀烂的泥地,以及深深的车辙印迹,此地不久前有大队人马行走而过,结合探子的话不难猜出乃是郓州的军队。 “坚持住——敌在前方——” 持戟的身影精神旺盛,冲着身后跟着他的骑兵喊了一声,短短的策马而行似是激发了他的兴致,嘴角咧出一个弧形,配着一对异常明亮的虎目,似是要择人而噬一般。 似是证明他的话一般,过了一个转折的道路,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前方明亮的有火把的光芒亮起,影影绰绰间,能看到是在安营扎寨,只是不知为何,他等却是在那扎营帐,鹿角、铁蒺藜、栅栏等防御物品竟是一个也未见。 “站住,你等是哪……” 一名虞候上前问询,然而前一刻持着方天画戟策马而来的身影,在下一个颠簸中已是换了弓箭。 那虞候瞳孔一缩,一道黑影自暗处而来,他还没来及反应,咽喉就觉多了一硬物,随即全身力气顿消,扑倒在地挣扎一下咽了气,死前唯一看到的,是一株挂着雨滴的嫩草。 战马在黑暗里疾驰,会骑射的人纷纷挽弓搭箭,一时间空中嗖嗖嗖的破空声响起,不断有军士身上中箭,惨叫着跌倒在地。 “敌袭——” 有反应过来的军士连忙喊叫,想将地上的兵甲捡起,然而已是晚了,一箭袭来,后背陡然溅起血,整个人顺着动作趴在地上,抖动两下没了声息。 “加速——掷斧者三,架枪!” 吕布浑厚的嗓音响起,随即一箭射出又是一将官倒地,身旁梁山骑兵见着距离已近听见指挥,纷纷从腰间拔出斧子狠狠掷了出去,呼啸声中,一片惨嚎响起,随即第二把、第三把斧子相继飞出,随后手绰长枪,冲锋而上。 本就混乱的郓州队伍更加慌乱,惨叫声中,中斧倒地的人相继增多,锋利的斧刃嵌在骨头里、劈在面门上,造成的视觉恐慌感更甚。 那边,就着火光看去,当先火红战马上的人影已经换了方天画戟,高举的戟身闪着寒光:“凿穿他们!” 跟在他身后的骑兵催动战马趁着夜色发起了冲锋,天地间响起隆隆的“雷声”,马蹄随着肌肉的运动雨点般踩踏在地上,挥舞的画戟便在前方惊慌失措的面孔中轰然撞了进去,没有兵刃相交的声响,戟锋切过人体,利刃入肉的闷响中,人头与残肢断臂飞上半空,随即爆开的血溅到后方的战马身上。 “杀!” 后方縻貹、卞祥紧随而至,两把大斧肆意挥砍,挡在前进路线上人体如同多汁的西瓜般,碎裂的同时迸出鲜红的液体,随即跟在后方的牛皋、黄施俊、萧海里趁势扩大缺口,梁山的马军随即冲杀而进。 …… 杂乱的脚步声,马蹄轻快踏过地面。 “该是先扎住营盘的,最少先做好防御。” 姚刚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张勇转头看去,见这赛存孝骑着战马倒提浑铁枪奔了过来,一身甲胄不停滴着雨水,却是就算停止行军也在维持一名将官的基本颜面,没扎好营寨前不卸甲。 “今日无妨。”张勇暗骂一声死脑筋,余光看着正在给自己搭建营帐的军士,嘴上道:“儿郎们冒着雨行军辛苦,想要先搭建营帐歇息,今日如此天气,稍稍松懈一些不妨事。” “都监就不怕有个万一?”姚刚方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怕甚,那梁山才多少人,一伙打家劫舍的土贼打打县城的巡检军士尚可,岂敢来撩拨……” 张勇面上满是无所谓的神情,刚想说些蔑视梁山的话语,就是一怔,耳边隐隐传来雷声。 “有些不对……” 姚刚坐在马上呢喃一句,朝着雷声方向看去,昏暗里,有“啊”一声惨叫传来,随即有人喊叫“敌袭”,然后那声音戛然而止,更多的惨叫传来,有马蹄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好!出事了!” 姚刚狠狠一咬牙,打马一鞭朝着声音传来处奔去。 张勇怔了一下,随即两眼怒睁,只觉得双颊滚烫,开口骂了一句:“直娘贼!” 随后穿上脱下的甲胄,翻身上马,绰起长枪跟在姚刚后面,一众护卫他的亲兵紧急跟上。 …… 铁蹄踏地,泥泞的地面被践踏起来,被飞斧击中,倒在地上的伤者没能逃过命运的镰刀。后方跟进的马蹄陡然踏在腹部,沉重的力道让人承受不住抬起身子,滚烫的鲜血张口喷了出来,随即又一只马蹄踏过胸口,骨裂声中,人体被带的翻滚起来,一条人命已是了账。 原本准备放松的郓州士卒完全没有准备,不少人甚至扔了刀兵蹲在地上打着营帐的地桩,根本毫无阵型可言。 梁山的马军陡然从黑暗中杀出来,随后跟着吕布凿入宋军之中。这一刻,没人能还的了手,一杆画戟突前,两柄大斧随后,后方长杆大刀、双锏、长枪,疯狂的在人群里挥砍突刺,一颗颗人头不时飞起,有人鲜血喷出三尺高。有人想要躲避,长枪刺来,人被刺穿挂在枪上,带着跑出一段距离,随后被甩飞出去,鲜血飞溅,暗红的液体沾染了被踏在地上的营帐。 有军士被马撞到在湿滑的地面上翻滚不定沾满泥水,随即被踏碎双腿、踩烂脑袋,有人想要爬起反抗,却被随后而至的梁山马军刺死当场。 更后方的步军、马军因光线问题看不清前面发生什么,直到有人杀入营寨,方才恍然大悟,继而是一阵骚乱,军中将官不停大喊,方才犹豫着拾起兵刃准备搏斗。 “喝啊!” 战马飞驰,满脸寒霜的牛皋驭马前行,口中大声呼喝,挥舞着手中铁锏,冲着前方军士脑袋就是一下,沉闷的响声随之而起,红白两色液体飞出,随后他也未看,继续朝前方杀了过去,后方紧随的梁山骑兵碾压上来,长枪刺动,杀死无数他身旁左近的军士。 “杀!” 暴力、嘶喊、杀戮、惊慌,种种情绪在这片光线不明之处彻底炸裂开,不多的骑兵紧紧组成一个锥形,在或是惊慌、或是负隅顽抗的郓州军士中疯狂突进,撵着溃兵往前跑,死尸和鲜血铺满了地面,延伸成一不规则的图形,望之让人胆寒。 而作为锥尖儿的那人,快马冲锋在前,在人海里披荆斩棘,看到有集结起来的人群,那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影就朝着那处凿杀过去,画戟挥动,拍碎了挡在前方的士卒,随后手起一戟将发号施令的将官挑飞半空,看有人在远处呼喊结阵,当即张弓一箭将人射倒在地,也因着这人对战局的敏锐,这战场上一直没人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反而成片成片被击溃、奔逃。 这就是……大宋的军队? 牛皋心中感受难以述说,只觉得有什么在心中碎裂开来,似乎什么东西倒塌了…… “狂贼受死!” 姚刚拍马舞枪而来,见着领头之人身着兽面吞头连环铠,束发金冠的打扮,不由脸色涨红,大喝一声:“穿着这身,你当自己乃是在戏班?” 赤兔奔驰如飞,姚刚眼见已是错开最佳进攻角度,然而这人不愿放弃,一勒战马,划过一道弧形,攥紧浑铁枪尾部,待得勉强够上,一点寒星起,枪出如龙。 吕布瞥眼看去,抬手一戟挥斩而出,当的一声已是将那枪打的偏向一边,随后也不转向,赤兔向前已是跑开。 姚刚大惊失色,他本是武艺高强之人,仗着自己力大枪快欲要袭杀这领头之人,哪料到被人一戟将这念头打散掉,此时要调整马向已是不及,后方头戴牛角盔,手持开山大斧的贼人已是跟上一斧劈下。 好个姚刚,不愧是郓州第一勇将,当下奋起神力,将枪拽回,哐的一声挺枪接下,还未待反击,眼角余光处寒芒闪烁,又是一把大斧横斩而来,当下抖擞精神,崩开眼前大斧,抬枪抵住,顺势一枪戳去,却被縻貹低头闪过。 然而这还未完,他此时已是插入这锥形尖端中央处,紧跟着的熟铜刀与三亭大砍刀仗着长度同时斩了过来,姚刚连忙手臂挥动,长枪反应而上,挥洒间,但闻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金属交击声,萧海里与黄施俊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好悬没被这赛存孝将刀震飞出去。 该死!恁地多强贼! 姚刚感受着手心的火热,也是心中叫苦,刚准备趁势避开这锥形阵,没成想,一黑面黑甲的大汉趁他不备不声不响冲了上来,手中哑光凹面锏毫无预兆的一锏抽在他臂膀处,甲叶四散之际,一阵钻心疼痛让他难忍,手中浑铁枪再也拿捏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尘埃,姚刚无奈,只得快马落荒而逃。 “一偏将而已,莫管他,继续凿击!杀散这伙羔羊!” 吕布狂喝一声,虎目扫视之间,已是看到紧随姚刚而来的张勇,看他身上甲胄华丽,当是这军中主要人物,当下露出一个狞笑,一勒缰绳,赤兔急转,已是划出一道弧形杀上前去。 “拦……拦住他!” 张勇魂飞魄散一拽缰绳转身就跑,姚刚什么本事他知道,本想着他能将领头的贼人杀死将这突袭的骑兵阻上一阻,却没想接战之下被打的逃了出去,自己这本事是比不得他,这要是上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还是一只羊入一虎群中。 后方紧随而来的十余亲卫倒是没有含糊,连忙纵马杀了上来。 “快放箭!” 后方有已经组织起来的军士在将官的带领下,弯弓搭箭,随后一阵弓弦松下的嗡声响起,一片阴云已是朝着梁山马军罩了下来,有几个马贼中了箭,在马上晃了一下,随后跌下马来,被后方马蹄卷了进去。 “凭你等也想阻某?!” 吕布怒目而视,轻踢马腹,赤兔蹿出之际,方天画戟崩开刺来的长枪,随即砸开前方冲来的亲卫,伸臂劈手夺过对方长枪,随手反送入对方胸膛:“某乃吕布——” 红影疾驰狂奔,刺下的画戟挑起人影砸入人群,高大的战马冲入持弓的宋军之中,那站着指挥的将官被高大的战马撞飞,胸口有骨裂声响起,一口鲜血在空中喷洒出来,如同彩虹般划出一道弧线,张狂的话语在空中回荡:“让伱等宋军见识下,何谓——” 随手砍死一军士,头上紫金冠不知反射了何处的火光,闪亮间,方天画戟被扔飞出去,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噗”的从张勇后心处刺入瞬间,铁胎弓已是入手,弯弓搭箭几乎瞬间完成,接连三箭,钉死三名瞄向他的军士,随后马蹄迈动,驰骋的红影从张勇扑倒的尸体旁跑过,吕布也不停马,一个镫里藏身绰起方天画戟,甩飞挂在戟尖上的尸首,左劈右扫的杀向中军大纛处。 雄浑的嗓音在空中回荡:“斩将——夺旗!” 大纛下,人群已是吓的四散而开,吕布一戟将大纛连同张勇的旗帜砍下,随即冲着远处开始结阵的人群杀去。 明灭不定的火光下,赤兔猛地飞跃起来,落地的瞬间,方天画戟顺势劈落,人头高飞,血光迸射开来,如雨点般的血迹滴落在这持戟的猛将脸上。 郓州的军队,已是没了反抗的勇气,慌乱而逃,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跟上来的梁山骑兵不断挥舞兵器,竟是硬生生用两百余马军打崩了这郓城军。 “投降——不杀——” 宽阔的地形中,无数的声音响彻天际,随后有人扔了兵器,跪地不动,更多的,却是趁着夜色逃入黑暗里,漫山遍野的亡命狂奔不见。 大约一个时辰后,有探子领着水军众人前来。 祝各位考生高中状元! (本章完) 146.第142章 日间的各方 第142章 日间的各方 天光大亮,昨日的雨过后晴空一片,不时有飞鸟划过天极望向闪烁着光芒的梁山望去,随后一振翅膀,飞向远方。 聚义大厅里,气氛肃杀,梁山一众好汉已是整齐落座,就连仍是带伤的马灵、潘忠、陈赟三人也并未缺席,吕布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乔冽依然是向着众人述说着得来的情报。 “昨日夜间哥哥率马军已是打散郓州一路,如今只剩下济州军还在,据探子回报,这伙人已经开始北上,想来尚未得到郓州军被击溃的消息。”微微停了一下,这道人看向上方道:“这济州军也有两千余人的兵力,主力乃是济州的禁军,约有五百之数,其余厢军以及乡兵虽是为数众多,却也不足为虑,他等又征集了不少船只,如今沿着水泊边缘朝北而动,想是计划要去接郓州军一起。” “禁军?昨日伤亡几何?”吕布歪了歪头,没怎么将禁军当回事,只是询问自身的损失。 “有七人被射杀,二十一人受了轻伤,只是不妨碍作战,另有五人骑术不精自己掉下马去伤了腿。哥哥,以二百之众打溃一军,简直就是奇迹。”乔冽两眼放光,一旁昨日跟着行动的几人都是面有得色。 “有甚了不起……”酆泰看着卞祥等人高昂的头颅,嘴中嘟囔一句。 “谁让你昨日不去。”卫鹤照例拆台。 “要你多那鸟嘴!”酆泰怒视一眼,被杜壆抽了下老实了。 “收获呢?” 吕布点着额头,看向另一边的邓飞,这红眼的汉子面有喜色的站了起来:“昨日收获甚丰,刀兵散落在战场上的大约有千二之数,可能林间尚有遗弃的,只是昨夜天黑并未仔细搜寻。” 望着上首面无表情的脸,邓飞调节了下心情,似是激动之情稍退:“另外获有战马百五有三,粮草有万石,禁军铠甲二百有三,各种物资不胜其数,另有俘虏六百三十七人。” “真是大丰收。”縻貹吸了口气,随后笑容满面的道:“如此步军的兄弟就更是奢遮了。” 吕布呼出口气:“也不算多,那些俘虏拣愿降的收进来,不降的就去做苦力。” “哥哥,今日是否要去打那济州的军队?”柳元站起来道:“小弟上山至今尚未有立过甚功劳,若哥哥出兵,还请务必带上小弟。” “哥哥,俺也一样。” “哥哥,莫忘记俺们水军。” “还有我,贫道也愿为山寨尽一份力。” 下方乱哄哄的一片请战之声,吕布挥了下手站起身来:“安静!” 大厅中声音为之一静,众人抬首看着上方高大的身影,戴着紫金冠的男人步下台阶:“此一战某自也要主动出击,只是山寨不能没人把守,除刘敏、乔冽以及受伤的人外,命奚胜坐镇山寨总揽防御之事,若有战事,山寨一应人员听其指挥。” 清癯的男子站起,躬身领命,马灵等人则是脸上一苦,只是现时伤口刚刚愈合,吕布之命也是好意,因此只得听令留守在此。 视线在左右两边打了个转:“不管宋军战力几何,其人数却是要比我等多,硬打虽是能胜,却总也会有损失。因此杜壆带人在前方吸引敌军,某自带马军寻机突击其中军所在,只要斩杀主帅,则济州军就是散沙一盘。” “杜壆领命。”相貌威严的大汉点点头,站起身躬身应是。 “水军自己做主如何去打,某只有一条,不得让其船只走脱,一应舟船一并拘入水寨,省的每日总有人打着山寨的主意。” 淡淡的话语中,一双虎目扫向一旁皮肤黝黑的汉子。 “哥哥放心,在这水泊,俺们兄弟尚未怕过谁。” “此事交与危某。” 两边四个水中大汉起身拍着胸脯打起包票。 “昨日随我突阵的兄弟今日仍是随我一起,其余人则同杜壆一起出发。”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抱拳:“是!” “如此各位前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今日晚间,某要回山吃庆功酒!” …… “怎生打了败仗?” “该不会假的吧?这可是出动了整整一军,一伙山贼怎会……。” “那贼人会不会打过来?” 须城县内,走在街上的人皆是有些情绪慌张,就在今日早间城门开始,一伙溃兵跑了进来,有好事儿的人拉着问过后,几乎没过多久,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随即就炸了锅。 就和所有事情一样,有人信,就有那不信的,然而尚未等那些“智者”站出来让人理智让人反思,一伙一伙的溃兵跑进了县城,随即坐定了郓州军失利的消息。 州衙的厅堂内,程万里揪着自己的山羊胡,满脸的扭曲,正陀螺一般的在厅中转着圈:“怎生就败了?怎生就败了?姚刚、张勇那俩厮鸟平日吹得天下少有,结果竟然一死一逃,这却不是闪的我腰疼!” 一旁的师爷面带苦笑的看着程万里来回走动,口中安慰着:“东翁莫急,当今之计,当是先命人关闭城门,再谨守城池,莫要让贼人乘虚而入。” “对对对对——”程万里伸出食指指着师爷点动着:“说的在理,这要是失了城池我这官儿也到头了,到时媪相那不好交代。” 接着一指师爷道:“快,替我去传令,命守军严加防范。” 那师爷一点头,随后迈步出了房间。 程万里回首看着桌上的笔墨,神色阴晴不定,半晌走过去,口中呢喃着:“媪相那里猛将众多,我要来一个坐这兵马都监之位不过分吧,毕竟我是打在这京东的楔子啊,总不能弃我于不顾……” 天光下,细微的灰尘现于光线中,一个山羊胡的男子则在伏案疾书。 …… 帅旗下,黄安骑着马走在行进的队伍中央,两旁的脚步声不甚整齐,甚至有些拖拉着鞋的声音,只这一切他都听而不闻,视若不见,他正与身后之人说着话。 “那杨志可出发了?”他转头望向心腹小声的说道。 “主帅放心,一早就催促着人出了营,如今正在后面压着粮草而行。”身后将官乃是乡兵指挥使,是黄安的心腹之人。 黄安点点头:“行,这人还算识相,他可有甚诉求?” “确是有所求。”指挥使点点头,抬眼看四周无人注意,探身道黄安身旁道:“这人此次来是为了梁山一叫杜壆的强人人头,他说若是与梁山对战,愿替主帅尽绵薄之力,只战后将杜壆的脑袋给他就成。” “屁的绵薄之力。”黄安面色不屑,继续朝前走着道:“不过是想争功罢了,让他攻成了,朱家那边怎么看我们。” “说的是,那么……”指挥使也不辩驳,只躬身看着黄安。 “哼,若他老实,事后本帅还能为他美言几句,若他想出头……”黄安恶狠狠的看向后方:“战场上死个把人还是很正常的。” 那指挥使一犹豫:“可这人是天波府杨老令公之后,若是出事岂不是……” “杨老令公?”黄安冷笑:“百八十年前的人物了,做古的人就别想着能吓倒人了。” 转头看着前方,望着天际蔚蓝的颜色,口中呢喃着:“若是能吓倒人,我又怎会在此辛劳领军?” …… 水泊之中,金沙滩上。 冬日的阳光温暖不到这冷冽的气温,排着队上船的马军众人眼神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似乎昨日一战之后,青涩的感觉褪去,剩下的,只有作为战士的坚毅以及对战场的渴望,毕竟梁山的奖励制度甚是优厚。 “快点上船,莫要磨蹭。”有水军的汉子催促着。 若只是梁山自己的人,他等根本不会多言,然而今日比起昨天多出了四十又三之数的马军,皆是昨日郓州投降之人,这伙新投之人也不知是如何想的,今日随着强人去袭杀同袍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等会上战场,莫要做奇怪的事,我等看着你。”有“老人”看着同船的“新人”说了一句。 那人长的一脸憨厚样,肩宽腰圆,肌肉虬结,闻言哈哈一笑:“兄弟放心,俺心中有数,必不会做使伱等难做的行为。” 那梁山士卒看看他,有些好奇道:“今日你等投靠之际,俺也在场,观你服饰当是一将官,如何肯即可加入俺们?啊……对了,兄弟如何称呼?” “俺叫王俊。”那人呵呵一笑:“军中也不好混啊。” 莫名叹了口气,王俊苦笑道:“俺自幼孤苦一人,十四岁从军,至今已有六载,除第一年靠武力夺了个十将职位,之后每每被上官夺走功绩,拿走军饷,如今六载下来俺还是一个十将,这却要做到哪年才算是完,俺至今每月连百文钱都没见着。” 抬起头,眼中似乎有着苦水儿一般:“既然如此,俺不妨反了他,至少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是?说不准,还能分些钱,以后有机会再弄房媳妇儿,总好过在军中苦熬望不见个头。” 梁山众人中有的闻言动容,拍着他肩膀道:“你这话却是说道俺心缝儿里面去了,俺之前也是厢军,一年下来手上也没两个子儿,还倒贴给上官不少,自从入了伙,不到俩月俺手中已经有了一贯钱的积蓄。” “此言当真?” “那可不?俺们梁山只要你有实力,待你成了头领,那立即就有一千贯安家费,之后每月所获也有份儿分,啧啧,这才叫盼头。” 王俊闻言,双眼明亮,有名为野心的火焰烧起:“恁地好,俺这本事,不信得不到俺想要的。” 寒风吹过,却让他腰杆挺的更直,直似风助火势,助燃了他的野心一般。 …… 更远处的步军也在集结,如今这伙寨兵都是有甲胄之人,更前方的一群从河北时就跟着的老人都是身穿重甲,却是昨日突击郓州获得不少禁军盔甲,此时一总便宜了梁山。 酆泰、卫鹤也都得了头领新甲,此时披挂停当站在远处看着杜壆相互私语,如今这墨獬豸一身绿色战袍,身穿青龙锁子甲,头戴青龙盔,身后牵着青鬃马,马上挂着强弓与崭新的丈八蛇矛。 “兄长。”酆泰一身六合连环甲,夹着铁盔,腰间挂着金锏走了过来:“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杜壆瞥了他一眼道:“有何想法,说。” 酆泰抓了抓脸道:“我看咱们一军堵住前方多少有些压力,不知这济州州府是否将家伙什儿都拿了出来,万一配有神臂弓,这步军在前多少有些吃力。” 杜壆皱了下眉头:“我等步军阻敌乃是军令,你要违抗军令不成?” 酆泰连连摇手道:“非是如此,我只是想分出一小部步军,由我和肥厮带着去骚扰他后队,如此首尾皆有敌,兄长压力小一些,到时就算寨主失利,我等撤走时也多少能减轻些压力。” 杜壆苦笑不得,一巴掌拍在酆泰头上:“你这厮莫不是疯了?大战前说这等丧气话,要是叫他人听到今后怎生在山寨厮混。” “我反正跟着兄长厮混,管他人如……哎呦!” 酆泰低着头嘟嘟囔囔的,气的杜壆抬手又给了一巴掌:“闭嘴!” 看看四周没人注意这边,低声道:“以后这种话莫要说。” 叹口气道:“不过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后方你等压力要大,可有把握?” 酆泰撇撇嘴:“兄长,咱们就是厢军出来的,战力如何岂能不知,这梁山每日足吃足喝成天操练,不信他等能翻出手掌去。” 想了想又道:“除非他等把禁军放在后军,不过那时我等也不是傻的,不会立马就跑?” “成,与你一百五十人,在后多做骚扰,待哥哥杀入中军,你等也奋力上前。”杜壆寻思一阵,点了点头。 “一百人足矣。”酆泰拍着胸口。 …… 车轮滚滚,推着车的青壮大声喘息着,一步一艰难的走在雨后泥泞的土路上。 杨志看着心头急躁,转头对着军士道:“似此如何能赶上前队?到时粮草未准时押到吃排头的可是洒家与你等,都去催着点这群懒厮鸟,莫要为他等连累。” 那伙军士见听也是点头,这要是误了事可不是他等第一个遭殃?连忙上前呵斥民夫快走,但有人慢一些,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倒是让运粮队快上不少。 但愿今次能让洒家得偿所愿。 杨志见着速度加快,松了口气,望着天边默默祈求。 …… 前方中军,有一骑快马呼喊而入。 “我乃郓州姚刚!有要事见主帅,快让我过去——” 王俊,历史人物,嗯……简短来说坏人来的,不过也曾抗金,这里的命运嘛,看吧。。。。。。 (本章完) 147.第143章 这就是命 第143章 这就是命 上午的阳光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暖的,似是驱走了寒气,只有哈出的白气在诉说着天气的寒冷。 滩涂旁,马蹄践踏入浅水,哗哗作响的水声中,军马驮着着甲的马匪,在片片水四溅中上了岸,手持方天画戟的身影竖起画戟前指,随后马蹄迈动,闷雷响起。 …… 阳光下原本应是笔直的队伍此时拉的弯弯曲曲,济州军犹如蚯蚓般慢慢蛄蛹着,有禁军士卒撇着大嘴递出了手中兵刃,让一旁的厢军军士拿着,但有拒绝时,就是一顿老拳打上去,被打之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在对方骂骂咧咧的话语中乖乖帮忙扛起。 中军处,帅旗仍然朝前行进着,只这下方的人却在路旁见那奔驰而来的姚刚。 此时这赛存孝着实凄惨了些,头上的铁盔已是不知去向,一张脸上满是尘土,被汗水冲的白一道黑一道,身上甲胄为了赶路被他卸掉,一身绯红军衣上满是泥点与尘土,一只胳膊吊着,却是被牛皋一锏打的不轻,口中正在叙说这昨夜被袭之事。 “……因是这般,还请黄帅多做准备,这伙匪人不是善类。” “你说甚!波……呃……” 黄安大惊,张口要喊,突地醒悟不能让他人听到,一个“败”字刚刚发出个音节,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你等可是有五营人马啊!” 黄安咬牙切齿的看着姚刚,一双眼里差点冒出火来:“两千五百人啊!你等就是两千五百头猪也该能战上一时,何况还有一营禁军!如何被人顷刻间打崩了?!” 姚刚心中苦笑,哪有两千五百人,一营人马莫不是少了三成,就是那禁军处也是两成没了,这五营加起来总共只有两千出头,何来足额?只是这话也不能如实照说,吃空饷这事大家可以做,却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谈论,口中只得道:“这……黄帅明鉴,实是贼人趁我等安营扎寨时不备,拼死突进中军,斩杀张都监,又砍掉中军大纛,是以才……” “废物!” 黄安面色狰狞的打断姚刚,鞭稍一指这猛将:“左右与我将这丧军之人拿下,先打五十大板,等破了这梁山再请郓州知州定夺。” 姚刚大惊,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程万里这人是童贯府上出来的,平时嘴里就是媪相长、西军短的,好似除了西军没有能入他眼的人物,似他这般将官在其嘴中就似那猪狗不如的废物,动辄一点过失就是呵斥不止,不少同僚被刺配琼州,如今失了大军,这要是被押回去岂不是要命? 当下跪下道:“还请黄帅开恩,小将愿戴罪立功。” “伱一残废之人有何可用之处,左右还不拿下他?”黄安不耐,吩咐一旁之人速速动手。 两旁的亲兵对视一眼,走过来就要按倒姚刚执行军法。 哪知这厮杀汉猛的站起来,当面一拳打倒一人,复一脚将另一人踹飞,飞身跳上自己的战马,打马朝外就跑。 “抓住他!”黄安见姚刚敢在自己面前行凶,当即暴跳如雷:“快来人,给我抓……不对,给我就地格杀!” 怒吼声中有人骑马追了上去,远处军士听着这边响动,看姚刚当先飞驰而过,随后有人纵马跟上,心中不解,纷纷交头接耳。 “腌臜泼才,死不尽的孽种,这等废物怎地还敢厚颜活在世上!” 黄安看着远处飞马疾驰的人影,嘴里仍是骂骂咧咧个不停。 身后心腹之人见说,苦笑一下上前道:“主帅,这梁山既然杀散了郓州军,我等是否应该从长计议了?” 黄安一怔,随即点头道:“被那泼才气糊涂了,是极,如今局面已是我济州军独对梁山,当要小心应对,速命大军停下,先就地防御,催下后面杨志,让他速速与大军汇合。” “是。” 大声回应中,有传令兵飞奔出去,不多时,走了尚不足两个时辰的军队停了下来,开始就地安营扎寨,只军士间不住嘀咕着,不知为何这命令又改了。 …… 日光靠近,午时的阳光乃是一日最好之时,波光粼粼的水面被数艘舟船碾过,碎成片片光点,随后重又连成一片,继续荡漾着粼粼波光。 “列阵!” 柳元大喝一声,随即看向前方杜壆,那里正有梁山的探子在与他说话,当下走过去:“杜壆兄弟,怎地面色如此凝重,可是官军有甚变故?” 杜壆点了下头道:“确有变故,那济州官兵此时却在那安营扎寨,一副就地防御的模样,好生奇怪。” 后方谢宁、宋万、傅祥三人也是走过来想询问杜壆接下来如何行动,听着这话顿时都是脸色一变,宋万忍不住道:“似此岂不是影响哥哥的计划?” 谢宁摇了下头:“战场瞬息万变,我听寨中兄弟提起,哥哥用兵非是一味僵化不变,对此当有对策,只我等却要想好如何做才是正理。” “说的极是。”杜壆转过头,平静的看了眼众人道:“哥哥命我等阻敌,如今敌人自己在那停了,正好我等可去一探虚实,替哥哥来个投石问路。” 柳元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让我打先锋,不知这济州是否有可堪一战的人。” 杜壆摇摇头,翻身上了青鬃马,绰起丈八蛇矛朝前一指道:“莫要多想了,去了就知。” “说的是。”谢宁翻身上马,拍了拍挂着的双刀:“今日看看这京东的官军有何惊人之处。” “走!” 杜壆见着众人皆是上马,轻踢马腹,当先朝前走去,身后一众梁山步军迈动步伐,一路小跑前行,除却沉闷的脚步声,只闻那兵甲相撞之音。 …… “站住!老子叫你站住!” “该死的杀才,莫跑!” “主帅有令,就地格杀!” 蹄声阵阵,后方响起的声音让姚刚心中愈发烦躁,适才不经大脑思考就将人打翻在地跑了出来,如今若是被抓回去……不,这都下令要就地正法了!直娘贼,姓黄的别让我逮到机会,不然非杀你不可! 脑筋中转着有的没的,转首看看后方追来的五、六骑,嘴里发苦,要不要转头杀了他等?只如此一来就真的要断了后路了,怎办?! 咬牙切齿间,这人再次踢了下战马,那马已是跑了一夜,此时纵使被催的急了,也是跑不起速度,好在他的战马乃是良驹又是先跑,后方之人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 然而这等先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自减小,后方追兵与他的距离是越发的近了。 姚刚窥视一眼,一咬牙就待回身拼命,虽是伤重,他这武艺也不是身后之人所能比拟的,只他也不愿染上同袍的血,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为之。 一手握紧缰绳,控马降速,耳中听着后方马蹄声,那后方之人见着马匹追上不由大喜,手中长枪朝着姚刚后腰就是一刺,却不妨前方之人陡然从马鞍上一歪,立马又从侧旁翻上来,未受伤的那胳膊一把夹住枪杆,随即握住一拔。 后方那人哪里经得起他这神力,双手一阵火辣的疼痛,血肉模糊间,长枪已是被夺,姚刚单手舞枪,回身一送,那人咽喉早中一枪,翻身就倒。 “腌泼才,老子不与你等计较反追个没完,真当老子没个脾气不成!” 叫喊声中,姚刚勒转马匹,抬手一枪刺死又一近前的追兵,马蹄踏地间,有闷雷之声响起。 嗯?如何有这般大声? 姚刚一怔,停了坐骑侧耳倾听着。对面的追兵也是匆匆停下,却只是惊惧的望着这赛存孝不敢稍动。 轰轰轰—— 沉闷的响声越发清晰,地面草丛轻微的摇晃,姚刚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去,视线里,远处一红色的马匹驮着一大汉陡然自左方的树林口处闪出,随即第二匹、第三匹……越来越多的骑兵从中跑出。 赤红战马,紫金冠,兽面吞头连环铠,红杆方天画戟。 他怎生在此……是了,这是梁山左近! 待看清了当先那人,姚刚顿时血都凉了,不过一夜时间,这人的形象如何会忘? “跑啊!” 他楞在那,对面的济州追兵反应却是不弱,见此情形自不会认为是前来相帮的袍泽,当下纷纷拉拽缰绳,几匹马似是知道主人心急,转过身一溜烟跑了去,剩下赛存孝一人在场,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罢了!” 呢喃声中,姚刚叹了口气,垂下枪尖,闭上双眼。 “停——” 喊声响起,劲风扑面,相像中的刀斧加身并未到来,姚刚忍不住睁眼,就见面前那人冲天举着方天画戟,身后一众骑兵缓缓停了下来,兵甲碰撞间,只闻马匹喘气之声,却无人私语交谈。 这特娘是……贼匪?! 姚刚嘴里发苦,眼前这伙贼人装备精良,进退有序,面上精神饱满,看着这伙人眼中那跃跃欲试之意,显然战意勃发,此等精气神在禁军中也是少见,起码郓州一地他是没见过。 姚刚见吕布只是驻马望着他也不动手,不知怎地心中竟然焦躁起来,单手抬枪一指:“你等为何不动手?只在那里厮瞧个甚?” 吕布面上古怪:“动甚手?” “你等不是要杀我吗?来啊!”姚刚怒目而视,须发皆张。 “你是何人,某为何要杀?”吕布面色更是古怪几分:“某又不是杀人成瘾之辈,再者——” 看了眼地上被刺死的两名军士:“你似乎也非某的敌人。” 姚刚闻言张了张口,又闭上嘴,神情间甚是沮丧复杂,嘟嘟囔囔道:“若不是姓黄的亡八,高低要再和你等分个胜负。” 那边萧海里看着姚刚倒是想起这人,凑上去在吕布身边低声道:“首领,这人武艺不错,昨日硬接俺们几下反差点将俺刀崩飞了。” “有此事?”吕布闻言看了萧海里一眼,稍一沉思,抬头恍然看向这厮杀汉,似是记起了是谁。 “哥哥,看来有些内幕。”一旁縻貹凑上来低声道:“不若将这人擒了,好生拷问一番?” 说罢,一对大眼看向姚刚,身后一众大汉也是嘿笑着望去。 姚刚被众人看的身上一寒,见吕布也望过来,当即单臂将枪一举:“你等要作甚?” “无需如此麻烦。”吕布回了縻貹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姚刚一眼:“你一郓州的将官杀了济州的兵,想来官府已是容不下你了。” 姚刚脸色一苦,长枪不由低落了下来。 “可要跟着某来?”持戟的身影驭马朝前走了两步,到了姚刚面前:“你当是见过济州军通知他等昨日之事,算是尽忠职守过,此时可为自己活一次。” “我……我还可回郓州。”姚刚也没反驳,只是兀自嘴硬,就是语气不怎么自信。 吕布瞥了他一眼,也没劝,轻踢一脚赤兔,那马往前走着,空中留下一句话:“你若是有的选,适才就不会和某废话。” 姚刚默然,确实没的选,杀了追兵,黄安不会放过他,此时济州军已是回去不得,梁山若再将济州军击败,那就是天大的祸事。 直接回转郓州?昨夜的战败定是传开,到时以程万里的脾气,不是打杀了事,就是刺配琼州,到时仍是死路一条。 不若…… 杀了黄安! 虽是绝了路,好歹也能出口恶气! …… “快点,主帅令加速前行,晚了仔细你等的皮!” “莫要偷懒,快!” 树林旁,一支运粮的队伍嚷嚷着前行,青面的汉子面上安然,只心中焦躁异常,如此反常的军令使得他有不好的预感。 可千万莫要出事! …… 远方的岸边,有船在树林旁靠岸,一丑一肥两个披甲的汉子,带着百余身穿皮甲,手持刀兵的喽啰踏上了岸。 “我就说莫走近路,你非要朝着芦苇荡走,你个陆上的走兽装什么水中的虾蟹,今次傻眼了吧?你知这是何处?” “呸,你这肥厮也莫要说我,前次你领兵来晚不也是走岔了。” “那怎能一样我……” “嘘……莫吵,好像有什么声音!” 拌着嘴中,两个损友神情戒备的带着喽啰踏出树林,远处,推着粮车的身影映入眼帘。 酆泰、卫鹤见此面面相觑,倏然同时大喊:“杀!” ps:原著中姚刚就是害怕被上官责罚选择了落草,然后被梁山数路大军围攻而死。 (本章完) 148.第144章 得失 第144章 得失 天光高远,碧空如洗,从高空朝下看去,一伙百余人的汉子在两个骑马的好汉带领下,向着数倍于己的队伍冲了过去。 杨志陡然瞪大了眼:“有埋伏,前军随我来,其余人护住粮车!” 当下绰起枪,跃马冲着前方冲去,后方跟随押运的有三都人马,当下一都听了杨志呼喊杀上前去,另外两都赶忙慌张的抽刀,神情紧张的望着前方的贼人。 “泼贼,识得天波府青面兽杨志否!” 马上大汉挺枪前指,但见他手中浑铁点钢枪,头上亮银狮子盔,身上狮头亮银甲,腰间家传金嵌龙宝刀,胯下一匹红鬃马,袋插红漆飞雀弓,威风凛凛一将军。 对面处,两个老搭档对望一眼,却是早有了默契,当下卫鹤一领手中大杆刀,冲着杨志身后杀去。 酆泰则是抽出麒麟黄金双锏,相互一击,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口中大喝:“你家大爹爹立山金刚酆泰在此,乖孙子还快来叩首!” 杨志闻听顿时气往脑门儿冲,血往双瞳灌,太阳穴处起青筋,钢牙紧咬不放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洒家要你狗命!” 当下舞枪同酆泰战到一处,但见一对金锏起风云,一杆长枪舞苍龙,枪锏相撞之时,炸响的金铁之声震耳欲聋。 这边,浑铁点钢枪,招招式式,枪枪不离心肺之处。那处,麒麟黄金锏,左左右右,打头打脑敲胸敲腹。点钢枪用力戳刺,离心窝只差寸许,黄金锏左右劈下,到顶门总有拦截。使枪的将军乃是天波后人命里苦,使锏的强人却是新投绿林不服人。 这两人在这边专心厮杀,卫鹤却是带着狞笑冲锋上前,宋军惊恐的目光中,肥壮的身影在视线中放大,脚步迟疑的一瞬,卫鹤“哇哇”怪叫着,大杆刀朝对方猛然劈出,身后,冲锋上来的梁山贼寇持着制式刀盾撞入人群。 血浪陡然在人潮中绽放,血肉飞舞间,朵朵浪越翻越远。 “贼人!”带队的都头冲向卫鹤,神情紧张间,呐喊出声:“纳我命来!” 噗—— 大杆刀斜劈而下,人身从三分之一处斜着裂开,随即朝着地面坠去,肥壮的身形舔了下飞溅到嘴边的血迹,狞笑出声:“头一次有人提这要求,满足你。” 身后,疯狂的呐喊声中,梁山的步军不要命般冲撞、拼杀,这队押运粮草的军士顿时被这疯魔的样子吓的斗志全无,待见着都头被人一刀剁翻,顿时惊惧不已,发一声喊,朝后就跑。 “跟上他们,杀尽这伙蠢才。” 卫鹤口中呼喝,当先冲锋而行,手臂挥砍,劈死前方奔逃的溃兵,前方已是护卫着粮车的厢军众兵。 “躲开啊!” “别靠过来!” 惊慌的守军看着冲撞而来的同袍不由慌乱不已,连忙摆手示意闪开,然而前方奔逃之人早就肝胆俱裂,如何还有心思思考,只一味的奔向前方。 “射箭——快射箭!” “都头,那是友军啊。” 有指挥弓手之人呼喊起来,手下军士却是心软的迟疑不定,迟迟不忍将弓对准跑来的袍泽。 “俺让伱……完了!” 那都头一把扯过手下军士还待喝骂,余光间,却见骑着战马的卫鹤一人突进前方人群,刀光霍霍,寒芒闪烁,人头随着血柱冲天而起。 有那鼓起勇气上前的军士,呐喊着、扭曲着一张脸持枪辞了过去,随后刀枪交击,闪过的刀芒击飞了长枪,砍过了人体,半截人身飞上半空,喷洒着暗红的鲜血,绿绿的肠子没了堵截之物,犹如章鱼爪一般四处飞舞,糊了身旁之人一脸。 “呕——” “救命——” 缺少操练,毫无意志的宋军见此情形,顿时崩溃一般,有的跪地呕吐,被跑来的同袍撞倒,起身时又被赶上的梁山寨兵一刀搠死,有的直接转身加入逃跑行列,只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 “跪地投降——” “投降不杀——” 早有梁山之人呼喝出声,卫鹤看去,有人跪下请降,有人却还是奔跑如飞,这胖子仗着有马,赶上去劈死两个逃跑之人,口中大喝:“统统给我跪下,否则爷爷的刀可认不得你等!” 炸裂的喝声让奔跑的人一滞,迟疑回头观望中,有人照着做了,有的却仗着离着树林近,趁机一个翻滚逃了进去,随后逃之夭夭。 卫鹤在后方杀的起劲,前方酆泰与杨志也是越打越快,两人斗到四十余合不分胜负,仍是砰砰乓乓,硬打硬杀,只是两条金锏渐渐靠近杨志一边有压过来的势头。 这青面兽此时已经有了几分清明,被酆泰气炸的心态有了平复,趁着双马转换间已是见着卫鹤在后方做的好事,当下心中一苦,卖个破绽,拨回马往一旁小路便走。 酆泰见他如此奢遮,又自称是天波府后人,怎生肯放这大功逃跑,当下追了过去,杨志把枪去了事环上按定,把马一勒,也不待他停,左手拈起弓,右手拔箭,拽满弓,扭过身躯,这马恰好定住,当下望着酆泰面门就是一箭。 这丑汉前两日刚被人朝面门打了一下,远远望见杨志的动作正自防备,见他果然回身射自己,登时将身子朝后一仰,那箭矢带着破空之声飞向后方。 再起身时已见那杨志已自催马而行,只还未等他放狠话,前方那青面兽反身又一箭射出,极速的箭矢朝着战马飞来,酆泰反应也快,探身左手锏往上一挑已是将其打飞,只这时他亦不敢再死命往前去追,生怕这厮将战马射死。 不多时只得眼睁睁看着杨志远去,酆泰无奈,一勒马缰转身而回。 卫鹤怕他有失,已是赶来,看他一人的样,哈哈一乐:“抓到了?” 酆泰瞪他一眼:“你那招子不要就抠出来。” 卫鹤也不已为意,当下两人回转粮车处,望着俘虏的人与粮草,皆是双眼放光。 这份功劳,稳了! …… 济州军方向,一队队厢军士气喘吁吁的挥动着手中的铁锹,一个个营盘起造,木栅栏已是修建妥当,外面简易的鹿角摆放在营门前面,后方临着水泊意图等自家水军过来,禁军的大爷穿起盔甲,站在中军帅旗处拱卫着。 已建好的大帐中,黄安、何涛等济州主要人物齐聚一堂,只是脸上多少有些不安之色,两百贼人打崩一军之人,闻听这消息之人皆是忐忑不安。他等之前虽是闻知这梁山曾打败过郓城县的剿匪队伍,然而那等县城衙役组成的队伍并不被他等放在心上,此时陡然听闻同等份量的军队被击败,心中的感觉自是不同。 “这营寨安全否?” “安全个鸟,此次只想着攻那鸟山,谁鸟想到要建营寨防御?” “我等当退走,此次剿匪之事应另行再议。” 窃窃私语声中,紧张、惶恐、愤怒、焦躁等情绪在人群中传播,这支济州军说是五营之数,然黄家为了投靠门下一事拿出了众多手段,军中除了一营禁军,还有黄安的一千乡兵被他安排到水中作为水军使用,总共近四千人。 当然,若是扣去空饷,人数肯定要缩水不少,然而饶是如此,人数也自可观,只是昨日人数上的优越感,今日却是没了。 “报——禀大帅,有贼人在外叫阵。” “有多少人?” “详细数字不知,当有七八百人。” 黄安眉头一挑,看向下方,何涛当即站起来道:“主帅,贼人如此之少还敢来此,当心有诈。” 黄安点点头,还未说什么,有他人起来说道:“主帅,若是之七八百人我等都避而不出,恐会被人耻笑,到时在知州面前告上一状消极作战,恐是不美。” “何观察说的在理。” “莫要忘了郓州军前车之鉴。” “如此少人也不敢出战,不若回去算了。” “俺倒是想回去……” 嗡嗡的私语声响起,黄安紧皱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听着越发响亮的讨论之音终是忍不住一拍桌子道:“都闭嘴!” 扫视一眼众人:“都与我一起出去看看,总不能我等数倍于贼人,却连营门也不敢出。” 众人见黄安拿了主意,自没意见,当下纷纷跟着出来,只见远处贼人聚成一个方阵,四五个领头的骑着马位于阵前,正有人在那叫嚣让官军出来一战。 “缘何贼人有禁军装备?” “直娘贼,哪个贪财的连禁军甲胄也卖了。” 一旁军士的轻声细语间,黄安等将官看着那边反射着日光的禁军甲胄脸上一阵抽搐,今日若不是有姚刚前来,他等恐怕现时看着那边也是一般猜测,只如今知道了真相却感觉更是绝望,那是对方实打实的战利品。 “主帅,让俺出去和贼人打一场吧。” “主帅,俺也请战。” 黄安看去,却是两个都虞候在请战,当即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你等当心,这伙贼子恐不是简单角色。” “主帅放心,俺定将贼人头颅带回来给恁。”一虞候拍着胸脯高声道。 我要那玩意儿作甚! 黄安心中嘀咕一句,嘴上却壮其言,当下擂鼓助威,两人点起三百军士,打开营门,两名虞候跃马提刀出的门来,朝前一指:“水洼草寇,天兵到此还不早降?若是负隅顽抗,大军到时,叫你等都做齑粉!” 那头柳元看向杜壆,就见这猛汉冲他一点头,当即打马出来,手中虎牙刀一指对面:“哪里来的短命鬼,快快上前领死,爷爷送你早早投胎。” 对面一虞候性烈,大怒,拍马舞刀来战柳元,柳元自是不惧,拍马应上,战不三合,一刀将人砍成两截。 另一虞候大怒,拍马而出,手中枪冲着柳元分心便刺,这边柳元也不回阵,手舞虎牙刀,格开长枪,两马交错间,只一刀便将人头砍飞起来。 “杀!” 杜壆见着柳元连杀二将,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丈八蛇矛前指,拍马而出,一众梁山步兵闻听迈开双腿冲锋而出。 前方处,柳元本待回马本阵,回首间见着杜壆等人已是冲上,他也是仗着本领高强,一抖马缰,拎刀直冲进营寨外的宋军而去。 “跑啊!” 外围的都头看着两名虞候被杀,早就没了胆气,当即发声喊回身就跑,旁边军士反应不比他慢。几乎同时,整个队伍完成一次集体转身,迈步朝着长腿朝着寨门而去。 “无胆泼才休跑!” 柳元在后大声叫喊,然而那群宋军如何会听,狗撵兔子一般蹿出老远,柳元见此也是无奈,待要近前营寨中就是一阵箭雨下来。 柳元急忙挥动手中虎牙刀护住自身,身后杜壆已是带着步军上前:“跟上!” 大喝中,青色甲胄的人影挥舞起丈八蛇矛。 “杀!” 震天的吼声中,不到八百之数的士卒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斜举着盾牌,听着箭矢射在盾面的“哆哆”声冲了上去。 …… “两个废物!” 黄安在内看的血气翻涌,恨不得把手中的剑柄捏碎,转头朝着一旁吩咐:“让禁军准备,将他们打回去。” “是。” 有人急忙挥动旗帜,远处,穿着甲胄的禁军前排靠近栅栏,有人蹬地开弓,上举。 …… “搬开拒马!” 大吼声中,自有寨兵在掩护中前来将前伸的鹿角搬开两边。 “让你等看看什么叫射箭!” 谢宁双刀挥舞,打飞箭矢,勒马退后,拈弓搭箭,箭出流星,瞬间射杀几个寨栏后的宋军,引起一阵骚乱,复又恢复如常。 “杜壆兄弟,我们人太少了。” 柳元也是咬牙射死两人,看身边虽无阵亡者,中箭之人却是多了起来,不由喊了一声。 杜壆刚要回话,余光瞥见远处禁军处动作,陡然转头瞪大眼睛打了个激灵:“小心!神臂弓!” 众人还没从这话中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一排箭雨平射而来,“咔嚓”声中射穿盾牌,破开甲胄,钻入人体,数十朵血绽放中,梁山寨兵纷纷倒地,柳元、傅祥狼狈的跌下马来,却是他二人的坐骑中了一箭,已是不活。 “退——” 杜壆大惊,连忙下令退避,当下一众人在箭雨中快步逃走,狼狈不堪,待的安全,杜壆阴沉着脸同谢宁道:“谢兄弟,你同寇兄弟去寻哥哥,将对方有神臂弓的消息告知。” 稍一思索:“数量……三十架,快去——” 两个被点名的人拱了下手领命,当下打马离去,只留下一众步军狠狠地望着官军方向,愤恨不已。 (本章完) 149.第145章 夜火 第145章 夜火 远处的水泊里,两伙水军正在厮杀,只是一方多为渔船,另一方除有巨型海船,尚有几艘中小型舰船,结果渔船被撞翻当场,无数充当水军的乡兵跳入水中,随即被梁山水鬼揪住,一刀攮入后心。 “去死!” 鲜血飞溅,人头飞出丈远落入水里,沉沉浮浮间,鲜血晕了开来,肌肉虬结的阮小二抹了把脸上的鲜血,杀气腾腾的看着船上的军士:“投降不杀——” 早被杀的胆寒一众官军当即弃了刀跪下,阮小二四顾张望,见着其余两兄弟处也是一般情景,当下咧嘴一笑:“将船拖回山寨,救起落水之人,这都是上好的苦力,莫要都淹死了。” 轰然笑声中,隶属三兄弟的水军汉子翻身下水,浑不在意此时乃是初冬时节。 “通知危昭德兄弟,莫要再撞毁船只了,都是山寨财物,自家东西打烂了岂不心疼?” 豪爽的语气说出,有人拿起旗帜挥舞不停。 …… 血腥的味道在空中飘荡,禁军军士带着肃杀的表情走在适才的战场间,手持长枪对着每具倒地的梁山寨兵尸体刺上一下,显是在排查装死之人,至于并未立时死去受伤呻吟的,随即走去一枪戳下结果性命。 “可恨神臂弓不多,不然定让这些猖狂贼子饮恨在此。” 黄安见外边安全,带着一部亲兵同众将走出大寨,对那些禁军搜索死尸身上财物的行为视而不见,只是眯着眼帘看向何涛:“你说那些贼人逃走后可还敢在野外逗留?” “主帅神威,那些山野草寇如何比的我军骁勇?此时定是落荒而逃,跑回水泊了。”何涛乐呵呵的抚摸了下冰冷的铁盔:“可惜不是那伙马匪过来,不然以神臂弓射之,当可全歼在此。” 黄安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若想全歼那伙马匪,还需人在前缠住才可,否则其来去如风终是麻烦。” 想了想,转头对一旁传令兵道:“让他们快些打扫战场,几十人而已莫要磨蹭。传讯水军,让他们狙击这伙草寇水军,莫让其接应上,我要把他们全歼在这陆地上。另外点八百人去迎接杨志,让其快……” 黄安陡然住嘴,眯着眼看向前方,那是东南的方向。旁人见他住口不语,只是顾看,不由顺着他视线望过去。那边一伙不足半百之数的军士狼狈奔逃而来,带来了此处不知的讯息。 乡兵为主的水军被全歼,船只皆被拖走,除了被杀死的,只余下他们一伙不足三十人侥幸从水中逃生,其余皆被梁山水匪抓了回寨,就连船只也被拖走。后方制使杨志运粮被劫,杨志被击败逃走不知所踪,粮车全被梁山之人缴获。 听闻此言的人当即炸了锅,两个讯息一个比一个让人惊恐,前者不过过不了水泊而已,后者却是面临断粮的危险,不,是铁定要断粮了。 此时离着巨野有段距离,就算那边立刻往军中运粮也是来不及,更何况对方有马军在,定不会让粮草平安送来。 “直娘贼!那杨志不是天波府的后人吗?怎生如此没用!”黄安嘴里发苦,话语隐隐蕴有怒气,旁人皆是低下头不敢说话,何涛想说什么又闭了嘴,神情也是凄苦的很。 “先回营寨,如何行事……”黄安咬了咬牙:“待商议过后再行定夺。” 一众将官纷纷对视一眼,皆是点头应允,只心中发愁,此次怕是难以善了了。 …… 树林里,战马不停张着嘴呲着大白牙,啃食着骑士喂给他的豆饼,不时摇晃一下尾巴,扫掉落在屁股上的枯叶,有吃完的战马低着头喝着头盔里的清水,随即抬头打了个响鼻,对着主人蹭了蹭。 围成一圈的马匪中央,新入伙的姚刚用完好的胳膊攒着枯枝敲打着一旁的树干:“那黄安不过一团练使,只是家中关系比较硬才当上的联军主帅,自身才学如何倒是不知,不过济州这边没甚出名的将官,遮莫是个没用的废物。” 吕布等人相视一眼:“如此说,可以硬打了?” 姚刚迟疑一下,敲打树干的手一停,随即扔了树枝道:“这却是不知,这人已知我……郓州全军覆没,当会另有打算,只是是进是退却是难说。” 接着看向吕布道:“咱们可说好了,那黄安交由我处置。” 吕布看了眼姚刚:“战场上瞬息万变,你若是命好,他自会到你手里。” 姚刚狞笑一声:“老子命惨的很,只这次就算逆天改命也要他死我手里,不然这念头不通达!” 正说着,外围响起马蹄声,一众休息的大汉皆是站起身看去,只见四骑快速打马而来。 “咦?”牛皋眼尖一眼瞧着来人:“这喷火的牛鼻子和谢宁兄弟怎生来了?” 话音一落,那四人已是纵马到了近前,纷纷甩蹬下马,两个马军寨兵跑过来道:“禀首领,那济州军已经安营扎寨,外围多有鹿角拒马,约莫打算防御为主,我二人回来时碰上前来寻找的谢头领与寇头领,是以一起过来。” 谢宁与寇烕也不敢怠慢,连忙近前将步军所遇之事说了,末了说了句:“哥哥,如今对方依托营寨防御,我等已是吃亏,这神臂弓射程远,穿透力强,若是对准马军发射,则不免损失惨重,请哥哥小心。” “神臂弓?”吕布皱起眉头,看向一旁姚刚。 这大汉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是禁军装备,只是多集中在京畿与西军中,地方不许私造。我郓州也有,只是程万里那厮不准携带外出,说是用来守城要紧,倒是没料到济州这边竟然调出三十架给那黄安使用。” 吕布依然皱着眉:“那弓射程几何?如何能伤的穿着铁甲的步卒?” 姚刚这才恍然吕布不知,当下解释道:“那神臂弓说是弓不如说是弩,需脚踏而开,外面皆传能射三百步,能洞重扎,其实却是谬传。那射程百五十步内尚能杀人,过了这数就难射中,只是能射到三百步远罢了。” 稍微一停,用手摸着下巴道:“只是这弓在七十步内甚是奢遮,透铁甲而出是没问题。” 一众强人面面相觑,吕布则是双目一亮:“踏弩?倒是好东西,给那黄安用却是可惜了。” 姚刚闻听张了张口,想了下又闭上。 “哥哥,如今怎处?”卞祥望向吕布:“若是强攻,遮莫要死不少人。” “可惜无法回山吃晚膳了,等天黑我等在行动。”吕布望望天,看向谢宁道:“告诉杜壆,让他等好生养精蓄锐,某这边会在晚间发动攻势,让他看到敌营起火再行杀入。” 又对着一旁吩咐道:“去通知水军众人,让他等晚上协助攻寨,多用火箭点燃对方营地。” 接着面向寇烕道:“兄弟就莫要回去了,晚间水军若是不顺,尚需兄弟伱的手段。” 寇烕丑脸露出笑容:“哥哥且看贫道的。” 吩咐妥当,有人骑马奔了出去,那边谢宁点点头,也是反身骑马回去,吕布看向众人道:“都好好休息一番,今晚送那些宋军上路。” “是。”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靠近水源的官军大寨,没有粮草的官军大营怨声载道,军士只得掏出身上携带的干粮,就着冷水咽了,反倒是让不少肠胃不好的人跑起了厕所。 主帅的大帐燃烧着数个火盆,白日间出去溜了一圈的一众将官低头耷拉甲的坐在位置上不吭声,比起外面的军士,被下令闭嘴保密的众人心中满是绝望,本以为只是捡个功劳的行程陡然间变成了要命的事情,只此一条就让人无法接受。 黄安在上首头疼的看着下面众人,今日白天自两道消息传来,他就慌了神,偏这营中大小将官都变成了锯嘴葫芦,使得他心中更加烦躁,最终一拍桌子挥手道:“都回去歇息,明日一早返回巨野,今晚各自紧守营地,莫要被人袭营。” 一种将官这才如逢大赦,赶忙出去,黄安自己草草用了些膳食,看天色已晚,本想睡觉歇息,哪知躺倒后辗转反侧睡不着,只得站起身走出营帐。 “主帅!”外面守夜的将官见到黄安忙不迭行礼。 “可有情况?” “尚未有发现,一切平安。” “让值夜的军士打起精神,注意外面的响动。”黄安揉了揉脑袋,直觉今晚可能不太平,然而对方会如何做他确是心中没底。 几声夜枭的叫声响起,黄安紧了紧衣服,看了眼被初冬夜晚冻的直跺脚的军士也未说什么,只是心中有着淡淡的不满,总觉这些人在懈怠偷懒。 然而下一瞬,沉闷的马蹄声在夜晚响起,黄安脸色一变,连忙让人敲响警钟,整个营地似是炸开了一般,无数的身影从营帐中钻出来,有人干净利落的穿好甲胄,有人却怎么也系不上带子,只得挂着歪歪斜斜的甲片拿起武器,然而轰然的马蹄声却是渐行渐远,逐渐于无…… 提刀拿枪的军士茫然的看着夜色,放哨的军士仔细瞧看良久,方才给出信号——没有敌人。 黄安紧皱眉头,再草包他也读过些兵书,此时已是知道贼人用的乃是疲兵之计,然而黑夜里他也无法反击,神臂弓虽是好使,在这黑夜里也和没有一般无二。 “发生什么?” “好像没敌人。” “没敌人示警作甚,真真气煞人也。” 黄安看了看四周嘈杂的军士,听着他们嘴中的抱怨暗骂一声蠢材,吩咐一句:“让一半人睡觉,另外的守夜。” 随后找来何涛,在大帐中同他商讨起来:“这梁山之人不想我等睡觉,何观察可有以教我如何应对?” 何涛闻言皱眉苦思一番:“涛也没什么好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派出骑兵驱赶对方。” 黄安摇摇头:“似此就如肉包子打狗,我等除了损失,什么也得不到。” “那我也是无法了……” 何涛摊了摊手,下一瞬,轰然的蹄声再次在寂静的夜里响起,黄安揉了揉额角:“让厢军速度挖一条沟出来,以防对方偷营进来。” 又叹口气道:“另外传令,让值夜的人不必马上敲钟,等对方真的靠近过来再敲。” 命令下达,有人欢喜有人忧,禁军大爷自是不想值夜,当下一番“讨论”后,禁军指挥使开心的回去睡觉,留下四个鼻青眼肿的厢军指挥使咬牙切齿。 黄安自也会营帐躺下,不多时,马蹄声再次,随后匆匆远去,嘴角露出一嘲讽的笑容,有营寨到底比没有的要强,这伙贼人当是不敢强攻营地。 意识慢慢模糊,夜晚再次安静下来。 …… 深夜静了下去,一轮月牙跃上天空,散发着暗淡的光芒,不时被飘过的阴云遮住脸。 面临水泊的一面有十数人从冰冷的河水中冒出头来,轻手轻脚的上了岸,小心翼翼的靠近岗哨,掏出一把匕首猫了过去,只一抹,随后快速稳住人身,将身体靠在一旁,看起来好似睡着一般。 有巡逻的军士走过看见,也只是笑骂一句,随后离开,全然没注意到今夜的鸟叫声不比往日。 数十艘舟船从漆黑的远处出现,撸浆齐下,发出哗哗声响,随即有人站起,强弓绰入手中,包裹着油布的箭头被人点燃,一片吱嘎的开弓声响中,练成不规则线条的火箭被人斜举对准远方。 片刻,一声呼哨,夜空里,一片弓弦的颤音响起,腾空而起的火箭划过一道弧线,犹如流星般坠落下来,看的远处正好巡视过来的军士目瞪口呆,随后惊叫出声:“夜袭!” 霎时间,金鸣之声在夜空盘旋,黄安猛地睁开双眼,掀开被子飞身下床冲出自家营帐的瞬间,他感到天都塌了下来,瞳孔倒映着着火的光芒,天空有橘红的光点坠落,随即引起更多的火焰。 梁山贼子! 黄安颤抖着身躯咬牙切齿,然后陡然间听得一声巨响,猛地扭头,口中呢喃:“发生什么了?” (本章完) 150.第146章 烧 第146章 烧 月光暗淡,乌云罩空。 伏在黑暗中的杜壆睁开了双眼,望着远方燃起的火光露出狰狞笑意,抬手拔起插在土里的蛇矛,翻身上了青鬃马,泛着寒意的蛇矛举起,随后下压。 舔舐了半天伤口的梁山寨兵随着站起,提刀拿盾的朝着远处官军营寨而去。 白日之辱,今夜偿还! …… 黑暗中,马蹄轻巧的踏着地面缓步走了过来,吕布带着卞祥、縻貹、牛皋等人望着远处有光亮的营寨,纷纷露出一丝狰狞笑意。 方天画戟对着暗淡的月牙举起,百多骑走出,缓缓朝着营寨方向走去,暗哑之色的挠钩连接着结实的绳索与马匹系在一起。 百余条长短不一的绳索甩动而起,旋转如风,发出呼呼的声响。 当当当—— “什么声音?” “火……火箭!有人夜袭!” 警示的声响将岗哨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齐齐转头望向远处临近水泊的地方,眼见着点点红芒落入寨中,只没军令下来,也不好过去看个究竟。 然而与他等不同,金鸣之音好似讯号一般,这伙马匪齐齐驭马前来,分别投出了手中的绳索,“嗒嗒”声响中,挠钩死死勾住了栅栏。 “后方,不对,这边也有人!” “是马……是贼人的马军!” 一众岗哨听道声音反应过来,然而晚了。 “喝——驾——” 百余马匪勒转缰绳,齐声高喊,马匹转向奔驰而起,奋力蹬地间,绳索从弧形陡然间被拽的笔直,随即一声巨响,这面营栅被拽出一个硕大的缺口。 “杀——” 喊声响起,一手持方天画戟的声音当先而行,马蹄声中,同拉倒栅栏的骑兵交错而过,随后身后马匪纷纷割断绳索,转身跟上,马蹄踏地的雷声响起,有人在马背上喷出焰火,点燃营帐,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犹如乱粥一锅。 “是梁山马匪!” 哨兵惊恐的看着倒塌的地方冒出的黑影,转头冲着军寨中歇斯底里的喊叫出声,然而视线里,远处带有火焰的箭矢仍如之前一样坠了下来,营寨中四处是嘶喊的声音,火焰攀附上营帐一角,被冷风一吹不灭反涨,带起了熊熊烈火。 中央军账处,黄安睁大眼睛看着远方第四次升起的火箭落下,蔓延的火势驱走了黑暗,通红的颜色带来炽热的温度,映在这统帅的眼眸里却如寒冬天浇下的冰水,让人透心凉。 “主帅!主帅!如何做还请下令!主帅——” 何涛嘶吼的声音在黄安耳畔响起,这团练使木然的转过头,眼神似是看着何涛,又似是没看着他,嘴中只是呢喃:“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直娘贼,怎地遇上事这般废物! 何涛暗骂一声,口中却道:“失礼了。” 当下一腿后撤,扭动腰身,抡圆了胳膊,“啪”的给了黄安一个大耳帖子,打的这团练使原地转了个圈,一手捂着脸颊四处瞧看:“谁?谁人打我?” 何涛趁机一拱手低头道:“禀主帅,如今有贼人袭营,如何做还请示下。” “敲响战鼓让全军集合,莫要慌乱,且找开阔地暂歇。”黄安用手抚摸着脸,火辣辣的,有些硬,似乎是肿了,到底谁打的?嗯?是不是…… 黄安眼光看来,何涛已是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不待他说话,连忙转身而去,只是跑动间将手放到胸前的甩了甩。 …… 混乱、无序,整天嘶喊声中,小半个军营已是陷入一片火海,靠近水泊的营帐烧着了毛毡,顺着支撑的木杆而下,然后整个倒塌了下来,有没来及逃出的军士凄惨的叫着,随即被罩在营帐下,挣扎半晌没能出来,终于没了声息。 “快让禁军集合,带头冲出营地!”黄安头发散乱,已是没了日间强横的嘴脸,方自要走,又回身进帐取了大氅与靴子套上:“厢军莫去管他,带着累赘,先去了外面再说。” 有人领命快速跑开,身边指挥使、副指挥使、虞候、亲兵越来越少,黄安也不去管,只是闷头冲着禁军营地方向而去,他等在靠近大帐的中心地带,火势一时半会儿还烧不过去。 他这团练使的水平有限,营地建造的略显粗糙,除了他自己和禁军扎营地靠近中央大帐,其余各营都是分散开成菱形拱卫着中央处,整个军营背靠水泊以便取水,然而此时取水之事已是妄想,有人指挥着军士想来取水灭火,却被十数先上岸的水鬼趁乱斩杀当场。 而梁山的水军在小船发出火箭之后已是不在隐藏,全速从远处杀了过来,酆泰、卫鹤两人带着一百步卒与近百的水匪下了船,控制了临水的地方,一时间没了水源的宋军再难压制火势,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蔓延开来。 一些尚在睡梦中的厢军军士被火烧醒,剧烈的疼痛让人不由自主的奔跑、翻滚,随即点燃了更多的地方。烟火中,被火焰笼罩的身体,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肉的焦臭味儿飘在空气中,身子被灼烧的逐渐弓了起来,双拳握紧缩在胸前,直至化为焦炭。 天公不作美,有风在夜间吹起,卷起的火势似是被浇上一层油般,蔓延的更加快速,黑烟顺着风飘在空中,笼罩着大帐附近的军营,一群群禁军大爷捂着口鼻,咳嗽着从营帐里冲了出来。 大宋承平已久,这些禁军士卒平日少有操练之时,此时骤然遇到变故,大部分人空着双手跑了出来,只有少部分人穿着或上身或下身的重甲,记得拿兵刃的更是百不存一。 火光中,集结的禁军指挥使倒是披挂整齐,正拔出刀指着北面,他也不啰嗦只简短一句:“从大门冲出去。” “指挥使,俺们赤手空拳过去?” “我等不若走侧面,破开栅栏走?” 禁军指挥使看看尚在远处,却越来越近的火舌,听着营中回荡的惨叫,不由打了个激灵,双眼一瞪:“闭嘴,快些回去拿兵刃,随我走!” 一群穿着单薄的汉子连忙跑回营帐,也不敢浪费时间穿甲,只是匆匆拿了刀枪,随后跟着自家指挥使,蛮横推开挡路的厢军,快速朝着北面而去。 比及黄安带着众人赶到,看到的是一处处空荡荡的营帐,不由气往脑门儿顶:“往军营大门走!” 随后转向。 …… 北面。 名为杜壆的大汉收起手中弓箭,看着倒毙在地的岗哨冷哼一声蛇矛前指,当下有人挪开拒马,身穿禁军甲胄,拿着长斧的宋万带着同样装束的寨兵上前,准备斧劈军营大门。 刚刚朝手心吐了口水,还未举起斧头,整个营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衣甲不齐的禁军军士看到门外如此多人,当即吓了一跳,与同样被惊着的连山寨兵面面想去,说不出话来。 “你们哪里的?” “快让开,俺们要离开这里!” “不对!他等是梁山贼!” “哈哈——受死!” 被火攻烧的禁军众人尚自有些懵圈,七嘴八舌要求前方的人让开,倒是弄得梁山的喽啰哭笑不得,比及有那清醒之人提示一声,手持长斧的高大汉子狰狞笑了出来,斧子举起,对着前方狠狠劈下。 噗噗—— 接二连三的斧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鲜血喷溅中,第一排的禁军倒下数人,随即后方之人反应过来,惊恐吼叫着想往后退,却被更后方不明真相的同袍给抵住,没法后退,尖叫着看着前方狰狞的面孔靠了过来。 “顶住!后退有死无生,并立上前。” 禁军指挥使高呼出声,所说的话语却也让后方一众士卒听得心中认同,当即后排之人眼中发狠,从后将前排的同袍一顶,血绽放间,纷纷扑前举起手中兵刃砍在梁山寨兵的甲上,然而这伙寨兵身上乃是禁军全套甲胄,急切间如何砍得开,只是徒劳的留下一道道白痕,反被后方跟上来的梁山步军举起长枪,从同伴露出的缝隙中狠狠刺死当场。 “杀!” 后方杜壆提起丈八蛇矛,催动坐骑上前,目光盯上人群中喊话的指挥使,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马蹄轰然踏地,后方有马的谢宁连忙跟上,两骑犹如旋风一般,自寨兵打开的缺口处狠狠撞了进去。 禁军士卒绝望间,青色战马上的人影挑起身旁的同僚,狠狠将人甩飞出去,尸体砸在后方禁军身上,破开缺口的瞬间,战马猛然杀入人堆,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丈八蛇矛左右抡砸,全无盔甲的人被打死当场,有武装到牙齿的也是捂着肩膀哀嚎出声,看那肩甲凹陷的程度,显然是被砸断了骨头。 杜壆这边朝着前方不断突进,旁边的谢宁也是双刀运转如飞,整个人化成一绞肉机般滚了过去,挨到的人不是飞起一颗脑袋,就是断掉一只胳膊,血泉喷涌间,淋湿了衣衫甲胄,弄污了脸庞肌肤,惨叫声一片。 那禁军指挥使看这伙梁山贼寇如此奢遮已是心中后悔,暗道该听人言,不走这军寨大门。 然而此时说什么都晚了,眼睁睁看着青鬃马一路突击到前,丈八蛇矛带着风雷之声穿透了他的胸口,接着就觉腾云驾雾一般耳边风声响起,能看到自家麾下军士惊恐望着他距离却是越来越远,原是他被推着一路朝后,待杜壆停下时,早已垂下了脑袋。 “跪地不杀——” 招降的声音响起,梁山的寨兵神采奕奕的望着前方军士。 “降了!降了!” “莫再杀了,俺们投降!” 失了甲胄被杀的胆寒的禁军纷纷跪倒求饶,鄙夷之色出现在梁山众人面上。 远处赶到的黄安等将官靠在尚未着火的营帐后,看着跪地请降的禁军脸色发苦。 …… 火光映红了夜空,无数的身影在光影间如同无头苍蝇般奔跑,水泊边的小船不知何时停止了放箭,看着这幅自己亲手造就的人间惨剧露出满意笑容。 军营愈发混乱,有人慌乱间爬过栏栅,随后跳下,却被上了岸守在外面的梁山水军拿下。 也有人伏在暗处,见后方梁山马军冲入,待其跑过,随后起身玩儿命从栏栅倒塌处跑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马蹄轰鸣声中,方天画戟戳死反身逃跑的军士,手中缰绳收紧了一下,赤兔缓下速度,四下望了眼犹如没头苍蝇般的军营,臆想中的反抗并没有出现,反而全是想着如何逃跑的军士,至于组织狙击的人更是一个也无。 “敌人已乱,萧海里、縻貹……”吕布顿了一下瞥了眼侧旁:“牛皋,你等三人每人带三十人阻止敌人逃跑,投降者聚到一起,不降者——杀!” 萧海里、縻貹干脆利落的应了声是,牛皋则是面色有些怪异,慢了半拍也自领命,随后点起人手,牛皋于缺口处堵截,萧海里、縻貹则是在外四处巡弋,但有发现就将人驱赶到一起看押。 吕布看了看急不可待的姚刚,转头对着黄施俊道:“黄施俊、姚刚带着三十人搜寻敌军主帅,抓住了可任你等处置。” “多谢哥哥!”姚刚大喜,他知自己尚未被完全信任,让这黄施俊同自己一起乃是防范一手,不过他也不在乎,能宰了黄安出口气才是紧要之事。 “其余人随某一起驱赶敌军,莫放跑了一个。” 吩咐声中,赤红的战马再次迈开四蹄,其余众人连忙跟上,双眼中都有着兴奋之意,今夜之战,比之昨日还要轻松。 …… “如今怎生出去?” “前有恶狼,后有火海,这能去哪?” “要不降了?” “伱疯了?似此岂不是陷了家小?” 低低的争执声在黄安耳畔响着,若不是此时营中呼救声、惨叫声震天,他这伙人定会被人发现,然而如此多人聚在一起也着实不是办法,当下眼珠一转,见他等仍是在那里争论不理睬自己这主帅,黄安缓缓朝后退去,待退到营帐边缘处,轻挪脚步跑到营帐另一面。 都是蠢厮鸟,你等不理我正好,老子先走一步! 心中转着念头,黄安不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跑去另一边的空营帐钻了进去,抬头一看有人正在穿衣裳,待看仔细了顿时惊道:“你怎生在此?” (本章完) 151.第147章 杀 第147章 杀 换衣之人正是何涛,此时拿着一身厢军军士的衣衫朝身上套,闻言转身看向钻进营帐的黄安,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主帅,我……这……嗯……” 何涛嗯啊半晌,突地面露疑惑:“主帅,您怎地进来?” “我……呃……呵呵呵——”黄安被反问的也是不知说甚,只得张口干笑着。 “哦……嘿嘿嘿——”何涛也明白过来,当下做了个请的动作:“这里还有一套衣衫,主帅请。” “好好,嗯……多谢。”黄安也就犹豫一瞬,随即走过来将那套厢军衣物往身上套,待穿完了,转头就见何涛正那把尖刀在刮脸上的胡须。 黄安眨巴眨巴眼,犹豫的看了下自己的胡须,也是一咬牙,找把刀狠下心将胡须一割。 比起命来,一些须发算个甚! 二人都是动作麻利之人,待得弄完也没费多久功夫,互看一眼,都是老脸一红,尴尬一笑,旋即闭上嘴,猫着腰掀开营帐,看没人注意,随后两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去何处?” “哪里都行,想办法出去。” “如何出去?寨门处都是贼兵。” “寨门当是不能走。” “等等,那边看着人少些,从那边翻出去。” 低声细语中,两人快速的说着,随即一路冲着看好的地方摸了过去。 …… “黄安在哪?” “可看见黄安?” “你知黄安在何处?” 黄施俊带着骑兵跟在姚刚后方,看着这伤了一只臂膀的汉子逢人就问,但有答不出的就是一枪杆抽在身上,将人打飞出去,然而半天下来光看着他伤人,就是没看着黄安在何处。 “姚刚兄弟,这般问如何能问的出来,还是去前方寨门处看看,他乃是主帅,遮莫被人护着从那边走了。”黄施俊看着他如此也有些可怜,将心比心,这人不顾劳累伤痛奔走一夜前来报信,却要被人打板子监押,甚至被人追杀要格杀当场,换了是他也是受不了。 姚刚闻言双眼一亮:“说的在理。” 抬头四下瞧看一阵,当下打马冲着营寨大门方向而去。 …… “这等军队也想剿灭我梁山?” 中军大帐处,吕布站在空无一人的帅帐内把玩着一枚令箭,脸上却是一副讥讽的表情,随手将令箭一抛扔到地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哥哥说的是,这等军队若不是有着神臂弓,白日光凭我等步军就能将之击溃。”寇烕在旁点头赞同。 吕布闻言心中一动,看向这道人道:“那神臂弓却是神兵利器,卞祥、寇烕你二人带人捉几个军士拷问下在哪,将其带出来,若是已被烧毁……” 叹口气道:“也是命中如此,当下次再想辙。” “哥哥放心,贫道定尽全力寻找。”寇烕点点头,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卞祥却是望着帐外火红的光亮,嗅了嗅空气中的烟味,迟疑下道:“哥哥,此处已不安全,还是速速离去较好。” 吕布也未逞强,当下迈步出帐:“某去大门处看看,你二人多加小心。” “哥哥放心,俺们理会的。” 卞祥咧嘴一笑,当下同寇烕一起带走一半人,一路冒着烟火气打马而行,待路上看着有军士在,随即将人抓了过来,如是再三,带着俘获之人朝着前寨而行。 吕布则是带人策马前行,途中看着溃兵也不去费神追击,彼等命运已是定下,今日若是侥幸不死也是被俘的命,犯不着为几个士卒浪费心神。 “首领,那边似是黄头领与姚头领。”有马匪在后方指着左侧临近栅栏的地方说道。 吕布闻言转头看去,就见姚刚一马在前,黄施俊带人在后,看其前方却是两个厢军打扮的军士,他等正要围上那两人。 “去看看。”吕布瞥了眼,一勒马缰朝着姚刚处而去,今夜无趣的很,也不知他等行动是否顺利。 …… “前面的——站住!否则必杀你等!” 火光照耀下,两道鬼祟的身影朝着栏栅处而去,姚刚焦急的喝叫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马蹄踏地的得得声响,两个待要逃走之人转首看去,其中一人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直娘贼,是姚刚,他怎地投贼了?” “主帅,什么意思?” “莫叫我,前面那人乃是郓州叛将,被他知道你我是谁就完了。” “那怎办?” “他没见过你,一会儿你应付。” 三言两语间,深知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黄安、何涛两人也没寻死般的逃跑,只黄安拉低了范阳笠,低着头站在原地等着。 马蹄临近,姚刚单手持枪,驭马在二人身边转悠着,后方黄施俊等人围了过来,还未说话,一阵马蹄声从侧旁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却是吕布带着剩余的马匪从营中间跑了过来。 “哥哥。” “寨主。” 强人的招呼让黄安与何涛暗暗叫苦,没想到是匪首亲来,皆是低着头不敢抬起,深怕强人看自己二人不顺眼一刀砍了去。 “你二人可知黄安何在?”姚刚凝眉瞪眼,向吕布打过招呼后,一双眼睛直死死看着两个厢军军士。 黄安不敢言语,只是默默低着头,何涛则是装出一副惊吓状指着另一方向道:“那边有骑棕色马者既是。” 姚刚狞笑一声,一勒马头就要朝着何涛所指方向跑去,吕布手快,一把拉他辔头:“先莫急。” 看姚刚一副情急之态,神色有些异样的道:“这二人有些问题。” 黄安、何涛闻言大惊,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妥:“恁这话何意?我说的都乃实话。” 姚刚看看两人,又望向吕布,就见自己这新认的哥哥冷笑一声,指着二人的脚下道:“你二人再自己低头看下,穿的可是厢军普通士卒的鞋子?” 又一指黄安:“还有那个带笠帽的,自己摘下来,抬头让我等看看。” 何涛登时心中一凉,面有苦涩的低头观瞧,脚上,穿的乃是骑马所用的皮质长靴,却非是厢军步卒的制式鞋子。 黄安更是心中凄苦,暗道何处来的精明人物,现在若是脱了帽子岂不是要人命? “你二人端的何人?”姚刚闻言也发现问题,松了缰绳,绰起长枪指着黄安:“把范阳笠摘了,否则老子一枪捅死你!” 何涛嘴角抽搐一下,扔在做最后的挣扎:“好汉,那黄安实在那边,去晚就来不及了。” 吕布却是古怪一笑,高大壮硕的身形在马上前倾:“今夜谁也别想从这逃走,你二人还是担心自己的好。” 姚刚不耐,单手持枪去挑那范阳笠,黄安哪敢让他挑开,连忙按住后退一步,身后,黄施俊的三亭大砍刀搁在了他的脖颈上:“掀开!” 黄安浑身一僵,额头上冷汗直流,只是仍是不敢动作。 黄施俊见他没动作,手臂轻微用力,那泛着寒气的锋刃割破肌肤,火辣的刺痛感让黄安心中苦涩,僵硬着手臂将那范阳笠摘了下来。 姚刚藉着火光仔细瞧看,烟火的气息中,威猛的汉子陡然狞笑出声:“刮了胡须?黄安,真真让老子好找!” “你待……呃……” 那黄安还待说话,这赛存孝却已是一枪刺出,“噗”的一声从前胸贯入,自后背而出,黄安嘴角溢出暗红的血迹,两只手握着枪杆死死等着马上的姚刚。 “去你的。”姚刚恨此人至极,单臂上肌肉绷紧,猛地一挑,鲜血喷洒,死尸飞上半空,随后重重砸在地上。 姚刚冷眼看下地上死尸,将长枪扎在地上,转身冲着吕布施了半个礼:“多谢哥哥,不然今夜遮莫让这卑劣之人跑了。” 吕布也是看着地上死尸出神一瞬,闻言回首有些古怪的笑了下:“都是命数,没跑的了就好。” “哥哥,此人怎办?”黄施俊在旁看着何涛歪了下脑袋。 吕布眼也不抬:“杀了。” 何涛大惊:“等等,你等……” 噗—— 三亭大砍刀过处,何涛带着惊骇的脑袋冲上天空,鲜血自腔子里猛然喷洒而出,腥臭的血液点点滴滴落下,铁锈气味儿混入烟火之气中。 “走了,去这营门处看。”吕布转头看看燃起的大火,惊觉这火线似乎又是朝前推进不少。 姚刚拔出长枪,挂到得胜钩上:“一切都听哥哥的。” 蹄声远去。 …… 夜色深邃,本自幽暗的夜景如今被一片火海照出了白日间的形状,噼啪的木材爆响声中,高高竖起的栅栏与望楼轰然倒塌,砸起满天火星,烤肉的香味与焦臭味儿在空中弥漫。 大半夜厮杀的声音已经沉寂,只余下呵斥俘虏快走的声响传出,连城一片的火把光线中,有骑着快马的马匪飞驰而过,扔下被绑来的俘虏,成群的军士耷拉着脑袋被梁山寨兵用绳索串起来,偶尔有人不服,随即旁边的梁山士卒就是一枪杆打下去。 昏暗的光线延绵至水泊,无数或大或小的船只停在吃水适度的位置,小船或拉着俘虏,或拉着物资划到大船身旁,随即卸下负担,再次划回来。 树林里响起了野兽的叫声,有莹莹绿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随即一具遗弃的尸体被拖入森林深处,啃食的声响在不可见之处响起,偶尔有惨叫在林中响起,想是碰到了什么。 有抬着箱子的身子三三两两的走了过来,成堆的物品密密麻麻堆放在一起,大多是禁军的甲胄,却是杜壆俘虏了人后,柳元带着一群寨兵去尚未着火的营帐里抢了出来,只可惜他等晚了些许,只得了不足四成的甲胄。 “这就是神臂弓?”吕布看着卞祥等人带出的弩机,伸手拿了起来:“倒是不重,白日里试试射程。” 卞祥与寇烕点点头,随即水牛般的汉子叹口气:“可惜只有一半,这伙宋军将全部神臂弓分作两分放于前后两处,这一半运气好没被点燃,可惜另外一份已是烧成了灰烬。” “有此一半已是万幸。”吕布抚摸一下坚硬的弩身,放下道:“等将来找巧匠看能否仿制吧。” 卞祥等人点头苦笑,却也知自家哥哥对此不抱希望,只看禁止地方私造即知,此等利器朝廷也是严防死守的厉害。 “哥哥,俺们来了。”阮小七笑嘻嘻拿着火把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刁氏兄弟也各自打着火把。 “倒是来的正好。”吕布抬首看向这活阎罗:“正好将这些东西一总搬回山上。” “此事交与小弟。”阮小七看着地上的甲胄兵器也是双眼放光:“哥哥,这些神臂弓能否给小弟耍耍。” “莫闹,等以后多了自会给你等配上。”吕布闻言摇了摇头,如此利器自然要好生使用,水军还是等等再说。 阮小七也就是一问,被拒绝也不沮丧,只是蹲下来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兴致高昂的很。 吕布看着他倒是想起一事:“你等怎生如此多火箭?可是奚胜运来的?” 阮小七闻言站起身:“哥哥这就猜错了,此事却是沾了酆泰与卫鹤兄弟的光。” “什么意思?”吕布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阮小七嘿嘿一笑:“哥哥不知,酆泰与卫鹤兄弟劫了这济州军的粮草,没成想,不光有运粮车,还有不少火油以及箭矢,想是官军用以补充的,没想到先便宜了俺们。” “倒是好运气。”吕布哑然失笑,想想酆泰平时梗着脖子和众人斗嘴的样子,倒是没想到今日立了大功。 看看四周忙碌的梁山众人,吕布深吸一口气:“如此济、郓两州官府今后当不会小觑我等了。” “就是不知为何这两州竟会联手。”阮小七抓抓脑袋有些疑惑。 未想他这话说完,旁边姚刚声音响起:“这事儿我知道。” 吊着手臂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火光摇曳间,照的一张方脸阴晴不定:“说是梁山上有人杀了姓朱的侄子,因此发信济、郓两州,济州知州听说一接到信就应下,倒是程万里那厮本待不允,是黄家多番劝说促成了两州联手,日间我未说过吗?” 吕布心中一动:“姓朱?恁地说,和杜壆兄弟脱不开关系了。” 旁边卞祥扣扣脸道:“这你可未曾说过,你只说那姓黄的是靠关系当的主帅,还有你要杀他。” “啊?”姚刚闻言大咧咧一笑:“那就是我忘了。” 众人摇头苦笑间,吕布转过身形,没了火光照耀的两旁一片阴暗:“那黄家有何实力,兄弟可知?” (本章完) 152.第148章 戾气 第148章 戾气 夜空之下,噼啪的燃烧声爆响,火浪渐渐弱了下去,能看到火场里的狼藉,吊着一臂的汉子正在对众人解释。 “我对黄家知道的也不深,只曾听人说,他等曾藉着已故赵相关系在这京东有所影响,原本有子弟在州县为官,只赵相故去四年有余,他等处境也越发艰难,闻听多有人被报复贬黜,只黄安这团练使还在州中任职,是以他等想要另行攀附权贵。” “既然依靠之人已然故去,他等怎生说动那郓州知州的?”吕布有些疑惑。 “这就不知……”姚刚摊了下手,却又想起什么收了回来:“等等,我记得那日喝酒听张勇说过,程万里背后是媪相童贯,童贯与蔡相虽有些许矛盾,却也交好,而朱家身后之人正是蔡相,是以……” 姚刚做了个耸肩的姿势。 吕布眯了眯眼:“如此说来,也不过是个豪强之辈罢了。” 其余人想了想,也都点点头,这般形容倒也没错。 “只他如今给我等找了不小的麻烦。”吕布侧过脸庞,火光明暗不定,光线照不到的那面脸庞勾起一抹嗜血笑容:“送他们下去,免得谁都敢来蹦跶两下。” 一众大汉互相看看,都是狞笑起来,姚刚双眼放光道:“我的哥,如此好事别忘了我。” 吕布打量他一眼,也没拒绝,只道:“别伤了筋骨。” 姚刚一挺胸膛,单手擂了两下:“恁这是小瞧人了,我这身子骨岂会被一打就碎,再来百八十下都没问题。” 后面卞祥忍不住笑道:“再来百八十下,你就成臊子了。” “那我也是最有韧性的臊子。” 姚刚不以为意,乐呵呵的接口,一旁阮小七见他性子豪爽,也是欢喜,笑道:“等兄弟上山后咱们好好吃上几碗酒,俺那里有村中今年新酿的桃酿,颇为爽口。” 姚刚豪爽一笑:“我酒量可大,你要多准备几坛。” 他二人在这说的热闹,突然听得远方一阵吵闹声,随后有寨兵被打倒在地,有人大声喊叫,夹在夜风里被四周噪音一扰,听不甚清,只能隐约听着几个字,却连不成句子。 吕布皱下眉头,吩咐一旁的护卫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护卫点了下头,连忙跑了过去,不多时带着两人跑了过来,进前低语道:“首领,乃是这人闹事,宋万头领被他打伤了。” 吕布也是没想到这宋军还有敢反抗的人在,闻言看去,就见宋万满身尘土,发髻散乱,脸上有着淤青,一个眼圈已是黑了,胸甲上还一黑色的鞋印,显是被打的不清。 “怎么回事?是你打人?”吕布转动眼珠,看了下一旁那人,就见这人满脸菜色,只是一副痞态看着有些面熟,此时正被宋万用刀比着后心。 宋万张了张口没等说话,就听那满脸痞态的人开口道:“吕寨主又见面了,不知恁还记得广济军旧人否?” 吕布恍然一指他道:“伱是那个要替张大官人报仇的汉子,你……你叫什么来着?” 倒不是吕布记性不好,实是也没想到会再碰到此人,因此他也没放在心上。 “恁贵人多忘事,俺是李宝,还要多谢恁给了俺十两银子。”李宝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倒是不介意别人没记住自己。 “哎呀,俺刚就说看的面善,缘来是你。”阮小七在旁嚷嚷一句,那李宝也冲着他点点头,算是见过。 “你还真认识哥哥?”宋万在后面嘀咕一声,手中的刀也往下放了放。 那李宝大眼一翻,感受到身后的动作,回过头撇着嘴道:“俺不是早说了认识吗,是你这厮非要拦着。” “俺怎么知道真假。”宋万又嘀咕了一句,抬手摸了摸眼眶:“倒霉,遮莫又是白挨顿揍。” 一旁几人听了两人的话,大抵能猜出发生甚事,都是憋着笑,吕布也是听的一乐,只面上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宝:“未知你怎生在此?” “说来话长……”那李宝叹口气,纠结一下又是一声叹息:“算了,也没甚好说的,就是和几个友人进了济州府的厢军,之前俺们口粮被克扣,还被人借故打了一顿板子,要不是俺激灵,今夜也被他等填了旋,俺如今对些赤老没甚好感,就想问下……恁那还缺人吗,俺能否入伙?” “哦?为何不问某是否能放你等离开?”吕布打量了李宝一眼,眼中目光有些不明意味。 “俺倒是想,只是遮莫恁是不肯放。”李宝挠了挠头,脸上有着几分无奈。 一旁卞祥等人也是面有异色的看了这李宝一眼,此人倒是聪明,如今山寨击败济州军,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这些上好兵源的,别说这人只有一面之缘,就是真是有交情,也别想就这般走脱。 这李宝大约也是明白此点,是以上来没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反而仗着有点交情主动要求入伙,脑筋倒是挺灵活。 “缺。”吕布一点头,这人哪有够的时候,指了指身旁几人道:“马军、步军、水军,都缺人,你想去哪个?” 李宝也是个有决断的:“俺从小长在河边,还是去水军吧。” 阮小七大喜,一把拉过李宝:“俺们水军就缺英雄,如今兄弟你来,倒是填补了空缺。” 李宝一笑,下拜道:“从今起该是叫恁哥哥了,俺还有几个好友,不知能否一并调来?” “你是头领,自己决定吧。”吕布自无不可,允了李宝所请。 这泼李三也是大喜,当下快步跑去后方,想是去放自己的友人,宋万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哥哥,恁如此相信这人?万一他跑了呢?” 吕布神色微微一变,嘴角扯了下,手掌倏然捏紧道:“这人为友报仇远行百里,某信他不是那等巧言令色之徒。” 阮小七一旁拍了拍宋万:“安心,俺也会看着些,不过这兄弟看着是义气中人,当不会行两面三刀之事。” 宋万耸耸肩,扯动伤口,拿手摸了下嘴角:“那俺这伤是白挨了。” 吕布一笑,身形走动,拍了下宋万肩膀:“算你一份举荐有功,等回山再行赏赐。” 宋万大喜,高大背影远去间,低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今夜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去黄家!” 一众强人躬身领命。 …… 天光从东方照下,一朵朵白云连成一片,犹如海浪般翻翻滚滚在空中铺满,黄老太公站在自家祠堂下,望着香火缭绕的祖先牌位轻轻叹了口气。 最近两年家中每况愈下,他欲如前些年般支持赵小相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偏偏赵小相公威望、资历也不足以同蔡京相抗衡,赵相一党在赵相去后不过一年就树倒猢狲散,自家的子弟也被罢黜的差不多了,仅仅黄安一个粗胚不足以庇佑家族,是以只得改换门庭。 “还望祖先理解,非是后辈儿孙想要做那背弃恩相之人,实是世道艰难,不得已而为之。”嘴唇蠕动间,老太公取来香点燃,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插入香炉中,看着香火燃烧的红点出了阵神,随后转身慢吞吞的朝外面走去。 “大爹爹!” “公爹!” 出门没多远,就见着长房媳妇儿带着孙子欲要出门,黄老太公先是笑着摸了摸孙子的脑袋:“有儿乖不乖啊,可读完书了?” 那小人儿笑着道:“读完了,娘亲也抽查过了,都对着呢。” 老太公抬头,那边妇人微笑着点点头,神色间甚是骄傲,当下轻轻掐了下孙子婴儿肥的脸蛋:“好,有儿最是聪颖,将来可要在东华门外唱出大名,如此方是好男儿。” 那小人儿一举胳膊:“大爹爹放心,有儿定会做到!” 老头儿仰天一阵大笑,方才看向一旁的妇人:“这是要去哪?” 妇人福了一礼:“有儿成日读书怕他苦闷,想着带他去外面走走,解解闷儿。” 老太公看看孙子,点点头:“读书乃是辛苦之事,确是需要放松一二,不然总有闷出病也麻烦。你们去吧,自己小心些。” 望着这母子俩出去的背影,黄老太公背着手在屋檐下站了会儿,初冬的寒意让他头脑为之一清,不由起了童心,深深吸了口冷气,哈了出来,看着白色的气体慢慢消弭在空中,方自转身进入正厅。 …… 远处的林野,肃杀的气息在林间浮动,周围休息的人影、马影密集,在林间向外铺开,空中看去,似是吞掉一块块土地一般。 吕布从毡布上站起,翻身上了赤兔,身体前倾:“今时不同往日借粮,我等不必讲究仁义……” 赤兔四蹄迈动,低沉的嗓音响彻在众人耳旁:“允你等今日不封刀,一个不留!” “哥哥和那黄家有仇?”牛皋奇怪的看向一旁的縻貹。 “哥哥当和他等没仇……”黑熊也似的汉子上了战马,接上了没说完的话:“和山寨有。” 牛皋耸了耸肩,看向不远处满面兴奋的姚刚,饶了饶头,他至今还没和这人说上句话……要不要道个歉? “哥哥,为着小弟之事惹下这般大祸,这真是……”杜壆将丈八蛇矛放好,面有尴尬的看着吕布。 吕布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当日一同做下的事情,非是你一人。” 说话的声音完毕,闷雷般的马蹄声在这响起,杜壆面色复杂,吁了口气,打马跟上,随后更多的马匹开始运动,震颤间,树上还在死撑的黄叶掉下,飘飘悠悠的落于地面。 …… 风渐渐吹起,时而呼啸,时而舒缓,呜咽声在大厅中响起,时不时吹动地上的火盆,火苗一阵晃动,又恢复原样。 “爹,这般天气你让他二人出去作甚,吹坏了怎办。”屋中有人对着上首的老太公抱怨,却依然伸手提起茶壶给老人倒了杯茶。 “净说屁话,当年老子抱着你出门溜达,也没见你冻坏了。”黄老太公看着自己儿子眼镜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横看竖看看不顺眼。 “您这话说的,那般小我如何记得住?”中年男人嘿然说了句,拿起已经热了的手炉递给老头儿:“爹恁拿这个,暖和。” 老头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还未说话,就听外面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不由的歪了下脖子:“打雷了?如此是要出去找找他母子二人,他俩都没雨具,莫将人淋出病来。” “我就说么。”中年男子无声的嘀咕一句,又大声道:“爹,我去找,恁在屋中……” 一句话未说完,就听远处一声惨叫,声音之惨烈,让人难以想象。中年男人顿时一怔,黄老太公却是面色巨变的站了起来:“似是人临死前的惨叫声,发生何事了?” 中年男人惊疑不定的看了眼自家老爹,就见老头指着他道:“快,拿上墙上的剑出去看看。” “哎。”中年男人应了一声,伸手从墙上摘下长剑,拔出握定出的门来,就见前院方向燃起大火,风助火势,向着这边蔓延开来。 “爹,起火了。”中年男人吐出口气,将剑归鞘,老头却是面有怀疑之色,慢慢踱步过来,方在儿子身后站定,尚未来及仔细观瞧,就听连续的惨叫在不同方向响起,随后,披着黑色大氅,内穿铠甲的高大身影提着带血的环首刀走了进来,望着父子二人露出狰狞之意。 “你是何方贼子,来我黄家意欲何为?”中年男子看着走来的吕布大惊,不由自主又将剑拔了出来。 “你我仇雠——” 环首刀劈出,人头飞起,喷溅的血液涂了后方老太公一脸,一手扒开无头死尸,刀朝前一搠。 “何必多言!” 噗嗤—— 话音未落,带血的刀身从那老儿身后穿出,粘稠的血迹从伤口流出,滴落,溅湿了鞋面。 “嗬……,你等……乃是梁山的……”老太公却比自己儿子要聪明两分,脑中电光火石间转动一番,已是知晓这等凶人是谁,然而为时已晚。 “说对了!” “嗬……呃……恶……贼!” 黄老太公死死用手攒着环首刀刃,锋刃割破手掌,鲜血滴落间,人已经咽了气。 “你要拿某做进身之阶,某便送你全家团圆。” 吕布低头看着没了气息的死尸,抽出刀甩落血迹,看着追过来的护卫沉默一下,转首望向西边,虎目光芒流转间,似乎在望着什么。 天边云朵翻滚,有飞鸟快速划过。 改了数次也不满意,e=(o`*)))唉,先这样吧。 (本章完) 153.第149章 天波杨倒霉 第149章 天波杨倒霉 话分两头说,且说杨志战场上输与酆泰、卫鹤两人,又丢了全部的粮草,自知罪过甚大,不敢去中军找寻黄安,亦不敢回苏州找朱勔,独自一人骑着马,将衣甲系在马上托了,也不敢走大路,专挑小道而行,兜兜转转的反是不知到了何处,勒马于路旁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也是发愁:“不想洒家也有今日,如今却去投谁是好?” 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一张面孔越发的凄苦,眼见已是午时,携带的干粮也吃完了,这肚中是越发的饥饿。 垂着头,丧着气,杨志任凭马匹独自晃晃悠悠的小跑着,猛然间鼻子嗅到一股子饭香味儿,连忙抬头看去,就见远处路边有一酒店,一张幌子正迎风摇摆。 杨志捏了下腰间,此时还有着几许碎银,双眼一亮,连忙轻踢马腹,一溜烟的来到酒店门前下马。 里面酒保早就听见有马匹过来,连忙打开门迎出来:“哟,客官,可是要吃些酒水歇歇腿脚。” 杨志将马栓了,抬步往里走,屋内火盆燃烧的正旺,暖暖的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洒家肚中饥饿,你这儿可有甚解饿的?” “那您来的可巧。”酒保嬉笑着道:“小店刚好买了些肉回来卤了,又有新蒸得的炊饼,正热乎着,配上小店的老酒,这个天吃最是得劲儿。” 杨志听的口角流延,当下从腰间取了碎银子扔给酒保道:“与洒家来上两盘卤肉,一盘炊饼,再打两角老酒热了端上来,外面马匹多备草料喂养,剩下的钱归你。” “得嘞,客官您坐,小的这就去准备。”酒保拿着碎银掂了掂,估算一下自己遮莫还能有些铜钱进账,当即点头哈腰的请杨志入内坐了。 “回来。”杨志见酒保要走,想了想又出声叫住他:“可有休息的地方?洒家一夜未睡,甚是困乏。” 酒保脸色当即耷拉下来:“哟,客官,小店倒是有处歇息之地,只恁这钱可不够。” 杨志看他如此心中好笑,当下又掏出块碎银子递过去:“如此够了吧?” 酒保连忙接过,喜笑颜开道:“够了够了,还有富余……” 杨志挥挥手:“多出的那些弄些炊饼与酱肉包了,等洒家睡醒带走,剩余都是你的。” “好嘞,客官,您稍坐,小的先去给恁准备吃的。”那酒保眉开眼笑的朝着后面走去。 杨志也不在意,只是无聊的在那等着,也没多久,那酒保端着一大托盘出来,将盘子一一取出放在杨志面前,满脸堆笑道:“客官,慢用。” 点点头,杨志手已是抄起筷子拿起炊饼,先狠狠咬了口稍解饥饿,方才吃了两口酱肉:“唔……这肉不错,吃着挺香,不知是何肉?” 酒保呵呵一乐:“猎户打的,这卤料是独家秘方,方圆百里只小的一家会做。” “不错,不错。”杨志连连点头,左右开弓,炊饼配着酱肉吃的不亦乐乎。 那酒保一边看了,嘴角含笑,劝道:“客官,恁尝尝小店的老酒,也甚是独特。” 杨志听了伸手拿起酒碗吃了一口,皱了下眉头:“也没甚特别,比不得汴梁酒好,不过也解渴。” “客官原是汴梁来的。”酒保嘻嘻的笑着,看着杨志两碗酒下肚:“不是小的说,小店的酒酒劲甚大,非汴梁能比。” “怎生个酒劲大?”杨志又晒了碗酒看了看,仰头喝了,晃了晃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好像酒劲儿是挺大。 那酒保站直了身体,面上阴阴一笑:“任谁来喝,一碗就倒。” 杨志在座位上摇晃两下,眼睛有些发直:“胡……所,塞家……喝了森碗了。” 酒保笑的越发开怀:“那是客官恁体格好,蒙汗药吃这多都不倒,小的也是头次见。” “黑……黑……”杨志听了心中大惊,只现下手脑反应不过来,嘴里呢喃两声,一头磕在桌子上。 “撮鸟,倒是挺能撑。”酒保过去扇了杨志后脑一下,打的人猛往一边滑,连忙拿手给拽住了拉回原位,口中大喊:“掌柜的,掌柜的,来好肉了。” “喊个屁,夹了你那臭嘴!”一女声传来,随即从后厨转出来一女子,但见她三四十的年级,生得鼻高颧大,眼有红筋,穿一件红春纺短衫儿,也露着胸脯,系一条青绫子裙,单衩裤,搽抹着一脸脂粉,梳一个长发心元宝髻:“老娘又不是没有眼,没有耳,还需你来聒噪?” 这妇人唤作诸大娘,惯会开黑店的,在此处弄了个酒店招了几个伙计,但有客人敢在此吃喝就拿药蒙倒,一应财物纳入怀中,人则是做成卤肉贩卖,如此无本买卖干的也自痛快。 酒保讪讪笑着:“俺就是知会恁一声。” 妇人也不理他,过来拿起杨志的刀抽出来,被那幽蓝钢口反射的阳光一照,脱口道:“好刀!” 当下自杨志头上薅下根头发,对着刃口一吹,那头发忽的变成两截,飘飘荡荡的朝地上落去。 “这真是好东西,当能卖些个钱财。”诸大娘乐滋滋的将刀收了,又看了眼门外的马匹,口中冷笑:“这丑鬼真乃送财童子,搭把手,将人抬后面去。” 伸手捏了把杨志的胳膊:“这般健壮,卤出来肯定筋道,能卖个好价钱。” 那酒保看着杨志,又看看外面的马匹:“确是好客人,若是路过的都他这般,咱们早发财了。” “恁多屁话,搭把手。” 诸大娘说着抓起杨志胳膊,那酒保过来,两人连拖带拽的将人弄往后面。也合着今日有事,他二人进去,不多时,外面又进来一人。 但见这人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生得眉秀目疏,腰细膀阔,一身衣服灰扑扑的,手中拿着把朴刀,显然是个赶路之人。 这人入得店来就站在那里,也不吭声,盯着桌上尚冒着热气的肉菜看了看,又看看桌上杨志的宝刀,回头望了眼栓好的马匹,眼中满是忌惮之色,方要转身出去,后面转出来诸大娘,却是想要出来拿那把好刀,见了来人也是一惊,两人视线对上,陡然间瞳孔同时一缩。 “你等敢开黑店!”进来那人手中朴刀望着诸大娘就砍将过来。 这女人一惊,万没想到来人如此干脆,竟是直接上手就杀,当即一矮身,翻滚出去,站起来转身就朝后跑。 “站住!” 那人大喝飞奔过去,跟着诸大娘就进了后厨,方掀开帘子,就见一道寒光奔着自己面门而来。 这汉子连忙一个闪躲,让开寒光的同时,脚步一错,上前就是一刀,“噗”的一声将面前抄着菜刀的厨子砍翻在地。 再抬头,诸大娘同酒保两人已是一人拿着把斧子奔了过来。 “你等真真恶毒之辈!” 汉子大吼一声,不退反进,左拦右砍,没几招就将酒保放倒在地,那婆娘还想说什么,被这人手起刀落砍下脑袋。 “但愿还来得及。” 汉子说了一句,看向后厨敞开口的地窖,两扇门板翻开放于地上。这洞口处血腥味扑鼻,人往那一站只觉得阴风阵阵,朝下探望时,却是有张短梯子,下得这处,角落里堆着几张人皮,几个大桶放在案板下方,能清楚看到堆放在内的腿骨与人头,房梁上半扇人被钩子吊在那里往下滴着血。 三个伙计正将一个大汉扒的赤条条的,一人手持尖刀高举,见得人下来大吃一惊,三人顿时朝这汉子扑过来 “死——” 那汉子也是吓了一跳,手中朴刀当先砍死一个,让开另一人扑击的同时,朴刀往上一撩变将人开膛破肚,随后双手一错,刀身调转,猛地往后一插,“噗”的一声搠进身后人腹部。 “倒是命好。” 那汉子甩了下血渍,看着躺在案板上的杨志说了一句,昏暗的光线里,那青色的胎记看起来似是黑色,胡乱将衣服盖到他身上,随后背了上去。 …… “水……” 沙哑的声音发出,杨志脑子昏昏沉沉的,舌面似乎化为沙漠,嗓子火热的很,似乎每一下呼吸都能喷出一团热气。 “给,水。” 一个男声传来,随即瓷碗的触感贴到嘴上,杨志咽了两口,冰凉的水下肚,似乎能浇灭喉中的火焰,身上似乎有了劲一般,颤巍巍的半侧过身子,抓着碗仰面喝了。 “咳咳……呼——多谢……”杨志嗓音沙哑依然,只是口中似乎没那般干燥了,拿手扶了下剧烈疼痛的脑袋,双眼半天才聚焦面前之人,见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四下打量,看着灶台与锅碗瓢盆似乎是在后厨,随即惊觉身上不着寸缕,只胡乱盖着自己的衣衫,连忙拿衣物捂住要害:“可是恁救了洒家?未知英雄如何称呼?” 那汉子一笑:“你这人倒也有趣,问人前不报下姓名吗?” 杨志连忙道:“失礼了,洒家姓杨名志,乃是朝廷军官,因……因公事路过此处,不小心着了道,惭愧!” 那汉子笑道:“原是恁地,将军少见这江湖伎俩,一时着了道并不稀奇。小人乃是相州人士,也姓杨名林,江湖上抬爱,都唤小人锦豹子。” 说着话一顿,拿手摸着下巴,看了看对面那一大块青记:“说来曾听江湖上传闻,天波府有位青面兽也叫杨志,早年还曾应武举,前段时日做了殿前制使。” 杨志苦笑:“正是洒家,这般模样,倒是让杨林兄弟见笑了。” 杨林连连摆手:“哪里话!对天波府小人一直甚是敬仰,未想这里见着真人。” 看着杨志那狼狈样笑道:“小人先出去,杨制使先穿好衣服。” 当下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找了个桌子坐定了,不多时就见杨志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只是步履有些蹒跚,膝盖老是不受力往地上弯,似乎蒙汗药的劲儿还未完全过去,连忙上去搀扶了让到桌旁来一同坐了。 杨志坐下,面上有些不自然,抬手对这杨林一礼:“今日若不是杨林兄弟相救,杨志难免变为他人腹中之食,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只如今身无长物,还望兄弟莫要见怪。” 杨林知他是见了那处地窖的情形,他本也没将地窖门关起来,也是想让这杨志知道发生何事,此时见说抬手还礼:“杨制使恁地多礼,小人向来不喜这黑店买卖,今日救下制使也是机缘巧合。” 说着从一旁桌上拿起刀递过去:“小人来时见桌上放着一刀,想是制使的随身兵刃,如今物归原主。” 杨志露出笑容,伸手拿了,再次行礼感谢:“确是洒家家传之物,多谢杨林兄弟。” “制使说的甚话,恁出来也就看到了,小弟只是提个醒罢了。”说话间,杨林起身从旁拿了打好的井水。 那边杨志无力的捏了捏刀鞘,心中似是有了着落,看着杨林道:“未知兄弟缘何来此地?” 那边哗哗的倒水声响起,杨林将水递给杨志:“制使再喝些吧。” 说着自己也喝了一口:“小人来京东找个友人,多年未见颇为想念,贪图路近走的此处,制使怎生在此的?” 杨志嘴角一抽,颇有些不自然道:“洒家也是外出公干看的此路颇为方便才走的,哪知差点阴沟里翻船。” 杨林看看外面天色,口中道:“那不知制使公务是否催的紧急,现时天色可是不早。” 杨志闻听也抬起头,他来时尚是午时,如今日头已经偏西,天边的云彩都染上一层淡红,远远望去似是有人抬手在空中抹了一笔。 “洒家尚有时间。”说着又叹口气:“再说洒家这身子还未缓过来,恐也无法赶路。” “那看来今日你我只能宿在此处了。”杨林笑了笑道:“不知制使是否介意此间死过人。” 杨志嗤笑一声:“洒家战场都上过,如何在意这点,兄弟太也小觑人。” 杨林赶忙拱拱手以示歉意,杨志却是笑了起来,杨林见此也知他乃是玩笑话,不由也是笑了一阵。 两人当即决定晚上在此宿了,杨志药劲儿没过,行动尚不方便,杨林却是前后将被砍杀的人都扔入那地窖,关了门找大块石头压了,又找土将地上的血迹盖了,方才为这晚间的膳食忙碌起来。 这二人也不敢用这店中的锅盆,谁知那都盛过什么,倒是杨志在屋子后面寻到一个鸡舍,里面养着打鸣的公鸡,杨林还带有一些干粮,当下将那鸡放了血,打了水烧开烫掉毛发洗净,就生了堆火烤着吃了,算是解了二人晚膳问题。 这杨志吃了些东西也算恢复一些体力,只是行走间仍是没有往日般有力,强撑着精神出去弄了些草料照顾着马匹吃了,二人又各自打水烧了烫脚汤,当晚打铺盖就在这店里睡了。 原著中杨林应是彰德府人士,只是这是金朝改的地名,所以改回宋时的称呼——河南相州。 另,小可也在想要不要这么麻烦全都改回宋时地图的名称,貌似用原著的也没啥…… ps:emmm。。。很想写杨志醒来屁股疼,但怕引起部分书友不适,因此算了(*^▽^*) (本章完) 154.第150章 山上山下 第150章 山上山下 日渐西斜,红霞满天。 山上开起了庆功酒,忙的周大荣同山寨女眷脚不沾地,然而纵使身体疲累,心中却是兴奋难言,山寨实力越强,他等越是安稳,因此自是盼着山寨强盛。 冬日气温略低,有喽啰端上一盆盆冒着热气的菜肴,怕因太长时间那热量随着升腾的白气走失干净,屋内点起众多火盆,又特意用孔明碗盛了饭菜,注入沸水,保持着温度。 吕布端着烫好的酒站起身,冲着众人举杯:“今日一乃是喜迎姚刚、李宝二位贤弟入伙,二乃是恭贺我等击溃了两部宋军,获得财物、人员无数。” 环视一眼众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饮胜!” “多谢哥哥,干!” 噪杂的喊声响起,一众大汉纷纷将酒喝干,那边束着金冠的身影已是拿起第二杯酒:“今日亦当敬宋万兄弟一杯,举荐李宝兄弟有功,又在白日间勇猛向前,晚间身先士卒,先登进入军寨……” 那边高大的汉子连连摇手:“不是,俺没有……” 上首刘敏那扇子往他身上一按,让着云里金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刘敏轻声道:“莫要说话。” 低沉的声音没有理他二人:“记首功于他身上,还望众位兄弟勤勉做事,饮胜——” 酆泰一口喝干碗中的酒,抹了下嘴:“有何了不起,没我劫粮他算个甚。” 卫鹤拍了拍他肩膀,低声在耳边:“今日高兴,莫要说扫兴的话,哥哥又不是有功不奖之人,再说,宋万兄弟却是立了功劳,如何当不得赏?不像你这厮,就算有功上去也是找骂的,哪有那老实汉子人缘好。” “直娘贼,你……” 酆泰狠狠瞪他一眼,上首吕布第三杯酒已是举起:“此一杯敬酆泰、卫鹤两位兄弟……” 这边肥壮的大汉用肩膀撞了搭档一下,满脸飞眉毛,酆泰见众人目光看来,也只得闭了嘴。 那边的声音继续道:“他二人劫持粮车,所获之物助我等攻下军寨,赫赫之功有目共睹,干!” “干!” 下面的声音传来,让这两个汉子慌忙举杯饮尽,随后亮碗底给众人看,酆泰此时才算是舒张了面孔。 “其余兄弟的功绩,等明日记录在案后会告知大伙儿给与赏赐,今日我等要务吃好喝好,开席——” “噢!” 兴奋的声音响彻房间,随后杯、碗碰撞之音不停响起,一个个彪形大汉吃的酒醉,脸色红润,满脸喜色。 月上中天,静悄悄的夜里,只有梁山还在喧闹,点点火光中,那是一张张兴奋到通红的面庞。 …… 次日天明,东曦既驾,照下水泊上的山林,碾碎了覆盖的黑暗,铺上光鲜亮丽的色彩。 沉寂了一夜的梁山如往常一般焕发出了活力,人影走动间,不停有持刀拿枪的梁山寨兵在旁呵斥着,一队队的俘虏排着歪歪斜斜的队伍走到空旷的地上站着。 一魁梧的身影迈步上前。 “慢着,你这厮要做甚,首领说让俺们马军先选!” 萧海里一把拽住装作无事的杜壆,倒是让这猛汉脸色一红,眼光游移不定的看了看四周,嘴硬道:“我就是走两步不行吗?要选你快着些,莫耽误功夫。” 萧海里被噎的说不出话,狠狠瞪了杜壆一眼:“等着,俺选完恁步军再上。” 当下这光头汉子也不敢耽搁,上前这个捏一把,那个踹一脚,嘴里嘀咕着: “这个太瘦,不行……” “腿上无力,忒差!” “俺就踹你一脚,怎就倒了?” “废物,捏你一把嚎个甚!你这样的也能吃军粮?” 杜壆与奚胜两人在旁看着萧海里走过第一排又穿过第二排,心疼的看着被他在后脑扇一巴掌出列站着的军士,心里直在滴血。 “萧兄弟,够了,你马军才几匹马,加一起五百之数有没有,你选出这多人都轮不上根马毛。” “杜壆兄弟说的是极,你马军有这些够了,剩下该是俺们步军的了。” 两人七嘴八舌的劝着萧海里,这契丹汉子回头看看站在一旁的二百多人,又看看还剩下三分之一没甄选的队伍,心里微微一叹,终是马匹太少,只好颇为不舍的狠狠盯了一眼:“催个甚,俺就不能多选些优秀的?” “好苗子都选走,我步军还练个屁!” 杜壆难得爆了次粗口,随即奚胜也一旁帮腔:“马军这般多人已是够了,到时若骑不惯马再来找我步军淘换也行,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莫要耽误你们马军的训练。” 萧海里抬头看看,摸了摸大光头:“行吧,这人不成俺再过来。” “行行行,都成。” 杜壆、奚胜巴不得他快走,自是没口子的答应,见着这人领人离去,都是松了口气,随即眼光转过来,望向一众俘虏,露出笑容。 吕布同乔冽、刘敏以及邓飞坐于书房内,每人都捧着一暖炉,倒是不知外面选兵一事,翻了下书写的册子,吕布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邓飞:“粮草、财货还未造册?” 邓飞苦笑一下拿手挠头道:“哥哥见谅,这两日所得甚丰,兄弟们已经是尽了力。” “快些清点出来,若是人员不够和某要。”吕布点点头,只是催了一句:“某之见,我等钱财当是不少,可有地方买来马匹?” “河北山东一带多有马场,只是没有门路,这价格……”乔冽咧了咧嘴,有些愁容。 “先莫管价格,买来再说,最好能每人配三匹马,再不济一人双马也行。” 低沉的声音下,对面的几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另外想办法打造些禁军甲胄出来。”高大的身形站起,走往一旁的窗旁,寒冷的空气刺激下皮肤紧致了一瞬:“先配备一营出来。” 刘敏在后想了想:“山寨铁匠手艺差些,恐造出来的不尽人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吕布转过头:“提高赏金,谁打造的好给谁。” 邓飞听到此脸一抽,这又是买马,又是造甲胄还要赏赐,这得多少钱财?这账册中入账还没做好就要出,到时可别弄成了糊涂账。 耳边却听着另外两人已经应下,也只好愁眉苦脸的点头附和。 “下去准备吧,早日整备好也好早日扩张一番。”宽大的手掌微微撑开窗扇,后方三人当即拱手而去,吕布朝外看眼山中景色口中声音微不可闻:“如今尚不是时候,还须忍……” 寒风吹起,桌案上的书籍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极速的翻页过毕,停在《帝纪第一·宣帝》的书页上。 …… 杨志再次睁眼之时,日头已经走过了树梢,捏了捏隐隐刺痛的额头,翻身坐起,却看到杨林已是坐在那就着凉水慢慢咀嚼着干粮。 “制使醒了,小人这里还有一份干粮,一起吃了吧。” “总要你看顾于洒家,等……多谢!” 杨志想说什么,最后也只吞了回去,道了谢,走过来坐了,那边杨林已是吃完,走到一旁桌上指着一包袱:“小人趁制使睡着在这里翻找一番,倒是找到些财货,应是他等积攒的恶财,约莫有三百两,你我二人不妨分了它,也好过在此放着被歹人拣去。” 说着将包袱打开,里面零零碎碎银子、铜钱、金钗、玉佩等物件儿随着包裹掀开纷纷滚动铺满一桌。 “兄弟自己收着就行,洒家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如何能与你分这些。” “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制使这话太见外了。” “不成,不成,洒家又不是江湖人,如此拿着心也不安。” “制使可是看不起小人?” “哪有的事,洒家不是那意思。” 二人说着话,杨林手上也没闲着,左挑右捡就分出两份儿,杨志只是不许,架不住杨林热情,只得收了,只是他也没全拿,从自己那份儿又分出一部分给了杨林,说什么都不能再多。 当下杨林拿了二百有余,杨志则拿了百两收好。 二人吃饱喝足,将油与干草铺满店中,点起火把,将这害人酒店给付之一炬,拱手告别再次踏上行程。只他二人中,杨林是有目的的行走,不多时就没了影子。 这杨志待那救命恩人走没了影,又垮下一张脸,却是不知该去哪,心中犹疑半晌,怕再遇着黑店,先换了半身甲在身算是安慰,又拿范阳笠带了,一打马竟是朝着杨林反方向而行,也是他运气好,不多时就见着一条不知通往哪里得道路。 杨志此时也没个目的,只心道能找着道就好,最少今日能去城中好生歇息一下。 也不知是否找到道路用尽了这青面兽的全部运气,方行不过十里,就见一生的生得赤须黑脸的凶恶大汉倒提一根金顶狼牙棒,打马朝着这边奔逃,见了杨志竟是大喝一声:“好个狗官,竟是跑到前面拦俺去路,真当俺邝金龙怕你不成。” 却是这邝金龙在家乡和人置气打死人,恰巧被一路过得将官看见一路追杀至此,此时杨志头戴范阳笠,身上穿着甲胄,马上横着长枪,装扮与那将官竟是有几分相似,是以一见面那杀人犯以为杨志乃是特意绕道过来堵截,全不知那将官见他一心奔逃觉得麻烦,早已回转。 杨志闻言一惊,还未说话,就见这自称邝金龙的汉子口中怪喝连连手舞狼牙棒而来。杨志如何能惯着他,当下取下自家浑铁点钢枪迎了上去,待离得近了,对面那汉轮开金顶狼牙棒,拦腰便打。 杨志挺枪接战,也是昨日受了那过量蒙汗药的苦,他这身上仍是有些不爽利,一杆枪舞的有几分孱弱,竟是被那邝金龙压着一顿爆锤,震的双臂酸麻,气的这青面兽钢牙差点没咬碎了,两人斗了十五六合,杨志觉得脑袋有些疼痛,心知自己这尚未恢复,当下猛攻两枪逼住邝金龙,左手趁机一扯马缰回身就跑。 邝金龙却是大怒,提起马就去追杨志,口中大叫:“狗官休跑,看俺一棒打碎你的脑袋。” 杨志心中大怒,却是暗自降下马速,右手阴抓把持枪,枪头却是向后,待身后马蹄声近前,大喝一声,陡然间扭腰回头,右手锁定咽喉位置,左手只猛地一推,那浑铁点钢枪一抖如闪电般刺出,邝金龙哪来得及闪避,喉间早中一枪,手猛的一扬,翻身掉落马下,那狼牙棒在空中飞了一瞬,砰的砸在杨志肩上。 “啊呀——” 杨志大叫一声,肩膀一阵钻心的疼,单手勒停战马,回转过来,见这赤须大汉已是双眼圆睁望着天空,咽喉间一硕大的洞正往外流着血,显然已是不活。 “呸!哪里来的贼厮,竟找洒家的麻烦。” 杨志肩上疼痛,心下亦是不爽,把这邝金龙的马牵了,把人拖一旁本待埋了却是肩膀无力,踹了死尸一脚将人踢开道旁,随后一人双马朝着远方而去。 比及见到城池,望着龚县二字,一问人才知自己竟是跑到了兖州,当下牵马进了城,先找郎中治了肩伤,万幸倒是没伤了骨头,又找了牙子把邝金龙那马卖了得了笔钱财,杨志这才找客栈歇了。 一连三五日,杨志将养好了身子之余,只肩膀疼痛难忍,坐那里思前想后一番,终是觉得自家没能去投奔的人,瞥眼看了看装着钱财得包裹,拿手抚摸一番,心下叹口气:果然,使钱托关系才是唯一出路。 当下也只得重新振奋精神,想了半天,杨志最终退房除了城,抽了马匹一鞭,冲着北方而去,在此之前,先让战败得事情随时间冷却一下,至于横穿郓州回去…… 杨志决定绕开梁山走,北边路途平坦,正可纵马一番,以解心中烦闷。 …… 兖州,狼嚎山下。 “倒是未想到杨兄弟乃是梁山的朋友。”田霸一手拉着杨林,脸上多有歉意:“之前在广济军见过吕寨主与你那朋友,相处的不错,适才失礼处还请谅解。” 杨林一身灰土,却是方才被这大汉拦路打劫,幸亏说出自己是梁山好汉才幸免遇难,只他也不以为意,捏了下手腕,哈哈一笑:“些许误会罢了,值得什么,倒是田兄弟好本事怎地不去梁山聚义?” 田霸苦笑一下,含含糊糊道:“俺倒是想去,只家师心高气傲说要人请,是以……” 杨林也是机灵,眼珠一转道:“如此待小弟上山说与友人知,想来梁山正在发展中,当是希望英雄如贵师徒般上山共同聚义的。” 田霸闻言大喜拱手道:“若是恁地当真是帮了在下大忙。” 杨林连忙还礼,当下田霸也不留他在此,只是奉上金银一份儿已做赔罪,杨林则是心急去梁山,当下双方约好推荐之事,拱手告别。 恭喜冷艳山团聚~ (本章完) 155.第151章 福人上山 第151章 福人上山 冬日暖阳,有野鸭游过芦苇荡猛的将头伸水中,抬起时,一尾鲜鱼在空气中甩着尾巴,飞出水点无数,落于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随后鸭头一伸一缩将鱼吞入肚中。 “快点——一群惫懒蠢货,十余日了仍是这般磨蹭,今日若是仍完不成操练,每人抽二十鞭给你们长长记性!快——” 怒吼声在空气中震颤,惊的那野鸭摇头摆臀连忙蹿走,却是梁山日常操练,这新降之人正被梁山老兵整训,只是一群降兵已是懒散惯了,少有能坚持完成操练之人。 “某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松散的士卒。” 梁山高处,身披大氅的身影揉了揉额头,本意图收纳降兵随即兼并四方绿林的想法被现实打击的无情消散,这伙降兵能用者不过百一,若想派上用场起码也要经过几月操练时间。 “此乃天意让哥哥休息休息。”乔冽穿着道袍,外面罩着带有八卦图案的裘衣,此时揣着手看着山下挥舞着藤条的老兵笑道:“待来年,哥哥就又多了一千余可用之兵,届时扫取四方当如探囊取物般。” “某只是……罢了。”吕布心中焦躁,本想言说一二,陡然又醒悟住了口。 “小弟等也是心焦,只这伙人却是不中用,等待些时日也是无奈。”另一边刘敏一身书生打扮却也穿的厚实,腰间挂着玉佩,手中仍是拿着折扇,只因天冷下来,扇子也不打开,就那么拢在一起轻敲着掌心。 吕布心中微微一暖,心知这是被人看出心思安慰自己,转头一叹道:“是某心急了。” “哥哥不必自责。”这两人也都是人精,见此纷纷摇手:“此事任谁都会急躁。” 正说着,就听后方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却是卞祥偕同縻貹、牛皋二人快步走来。 “哥哥,俺们已将这郓州降兵家眷取来了。”高大的汉子身上满是热气,头顶白色烟气在这冬日里看的甚是清晰,显然一路上山走的甚急。 “哦?”吕布露出笑容:“可都安排好了?” “都在周围起了房屋,也与他等说了斗税之事,大部分人都是自愿的,只有少部分心存疑虑。”卞祥也是满脸喜气,有人交税这山寨就不是无根的浮萍,只要官府不来寻衅,这周边之人活的甚至能比之前松快不少。 乔冽闻言笑道:“亩地取一斗粮,百姓不愿才是稀奇之事,若是贫道乃是面朝黄土之人,也是愿意在此落户的。” 吕布也自舒口气,虽然人稀户少,却总归是个开始,只是皱眉看向卞祥:“那心存疑虑者为何?可是不情愿?” “俺们又不收苛捐杂税,这伙人如何会不愿?”卞祥苦笑一声:“还不是怕我等被官府给剿了,又过回之前食不果腹、任人欺凌之日。” 一旁乔冽、刘敏听闻也是苦笑无语,吕布却是狞笑一声:“若宋军都如郓、济两州者,纵有十万之众也是徒劳。” “只那般我等也是元气大伤。”牛皋挠头说了一句。 吕布意味深长的看了牛皋一眼,挥了挥手道:“那你等当要助某行那积粮囤民之事。” “愿助哥哥。” 几人都非蠢笨之徒,自是知道吕布未尽之意,一个两个眼中都是有着异样光彩。 “走吧。”吕布也不欲在此时多言,一摆大氅,转身朝着后方走去:“去看看邓飞那里如何了。” “遮莫正焦头烂额吧。”刘敏轻笑一声:“昨日邓飞兄弟还来找我请求帮忙,多半是缴获太多,新降之人也多,这账目一时搞不清楚了。” 吕布摇摇头:“看来有些强人所难了。” 转头看向縻貹、牛皋二人,这俩黑汉子正笑的跟朵似的,见了吕布的目光齐齐打了个激灵,脸上笑容一敛:“哥哥,我二人想起之前答应萧海里兄弟帮忙训练马军,这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待吕布说话,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吕布愕然看着他二人背影:“某又没说要他二人相帮邓飞,跑这般快作甚。” 卞祥则是没等吕布转过目光,一拱手道:“俺应了杜壆兄弟的请,说好回来找他切磋,先告退了。” 转身大步离去。 吕布倒是气乐了,摇摇头看着乔冽二人:“你二人可有事?” “贫道这里无事。” “小弟陪着哥哥吧,昨日应了邓飞哥哥之请了。” “某还当所有人今日都忙碌呢。” “哥哥说笑了。” 三个人聊着往后方山寨而去,阴云不知何时遮住了阳光,带有暖意的白日陡然冷了下来,不多时,下起了雨。 …… 阴云翻滚之际,杨林刚刚出了树林,抬头看看厚重的雨云皱了下眉头,眺望一番,见着前方有一挑着酒字的幌子,连忙小跑起来,赶在雨落之前进了店里。 “哟,客人,恁来了,可要吃些什么?” 酒保见了连忙走过来,笑着拿起抹布擦着桌子,连忙请他坐了。 杨林打量这酒店一番,甚是干净,柜台处正有一带着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身材长大的掌柜正在那写着什么。 “先来二角烧酒,可有什么肉食?”杨林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了,将包袱解下来放到地上,又将朴刀倚在桌旁。 “有。”酒保将抹布搭在肩头,弯腰对着杨林笑道:“有刚买来的羊腿,新鲜着呢。” “可会炙烤?” “自是会的,客人要多少?” 杨林见说方才点头:“将羊腿整只烤了拿上来,再来些面饼,要快。” “好嘞,恁稍等。” 酒保应了一声下去打面炙烤羊腿,杨林一人坐着也是无聊,只看着那掌柜暗自寻思,直到那酒保将一应东西准备齐全端了上来,杨林方才出声道:“掌柜的,若有闲暇不妨一同吃上一杯。” 那掌柜的抬起头来,露出有着三叉黄须的脸庞,正是梁山新晋头领朱贵:“客人说笑了,小人如何能与恁同坐吃酒,恁吃着,若是不够小店再添。” 杨林却是摇摇头,先自吃喝了几口,略解饥饿:“小弟锦豹子杨林,此番前来乃是寻友人火眼狻猊邓飞的,未知他可在山上?” 那边朱贵手中的笔已是停住,转眼看去,见杨林手持酒杯冲他敬了一下,方才放下笔过来:“客人说笑了,小店乃是正经买卖,如何知道山大王的事。” 杨林一拍手:“兄弟莫要说笑,梁山击败两路官军,此时已是无人不知,你这店又开在梁山左近,若没关系岂不是早就没了?” 朱贵笑道:“就不能是山上大王们心善不毁我这小本买卖?” 杨林滋溜一口酒:“当然也能,只恁若是普通生意人早就自己跑了,如何还敢在此闲待?” 朱贵大笑,拱手道:“兄弟看的清,待我取了分例酒咱们喝上一杯再送恁上山。” 杨林不好意思一笑:“且不急,一路疾走,腹中饥饿的紧,让小弟先宽慰下肚子再上山不迟。” “却是我的不是。”朱贵笑了,又看看外面雨水连成一片:“也该等着雨停再说。” 当下二人一边闲聊着,等杨林吃的差不多了,外面那雨竟是也停了,朱贵取了分例酒,二人喝罢,朱贵随即打开窗,就水亭上朝着水泊放了一枝响箭。 对港芦苇深处,早有小喽罗撑过船来,杨林同朱贵告别,坐着船晃晃悠悠的朝梁山而去,不一时就到了金沙滩处,杨林连忙上岸。 自有人领着他上山,杨林一路见着关卡雄伟壮丽,寨兵一个个精神饱满,也有震天操练声响彻山野,不由心下赞叹:果不愧是击败宋军的大寨,看着就不凡。 待人被领导接待之处,杨林在里等了没多会儿功夫,就听一阵奔跑之声,随即大门打开,邓飞那火红的双眸望过来:“哎呀,杨兄真的是你!” 杨林赶忙站起,拱手道:“邓兄好久不见。” 邓飞三步并做两步过来一把拉着他手道:“经年未见,你这几段时日过得可好?” 杨林苦笑一下:“也算不得不好,就是在江湖中打踅罢了。” “倒是苦了兄弟你了,若不是俺一时气上头,犯了事,俺们当能一起在江湖中再闯荡一番。” 两人正在闲话,后方光线一暗,杨林抬头看去,见是一身材高大的壮汉,头发用紫金冠束定,披着大氅站在那里,气度看起来甚是不凡。 邓飞感到杨林视线,急忙回头看去,见是吕布在那,连忙拉着杨林过来:“哥哥,此是俺至交好友,锦豹子杨林,为人最是重义气,也爱结交英雄好汉,朋友遍布五湖四海。” 有对着杨林道:“这就是俺们梁山之首……” 杨林一点头把话接过来,下拜道:“吕布寨主的名声在江湖多有耳闻,都言乃是山东、河北一等一的好汉,小弟平生最是仰慕英雄,未知是否有那荣幸追随寨主身旁,亲见寨主雄姿。” 吕布连忙搀扶一把杨林:“兄弟乃是邓飞的好友,就如同某的好友一般无二,入伙之事某自是答应。” 杨林当下大喜:“小弟拜见哥哥,愿为山寨水里来火里去。” “恭喜哥哥又得一贤才。” 后方乔冽、刘敏二人出声恭贺,杨林这才发觉还有二人在此,适才视线都被吕布所吸引,倒是没发觉,连忙拱手致歉。 这二人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同杨林相互介绍一番,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哥哥,小弟来前经过兖州狼嚎山,彼处亦有好汉占山而居,心羡山寨想要投靠。” “哦?”众人眼神一亮,吕布嘴角勾起道:“是何人占着彼处?” “说是哥哥在广济军的旧识,姓田名霸,碍于师命不能前来,望大寨能亲去邀请一趟。” “是他?”吕布恍然,一拍杨林道:“当真是个好消息,只今日先给贤弟接风,他日一同去找就是。” 杨林如何不应,吕布当下唤来人,吩咐后厨做宴席迎这锦豹子入伙,又命人通知各个统领,当下只见人影奔跑如飞,刚刚安静没几天的梁山,又热闹了起来。 …… 不同之人,命不相同。 阴云密布之时,杨志正在旷野上打马飞奔,满心以为能找到一处避雨之所,却不料直到这雨点落了下来仍是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只好一路顶着这冬雨前行。 也不知他这运气与常人是否不同,比及能见着树林了,头顶的风雨竟是渐渐地小了下来,等他一路打马靠近密林,那风雨竟是停了。 杨志无奈只得催马沿着道路而行,竟是在不久后见到“高唐”两个大字。 急急忙忙的进了城,找了处干净的客栈,急急忙忙的赶了进去。 “客人,打尖儿还是住店?”早有店小二迎了上来,一边弯腰笑着,一面把杨志往里面让。 “住店,来间上房。”这青面兽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浑身湿冷的感觉让他觉得不妙:“烧些热汤,洒家一会儿要沐浴一番,在弄些热姜汤盛来,伺候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好勒。”店小二答应一声,连忙带着杨志去了房间。 杨志一路跟着,见房间干净整洁,被褥浆洗的干净,先自有了几分好感,还未说话,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暗道糟糕,连忙让店小二出去准备洗澡之物。 比及店小二端了热汤来,杨志已是脱了湿衣裳,擦干了身子,裹着被在那里打瑟瑟发抖,待浴桶注入泡澡的热水,这青面兽忙不迭的跳了进去,热乎乎的水包裹着他那湿寒的身体,竟是有了几分滚烫的感觉。 “客人,恁的姜汤。” 店小二见杨志这样子,也是忧心他病倒,出外去后厨让厨子弄了热姜汤端来,杨志连忙接过来一口喝了,匆匆用了些饭食,就找厚实的被子盖在身上希冀着第二日能好些。 只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千防万防,杨志第二日起来头重脚轻的浑身发热,一切症状都在诉说着他是受了风寒。 当下强撑着病体,出门找了店小二托他去寻了个郎中来,待开了药方,又是费一笔银钱请小二去抓药、煎药,照顾自己。 比及杨志能下地行走,竟然已是数日之后,好在此前杨林心善分了银两首饰给他,这才靠着使钱活了下来,直到身体完全将养好,竟然已是过了月余。 …… 远处的河北,柳元与傅祥交付了银钱,一行五十余人带着百五十匹马朝回赶去。 (本章完) 156.第152章 有手能屠龙 第152章 有手能屠龙 政和二年亦是天庆二年元月,寒冷的空气骤降,水面似乎一夜间变得凝固,有胆大的喝了烧酒活动开了站将上去,却发现冰层厚实坚硬,跺脚下去竟是如踩砖石。往日全靠舟船撑过的水道,此时驾车驭马而过,竟是毫无困难。 如此寒冬之际,天公亦不作美,鹅毛般的大雪飘了三日,将斑斓的世界生生抹成一片雪白。从高空往下看去,竟是没有半点嘈杂的颜色。 这般严寒的天气,有十数骑从平日的河道上奔行而过,马蹄踏起的雪飘飞在冰寒的空气之中,风一带,形成半条雪龙张牙舞爪的跟着奔马而行。 梁山上,数道人影正站在高处眺望着下方远去的身影拢了拢外衣的领口。 “不知几位兄弟此去是否顺利。”吕布呼出一口白气,穿着黑色大氅的身形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担忧。 “哥哥不必担心。”刘敏裹着厚实的衣服,手上捧着个暖炉,兀自觉得有些寒冷:“邓飞、杨林兄弟都是老江湖了,如何与江湖人打交道最是熟稔,小七兄弟和潘忠兄弟他等也是认识,加上马灵兄弟乃是哥哥的弟子,如此阵容去请人已是诚意十足。” “刘敏兄弟说的是。”乔冽口中喷着白气,身上八卦图案的裘衣显得整个人臃肿了许多:“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哥哥一人亲力亲为,也是该让下面兄弟分担下。” 吕布沉默一会儿,点点头:“是某有些急躁,当是让弟兄们多做些事情了。” 转头看了看满是晶莹的山上,哈出一口热气,踩着厚实的积雪往回走去:“今年相比去年也未暖和多许多,济州军的家眷可都接来了?” “哥哥放心,都已接来。”嘎吱的行走声中,刘敏看着穿着大氅的身影走过眼前:“已经将他等和郓州的家眷打散混居,只是这官军家眷到底人多些,无法完全分开。” “先如此安排着,等得了实惠自会心向我等。”吕布也不在意,长大的身影在地上拉伸的瘦长。 “哥哥说的是。”乔冽跟在吕布侧后方,用手挡了下积雪的反光:“只是如此年月也是不利,穷苦人家过冬本就辛苦,这般天气恐要夺走不少人命。” “嗯?”吕布回了下头,寻思一阵:“山寨可有过冬的物资给那些家眷与佃户?” 都说富人过年,穷人过关,此时这般天气一点不假,那些投入梁山的百姓本就缺衣少食,夏日炎热还好说,大不了少穿两件,梁山又靠水泊,实在热的发慌还可在水中避暑一时,然而严冬之季却是无处可躲,若无人照佛,就这般天气冻死者当不在少数。 “小弟日前同邓飞哥哥商量过,已经分发下去一批柴火米面。”刘敏想了想,将暖炉抱在怀里:“只如今看来恐是不够,这般严寒天气,到了晚上恐会要人命。” 吕布点点头,低沉的声音传来:“多准备些御寒衣物吧,毕竟是第一批投靠的百姓,若是死的多了,对山寨也是不利。” “小弟省的。”刘敏答应一下,抬手暖了暖冰冷的脸颊:“已是命人去准备了,遮莫这两日间就能分发第二批应用之物。” “恁地好。”前方的身影挥了下手:“我等本就比不得朝廷有优势,若是细节处再不顾及好,将来如何成事?” 后方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笑容。 乔冽踩着松软的积雪,咧嘴一笑:“若是今冬这帮人能安然挺过,开春放出风声去,相投的佃户定会增多,届时收税也好,拉来吃军粮也罢,我等都能宽松一些。” “某亦如此希望。”吕布嘴角微微一勾:“只如今我等当先将周围郡县征服再说,可已选定目标?” “哥哥放心,贫道已将周围势力整理成册,届时哥哥一观就知。” “让杜壆、萧海里做好准备,待气温稍暖,我等即可出兵。” 后方两人躬身领命,寒风吹来,大氅飞起,猎猎作响,三人慢慢踱步进入书房中,唤来喽啰点燃火盆,又上了驱寒的热汤。 “寨中之事近日已是理顺的多。”吕布正了正身子,目光望向道人:“周边州县可有动静?” 刘敏闻言也饶有兴趣的看向乔冽,那道人拿起手炉放怀里抱着,口中道:“倒是有些变动。” 吕布一挑眉:“哦?说来听听。” 乔冽寻思一下,一只手摩擦着手炉:“听闻那郓城县来了个新知县,叫时文彬的,本想到任之后烧上一把火清静下地方,却因没了士卒放弃了这想法。” “他那军士要不在山上吃军粮,要不就是做苦力。”刘敏闻言乐了,看向吕布道:“听闻哥哥当初还说要半年后放还那批不肯降的?” 吕布一点头:“不错,彼时兵少,拿言语哄住他等罢了,入了山,岂是他等想走就走的。” “现下他等想走也来不及了。”乔冽接上话,嘴角咧出弧度:“贫道已命人将其家眷尽数接了过来,就算放他等回去也没人敢用。” 顿了下,拿起热汤喝了一口,熨帖的发出声叹息:“另有郓州来了个新任兵马都监,叫什么……董平,据说是个妙人儿,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更善使双枪,在郓州已成风云人物。” “呵……希望他那双枪比的上他那些奇技淫巧。”吕布鼻子里哼出一声,又目光奇怪的望向乔冽:“宋廷对我等没甚应对?” 乔冽想了想,摇摇头:“贫道并无收到此类消息。” “哥哥无须担心。”刘敏此时已是暖和过来,缩起的身子舒展开:“据小弟所知,朝廷这帮官员历来都是报喜不报忧,除非我等闹得太大压不住,否则在那官家面前都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态。” “两路军兵尽没也算小事?”吕布皱起眉头。 乔冽也叹口气:“我等既没侵占州府,又未划地为王,遮莫这京东一地的官儿还在替我等遮掩,粉饰太平。” “却是某高估他等了。”吕布朝后坐了下,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刘敏也道:“大宋一直视厮杀汉如无物,狄武襄那等英雄都能逼死,何况一群他等眼中随时可消耗的普通士卒,遮莫有对策也是招安了事。” “招安?哼——”鼻子里哼出一声:“罢了,这宋廷既然如此,我等正可放开拳脚。” “哥哥说的是。” 谈话仍在继续,不久之后,道人与书生出了房门,各自传下命令。 …… 苍云悠悠,白雪皑皑,天空阔野白茫茫地连成无垠一片。 泾原县内,往日叫喊出摊的商贩近日也少了些许,白雪覆盖的道路被百姓自发撒上一层灰土,看起来白一块黑一块甚是丑陋,待人往上一走,漆黑的鞋印踏过白色的雪地,留下一个个狼藉的脚印,慢慢连城一片,让人更是生出“脏”这种感觉。 石头巷的道路却要好上许多,此处乃是泾源县的边角之处,虽然住的并不都是穷苦人家,然来往的行人到底要少许多,还能看的出道路的形状。 也就不到午时的当口,一穿着臃肿的汉子急急忙忙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走到一户人家“啪、啪啪”的拍的门山响。 “来了,再敲门就倒了。” 大门一开,露出一瘦脸青年,身高约莫七尺有余,身材匀称,见了来人惊奇道:“原是冯升兄弟,怎地如此焦急。” 冯升一把抓住那青年的手:“二郎你在正好,伯父被人打伤了,快随我前去。” 那青年一愣,还没等他二人走,就听里面一声暴喝:“你说甚?我爹伤着了?” 冯升急忙冲后面看去,就见后方走来一大汉,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长相同青年有六七分相像,却是更具威严感:“大郎也在,恁地好,何时归来的?” 这大汉同那青年乃是兄弟,哥哥名唤孙安,双臂有千斤之力,学的一身好武艺,颇知韬略,江湖贺号“屠龙手”。弟弟叫做孙琪,武艺比起哥哥着实差些,日常在家中居住,未曾走过江湖。 冯升则是有着几分勇力,曾向孙家借钱开了个车行,手下管着十来号人,买卖做的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比一般人过得好很多。 “昨夜归来。”孙安上前两步在旁看着冯升道:“你刚说我父如何了?” 冯升焦急道:“吃人打了,有性命危险。” “带路。” 孙安脸色大变,连忙催着冯升头前走,这汉子也没二话当下领着兄弟俩前往县北,那里乃是药铺医馆一条街,不多时到了处医馆上面挂着“山石赵家,筋骨皮肉金疮药”,前面的医馆伙计见着冯升过来,也没二话,连忙领着三人到了后面。 三个汉子不敢怠慢,跟着走去,待进了后院,还未等开门,就见一郎中摇着头叹息的开门出来。 “这……”孙家哥俩对视一眼,心里皆有不详预感。 果不其然,冯升上前一步:“赵郎中,这……孙老太公。” 那赵郎中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摇摇头:“生死有命,各位节哀。” “爹!” 孙安、孙琪大叫一声,连忙抢进房间,冯升叹口气没跟进去,那赵郎中拱拱手先自走了。冯升待屋内哭声稍歇进去屋内,好生安慰了孙家哥俩,帮着二人一起买了棺材,将老太公敛了,又忙前忙后的帮着准备白事,买了琉璃灯、钱垛、金银锭、采缯等物,待得诸事已毕,已是夜半时分。 月光被阴云遮住,漆黑的夜空下,孙家堂前停着灵柩,两根儿臂粗的白蜡烛燃起凄然的火光,摇曳不定的烛火照的对坐的三人脸上阴晴不定。 孙家兄弟准备了些熟食,又将烧、黄二酒烫了,就灵床子前,点起灯烛,铺设酒肴,到得锣打二更,请了一直在家中帮衬的冯升一齐坐了。 “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孙安阴沉着脸,早先只顾得悲伤布置后事,尚没来得及询问,此时得空才能坐下问询一句。 冯升也是苦笑一声:“具体情况我也未见,只听人说,日间老爷子同俞奎有些龌龊,听闻是姓俞的逼迫一可怜女子,老爷子看不过眼帮着出头,被他指使人打了一顿。” “俞奎?”孙安歪了下脑袋,抬手捏住酒碗:“谁?” “大郎久不在家自是不知,乃是本州团练使俞番的侄子。”冯升抬头看着一口将烧酒咽下肚的孙安:“此人仗着他叔叔的势力行那龌龊之事,只是这人也聪明,比俞番官大的从不招惹,有钱有势的不惹,只对那些穷苦女子和唱曲儿的怜人下手,是以一直虽有人看不过眼去,却也没真个去管他。” “那他就敢招惹我家!”孙安赤红着眼,手中不觉使劲,“咔嚓”一声酒碗被捏碎一块。 冯升、孙琪二人看的眼角直跳,孙琪不敢吭声,冯升却是挠挠头:“大郎名声在江湖上自是奢遮,只几个人知道太公与恁的关系?” 孙安听了一阵气闷,直接拿起酒坛朝着口里倒,银练似的酒水顺着下巴流下,洒满衣襟,浸湿下裳,半晌将酒坛狠狠往桌上一放,“嘭”声巨响,震的菜碟蹦起寸许高:“此仇不报,老子也不用叫屠龙手了。” 白烛上的火光晃了两晃,爆开火。 …… 夜色远去,河北山东交界之处林野间,几道身影正在山麓的林中盯着下方休息的马队,默默点了一番火把与行走的身影,半晌挥了挥手,有人弓着身子快速的从林间消失,下了山后骑上马匹朝着远方而去,数里之外,一群穿着脏兮兮的皮袄,持刀拿枪的汉子正看着他过来。 “哥哥,那群肥羊睡了,只有十来人在巡视。” “入娘的,终于等到睡着了,带着百余匹马还想从河北离开?真是痴心妄想。”说话的大汉身材瘦高,身上的皮袄已经破了两个洞,拿起一把三尖两刃刀上了马:“小的们,让咱们给这些肥羊上一课,夜间胡乱宿营是要掉脑袋的!” “哦!” 低低的吼声中,数百大汉上了马,点起火把,朝着远处而去。 (本章完) 157.第153章 抢马 第153章 抢马 夜晚寒气重,傅祥却是个有主意的,提前清出空地,多点篝火,待要休息时,将那篝火之地清出来,再行建造营帐,那地皮多被烘烤的干燥,且有余温在,放上暖炉,裹着厚实些的衣物不至于太冷。 此时他与柳元两人都在同一营帐里,早早将雪水烧成热汤烫了脚,两人兀自有些睡不着,此一趟出来,市马并不十分顺利,许是来的时机不对,整体的价格要比平常多了一两成,不过这次携带的钱财倒是够,只是回去时却因河道冻结无法行船,这速度拖慢了不少。 “别待我俩回去时,这河水又化了,你我可就真傻眼了。”柳元枕着双手。少见的开起了玩笑。 傅祥哈哈一笑:“那可要找乔冽兄弟那牛鼻子给俺们读读经去去晦气。” “可别。”柳元伸出条胳膊猛摇:“听着那声音就想睡去,这要是被念上一气儿非晕过去不可。” “这要是被乔冽兄弟知道了,非拉着你念个三天三夜。” “老子宁愿和人打上三天三夜。” 两个汉子各自说笑着,这段时间都在山上,没事练练武、喝喝酒,又没甚利益冲突,关系早已今非昔比。 “等……什么声音!” “嗯?好像是……” 正说着,两人突然一齐住了口,纷纷竖起耳朵,傅祥甚至趴下身子侧耳倾听,没几息时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马蹄声(有马)!” “这般夜晚,当不是甚好路数。” 柳元翻身坐起,绰起虎牙刀,傅祥也是反应迅速,拿了二股虎叉在手,又将两把飞叉别在身后,跟着柳元挑开帐帘走出去。 “警戒!都起来!” 高喊声中,有人敲响铜锣,金鸣之声将一众人惊醒,纷纷出的帐来,而此时沉闷的蹄声已是临近,那火把下的马匪狰狞可见。 “抄家伙,上马!” 柳元大喊声中,已是和傅祥找了马匹骑了,一众刚刚出营帐的寨兵有那厮杀经验丰富的,不消吩咐就已奔向战马所在,有那新降之人则是愣了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乱哄哄一阵方才反应过来去取马匹,却已是迟了,那边战马已是疾驰而来。 “相好的!将马留下!” 奔驰来的大汉闯入进来,手中三尖两刃刀奔着反应不及的寨兵脑袋就是一扫,惨叫声中,人头被扫飞砸在营帐上,一串不规则的血污斑斑点点喷溅在那帐布尚。 “狗贼好胆!” 柳元见了大怒,催马上前,手臂挥舞间,虎牙刀从黑暗中斩了过去,那大汉也不惧,双手一横,“哐”的一声,刀锋砍到铁杆上,火星溅起,一瞬间照亮了两人的眸子,那汉双手一错,三尖两刃刀划过一道弧线奔着柳元脑袋砍去。 “来的好!”柳元大叫一声,虎牙刀对斩而上。 当—— 两把刀对撞、相持,金属摩擦的声音中,无数火撒落兵刃中央,露出两张咬牙切齿的面庞。 “柳兄!我来助你!”傅祥高喊一声,二股虎叉一挺就冲着两人而来。 “还是咱俩亲热亲热吧!” 对面,一身材胖大,肚腩突出的汉子打马而来,手中三股亮银叉在一旁火把照耀下闪闪发光。 噹—— 两把叉交击,溅起火星时,二人的脸上都有惊色,随后一同吼出声,啊啊啊的叫喊中,两把叉砰砰乓乓的交击数次,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跟我杀——” 袭来的这伙汉子人多马快,两名手持长枪的汉子带着数百人直直撞入营中,长枪挥舞,点、刺、扫、扎,战马嘶鸣,不断有人影倒下,竟是被他二人杀死数名悍勇的梁山马军,直接冲杀而过。 “啊啊啊——” 柳元见此愤恨如狂,双眼瞪得血红,两臂肌肉鼓起,虎牙刀凶猛狠戾的劈砍下去,对方那汉子见他势若疯虎,用命在拼,一时间气势被压住,战马连连后退间,柳元一勒缰绳回转马匹冲着傅祥而去。 “士荣小心!”拿三尖两刃刀的汉子见此连忙促马上去,却一时间鞭长莫及,只得大声提醒。 那边胖大的身影闻言一惊,耳中听得身后马蹄声,想也不想,拼着胳膊受上傅祥一叉,自己先自从马上跌落下来,就觉耳畔一阵恶风呼啸而过,虎牙刀带着寒光从他上方一闪而过。 “走!” 柳元大喊一声,傅祥一勒马缰连忙跟着柳元朝后而去。 “士荣!” 后方大汉见那胖子跌下马不由目眦欲裂,方要大骂,就见圆滚滚的身子从地上站起,不由又把话咽了回去,交错而过时,狠狠盯了胖子一眼,搞的那肥胖汉子一脸莫名其妙。 “退走——” 前方柳元发出喊声,梁山马军开始往外逃走的同时,他自己一挺手中虎牙刀,带着傅祥直直冲着正在追杀梁山寨兵的人撞过去。 马的冲力,带动马上人的臂力,虎牙刀砍过人身的瞬间,“噗”的一声爆出一团鲜血,没了皮肉阻碍的粘稠液体呈圆形喷洒了一地,随后砍成两截的尸体分左右落下马来。 “走走走——” 柳元马不停歇,一刀将正追杀梁山马军的持枪汉子逼退,傅祥趁机一飞叉从后投出,“噗嗤”声响中,那叉将马头戳了个对穿,那汉子当即跌落马下,跌落下马,索性马速不快,只是伤了半边胳膊腿脚。 “玉麟!” “哥哥我没事!” 后方那汉子听到无事方出一口气,却不妨傅祥看他马跑的已近,抽出第二把飞叉,一叉叉在他马腿上,马匹惨鸣一声,屈腿就倒。这人反应也快,当即从马上飞身跳下,索性地上雪厚,这人也没伤着,在地上滚了两滚站起身来,看身旁有无主的马,连忙绰起三尖两刃刀翻身上去。 柳元听声回头看着连道可惜,口中高声喊叫:“是好汉的留个名号,他日我梁山必有所报!” 那人听了双眼圆瞪,伸手一指,高声回道:“老子铁蜻蜓钮文忠,来来来,老子在威胜军石梯山等着你们!” “好!” 柳元回了个字,带着怒意的声音在夜空中久久回荡,蹄声远去,只余约莫不到十人的队伍不多时消失在钮文忠视线中。 “哥哥。”身矮体壮的汉子策马过来:“我等透了底不要紧?” 钮文忠啐出一口痰:“几个撮鸟怕他们做甚。” 耳中听得还有兵器撞击声,转头看向后方还有未杀死的人,眼珠一转,招手道:“褚亨你去让他们留几个活口,问问他们什么来路。” “是。” 褚亨点点头,连忙打马朝后而去,钮文忠则是策马走到那胖子身旁:“可还好?” “只是划了一下,没伤着骨头。”那胖子点点头,迟疑一下问道:“于玉麟兄弟怎样?” “什么怎样,老子又没死,问个鸟。”于玉麟拄着枪一瘸一拐的过来,打量一眼胖子:“安胖子,你这厮也伤着了啊。” 安士荣打量他一眼,露出个憨厚的笑容:“俺就伤了条胳膊。” “你这厮……”于玉麟咬牙切齿,却也没法去反驳。 “哥哥,我等接下来要如何做?”安士荣也不理于玉麟,一脸胜利的姿态看向钮文忠。 “先把马给田大哥送去,要是他等没胆来,咱就同田大哥一同过去看看,见识见识京东的废物。”钮文忠狞笑一声,一双三角眼斜乜着京东的方向。 他二人正说着,那边褚亨同另一魁梧大汉拧着一梁山寨兵过来,安士荣一见乐了:“呵,方琼,你竟然受伤了?” “啐——”方琼也是吐了口口水:“谁知道这帮鸟人竟然带有飞斧,黑夜看不甚清,划破点儿皮。” 钮文忠看了眼方琼,见只是胳膊上挨了下,此时已是包扎起来也就没在意,看着那被俘虏的人,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脸:“撮鸟,一会儿我问什么你最好答什么。” 火光下,这伙凶徒的脸上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 东方的天际投过来一缕微光,随即朝阳在云层后面用力的散发着独属于冬日的温暖,柳元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傅祥,又看了眼只剩下七人的马军,不由悲愤交加。 “回山!此事交于哥哥定夺。” 马鞭抽响,蹄声再次响起,单薄、凄凉。 …… 天光远去,时光荏苒,泾源县。 连日来的停灵,引来无数老太公的旧友,挨个上香施礼之后,孙安带着自己的独子孙岳,同弟弟孙琪一齐朝着前来吊唁之人还礼。 没几日时间,灵柩停放时间已到,发丧的队伍在孙家哥俩同下一代的扶灵行进下步入城外。麻木的看着孙老太公入土,机械的回着亲友的安慰与行礼,连日来甚是懊悔没能多在膝前尽孝的孙安,回到家后已是再也按捺不住。 “岳儿先交给你带着。”孙安一声白色麻衣,头上裹着白巾,正将方自五岁的儿子推给孙琪。 “大哥,你这是……”孙旗也是一般打扮,抬头看了看兄长,犹疑一下:“可是一定要去?” 孙安瞪了自家兄弟一眼:“父母之仇安能不报?充耳不闻岂不是枉为人子!” “或是可去衙门出首。”孙琪被瞪的有些害怕,来自兄长的威严让他不自觉的低下脑袋。 “若是有用,那入娘的浪荡子如何能在外活蹦乱跳的。”孙安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在家中待着,待我了解后会去爹那里一趟,然后离开。” 孙琪有些忧愁:“可如此我兄弟何时才能相见?” 孙安已是有些不耐,迈步朝房间走去:“待我寻到栖身之所,自会遣人回来告知你。” 孙琪看着兄长进入屋内,转头望了眼似是懵懂不知的侄子,叹了口气,心知兄长所说自是有他的道理,只是看着自家亲人去杀人,这滋味儿也是不好受。 正想着,孙安已是推门而出,身上还是那身孝服,手中拎着一黑长的布包,看形状甚是沉重,孙琪知道,那是兄长的两柄镔铁剑。 “大哥万事小心。”孙琪看着孙安从眼前走过,口中道了一声。 孙安脚步不停,口中道:“这泾源县能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莫要担心。” 眼望着那高大的背影出了门,孙琪一叹,拽着侄子的手准备回屋,不妨这小孩来了句:“我爹这是男儿之举,将来我也要如此。” 孙琪转头,瞪大了眼。 …… 孙安上了街上,直奔这县内的楼而去,他这两日已托冯升打探清楚,那俞奎最近迷上一青楼女子,整日间在彼处厮混不着家,白日夜间的宿在那里玩耍,因是他决定直接杀到楼而不去俞家。 吸着寒凉的空气,看着从小看到大的景象,竟是觉得有几分陌生,往日熟识的店铺已是不见,换了新人在此做买卖,不由心中有几分感慨,既是没有了往日熟悉的感觉,那全当此次同过去做个割舍,毕竟老爷子已经不在,也没甚留恋之处了。 拐弯抹角,来到荷楼处,拍了半天门,里面探出大茶壶的脑袋:“敲什么敲,还未到姑娘们起床时辰。” 孙安也不恼,唱个喏:“敢问俞小官人可在此处?” 大茶壶上下打量孙安一番:“你这汉子是谁?找俞小官人有何事?” “在下团练使门下,特奉团练使之命,前来给小官人做教师的。”和颜悦色的说了番话,孙安将黑布包抱在怀中。 大茶壶点点头:“倒是好一条大汉,只可惜俞小官人不在此处。” 孙安一怔:“敢问小官人去了何处?” 大茶壶两手一摊:“我哪知道去,昨日晚间就没宿在这儿,遮莫是回家了?” 孙安愣了一会儿,道了声谢,转身离开荷楼大门处,那大茶壶看他行的远了,方才关了门,一路小跑的朝后奔行,待上了二楼,跑到一房间外,敲响大门,不一时那门呼的一下被人打开,露出一赤着上身,满身疤痕的壮汉,就见那人一伸手将大茶壶提了起来,龇牙咧嘴道:“老子睡的正香,你这鸟人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作甚?” 大茶壶连忙陪着笑:“爷,不是小的要扰您清梦,实是有重要事情。” 那大汉强忍怒气,将大茶壶放下道:“讲!若是没甚要事,老子打死你!” 大茶壶心中有些怒火,却仍是陪着笑脸:“却才有个人自称是俞小官人的教师,小的看着不对将他给打发了。” 那汉子一怔:“教师?他是教师我又是什么?” 看了眼大茶壶,一拍他肩膀道:“做的甚好,遮莫是寻仇的人,那人长得甚样?” 大茶壶还未开口,就听旁边道:“长我这样。” 剑光如雪,一闪而至! 钮文忠,田虎的黑手套^_^ (本章完) 158.第154章 远走 第154章 远走 视线中,寒光自上而下,斜斜从那汉肩颈处一闪而没,大茶壶急忙转眼看去,就见适才门口谎称教师的大汉擎着一对镔铁剑站在一侧。 “客人,恁怎么私自进来了,不是告诉恁小官人不在吗?”大茶壶心中砰砰直跳,一双眼不住的往双剑上瞟,但见一对古剑霜月白,宽面刃长使君休。 也不知这大茶壶是怎生想的,许是见着剑上未有血迹,拿手一指孙安:“还请客人速速离去,莫要惊扰楼里贵客。” 见孙安不言语只是冷笑,口中说着,脚步往旁移动,想给门口的汉子腾出地方,让其解决这手持凶刃的男子,只是方走两步,脸上有突然觉得有液体滑下,拿手擦了下有些粘稠,鼻中嗅到一股铁锈气味。 你还站着作甚,不快把人赶走?! 大茶壶不以为意,转眼怒视门口那汉子,随即觉得哪里不对,那人直直站在那里,双眼圆瞪前方,不经意间,似乎还瞥到什么东西从他肩颈处飞了出来,砸到脸上。 蝇虫? 大茶壶心中有几分腻歪,旋即想到此时乃是冬季,不该有虫子,感受那物往下滑,脸上痒痒的跟适才一样,不由抬手一抹,鼻中铁锈味儿更重,伸手一看满是血迹,不由“啊”的一声惊叫。 旁边那人就像得了什么号令一般,一串血珠从肩颈间渗出,那半拉身子开始倾斜、下滑,突地“嘶”声作响,血线飚射而出的瞬间,顶不住压力的半边身子顺着血液流出处向下滑落,两片身体分左右倒地。 “啊……啊啊啊……啊啊……”大茶壶被浇了满头的鲜血,看着两截死尸不由手脚一软跪倒在地,嗓子像是不知如何发生一般,只是在那叫着。 “闭嘴!”孙安猛冲过来,一把将人提起按在墙上,另只手的剑搁在他喉间,凑近前,眼冒凶光:“那姓俞的撮鸟在哪?” “啊……啊……”那大茶壶也不答话,只是圆睁着眼睛朝后缩着身子。 孙安皱眉,抬手拿剑柄冲着大茶壶脸颊就是一下,那人被打的脑袋一歪,再回过脸来仿佛刚睡醒一样,见着眼前的孙安身子猛地一抖,一股尿骚味儿随即弥漫在空气中。 “我问你,姓俞的在哪?” 凶恶的目光中,大茶壶打了个冷颤,不敢怠慢,伸手朝旁边一指:“那边,最里面那间房就是。” 嘭—— 孙安得了信儿,抬手照着这人脑袋狠狠一下,大茶壶两眼一翻,随即昏死过去,随手将人扔到地上,还未等走,后边屋里传来娇滴滴的声响:“死人,怎地这长时间还不进来?” “哈啊……” 孙安叹口气,转身进了屋子,关上门,转过屏风,就听那女声道:“你是哪个?要做甚?你……唔——嗯!” 简短的对话过后,孙安打开门,面无表情的走出来,拿地上大茶壶的衣服将剑柄上的脂粉擦掉,随即朝着之前指的方向走去。 现时的荷楼却是寂静万分,方才的声响似乎并未扰了姑娘们的清梦,孙安也并未急躁的跑过去,手中提着两柄长剑信步而行,不多时就倒了所指之处。 这最里面的房间靠着荷楼最佳的风景之处,只是如今大雪盖住了一切,望去梨枝上层层雪,倒也是别有一番景致。 伸手推了下门,不出所料关的甚严,孙安也不耐使用江湖手段开门,抬手狠狠一劈,轰的一声房门四分五裂。 “什么事——” “啊——” 屋内男女的叫声响起,孙安咧嘴露出狞笑,口中却是温声道:“俞奎俞小官人可在里面,出祸事了。” “祸事?”里面男人似是起床下了地:“老子长这大还不知什么叫祸事!” 孙安眼神一亮,抬步转过屏风,见里面一青年男子,长的甚是普通,只一双三角眼让人印象深刻,那青年见着孙安拿剑进来一愣,还未等开口,孙安已是欺身近前,飞起一脚将人踹倒,一脚踏着胸口,右手剑一指:“狗贼,可认得孙安否?” “等等好汉,你是哪个?小人有何处得罪过你?”这人正是俞奎,此时被孙安踏在地上,当即有几分麻爪,额头上唰的出了一层白毛汗,两眼直直看着眼前剑尖儿。 “啊——” 床上那小姐见了不由放生尖叫,孙安左手剑抬起指着她:“闭嘴。” 那妓子当时双手捂着嘴,只惶恐的看着二人。 “前些日,你逼迫一女子不成,反打死替她出头的老汉,是也不是。”孙安盯着这人双目,说着今日前来的因由。 俞奎瞳孔一缩,眼神显见的慌乱起来:“不关我事……是那老汉自己身子骨差,我家教师才打了一拳。” 孙安一怔,旋即喃喃道:“倒是省事了。” 俞奎大惊:“等等……什么省事了?” 孙安低头望来,这纨绔子弟似是看出他眼中杀气,连忙叫道:“你不能杀我!我叔叔乃是团练使,杀了我……杀了我你也要陪葬!” “被你打杀的老汉乃是我父。”一剑刺了下去,镔铁剑自胸口而没。 “呃……” 俞奎口中流出血,死死瞪着孙安,这屠龙手狞笑一声转动剑柄:“下去碰上我父,就说不孝子孙安等下有话告知他!” 见着俞奎气绝身亡,孙安直起身子,一剑剁下脑袋,胡乱找东西包了,看了眼船上的小姐,那娼妇早就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也省的过去将人打晕。 耳中听到荷楼里面动静大了起来,知道乃是方才动作过大,惊扰了一众人等,想了下将双剑也找东西包了,就这么提着两个包裹,打开窗从二楼跳了下去。 比及荷楼传出惊叫,这屠龙手已是翻墙出去,低着头快步朝着城外走去,也是现在天寒地冻没几个人,不一时就到了孙老太公墓前,将人头放在碑前,公公正正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叫道:“爹,你英灵不远,早生天界!孩儿已杀得仇人,只孩儿不信这官府能秉公处理,将要远走江湖,爹爹天上有知,保佑孩儿与二哥及岳儿平安顺利!” 当下站起身,将双剑绑到背上,大步朝着远处而去。 …… 寒风远去,高唐城内。 将养多时的杨志已是无碍,只肩膀处转动仍是有几分不得劲儿,不过这青面兽也没多担心,他兜中银钱甚多,每日只捡上好的药敷了,此时自觉再过个几日,当能好利索。 只是他也不知,这每日去往药铺敷药也让他被一伙偷儿给盯上了,寻常人家谁能三天两头的尽往药铺跑?要知杏林里一直有言“穷人看病,富人掏钱”,乃是说的遇到穷人少收诊费,乃至不收费用施药治病,而给富贵人家看病,诊费药方则要贵出不少。 前段话不定都去遵守,后段话却是人人奉如圭臬。 杨志有了钱财,整治了一身衣物,看起来精神不少,又有当地的人帮着从药铺那打听来这用药的情况,不知不觉间他那家底竟是泄漏的七七八八。 这一日杨志仍是如往常一般,带着腰跨家传宝刀而出,前往药铺。 他一走,一矮小的身影早从墙上翻进客栈,熟门熟路的来到杨志房间,看了眼挂着的门锁,脸上一笑,转头见没人,掏出一铁条插入锁中,三两下就将其打开。 闪身进屋,将门带了,看着兵甲和包袱,露出了笑容。 等他再次出来,背上已是背着一包裹,重又将门带好锁上,待得杨志回来,竟是没发现半点儿不妥。 …… “呵,这里多嘿,竟然有着十两。” “今日这多分之人当是驴子。” 采光良好的房间内,一伙偷儿正三三两两的朝外掏着得手的财物,一张桌子上放满了各色的钱袋布兜,正有人从那钱袋里往外掏着银钱,四周围观之人则是议论纷纷。 “屁!老子的还没拿出来,怎地就是驴子了?”说话之人身材矮瘦,唇上两撇八字胡,下巴上还有一簇短须,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也不知何时进了房来,分开众人将怀中一个钱袋掏出来扔到桌上,沉重的声音响起,砸的众人为之一怔。 “嚯——竟是时大哥,那不用说了,定是恁这袋货最值钱。” 上面的人说着,打开那钱袋,里面白放着四五十两银子,带有珠宝若干,约莫不足百两之数。 “这可真是发财了。” “是极是极,时大哥当之无愧的首位。” “大哥哪里拿的,如何得了这多的钱财。” 一众偷儿搓着手看向那汉子:“时大哥请,今日恁先拿。” 那矮瘦汉子伸手一划拉,也不看有多少:“今日看着个呆鸟将官带着许多银两还以为藏的好,不是依然被俺拿了?” 面色平静的说了两句,看着众人瞪大的眼睛,这汉子又道:“就这样吧,俺就拿这些,蒙你们叫俺声大哥,有好事儿还想着俺,只是此间俺也是待的腻了,想去别处走走,就此别过。” “时大哥去哪?” “时大哥可是嫌弃分的少了?今日恁全拿去俺们也没二话。” “是极是极。” “别……恁走了俺们可弄不来这许多财物。” “大哥,俺们跟恁走成不?” 众人闻听大惊,七嘴八舌想留下这人,怎奈何那矮瘦汉子心意已决,也不搭话,身子也不知怎地,三扭两扭的从人群中脱出,打开房门溜了出去,等众人拉开房门去找寻,竟是失去了踪影,一时间唉声叹气,以为末日将临。 …… 郓城地界接连几天大雨,梁山上,浑身湿透的柳元等人踩过水坑,走进吕布的书房纷纷跪下:“哥哥,我等有负所托,失了马匹,还请哥哥责罚。” 吕布一惊,随即站起身来:“如何失了马匹?” 见他等发梢衣角都挂着冻硬的雨水,房中温度较高,有人身上的水开始融化,竟是将地面浸湿了一块,当下一挥手:“等等!” 迈步打开房门,唤来一个喽啰吩咐道:“去取些干净衣物给他们,另多弄些驱寒的热汤,再将乔冽头领找来。” “是。” 那人应了一声,连忙下去准备,不多时干净的厚衣服以及热汤就端了上来,吕布命他们下去更换衣服期间,乔冽匆匆赶来,柳元、傅祥也重又回来。 “哥哥,恁找我?”道人进门看到柳元、傅祥狼狈模样,眉头一皱。 吕布示意这幻魔君坐下,开口对着已换好衣服的柳元道:“详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柳元与傅祥对视一眼,皆是苦笑一声,当下跪下将河北之事说了,末了低头道:“哥哥若责罚我二人也绝无怨言,只哥哥若要去河东寻那钮文忠,万望带着我二人,容我等一雪前耻。” “此事虽你二人有错,却也不能全怪你等。”吕布摇摇头:“且先起来说话吧。” 二人道声谢,起来重又入座,乔冽皱眉道:“哥哥如何打算?” 吕布冷哼一声:“劫某马匹,万不能就此算了,当是去河东讨回这笔账!” 乔冽歪歪头:“那铁蜻蜓钮文忠贫道也是听过,乃是一多年纵横河东河北的马匪,只听闻他劫财并不是为了自己,反是所得之物尽数给了他人。” “管他给的是谁。”吕布站起来,重重一拍桌子:“拿了某的东西,又杀了某得人,此事决不能算了。” 乔冽在那边摸了摸下巴道:“哥哥若是要去找那厮,可否带着贫道一起?” “嗯?”吕布疑惑地看向乔冽。 “贫道想一起去看看,若是得空,说不得要拉个老友来帮忙。”乔冽嘴上带着笑容:“贫道那老友也是文武双全之辈,当能帮上许多忙。” “可!”吕布一点头,走出桌子,看了看柳元二人:“二位兄弟先回去休息,找郎中调理一下莫要受寒。” 二人连忙起身:“多谢哥哥关怀。” 柳元吸口气,神色诚恳:“自柳元习武有成浪荡江湖,还未有如此丢人之时。” 傅祥嘴笨,只是抱拳:“俺也一样。” “近几日每思及此事就如鲠在喉、心火难耐,失马之责在我。” 傅祥抱拳:“俺也一样。” “还望哥哥给我这个机会,带我一起前去,当由我亲自洗刷此等耻辱。” 傅祥抱拳:“俺也一样。” “只要你二人身体康健,某就允了。” 低沉的话语传来,高大的身形开门走出。 写到最后,脑海里不自然的出现了点儿画面,然后……还是忍不住玩梗了~o(n_n)o~ (本章完) 159.第155章 动身 第155章 动身 仲春,寒气仍未退去,冰冻的水泊仍如昨日满是晶莹,毫无即将开春的感觉,反而因落于冰上的积雪积压变硬更是厚实了两分。 金沙滩上,马蹄踏上往日的滩涂发出“得得”的响声,四百战马驮着穿着厚实衣物的梁山马军正分列而站,皮甲等防御之物皆是叠好系于马身上。 后方处,身披黑色大氅,头戴厚皮帽,此时正拉着马缰,对着刘敏道:“我等此去河东,此地招纳、安顿百姓事宜皆交给贤弟,奚胜、谢宁两位贤弟亦可在军务上协助,若是有战,不妨多与他三人相商。” 刘敏笑道:“省的,哥哥且宽心,官府已被打痛,轻易不敢前来撩拨我等。再者,放着如此多如狼似虎的弟兄在此,如何会让山寨有事?” 看了眼吕布身边的人,反是担忧道:“哥哥身边只带六个兄弟随行去那河东反倒是要少些,不若再带上两个弟兄一起?” 吕布拍了拍刘敏:“恁地多虑。” 随即翻身上马,四下望了一圈,点点头,随后勒转缰绳,一踢马腹:“走——” “哈啊——” “驾——” 身后卞祥、杜壆、萧海里、乔冽四人口中呼喝,连忙打马跟上,马蹄翻飞,如飞的身影在大氅飘飞中从马军阵列中穿行而过,越过早已等在前方的柳元、傅祥二人,大喝一声:“出发!去河东!” “噢!” 后方四百骑高喊出声,踏着轰鸣跟在后面,扬起的冰雪中,湿冷的空气让马匹精神一振,随即奔驰的更加有力。 一众送行的大汉连忙拱手拜别,待得黑影渐渐消失不见,方才转身往山上走去,只酆泰站在原地嘟囔着:“入娘的!要不是杜大哥不让我跟着,才不鸟你这鸟寨主。” “莫吹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酆泰身子一僵,回头一看是卫鹤方才放松下来:“是你这肥厮,你不是走了吗?” “还不是见你这丑鬼站这没个动静方才转回来看看。”卫鹤一拍酆泰肩膀,疼的这丑汉脸色扭曲:“昨日哥哥瞪着你,让你留下时也没见你敢放出半个屁反对,等人走了在这放阙词,真个没胆。” “胡扯!”酆泰面色涨红,回头见着卫鹤往山上走,连忙跟在后面:“老子哪里是没胆,昨日不过怕出言反对,他姓吕的下不来台给他颜面罢了。” “啊,对对对!” “再说,杜大哥心中苦闷,也该着出去散散心。” “啊,是是是,满山数你立山金刚最能耐,心思最是细腻。” “肥厮你讨打是吧?” “来啊,老子怕你不成?” 吵吵闹闹中,两个走在后面的人也是上得山去,敞开的关门在“吱啊”声中慢慢关闭,轰的一声合上,震下几许积雪。 …… 与此同时,高唐县。 杨志肩膀自觉已是大好,这日在房间用罢膳食,擦了擦嘴,提起枪,拿起包袱出了房间,一路踱着四方步下得楼来:“退房。” 前台掌柜的一听,连忙帮着计算:“哎,好,客人,恁在此一共住了三十九日,小店每日住宿八十文,算上恁吃的一共三千七百一十七文,给您抹去零头,恁给个三千七百文就成。” 杨志点点头,伸手朝着包袱抹去,手中感觉差不多,看也未看朝着掌柜的扔去:“不用找了,剩下的与你等喝茶。” 那掌柜的看着那物飞来不由眉开眼笑的,待拿手接了,定睛一看,脸色唰的变了,一伸手:“客人慢走!” 见杨志还在走着,有些着急,随即醒悟是喊错话了:“不对……客人别走!恁莫不是拿我寻开心?” “嗯?”杨志听得不对,停了往外走的步伐,转头看去,就见掌柜的一脸铁青的拿手托着一块漆黑的元宝型物体。 那掌柜的往前一伸手:“客人恁给的可不是银钱。” “怎会如此?”杨志也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劈手拿过来仔细看了,这物不知什么做成,手感与银子甚是像,翻过来覆过去的看,却见着侧面刻着一跳蚤。 “这……这不是洒家的啊!”杨志看看手中物,又看看掌柜的,一张苦脸似是要挤出胆汁来。 那掌柜的看杨志也不似在骗人,走过来又拿起来看了,一拍大腿道:“客人这是遭了贼了。” “啊?”杨志有些懵神,傻傻的看着掌柜的不知该说什么,随即脸色又是一黑,解下包袱翻开,里面银钱珠宝竟是全换成这黑色物体。 那掌柜的也是一脸愁容,他适才没看着,这会看到这跳蚤标记就知是何人了,只这算是高唐的丑事,况且官府也抓不着人,是以他也不想说。只客人在店里遭窃传出去也不好听,将来如何还有人敢来住店,当下只得道:“客人,恁在这里失了银钱也是小人的过失,这房钱免了恁的,另外小人赠送恁十贯钱,还望恁莫要出去乱说,小人求恁了。” 当下拿了钱出来点了,满眼希冀的看着杨志,这青面兽看了他半晌叹口气,那钱财到底是意外所得,失去也并不十分心疼,伸手接了,转身出去,将到门口,到底还是因被盗而心中气有不顺:“洒家不会出去说,只是要去趟衙门。” 那掌柜的连连点头:“应当的,应当的。” 杨志跨步出去,看明方向,一路朝着衙门而去,只是到了这里方才知道,那刻着跳蚤的物品早就是高唐有名的“特产”,富户豪商,乃至往来客商、官员家眷亦多有遭他贼手的时候,官府寻找数年也拿人不着,当即熄了找人的心思,只得铁青着脸,牵着马朝着城外走去。 却没注意,一矮瘦、有着三撇胡须的汉子从他身边走过,不小心撞了他包袱一下,杨志转身看他,这被称为时大哥的汉子冲着这倒霉蛋道歉一声,旋即施施然出了城门远去。 杨志出得城来,回头看看高唐二字,暗骂一声,道是再也不来此处,随即翻身上马朝着汴梁而去。 …… 天光放远,云淡风轻,神州之地并非是每分每寸都被冰雪覆盖,亦有那没有被白色沾染之处。 孙安一人靠着双腿从泾源县跑出,也不知是那俞奎恶事做多,无人想着为他报仇,还是畏惧他屠龙手的名声,直到跑入他州也没追兵前来缉捕他。 此时他心情也是好了很多,许是一路奔走见了许多景致,往日不甚在意的山林湖水竟是在此时抚平他的哀痛,虽时不时思念老父,却终是没初始那般痛彻心扉。 只这一路走来不光看到大宋山河之壮丽,亦是见识了佃户可悲的生活以及富商与庄园之主的骄奢淫逸,及至在汾州见了那拥田无数,肥猪般的大官人当着弟弟的面对其长姐用强,再也忍耐不住心头那点邪火,抽出剑只一下砍了那满脸横肉之辈,却也成了官府的眼中钉,随即被一干巡检司的都头带人追捕的甚急,直到跑入威胜军方才有了喘息之机。 此处群山环绕,倒是藏人好去处,孙安把出江湖上学的手段,捉了只冬日出来寻食的兔子,只可惜不甚肥美,当下找了条小溪,在林间起了火烧了些水,用剑剖开兔子洗净,就着火烤起兔肉,却不知有人看着升起的炊烟起了心思。 “寨主,远处有人起了炊烟,想是有肥羊从这里过。” 瞭望的喽啰一脸兴奋之色的奔跑而入。 虎皮大椅上,斜靠着坐垫的魁梧大汉一身虎皮外衣,头上用布缠着,上插一根雕羽,此时正拿着一根烤羊腿,正吃的满嘴流油,听闻此言抬头看了眼:“确定?这鬼天气也有肥羊来?” “寨主,小的绝对看到的是炊烟,俺一直看了盏茶时间未见有火起,也未看道那烟变浓。”喽啰信誓旦旦的道。 “呵!还真有不怕死的敢跑来。”将羊腿扔到桌上,站起来将手上的油在一旁站着的喽啰身上擦了擦,走下台阶:“走,咱们去看看肥羊。” 一旁有人拦住道:“哥哥,何劳恁亲自去,且让小弟走一遭就是。” 那寨主转头看他一眼,又坐回去:“也好,你去一趟吧。” 说着又将羊腿拿起来,那汉当即一抱拳转身出得聚义厅,点起一百喽啰,随即奔着山下而去。 孙安此时正是饥饿之时,掏出带着的干粮,拿起烤好的野兔,就着烧开的溪水唏哩呼噜的吃了,方才咽下最后一口舒了口气,就听耳畔有脚步声响起,连忙擦了下手,提起双剑看向一旁。 就见林中奔出一个大汉,身后一众喽啰分左右站定,但见那汉生就一副蜡黄脸,一圈络腮胡微微卷曲,一双凶睛安脸上,狮鼻阔口,厚嘴唇,手中一杆双头浑铁枪,寒光闪烁,锐利异常。 这人看着就孙安一人在此,斜着眼往后看了下,那之前报信的喽啰缩头缩脑的朝后退了一步藏到他人身后。 大汉心中叹口气,有气无力的开口:“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路过……” “没钱!”孙安双目圆睁,张口大喝打断对方的话,那汉被噎的一停,随即暴跳如雷:“好撮鸟!胆敢戏弄你家爷爷,纳命来!” 当下舞动双头枪抢上前来,枪起处,有尖啸声响起,孙安也不甘示弱,双剑一摆,团身而上,左挡右刺,右挡左削,一时间两人身边尽是空气撕裂的破风声。 那双头枪戳刺不到,猛地招式一变当棍砸下,孙安双剑交叉并举接下的同时,剑锋沿着金属枪杆朝前划去,带起一长串火,那汉子连忙后退,手中双头枪一竖一挑,隔开双剑的同时长枪挥舞入蛇,猛地抽击而去。 孙安抽身后退,双臂展开,脚步进击间双剑随着身形转动风车般轮转着砍向对面,那汉如何敢让孙安放开了杀过来,双头枪上击下封,金铁交鸣的声响炸裂,双剑凶猛狠戾,猛然转动压着枪杆硬是划出弧形,身形抢上,金属粗噶的摩擦声中,另一剑自上而下朝着面门劈落。 呼—— 那汉脚步错动,松手转身,猛地躲过长剑,趁势接反手接过枪,朝前一滚起身重新对着孙安。 视线那头,孙安一剑砍空,反手剑插于地,手臂用力间,矮身滑步,划过一个半圆将身子摆正,重又上前一剑砸了过去。 当—— 剑锋重重击在枪身,发出震耳的声响,原本想要抢攻的脚步止住,手臂陡然一滞,剑上的巨力震的他向后退了半步,一条腿微微弯曲的撑着地面。 “滚啊——” 嘶吼身中,大汉一张蜡黄脸涨的通红,双臂猛一用力将孙安推开,提步踢出一脚的同时,孙安也同时抬脚,砰砰两声几乎同时命中,两人踉跄着退后重新拉开架势。 “稍停!” 那大汉退后两步挺着手中双头浑铁枪,吸口气看着他:“你这厮好手段,端的是哪个?” 孙安也是面色凝重,隐晦看了看他身后百名喽啰,开口道:“在下孙安,江湖朋友抬爱送了个屠龙手的称呼,你又是哪个?” 那汉子眼神一亮,上下打量孙安一眼:“原来恁就是屠龙手,俺叫刘克让,倒是有个烈火枪的诨号。” 慢慢直起身子,将枪拄在地上道:“孙兄弟好本事,俺们最喜与恁这般好汉结交,可否赏脸上山共吃一杯水酒?” 孙安迟疑一瞬,刘克让似是看出他的犹豫:“孙兄弟放心,决计不会对你不利,否则小弟现时就可并肩子一起上,何必诓你上山那般费事。” 也有道理…… 孙安也是艺高人胆大,当下点点头:“好,头前带路。” 刘克让大喜:“这边请。” 看了眼尚围在一起的众喽啰骂道:“都瞎了眼不成,让开,让贵客先走。” 众人听了纷纷让开,当下刘克让带着孙安上朝着山寨走去,刘克让这汉子倒是挺热情,一路上同孙安聊着这威胜军的情况,倒是让孙安对此地有了个印象。 比及到了山寨,刘克让带着孙安直接到了聚义厅,就见着正有四个人在座,不由惊喜道:“田三哥,恁怎生也来了?” 刘克让:简本猛人,曾和孙安对战五十合才被斩杀。 (本章完) 160.第156章 田氏兄弟 第156章 田氏兄弟 聚义厅内,首座上除却那身穿虎皮衣的汉子,下面三名身材各异的汉子也是吃酒啃肉的,此时正笑盈盈的转首看向进来的刘克让与孙安。 “刘兄弟回来了,适才才与李兄弟说起你,这话音未落你就进来了。”说话的身形,头发乱糟糟的随意用块布裹了,穿着黑色冬衣,外面罩着猩红大氅,正一手拎着酒坛,斜过身来,眸子里带着一股子懒散劲儿:“这位兄弟是谁?” “该不会是那肥羊吧?你刘克让也有同情肥羊的时候?”下首处,哈哈大笑的人长着一张麻脸,一双招子一大一小,甚是滑稽。 刘克让挥了挥手:“说的甚屁话,这位好汉是屠龙手孙安兄弟,俺和他放对可是一点便宜没占着。” “哦?”上首穿着虎皮大衣的寨主坐直了身体,打量孙安一眼,一伸手:“原来是孙兄弟,坐。” 转头招呼一声:“来人,上好酒!” 当下有喽啰转身而去,孙安也不客气,在一空位上坐了,有喽啰拿来烫好的酒,孙安连吃三大碗,一抹嘴巴:“酒不错。” “好!”那边披着猩红大氅的男子一拍手:“兄弟豪气,俺田彪最喜欢你这种喝酒痛快的。” “不是个矫情的。”虎皮衣的寨主也是点点头,抬手吃了口酒:“我乃李天锡,兄弟们抬爱坐了个寨主。” 那边田彪眯着眼睛,拿手摩挲着酒坛,似是漫不经心的道:“江湖传闻兄弟为父报仇,清晨间连伤二命,又在汾州杀了个欺压良善的撮鸟,田某闻听甚是敬仰。” 李天锡在上方皱了下眉头:“三郎,这位孙安兄弟可是克让请上来的。” 田彪哈哈一笑:“咱们兄弟都在威胜军厮混,早已谈好的事情,分什么你我。” 那李天锡听了也未说话,只是眉宇间不再皱着,似乎被这一句话给抚平了。 孙安见此却是微微皱眉,江湖混久了,本能觉得这伙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给人一种似合非合之感,不像是什么好路数。 田彪转首看来,继续方才话题:“孙兄弟听闻被官府追的甚急?” “确是如此。”孙安点点头,也没否认,这人将自己的经历说的准确,再矢口否认就有些侮辱人了,索性认了。 那边田彪呵呵笑出声:“若是孙安兄弟没地方去不妨在此小住几日,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 “不错。”上方李天锡也是点头:“在这里兄弟也不必担心有官府的鹰爪孙前来撩拨,况且如今天寒地冻的,兄弟一人在外也不甚方便,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恼人。” 孙安心知这伙人想要拉拢自己,只是一来却如他二人所言,二来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伙人如此好言好语的劝着,自己又一时没个去处,在此几日也无妨,倒是正好看看他等想要作甚,思虑已定,自己筛了酒吃了:“承蒙各位看的起我孙安,那就在此叨扰了。” 田彪、李天锡大喜,忙不迭的连声劝酒,那边刘克让亦是高兴,拿酒和孙安碰了:“俺刘克让最是好武,可惜哥哥是个惫懒性子,田三哥又忙的天天不见人影,没个人陪俺过招,兄弟在此最好,终是有人能同俺练练手。” 孙安却是心中一动,瞟了上方李天锡与对面田彪一眼,倒是未料到这两人武艺也是不让眼前之人,这小小山寨也算是藏龙卧虎了。 当下与几人吃酒聊天,知道那大小眼的汉子名叫徐威,一直未说话的中年男人乃是范权,据说是那田彪大哥的丈人。 是夜,李天锡唤人杀了两只黄羊烤了招待孙安,又命人安排一房间给他,让这奔跑多日的汉子终是能好生歇息一下。 …… 稍早之时,威胜军与隆德府之间的路上。 “驾——驾——” 一面貌儒雅的男子架着车正在快速的奔逃,就见他不停地回首望着身后十数骑马追赶的大汉,一边不停地挥着马鞭催促马车快行。 “夫君,他们快追上来了。” 马车帘子掀起,一张宜嗔宜喜的脸庞带着紧张的神情频频朝后观望着,口中本如黄莺般的声音此时因恐慌变了声调,听在耳中让人更添了几分冲动。 “我知道。”男子也是急躁,吼了一声又道:“坐稳了!驾——” 那美貌女子听了也连忙紧紧抓着车内把手,木轮在土路上滚动、颠簸,晃的车里女子头晕脑胀、胸口发闷,只是她亦知此时乃是要命时刻,不敢再出言打扰自己的夫君。 “站住!直娘贼,老子让你停下听到没!” 后方粗俗的言语传来,引得驾车男子更加焦躁,恨不得一把将鞭子抽断,让马车瞬间跑到安全的地方,只这鞭子也没这般能力,反而身后的追骑越来越近,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 “给脸不要!” 那说着粗俗言语的嗓音再次响起,随即“嗖”的一声,一根箭矢从侧旁一米处飞过眼前,吓的男子一个哆嗦,车厢里的女人更是发出一声尖叫。 嘭—— 又一只箭矢钉在车厢侧旁,尾羽嗡嗡的轻颤。 “啊——” 又是一声刺耳的叫声,男子却没心思抱怨,只是快速的抽着马鞭,抽空瞥了眼后方,见头前那人正手持木弓,正满脸凶恶的看着自己,不由吓得一个哆嗦。 “入娘的。”那射箭的男子嘴中骂骂咧咧的抱怨一句,也不射箭了,这在地上射箭,他能指哪射哪,上了马就成了射哪全都随缘,这他哪受得了。 当下收了弓,也不叫喊了,疯狂打马上前,那马车到底累赘了些,逐渐被他靠近,当下绰了朴刀在手,一刀拍在车厢侧面:“停下,停下!” “啊——啊——啊——” 女子尖锐的嗓音让拍刀的手一停,龇牙咧嘴的歪着头半晌,又是一刀剁在车窗处:“闭嘴!再喊宰了你!” 那女子吓得连忙缩在角落,一双秋水剪瞳啜着泪水,玉手抬起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前方驾车男子看着大急,一甩马鞭就想抽那汉子,不想被那汉一把揪住鞭稍,猛的一拉,当即惊叫一声跌落下马车,惨嚎一声在路上滚了几番,趴在地上不动。 那骑马的汉子随即大喜,连忙上前拉住驾车的缰绳,缓缓将其勒停。 “哥哥,终于是追上了。” “呵呵,果然是个美艳女子。” “费了这半天劲,没想到还挺能跑。” 身后跟上的众人纷纷叫嚷着,让车内的女子更是惊慌,一双杏眼四处乱瞧,双臂紧护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 “行了。”那汉子一挥手,示意众人闭嘴,粗犷的脸上笑意盈盈:“莫要惊吓了夫人。” “呵呵呵呵——” 一众匪徒笑出了声,却是听话的没有再说什么。 “哥哥,这撮鸟还活着。” 后方一汉子拎着先前跌下马车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原本一张尚算俊朗的脸,如今满是被石子划破的血迹,一只胳膊垂着来回晃动,整个人摔得五迷三道的,车内女人见了心中一疼,蹿过来扒着车窗喊道:“夫君——” 那边骑马的粗犷大汉促马过来,看着还在微微喘息的男子,见他嘴唇蠕动,歪了歪头:“这撮鸟在说甚?” 拎着的那汉子连忙将耳朵凑过去,半晌抬起头道:“哥哥,他说放了他夫人,否则仇家不与恁算完。” 那女子听了也是连忙叫嚷:“没错,我仇家也是汾州有名之家,快快放了我们。” “呵——”大汉回头看了那美艳女子一眼,突然一朴刀搠进男人胸膛,那男子嗯啊两声,垂下头没了声响,后面拎着他的大汉见此,一把扔到地上。 “夫君——夫君——”仇氏惊恐的睁大眼睛,身子朝前探着想要伸手去够自家夫君,却被粗犷男子一把从车窗拎到马上,低着头冷冷对着女人道:“今后你就是俺田虎的压寨夫人,别叫错人了。” 仇氏转头恨恨的盯着田虎,双眼流泪,却什么也没说。 田虎也不在意,一捋连着鬓角的络腮胡,哈哈一笑:“走,回去。” 一众强人皆是呵呵笑着,也不管那扔在地上的死尸,当下纷纷打马一鞭,朝着威胜军而回。 …… 安静的林间,寒冷的天气就连小鸟也没一只,积雪杂乱的铺在土地上,望去满是白色的世界。一条小溪结了冰,薄薄的冰层结于上,下方溪水却依然流动,有人过来凿开薄冰,打了水放到锅里,开始烧热汤。 周围,有战马低下头,拱开积雪,两瓣马唇开合,轻轻啃食下方的青苔,随后抬起头咀嚼着,四周,数百匹战马挤在一起,甩着马尾享受自家骑士喂来的草料,有身影则是在清理这积雪,架起干柴点燃,一簇簇篝火燃起,青烟升上天空,木柴噼啪的燃烧中,似乎周围也没那么冷了,然后有人将冻硬的肉块架到火上,抹上油,撒上料,不多时烤肉的香气弥漫在人的鼻中。 此处已是过了朝城,距离大名府不远处,托缴获宋军甲胄服饰的因素,这一路虽是有人好奇为何会有当兵的大爷在寒冷天气而行,却也没人敢来盘查,是以行军倒是颇为顺利。 有人端来烤制好的肉,吕布伸手接了,拿过来咬了一口,缓慢咀嚼之时,乔冽这道人端着热汤走了过来:“哥哥,吃些热汤暖暖身子吧,都是从郎中那得的御寒方子所做,效果不错。” “哦?某尝尝。”吕布笑了下,伸手接过吹吹热气喝了一口,一股热流下肚,使人打了个寒蝉,随即胃里有暖意升起:“用的姜不少。” “到底是御寒的好东西。”乔冽笑了下,找干净地方坐下,也是一口汤下肚打了个冷颤:“过瘾。” 放下碗,咬了口肉,嘴里含糊不清道:“哥哥,前方乃是大名府,不若去看看?” “嗯?有何值得看的?”吕布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乔冽。 “哥哥敢是忘了堪舆图之事?” 乔冽笑着道,吕布恍然大悟:“敢是那个画图者就在这大名府?” “哥哥和牛鼻子说甚呢?” 乔冽尚未说话,旁边卞祥偕同杜壆两人走了过来,两个大汉给地上投上一片阴影,吕布转头看了下二人,比划一下:“坐,在说大名府的贤才。” 乔冽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坐下,卞祥摸了摸胡须:“可是在说河北玉麒麟?” 吕布怔了下,摇摇头道:“那是谁?” 卞祥也怔了下,看了看笑而不语的乔冽,心知不是,却还是解释了下:“此人名唤卢俊义,乃河北有名的好汉,号称河北三绝,若不是俺犯了事怕在大名府被认出来,早就前来挑战一番了。” 杜壆听闻也来了点兴趣:“如何称作河北三绝?” “武功绝、财富绝、相貌绝。”卞祥耸了耸肩道:“因为这个,也没少有人去找他切磋。” “原是这般三绝。”杜壆点点头:“若是我早先听闻,遮莫也是要去切磋一番。” “等从河东回来吧。”吕布将肉塞入口里,三两下咽下肚:“某二人适才说的那是一叫许贯忠的人,书房内你等看过的那堪舆图就是他所制,此人据乔冽兄弟讲,是个有才能的,回转之时某去找寻一下。” “恁地好。”卞祥有些兴奋道:“到时哥哥寻了大才,俺们一起去找那卢俊义耍耍。” “你这水牛看来不服那玉麒麟啊。” 乔冽调笑一句,卞祥摸摸脑袋,狞笑一声:“都是河北的汉子,偏他还是个富家员外,这等蜜罐里长大的人物,怎生他就是第一?” 杜壆脸上也是意动:“若哥哥回转时要去的话,我也跟着一起吧,让我看看号称北方第一的豪杰是个甚样。” 吕布自无不可,伸手又拿起烤好的饼撕咬一口,用力咀嚼着:“看各位兄弟兴致吧,愿意跟着一起的就同来,若是不愿也不强求。” “自是有兴致。” 卞祥、杜壆二人都是精神一振,吕布见了也是一笑,只是同旁边乔冽说着些趣事。 天色逐渐暗淡,烧过篝火的土地冒着蒸腾的热气,一顶顶营帐建立起来,稍后,夜色沉寂。 繁本老田家太拉胯了,还是用简本的战力吧,简本田彪和关胜打了五十合不分胜负,也是员虎将,李天锡在简本也是奢遮的很。 另,简本里,李天锡是让卞祥自认不如的人。 ps:(‘-w)好困 (本章完) 161.第157章 田虎 第157章 田虎 寒风吹过树梢,已是被冬日薅的光秃秃的枝桠不时的动上两下,似是表达自己的无奈。有飞鸟从天上飞过,不时落下林中栖在树枝上缩头缩脑的待上一阵,继而又是冲天而起,极速的扇动翅膀不见。 孙安背插双剑,站在山岗上看着下方闹哄哄的人群,不知为何,适才晨练完就看到这山寨是忙碌一片,一队队的喽啰搬着外面送来的木箱往仓库里般,也有人骑马跑出去,不知去做什么,他这个来山寨暂居之人就这么被遗忘了。 呛啷—— 似乎有人绊了一跤,箱子里东西掉落的声音隐约可闻,孙安目力好,见着是一堆刀剑在阳光下反射着闪光,不由得眉头一皱,其余箱子有的体积大小与这个相同,遮莫也是武器,尚有一些大些的木箱被人小心的抬着也不知是甚。 何人在给这帮匪人提供兵器? 孙安摸着下巴的沉思一阵,却终是因为信息太少而无所得,随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孙安兄弟,孙安兄弟。” 身后刘克让的声音将注视着下方思索的孙安唤醒,转头看去,这个蜡黄脸色的汉子竟是跑的一头汗水,走到近前抬手一抹:“哥哥让我过来请你,说是一会儿一起去做客,给你介绍几个豪杰。” 孙安性子豪爽,也爱结交朋友,闻听此言自是同意:“既如此,我先去洗把脸,早起上来练功出了不少汗。” 刘克让哈哈一笑道:“孙兄恁地多礼,不过也好,哥哥这人比较懒散,等他出来还需一段时间,那俺在聚义厅等恁。” 当下孙安自回房屋,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又将双剑交叉背到身后,调整到适合出剑的位置,方才出了房间,一路朝着聚义厅去寻刘克让。 聚义厅离着孙安住的地方也不远,三拐五转之间就已走到,进门一看,刘克让正蹲在火盆那里伸着手取暖。 “咦?就刘兄弟一人?李寨主呢?” 刘克让闻言转过头,见是孙安,挪动下腿脚,将身子对着孙安道:“哥哥快出来了吧,每次他都是睡到快正午。” 孙安眼角一抽,只是嘴中道:“能睡也是福气。” “什么福气,只是他早起看什么都不顺眼,见着人非打即骂,如此打杀几个人他自己决定不到巳时末不起。”刘克让揉了揉鼻子,继续伸手烤着火:“别说,这般起床让他心情好了不少,大伙也安全。” 孙安听得有些楞,这般行为的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走过来也蹲下烤着火,有些好奇的问:“那李寨主怎生落草的,也是因这般打死人?” “是也不是。”刘克让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哥哥落草之前乃是军中虞候,他那都的都头是个刻薄之人,整日尽是找哥哥麻烦。” 许是蹲麻了,换了下重心:“哥哥也是被他扰的烦了,有日清晨去营房寻衅时,吃哥哥一拳打杀了,从那之后哥哥就有了早间暴怒的症状。” “李寨主也是够苦的了。”孙安摇摇头,有些想不出李天锡此时是个甚么状态。 他二人正在说着,耳边听得后方脚步声音传来,李天锡那张满是倦意的脸庞映入二人眼帘。 “哥哥。” “李寨主。” 孙安随着刘克让起身问候一声,甭管怎样,他目前客居在此,问候下主人家也是应该。 “二位早,孙安兄弟昨日歇息的如何?”李天锡也没往里走,只是站在门口招呼着二人。 孙安望了望外面已是不在东边的日头,面上表情不变:“休息的甚好,还要多谢寨主收留。” “客气了。”李天锡抓了下头望着孙安:“今日带兄弟就见识一下我威胜军的豪杰,他等都是豪爽的汉子,定会欣喜孙安兄弟的到来。” “那就多谢寨主了,孙安行走江湖,也最是愿意交友。”这边孙安双手抱拳拱了拱手。 “哥哥走吧,去了还可以吃些东西,忙了一早上有些饿了。” 刘克让嚷嚷一声,李天锡也是点头同意,当下牵了马过来,三人打马下山一路朝着石梯山而行。 …… 午时,寒风渐歇,日光逐渐温暖起来。 石梯山的山寨修建的要大上不少,宽敞的聚义厅内,有数只铜炉燃着火光,烧的外皮一片通红,两侧的桌椅上坐着十多名面貌粗豪的汉子,正在那觥筹交错,话语声高亢粗俗,时不时崩出个荤段子,惹来哄堂大笑。 上首位置上,面貌粗犷的田虎正搂着强抢来的仇氏女子在怀,肆意大笑间不免动手动脚,惹的女子不住反抗、推搡,只她似是眼泪流干一般,虽是双眼愤恨,却面无表情,流不出一滴眼泪。 外面脚步不疾不徐走来之时,厅中吃酒耍钱的有,同怀中掠来女子调笑的也有,似这等酒席,能来的要不是田虎的亲属如田豹、田彪、范权,要不是他结交的好友似徐威、钮文忠等人,都乃他的嫡系,只也有几个面色不变,默默喝酒之人,似乎不能融入他等的氛围之中。 田彪手中端着酒碗,频频望着厅外,似是在等什么人来,身旁的范权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正要安慰安慰他,就见田彪露出喜色。 三道人影跨过门槛,李天锡冲着田虎一拱手道:“抱歉,我三人来晚了。” 田虎大笑着起身,走下台阶,一把握住李天锡的手:“如何算晚,俺们也是才开始,快快入席。” 李天锡道了声谢,领着刘克让与孙安走到一旁位置坐下,当下有田彪端了酒过来:“来的恁般晚,让俺看的脖子都快断了,当罚酒三杯。” “三杯哪够,三坛都行。” 田彪哈哈笑着:“三坛俺可就不跟你喝了,且先来三碗。” 李天锡畅快一笑,当下自己倒了酒,与田彪一碰,酒液在碗中晃动不休,随即被人饮下。 田彪同李天锡饮完,又走到孙安跟前,扯着嗓子喊:“来来来,大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孙安兄弟,江湖上有名好汉。” 又对着孙安道:“那位是俺亲大哥田虎,他乃是威胜军一等一的豪杰。” 田虎将目光投来,那边钮文忠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道:“可是被称屠龙手的那位?” 孙安连忙站起:“不敢,正是小人。” 钮文忠听了,连忙站起,端着酒过来道:“往日在江湖听人言,孙兄两把剑不让昭烈皇帝,乃是一等一的好汉,未想今日得见真容,小弟钮文忠,江湖匪号铁蜻蜓,见过孙兄。” 田虎在上首听了钮文忠之言,眼神一亮,拉着仇氏在怀,那女子不断推着他,却被硬拉着走过来,一抬酒碗道:“不想竟是屠龙手当面,当要敬一碗酒。” 孙安见他如此做派,心中先自有几分不喜,只是到底乃是李天锡带着他来此处,田彪与钮文忠二人态度又是恭敬,只得忍着拿起酒碗将酒吃了。 后方刘克让看着田虎怀中美女眼神一亮,嚷嚷道:“田大哥,前次没见着恁带这位美人儿,这是从哪得来的?” 田虎哈哈一笑,用力一搂仇氏道:“昨日新寻的压寨夫人,如何?这模样俊不俊?” 轻佻的模样看的孙安一皱眉,钮文忠则是吃完酒就回了自身位置,眉眼转动间也似是不甚认同,倒是刘克让趁机起哄道:“当真俊俏,田大哥用完莫要扔了,赏给小弟享受几日。” “要的,要的,定不会忘了兄弟!哈哈哈哈——”田虎猖狂的笑着,一旁仇氏女面如死灰,孙安望望她,又瞥了眼刘克让一眼,暗忖倒是没看出这人乃是个色急的。 当下两边有李天锡和田彪做桥梁,给着孙安介绍人,除了已经见过的徐威、范权以及适才的铁蜻蜓钮文忠,尚有田虎儿子田定,钮文忠手下猊威将方琼、貔威将安士荣、彪威将褚亨、熊威将于玉麟,铜鞮山薛时、林昕、胡英、唐昌四个强寇,以及一副富户打扮的邬梨同一脸不已为然的唐显。 吃吃喝喝间,倒是让孙安知道这田虎实乃一色中恶鬼,除家中已有妻妾,又讨了范权女儿,抢了艳妇仇氏,如今又盯上邬梨的胞妹,这在席中就搂着尚自挣扎的仇氏,同人兄长商讨迎娶事宜。 孙安冷眼旁观,看邬梨那样子似乎并未即刻同意,尚在犹豫间,只不知田虎说了什么,又是缓缓点头。 晚些时候,酒宴结束,田虎替所有人准备了客房,众人结伴走出去了各自房间,孙安也是烦躁,与同行的钮文忠告辞,自寻了房间躺下,却是兀自睡不着,只记得日间仇氏看着众人的眼神而有些心烦,再思及席间刘克让等人的言语不由更是皱眉不已。 看来终与那田虎不是一路人…… 孙安想着,不久,上眼皮与下眼皮展开了战争,最终同归于尽,双双倒下,屋中响起孙安的鼾声。 无独有偶,被孙安视为陌路的田虎此时也遇到了难题。 “别过来——” 惊恐的叫喊声中,仇氏将簪子尖头那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你要过来一步我死给你看!” “何必呢美人儿?”田虎苦笑,昨日这女子就是这般用剪刀威胁,原以为今日带她在酒宴,趁机收了房里的金铁之器,能强行与其成全好事,未想到回了房间,又被她拿着簪子威胁,直让田虎心中不耐,暗骂怎生忘记收走她的首饰,欲要上前,见那簪子刺破了皮肤流出鲜血,被下半身支配的恶贼不舍得见其香消玉殒,不敢真个冲上前去,只得后退道:“好好好,不过去,不过去,你别寻死,那啥……明早俺再来。” 说着连忙将门关了,挂上锁,让人看好这屋子方才离开。只留下仇氏在屋内无助的跌坐地上,想着适才被田虎轻薄,抹着眼泪呢喃着:“夫君……奴大约是回不了家见琼英了……我想你了……” 月色下,这美妇人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望着点燃的灯火,无声哭泣着。 …… 翌日清晨。 孙安被一阵吵闹之声惊醒,睁开眼的瞬间,连忙翻身坐起,绰了身旁双剑在手,推开房门的瞬间,噪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了眼门口空旷的地面,孙安迈步走出去,朝着远处嘈杂之处而去,那里乃是一处悬崖,半途上有昨日酒宴的众人边往回走,边在那窃窃私语着。 “可惜了一个美人儿。” “还以为能分被羹。” “也不看紧一些,怎生出门的?” “别说了,啧,不过确实可惜。” “唔?是孙安兄弟啊,你也过去看热闹?” “哦,是……唐昌兄弟,嗯,听到些声响过去看看。”孙安眉头一挑,他记忆也好,昨日那许多人记在脑中,不多时就认出眼前这几个是铜鞮山的人。 “嗐,有什么可看的,田大哥昨天找的那个压寨夫人不知怎地跳崖了。”唐昌口快,将事情直接说了出来。 胡英也是一耸肩膀:“田大哥哪建房子不好,非建在山崖边上。” “要俺说还是那看守的问题。” 四人吵吵嚷嚷间,已是撇开孙安朝下走去。 孙安看着他四人错身而过,吸了口气,一路朝上而行,就见着田虎三兄弟偕同刘克让在那站着朝下观望,钮文忠带着几人正朝外走来。 “孙安兄弟。”钮文忠拱手一礼:“可是前来找田大哥?” “不,随处走走。”孙安看了眼对面的人:“兄弟这是去哪?” 钮文忠不太自然的一笑:“下山崖看看,一女子跳崖,田大哥让我去帮着收一下尸,免得尸骨露于荒野无人收,怪可怜的。” 孙安望了下前方,不知怎地看着那几人又不想过去,心中隐有排斥感:“我跟你一起去吧。” “倒也不用,我找几个人下去就行,一会儿请孙兄喝酒。”说话之间,面前的大汉已是走了下去。 孙安见他拒绝也不强求,站了下转身也往回走去。 山风吹起,呼啸的声音中带着呜咽声响,不知是否冤魂在哭泣。 …… 远方,有一队400人的马军踏入相州,朝着隆德府而行。 (本章完) 162.第158章 人心难测 第158章 人心难测 日头渐偏,大日的金芒沾染了红晕,将满天的云朵烧的通红,远远望去似是一条镶着金边的红色飘带覆于天上。有风刮起,带有寒意的气流如同刀子划过脸颊,却未带出一点鲜血。 噗—— 噗—— 带着锋芒的解腕尖刀狠狠捅入人体,拔出,捅入,温热的血液随即从创口中奔涌而出,厚实的衣物很快被浸湿、染色,随后饱和的布料兜不住鲜血,汇集而成的血液形成一条直线,如倾倒的水流滴落到地上。 “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艰难的话语,大腹便便的富家翁使劲用手捂着伤口,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穿着绯红军衣的汉子,但见这人头发乱糟糟的,一张面孔给人正气十足之感。 “拜你所赐。”军汉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又是一刀抽出攮入:“你杀了人却要我拿命赔,哪有这等好事。” “嗬嗬……不……不应……呃……”那穿着讲究的大官人还想说什么,却被那军汉将手一拧,当即一口逆血冲喉而上,涌出嘴角,那军汉将抓着他的手松开,失去力气的死尸慢慢滑落地上。 “晦气!”军汉踹了地上的人一脚,随即打开窗户,四下瞧看一下,一个翻身下去,随即站起来,快速翻墙朝外跑去。 “啊——” 一声尖叫传来,奔跑的军汉回首看了眼,却是哼了一声,闪身进入酒馆旁巷子,从另一端走出来时,身上的绯色军衣已是不见,穿着里衣的身影引来几个闲人的注视,随后冷风一吹,又缩头缩脑的揣起手走了开去。 那军汉似是十分熟悉这县城,穿街过巷毫无犹豫,等见着有人晾晒衣物的,随手扯下一件往身上一套,待走到城门之时已是换了身装束,随后赶在关门前出了城。 远去的身影走在官道上,在岔道旁犹豫了一瞬朝着西北而去,渐行渐远,身后的城门在红日的余晖中慢慢关上的一瞬,又再次打开,骑着高头大马,绰着青龙偃月刀的红脸大胡子带着人马奔出城外,看了眼岔道路口却选择了朝西直行,马蹄踏地,隆隆的蹄声带着马上的骑士远去不见。 …… 那军汉杀人之时,远隔千里之外的介休附近,亦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刀。 “抢了那里!” 带有酒意的声音响起,一众穿着皮袄,面有灰尘的强人大笑出声,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冲向山下的村落。 一间间或是破旧,或是翻新的茅草屋升起袅袅炊烟,这是一座有着百余人口的村子,夕阳下,扛着锄头的身影早就回到了家中,正唉声叹气的将农具放到房内,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摇着头走进去,寒冬的冷气冻住水流的同时,也冻住了土壤,今日一天翻的地还不如往常两个时辰多,或许应该再等等,起码等到解冻之时。 孩童大抵是不理解大人的忧愁的,几个玩的好的伙伴欢笑着跑到家里问何时吃饭,随即得到答案的小人儿纷纷跑出家门,朝着村外的空地跑去,争分夺秒的想要多玩上一会儿。 “你们这帮小猴子怎么又跑出来了?”村中的长者背着手走了过来,勾着的手指上吊着一串串起来的野菜。 一群孩子里,有个女孩做了个鬼脸,笑着道:“俺娘说吃饭还有一会儿,让俺不要打搅她。” “哈哈哈,那是怕你们被火……嗯?什么声音?”年老的长者转过了头,看向左后方的山林,昏的老眼在黯淡的光线下眯了起来。 “不认识的人。”有男孩儿指着林子里的身影:“他们好像都带着刀。” “刀?”老人重复的同时瞳孔一缩,转头喊道:“快跑,山贼!” 嗖—— 一支箭矢划过弧形,自空中坠下,透入人体,带出一捧热血。 “跑……啊……”老人口中嘶哑的说了一句,随后仰倒在地,看着一群孩童惊慌的跑走,用力喘息两声,眼中渐渐没了神采。 “哈哈哈,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邬梨将手中的弓收起,抓起泼风大刀,满脸兴奋的朝着村子走去。 “郎君神射。”唐显也是满脸兴奋,看着身旁一众从田虎寨中带下来的喽啰奋勇争先的朝着村庄跑去:“郎君,不若咱们也快些,慢了恐就没人了。” “有理。”邬梨喷着酒气,手中泼风大刀朝前一指:“田老大说的不错,杀人果然比打猎有意思,走,上前去。” 看着跑远的孩童,突地又把大刀递给唐显,抓起弓来:“呵,让我再射一个。” 对面村中有人听到孩童的喊叫,探出头来,还没等询问,就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下钉在女童后背,娇小的身躯被冲击带的往前一跪,有着泪痕的脸上带着恐惧,口中发出“哇”的一声叫喊,随后蠕动了几下没了声息。 “有贼!快跑啊——” 惊恐的叫声响起,随即这人跑出了屋子,身后一阵跌撞声音中,粗手粗脚的妇人奔跑而出,见着这般情景不由伸手拿起锄头,朝着自己的孩子跑去。 村中听到声音的青壮、老人,纷纷跑出,取了锄头、草叉,也有人拿了弹弓,涌向跑来的孩童。 下一刻,追在身后的山贼已是跑近,挥舞起兵刃,血线飞起,拿着锄头的村妇被砍倒在地,随即数双大脚踩着她的尸体进了村子。 一名青壮举着草叉,发出“啊啊啊”的大喊声,一把将尖端刺入山贼柔软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使那山贼丢掉了举起的朴刀,用手攒着草叉的前端想要将其推出身体,却终是没了力气。 那青壮正要将叉子拔出来,不妨冲来的贼人也快,高高越起,一刀劈在他胳膊上,惨叫声中,血液和断肢溅起丈高,随后落地的山贼又直起身子,挥手一刀劈在脖颈上,锋刃割开皮肉,却因发力不对没能将其劈断,一颗脑袋耷拉在肩上倒地而亡。 混乱中,有杀入屋子的山贼碰倒了桌椅,砸坏了碗盘,有人抽出灶台下燃烧后的木柴一把扔到茅屋上面,浓烟升起的瞬间,干燥的茅草屋顶烧了起来,火焰瞬时由小变大,蔓延了整个屋顶,向着下方的木屋而去。 “找死!” 唐显一刀将人搠死在地,兴奋的看向正拿着泼风大刀砍着人头的邬梨:“郎君,果然还是这般痛快。” 邬梨满是横肉的脸上溅满血迹,闻言看过来,将刀扛在肩上:“你是自己爽快。” 看了眼燃烧的村子,呵呵笑起来:“不过这种感觉不错,有种脱下枷锁的轻松感,回家老子再资助他等一笔钱财。” “郎君,那田虎说的联姻……” “嗯……再等等,他若真起事能成再说。” 转暗的天光下,村落燃烧的噼啪声,贼人猖狂的笑声,临死的惨叫声、哭声汇聚一片,疯狂挥舞兵刃的强人身上沾满血迹,有看到同伴被杀死的强人指着尸体嘲笑出声,随即踏过鲜血,踩出一个个带血的脚印走出这里。 “回山!” 邬梨挥了挥手,腆着肚子转身而行,自有那识途的强人持着火把在前方引路,一行刚刚坏事做尽的人群吵吵闹闹的往回走去,有人说到兴奋处抽出刀兵比划着,差点一刀劈了前方的同伴,被人回过身来锤了一顿。 “有肥羊!”前方走着的山贼突然跑了回来,一脸兴奋的对着邬梨说道:“是一辆马车,听声音拉着不少东西。” “哦?”邬梨眼睛一亮,刚刚杀过人的心又躁动起来:“老子还没劫过道呢,来人,把那车逼停,劫了他。” 身后的贼匪呵呵一笑,纷纷朝着两旁分散,不多时功夫,就听马蹄声响,伴有车轮碾压道路的声音,马车转过前方弯道映入挡在路中央的邬梨眼里。 那马车转过来也没料到有人在路中央,驾车的车夫连忙一拉缰绳,口中“吁”的一声将车勒停,口中连声道:“那汉,伤着没有?没看到恁在路中间,尚乞海涵。” “此……咳咳……”邬梨古怪的笑了笑,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来,连忙清了清嗓子重又开口:“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从此路过,留下马车来!” 那马车上驾车的车夫听了眉头一皱:“原是山大王,车中乃是小主人,我等并无钱财,若是恁看上马车双手奉上,还望能放我等离去。” “倒是个有胆色的。”邬梨上下打量了那车夫一眼,见这人身材匀称,双目明亮,说气话也是不卑不亢,先有几分好感:“行,老子今日杀的够了,不差你这一个,马车留下,带着你小主人滚吧。” “多谢大王。”那车夫拱了下手,转身道:“小主人,小的带恁走。” 说着那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粉嫩可爱的女童,正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的邬梨,那凶蛮汉子见了不知怎地心中一软,上前两步将车夫往旁一扒拉,仔细看了看这女童,转头对着车夫道:“这女娃娃我喜欢,我看……” 车夫听了一惊,连忙打断道:“大王,恁说要放我等走的。” 邬梨呵呵一笑,一挥手:“我改主意了。” 两旁,适才藏身的一众山贼踱步出来,嘿嘿怪笑的看着场中众人,车夫沉默不语,方要拦着,后面唐显的刀顶在他后心,瞬间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邬梨的大脸凑到女孩跟前,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女娃娃,你叫什么?” “琼……琼英。”女孩的声音如珠玉落盘,对面邬梨笑容越发和蔼:“好名字,且随我回去见见我家夫人。” 直起身子,将琼英抱到怀里,也不撒手:“今后你就是我邬梨的女儿,随爹爹回家。” 后面车夫神情一动:“郎君,我本江湖人,蒙小主人家收留做了总管,离了风餐露宿的日子,小的心中感激,还望郎君允我继续跟随照顾小主人。” 那琼英也聪明,连忙冲着邬梨点头,富态的身形见此,偏过头来:“你这厮倒是忠义,可有姓名。” “小的叶清。”男子拱手一礼。 “准了。”怀中的琼英露出一丝笑容,这粗豪的富户看了竟是大笑起来:“只要我儿高兴,怎生做都可以。” 火把摇曳,火光在琼英脸上忽明忽暗,在一众粗豪的汉子里显得越发娇小。 …… 夜色下,也有城镇不眠,汴梁这座大宋的中心仍是灯火通明,不停有人跑入食肆之中买些熟食装入盒中带回去当做宵夜,也有店伙计带着装好的盒子送去老主顾那里,得了不少赏钱。 酒楼、茶肆更是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锦袍之人络绎不绝,如此光鲜下,阴暗的角落也从不缺少厮混的汉子。 “出拳啊!快打……你是不是傻!” “快,绊他,对,绊他左腿,好!” “直娘贼,又输了!” 叫喊声、丧气声在废弃的小院里响成一片,此处乃是汴梁有名的地下关扑之,吸引了众多的赌徒,留着老鼠须的白胜一把将手中的凭证扔在地上,整个人干脆蹲了下去,抄着手在那里唉声叹气的。 “运气不好。”王大寿也是摇头,叉着腰看了看天也是叹气一声。 “干脆回京东吧。”白胜蹲了半天站了起来:“整日里也得不着钱财,光靠码头扛包能赚几个子儿。” 王大寿有些犹豫:“你那里有回去的盘缠?” “……没有。”白胜抖了抖袖子:“这几日都在此厮混,已是分文没有。” “那怎生回去?”王大寿瞥了他一眼。 “码头扛包啊!” “你自己说不赚钱的。” “是啊。”白胜点点头:“可咱哥俩只能干这个赚些辛苦钱了,赶紧干两日,买些干粮去郓城县找俺天王哥哥,到时就有钱了。” 王大寿看着白胜吭哧半天,揪着他领子道:“上个月你这厮也是这般说的,结果得来的铜子儿全送在这里。” “这次不会,这次不会。”白胜舔着脸笑道:“再信俺一次。” “最后一次。”粗大的手指点了点他。 …… 另一头蔡京的府邸,一个名叫京超的男子手捧一画卷走入进去。 …… 更遥远的辽国,长者马脸的鄂全忠偕同费珍、薛灿宿在客栈里,望着满天的繁星,想着第二日定要赶到武清县找那铁匠。 (本章完) 163.第159章 寨在抱犊 第159章 寨在抱犊 晨光破开云隙,往年该是化冻入土的时节却仍是寒冷的很。 大道上,积雪被往来的人马踩踏的黑一块白一块,一只马蹄轰然踏过,雪块翻起瞬间,如闷雷的声响由远而近,轰隆隆的响声在天地间蔓延、传出,一双双铁蹄雨点般落在冻瓷实的土路上,敲出让行人避让的鼓点。 天光已是清晰,一支四百余人的骑兵,穿着宋军的绯色装束,皮甲绑在马身上,带着刀枪,别着手斧,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头闯入丘陵中。 路边的林木稀疏,有着行进的土路,这伙骑兵的步伐在进入时也自降下速度,小跑着在半是积雪半是苔藓的道路上奔跑,然而纵使树木不多,却不时有人被枯枝打中脑袋,发出“哎呦”的叫声。 “哥哥,过了隆德府就是威胜军,我等已是接近了。” 卞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吕布转头回看,尚未说话,却见着后方马军的狼狈样皱了下眉头:“不成体统。” 卞祥、萧海里几人听了也回头看去,再转回来萧海里一张脸涨得通红:“首领,是俺的不是,没能将这伙人练起来。” 旁边杜壆倒是帮了一句:“也怪不得萧兄弟,新入马军的多是之前的步卒,如今能跟上这许久不掉队已是萧兄弟练兵有方了。” “回去多磨练磨练。”吕布摇摇头:“将来马军有大用,只这般样子可不能使用。” “首领放心。”萧海里微微扭头回看,一双眼里有狠色泛起:“回去俺就狠狠操练他们。” “哥哥,这处似乎有些不对。”乔冽没理会他等的对话,他这一路行来总觉有人在暗中窥伺,此时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吕布转眼看了道人一眼:“不必担心,些许跳梁小丑而已。” “许是附近的强人。”杜壆沉着一张脸:“他等在这丘陵中人手不少,当是在等时机。” “遮莫快了。”卞祥呵呵一笑:“总不能等我等出离了此处再拦。” “首领,可要让下面的人换上皮甲?” 吕布转首看看四周,一指前方:“就在那边停一下。” 蹄声渐歇,丘陵中倏然静了下来。 …… 前方林中,光线自上方照落下来,不同于夏日斑驳的样子,此时日光将昏暗的林子照亮大半,光秃秃的树桠投射在地上,形成黑白交错的图案。 三名披挂停当的大汉横着兵器骑在马上望着前方,四周满是手持刀兵的喽啰,粗略一看约有七八百,只这伙人着甲者不足两成,部分人还面有菜色,显然不是什么有实力的寨子。 “报——寨主,那伙宋军在林中停下,正在着甲。” “着甲?他们还带着甲?”那寨主三十不到,身形魁梧异常,胸肌鼓胀、双臂粗壮,将甲具撑的似是要爆裂开来,手中绰着一条丈八蛇矛,正是抱犊山有名强人撼山力士文仲容:“还有甚动作?” “小的见他等在轮换着穿皮甲,又急着返回报您,并未继续盯瞧。” 文仲容一拍大腿:“这伙宋军还挺谨慎。” “哥哥,要俺说,咱们直接杀过去就是,官军向来无甚战意,都是一群孬种。”说话人一张脸长得棱角分明,下巴上一圈短须,双手骨节粗大,一杆混铁枪在手,整个人看起来精悍异常,乃是二寨主移山力士崔埜(音野)。 老三乜恭也是壮硕之人,一张脸月牙也似,只双眉粗大,善用一把丧门刀,江湖贺号做劈山力士:“二哥说的不错,哥哥,直接干吧,附近宋军都是软骨头,偏不信他等能是例外。” 文仲容稍稍思索一下:“莫说屁话,他等骑着马,要跑的话咱们还能用两条腿追到四条腿不成?按商量的来。” “晓得了。”乜恭点头。 “可要少杀点马,如此多凑一起也是老天爷垂怜俺们兄弟。”崔埜笑的眼睛眯起一条缝:“到时多弄点钱财,附近有人已经活不下去了。” “咱们也不宽裕,你偏还要管旁人。”乜恭说了一句,又叹口气:“临州姓田的闹得挺大,似是要起事一般。” “莫要管他,装腔作势之辈而已。”文仲容一踢马腹,促马前行,示意两个兄弟跟上:“之前还要拉拢咱们,被俺给拒了。” 马匹小跑起来:“现在回想起来,真想给那张笑脸上来上一矛。” “俺也看他不爽,一张丑脸笑得恁地谄媚。”绰起混铁枪的崔埜催动战马紧跟而上。 乜恭哈哈大笑:“二哥如此一说还真是。” 三兄弟嘴中说着,人已经走到路中,数十名精壮喽啰持着大刀长矛跟在后面,两旁,伏满了人。 不多时,轻缓的马蹄声似是这寒春的闷雷,轰轰轰的由远及近炸响开来。 “快了快了,再近些……哎?”文仲容兴奋的看着前方进入陷阱范围的马军,露出笑容的瞬间又凝固下来。 “停——” 方天画戟举起,小跑过来的骑兵齐齐止住脚步,披着大氅的身影瞥了眼两旁树林,嗤笑一声:“小手段,徒惹人笑,让他等上前答话。” “怎生停了?” “不会发现了吧?” “藏得挺好的,巧合……吧?” 对面三个壮实的大汉也在窃窃私语,文仲容抬起大手摸着下巴,神色一动:“出来人了。” 柳元拎着虎牙刀打马上前,大着嗓门儿吼道:“呔!对面贼子听着,来个会喘气的答话!” 抱犊山三人闻言脑门儿暴起一片青筋,齐齐大喝一声,催马上前,乜恭将手中丧门刀往前一指:“你等泥塑的赤老,不在家中坐着抱娃喂奶,跑俺们这里讨野火吃,现时跪下磕三个响头喊声祖宗,允你等退去。” “这人嘴欠收拾。”吕布皱起眉头,本想说话过去的心思有些淡了下去。 “哥哥稍待,俺去擒他。”卞祥听了一打马,手中开山大斧舞起:“对面的丑鬼过来,你娘没教你说话,俺来教!” 对方阵中有人闻言大怒。 “厮杀狗汉,你家崔爷爷来教你孝敬!” 崔埜怒吼一声,当下挺起手中混铁枪,打马直奔卞祥而来,这边卞祥如何会怕,也是打马冲去,两者相近,枪如流星,斧似霹雳,哐的一声巨响,两者狠狠交击,锋刃处划起一片火星。 “好胆!” “力气不差!” 叫声响起,两双臂膀抡开,那浑铁枪方缩回重向卞祥咽喉刺去,那边开山大斧已是呼啸斩过,直奔脖颈,崔埜无奈,手中抢只得变攻为守,急忙拦去,震耳欲聋的金属交击声响中,扑来的劲风吹的人口鼻一窒,随即振奋精神拼杀上前。 砰砰哐哐的声响大作,震的山林似乎也在颤动。 “二哥被敌住了?”后方乜恭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崔埜的枪法、力量皆是一时之选,这隆德府多少官军被他一杆枪杀的魂归地府,今日竟是被官军挡住,这太阳莫不是升错了方位? “非是敌住。”文仲容握紧矛杆,吸了口气:“对方占了上风。” 乜恭看去,见崔埜十招里有六、七枪是在防守,心知自家哥哥说的是,连忙道:“不能这般下去,俺去帮二哥。” 说罢也为等文仲容回话,直接催马上前:“二哥休慌,俺来也!” “等……” 文仲容见这伙宋军作态总觉得不对,还想和乜恭商量两句,没想这莽汉直接打马而上,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狠狠一挥丈八蛇矛,也冲上前去,期望三兄弟合力快速杀败对方。 “匹夫休想要以多打少!” 柳元在前方本是喊话,未想来了个人先和卞祥打了起来,此时见后方有人过来,如何肯放过表现机会,连忙打马上前,接住乜恭厮杀。 只他这虎牙刀和丧门刀一碰,火星溅起间,手心发热,手臂有微弱酸麻之感,心知对方力大,当下振作精神,虎牙刀斜着劈格开对方大刀,随即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点向对方持刀手的肩窝。 嘎吱—— 金属尖锐划动的声音响起,听得人激灵灵打一冷战,乜恭抖了下身子,狞笑着看向对面:“比技巧速度?” 丧门刀一翻,逼开对方大刀,闪电般横切过去:“老子还没输过!” 哐—— 柳元硬着头皮硬接,半边身子发麻,却不敢稍停的咬牙再度挥刀,同对面丧门大刀杀成一团。 耳听身后有马蹄声,尚未等他回头,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我皆用丈八蛇矛,且来比试一番。” 马匹旋转,视野里,杜壆青绿的铠甲衬着金黄色的龙头纹饰,丈八蛇矛起处,将对方最后一个大汉卷了进去,霎时间噼里啪啦的双矛交击声响成一片。 “你等到底何人?” 文仲容惊怒交加,双手蛇矛紧握,只是平日如臂指使的矛却如进了泥潭,总觉得在对方的矛法里施展不开,一身神力也不似往常般摧枯拉朽。 “打过再说!” 杜壆冷喝一声,手中丈八蛇矛刺、挑、戮、划招招式式打的对面撼山力士手忙脚乱,一身冷汗加着热汗混成一片,浸湿了衣衫。 当下三对人六匹马,转着圈的厮杀开来,看看过了四十余合,只听一声大喝,六人中有人被打下马来。 后方吕布等人看去,就见柳元被对面丧门刀拍落下马,那乜恭也没动手杀人,用刀比着柳元脖子,刚要发喊,就听“哎呦”一声,又一人撞下马来。 “别动。”杜壆持着蛇矛对准文仲容,看向一旁同样被挟持的柳元,又看看马上的乜恭,皱了下眉头看向卞祥。 乜恭一个“住”字硬生生憋住,一口气闷在胸口,缓缓吐出,持着大刀的手不动,也是将目光看向自家二哥。 那边卞祥见两对都分出胜负,不由也是好胜心起,手中斧子砸头砍肩劈腿,打的崔埜手忙脚乱,正慌乱间,不妨卞祥大喝一声,一使劲将混铁枪打飞马下,崔埜一双手掌鲜血淋淋,显然是被一击伤的不轻。 “哈哈哈,痛快!”卞祥吼了一声,看着手无寸铁的崔埜也不追击,一勒缰绳,转过马来指着乜恭道:“快快放了俺家兄弟。” “先放了俺哥哥。”乜恭见卞祥不曾杀崔埜,狂跳的心脏慢慢落了回去,只是也不敢松开柳元。 “哥哥。” 杜壆偏头回去,吕布挥了下手,杜壆收矛后退,那边文仲容摸了摸跌疼的屁股,站起身先朝乜恭喊了声:“三弟且先收刀后退,莫要伤人。” 那边乜恭听话后退,柳元涨红着脸站起身,文仲容又看着马上的杜壆道:“你等端的何人?这般做派当不是官军。” “倒也不笨。”一旁卞祥过来,嘿嘿一笑:“俺们乃是京东梁山的好汉,此次过来是为着私仇,后面俺家哥哥也在,还请过去叙话。” “你家哥哥何人?” “梁山吕布可曾听过?” “啊呀,俺的哥。”文仲容一惊,连忙一拜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绿林人不识绿林人。” 后方傅祥打马过来,拱拱手道:“几位,后面俺家哥哥也在,还请过去叙话。” 文仲容吸了口气,招呼崔埜、乜恭过来,冲着乔冽一伸手:“请。” 当下三人跟着这道人催马前来,到了吕布跟前,连忙翻身下马下拜道:“山野之人不知大寨好汉来此,还乞赎罪。” 崔埜、乜恭一愣,见着哥哥下拜不敢怠慢,也跟着拜下去,吕布跳下马来,扶起三人耐着性子道:“快快请起,不知者不罪。” 那边文仲容低头拱手:“向日里听闻寨主阵斩李勉,后为救兄弟勇闯襄阳,京东数日间败宋军于野外,俺们三人甚为钦佩,还望寨主能降尊纡贵,前往小寨歇息一番,让俺三人赔罪一番。” 崔埜、乜恭瞪大眼睛,适才文仲容同杜壆、卞祥的对话二人并没听着,是以此时才知面前之人是谁,赶忙躬身一礼:“俺们往日听闻寨主之举甚是敬佩,不想今日冲撞于恁,还望寨主赎罪。” 后方乔冽见此走上前来在吕布后方道:“哥哥,小心有诈。” “无妨。”吕布闻听微微回头:“某也不惧他等另有心思,只让下面儿郎多做准备,兵不离手,甲不离身。” 转头又看向三人道:“我等人多,当是要搅扰了。” 文仲容三人大喜,连连摇手:“怎会搅扰,我等欣喜尚来不及。” ps:抱犊山力士组在简本是落草在回雁峰,繁本是抱犊山,小可取个巧,人设用简本,地点用的繁本,可以说这仨都有虎级的实力。 (本章完) 164.第160章 入伙 第160章 入伙 抱犊山三人当下叫出两旁喽啰,将一条条绊马索收了起来,吕布等人粗略一数,这两旁设置的陷阱竟有十余道,尚有百十人带着几条绳索从后方一里处走来,待得一切都收拾停当,文仲容三人当即在前方带路,领着吕布一行人朝抱犊山而去。 “倒是没想到是京东大寨的人到此。” “哥哥准备如何做?” 文仲容三人走在前方的一瞬,崔埜与乜恭已是问出了声。 “为兄想离开这抱犊山。”雄壮的身躯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河东一地,田虎那厮已是威胜军的头脸,满山大小好汉都听他号令,这厮又拼命朝外扩张,我等毗邻而居,正是他口中吃食,只俺观那人行事肆无忌惮、暴虐成性,不像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将来难免死无葬身之地,到时他要弄险吃他卷了进去,当不是个好耍的,还是你俩想听田虎那厮骑在咱头上指手画脚的?” “那俺们这次是要投那吕布,那不还是给自己找个骑头上的?”乜恭轻声问了一句,看看四周的寨兵道:“好容易发展到千余人,这一把难不成全送给人家?” 崔埜一旁连连点头:“况且也不知他性情如何,要是二一个田虎怎办?” 文仲容双眼狠狠瞪了自家兄弟一眼:“说的屁话,你二人日常间说他为了兄弟闯襄阳乃是义气之人,这会子就全都吞回肚里了不成?再说……” 看看四周的寨兵,轻叹口气:“你看他等一营马军都快凑出来了,身上穿的比那禁军还要像吃兵粮的,当是不愁钱的。伱再看周围几个寨子,就是田虎那厮处,也没这般景象,也不似俺们三人整日为钱粮而愁,就算他骑在俺们头上,当也不会比在这厮混的差,俺们也免除了为财货头疼的烦恼。况且,今日他等明明可以全灭你我兄弟三人而不杀,也能看出他不是个嗜杀的。” “俺不是也饶了一个。” 乜恭嘟嘟囔囔的,文仲容也没理他:“若是投了人家,不把人都带过去如何自处?难不成俺们兄弟三人独身过去?到时才真是被骑脑袋拉屎。” “俺听哥哥的。”崔埜拍拍胸膛。 乜恭看了崔埜一眼,挠了下头皮:“哥哥说的也是,既然不用为钱粮头疼,俺也是愿的。” “那就莫要牢骚。” 文仲容低声呵斥一句,见两个兄弟都被说通:“今日先回寨,为兄寻机会就向他等提并寨入伙之事,他等不是寻私仇吗?俺们再帮着一起,当能落个好在他等眼里。” 崔埜、乜恭相视一眼:“就如此定了。” 不一时,抱犊寨就进入众人眼帘,文仲容三人当即杀猪宰羊,又拿出好酒,大排筵席,招待吕布一行人前来。 吕布等人也乐得有地方歇脚,这一路从京东到河东路途并不近,也就他等体格好,又多穿的保暖衣物,不然非要病上几个不可,此时临近河东,修整一番继续前行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他等也是戒备着这三人,未解兵甲的和衣而睡。 宴席一直持续到夜色笼罩下来,当下众人就在抱犊山上宿了,当晚无话。 …… 阳光如常升起,喧闹声中,炊烟升起,一份份并不精美,却量大管饱的早膳准备齐全,虽然味道实不怎样,众人也不嫌弃,乐的吃个热乎饭。 粗粮混着肉粒做成的热粥下肚,热量顺着食道下到胃部,随后扩散全身,吕布将碗放下,抹了把嘴,看向一直在那“眉来眼去”的文仲容三人,佯装不知道:“多谢三位款待,我等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站起身来,杜壆、乔冽等人见此也心领神会,跟着起身。 文仲容三人连忙站起来道:“吕寨主稍等,俺们兄弟有话要说。” “哦?未知何事?” 吕布转过身来,扶着腰间的环首刀,一旁杜壆、卞祥等人也各自慢慢靠近门口,却不想那边三人直接下拜道:“俺们兄弟三人整日在此厮混却没个出处,俺们寻思与其在这单打独斗混日子,不若投了恁那里,总有个事情能做。” 吕布眉头一挑,高大身形走动两步到他三人跟前:“尔等真心如此想的?” 俯下身子,看着三人:“到某这里也是辛苦,说不得哪日宋军又来围剿。” 文仲容三人对视一眼,粗糙的皮肤堆起,露出狞笑:“寨主,俺们若是怕和宋军厮杀早就放下刀去种田了。” 乜恭拍着胸脯红着双眼道:“俺家中老父老母就是因田产被夺上告无门才气闷而死,俺巴不得能和宋军厮杀。” 崔埜也是狠狠点头:“俺就是杀了官吏落草的,如何会怕。” 吕布点点头:“既然如此,某也不喜虚情假意那套,你等收拾东西,等某回来,我等一起回京东。” 三人大喜,连忙下拜口称哥哥,待吕布扶起三人,文仲容拱手道:“不知哥哥去往何处行事?” “既然是一处的兄弟告诉你等也无妨,之前被一叫钮文忠的人劫了马去,某这次过去就是为了将马拿回来,顺……” “是田虎的人。” 话语被打断,吕布却是一挑眉毛,转目看向出声的乜恭:“什么田虎?” 文仲容那边连忙拱手道:“哥哥,这田虎是威胜军的一猎户子弟,生性狡诈,多与恶少与落草的好汉结交,那钮文忠乃是他手下,专一在河东河北两处劫掠,所得银钱物资全都交给田虎使用。” 吕布脸上露出狰狞笑意:“原来后面那人是田虎……” 文仲容三人都是点头,吕布咧嘴一笑,虎目里一片冷意:“那某当要去找那田虎说道说道,欺人欺到某头上了。” 乜恭看了文仲容一眼,蠢蠢欲动的道:“哥哥,俺能否跟着恁一起去找那田虎?” “嗯?”吕布转头看他:“你与他有旧?” 乜恭嘿嘿一笑:“俺们也是经常被那姓田的骚扰,早就不耐那厮,能随哥哥一起去寻他晦气最好。” 文仲容、崔埜二人也是大点其头:“是极,俺们早就看那厮不顺眼,还望哥哥给个机会。” 乔冽心中一动,走来劝道:“哥哥,难得三位兄弟一片拳拳之心,不若就答应下来,省的冷了热心肠。” 吕布意味深长看了乔冽一眼,点点头:“既如此也好,只你等也要收拾山寨,不若乜恭随军而行,崔埜受伤,文仲容留寨中主持一应事宜。” “谨遵哥哥将令。”三人连忙拱手应下。 当即,文仲容、崔埜二人准备一应粮草,乜恭点起五百人马随着吕布而行,一行近千人的队伍踏上前往威胜军的路途。 …… 日光下的山寨,正响起拼酒的声音,田虎举着酒坛,单腿踩着椅子,倾斜的坛口流下浑浊的酒液,田虎粗犷的脸上狮口大张,酒液入了喉咙又从口角流出,顺着腮边的硬须流下,打湿了衣服,溅到了地上。 “好——” “哥哥海量!” 围着的一众强人纷纷高喊叫好,有人也是拎着酒坛站起,和田虎比起了酒量,不多时被呛了一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出言讥讽。 这里的人有人新来,田虎带着跑去晋州抢掠数次大户后,带血的钱财虽是不好听,然用起来和普通钱财无二,在如此氛围里,没多久便心安理得了。 孙安斜靠在大厅中不起眼的位置冷眼旁观着,脑中回想着近段时日田虎说的话: “这些富户欺人太甚,每每将他人良田弄到自己名下,让原主为自己劳作却又不肯给人活路。” “俺们杀他们乃是替天行道!” “什么叫脏钱,这分明是百姓的血汗钱!” “他等搜刮来钱财正好让俺们使用,到时若是俺们势力大了,打破州府推翻宋室,让穷苦之人能吃上饭,不一样等若是将这钱还了回去,顺便还能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有些道理,只这般做派却不似是个想要为民请命的。 叹口气,孙安转过身子走出这乌烟瘴气之所,行进在屋舍之间,想要找个地方静静思索,转弯抹角,走出段距离,有脚步声在前方响起,一阵低沉的话语传入耳中。 “要俺说哥哥做的够多了,这姓田的还往死里使唤哥哥,真替他不值。” 熟悉的声音…… 孙安站住了脚,四下一看,脚尖垫起,魁梧的身子灵活的蹿入一旁房舍之间,将身形隐到阴暗处,抬头的一瞬却是猛地怔住。 对面,憨厚的男子尴尬的举起手拱了一下,孙安倒是认得这人,乃是那邬梨义女的管家,只他叫什么却是听过即忘。 同样嘴角牵强的扯动一下,孙安点点头,将身子贴到墙壁上,耳边脚步声音传来,两人的话语也没有停。 “他姓田的多少东西是哥哥东跑西颠的辛苦得来,没哥哥他算个屁。” “就是说,结果昨日排座次竟然比那新人还低。” 脚步接近,牢骚的声音不断:“入他娘的,每次来人入田虎的伙,哥哥都往后排上一位,李天锡那厮如此,唐昌也是如此,昨日那褚大亨也一样。” “哼,还好那姓孙的还没答应,否则哥哥还是要往后退一位。” “他不答应却也走不了,姓田的看着呢,要不是爱他武艺高强,早把他剁了喂狗,只这般下去姓孙的若是不死,终也是要入伙,倒时候又拿哥哥做人情。” 孙安眼神微微眯起,怪不得每次提到要走那田虎都拦着,看自己的眼神也一次比一次怪异,感情是耐心快被磨没了。 “入娘的,俺看哥哥直接像那仇氏一般跳崖下去算了,省的占个位置碍眼。” “啐!杀人夫抢人妇,将人逼死,满山那多人看着,竟然指使哥哥下去收尸,端的羞辱人!” “有下人不用偏用哥哥,还是这等不光彩之事……” 那边的人附和一声,孙安却觉得身后有些异样,转头一眼,那不知名的管家低着头,正用力的攥着拳头,几丝鲜血顺着拳缝儿流下,在指节处汇聚,一点一点滴落。 不会这般巧吧…… 孙安挑了挑眉毛,耳边的脚步声开始远去,话语断断续续传来。 “今次抢夺……在那李……让面前苛责……一点……哥哥……留……” “未……当兄弟……干脆……反了。” “小声……听去……” 声音渐远,孙安往前倾了下身体离开墙壁,朝外观瞧一眼,看着两人背影,瞳孔微微一缩。 再缩回身子,转眼看向身后那人,眼睛下扫,见地面已是有小股血迹,嘴角一抽,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那人低头半晌,抬起头来,平日甚是机敏的眼睛已是瞪的满布血丝,看看孙安,微一犹豫,抱拳一礼:“多谢好汉没将小的暴露出去。” “不必言谢!”孙安摇头苦笑一声:“这般说来我也要向尊管道谢,如此谢来谢去的却不是累人?” 看看那人鲜血淋漓的拳头,叹口气:“尊管还是包扎一下吧。” “哦,这……竟未发觉。” “尊管也是性情中人,只不知如何称呼?”孙安看着男人手忙脚乱的缠着布条,笑着问了一句。 “小的叶清,乃是邬梨大人家的管事。”叶清勉强挤出笑容,眼白上的血丝缓缓褪去,又有清明之感,打量了下孙安,抱拳道:“还不知好汉姓名?” “孙安。” 名字报出的瞬间,那叶清面有恍然大悟之色,心中不由一动:“叶尊管听过我的名字?” “听过……”叶清面色犹豫一瞬,看了看拳头,轻叹口气:“前几日郎君和田虎当家的饮酒,小的带着小主人在旁伺候,听到他等谈及恁的姓名。” 拿目光打量一下对面:“那田虎说恁太不识抬举,若是下次邀恁入伙恁不答应,就做了恁。” “原来如此……”孙安听闻眯了下眼睛,手指习惯的摸向后背却惊觉没带兵刃在身,不由暗忖还是大意了,最近竟然在这里待的习惯放下了戒心,这要是田虎今日提起此事…… 喘了口气,孙安不由出了身冷汗,抬头看向叶清,拱手行礼:“多谢叶兄弟告知。” 对面叶清慌忙摇手间,这屠龙手站直了身子露出笑容:“不知兄弟有时间没有,你我找个地方详细说说。” 有风吹过,带动浮云,乱了人心。 今天上了个新项目,一下午开会+讨论,回家人已经疲沓了,又被闺女练了一阵,快升天了,写这一段睡过去三次,实在熬不住了,若是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之后再改。 ps:唐昌三十余合败李逵/张清。 ps:禇大亨(简本)与徐宁大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败,简本徐宁和卢俊义一个等级。 (本章完) 165.第161章 探 第161章 探 苍鹰在云下飞过,脖子上的羽毛在气流中抖动,随即一扇翅膀又朝着远方山丘飞出一段,猛地降了下去。 由南向北,一只千余人的队伍正在行进,风吹过来,写有梁山两字的大纛被竖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中,披挂整齐的几个大汉正凑在一起,朝天的牛角盔闪着金属的光芒:“这里就是威胜军地界了吧?倒是没想到如此多山。” “还未完全到达威胜军,不过也是快了。”乜恭穿着有些旧的甲胄,摸了一下横着丧门大刀,脸上颇为兴奋:“威胜军内山体更多,本就是万山环聚之所,啸聚山林的好汉很多。” “有多少?”前面一身青龙锁子甲,头戴青龙啸天盔的杜壆回过了头。 乜恭摇了摇头:“不好说,前段时日听闻三五千人,近段时日则是不知了。” “人再多也不会比那两路官军难打。”卞祥拿下牛角盔,宽大的手掌抓着在手中抛了抛又戴上,看向乜恭:“他等武备再齐整,难不成能如宋军一般全军装配甲胄?” “怎么可能?”乜恭耸了耸肩:“那厮就是仗着人多罢了,毕竟威胜军这地方实是穷苦的可以。” 行进的队伍沿着隆德府外围一路而行,经过两三座山,也不是没有山上的好汉打这支队伍的主意,只是要不见着那部马军打了退堂鼓,要不生猛的冲上来被一肚子气的柳元劈成两截。为此队伍里也多了一二百投降的新人,只是看他等面上的菜色,让人忍不住怀疑是饿疯了才投降过来混口吃的。 前方,马蹄踏着冻硬的地面,写意的走着,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哥哥在想甚?”乔冽看着有些出神的吕布有些奇怪,很久没看到自家哥哥这般模样。 吕布闻言转头看他一眼,倒是直言不讳:“在想家乡。” 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进了这隆德府其实已经离某家乡近了,倒是好久没见着家中风景了。” 乔冽身子随着战马起伏,闻言误以为说的是辽国,当下一笑:“那等事毕,哥哥回家乡一趟看看?” 吕布犹豫一瞬,摇了摇头:“不去了,已经没人在了,不去了……” 稍一停顿:“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今正事要紧。” 乔冽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办完正事后贫道却要回趟家乡找那老友,到时一起回山寨。” “随你。”吕布一挥手,看看四周景色,直起腰板:“传令——” 举起鞭稍:“命卞祥、柳元二人率五十骑先行探路,找到敌寨的位置,问清楚那田虎在哪!” “得令!”后面正说话的两人连忙答应一声,卞祥哈哈一笑,打马跑上前来:“终于有正事做了,整日行军憋死俺了。” 冲着吕布拱拱手道:“哥哥放心,俺一定不负所望。” 一旁柳元也是连忙点头附和。 “记住。”吕布看了他二人一眼:“若是碰上对方,人少就吃掉抓活口带回,人多就立即后撤招呼援军。另,如是探知到对方位置,立马返回。” “是——” 马蹄迈动,吆喝声中,百余骑兵催动马匹,随着前方的牛角盔逐渐远去。 …… 阳光开始偏斜,正午的温暖消去,靠近沁源县的一处庄园里杀声、喊声、哭声、狂笑声演出一出抢劫的大戏。 持刀的强人砍死拿着锄头、棍棒抵挡的庄客,有人扛起妇人奔向一旁的屋子,不多时响起女人哭喊声与贼人猖獗的大笑,更多的贼人奔进大厅,抱着一人高的瓶跑了出来。 薛时扛着大刀走出屋子,将手中拿着的仿唐鸟镜扔到地上,大嘴一撇:“沁源真够穷的。” “那是。”胡英在后迈步出来,双刀在后背绑成“x”型:“四周都让哥哥抢了几茬了,要找吃食儿还是该去晋州或太原府。” “算了吧,老子懒得跑那么远。”薛时看看四周正在搜刮的喽啰,又看了下天:“都快着些,晚上老子还想回去吃口热乎饭,磨磨蹭蹭的小心在外啃干粮。” “喔——” 一群人见着山寨头领催促,只得加快速度,有那想与女子欢好的不舍得立时离开那美妙的感觉,无奈平日武艺习练不勤,单枪匹马闯入城门,还未来得及三进三出,随即遭人两面夹击,顿时兵败如山倒,不得不一溃千里,徒自留下生命无数,只得顶着一张看透世俗的面容一刀将女子杀了,随即低头耷拉甲的走出门去。 “走了走了~”胡英看着装车已毕,见那些频频回头朝房里看的喽啰撇了下嘴:“没出息,一帮粗手农妇而已。” “得了,这些小崽子们平日也是憋的很了,看着农妇遮莫跟见着帝姬没甚区别。”薛时拍了他胳膊一下:“还是先走吧,好在回山路程不远。” “下次老子去太原府找个楼玩上几晚。”胡英咽了口唾沫:“你不知那些小姐,啧啧,皮肤那个水嫩。” “有空一起去。”薛时换上猥琐的笑容,与胡英两人嘿嘿的勾肩搭背的往外走去。 有喽啰点燃了火把,扔到木制的房上,噼啪的燃烧声随即响起,火焰带着浓烟蔓延开来,数条黑龙蹿上天空。 …… 位于偏东南的卞祥、柳元正找了快空地歇息,让马恢复下脚力,顺便吃点东西让人也休息一下。 正商讨着去何方找个人问问那石梯山在何方,就听有脚步声奔来,二人转头看去,见是在高处放哨的探子,不由双双警觉起来。 “报——远处发现有黑烟升起,似是有人纵火。” 卞祥与柳元对视一眼:“可看清是何处。” 斥候摇摇头:“有林木挡着,未知是哪里,只在西北方向,看烟柱数量当是不少。” “去看看。”卞祥站起身来,将牛角盔扣在头上:“说不准能知那田虎在何方。” 柳元拄着虎牙长刀站起,将亮银盔戴好:“兄长说的是,没准是田虎的借粮队伍。” “都起来,出发——” 吼叫声中,梁山马军纷纷起身奔向马匹,随后马蹄翻飞,带有韵律的闷响逐渐远去。 …… 光芒随着奔走的云时亮时暗,劫掠的队伍松散的走在道路上大声喧哗着,没有小头目出来制止,也没有头领对此有甚意见,他等在前中段走着,也是放肆的很,薛时甚至将刀扔给旁边喽啰拿着,自己空着手,一手拿着两锭抢来的银子盘来盘去。 旁边胡英背着双刀,却是抱着一尊玉佛在欣赏,仔细看了半晌,将那玉佛丢到旁边喽啰怀里。 “咋了?”薛时歪头有些奇怪,这老伙计最爱美玉,每次有收获都要把玩半天,今天怎地看了几眼就扔了。 胡英斜乜着看了他两眼,哼哼道:“不是甚好玉,果然这威胜军已经抢不到甚好东西了。” “城里遮莫还有好的。”薛时舔了舔嘴唇:“只不知田大哥何时带咱们打破州府。” “敢是快了,咱们已经有不少人入伙,听哥哥说,田大哥那意思在多些人就打铜鞮县。” “那是多久……” 下一刻,闷雷响彻在耳边,薛时抬头望天:“大白天的就开始打雷?” “打两个旱雷有甚稀奇的。” “也是……”薛时点点头,耳畔听着声音渐渐接近:“这雷怎生越来越近了?” 胡英站住了脚,薛时见他停了也是停下,两人侧耳倾听片刻,某一刻,同时抬起头:“是战马!(马蹄声!)” “田大哥派人过来了?”胡英搔搔头。 薛时也是没有半点紧张:“又是钮文忠那厮吧,走这条道不是去晋州就是更远的隰州。” “要不要随那厮去一趟晋州?”胡英舔了舔嘴唇:“那边少有去的时候,遮莫挺富庶。” “那就等他来了让他让几匹马出来。”薛时阴阴一笑:“若是不配合,就跟田大哥讲,让他来收拾这姓钮的。” 马蹄轰鸣声变大,树林拐角处,一伙马军狂奔而出,绯红色的身影远远入了两人的眼中,嘴角的阴笑敛去,神色大变:“宋军骑兵——” 惊惧的叫声发出,劫掠队伍登时乱做一团,有人掏出家伙上前,有人扔了财货就跑。 薛时伸手往旁边抓了两下抓了个空,转头一看,抱着自己刀的喽啰已是跑出了百米,不由扯开嗓子喊:“直娘贼!回来!我的刀!” 嗖—— 箭矢的尖啸响起,“噗”的一声射中侧近一名喽啰,透体而出的箭矢带出几滴鲜血溅在薛时脸上,微微转过脸,瞳孔映出带着牛角盔的壮汉以及他手中满月状的强弓。 “快找把兵刃!”胡英一推薛时的同时,带着尖啸声的箭矢射过薛时方才的身位,“噗”一声狠狠扎入地里,惊得两人一身冷汗。 “他等人不多,都上前和宋军拼了!”胡英没去看踉跄去捡兵刃的薛时:“此地宽阔,我等万跑不过他们,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杀!” 脚步响起,站立的悍匪逆向冲锋。 …… “杀——” 前方绯红军衣的柳元大吼,随即戴着牛角盔的卞祥收起强弓,绰起开山大斧:“掷斧三轮,扔——” 破空声中,旋转的飞斧扔出,在贼人绝望的眼神中狠狠砍在脸上,锋利长大的斧刃破开皮肉,牢牢嵌在骨头里,无数身影连惨叫都发不出就倒地身亡。 马上骑卒停止投掷,抽出战刀,凶狠朝着还站着的人劈去,血浪蔓延,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尸体倒地。 “宋军!我入你娘!” 胡英打飞飞斧,随后绝望的看着更多的斧子从马上骑卒手中扔出,左躲右闪中,一骑从旁掠过,虎牙长刀猛地刺出,锋锐刀尖刺破皮肤,切开血管,钻入肉中又破皮而出,温热的鲜血溅起,拎着双刀的男子被人拿刀挑上半空,又甩飞在地,一旁马蹄陡然踏下,半边脸被强劲的力道踏碎,随即更多马匹跑过,破烂一般的身体如泥摊在地上。 “胡英!” 薛时吼了一声,却不敢转身回去报仇,拎着捡起的朴刀玩命儿的朝着一旁跑去,有骑兵靠近挥砍而下,被他一刀封住,随即拽下马来,刚要趁机上马,不妨一旁带着牛角盔的壮硕身影出现,大了一号的开山大斧带着呼啸的风声拍了过来。 “狗贼——” 绝望的吼叫中,这强人侧身竖刀防御,被斧面正正拍中,整个人倒飞出去,嘭的一声摔落地上朝后划出一丈多的距离,呻吟着爬不起身。 “抓活的!” 吼叫声中,马上的骑卒纷纷将刀一翻,促马追上逃跑的匪人,用刀背将人打倒在地。 “卞兄,收获不少。”柳元甩了甩虎牙长刀上的血迹,看了眼被抓回来的活口眼神一亮。 “先分开审审他们,若是知道那田虎所在就留一个带回去给哥哥,若是不知,全杀了,继续找。”凶蛮的话语中,脸上有些灰尘的大汉勒转马匹,任马匹慢慢走到薛时身旁,勒住,甩蹬下马。 卞祥狞笑看着捂着一边肩膀呻吟的薛时,探下身去将人拉起来:“撮鸟!一会儿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可懂?” “啊……呀……”薛时呻吟两声,睁开眼半天才聚焦到卞祥脸上:“狗……狗官,你要……问甚。” “呵,老子才不是什么狗屁官儿。”卞祥单手攥着衣领将这人举在半空:“田虎那厮的老巢在哪?” “呵……”喘息声中,被举半空的汉子双目圆瞠,声震四野:“老子……也不是出卖同伙的人!” “好胆子!”卞祥狞笑出声:“希望你骨头和你嘴……” “不过田虎不是俺同伙,俺带你们去。”硬汉的形象崩塌,半空中的汉子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卞祥:“……” 天空下,临死的惨叫响起,随后一众马军粗略的打扫一番战场,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 …… 吕布等人依着大道而行,新掠来的步卒不时被梁山的头目教导战场听从指挥,走时排成队列,一番话语下来也不知是这些人真心投靠,还是有东西吃就听指挥,一个个认真的很。 日头西走,某一刻,蹄声在前方响起,反应迅疾的梁山马军做出警戒的姿态,待看到熟悉的身影方才放松下来。 不多时,唯一活着的薛时将话语说了出来。 “找到你了!” 披着大氅的身形站起,吕布那张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本章完) 166.第162章 骂阵 第162章 骂阵 西边的云摆着奇形怪状的姿态,被烧成一片红色。 山寨里,进进出出的匪人笑成一片,有人杀了野鸡,拔毛裹上料放到烤架上,不多时香味溢出,被送入山寨正厅。 此时这里热闹非凡,铜盆胡乱堆放着木炭与柴火,熊熊燃烧的火焰散发着热浪,大厅正中架着一只黄羊在烤。人的影子被火光照在不远处的墙壁上,举着酒碗劝酒之间,看起来怪异之际,好似群魔乱舞。 孙安端着酒碗坐在远处,那日与叶清话后他甚少出现在田虎跟前,巴不得这人将自己忘了才是,只是这寨子也轻易出不得,凡是要离开的都要同田虎讲,随后被那厮拉着手一通嘱托,人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下一连串劫掠的任务,比及离开时,身旁最少带有两三个田虎心腹以及数百喽啰,这种团团围定的态势,若是稍有异心,怕不就是身死当场的结局。 抓起羊肉吃了一口,撇眼厅中一众好汉,今日乃是田虎小妾的生辰,田虎这厮竟是将威胜军的贼人聚到了一起,坐头位的,就是田家三兄弟,如今凑在一起坐着,仔细看去,田虎田豹二人长得竟甚是相像,只田豹脸上无须,田虎却是络腮胡子,想来是田豹那厮少有出现人前,是以竟未发现。 他这里正想着些有的没的,外面邬梨抱着一小女孩走了进来,这人也是自从有了这义女之后,甚少出现在人前,听叶清所言,乃是整日的陪着那仇琼英玩耍,其妻也甚是爱这干女儿,夫妻二人几乎将其当成亲生的一般。 “田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恁别嫌弃。” “哇哈哈哈,邬兄能来俺就十分高兴了,带这些俗物倒显得生分了。” 大小声中,两人抱了一下,田虎拿手指捏了下仇琼英的脸蛋:“这就是侄女吧,真好看。” “哈哈哈,田兄过奖。”邬梨高兴的见眉不见眼,如今只要有人提琼英漂亮,那比夸他自己还让人高兴。 两人说着,田虎把着邬梨的胳膊就要往里让,不妨外面跑进来一个喽啰,猛地跪地滑过丈远距离:“报——” “山下发现不少宋军,此时正在叫骂。” 大厅中声音猛地一停,随即更大的声音响起: “宋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来此撒野。” “这威胜军还有宋军敢来?” “他等怕不是没听过俺们的名声,今次多杀几个尽兴。” “哥哥,请允俺出战,定杀几个宋军,将人头带上来给恁助兴。” 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田虎瞥了叫嚷最大声的褚大亨一眼,知他新来想要表现一番,随即看着报信的喽啰道:“宋军来了多少?都有谁的旗号?” “小的……小的不识数……也……也不识字。” “废物!”田虎一脚将人踹翻:“滚!” 转身看向满庭的强人,脸上横肉扯开,样貌狰狞:“不管多少宋军,咱们这满山英雄汉如何会惧之,都随俺下山看看,看看是哪路宋军前来送死!” “愿随哥哥!” “听田大哥的!” 当下田虎等人酒也不吃了,齐齐离了这大厅,披挂整齐,田虎点起山寨中两千人人,其余几个山头也带着二三百人而来,总共近三千喽啰提着刀枪朝着山下杀奔而去。 …… 山下,吕布等人已经摆开阵势,马军在左,步军在右,吕布勒马于阵前,身后卞祥、杜壆、萧海里、乔冽、柳元、傅祥一溜六员大将排开,一面梁山的大纛竖在身后,薛时被堵着嘴,压着跪在卞祥马旁,新来的乜恭正在前方兴奋的骂阵。 “田虎——如何不敢出来,感是你娘放你出来时把胆子给了狗,把狗胆给了你不成?” “田虎——你是不是正在钻老娘们儿裤裆,你个没胆的腌臜泼才,老娘们儿下边的味道好闻是吧?” “田虎我的孙儿——快出来,你家大爹爹喊得口干了,是不是等俺渴死了你才要上坟前哭诉自己不孝!” 吕布等人一脸不敢认同的看着在那兴奋的上蹿下跳的乜恭,这话他等在后面听着都觉刺耳,若是对阵的话怕不是立时气的暴跳如雷跑来砍了这厮。 他等如此想着,田虎也不例外,出了大寨一路往下就听这人在高声大骂,比及听清了登时一张粗犷的面孔涨的通红,上下两排钢牙咬出了丝丝血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道:“哪位兄弟与我生擒了他,定有重谢!” 刚有人要搭话,猛听一旁唐昌惊叫:“薛时?!田大哥,他等擒了薛时!” 田虎看了唐昌一眼,又转首望向前面,此时稍微冷静了两分,梁山那杆大纛也入了眼里,皱了下眉头:“梁山?宋军可有梁山军?他等步军怎生穿的破破烂烂好似绿林中人?” 梁山?! 后方钮文忠几人登时记起些前事,尚未来及说话,前方田虎大手一挥:“管他哪里,且上前去闻讯一番,等放了薛时兄弟,再做计较。” 钮文忠看看身旁方琼等人,这四威将纷纷朝他摇头:“田大哥已有了主意,哥哥不若先看着,此时插言不太妥当。” “俺也如此觉得。” “也好。”钮文忠点点头,一双眼睛扫向对面,看着手握虎牙长刀的汉子有些异样。 田虎等人也不再言语,浩浩荡荡的人吗下山,阵前的乜恭看着招展的旗帜与密密麻麻晃动的人影吸了口气,打马跑回本阵:“哥哥,对方人数不少,我等才这点人,会不会……” 吕布竖起一手,拦住了他后面的话语,转头看他一眼:“打仗若是看人多的话,某早就死了。” 乜恭似有所悟,一旁卞祥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马脖子:“兄弟放心,哥哥从出道至今,从未有过优势兵力,皆是以少打多,我等到得今日,还不是越打越多?” “那小弟放心了。” 乜恭舒了口气,吕布点点头:“兄弟且回本阵。” 对面,田虎的军队已是排开阵势,但见阵前三兄弟站定,皆是一般打扮,身穿玄色狮子铠,头戴玄色狮子盔,黑色虎头战靴足上套,配上三人黑黝黝的肌肤,好似半截镔铁塔巍然矗立,大哥田虎手中虎头黑铁枪,二哥田豹绰着丈八黑缨枪,三哥田彪却用一杆紫金虎头刀,身后一十六员好汉一字排开,看着好不威风。 两边站稳,田虎使兄弟田彪出马,用刀指着吕布众人:“呔!哪里来的不知死杀才,敢来捋俺们虎须,速速投降将俺们兄弟放了,再将适才口出狂言之徒绑来,允你等囫囵个的走出威胜军,否则……让你等都成齑粉!” 好吧,咱们分中午晚上两章吧,晚上18点还一章。。。 (本章完) 167.第163章 面对面 第163章 面对面 吕布哼了一声,转头目视后方,自有柳元出来,虎牙刀前指:“呸!哪个是朝廷的走狗,我等乃是梁山的好汉,快将我方马匹还来,再将那铁蜻蜓钮文忠献上来,但有一个不字,打破你等寨子,砍下尔等狗头!” “竟不是宋军?” “他等的穿着……” “这是怎生回事?” 窃窃私语中,田虎一方闻言愕然,目光不期然的看向一旁钮文忠,田虎蹙眉的一瞬,也是想起有次钮文忠劫掠回来说起抢了京东绿林同道的战马,只他自己也没当回事,如今没想到对方真个打过来了。 田虎咬牙,冲着田彪点点头使了个颜色,兄弟连心,这威猛的汉子当即明白兄长是何意思,转头大骂:“哪来的蟊贼到爷爷这讨野火吃,你等失了马匹该怪自己实力不济,此时跑这里来吠什么!” 吕布等人都是皱起眉头,赤兔朝前走了两步,柳元听到身后动静,连忙勒马回转,恭敬的让开道路。 吕布目光肃穆,扫了田虎等人一眼,挥开大氅,伸手指向对面:“恁地说,你等是吃定某了?” 田虎见着对面吕布出来,也自提气开声:“便是俺们抢你的马!就是吃定你等怎地?” “呜呜呜呜——”跪着的薛时闻言顿时神情激动,只他嘴被堵着说不出话,田虎等人光注意着场中的吕布,一时倒是没人看他。 田虎身后一众强人听他这般说都哄堂大笑起来,吕布也不恼,只是抬手挥了一下,后方卞祥咧嘴一笑,开山大斧猛地挥舞,“噗”一声薛时的脑袋砍飞出去,划出一道弧线掉到地上,骨碌碌滚了一段距离,慢慢停下时,一双惊恐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望着那面田虎阵营。 田虎一方众人顿时像是被捏着脖子的鸭子,一声都发不出来,半晌响起唐昌的喊叫:“兄弟——” 催动马匹,唐昌舞动手中长矛指向吕布,狰狞怒吼:“俺要你的命!” 吕布瞥了一眼,端坐没动,身后柳元一挺虎牙长刀,泼呲呲的打马迎上前去,二马相遇,刀矛交击发出清脆的金属音,刀刃在矛杆上划出一连串火的一瞬,虎牙长刀已是带出阵阵风声朝着唐昌身上割去。 “滚啊——” 唐昌钢牙紧咬,手中长矛挥舞开来,隔开劈砍过来的虎牙长刀,长矛猛刺对面人影,却被一刀劈在矛身打的歪斜开去,火星溅起的一瞬,长刀铆足了力气,对着唐昌的脑袋劈头盖脸的砍了下去,打的唐昌手忙脚乱,一杆长矛舞的章法已乱。 “大哥,好似不对,唐昌兄弟有些招架不住。”田彪也已回转,此时见了场上情形不由在田虎耳旁轻声道:“还请快些找人相帮一把。” 他兄弟三人,田彪虽小本事最高,田虎却是正好相反,是以这老三看着不对赶忙对着老大汇报。 田虎闻言一惊,唐昌武艺不差他是知道的,万没想到对方出来一人也如此奢遮,赶忙回头:“哪位兄弟出阵帮一下唐昌兄弟。” “我来!”话语未落,马蹄早已踏动,众人急忙看去,却是仍是一身布衣的孙安。 田虎眼中光彩连连:“好,未想到孙安兄弟此时能站出来,可见也是义气之人。” 心中嘀咕一句:你早这般积极老子还能不给你配甲?真是贱骨头。 视线里,只见马上大汉拔出双剑,金属的剑面闪耀出光芒:“我乃屠龙手孙安,对面可有前来送死的?” 杜壆方想上前,旁边乔冽却是早就打马而出,抽出松纹宝剑,口中叫道:“兄弟们稍待,此人是贫道的。” 一边看着对面大叫:“贫道幻魔君乔冽,特来战你!” 身后卞祥却是大急:“牛鼻子逞能什么?” 连忙打马跟上,那边李天锡听了田虎的话正是心有不爽,见对面飞出两骑,也是一挺手中四棱镔铁槊,打马而出,口中大骂:“不要脸的腌臜厮,竟想以多打少,问过我震八方李天锡没有?” 孙安骑马在前,也不朝着战场正中跑,反是斜斜掠向一旁,乔冽也是执着,一头撞了过去,两人三把剑相交,发出一声金属颤音,随后“叮叮当当”打做一团,只两人口唇张合不休,不时惊呼“好厉害”“贼子看剑”,让人甚觉聒噪,不耐烦看他二人。 他二人跑去一边,这边李天锡同卞祥却没转向,两匹马八条腿跑成直线,四棱镔铁槊对准卞祥胸口就戳,这边卞祥挥斧砍去,“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斧刃与铁槊交击,两边锋刃错动,丝丝火冒出,槊斧回撤,随即挥动,甚有韵律的击打声响起。 李天锡此时双眼圆睁,一脸兴奋望向对面,哪还有平时睡不醒之相,双手交错、舞动,一杆铁槊似是分成了上百杆,那雪亮的槊身刺击而出,犹如梨在空中绽放,激射飞出的瓣杀的卞祥大汗淋漓,手中开山大斧感觉前所未有的沉重。 田虎在后方看的兴奋,却见那边唐昌已是肉眼可见的招数散乱,连忙回首:“谁快去帮下唐昌兄弟?” “还有俺。” “俺也去。” 两道声音响起,刘克让同褚大亨同时飞马出阵,一杆双尖枪,一把锯齿獠牙镋举起,气势汹汹的冲向柳元处。 “好狗贼,休想以多胜少!” 吕布这边杜壆、乜恭也是打马而出,杜壆接住了褚大亨,乜恭抵住了刘克让,顿时丈八蛇矛裹住锯齿獠牙镋,只见矛影翻飞不见獠牙镋反攻而至,双尖枪前后飞舞猛戳丧门大刀,却攻不破刀身防守的架势。 场中五对十个人,厮杀成一团,十一把兵刃此起彼伏,交相辉映,看的人眼缭乱。 “哥哥,可要我上去?”傅祥看的蠢蠢欲动,催动战马来到吕布身后询问。 吕布摇摇头,指了下一旁步军位置:“乜恭兄弟上前,你且去领步军,一会儿看某命令行事。” “是。” 傅祥也不争辩,随即打马冲向步军那边,方才站定,只听一声惨叫,场上已是有人倒下马来。 那个,让我增加点章节数吧,60万字才不到200章(lll¬w¬) (本章完) 168.第164章 生死有命 第164章 生死有命 “大亨兄弟!” 一声大叫,众人撇眼看去,就见以为被挑杀的褚大亨正踉跄着爬起,观那人起身间肩膀腰腹处鲜血淋漓,显是受了伤。 而穿着青龙锁子甲的身影端着丈八蛇矛,也不管落马的绿林强人,一勒马缰转向朝着前方田虎军阵地冲去。 田虎方一众强人正自担心想要上前帮忙,那边厢又是一声惨叫传出,却是唐昌已吃柳元一刀枭首,虎牙长刀的锋刃上往下流着丝丝血迹,随后聚在刀尖,一点点滴落在土上,随后浸入土地,消失不见。 “梁山贼子,安敢如此!” 田虎双目圆瞠,高声呼喊,身旁一众人也是义愤填膺,后方的喽啰却是面有不安之色,连着伤亡两个头领,这可不是甚好兆头,不由纷纷交头接耳,上千人私语,战场上一时响起嗡嗡的噪音。 对面阵中,矗立在前的吕布见一众喽啰面色不安、有嘈杂之音传出,却是虎目中精光一闪:“兵心浮动,跟某冲!” 抽出铁胎弓,催动赤兔马,火红的身影如飞驰骋而出,大氅飘动间,马上的飞将弓拉满月,一箭射出。 嗖—— 那边正攻的卞祥招架不住的李天锡毫无所觉,大槊砸向卞祥脑门的一瞬,箭矢噗的从后背射入,身子震了一下,手中铁槊失了大半力道,被卞祥趁机一斧头打飞脱手,再一斧劈在脑门儿上,眼见是活不成了。 “可惜了……”卞祥一身热汗气喘吁吁,提着大斧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看着流出红白之物的李天锡叹口气,紧接着打马跟上。 “跟上首领!”萧海里早就等着这一刻,战马奔腾,身后一众梁山骑兵紧紧跟上。 视线里,对面田虎惊怒交加:“这伙京东的太也不守规矩,阵前尚未分出胜负,怎能率军掩杀!” 田彪没空抱怨,连忙大喝:“竖盾,弓手举弓,马军侧面上前。” 后面徐威、田定连忙指挥一众喽啰,只是急切间这伙缺少训练的蟊贼一时摆不成阵势。 对面,萧海里绰弓在手,当先开弓射向孙安,那屠龙手眼疾手快,一剑劈飞箭矢,口中低声道:“那我就先走了,乔兄帮忙问好。” “贫道省的。” 低低的话语过后,孙安高声怒骂:“你等暗箭伤人,不算好汉。” 说罢连忙打马就往田虎阵中跑,那边刘克让转身之际看吕布等马军出动,深怕被他等合围,大喝一声,连出三枪逼开乜恭,一拨马头转身就跑,乜恭追之不及,只得回马与梁山众人汇合。 “快给我拦下他们!” 田虎看着越来越近的吕布,见他骑马挽弓,一箭射杀连自家兄弟也胜不得的李天锡,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喊了一声朝后就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人骑射恁地奢遮,还站在阵前那是莽夫才有的行为。 他那边逃跑,这边也有人败退而回,马蹄脆响中,青绿色的盔甲趁着众人分神之际对着田虎步军冲上,田彪不敢让他真个冲阵,连忙打马而上,手中紫金虎头刀对着杜壆胯下战马就砍了过去。 “给我滚开——” 杜壆大吼一声,丈八蛇矛猛地将刀砸偏,沉重的力道打的毫无心理准备的田彪中门大开,满身冷汗的看着那蛇矛犹如毒蛇般刺了过来,连忙一个仰倒让过矛尖,漆黑的矛杆猛的下砸打在田彪身上将他打下马去。 “死!” 杜壆一勒马缰,战马转身的瞬间,探身朝地上刺去,田彪落地反应也快,连忙翻滚开来,那蛇矛“呛”的刺在地上,泥土翻飞中,耕出一道深沟。 后面徐威与林昕连忙杀上,二人兵刃一上一下砸向杜壆,这猛都监也不惧怕,上拦下打将二人手臂震的酸麻不已,林昕力量稍弱,臂膀一时没力拽不回长枪,被杜壆一矛搠在肋下,当即身死。 一旁,田彪趁机起身重新上马,知道杜壆厉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拎刀来战,一时间砰砰乓乓的兵器交击声重又在战场响起。 “匹夫,安敢视我于无物!” 不远处,褚大亨奔入阵中抢了匹马,狰狞着转身再次杀向杜壆。 …… “直娘贼,磨磨蹭蹭愣着干什么,快上啊!” 田虎儿子田定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挺手中虎头刀,带着田虎一方的马军逆向冲上,身后唐显、回阵的刘克让挺起枪赶忙跟上,前者主家跟田虎亲近,后者对李天锡的死兀自愤怒着想要即刻复仇。 钮文忠绰起三尖两刃刀方想打马上前,方琼与安士荣一左一右拉住他辔头:“哥哥上去作甚?” “放开,此时那梁山杀来,正是我立功的机会。” “哥哥此言差矣,此时上去乃是抢田定侄子的功劳,不若让这一阵给他。” “可……” 钮文忠还想说些什么,一旁于玉麟同褚亨也连忙开口劝导: “哥哥,安士荣那厮说的没错,恁此时上去定会被说成是抢功劳。” “不若等一下,待占了上风,俺们再上,那时哥哥也不会有抢晚辈功劳的名声。” 拎着三尖两刃刀的身影闻言沉默,抬头看向前方。 只平安返回的孙安一人望着前方呢喃一句:“这时候上什么马军,用箭啊……” …… 轰轰轰—— “杀!” 地面震颤,马蹄奔腾中,两边的骑卒同时呐喊出声,下一刻骑着赤色战马,披着大氅的身影撞了进去,红杆的方天画戟挥舞,两名冲的快的田虎马军当即被砍飞脑袋,尸体扑倒时,露出了后面冲来的田定。 “死!” 年轻的匪徒直接杀上前去,虎头刀凶悍的劈向吕布的脑袋,方天画戟砸偏虎头刀的一瞬,双臂舞动,那戟锋闪电般的刺入田定胸口,将人整个挑了起来,暗淡的日光下,人体飞起,鲜血如泉喷溅。 “狗贼!安敢杀我田侄儿!” 刘克让大怒,手中双头浑铁枪携着愤怒刺向前方的身影,当的金属颤音,方天画戟迅即如雷的将双头枪打偏。 刘克让手臂青筋暴起,猛地拽回,紧紧攥住双头浑铁枪,双马交错间,反手就是一枪,那方天画戟似是早就等在那里,“叮”的一声撞在一起,画戟一推一缠,月牙型的戟刃顺着枪杆滑下,带起一路火,刘克让此时已是避让不及,锋刃狠狠切入脖颈,粘稠的鲜血喷射而出,撒在无人的空气里,随即倒撞下马,登时毙命。 “入娘的,好狠。” 顷刻间两人毙命,跟着的唐显看的汗毛直竖,方想勒转马匹而走,那要命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唐显绝望地硬着头皮举兵刃挥砍下去,被那画戟朝天一架,画戟小枝挡住锋刃的一瞬,双马一错,画戟放平顺着马的速度一拉,锋利的戟刃顺滑的抹过脖子。 唐显瞪大了眼坐在马上任其朝前奔跑,下一刻,脖颈处的皮肤渗出一丝血迹,瞬间突破肌肤的鲜血,带着嘶嘶飚射的声响冲出人体,淋了冲来的梁山马军一头一脸。 天空,余晖扩撒,天光暗淡,给每个人的身上映上一抹暗红。 (本章完) 169.第165章 锋刃 第165章 锋刃 太阳挂在西面,撑不住重量的云朵正在拼命抬着这轮红日,被他火红的身影侵染,又带上了一丝晚间的黯淡。 石梯山下,杀声震天,跟着前方火红身影的骑卒扔出了手中的飞斧,一道道旋转的光轮在人眼中放大、消失,随即惨嚎声响起,又被战马踩的中断了哀嚎。 四百余来自京东的悍勇马匪在威胜军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獠牙,战刀挥舞,对着几乎是与己同等数量的河东马匪汹涌撞上,刀砍斧劈中,一排排未着甲的河东悍匪倒毙在地,鲜血顺着创口流出,浓郁的血腥味掺杂着恶念与杀意在这一带蔓延。 “某乃吕布——够胆前来厮杀——” 冲锋在前的身影几乎是毫无压力的透阵而出,大氅已被鲜血浸湿,沉重的血水坠着料子再飘不起来,方天画戟上挂着不知是谁的一截肠子,绿绿的看着甚是恶心,被持戟的人一振,甩飞了出去,那秽物洒出汤汤水水,正砸在挺刀持盾的贼人脸上,溅出的液体糊了旁人一脸。 “呕——” “呕——” 被砸的身影弯下腰不停地干呕,带动身边数人一齐张口弯腰捂住胸口,如林的枪林顿时缺了一块,那边指挥的田豹大惊:“蠢材,快直起身子!” 咴咴—— 持戟的身影猛地勒转缰绳,赤兔一声嘶鸣,狂奔冲阵的身躯猛然转向,划出一个弧线向着那矮了半截的阵地猛然冲了过去。 “杀——” 方天画戟斜斜掠过,爆喝声中,随着转向的身体划过一道奇异的弧形,“噼啪”声中,与他擦身而过的数杆长枪断掉枪头,有那立功心切的强人往前站了两步,被削了半个脑袋,红的白的随着倒地的尸体撒了一地。 “直娘……围杀他啊!” 田豹探着头看着那边怒吼出声,吕布方天画戟猛地由下往上划出,锋刃当即砍杀前行路线上的可怜虫,随即探手挥出,锋锐的戟刃哐的一声击在盾牌上,持盾的匪徒只觉手臂一振,整个盾牌随即四分五裂,一道寒芒在碎片中突兀出现,随即甩在自己头上,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火红的战马毫不停歇向着里面直冲而入。 “首领打开一道缺口了,跟上——踏碎这群羔羊——” 萧海里熟铜刀一摆,带着一众梁山骑卒斜掠向吕布,经过方才的厮杀,这群穿着皮甲拿着战刀的骑兵完胜河东的马匪,此时几乎满编制的汹涌冲向敌人,然后,抽出了腰间的飞斧。 下一刻,举着盾牌挺着朴刀的脸庞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惊恐似乎是在瞬间传遍军阵,那旋转而来的光轮带着“嘭嘭嘭”的声响狠狠砍在盾牌上,有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斧子砍中倒地而亡。 “他等已没有……小心飞斧!” 田豹从持盾士卒身后冒出头,刚想说两句话鼓舞下士气,瞥眼看见梁山马军又抽出一把飞斧,不由惊叫出声,随即如同方才时间的重演,旋转的飞斧再次掷入阵中,砍倒一片步卒。 “凿穿他们——” 萧海里大吼一声,一刀劈翻面前持盾的匪人,卞祥、乜恭、柳元三人也纷纷砍入阵中,四人在后将缺口扩大一倍,轰轰轰的马蹄声中,炸雷在步军阵中响起,马匹冲入的瞬间,有无数人影被撞飞在天,随即挥砍的战刀劈在后排持盾人的脸上。 马蹄下的贼人不是百战生还的勇士,只是一群劫掠成性的匪人,如何承受的住这般砍杀,以吕布为尖刀的马军不过突破了五层阵列,这伙河东匪已是肝胆俱丧,连忙扔了手中盾牌兵刃拼命往回跑。 孙安见了眼睛一眯,一勒战马转身朝山寨而回,一旁邬梨也不愿待再这要命的地方,几乎同时回转马头朝山上就跑,二人旁边范权见了也是一般打算,顾不得什么翁婿情谊,转身走的干脆。 一个带动十个,十个带动百个,上百的人逃亡带动了整个战场,霎时间田虎军阵乱作一团,人人争先恐后的跑着。 “直娘贼,回来!他等人少,速速杀了他!” 田虎在后方看的几欲吐血,自己儿子被挑飞半空的景象让他几乎昏厥过去,此时见了寄予希望步卒如此简单就被破了前阵引发溃败,此时真是一口老血逆行到胸口,闷的心口疼。 他等出来虽是田虎寨中兵卒居多,但到底有着他寨的人在,这伙人也不管田虎说甚么,只一个劲儿朝后奔跑,恨不得爹娘能多给他生两条腿,他等做了榜样,其余田虎寨中之人如何耐的住?纷纷装作没听到田虎喊声向后溃逃着。 田虎见此心知无力回天,恶狠狠的回头瞪看吕布一眼,连忙随着喽啰一起往回逃去,只他也小心谨慎惯了,找把尖刀让亲信将自己身上的甲给卸了,远远看去,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普通匪徒。 夕阳将要隐去的这一刻,战场的形势终于发生了改变,人数多的一方成了待宰的羔羊,奔涌的战马驮着身上的骑士,水银泻地蔓延开来,许多人来不及撤走就被后方梁山骑兵追上砍翻在地,有跑的快的被前方同伴挡了路,当即抽刀将人砍死亡命般逃走远去。 另一头徐威、褚大亨见事不可为,悲愤的大叫几声,连忙与田彪一同猛攻杜壆几招,旋即勒马转身就跑,杜壆放下防守的丈八蛇矛,见他等逃的快也不追赶,只是打马朝着吕布方向而去,一路上随手一矛就是一条人命。 “弃械投降不杀——” 卞祥见此大喊一声,有那心知无望逃走的连忙扔掉刀兵,跪在地上请降,然而到底梁山人少,大部分人都跑回寨中,少数偷摸顺着小路跑的不知去向。 “哥哥,接下来如何做?”卞祥气喘吁吁的看着奔逃的田虎喽啰,同李天锡的厮杀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此时停下来只觉一阵阵的虚弱。 吕布四顾一眼:“先收拢降卒,不肯降的就地斩杀,让抱犊山的弟兄们今夜辛苦些守夜,外加看守降卒。” 乜恭一抱拳:“尊令。” 随后打马离去吩咐下面喽啰去了。 天光晦暗,奔逃的战场上不时响起哭泣的声音,稍后有金鸣之声响起,追击的骑士纷纷勒马而回。 (本章完) 170.第166章 夜袭 第166章 夜袭 乌云遮月,田虎寨中点燃了照明的火盆,大战过后的寨子显得十分沉寂,巡逻的喽啰低头拄着长枪磨磨蹭蹭的走过,寒风吹起,火盆中的焰火明灭不定,将人影投在地上,张牙舞爪不似人形。 山寨大厅中,数个巨大的火盆点燃,火焰的温度却驱不走众人心中的寒冷,田虎换了身常服低着头坐在那里看不见表情,下方孙安坐在最后方,眯着眼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剑鞘。 此时厅堂内已无白日的热闹,李天锡寨子两个奢遮的头领俱都阵亡,铜鞮山四个强人也是一个没回,顷刻间偌大的威胜军匪患就少了一大半,官府若是有知,当要感谢这梁山的强人。 转眼看了看面有悲戚的田豹、田彪,心知对方当是为侄儿田定伤心,这田虎一战虽没折损头领,却失了寨中全部马队,就连步军也是多有伤亡,听说似乎折了七八百人。 孙安摩挲剑鞘的手指一停,望着一旁火光的眼睛有些出神。 “都怎地了?一时失利罢了,我等人都健在,寨中主力也未损,不必因此忧愁。”上方田虎似是清醒过来,站起来哈哈笑着安抚众人,孙安冷眼旁观,这贼首一双手紧紧握着,似是要攥出血来。 火盆燃烧的噼啪声中,上首的贼人继续说着:“不就是白日被他等侥幸胜上一阵,俺们的主力并未失去。” 下方田豹、田彪抬起头来,褚大亨绑着白布的身子也坐直些许。 “嘭”的一声狠狠砸在椅背上,赤红的双眼看向众人:“威胜军是俺们的地盘,他等一路从京东来此已是疲惫,傍晚一场大战更是消耗不小,此时在山下竟然堂而皇之的安营,这是做甚!” “入娘的京东佬没把我河东绿林放在眼里!”徐威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激愤,脸颊通红。 “大哥你说怎么做吧。”田彪站了起来,雄壮的身子微微颤抖:“定儿的仇一定要报。” 田虎猛地一挥手:“不错,仇要报,人要杀!他等托大以为杀怕了我等在山下安营扎寨,今夜俺们趁夜下山,将他等给屠了!为定儿,为天锡兄弟、克让兄弟他们报仇雪恨!” “哥哥,钮文忠愿打先锋。”一旁端坐的铁蜻蜓陡然站起,躬身请命。 “好!这才是俺们河东男儿!”田虎粗犷的面容挤出一丝微笑,眼神不明的瞥了钮文忠一眼:“不过大寨亦需要人驻守,文忠兄弟协助俺一起在此守着。” 说罢也不去看那铁蜻蜓的脸,转头看着田彪道:“今夜突袭,三哥儿要辛苦一些,俺拨两千人与你。” 下方褚大亨猛地站起道:“哥哥,褚大亨请命同行。” 田虎上下打量一番:“大亨兄弟伤势不轻,当在山寨休息。” 褚大亨一拍胸口:“哥哥忒的小看人,我这全是皮外伤,根本没事。” 随即咬牙切齿的看向门外:“我从出道至现在还未受过如此重的伤,请哥哥允我同行,一雪此仇。” “好,便允你同行。” 田虎狠狠一点头,旋即命田彪为帅,点起五百寨兵,带着田豹、褚大亨、徐威、邬梨于寅时下山偷袭,孙安、钮文忠、范权则是留守山寨。 当下命一众人散了,各自回去休息,只等依计行事。 孙安出门时回身瞥了钮文忠一眼,七尺高的汉子,脸色铁青一片。 …… 夜色深沉,寅时的人睡得最沉稳的时候,田彪带着一群人下了山寨,看向远方漆黑中只有几抹亮光的营寨撇了撇嘴:“恁地托大,真以为我等吓破胆不敢来怎地。” 挥手间,有喽啰跑上前,将堵着寨门的鹿角搬开一边。 “杀进去,莫管其他,直冲那边中军大帐!” 低沉的声音响起,褚大亨一马当先,嘭的一声砸开营寨大门,沙沙的脚步声响,褚大亨提着兵刃冲锋在前,身后徐威紧紧相随,田彪挥手下,一队队的喽啰弓着身子杀入进去,朝在内奔走的步卒杀了过去。 锋利的长刀劈在人身上,鲜血飞溅中,强人撞入人群,一把长刀上下挥舞,杀散巡逻士卒,随后带着身后喽啰一路狂奔,看着被数顶帐篷拱卫在中的大帐,灯火中,一个人影映在帐面上,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从内传出,这绿林强人舔了舔脸颊缓缓流下的血液,露出嗜血的笑容。 刺啦—— “受死!” 兵刃划破帐篷的声响,褚大亨同徐威一同冲入,举着的刀兵停在半空再砍不下去,面前,一个稻草扎成的草人竖在那里,旁边的地上一只老鼠被放在笼子中正不安分的跑动着,发出琐碎的声音。 “上当了!” 二人顿时一惊,回身扒开大帐朝外大喊:“帐中乃是假人!” 后方压阵的田彪只觉的心中一凉,此时听到提示方才醒悟过来,这营地除了巡逻之人竟然再无喽啰从帐中出来,转身的瞬间大喝出声:“走!中计了!” 就在喊出的一瞬,似是发出了讯号一般,外面有数十火箭点燃,亮起的点点火光照出隐约的人形,随即火焰上抬,蹿入天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入营中帐篷上。 汹—— 火光沾之即燃,几乎瞬间就将一顶顶帐篷点燃,蔓延开来的火焰烧着地上堆满稻草的沟渠,丈高的火焰燃起,炽热的火浪烤的一众强人面部燥热,却又心凉不已。 “着火了,跑啊!” “直娘贼,用引火之物,恁地奸诈!” 田虎的喽啰瞬间大乱,争先恐后的朝着外面奔去,他等人数众多,同时奔逃倏然乱成一团,有人被推到在地,随后一只只大脚从身上踩过,竟是连惨叫都发不出。 “该死的,别乱!别乱!” 田彪见状大急,持着紫金虎头刀的身形陡然动起,一刀将前面疯狂朝外拥挤的喽啰砍杀,身旁邬梨见状,亦是拔刀砍杀,一连杀了数十人方才使得场面稍稍平静下来。 “走!” 田彪高声叫喊,当先同邬梨带人跑了出去,后方褚大亨、徐威二人已是奔跑过来,见状连忙带着人跑出寨门,后方一众喽啰见状连忙挤出的瞬间,场面又是混乱起来,比方才好的是,没人堵住大门,只无头苍蝇般乱转。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莫管他们,快撤!现在才是最危险的,都分开跑!” 田彪见着身后三个头领都在,身边还有数百喽啰,吸口气连忙朝着山上跑去。 …… 远处能看见火光的地方,金冠束发的身影绰起方天画戟指向前方:“该我等了!” 树林哗哗作响,有人影跃马而出,夜色深沉,不知骑影几何。 (本章完) 171.第167章 堵门 第167章 堵门 “呼喝——” 凶蛮的喊叫声起,铁蹄踏下的瞬间,枯叶、泥土翻上半空,一只只粗壮的马腿迈动,似乎替远处的强人打着鼓点,黑夜里,有人打起火把,照亮身周丈许范围,随即蹿出的铁骑,洪水般涌向前方。 “杀!” 方天画戟挥动,砍死两个喽啰的瞬间,吕布将视线放到了前方逃跑的人身上。 “莫管落单的,分散,狩猎他们!” 高喊的话语中,方天画戟在头顶划出一个圈,他身后一众梁山骑卒见了当即分散开,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在几个头领带领下,挟着冲势呼喊着冲入人堆,马匹撞飞人体的瞬间,握持的战刀也劈砍而下,血浪翻起,有人当场身死,有人负伤倒地,随即被卷入铁蹄之下。 吕布冲向前方,坐下赤兔马嘶鸣声中,越过一块顽石,落地的瞬间,画戟劈死一人,随即倒持着方天画戟依旧纵马飞驰,身后一众护卫的骑士连忙跟上,随着首领向着对方头领模样的人冲去。 “死——” 方天戟抬起的同时挑飞一个人影,旋即手臂用力,画戟轰然劈落,带着刺耳的金铁交击声,火星在黑夜里迸射而出,照亮了褚大亨那张铁青的脸,人的身形已经倒飞而出,狠狠砸在前方奔跑的身影上,顿时成了滚地葫芦。 “直娘贼,欺人太甚!来啊!” 怒吼声中,在地上翻了不知几圈的褚大亨顺着力道猛地一撑站起身,手中兵刃竖起,双目怒睁直视前方。 得得得—— 马蹄声中,低沉的声音响在后方:“后面。” 疾风突起,刺耳的呼啸声带着一抹寒光扫过褚大亨脖颈间,圆滚滚的头颅顿时飞起,翻转间,惊愕的面孔带着惊恐的眼神远远落入草丛不见。 “大亨!啊——” 趴在地上的徐威叫了一声,头晕目眩的尚未站起,那碗口大的马蹄已是跺了下来,清晰的骨骼脆响中,尾椎已是被踩个正着,随后火红的身影跑过,冲入前方人群继续打开杀戒。 “梁……山……我入……呃啊——” 铁蹄轰鸣,口鼻溢血的徐威一句话未说完,身后赶来的护卫纵马从他身上踩过,骨裂的声响再次响起,徒留下一具不似人形的破烂尸体。 火焰燃烧,噼啪的声响中,有烧着的栅栏倒塌在地,火焰照着砍杀的人影显得愈发凶狠,不停有人扔掉兵刃跪地请降,旋即被掠过的马匹踏在身上,眼见是不活了。 “弃械投降——” “弃械投降——” 杀戮中,持戟的身影终是允了对方的投降,随后赶来的步军配合着梁山马队开始收拢降兵,赶着去往一旁看押起来。 喧嚣的战场上渐渐安静下来,噼啪的木材爆裂声中,梁山士卒呵斥降兵的声响不时在黑夜里响起。 远处,那燃烧的火光到底范围有限,不能将光芒撒向这边,伏在地上的身影陡然动了一下,抬头四顾见没人注意,悄然爬起来,弓着身子面朝梁山众人缓缓后退,随后转身穿入树林,朝着山上跑去。 奔跑中,有些富态的身体转动并不灵活,时不时被树枝扫到身上,好在这人也算皮糙肉厚,倒是一时无事。 “邬兄你没死?” 低低的声音突地在树后响起,吓的邬梨一个机灵,掏出怀中尖刀,转身摆了个防御的架势看向身后。 “是俺,田彪。” 魁梧的身形从树后闪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配上熟悉的轮廓,让邬梨舒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看清果是田彪,不由叹口气道:“原是田三郎,差点没吓死我,你也跑出来了?” 田彪阴沉着脸:“俺一个人跑的,倒是没想到歪打正着,那伙京东佬竟然没把俺放在眼里。”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邬梨点点头,苦笑一声道:“快些走吧,赶紧回山寨。” 田彪一愣,目光有些诧异:“邬兄不趁机回自己家吗?” “我家婆娘和琼英还在山寨,如何能回去?”邬梨翻了个白眼,只是光线太暗那边田彪看不清楚。 “恁地好。”田彪叹口气:“先回山寨,看看大哥怎讲,说不准有出路的。” “这伙京东佬恁地厉害,田大郎何时惹到的?”邬梨抹了抹额头热汗,这一路奔跑消耗了不少体能。 “俺也不知。”田彪臭着一张脸,脑海一瞬出现某人的形象,有些不耐的往前走:“快些回去吧。” …… 天光已亮,枯坐书房的田虎有些没精打采,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做好,对面连夜赶回的田彪形象有些狼狈,头上乱发插着不知哪里蹭的枯叶,田豹则是坐在侧面,眼皮艰难的张开,包裹的眼球有些呆滞。 “梁山人到底想要做甚?堵在下面不走也不攻,这是想活活饿死俺们?”自家人面前,田虎揪着头发烦躁不安,接连的失利让他对自己的安全产生了疑惑,现下除了自家两个兄弟,其余人是不敢再信。 “多半是要钮文忠吧?谁让他抢马抢到他人的。”田豹被惊醒,睁大眼睛看了圈屋内,随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田虎沉默不语,田豹见此舔了舔嘴唇阴笑一声:“不若真将钮文忠兄弟绑了,送下去让他等退兵?” 田彪摇摇头:“这与大哥平日所做不符,传出去让绿林豪杰怎么想?” “火烧眉毛了,还顾虑着形象作甚?”田豹瞪了下眼:“不如此……你能想出办法破了下面堵门的亡八?” 田彪沉默不语,夜晚袭营,去时五百有余回来双十之数,更失了褚大亨、徐威两个好手,此次打击不可为不大,只是仍是摇头:“俺不同意,文忠兄弟一直替寨子奔波,此时若是就如此交出去……” 狠狠捶了下胸口:“俺这里过不去!” “既恁地,你是想看着俺和大哥去死?”田豹说到激动处也站了起来:“昨日若不是他钮文忠带着他那部骑卒畏惧不前,定儿也不会惨死!” 嘭—— “够了!”田虎拍了下桌子:“叫你两人来是商量,不是吵架的。” 田豹、田彪对视一眼,皆是垂头坐下,田虎沉着脸:“该如何做再说吧,三郎夜里辛苦,且去休息,俺们兄弟齐心,定能渡过这关。” 然而接下来的情势在接连三日无法突破围堵后,变得越发艰难。 嗯。。。。。。我看看搞个统一时间两章一起吧 (本章完) 172.第168章 不安 第168章 不安 温和的日光隐去,黑云弥漫在天空,一阵狂风卷起尘土,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连天的雨幕模糊了远处的景象,山寨里,往日神气活现的喽啰此时似乎是被人抽掉了精气神一般,一个个蔫了下去,大部分人耳中听着房檐淅淅沥沥流下的水声,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 最接受不了变化的其实是这些人,陡然从原本可以在乡镇间肆虐,发泄心中恶念俯视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变得连山门都出不去,这之间的落差使得之前被绿林第一寨烧热的头脑冷静下来,随即向着另一个极端滑去。 人在低落的时候容易敏感,山寨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更多的人感知,上面的头领之间有了些分歧,二大王碰到钮文忠头领都是当场甩脸子离去,只三大王还如往常般同他说笑。 身为管家的叶清披着蓑衣,面无表情的从房中出来,一路往孙安那边走去,这几日他与孙安走动频繁,却也没人有所疑问,大抵一个管家在他等的眼里也没什么吧。 敲开孙安房门的时候,绰号屠龙手的大汉正在保养双剑,将叶清让进来的瞬间伸头到外看了看,旋即关上大门。 “孙兄,果不出你所料,田虎那厮要对钮文忠动手了。”叶清接下蓑衣,摘下斗笠,看着孙安关上房门说了一句。 孙安双眼一亮,走过来坐下,拿起茶碗到了些热水:“详细说说。” 叶清凑过脑袋,低声道:“今日田虎同田豹那厮过来找邬梨,小人在边上伺候着。席间田豹抱怨田定之死皆是因钮文忠无所作为,田虎也只是吃酒没有拦着。” 稍微顿了顿,拿起热水喝了一口,驱散寒意哈出一口气:“邬梨相劝两人,开始田虎那厮没怎说话,后来许是吃酒吃的醉了,拍着桌子问邬梨是否帮他,邬梨问询何事,那厮只是瞪眼问着帮是不帮,邬梨碍于情面,倒是答应了下来。” “可是要擒了钮文忠交给山下?”孙安眼神一亮,看向对面的叶清有些兴奋。 “非也。”叶清神色怪异的回望着他:“那厮是想杀了那钮文忠那班人,然后弃寨而走。” “怎生如此?时局还未坏到那般田地,这田虎究竟想的什么?”孙安皱起眉头,缓缓起身:“此时寨中喽啰还有千五之数,粮食也不少,足够月余之用,如何就决定弃寨而逃?” “小人也不知。”叶清拿手摸着下巴,低声回道:“只是那厮走后,邬梨曾说了一句,这田虎看似胆大包天,实则全无底气,稍遇挫折便会打退堂鼓。前两日与那梁山一战已是胆气尽丧,做出逃跑的事倒是并不奇怪。” “嗯……”孙安眯了眯眼,点了下头:“何时动手?” “明日晨间。” “还有时间。”说着话的孙安走了两步,又返回来道:“倒是有机会除掉田虎,叶兄敢不敢赌一把。” 叶清深吸一口气,有些激动的站起:“如何不敢?小人早就等着这一刻,为郎君主母报仇。” 对面的大汉露出了笑容。 …… 天色黑下来的一刻,雨水小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吧嗒着雨滴,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叶清从孙安房门中走出,回首看了看那屋子,似乎看到墙壁后面的身影,吸了口气,朝着远处走去,只心中嘀咕:没想到这人和山下真的有联系。 稍后的时间里,一脸忠厚的男人敲开有着猊威将之称的男人屋子,出来的汉子奇怪的看着这在山寨毫无存在感的管家,随即将人让了进去。 …… 山下,简易的营地仍然在原处建好,只是缺失了些许营帐,索性四周林木也不少,驱赶着俘虏伐木建造了些简易的房屋倒也凑合能住。 “哥哥,这般晚了怎生还不休息?”吃饱喝足的道人走入中军大帐,说是大帐,其实不过比其余营帐大一些,足够几人在此商讨。 “看完这卷书就睡。”吕布大马金刀的坐着,闻言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看向对面:“山上还没给信号?” 乔冽摇摇头:“尚没有,贫道亦是在等。” 吕布示意他坐下,魁梧的身形伸手端起火盆旁的热水:“倒是没想到你那老友竟是在这里。” “贫道也未曾想到。”说话的道人神色也是有些莫名:“这人性喜游历,谁也不知他会在哪。之前说回乡去请他也不过是想留下书信,待他回转时自会看着,倒是万没想到,再遇见时竟然做了对头。” 看向对面吕布:“也万幸他没看上那田虎,否则还真是要兄弟阋墙了。” “某可以替你擒来。”吕布咧嘴一笑,看着对面怔愣的道士:“如此伱二人就免了对阵的痛苦。” “哈哈哈,哥哥说的是。”道人点头,对面前自家首领的本事没有怀疑:“只是他也是个性烈之人,真如此,恐是另一种结局了。” 吕布沉默了下,突然一笑:“反正事情未曾发生,你与某在这瞎想什么。” 对面乔冽也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不知不觉……” 停了下,放下手的情报头子看向对面:“不过倒是说不定能趁机破了这寨子,比我等想的杀人堵寨要省力的多。” 吕布皱了下眉头:“可别出了岔子。” “贫道倒是信他能成功。”穿着道袍的男人露出坚信的神情。 似是回应乔冽一般,山上猊威将方琼的房间里响起茶碗破裂的声音,不久后,房门打开,魁梧的男人对着日常忽视的管家恭敬一礼,目送对方远去之后,匆忙前往其余三将的房间,随后集结的四人急匆匆的寻到钮文忠。 “哥哥,此时不是犹豫之时,那厮已是将田定之死怪罪到你身上,又明言要杀你,怎生还要瞻前顾后?”一头汗水的安士荣焦躁异常,一双胖手不断上下挥舞着。 对面低着头的铁蜻蜓心情低落,半晌方道:“可是田大哥待我不薄……” 于玉麟长叹口气:“我的哥哥哎,刀都架脖子上了还待你不薄,明日等他杀来,可会如你想他一般替你着想?” 说罢,偷眼看着神情变换不定的钮文忠,目视其余三人。 抱歉晚了些(=tェt=),稍后还一张章,以后更新时间在14点半和15点左右吧,对我也比较友好(w`) (本章完) 173.第169章 黑夜 第169章 黑夜 摇曳的火光里,对面围着的四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于玉麟又是叹息一声:“罢了,哥哥若是执意替田虎那厮尽忠,我等便陪着哥哥一同引颈待戮吧。” “不要激我!”钮文忠抬起头,胸口起伏不定,一双眼睛瞪的通红。 方琼魁梧的身子前行,一把抓住钮文忠的衣袖道:“哥哥,你为那厮劫来多少钱粮,抢来多少战马,方才有了今日他等大寨规模,往日大伙看他豪迈爽快,是以也甘愿为他驱策,只如今这般一败便要逃走,哪里还是之前那个英雄豪杰?” 看了看钮文忠扭曲的脸,这汉子往前一步低声道:“那田定死是他自己想要抢功劳,如何与哥哥有关?此乃迁怒,非是英雄所为!” 褚亨一旁低低哼了一声:“俺家婆娘最会迁怒。” “别说了!”低低的吼声,身高体长的大汉一把将人的手打开,咬着牙缝道:“他不仁,我不能不义。” “哥哥……”四威将齐齐低呼一声。 “听我说!”喘息声中,钮文忠竖起一支手示意闭嘴:“我等混绿林的最重义气,随便来个人说些什么便火并,岂不是让人耻笑?” 环视一圈,见四人脸上仍是焦急,开口道:“只我也不会坐以待毙,今晚将我们的人聚集起来,明日看他田虎怎么做,若是无事就把那报信的人砍了,我亲自去找田虎认错。若是真的……” 四威将期盼的目光中,瘦高的汉子涩声道:“就当我瞎了眼,错把狗熊做英雄,老子也不会坐以待毙。” 四威将听了面上一喜,纷纷拱手道:“谨遵兄长之令。” 夜色一如往昔般深沉,有人匆忙走入屋舍唤醒沉睡之人,稍后,三百余人穿上衣裳,备好兵刃,分了值夜之人,就那般枕戈而眠。 …… 漆黑的铁幕下,有数人打着火把快速的挥舞回应对面悬崖的篝火,随着对面重归黑暗,这伙人也转身朝着山下麻溜的跑去,看其对路径的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在黑夜下山。 不久之后,山下营寨中乔冽的营帐亮起了灯火,稍后的片刻,中央大帐处也有了光亮。 “山上已经有消息了?”穿着亵衣的身形甚是兴奋,翻身坐起看着眼前众人:“是何时候动手?可确定非是陷阱?” “应是明日,具体时辰未知。”乔冽裹着厚实的衣服,脸上也是兴奋异常:“贫道与孙兄约定,若是陷阱是另一套通知方法,哥哥放心就是。” “原来如此。”吕布的脸上笑容未曾消失:“就当是打埋伏了,就是等上一日又何妨?” “哥哥说的是。” 吕布站起身,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都先休息,养好精神,明日破了他。” “是!” 夜深人静,山上山下忙碌的人总算歇息下来,只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而山寨的一隅,吃多了酒的田虎正呼呼大睡,不时磨一下牙齿,发出“嘎吱”的声响。 …… 翌日天明。 灿烂的阳光照下,寒冷的空气里多了一丝暖意。寒风吹过,地上的水渍结了一层冰,早起的喽啰不得不小心的避让开来,免得一不留神踩上去摔个屁墩儿。 房屋中,穿戴整齐的田虎拎着一把朴刀,看向对面穿着皮甲手持虎头刀的兄弟,想到今日就能杀掉碍眼之人,不由狰狞的笑了起来。 “大哥,都准备好了。”穿着利索的田豹走了进来,手中一杆短矛,身后插着四把同样制式的短兵,显然这不光能与人厮杀,亦能投掷出去。 “走!”田虎站起身子当先而行:“今日就让那钮文忠替定儿偿命。” 田彪跟在后面,嘴唇动了动,又自闭上,他已是习惯听从大哥之言,如今田虎下了决断,那就照做既是。 外面,宽广的空地上站着手持泼风刀的邬梨,此时也是皮甲在身,精选出的四百喽啰皆是提刀持枪的站在那里。 田虎满意的看了众人一眼,走到高处喊道:“各位弟兄,钮文忠那厮吃里扒外私通梁山想要献寨被俺发现。” “怎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少这么文绉绉的。” 窃窃私语声响起,高台上的大汉没有制止:“你等也知山下那班人嗜杀成性,若是被他等得了手,俺们都别想能活。” “寨主说的也是。” “那伙京东佬确是凶狠。” 几乎所有人都是点头同意,上方身影扫视一眼,心中不由一喜:“都随俺去杀了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击杀钮文忠者,赏纹银千两,出发——。” “杀——杀——杀——” 五百多人眼冒金光,呐喊出声,跟在跳下石台的田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山寨另一边而去。 …… “哥哥,田虎那厮果真带着人过来了。”于玉麟带着侦查的探子跑了过来:“大约有四五百人,看起来是田虎的老本儿。” “他还真来了。”持着三尖两刃刀的大汉咬牙切齿:“从这一刻起,我与他再无情谊。” 方琼抬手抱拳:“哥哥,还请下令。” 沉默一瞬间,钮文忠猛地抬刀一杵地面:“方琼、褚亨,你二带人在正面阻敌。安士荣、于玉麟,伱二人带兄弟们上房伏好,听我号令以弓箭远程攻之。” 点到名字的四威将齐齐拱手:“是。” 当下脚步声起,安士荣、于玉麟各带三十人爬上房屋,方琼与褚亨带着剩余的人持盾拿枪站于前方要道处,钮文忠一身蜻蜓绿,外面罩着皮甲,单手拄着三尖两刃刀立于原地。 稍倾,前方“咵咵”脚步声响起,田氏三兄弟那魁梧的身形已是进了视线当中。 “停!”田虎举手示意,身后的喽啰混乱了几息,随后站定。 田家三兄弟同邬梨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钮文忠所部不由惊怒交加,到底哪个瘪犊子泄漏了消息。 “钮文忠,你这是作甚,可是要反?”田豹性子急躁,上前两步短矛一抬,指着前方质问。 “那你等是作甚?”高喊声中,瘦高的身影出现在盾牌后面:“这么多人,该不是来要我命的吧?” 田豹手一指他:“直娘贼,你害死了定儿,自然要你偿命!” “放屁!那是他蠢自己上前找死,如何是我哥哥害的。”方琼听了气往上涌,一张脸庞红的发黑。 田虎不耐,陡然高喊道:“二郎回来,莫要吵了。” 看向对面:“钮文忠,此时投降还能饶你一命。” “呸!田虎!我钮文忠瞎了眼认你当哥哥。”狂吼声中,瘦长的大汉一头长发根根竖起,好似要吃人一样。 “好!那就没什么说的了!”田虎面色陡然发红,朴刀一指前方:“杀了他们——” 脚步踏地,杀机盈野。 (本章完) 174.第170章 内讧 第170章 内讧 呛—— 紫金虎头刀在冻硬的地面上一路拖行,发出金属的颤音,往日的情谊不在,持刀的田彪面无表情:“钮文忠,出来受死!” “杀——” “跟上三大王——” 嘶喊声中,身后一众喽啰持盾拿刀冲了过来,两眼死死盯着手持三尖两刃刀的瘦高之人,有性急的怕同伴抢先,见前方没有弓手,干脆弃了盾牌,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往前冲去。 钮文忠见此吸了口气,三尖两刃刀举起:“弓手准备,自行射击——” 两旁房屋上伏着的安士荣、于玉麟倏然半跪起身,手中弓箭拉开指向下方,松开的一瞬,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扎入人体,登时十数个喽啰惨嚎着倒在地上。 “好贼子!” 田彪惊得猛的朝前一扑,翻滚中,“噗噗噗”箭矢插地的声响连成一片,狼狈起身之际,田彪赶忙冲向一旁的盾牌,余光瞥见有人再次开弓,连忙俯身滑过去,一把抄起往上身一挡。 “哆哆哆——” 三支磨的铮亮的箭矢透盾而出,在田彪面前停住,惊的这大汉一脸冷汗。 “蠢材,别弃盾啊!”后方田豹看的焦急,推开身前的寨兵,一把抢过盾牌斜举在上方,朝着前方疯狂奔跑:“姓钮的,今天你死定了!” 身后,邬梨手持泼风大刀望着前方屋顶上的人皱起眉头:“大郎你的弓手呢?” 田虎脸色有些难堪,他本是想率着这些人砍杀了钮文忠,对方听从指挥的同时再以银钱利诱他等,顺便再将这邬梨绑上战车,之后才方便带着这部分精锐逃生,怎生料到竟是走漏了消息,使得这边准备如此充分,当下嘴角抽搐两下道:“俺们光凭刀手也能剁了他们。” 邬梨瞥了这不靠谱的人一眼,心中越发失望,暗自庆幸未与其结成亲家,脚下也似是生根一般半点不往前动,对田虎瞥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对面,严阵以待的钮文忠望着昔日的寨主,发狠的呢喃一句:“看咱们谁先死。” 旋即一跺脚猛地冲了出去,手中三尖两刃刀抡开,连人带盾砍死两个突前的喽啰,随后被更多跟进的人围了上来。 “哥哥!快回来!” 方琼与褚亨大急,方要上前助战,钮文忠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莫急,凭他们还伤不了老子。” “缠住他,别被他跑了!” 视线对面,起身的田豹看的大急,举盾顶着上方的箭矢跑前两步拉起兄弟的一瞬,那边瘦高的汉子身形转动,三尖两刃刀刀随身走,砰砰乓乓将人击退,瞬间扫开一个圈子。 “没用的东西!”田豹面有戾气,伸手抄起短矛猛地朝钮文忠掷了过去。 那边钮文忠脚下点地,蜻蜓点水般在不大的圈子里左冲右突,手中刀做矛使,一连戳死数人,喷涌的鲜血沾满衣衫,身形急转之际,那短矛“嗤”一声狠狠插进适才他所站之地,却离着此时的他有丈远,耳畔传来钮文忠嘲弄的声响:“姓田的,你怕不是忘了老子外号乃铁蜻蜓。” 田豹、田彪二人大怒,顿时举着盾冲上前,身后的喽啰见着领头之人如此悍勇,不由都是精神一振,口中呐喊着举盾迈步朝前冲去。 钮文忠不敢再浪,连忙杀死数人,突出重围重又回到自家阵地中,口中重重吐了口气,阴狠的目光看着对面,数息之后,大喊出声:“举盾,接敌——” “杀——” “杀——” 脚步踏着地面,冒着箭雨奔近的田虎喽啰同堵住路口的钮文忠部,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手中刀兵凶狠的朝着对方挥下。 金属撞击的声音轰然炸响,断掉的手臂与溅起的鲜血在锋线上蔓延开来,后方的悍匪踏步上前堵住了同伴倒下显现出的缺口,随即更多的血浪在这条线上翻滚。 “都闪开!”震耳欲聋的吼声中,田彪一手持盾,紫金虎头刀倒拖在身后带起泥土无数。 前方的人听到喊话,本能的朝旁避开,随后紫金虎头刀带着恶风凶狠劈下,挡路的敌兵随即被硕成两截。 “杀进去!” 田彪大吼中迈步向前连杀数人,前方悍勇的马匪杀上,被田彪虎吼一声劈死当场。 钮文忠见状大急,连忙挺起三尖两刃刀杀上前,那边田彪自然不会畏惧,握刀的手猛地一旋,紫金虎头刀翻转过来的瞬间,手掌虚握,冲步上前,猛的一踢刀背,虎头刀呼啸的从地上弹起,由下往上对着杀来的钮文忠撩去。 “休想!” 钮文忠咬牙硬生生一刀劈下,金铁轰鸣中,三尖两刃刀弹起,被压住势头的紫金虎头刀被粗壮的手臂一拽,随即刀随人走,又是一刀斜劈下来,钮文忠狼狈的再次挡下,随即陷入虎头刀狂风暴雨的攻势中。 “哥哥——” 安士荣与于玉麟在上方看的大急,瞥眼被田豹敌住的方琼与褚亨,连忙绰起兵刃下得房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去钮文忠处,随即被那刀卷了进去,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震天的喊杀中,不断有人倒下,随即更多的人冲上补位,渐渐地锋线变得扭曲,彼此犬牙交错,恶狠狠的啃噬着生命。 “邬兄,还请上前助战!” 后方田虎看了半天,见己方的人半天没杀投防御阵线,反而因对方高处的箭手不断折损,实在是隐忍不住,见邬梨不看他的眼神示意只得开口催促。 邬梨:“……” “邬兄?邬兄?”连叫两声,见那边邬梨不言不语,田虎实在是忍不住了,陡然提高音量:“邬兄,该你出手了!” 富家员外似是终于听到了声音,转头看了田虎一眼,迟疑一下,指了下天空道:“大郎,那边是你命人弄得?” “什么乱七八糟,俺……”田虎皱眉,心中对邬梨颇为恼怒,然而抬头的瞬间登时愣住,远方,一条赤色的烟柱如龙般升起,似是在俯瞰着下方的众生。 田虎见状只觉一股寒意自尾骨升起,涩声道:“何时的事情?” 邬梨见状心中明白,吸了口气:“似是在三郎杀入阵中之时。” 吐气的一瞬,这个孔武有力的员外一拱手:“大郎,事有蹊跷,我代你去看看。” 说罢,转身快步而走。 ps:钮文忠,铁蜻蜓的外号并非凭空出现,同群友说起时,都说袁阔成的评书中有所提及,但是最早出自哪里不知道,有知道的书友还请告知下,感谢(*^▽^*)~ 再ps:褚大亨和褚亨不是一个人,前者是简本猛将,疑有虎级实力,后者乃是繁本四威将之一,请不要混淆~ 再再ps:水浒中同名的人不少,比如杨春,比如徐威等等等等 (本章完) 175.第171章 信号 第171章 信号 “直娘贼!恁地不讲义气!”田虎反应不及,看着邬梨逃避恶犬般的身影狠狠啐了一口,随即深吸口气,吩咐左右:“让二爷和三爷退下重整旗鼓,不许鸣金。” 左右心腹听得命令,连忙举盾上前,零星的箭矢射下被盾牌挡住,随后扯开嗓门:“二爷、三爷,大王令,请退回重整旗鼓!” 接连喊了数声,前方已占据优势的田彪不情不愿的逼开钮文忠三人:“待会儿再决胜负。” 说罢,一手持刀缓步后退,见钮文忠三人也不阻拦,方才转身离去,接应上同样退走的田豹,在亲信的簇拥下一同回转。 当啷—— 安士荣手中三股亮银叉坠地,随即一屁股坐到在地,大口的喘息着,身上伤口遍布,渗出的血水浸湿了皮甲。 一旁钮文忠、于玉麟也是一般无二,只他二人尚能站的住,都是拄着兵器在那喘息,钮文忠抬头看看天上的烟柱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这把没有回头路了。” 远处,重又聚在一起的田家三人脸色难看,稍后,生力军在小头目的指挥下进入战场,三人则带着四十余亲信悄然离开。 …… 时间稍微往回一些。 田虎带人去往钮文忠处时,孙安推开了房门,穿着劲装的叶清拄着一杆丈二长枪站在对面,整个人没了往日和气的感觉,锋芒毕露,隐有危险之感。 “倒不想叶兄当真要和我一起行事。”孙安打量了他两眼,嘴角带起笑容:“你这般形象倒似个江湖人。” “小人本就是混江湖的。”叶清露出一个笑容,眼神有些感慨:“当年不懂事,做了不少混账事,若不是仇家郎君相救,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呵呵,那草可真能长。”大抵是明白对方在打趣,孙安笑着接了一句,随后看向远方:“田虎行动了,我等也开始吧。” 外号屠龙手的大汉扶了下剑柄,朝着远处的山门走去,叶清将枪倒提,跟着一同前往。 山寨这两日本就少有人走动,再被田虎将人拣选一遍,剩下的更是连走动的欲望都没有,耳畔中能听见厮杀的喊声,只这伙人望着远处怪模怪样的云朵发愣也没人起身去探查,有那看见孙安与叶清的人,只是冷冷瞥来一个目光,随即当做没见到一般,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这山寨完了。 大约转着这般想法,二人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山寨大门前。 “哎呦,是孙头领和叶管家。”门口执勤的人见着二人到来笑着招呼一声:“二位这是去往何处?” 孙安抬起头四下观望一圈,往日站于望楼的喽啰已是不见,寨墙上巡逻的人员此时也是蹲在墙下,与同伴猜豆子耍钱玩。 “怎地今日人这般少?”孙安没有答话,反问了对面一句。 那喽啰叹口气:“嗐——都是山下那班人弄得,寨主又让紧闭寨门莫要出去,大伙一时无事可做就这样了。” “哦……”孙安低着头点了点,嘴里小声嘀咕:“这样倒是省事了。” 那喽啰一怔:“孙头领恁说啥?” “我说……”身形高大的壮汉抬起了头,满面笑容的对着人道:“人真的很脆弱啊……” 锵—— 剑刃抽出鞘的轻响声,覆盖了锋刃切开喉咙的声响,那喽啰捂着脖子一手指着孙安想说什么,这屠龙手却是一句话也无,俯身冲向一旁的巡哨,双剑舞动间,剑锋砍飞人头、划过咽喉,将声音堵在人体内。 另一边叶清手起一枪刺入咽喉,随后生硬的往外一拔,死尸倒地扬起些许尘土,一边捂着喉咙的喽啰嘴角涌出鲜血,失去光泽的双眼望着前方,终是站不住,几乎同时前扑在地。 “你们这厮——” “快来人,有人造反!” 喊叫声出口的瞬间,左右两边的大汉皆是飞奔过去,双剑与长枪向着反应慢了一拍的人群露出冰冷的锋刃,狰狞的面孔下,鲜血似不要钱般涂撒在寨门前方。 有人见那手持双剑的汉子勇不可当,熄灭上前的想法,转身朝着存放铜锣的地方跑去的一瞬,身后破空的声响传来,随即身子一震,带有血丝的剑身从下方映入眼帘,低头看去,铮亮的剑身从身体长出,艰难转头回望,最后的意识里,手持单剑的大汉夺了一把刀在手,左刀右剑砍人仍如切菜。 “孙兄,都肃清了。” 叶清走了过来,胸膛有些急促的起伏,倒提的长枪正往下滴着血水。 “找找引火之物。” 孙安点点头,扔了刀走过去将镔铁剑从人身上拔起,随即同叶清找来一些桌椅与布条,劈碎桌椅,点燃布料,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火焰直到木柴的噼啪声响起。 这屠龙手从怀里取出前两日交手时乔冽趁机塞给他的布袋,扔进火堆的一刹那,火焰猛地升高,一道赤色的烟气腾空而起。 “走,打开寨门!” …… “哥哥,信号来了!”账外脚步声响起,兴奋的道人掀开门帘,冲着里面端坐保养环首刀的大汉高声喊道。 “哦?这般快?”吕布眼神一亮,拿起白布夹着刀身一抹,起身拿起刀鞘朝外走去,看到那红色烟柱的一瞬,吩咐道人:“除留守之人外,通知所有人准备上山破寨。” “是。” 乔冽拱手领命,随即将命令传了下去,人喊马嘶间,营地似是活了一般,一炷香的时间,众人集结完毕。 吕布披着连环甲,洗的干净的大氅披在身上,哈出一团白气的同时看向面前的寨兵:“出发——” 日间的光芒撒了下来,铮亮的方天画戟反射着阳光,随着赤兔的起伏明灭不定,身后,萧海里、杜壆、乔冽紧紧跟随,乜恭与柳元则是带着三百步军压后,紧守营寨的卞祥与傅祥对着远去的众人抱拳一礼。 …… 山上,田虎带着田豹、田彪与四十多亲信穿堂过屋一路跑向寨门处。 “大哥,真的要走?咱们的银钱军械还都……”田豹频频看向后方有些不舍。 “屁话,还想着那点儿东西,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田虎摸了摸下巴处的伤痕,脸上疼的一抽搐,适才用刀刮的太急,竟是伤了:“那烟柱在寨门处,一会儿遮莫还要厮杀,二郎你打头,三郎在后策应,冲——” (本章完) 176.第172章 冲突 第172章 冲突 脚步声轰鸣而来,绚丽的晨光下,翻飞的刀光枪影带起血浪,嘶喊、惨叫延伸开去,是一个个挥臂拼杀在路口的匪人,方琼与褚亨气喘吁吁的挥舞着兵刃砍倒两人,下一刻更多的强人眼冒金光的冲上,随即被人拦下,砰砰乓乓对砍打作一团。 不知何时起,箭矢停止了嘶鸣,楼房上的弓手早下来加入地面的战团。 拄着三尖两刃刀刀的汉子最先察觉不对,恁地长时间只有寨兵加入攻势,田彪、田豹二人却再也未见,仗着身高体长,四下打量一番,当即面色铁青。 “都住手!一群蠢货,田虎早跑了。” 钮文忠瘦长的身形冲了上来,蜻蜓绿盔甲的身影手臂挺直前送,光芒一闪。 轰—— 三尖两刃刀杵在一面盾牌上,轰然巨响,木屑纷飞,那名持盾的小头目犹如被疾驰的战马冲撞,整个人倒飞出去,一只胳膊成钝角状,落地哀嚎的一刹那,三尖两刃刀再次左右拍出,两边的喽啰就像劈开的柴火,一左一右横着飞了出去,撞倒一片人。 “都入娘的醒醒,田虎跑了——” 安士荣吸了口气,肥壮的身形吼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战场上的金属交击声陡然间一停,一众杀红眼的喽啰稍微冷静了一下,转过头去,后方果是没人了。 呛啷—— 有人一把摔了刀兵,沾满血迹的脸上满是怒容:“田虎个狗入的,老子在这打生打死,自己倒是跑的快!” “寨主呢?” “还寨主?狗入的分明是跑了!” “老子不打了!狗入的,拿俺们命当消遣,不是个东西!” 人声沸腾,怨气冲天,钮文忠一方的人互看一眼,提着刀兵,缓缓后退,方琼目视钮文忠:“哥哥,怎办?” “……歇着。”思索一下,钮文忠缓缓摇头:“此时寨中人心不稳,以防万一……” 看了眼减员不少的儿郎,眼有悲戚之色:“我等守好这里静待梁山的过来就是。” “俺同意,俺们伤的也不轻。”安士荣喘息着再次坐地,好似适才大吼废了不少体力。 天光之下,混成一团的两方人终于再次分开。 …… 被众人心心念念的田虎正领着人冲击着自家的寨门,冷兵器的锋刃反射着光芒,时不时将对面的两人脸庞照亮,下一刻,紫金虎头刀当先而动,劈下的刀锋恨不得将人砍成两截,跟上的数把刀抢同时而动,带着呼啸的风声砍刺向中间的人影。 双剑舞起乾坤,顾应对敌有法。 挡、刺、削、切、转,左顾右应,右防左攻,一守一攻间,孙安身形不敢稍停,两把镔铁剑守敌之必攻,攻敌之不备,不多时杀伤三四人,只他一张脸也是越发苦涩,这伙人都是田虎心腹,悍勇自不必说,身上皆穿着皮甲,他却是一身布衣打扮,往往杀一人要两三剑,还要防着对方合围自己,况且还有…… 哐—— 紫金虎头刀劈下,镔铁剑斜击侧方,锋刃砍在刀面上拉出一溜火,田彪神情越加愤怒:“孙安!你个吃里扒外的亡八!竟敢勾结山下之人,老子活劈了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孙安冷冷回了一句,叮叮当当中挡开三四把砍过来的刀枪,身形转圜间,脸色陡然一变,后方两匹战马向着这边冲来。 来不及细看来的是谁,孙安不敢在和田彪纠缠,双剑隔开劈来的虎头刀,身形侧冲,荡开刺来的长枪,猛地冲到田豹左侧,一剑对着他脑袋削了过去。 当—— 嗤—— 田豹挡住孙安一剑的同时,叶清一枪刺了过来,田豹急忙偏头,那枪擦着他脸过去,顿时血如泉涌,半边脸染成了红色,孙安一脚踹飞田豹,回首一剑砍伤一人。 “走!” 孙安冲着叶清大喊一声,二人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也就在这时,一阵阵雷声从远方传来,一阵寒风突起,刮起地面一层薄土。 后方田虎见二人逃走,上前大喝:“姓孙的,老子们拿真心交你这朋友,伱却出卖俺们!” 孙安在前方冷笑,带着叶清飞速闪出山寨,高声回道:“你等不也想着我不入伙就杀我?莫说的自己多义气!” 田虎大怒,弯腰从田豹那捡起一短矛,猛地扔了出去,他猎户出身,臂力大,扔的准。那边孙安猛的一个闪身让开,远方,雷声依旧,扬起的烟尘映入眼帘。 “那是……”田彪脸色一变,猛地朝前冲,一拉田虎道:“大哥快走,山下的亡八上来了。” 田虎顿时魂飞魄散,连声催促:“快,冲出寨门。” 转眼看向身后骑马飞驰而来的邬梨夫妇,强忍着先干掉这人的冲动,一拱手高声道:“邬兄,山下的亡八上来了,姓孙的泼才正在堵门,你我当并力冲出这里再行计较。” 邬梨正催马过来,闻言也是脸色一变,他在马上看的远,自是也看到那烟尘行进速度,当下道:“恁地好,并力杀出去。” 田彪将刀一挥,虎头刀映出一轮日光,随后一马当先而上:“莫要啰嗦,都跟我冲!” 一众亲信奔上前的同时,地上田豹也是蹦起来,迈开大步跟在后方,从背后另抽出一杆短矛绰在手上的一瞬,田虎也是大叫一声:“二郎,给我一根短矛。” 田豹将矛一递,田虎接在手里,转了个枪,二人紧随在后,邬梨见状拿手托了下后背的甲,看向自己夫人倪氏:“跟紧我,田虎不是个能托付性命的。” 那妇人连连点头,口中嘱咐:“莫要伤了。” “夫人放心。”邬梨这才一催坐骑小跑上前时,空中留下句话:“我等与些京东佬又未结仇,大不了降了就是。” 风声萧萧,夹着的寒意刺痛了肌肤,吹动了砂石,涌动而上的人群发出震天的杀声,舞刀弄枪的围拢上去,持刀在前的汉子猛地大喝:“孙安!受死!” 紫金虎头刀呼啸,沉重的刀身在大汉手中如同无物,斜斜划出一道冷芒,狠劈而下。 ps:再次提醒简本田彪是和关胜打了五十合不分胜败的人。 另,邬梨也没拿琼英如何,起码原著没写琼英父母之事与其有关,反而是将她当女儿养。 嗯。。。。。。我在想最近是不是遇上瓶颈了o(╥﹏╥)o (本章完) 177.第173章 负女 第173章 负女 锵—— 孙安双剑交错,接刀的同时往旁一带,右手镔铁剑反手就削的一瞬,猛的一顿,脚下用力一蹬地,人已是朝后跃出。 旁边,一个喽啰横扑过来,张开的臂膀搂了个空,田彪已是一踢刀背,整个人拖刀跃起,抡刀下劈,后方田虎、田豹,一左一右,手中短矛挥动,一刺一砸。 孙安不敢硬接,连忙闪开身形的同时瞥眼朝着一旁叶清看去,那面邬梨已是策马而上,见着面前的总管不由大怒,手中泼风大刀一指叶清:“好狗才,我还到处找你,原来在此!你既然要反叛,那就纳命来!” 说着纵马冲向叶清,孙安紧赶两步,却是晚了,就见拿刀的人手臂挥舞,手中大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叶清。 “不要——” 哐—— 清脆的声响中,邬梨拿刀的手犹豫一瞬,被叶清挥枪挡住,只战马的冲力加上马上人的臂力,叶清如何挡得住,整个人朝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 身后有人?! 孙安有些惊愕,身后田彪却又是一刀斩来,四周喽啰趁势围上来,孙安不敢站在原地,连忙挥剑冲出包围,一把拉起地上的叶清,朝着一旁树林奔去,回身窥视中,此时方才看到邬梨身后鼓鼓的,一个小脑袋正从后方探出。 邬梨还要策马去追,那女童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爹,莫要杀叶管家好不好?” 拿着泼风大刀的汉子心里一软,刀口向下的同时,身后传来田虎的叫声:“邬兄,快杀了他……不好,快走!” 嘶喊的声音尚未消失,一阵跑路的声音传来,邬梨余光看去,田虎三兄弟已和一众尚且活着的亲信跑向另一侧的树林。 邬梨急忙转头,方才精力都在叶清那边没注意,此时才见一抹火红的身影已是映入眼帘,认出这人是那日山下领头冲阵的匪首,不由一股寒气自尾椎骨升起,他眼中看的分明,那人已是从箭袋里抽出弓来。 来人正是吕布,他等一路从山下上来,吕布生怕孙安等人有失打不开寨门,当下仗着赤兔马快,先行一步,倒是没想到正巧见了在此厮杀的人群。 眼见一群人朝着树林奔去,吕布虎眼微眯,弯弓搭箭的瞬间,看到人群中两个长相相似的汉子,已从乔冽处知道定有一人乃是田虎,神情思索间,对准那面有鲜血之人就是一箭。 嗖—— “小心——” 旁边一亲信乃是田豹往日所救,平日受其恩惠,见了吕布动作本能往前一护,噗的一声将人扎穿,登时倒地身亡。 吕布眉头一挑,弓开如满月,箭发似流星,一连三箭向着面有惊容的田豹而去。 噗噗—— 田豹想躲,然而却是来不及了,那箭矢的黑影已是封住左右,缓下来动作的瞬间,两箭已是射穿人体,一声未吭,朝着地面就倒。 此时已是田虎一行人已是奔到树林边缘,田彪见着二哥倒地身亡,正要发喊,田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田彪呵斥一声:“闭嘴。”转身就跑,田彪无奈只得带着亲信跟上,只心中却是愈加恼火,也不知是在气谁,一众人的身影在树林中闪了几闪消失不见。 得得得—— 吕布志在山寨,赤兔一路不停,已是到了近前,瞥眼看向寨门前立马横刀的邬梨,放弓换戟,冲着邬梨打马而上。 邬梨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见吕布杀来也是无法,连忙促马,挥动泼风大刀,力斩而下:“贼人受死——” 赤兔马上,持戟的身影目中闪过一丝不屑,方天画戟抡起画出一个半圆,恶风之中,呼啸如虎,对着对面挥刀的身影砸了过去,力劈华山的刀锋与呼啸而至的方天画戟一撞。 轰—— 火伴随着巨大的兵刃交击声跳起,邬梨吃不住力,虎口一热,那泼风大刀登时脱手而飞,翻滚着朝后落去,座下的马发出唏律律的叫声向后倒退几步。 赤兔却是毫无影响一般,继续朝前奔跑,两马交错的瞬间,吕布方天画戟正要顺势砍了邬梨的人头,不经意间却瞥见从邬梨后背探出的小脑袋。 “吁——” 吕布一勒马缰,赤兔猛地刹住脚步,一连串沙土与马蹄的摩擦声中硬生生停下。 “官人。”倪氏在后方看的心惊肉跳,见得邬梨无事,连忙喊了一声,催马过来,带着一阵风从吕布眼前而过奔到邬梨身边,连忙打量一番:“官人可没事?琼英安全否?” 邬梨喘着粗气抬起手臂,看了看抖动不已的手掌,虎口处已是鲜血淋漓,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还在,冲着倪氏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没事。” 耳听得远处闷雷似的声音渐渐接近,已是能看到前方穿着道袍的身形,心知已是跑不掉,只不知为何适才吕布饶他一命,思虑一下,转过身来,冲着吕布一抱拳道:“多谢寨主饶命。” 吕布面无表情,捏着画戟的手青筋暴露,看着前方坐在马上的邬梨,以及胆怯躲在他后方的妇人:“你二人又是谁?所背者是何人?” 邬梨吸口气,翻身下马,行动间露出后背被甲胄包裹的琼英那张精致脸庞,吕布高居马上看的分明,不由脸色又是一变,望着邬梨的神情缓了下来,那边富家员外拱起双手深吸口气:“请寨主赎罪,小人因与田虎相识,受他邀请前来为其妾室过生辰,未想被其留到今日,冒犯虎威处还请多多海涵,后方乃是我夫人倪氏,背上乃是我女儿琼英。” “放屁——” 吕布张了张口刚想说话,那边林中叶清一瘸一拐的同孙安过来,拱手对吕布道:“寨主,此人与那田虎乃是一丘之貉,我家小主人是被其掠去的,他……” “她是我女儿!”邬梨双眼怒睁,冲着吕布拱手道:“琼英已认我做义父,那就是我女儿,此一点不会变,这人……” 本待说两句叶清的坏话,猛地响起叶清所为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眼前之人,登时闭了口。 “大王。”那边倪氏听到争吵也是下了马,怯生生走来道:“奴无法生育,见琼英甚是喜欢,同官人已是将其收到膝下,我二人甚喜琼英,乃是真心将其当女儿养。” 话音刚落,身后马蹄声音大作,随即停了下来。 邬梨也没拿琼英如何,起码原著没写琼英父母之事与其有关,反而是将她当女儿养。 ps:困,前面那章是写了后重新推翻再写的,这章也有一小半如此,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猝死。。。。。。 o(╥﹏╥)o (本章完) 178.第174章 琼英 第174章 琼英 山寨门前,梁山马军带起的尘土落了下来,鼻端飘着满是泥土混合着马身上的汗骚气味儿,不少战马踢踏着腿脚,偶尔打两个响鼻。那边吕布端坐赤兔马上拧着眉有些出神的看着邬梨与琼英,一时间除了这些畜生的声响,场中无人说话。 乔冽新到,见了自己老友甚是高兴,只看他隐晦的指指站着的男女,又把手放背后做了个托举的动作,不由甚是迷惑,索性轻磕马腹,凑到吕布身旁:“哥哥,在想何事?” “没什么。”吕布扫了乔冽一眼,攥着画戟的手虎口处仍是发白:“小女娃……此二人真当你是女儿养?” “大王……” 倪氏想要说话,吕布一挥手,虎目紧盯琼英:“让女娃自己说。” 邬梨与倪氏对视一眼,看看马上威风凛凛的吕布不敢多言,身后的琼英许是见着这多人亦是害怕,怯生生看了眼吕布,又紧张的看了眼四下的骑兵,将脑袋缩回邬梨后背,小脸儿低垂着不让人看见,闷闷的说了句:“是,邬梨爹爹和倪氏娘亲对我甚好。” “是极——”邬梨夫妇闻言大喜,倪氏兴奋的拿手握住邬梨的手,二人看着吕布同声道:“这是我夫妇的女儿!” “女儿……” 吕布嘴中重复一句,面上表情复杂难明,对面夫人倪氏却有了误会,连忙朝着旁边走了两步,挪到邬梨身侧挡着琼英道:“大王,我家女儿还小,万不能以身侍寝,大王若是喜欢,家中小姑有十分颜色,可为大王暖床。” 邬梨闻言愣了一愣,瞥了自家夫人一眼,一时间想说什么却又闭口,只是勉强道:“不错,我家女儿虽是漂亮却是年幼,舍妹生的天姿国色,今年及笄,与寨主这般英雄最是相配。” 身后乔冽眼神一闪,与萧海里、孙安对视一眼,两人面上表情各不相同,前者似在赞同,后者全无所谓。 “你二人在说甚,某不过见之想起自家女……弟子罢了。” 吕布一旁哭笑不得,他今日见了邬梨与琼英如此,精神多少有些恍惚,说到半截方才想起此世尚无儿女,只得连忙改口,身后众人都知他曾教导荣妹子一阵,是以也没多想。 那边邬梨夫妇闻言却是眼神一亮,连忙拜倒说: “寨主若是不嫌弃,不妨收琼英做弟子。” “是极是极,大王若是喜欢琼英,不妨收做弟子,也好让她在恁跟前尽孝。” 看他二人献殷勤的劲,似是巴不得立马让琼英一个头磕地上喊师父。 吕布沉默片刻,一点头道:“也好,某就收了这个弟子。” 身后的琼英小眼珠转了转,连忙用清脆的声音喊道:“弟子琼英见过师父。” “好!”吕布看着她突地露出笑容,眼有温柔之色:“拜师之礼之后补上。” 邬梨二人欣喜的眼光中,吕布把手一挥,高大的身形在马上微微弯下:“只你二人也别高兴,做了某的弟子就要跟某走,你二人也一起。” 邬梨变了脸色,与倪氏面面相觑,犹豫一瞬开口:“可小人家业在此……” “那就一起搬走,带去京东。”披着大氅的身影直起,虎目注视着二人:“如何?” 邬梨看看吕布,又偷眼观瞧一旁将手放在剑柄上的孙安与乔冽,视线滑过咬牙切齿的叶清,只得点头道:“谨遵寨主之命。” 吕布点点头,促马前行,走过的一瞬间,低沉的声音传来:“放心,某不会亏待你,萧海里,你带人跟着他一起。” “是。” 后方的契丹大汉拱手一礼,叶清连忙高声叫道:“寨主,小人离不开小主人,还望允许小人跟随一起。” 前方马上的身影未曾转回,只举手一摆:“随你。” 叶清脸上一喜,连忙躬身:“多谢寨主!” “进寨!” 吕布道了一声,整个马军队伍开始前行,萧海里看向邬梨夫妇:“二位,请吧,我等先处理完此处事宜,再一通前往你处。” 夫妻二人无奈,只得起身上马,重又跟着梁山之人进入田虎的寨子,只这次进来心情之复杂实是难以言表。 后面孙安得乔冽之助,上的马来:“寨主,我知钮文忠现时在何处,愿带路前去。” 邬梨闻言面有恍然之色,接着懊恼自己反应慢了半拍,只得看着这两人一路小跑前行。 吕布一提马缰跟在后面,瞥了柳元一眼:“柳元、萧海里,你二人领百骑守在门口,待步卒上来,再带人进来。” 柳元张了张口,虎目注视下,低头与萧海里恭声应是,邬梨乐得不用跟去,解下甲胄将琼英放下,与自家婆娘等在此处。 山寨之中房屋间并不甚宽敞,马匹通行不便,众人只得下马步行,孙安一马当先,梁山众人跟在后面,两旁的屋舍不断有人探出头观瞧,这伙人只是看也没什么动作,倒是让一众做好厮杀准备的梁山之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细细观看这伙喽啰眼中表情甚是复杂,愤恨有之、释然有之、崇拜有之、庆幸亦有之。 只是纵然梁山的队伍从他等跟前走过,这些人也只是拼命的将身子靠后站去,绝不往前半步。 几个梁山的头领对视一眼,微微蹙起眉头,随即沉默不言的跟上前去,一路转弯抹角,空中血腥的气味儿慢慢浓重,耳边传来咒骂的声响,嗡嗡嗡的嘈杂一片。 “是田虎今早带人前来攻打钮文忠部。”孙安在吕布侧前方走着,口中说着今日早间发生之事:“只这伙人怕是未想到会被当做弃子扔在这里。” 说话间,众人已是走到近处,吕布四处看了下,见右侧一具具尸体陈列整齐,地上满是血迹,显然是粗略的打扫了下战场。 但见左侧二三百人凑在一起指天画地的咒骂着,耳中“直娘贼”、“狗入的”、“腌臜泼才”响个不停,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田虎”的名字,显然这伙人已是怒火烧昏了头。 “拜见吕寨主。”钮文忠从对面走过来,站在远一点的位置,拜了下去。 (本章完) 179.第175章 范氏女 第175章 范氏女 “你就是钮文忠?”吕布单手扶着刀柄,望着眼前瘦高的男人片刻,意味深长的道:“倒是让某好一通找寻。” “皆是我的过错。”钮文忠深吸口气,光棍儿的下拜道:“若寨主要怪罪,望请罪小人一人,钮文忠毫无怨言。” “哥哥说的甚话,一起做下的事情,如何成了你一人的错!”后方方琼四人走了过来在钮文忠身后跪倒:“若寨主要责罚,还请一起责罚我等。” 远处正在咒骂的田虎喽啰见着这边之事停了下来,嗡嗡的声音为之一静,钮文忠那边尚还存活的百余人走过来一起跪下。 “你们一起前来逼某?”吕布眯着眼看着眼前五人,嘴角勾起狞笑:“真当某是好脾气不会杀人?” “不敢。”钮文忠见不是头,连忙一头磕在地上:“还望寨主看在今晨小人等出力的份儿上饶恕这次不敬,抢马的罪责小人愿一力承担。” “哥哥……” 方琼等欲要说话,钮文忠回头恶狠狠瞪了他等一眼:“闭嘴!”接着转身保持跪拜姿势。 乔冽看了钮文忠等人一眼,上前一步在吕布侧后方道:“哥哥,这些人也都是义气的汉子,不如饶他们一回,让其戴罪立功如何?” 钮文忠也不是笨人,听乔冽帮忙说话,连忙打蛇随棍上:“小人等一部人马情愿归降寨主,今后为寨主驱策,水里火里死而无悔。” “伱等……势穷而投,还是真心投靠?” “乃是真心。” 吕布看着地上的男人:“某给你一百骑,你带着他们,月余时间某要看到你劫去双倍数量的马匹,能做到,这事就揭过去,以后你就是山寨头领,某拿你当自己人,做不到……” “做不到钮文忠愿来山寨领死。”瘦高的男人抬起头,一脸的郑重:“哥哥放心,钮文忠定尽全力。” “好,起来吧,”吕布点点头,转头看向后方:“杜壆,你之后带柳元同傅祥二人跟他一起,告诉他二人此次事成,一人去领十军棍算丢马的惩戒,不成,回来再收拾他们。” 青色盔甲的身影走过来,应下这事,拱手一礼:“钮兄弟,这段时间有劳了。” 钮文忠顺势站起,面色如常的行了一礼:“不敢当,还要靠杜兄帮忙。” 当下二人走向一旁,后方站起的方琼等人面面相觑,低声道:“那人似乎击伤褚大亨之人。” 安士荣抬眼看了下杜壆:“何止,要不是他想趁势冲阵,遮莫褚大亨就死他手上了。” 差了个大字的褚亨愁眉苦脸:“这是防着哥哥吧?他带人跟着哥哥,我等怎办?” “也跟着啊。”于玉麟摸了摸下巴:“又没说不让,再说他等这般鸟强,趁势加入也是好的。” 其余几人相互看看,缓缓点了点头。 …… “孙安兄弟。”吕布同钮文忠说完也就没再管,自是不知四威将在旁窃窃私语,转头看向孙安:“听闻你是为父报仇,杀人弃家而走,不知之后有何打算?” 乔冽在旁一拍手道:“自是来俺们梁山,不然这厮还能去哪?” “牛鼻子说的不错。”孙安瞪了乔冽一眼,向吕布下拜道:“小弟戴罪之身,还望寨主能够收留,牵马坠蹬、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兄弟请起。”吕布也乐得多一知根知底之人:“向日听闻乔兄弟说你允文允武,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微一停顿,虚扶孙安一把:“为父报仇乃是孝道,值得人敬佩。” “惭愧,不敢当哥哥夸赞。”孙安站了起来,整了下衣衫素容道:“为父报仇杀人,到底为律法不容,只小弟也确实未曾后悔罢了。” 吕布一拍孙安胳膊:“不管如何,此乃侠举,一会儿当浮一大白。” 当下梁山众人就将这山寨占下,等乜恭率着步军进入寨里,将一众剩余的喽啰集结起来看押,竟有七百人之众,加上钮文忠一部与前两次战场俘虏人数,这寨中三千之人除去战死、逃走之人,竟然近半入了梁山之手。 钮文忠等人又带着梁山之人找到库房,里面积年劫掠来的钱粮全部便宜了他等,再加上田虎找人贿赂买来的兵甲枪盾之物,竟是能再装备一个半营,喜的梁山众人直道该是感谢田虎的馈赠,当为其收敛尸首,入土为安。 只是比及找到那“田虎”尸首,钮文忠认出却是田豹的,田虎、田彪二人当是逃走,梁山众人闻知也无可奈何,只道此人好命。 是夜,山寨里宰羊杀鸡大排宴席,今日酒肉管饱,一众俘虏按照孙安建议,拣选出愿意投靠之人赏了酒食钱粮让其看押原本同伴,倒是出人意料的好用,那帮投靠之人比梁山与抱犊山之人还要尽职尽责,弄得剩余俘虏叫苦不迭。 …… 提着小酒坛自斟自饮的范权面色有些凄苦,田虎那不靠谱的混蛋逃跑之时竟然没叫上他一起,闪的他与自家闺女入了虎窝,真个是不当人子。 好在他范权见机的快,梁山一来就降了,献上家中全部财产共七、八万贯,倒是也能让这帮好汉另眼相看,不至于立马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还在山寨配了个两间的屋子给他与女儿,倒是比姓田的有规矩。 正想着,他这处房屋毗邻梁山晚上来的几个头领之处,就听外面一阵吵嚷,有人大着舌头和人打过招呼,踉跄着脚步竟是往自家房屋过来,“嘭”的一声将门给推开。 ……老夫没锁门? 范权脑子闪过惊愕的话语,抬头看向门口,就见一壮汉站在门口,咯吱窝夹着一牛角盔,醉眼朦胧看了下范权,踉跄着进来:“你……你是……谁?” “老夫范权,乃是……”范权挤出笑脸想要说上两句,这人他认识,住隔壁的头领,只不知道姓甚名谁,哪知那大汉在他说话间踉跄着过来,一把抓着他肩膀往后一扔:“出去,老子……老子要睡觉……少……站在我……家里。” 范权人相对他来说矮瘦,当下腾云驾雾般飞出大门,哎呀一声摔在地上,半天没爬不起来。 那壮汉正是卞祥,此时喝多了不知身在何处,只想找个床躺了,撩开帘子往里一钻往床上一趟, 睁开眼一看,身旁正有一女的起的身来,但见她露在外的双臂肌肤如玉,腰如柳,脸似莲,一张红唇贝齿轻咬,一双杏眼秋波流转,真个是天生尤物,我见犹怜。 卞祥这雏儿就似是被定了身的猴子,整个人跟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与那女人面对面看着,似乎是入了迷,不久,灯火一熄: 玉手莺语伏莽牛,腰身如柳肤凝脂。 雏鸟战场欲逞威,斜插枝瓶口滑。 有师动手教学子,长坂坡上有赵云。 水里辘轳声不断,红锦鸳鸯戏水完。 外面范权听了女儿尖叫,挣扎着站起身,走入大门的一瞬又是站住,寻思片刻,竟是退了出去,伸手带上房门,捂着伤处走远了。 (本章完) 180.第176章 邬家 第176章 邬家 夜色已尽,东边天际亮起,晨雾自林间升起,似是给山林挂上条条飘带,袅袅飘动,几疑是在仙境。山寨中的众人也已经起身忙碌,点燃的炊烟蜿蜒升起,融入雾气之中,给这如诗如画的景象带上丝烟火气。 啪、啪啪—— “卞兄,卞兄,哥哥在聚义厅等你。”大门外,傅祥拍响房门。 早起的乔冽跑来叫人,梁山众人昨日休整一夜,今日要做的事情还多,是以这道人见着卞祥、傅祥这两个住的远些的不在,特意跑过来喊人。 “别拍了,叫魂啊!”门里传来牢骚的声音,范权一把将门拉开,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作甚?” “大胆,你是何人,俺卞祥兄长呢?” 傅祥本是等着人出来,见开门人不对,想想昨日众人吃酒不少,卞祥又是吃的多的,顿时觉得寒毛直竖,条件反射般一拳凿在范权右眼上。 “哎呦——”这身形单薄的汉子倒退两步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委屈道:“作甚打我,你找那人在旁边那屋与我女儿一起。” 傅祥捏着拳头进来本待再打,听了这话脸上一呆,慢慢收起拳头,低头沉默了几息,嘴唇动了动,挤出一句:“打扰了。”说着后退出去,将房门带上。 屋内范权捂着眼,看着光线被门板阻隔,面色痛苦的喃喃自语:“我这招谁惹谁了,大清早的……嘶~哎哟,真倒霉……” 屋外,傅祥转头看看乔冽,这道人自是听到方才二人说话,脸上表情也甚是难以形容,二人面面相觑一阵,傅祥方才磨磨蹭蹭的敲响旁边的门房。 “来了——”里面,熟悉的声音传来,不多时卞祥那张方脸随着打开的房门露了出来,只是平日嘻嘻哈哈的神情掩去,今日脸上竟是有着几分不好意思。 傅祥看着面前老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卞祥被他看的直摸脑袋,乔冽后方看的有趣本待不言,终是记挂着山寨事宜,上前道:“先恭喜卞兄了,只是快些走吧,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说的是,说的是,走走走——”卞祥闻听连连点着头,一把搂着傅祥肩膀往外走,惹的这疤面灵官狠狠瞪着他:“叛徒!” “谁?”卞祥摸不着头脑。 “你!”傅祥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 “俺叛徒?”卞祥指指自己的鼻子。 “对!” “这从哪说起?” “说好不找女人的,你怎生又找了?” “俺找了吗?” “俺从你屋子过来的,还有你这身脂粉味儿忒冲鼻。” 吵吵闹闹的声音中,三人成品字型往前走去,前方的乔冽听着后方二人说话,肩膀抖动的厉害,显然忍的甚是辛苦。 …… 日光升起,爬上正空,山上的云雾在日光下逐渐消散,孙安、卞祥带着一队马军与二百步卒开出了山寨,朝着铜鞮山唐显的寨子而去,却是孙安说起这附近还有两个山寨,不知是否还有人在,受了吕布之令带着人马前往打探。 不多时,萧海里也带着百余马军偕同邬梨夫妇一起下山,琼英年龄幼小,自是被吕布留在山上教导,这小丫头年纪虽幼却是个玲珑心肝儿的,说话好听,学东西也快,再加上一旁有叶清伺候倒也舒心。 如此过得半日,两人渐渐熟悉,倒是让吕布有几分和女儿在一起戏耍的感觉。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至下午,萧海里与邬梨一众人顺着大道进了沁源地界,邬梨在此有个庄园,因着同田虎交好的关系,这里的人也一直平安无事,此时能见着不少农人带着草帽,正挥着锄头翻地。 萧海里等人在马上看着远处的庄园,见其规模不如柴家庄园,却也是不小,庄中道路上有着行人三三两两的走着,几个妇人因着天冷,穿着厚实的衣物在挡风处小声说着什么,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看着乌泱泱的马队,大约是司空见惯,面上只有好奇却无惧色。 “萧兄弟,这边就是小人庄园所在。”邬梨看着远处的家露出了笑容,随即想起什么又露出苦涩之意。 “甚好。”萧海里摸了摸光光的脑袋,看了眼邬梨,突然道:“你那妹子可在家中?” 邬梨陡然间听闻此话,心里咯噔一下:“萧兄弟这话是甚意思。” 契丹大汉斜了他一眼,裂开大嘴一笑:“昨日你等说有妹子可以献给首领,俺可是还记着的。” “可那是……”邬梨有些焦急,方想解释,一直在身旁不出声的倪氏突地插嘴:“这位好汉说的是,我那姑子当是在家中,若是能伺候大王那是她修来的福分。” “恁地好。”萧海里哈哈大笑,也不看邬梨愁眉苦脸的样子,只对倪氏道:“既如此,俺们快些赶路,首领一直缺个暖床的。” 倪氏面露喜色,邬梨只得勉强点头,一群人加速前行,不多时就入了庄园,邬梨请萧海里在厅中稍坐,自己同倪氏进后院找自家亲妹。 萧海里自无不可,他等一共十余人在这邬家,剩余人都在外面等候,有个甚事里外相合谁也别想好,自是不怕他出甚幺蛾子。 这边邬梨同倪氏进了后宅,脸色直接就耷拉下来,一把拉着倪氏道:“夫人缘何如此心急将小妹许那吕布,似此不是将人推入火坑?” “呸——”倪氏一把将邬梨手摔开:“你原先还不是想将人许给田虎那厮,现在跟我在这装什么好兄长!” 冷笑着看着邬梨道:“那吕布是火坑,田虎就是甘露不成?” “这……这怎能一样?”邬梨脸色不好,连忙解释:“我曾与田虎多年交情,岂是那……” “那厮还不一样是个坑人的。”倪氏冷哼一声:“你我有今日皆是拜他所赐,你还念他的好?” “不是,夫人我哪是念……” “他等就在外面,你我可有选择?”倪氏打断邬梨的话,往前走了几步:“可怜琼英那般小就被迫认人做师父救你我之命,如今让姑子去那人身边也能吹下枕边风,顾着琼英几分……” 猛的转过身,指着邬梨鼻子:“你这时候不愿?是不是想着全家一起去死?” “我……不……哎呀!”邬梨一跺脚:“都依你。” 第二章可能要晚一些了,今日事情很多,晚上时间不够用,看能不能尽快补上,不然只能一更了。。。。。。 ps1:昨天章节内容有些被吞了,可能有的好汉看的不是完全版,小可修改了下,不知现在是否是修改后的状态。 ps2:修改后的也和原版有区别,对客户端的神兽我是服气的。 (本章完) 181.第177章 邬箐(那啥,别养了,60多万字 第177章 邬箐(那啥,别养了,60多万字,可以宰掉吃一顿了) “自是依我。”倪氏冷哼一声,随即看邬梨一副气咻咻的样子,上前安抚道:“夫君,姑子你本就想近期嫁她给田虎,如今有个更英雄的人在,当要欢喜才是。” “还不是你看不惯她。”邬梨嘴里悄声念叨。 倪氏柳眉倒竖:“你说甚?” “没啥。”邬梨面色一正,开口道:“我说,怕就怕他等是贪得无厌的,这上来就要了咱家家资,今后还不定要怎生敲骨吸髓。” 倪氏也不追究,轻笑一声:“夫君怕是忘记琼英了,只要你我真心对她,她当会有所回报,再有姑子吹枕边风,你今日献出的家资,明日说不定能翻倍拿回来。” 邬梨摸摸下巴,有些希冀,却又怕失望,半晌开口:“但愿吧。” 倪氏吸口气,走过来拉住邬梨的手:“既如此,还是让姑子准备准备,莫让前院的萧头领等急了。” 邬梨点点头,去了后面对妹子说了,女孩儿本就没甚主见,又是兄长做的决定,是以自然从了。 当下带着去了前厅,萧海里看着人眼前一亮,暗道果然是个美人,连忙唤来人,让他等配合邬梨清点资产,自己带着十个心腹之人,驾着马车加速启程回石梯山山寨而去。 …… 日光渐渐西斜,光线渐渐暗了下去有了黄昏的颜色,石梯山的形状在这夕阳的衬托下显得壮丽了起来,习练半天基本功的琼英擦着汗水,在吕布赞许的眼神下收了架势,颤抖着双腿走了过来。 “明日继续。”吕布看着这带着英气的小脸儿有些爱怜,然琼英想要习武,就要有所付出,是以只得硬着心肠去教授对方,不然将来说不准有后悔之时,到时就为时晚矣。 “师父,师父,可否帮琼英找找爹娘。”小人儿脸上满是希冀,一双小手捏着吕布的袍袖,轻轻的拉着。 “嗯?”吕布望着她眼有回忆之色,弯下腰摸摸她脑袋道:“不是今早刚刚分开,这般快就等不急了?” “不是。” 琼英连连摇头,额前几许乱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吕布抬起手又停在半空,略一犹豫,终是伸手给她拨开,梳理好:“怎生个不是?” “是琼英的爹娘,不是邬梨爹爹和倪氏娘亲。”小人儿最里面说着,面上有些急切,两只胳膊上下舞动一时间不知道说啥。 “哦?”吕布歪了歪头,眼角余光看到叶清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心下有些了然,大手拍了拍小脑袋:“好,师父帮你找,去洗洗,一会儿吃饭。” “嗯。”琼英点了点小脑袋,迈着疲乏的步伐回屋洗漱不提。 这边吕布看着她背影走远,转脸看向叶清,示意他过来,待人走近看着他道:“说说吧,究竟怎生回事?” “也是田虎造的孽。”叶清叹了口气:“郎君与主母皆是被其所害,小人打听到主母是在这跳崖而死,是钮文忠帮着收的尸,郎君的尸体却不知被遗弃在哪个角落,这般长时间,许是已经找不见了。” 吕布闻言也是皱了下眉,半晌方道:“既如此,还是要和琼英说下的,好歹让她祭拜下生母,可知在何处?” “小人不知。” “那等钮文忠回来问他吧,暂时先瞒着。”吕布望了望琼英远去的方向摇摇头。 “是。”叶清点点头,吕布迈步朝着住处走回:“你也回去吧,伺候好琼英。” 后面的管家躬身一礼,自去准备晚膳给小主人。 …… “可送入哥哥屋内了?” “乔兄放心,已经送进去了,那模样长得周正,定能得到首领喜欢。” “哥哥这一年多来也是够累的,有个女子在旁服侍当能好些。” “乔兄说的甚是。” …… 吱嘎—— 房门开启的瞬间吕布动作一顿,敏锐的察觉到屋内有他人在,猛地拔出腰间环首刀,朝着一旁躲了开去,见没有箭矢等暗器射出,方才探头看去,堂屋内陈设依旧,只是听挂着纱帐的室内有响动,隐约可见有人影在动。 吕布也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跨步进入堂屋,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掀开纱帐,握刀的手方要抬起硬生生停住了。 只见室内床榻前坐着一身材窈窕的少女,正局促不安的在那低着头,见到有人进来猛地抬头,却见来人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对着自己,顿时吓得容失色,又不敢喊出来,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你是何人?”吕布见只是个柔弱女子不由将刀收了起来,心里倒是隐约猜到些什么。 “奴……奴叫邬箐。”少女见吕布收了刀,心中略略安定,抬眼见面前之人身材雄伟,面貌阳刚俊朗,比之从前家中见的田虎不知好多少倍,心中先有几分喜欢,不由放下手,站起来娇滴滴的回了一句。 “那邬梨是你何人?”吕布听这名字心中更是对那猜测笃定了几分。 邬箐面色有些红润,轻启朱唇:“正是家兄。” 吕布看着她眼神一亮,这邬箐果如邬梨夫妇说的,有着十分颜色,但见她一张小脸素面朝天,未施粉黛,明眸皓齿,口如含丹,肌肤晶莹如玉,看起来清纯可人。 身着淡粉色衣裙,衣裙上绣有小朵的白色栀子,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让人生怕承受不住上身的重量从腰部折断过去。 许是吕布眼神过于炽热,邬箐不由底下了头,面有娇羞之色,走到一旁小桌前站着:“听闻寨主近日甚是疲累,下面特意准备了酒食,奴伺候您吃酒。” “好。”吕布将刀放到一旁,走过去坐下笑道:“伺候就不必了,一起坐下陪我吃酒就是。” 邬箐到底少女心性,虽是之前兄长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伺候,然而见了吕布如此和颜悦色,顿时将话语抛到脑后,当下喜滋滋的坐下。 吃喝之间两人聊着,不多时就被吕布把今日如何来,谁送进屋内的事问个一清二楚,只是他也知此乃乔冽同萧海里的好意,又见邬箐天真烂漫,生的美艳,心中满意不由多喝了两杯。 烛光下,邬箐的脸庞也随着些许米酒红润起来,让人望之“食指大动”,吕布不由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走向床榻。 邬箐迷糊间视线陡然拔高,尖叫一声捂住眼睛,只手指间缝隙却是老大,一只绣鞋也在初始的惊慌间踢踏掉了。 纤巧的小脚在空中划过一道白痕。 随后女子被扔到床上,你进我退的战争在夜晚打响,真个是: 自古酒做色之媒,美人灯下引欲狂。 虓虎心老身却轻,爪下雏鸟何相迎。 只知皓腕捂醉眸,身向猛虎心向郎。 今宵月圆春长在,一盏孤灯照室明。 嗯。。。这不是女主,但是古代有个暖床的也是合情合理的………… 吧~(lll¬w¬) (本章完) 182.第178章 输赢 第178章 输赢 政和二年,孟夏中旬。 日光和煦,微风轻拂,堆积多时的积雪终于开始融化,春天在晚了两个月之后终于再次降临。一只飞鸟收敛翅膀,停在树杈猛然又被惊的飞走,有人的步履踩上刚刚破土而出的小草,走过两侧满是树木的小道。 来人身材高大,背着个小包袱,一张方脸有些长,看起来正气凌然,头上戴着玄色幞头,露在外面的头发油乎乎的,看他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赶了很长时间的路。 将要走出道路的一瞬,一声锣响,一队持刀拿枪的喽啰跑了出来,一个小头目拎着刀指着他:“呔!相好的,要想过去,留下钱财来。” 那人站那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拦路的喽啰一番:“呵,不知你等要多少?” 小头目许是第一次碰到这般问的,愣了下神,接着放下刀站直身子:“这要是搁以前,非要你全留下不可,不过你走运,俺们现在只收你五文钱。” 那汉更是好奇:“怎地现在只收五文钱?” 小头目不耐:“你管那许多,交钱不交?” “要收我钱,让你家寨主亲来还差不多。”汉子瞥他一眼,方正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你敢戏耍俺。”小头目脸色涨红,许是觉得受了轻视,迈步上前就要砍人。 那汉子面对刀口也不慌张,闪身让过刀锋,左手往下一放扔了包裹,右手一把刁住人手腕,拉着人往胸前一带,提膝对着腹部就是一下。 “呃……”小头目如遭锤击,整个人被打的悬空那么一瞬,剧烈的疼痛让他当即两眼一翻,整个人就这么晕了过去,手掌一松,握着的刀就那么掉到地上。 “大胆——” “你这厮……” 剩下的喽啰似乎是没遇见过这种事,一个个神情紧张的看着抓着小头目手臂的汉子,现下小头目双眼紧闭,软趴趴晕倒在地,看起来死了一样。 “放心,人没死。”那汉子松开手,任手臂落下,低头望了眼,脚下一撮一踢,地上的刀被挑起,顺势拿在手中挽了个刀:“让你们寨主过来。” 拿脚轻触地上的人:“不然老子宰了他。” 那几个喽啰面面相觑一番,连忙分出一人去山上报信,其余人则是死死捏着刀枪,生怕这人抢上来砍了自己。 那大汉瞟了众人一眼,猜到他等担心什么,却也懒得点破自己没那心思,只是神态悠闲的站在那里等着。 不一时,前方响起阵阵脚步声音,魁梧异常的身形绰着混铁枪,骑着一匹战马当先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百十个拿刀拿枪的喽啰,就见那大汉跑到跟前勒马挺枪一指:“呔——你这厮是谁,竟然到我抱犊山来撒野,可听过俺撼山力士文仲容的大名!” 那汉看看文仲容身下的坐骑,眉头微微一簇,手中刀一指:“我乃蒲东唐斌,今日路过此处见你等寨子不错,可敢与我比试一番,赢了我坐这寨主之位,输了我认你当哥哥。” 文仲容闻言大怒:“好好好,俺在此这长时间还未遇见你这般狂人。” 说着下马用枪一指唐斌:“俺也不占你便宜,只步战与你决个胜负。” 唐斌眼神一亮,赞许的点点头:“倒是个磊落汉子,我也不取你性命,来!” “好泼才,当真满嘴狂言!”文仲容听他这话愈发恼火,也不答话,手中混铁枪一振,当胸就刺。 唐斌也是孔武有力之人,不闪不避,手中刀猛地挥砍在枪头一侧,金铁相撞的交鸣声响起,刀锋与枪头拉出数点火星。 文仲容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枪身朝着一旁偏去的一瞬,对面唐斌趁机上步,反手握刀顺着枪杆照着对面壮汉的脖子削去。 “喝——” 文仲容大喝一声,右手一提,长枪颠倒,“呛”的一声用枪杆挡住唐斌的刀锋,撤步弓腿,双臂肌肉鼓起,力发之处,刀锋被枪杆慢慢推回的瞬间,一只手猛的按到刀背上,一股巨力袭来,这枪杆又被推回。 “滚开——” 文仲容大吼一声,一张面庞涨得通红,布匹撕裂声中,粗大的双臂将衣袖鼓胀的裂开一道口子,对面唐斌吃不住力,双手被迫慢慢缩回,钢牙紧咬的看了看对面汉子,目光一沉,突地旋身让过枪杆的瞬间,刀翻过来顺势挥下。 啪—— “啊——” 文仲容脖子的皮肉被拍了下,整个人往前一个踉跄,差点儿呛倒在地,连忙拿枪拄住了,就这会功夫,方才被打的部位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如何?可认输否?”唐斌也不追击,横着刀站在那里,眼光下瞟间,发现刀口处已有两个米粒大的缺口。 “嘶——”文仲容感到脖子火辣辣的疼痛,拿手摸了两下,见手掌没有血迹,心知对方手下留情,当下直起身拱手道:“兄弟好功夫,俺输了。” 唐斌点点头,将刀放到身侧用手拎着:“认输就好,今后我就是你们寨主,有事我帮你们出头。” 文仲容听了却是微微摇头:“这却是对不住了,俺们不能认你做寨主。” 唐斌听了眉头拧成个川字:“适才说好的条件,敢是不认账?” 说着一往前半步一挺刀:“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和你们讲规矩了,杀了你照样能占了这里。” “非是如此,非是如此。”文仲容连连摆手,唐斌皱眉停下:“如今你还有何好说的?” 文仲容苦笑一声:“唐斌兄弟是吧,若是前些日你来,如此奢遮的本事,俺们认你做寨主也没甚不妥。” 唐斌缓缓放下刀,目有不解之色。 “只俺们已经在月前答应吕布哥哥举寨并入梁山,现今他等去威胜军找田虎那厮的麻烦,等回转过来,俺们就要一起启程去往京东。” 看着唐斌在那若有所思,文仲容续道:“若是兄弟愿在此落草,我等走时可以将寨子留给恁,有不愿走的儿郎也可一并留下,再留些粮草兵器给恁,恁看如何?” 唐斌抬头看他:“恁地说,是京东击溃两路官兵的梁山?若是如此,且让我也在此等待可好?” 下一章也是要晚一些,最近家中事情比较多,不光是老婆娃的事儿,还有很多别的事情需要处理,请各位好汉理解。 ps:繁本唐斌原是蒲东军官,因为被豪强陷害,杀掉仇家后,本想到梁山落草,却不知怎地路过抱犊山,打败了本来占住这山的头目崔埜、文仲容,并成为抱犊山寨主。 简本,唐斌是蒲东人氏,也是关胜故友,杀知府后在回雁峰做大寨主,号为“拔山力士”,手下有“撼山力士”文仲容、“移山力士”崔埜及“劈山力士”乜恭。 嗯。。。不用小可说明各位也知道,毕竟这位在水浒文中也是个老劳模了,姑且多这一句嘴吧。╮(╯▽╰)╭ (本章完) 183.第179章 前路 第179章 前路 文仲容也不是笨的,听了这话当即明白,点头道:“唐兄弟若是有心入伙,且屈尊上小寨住些时日,待得哥哥返回,俺愿意将恁荐给哥哥。” 唐斌大喜:“恁地好,如此多谢文兄弟。” 当下二人握手言和,一同携手上山而去,身后自有人抬起那倒霉的小头目,待人醒转时,已是半天之后。 …… 视线远去,威胜军石梯山,田虎旧寨。 天气回暖,在侵染着暗红血渍的泥土之处,有嫩绿的芽儿破土而出,却也仍有洁白的雪堆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顽固的冰冻着。山风吹过这里,大氅在风中微微抚动,发梢上有些许的湿迹。 吕布骑着赤兔驻于山丘上,看着下方在喧闹中行进的车辆以及寨兵,呼呼的风声中,转过头看向乔冽,后方是护卫着二人的骑士,然后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交谈:“倒是没想到孙安与卞祥能在另外两寨中有不小的收获,某还以为他俩带兵去时,寨中人都已跑光了。” “哥哥是小瞧绿林人的贪婪了。”乔冽看着头戴牛角盔骑着战马,跟在马车旁小心看护的身影道:“绿林人都是贪婪无度的,有时明知道面前放着的是带有饵食的钩子,却依然怀着侥幸想要先咬上一口将饵食吃了,将钩子留那。” “呵……”吕布嘴角扯动一下:“似此也好,这般多的降兵加上抱犊寨的人,山上总算不是那么窘迫了。” 乔冽也是乐呵呵的:“三个山寨加起来两千的降兵,再有抱犊山的千多人,等回去说不准山上拢共能有近万人了。” “还是少……”吕布呢喃一句,接着一勒赤兔:“走吧,接了抱犊山的人一起回去。” 马蹄迈动,泥土翻起,土腥味中,一行十多人跑下山丘汇入人流,喧闹中,车辆碾压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辙,朝着东南方向行去。 …… 隆德府外军营,已是松懈多时的官军重又紧张起来,操练的声音时隔多日再次响起在校场,听着喊杀的声音甚是雄壮,只是看其动作生疏走形,显是有日子没练。中央大帐处,新任的第六将正将官正坐于首位,下方坐着忐忑不安的将校,首位的第六将正查看着军中近两月的记录以及搜集的情报,时不时的咳嗽两下。 季春中,抱犊山山寨兵马有异动,穿过盘秀山外围不知去向。 季春末,威胜军疑似发生贼人相伐之事,贼首田虎之寨被破,其人不知去向,疑似死亡。 孟夏中,威胜军三山山寨被焚,山寨中人不知去向,当地百姓欢声载道,大小官员弹冠相庆。 孟夏末,隆德府抱犊山山寨废弃焚毁,疑似有大批车辆人员穿行过府,进入泽州。 嘭—— 肉掌拍在桌上,须发皆已灰白的老人捂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河东路官军……咳咳,都是干什么吃的,满篇的疑似、不知,你等还有军人样子否?咳咳咳……” “这……” 下方将官面面相觑,相互之间使着眼色,这新来的第六将看样是个认真的人,听闻他身后站着安抚使钱即钱大人,是个不好糊弄的,这下日子难混了。 下面跟随赴任的张清站了出来:“将军,张清愿带人马出去探查明白。” 上首第六将正是从河北调遣升任上来的田子茂,闻言摇了摇头:“晚了,此时你去探听明白也没甚用。” 将手中记录册子扔到案几上,老人站直了身子,用力咳嗽两声:“从今日起,河东路训练事宜由我一手操持,谁敢含糊糊弄,本将必军法从事!” 下方众将连忙站起,齐齐躬身拱手:“尊将令!” “都下去,张清留下,咳咳……” 一众将官躬身一礼出门而去,田子茂等人出去方才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张清连忙上前为老将抚摸着后背。 田子茂推开张清的手,自己捶了捶胸口,喘息一声:“不用了,我的身体自己知道,叫你留下就是想问问伱,愿不愿担些责任在身上。” “田叔恁说,让俺做甚俺都愿意。”张清一脸认真的回着,自年前一手暗器被破,他随着老人学习枪法,如今自觉进展颇大,性子也沉稳了几分,对这愿倾心相授的老人亦比之前尊重几分。 “好。”田子茂看着面前青年英武的样子,露出一丝笑容,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你是个年轻有为的,这些年所做功绩也是有目共睹。” 伸手将信放到张清手上:“只是你再跟在我身边,也没什么可学的,今后当要自己在军中闯荡处名堂才是。” “田叔……” 田子茂竖起手掌示意张清别说话:“那信是我给汴梁老友写的信,你持着这信去汴梁寻他,他会想法让你出任一府守将,这也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 “可,可是俺太年轻……” “谁还不是年轻过来的。”田子茂哈哈一笑,用手拍了拍张清肩膀:“我年轻的时候没人帮衬,只能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闯。你比我幸运多了,但你田叔我能力有限,我能帮你做的就是扶你这一把,将来如何还是只能看你自己。” 张清闻言有些不舍:“但田叔,俺不想离开恁……” “屁话!”田子茂站了起来,苍老的躯体依然挺拔:“雏鸟还有离开巢穴独自飞翔时候,你这厮要一直在我羽翼下成长不成?” “俺不是这意思。” “那就拿着这信去汴梁,我会让丁得孙、龚旺二人与你同行,这样你也不至于到了地方手下一个心腹也无。” “这……是!” 田子茂拍了拍张清脑袋:“你的功夫还不到家,教你的枪法要经常习练,省的日后上了战场被人近身砍了,这却是丢我的老脸。” “是,俺记下了。”张清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记下了就滚出去准备。”田子茂笑着踢了他一脚:“得了新官职别忘给老子来封信。” “田叔放心。”张清勉强的笑着:“赴任时间宽裕,到时候俺亲自来告您。” 田子茂只是笑笑摇头,张清又陪着说了会儿话方才离去,不久,三骑从军营奔出,往东京汴梁而去。 刚刚写完,热乎出炉。。。。。。 田子茂这人小可很喜欢,因为他的事迹象征一个农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在北宋那个年代的努力,只可惜,他的人生到达了巅峰的同时也快落幕了,让他再出场一次吧,下次就只能活在回忆里了。╮(╯▽╰)╭ (本章完) 184.田子茂整合转载 田子茂——整合转载 给这人写个单章吧,挺励志的一个人,一个普通人在北宋那种环境中走武将路线的历程。 田子茂是唐代魏博镇节度使田承嗣的后裔,虽然其家世显赫,但到了北宋中期已逐渐衰落,他出生于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六月二十六日,山西忻州的一个普通农家子弟。 熙宁三年大怂推行保甲法,田子茂选择成为了保丁,由于武艺出众,没有过多久,“以弓马被荐”,这说明他在保丁当中的射箭、骑马技术是相当精湛的。试骑、步射,并以射中亲疏远近为等,第一等保明以闻,引见于庭,天子亲阅试之,命以官。 元丰六年(1083)是田子茂人生的转折点,从河东路数量众多的保甲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前往京城参加武艺考试的绝好机会,七月二十七日,“天子临轩试之,中第一”。之后“补三班差使”(其实并没有品级),又在家乡附近继续负责保甲事务,十年扎根基层磨炼,终于在仙居县担任县尉,虽然只是从九品,但毕竟是朝廷命官。 不久兼任了主簿之职,恰好知县空缺,又承担了知县工作,行政能力可圈可点,实际上就成了仙居县唯一的朝廷命官。 绍圣二年(1095)前后,田子茂在泾源路第一次正式从事武将职业,他担任第四将队将,这是将兵法推行以后宋朝军队中基层的统兵官。恰好变法派的二把手吕惠卿担任延安府知府,对他格外器重,以“奏辟”的形式辟举了田子茂,从此跟他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不久宋哲宗亲政,决定对西夏出击一雪前耻,绍圣三年(1096)七月,田子茂以第六将准备使唤的身份参加了征讨西夏的战争,他跟随泾源路兵马钤辖张诫一起攻打西夏的成平,在击败西夏军队之后,“煎荡其寨”。 战斗开始时,宋军似乎占了上风,但很快为西夏大军围困,“以贼兵众,群聚来敌”,看来当时西夏的确派遣了相当多的军队抵抗宋军的进攻。在“马毙箭绝,肢体被伤”的情况下,作为宋军低级统兵官的田子茂只好带着手下士兵突围,“与残卒数人再战,夺路致捷而出”。由此可见,铁冶之战无疑是非常惨烈的,宋军明显陷入了西夏军队的重围,损兵折将。虽然墓志铭说田子茂取得了胜利,甚至还上报给了皇帝,为了表彰他的功劳,田子茂得到了“赐银合香药、茶绢及进官一阶、减二年磨勘”的奖赏。然而,几乎可以肯定,宋军在这次战役中是以失败告终的。 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元符三年(1100年,42岁)哲宗去世徽宗即位,反变法派人士上台,其中范仲淹之子范纯粹来到延州任职,对吕惠卿不满欲揭发他虚报战功,田子茂也被捕入狱接受调查。 对于中下层官员的田子茂而言,这是非常艰难的选择,也是对其人生和仕途的重要考验。他要么与范纯粹合作,揭发吕惠卿在任时期的所作所为,要么顶住当时来自顶头上司的巨大压力,站在于自己有些知遇之恩的吕惠卿一边,竭力维护吕惠卿及其他前任官员的利益。于是,田子茂与皇城使范宏、黄彦等人虽然深陷囹圄,“陷之于狱,抑勒要认”,但他们都坚决否认曾经有过邀功行赏之事,而以田子茂的表现尤为引人注目,他甚至对审问他的人辩解说,“首可舍,冒赏则无,不必某,一路皆然。若本无功,斩虏数万,辟地千里,不知自何而得也”。在他看来,不仅自己没有“冒赏”,而且全路都是如此,否则就不可能出现“辟地千里”的成效了,即便自己身首异处,也不会承认有过虚报战功以获奖赏的事情。毕竟,他与吕惠卿之间的私人交往要比范纯粹多得多,个人之间的情谊也要深厚得多。更为重要的是,他恐怕也是虚报军功的既得利益者之一。因此,不管出于人情世故,还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前程,田子茂似乎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他要是认罪,自然会受到相应的处罚,这对于出生草根阶层的田子茂来说,与其被降职甚或丢掉官位,倒不如选择一概不承认。 在这种情况下,范纯粹似乎逐渐了解了他宁死不屈的性格,只好将他释放了,且任命他担任“绥德军暖泉寨主”。尽管职务并非特别诱人,但毕竟是一座城寨的最高军事领导人,且他曾经参与过兴筑该城寨的战斗,对当地的情况应该是比较了解的,因而派他前去驻守是较为合理的安排。不知何故,田子茂最终还是拒绝了范纯粹的好意。经过这次事件的磨难,田子茂不仅得到事件当事人的高度赞赏,吕惠卿对此也相当感动,他曾经对其他人说,“余曩日厚待此人,诚不误也”。这表明田子茂在关键时刻并未落井下石,至少其人格是相当高尚的。另一方面,这件事情也为他赢得了莫大的声誉,“故天下之人闻公之风者,识与不识,皆推为大丈夫矣”。也就是说,田子茂不顾自身前程甚至生命安危,这种不畏权贵的高风亮节得到了很多人的推崇与赞誉。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一事件无疑在当地甚至更大的范围内都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和震动。 崇宁年间,蔡京的心腹陶节夫来到延州任最高行政长官,临近的威戎城的番官叛逃,他刻意责备黑水堡没察觉,要贬去田子茂的职务,后来并未实行。 在失去了官场靠山后,田子茂不得不更多地依靠个人之力面对仕途困境。 这之后,田子茂仍然作为黑水堡守军的小军官为国效力,跟随宋军辗转战斗于宋夏边境,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崇宁三年(1104年,46岁),田子茂的父亲去世,田子茂回家奔丧,对于此前际遇满怀委屈,由于与两任延安地区行政长官几乎无法交流,始终得不到赏识和信任。 在田子茂服丧期间,北宋和西夏的战事频仍,崇宁四年(1105年,47岁),宋军夺取了银州(陕西榆林南)开辟了东线战场,田子茂接受了经略司的任命,一度失望辞去职务,不久又回到鄜延路参与修筑工事,没有获得升迁和奖赏。 宋徽宗大观初年,北宋谋划收复燕云地区。为了遴选统兵人才,政府下令召集有能力的武将参与燕云地区的战事,田子茂最早响应倡议,义无反顾地来到宋辽边境地区。 田子茂先后担任了“同管辖训练河北第十二将军马”等职务,后移驻赵州(河北赵县),由于赵州没有知州,田子茂实际上成为该州最高行政长官。 由于年事已高,仕宦生涯也几乎走到尽头,北伐又遥遥无期,此后田子茂又回到河东路担任第六将副将(1112年,54岁),驻扎在隆德府(山西长治),受安抚使钱即赏识,被任命为第六将正将官,两年后因病去世,享年56岁。 (本章完) 185.第180章 大名府 第180章 大名府 天光明媚,气温转暖之后,不多时就开始转热,如絮的白云缓缓飘过,下方的城池,高堂华屋鳞次栉比延展开来,矮屋破房比比皆是布满外围,两旁苍翠的数下传来阵阵蝉鸣,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吕布同着乔冽、杜壆、卞祥、孙安四人牵着马踏进大名府的城池,看着这座千年后的名城,但见此处城高地险,堑阔濠深,鼓楼雄壮,军备整齐,不由心中感叹千年时光变化之大,只这门口的军士看起来仍是没有半点血战沙场的气势。 “今年新酿的桃酒,香甜可口~” “那边的大官人,我家店新进的蜀锦,颜色艳丽,触感丝滑,过水不掉色,何不扯一匹回家送给娘子,定会让她欢喜~” “炊饼~新蒸得的炊饼~” 五人进了城池走不多远就感受到市集的嘈杂与热闹,两边店铺有伙计出来招揽客人,卖货的摊子上货郎在放声吆喝。有匆匆走过的书生奔到墨斋去买上笔墨纸砚;也有大姑娘小媳妇结伴而行,每个摊位前驻足一会儿,挑挑拣拣,买上心仪的物品就娇笑着和同伴去往下处。 长街上熙熙攘攘,有不少孔武有力的江湖客来来往往,有人走进酒肆,有人抱着臂膀看着市集,也有敲锣打鼓在街上表演武艺求取钱财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倒是座雄城,莫要误了你我归期。”吕布四处展望,说这里居住黎民百万一点也不夸张,在如此大城里找个人那是千难万难。 “只能寄希望那许贯忠当真是有名声了。”乔冽此时也没了笃定的心,犹疑一下方道:“哥哥,不若我等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吃点东西放好继续找寻。” “也好。”吕布点点头,指着不远处酒楼道:“就这里吧。” “我去让他们准备雅间。” 孙安说完当先而行,去往酒楼要房间去了,当下一行五人在酒楼点了不少当地特色菜肴,饱食一餐,望着窗外热闹景象,吕布抬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等先行至此,不可浪费太多时间。” 卞祥拿指甲剔了下牙缝里的肉丝,咧嘴道:“也幸亏化冻了,若是还像来时那般寒冷,这水路还行不得。” “再冷下去就不正常了。”吕布笑了一下,看向几人,将茶盏放回桌上:“只也不能让后面的人等太长时间,一会儿我等分成两路,你们去寻那什么员外,某与乔冽去寻那许贯忠。” 杜壆神情一动,看向乔冽:“那许贯忠当真有传说的那等才华?” “贫道也只是听说。”道人挠了挠脑袋:“不过那般多人都说这人是个奇才,总不能个个都是瞎的。” “有才没才,见过才知。”吕布用手点着桌子道:“名不符实的多,真材实料的亦是不少,见过再谈吧。” “恁地说,哥哥不同我们去看看那卢俊义是何等样人?”孙安摸了摸下巴道:“说不准这是个名实相副的,真个英雄了得,武艺超群。” “某就不了。”吕布兴致缺缺,瞟了眼窗外:“某已经见着那顶处的风景,就不再往回走了。” 其余四人闻言齐齐一怔,接着杜壆、孙安、卞祥三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乔冽有些似懂非懂,皱着眉在思索。如此坐了一会儿,喊来小二会钞,五个人约定戌初之时仍在此相见,接着便分成两队分头而行。 …… 先说杜壆三人找了路人打听那玉麒麟卢俊义的住处,也是这员外名声斐然,在这大名府可谓无人不知,三人牵着马,根据路人指点,兜兜转转来到一处豪宅处。 但见此处占地广大,整条街都是一色的灰白围墙,从东到西似是望不到尽头,两扇大门竖立当中,顶上蓝底牌匾书写卢府二字,门上满是黄铜铆钉,门前一对石狮子分左右立着。往围墙内望去,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结交错,曲折回旋,精致雅韵又不失大气磅礴。 三人对视一眼,仍是由孙安上前叩响门扉,不多时听得里面脚步声响,吱呀一声开了个门缝,露出一青年门房的脸道:“这位官人,恁找谁?” 孙安朝旁侧了个身,露出后方两人,方才拱手一礼:“劳驾,我等乃是……京东来的,专为找卢员外切磋一二,还望通报一声。” 那门房眉头一皱,脸色当即就变了:“我家员外没空!” 说着就要关门,孙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大门,那门子用尽吃奶力气也关不上门,当即道:“说了不在,你等要怎地?” 孙安手上用力,那门子吃不住力,踉跄的朝后退去,孙安迈步进来,笑容满面的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他:“还望劳驾通报一声。” 那门子却是将银子一扔,脖子一挺:“说了不在,你听不懂怎地?” 孙安脾气也上来了,收起笑容:“那我等就在此处等他就是。” “你……你等这是私闯民宅!”门子有些色内厉荏的看着三人:“也不怕官府来把你等给拘了?” “这不劳你费心。”孙安冷冷看他一眼道:“总之,卢员外不回,你这门也别想着闭上。” “你……” 他二人正在这争吵,后面传来一声:“徐哥儿,发生甚事了?” 孙安抬头看去,只觉眼前一亮,里面出来一小厮打扮的少年人,但见来人外形俊俏,姿质风流,脸上肌肤堪比女人,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那门子面上有些恼怒,走过去低声和小厮说了,那小厮一笑:“原是这事儿,多谢徐哥儿替员外着想,待小乙回去必在主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门子面有喜色间,自称小乙的少年又低低的和他道:“只主人近日也想活动筋骨,不妨放他等进去,一来让主人尽兴,二来也可让主人教训他等一顿,出一口恶气,徐哥儿以为如何?” 那门子略一思考,点头道:“恁地好,那就烦请小乙带他们进去了。” 少年一笑,道一声谢,然后对着孙安道:“客人请了,我家主人正在练武场,还请和我来。” 还是要推迟一下,也是醉了。。。。。。 (本章完) 186.第181章 玉麒麟 第181章 玉麒麟 “好,还是小哥儿懂事理。”孙安点点头,转头朝着门外的杜壆和卞祥点点头,伸手拉开另半扇大门,这两个大汉已是牵着马走入进来,口中说了句:“打扰了。” 那少年看着又进来两人,眼睛一缩,随即又面如常色道:“三位客人这边请。” 当下三人跟在后面,孙安看着走在前方的少年饶有兴趣的问:“还未请教小哥儿姓名?可是府中的管事?” “小人燕青,相熟的都唤小人做小乙,小人并无甚本事,只承蒙主人爱护有加,在他身边行走厮混,当不得管事如此重之责。”少年也不隐瞒,笑着说了:“也不知三位客人如何称呼?” 孙安杜壆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这燕青看来是那卢员外的心腹之人,从他走路姿势来看,下盘极稳,应是也有武艺在身的,就是不知是否是那卢员外调教出来的。 杜壆笑了下道:“我等三人都是江湖小卒,不足挂齿,只叫我杜二就好,那边大个子是卞大,先前同你讲话的是孙三。” 燕青听得此言知他三人不愿透露姓名,也只是笑了下,不再多言。 三人就这么拉着马匹跟在燕青身后,燕青见他们马上都带有长短兵刃,也不询问,自幼见多了这种慕名而来的江湖客,哪一次不是狼狈的被打出去?是以任由三人带着,暗忖等会儿被主人打败不知你等脸上是何颜色。 卢府甚是广大,燕青带着人左转右拐,沿着边缘的过道进了一练武场,就见此处占地甚大,看其规模,当是以前后园连同几件厢房拆掉改造的,见地上铺着细土黄沙,靠墙放着数个石锁,硕大沉重,斑驳的痕迹显是常有人把玩。 石锁旁边则是四个兵器架,上面各式刀、枪、棍、棒、弓、矛、剑一字排开,打磨的明晃晃、亮闪闪,显然主人保养的不错,可见乃是爱武成痴之辈。 场中,正有一身穿白色劲装的大汉在使一杆白蜡杆长枪,只见那枪时软时硬。软时,折如弓,硬时,坚如铁,条条枪影左甩右晃,上下翻飞,带起尘土无数,那大汉似是看有人来,将枪轮转两下,收了势,抬眼看向众人。 杜壆三人看去,只见眼前之人生的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配上一身白色劲装,端的是仪表不凡,心知此人当是正主。 果不其然,就见燕青上前两步走到近前道:“主人,此三位是慕名而来想与恁较技之人。” 又低声说了句:“他等三人不愿透露姓名,小乙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路数。” 卢俊义呵呵一笑,拍了燕青肩膀一下,也是低声回了句:“管他什么路数,在我枪下不都是一般模样。” 走过燕青,拱手一礼说道:“在下此间主人卢俊义,江湖友人抬爱,唤我玉麒麟,不知三位如何称呼?又想怎生比试?” 卞祥急不可耐,站前一步道:“打赢俺们在告诉你名字,只如今俺们先比马战,其余再说。” 卢俊义听得此言心下有些恼火,一点头道:“好,就先比马上功夫,小乙,牵我马来。” 当下燕青转身去马厩牵马,卢俊义拄着长枪等着,杜壆看他这般样子眉头皱了下道:“卢员外最好换上最趁手的兵器。” 卢俊义将头一扬,面上笑容和善,嘴上却道:“不劳担心,若是能胜得我手中这根白蜡杆,自会换个家伙。” 杜壆三人听了也是心下不爽快,当下冷着脸站在旁不言语。 不多时,就见燕青牵了匹白马进来,众人目光看去,果然是好马,但见那马高约两米五左右,牙白齿利,浑身肌肉块块鼓起,犹如请了巧手工匠精工白玉雕琢而成,充满了爆发之感,额头一点菱形点缀其上,野性缭绕,似狮如龙,神骏非凡,若如天界战马下凡,不似人间之物。 当下,卢俊义踩蹬上马,长枪一指三人:“谁来领教?” 对面三人也早都商议好,卞祥将包着兵器的布取下,翻身上马,阳光下,金属的冷芒照的对面二人眼睛眯起,这形似莽汉的汉子一勒马缰,大斧举起指着对面:“俺先来领教员外高招!” 燕青看对面那大了一号的开山大斧,心中头一次有些慌乱:“主人,不若换杆枪?” “不用。”卢俊义吸了口气:“斧子大,本事未必大。” 对面孙安看着两人歪了下头,走到一旁取了两把刀在手,高声道:“那就由在下发信号吧,二位听到这双刀互击之声就可开始。” “好好好,贤弟快些。”卞祥两眼圆睁,手中大斧倒提,胯下战马似是感到主人的焦躁,也在不停地踢踏着脚步。 孙安见对面卢俊义也是点头同意,当下双手一错,两把刀刀面相撞。 呛—— “喝啊——” 卞祥精神大振,一踢马腹冲着卢俊义而去,对面也不甘示弱,当下打马冲来,双马交错,斧枪交击,金属与木杆的交鸣声响带起呼啸的风声。 二人一个莽似水牛力大无穷,一个富豪员外枪棒无双,但见那杆白蜡杆舞起斗大的枪,朵朵翻飞不离卞祥面门,另一人开山大斧直来直往,横砍竖劈,坏掉“朵”无数。 二人将将打了七八合的功夫,卢俊义皱着眉,一枪逼开大斧的当口道:“稍待,我换杆枪。” 卞祥听了也不逼迫,只是收了斧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卢俊义勒马转去一边,将枪扔给燕青,再一勒缰绳转向兵器架,也不停歇,就纵马而驰的空挡伸手拽起一杆丈二点钢枪,驾着马划过一道弧线,对着卞祥喊道:“来,你我再战。” “怕你不成!”卞祥见了哈哈一笑,打马前冲,握着大斧的胳膊就这般垂着,任由斧子在地面一路滑行,翻起黄土,划出火。 二马临近,斧起,枪砸。 哐—— 金属的交击声似是起了个旱雷,火星都跳了出来,随后大斧抵着钢枪僵持了片刻,陡然发力,枪影重重封住大斧。 使枪的员外欲仗速度戳人下马,使斧的大汉想靠巨力砸人手软,二人你来我往转着圈的厮杀,如此过得四十余合,卞祥力怯,连忙鼓起余勇,几斧下去逼退卢俊义,口中喊了声:“稍停。” 卢俊义手持长枪,面色稍微有些红润,口中问道:“怎地?可是要认输?” 卞祥叹口气:“员外果然枪术高强,是俺输了,只是后面俺兄弟比俺要厉害,员外当心。” “求之不得。”卢俊义听闻倒是双眼一亮:“这整日一人练武烦闷的要死,贵兄弟这般好手多多益善。” 新鲜出炉…… (本章完) 187.第182章 轮战麒麟 第182章 轮战麒麟 天光之下,卞祥打马回来杜、孙二人跟前,脸上也没甚气馁的表情,只是略有些遗憾的道:“可惜输了,不过倒是一通好杀,那玉麒麟果然名不虚传。” 接着下了马,拿衣袖抹了一把汗:“感觉比在威胜军那李天锡还要强上一线。” 孙安闻言有些讶异的转眼去看那富家员外:“竟是这般强?” 杜壆望了孙安一眼,解开黑布,亮出蛇信一般的长矛:“接下来该着我了。” “自然。”孙安一笑,有些蠢蠢欲动的看着对面:“杜兄切莫将人打坏了,我还想活动下筋骨。” 杜壆咧嘴一笑,走向马旁。 …… 对面,卢俊义也是打马回到另一边,燕青递过一条白布:“主人,适才那大汉看起来有几分能耐。” “何止几分。”卢俊义将枪插在地上,擦去汗渍,隐隐有兴奋之感:“开始倒是托大了,这人本事端的不弱,看的出来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不是寻常武人手段,若真要赌上性命厮杀……” 想了想,摇头道:“要赢也是不易。” “那主人可还要比试?”燕青有些犹豫:“毕竟刀枪无眼,若是主人伤了也是不好。” “说的甚话。”卢俊义面色红润,精神奕奕:“这种奢遮的人物甚是少见,遇上了怎能不打个痛快。” …… “孙兄放心,这人应是没那般容易打坏。”杜壆翻身上了青鬃马,绰起丈八蛇矛,一身青色的衣袍在微风中抚动,高声向着对面喊道:“员外可要休息一下?” “不必。”卢俊义将白巾扔回给燕青,抬手将枪拔起:“我还有余勇,且来战。” 杜壆自无不可,转脸望向孙安道:“孙兄,还请发信号。” 孙安直起身,双手握刀高举,两刀相对互击,呛—— “喝——” “驾——” 同时爆出的吼声似是鼓动了战马,一白一深两色马匹对冲而行,卢俊义马快,枪头一点寒芒先到,那边杜壆长矛摆动,恶蟒般矛身硬砸,顷刻之间,两人便是撞倒了一起。 砰砰乓乓一片击打之声,两马交错间,一枪一矛已是交手数下,那卢俊义马过扭身,长枪倒转握住一甩,呼啸恶风中,裹金的枪纂奔着杜壆砸去。 杜壆余光早见卢俊义动作,腰身扭转,双手一错,蛇矛朝上猛的一抬。 嘭—— 枪矛相击的瞬间,仿佛有股奇怪的力道在两把兵刃上传开,卢俊义、杜壆二人双双觉的手臂一麻,皆是闷不吭声的收枪回矛,错马离开,轻轻曲动着手臂,试图快速恢复过来。 “有意思……” 杜壆轻声呢喃,勒转青鬃马,绿色的身影重又打马冲向后方,那边卢俊义亦是回转白马,整个人如同白色气团般迎上前去,霎时间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再次杀到一起。 但见那杆丈二点钢枪如同白龙般疯狂舞动,枪头、枪身、枪纂刺、戳、拦、砸、扎、扑、点,招招式式快如雷电,让人眼缭乱,对面那杆丈八蛇矛,灵巧诡异,分叉的矛尖如同毒蛇的信子,戳、点,砸、挑、刺,每每攻人所必救。 练武场中央,二人两匹马时而转圈厮杀,时而平行过招,每每对冲错马交手瞬间亦是让人心惊肉跳,看看战到八十余合,两人几乎同时勒住了缰绳收手。 “卢员外当真好功夫。”杜壆胸膛鼓动,有些气喘:“怪不得我那兄弟输给你,当真不冤。” 卢俊义面色通红,身上汗出如浆,喘息不定的道:“你兄弟二人都是奢遮的,卢某人倒是头一次碰上如杜兄弟这般难缠之人。” 杜壆哈哈一笑:“我却是占了卞兄弟的光,若非他之前和员外一场恶战,此时还不知何般光景。” “当是一般无二。” 杜壆拎着蛇矛对着卢俊义一拱手:“如此算是平手,员外以为如何?” “自当如此。”卢俊义勉强一笑,自家知自家事,适才体力虽有损耗,却自忖能再同那卞大打上一场,至于对方口里其他人比他强的话,卢俊义没当一回事,这江湖上轿子众人抬,每人都如此说,真上手一试却多半不符,是以没放心上。 谁知,果如人所说,接下来的这个杜二真是比他强了许多,二人打到这般程度,已是差不多知根知底,若是定要分个胜负,说不定就要躺下一个才成。 “那杜二先下去了。”杜壆看了看卢俊义,勒马朝后而去。 孙安在后方看的焦急,只他也知卢俊义此时连战二人已是强弩之末,只高声叫道:“员外今日可还能再战?” 卢俊义当他想要捡便宜,闻言面上多有不悦之色,孙安看的分明,稍一琢磨就知问题所在,连忙道:“孙……三非是有他意,只是来大名府一趟不易,若是员外今日疲乏,孙三愿改日登门拜访。” “不必。”卢俊义听了颜色稍霁,勒转战马道:“且让卢某人歇息歇息,到时你我二人再战。” 又对着燕青道:“小乙,且去准备点茶水点心,搬到这里,我要与三位客人歇息对谈一番。” “是。”燕青见卢俊义不去逞强,心中稍安,连忙转身去往后厨,不多时,就见这俊俏少年带着三五个仆人,端着矮几马扎、春茶、点心等物走了过来。 当下卢俊义邀请三人一同坐下歇息一番,这三人看看天色离着约定之时尚早,面前的富家员外又热情,便走来一齐坐了,四人一旁谈天论地,说着江湖趣闻,间或那叫燕青的少年人凑上来说两句俏皮话,倒是显得宾主尽欢。 歇息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卢俊义自觉已是休息的好了,站起身道:“孙兄,卢某人已是觉得好了许多,你我不妨这就开始如何?” 孙安如何会有不允,当下大喜起身,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卢俊义又朝着三人道:“既恁地,这次由小乙敲响双刀,二位客人在旁看着就好。” 卞祥、杜壆哈哈一笑:“如此最好,只员外当要担心,我们这兄弟本事当真不弱。” 卢俊义眼中兴奋,咧出笑意。 嗯。。。尽量赶出第二章。。。 (本章完) 188.第183章 剑对枪 第183章 剑对枪 阳光西走,暖意渐去,悠悠白云飘过,遮住适才还在发奋努力的太阳。 呛—— 双刀磕响,白马的员外端起长枪冲向擎着双剑的客人,当的一声金属交击之声,镔铁剑磕开枪头,火跳跃之间,另一把剑趁机削向卢俊义的脑袋。 “来的好!” 玉麒麟大喝一声,双手轮转,向下撇去长枪陡然间画出半圆,金色的枪纂又是当的一声磕开袭来的长剑,顺势撒手拿枪一甩,那边孙安也不硬接,仰身让过呼啸而过的枪杆,起身的瞬间,带着寒芒的枪尖已是戳了过来。 孙安吃了一惊,侧身让开的同时,不敢让对面那富家员外放手施为,当下双剑照应彼此,一把如同山岳,任那如龙的枪影袭来岿然不动,一把长剑轻吟,划出银芒倒卷过去,双剑一顾一应,彼此衔接流畅,剑织银网,罩住对面。 卢俊义不敢拿大,丈二点钢枪上下舞动,白龙也似的枪身穿网过隙,每每破开剑网,于人身前吞吐,洒出点点寒芒,随即被劈来的剑锋打偏,洒下一溜火光。 “好得很,再来啊!” 孙安嘴角咧开,渐渐打出了兴致,路数变得大开大合,双剑并举狠狠下劈,那边点钢枪一横,砰然巨响中架住一双锋刃,两人僵持中,俱是钢牙紧咬,手臂用力,枪抬剑压,剑锋在枪杆上不住晃动划出点点火星。 “开——” 卢俊义大喝一声,猛然发力,掀开双剑,双手一正,长枪当棍横扫过去,孙安也是反应神速,胳膊一正一反,手中长剑交叉往旁边一架。 嘭—— 枪身扫中,震的孙安胳膊一麻,随即一提气,以枪剑做鞘,另只手抽剑就削。 嘶—— 剑锋掠过,带着金属的轻吟,几缕乱发从空中飘过,随即被枪杆搅起的乱流吹散开去。 场边三人看着中央两人枪来剑往,杜壆、卞祥两人还能不时点评两句,燕青许是还年轻,在旁看的是冷汗直流,不时捏着拳想要劝阻一声,好不容易打倒六七十合,两人方才收手分开哈哈大笑。 燕青这才抹了把汗迎上前去,趁着卢俊义在那擦汗,说道:“主人神威,枪棒无双,但不是小乙说嘴,主人切莫再与人如此比试了,真刀真枪的看的小人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恁这身份犯不上同江湖人下场厮杀。” “说的甚话这是。”卢俊义拿着布抹脸擦脖,斜看了燕青一眼:“不如此武艺如何精进,况且我是什么人,河北三绝,能赢我的或许有,能比试中杀我的绝无可能。” 燕青还待再说,卢俊义挥手打住:“去准备些酒食,晚上我要招待这几位客人。” 燕青无奈只得从了,卢俊却走到杜壆三人面前道:“三位好武艺,晚上不如赏脸一起在这边住了,我等也可秉烛夜谈,谈论武艺。” “这……”杜壆三人互看一眼,孙安抱拳道:“非是我等三人非要拂员外好意,实是我等尚与哥哥约了戌初在酒楼相见。” “哦?那不知是江湖上哪位哥哥?” “这……”孙安与三人看看,不知该不该说。 卢俊义见此自是知道他等顾虑,当下有些不悦道:“三位把我当什么了,我家富贵不敢言大名府第一,也敢说是在前列之中,那点缉捕赏银我还看不上。” 卞祥摇头:“非是不信员外,只是事关重大,若是泄露出一丝半点儿对谁都是不好,还望海涵。” 卢俊义点点头,只是一张脸已是耷拉下来,显然是不悦的很,杜壆三人见此也不意外,只是拱手赔罪,顺便告辞,卢俊义闻此也不再相劝留下,三人随即告辞离去,自去酒店等吕布不提。 …… 话分两头说,吕布同乔冽出了酒楼也是一路拉着马前行,他二人吕布生的高大俊朗,穿着一身常服也显得不凡,乔冽则是换了身装束,褪下了道袍换上了儒衫扮成生员,如今看着温文尔雅倒也似模似样。 二人沿着繁华的街市一路前行,这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有那爱俊俏的,在二人走过时偷眼观瞧,随即取笑同伴是不知羞的,留下一串银铃般笑声。 有挑着货物的苦力匆匆走过长街,去往店铺运送物品,也有穿着富贵的人慢悠悠走着,同旁边的人随口说着些什么。 吕布与乔冽面前,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道士,正拿着测字算命的幌子站在二人跟前,上下打量着吕布。 “那道人,如此看我家大官人做甚?”乔冽眉头一皱,看着面前的人分外不爽。 那道士也不生气,将幌子晃了下道:“贫道观这位大官人样貌不凡,气势迥异常人,想自荐替大官人测个字。” 吕布皱了下眉,乔冽却是挥手赶人道:“测字算命无外乎是否能说会道,皆是模棱两可之言,说出之话多与人相符,任谁听之都觉有理,却多半乃是无稽之谈。” 道人摇摇头:“贫道又不要钱,只是随手测个字罢了。” 又凑近乔冽道:“这位道友所言虽是在理,然贫道不图你钱财,如何算的上骗?” 乔冽瞬间瞪大眼,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道人,但见此人生的慈眉善目,脸型圆润,四肢修长,看不出有甚特别。 吕布耳聪目明,也是听到这句话,打量乔冽一番,觉得在衣着装扮上没甚泄露根底的装扮,看了眼面前道人,暗自嘀咕,倒是有些意思。 “如何?这位官人,不妨写个字下来,贫道一说,恁一听,在不在理由恁思考。”道人笑眯眯的转向吕布,乔冽面上有些犹疑,却最终没再说什么。 “也好。”吕布多少也来了点兴趣,看向道人:“拿笔来。” 那道人呵呵一笑,伸手比划了下,指了指远处的方桌道:“贫道的家伙都在那边,还请二位稍移贵步,我等去那边。” 当下三人走到桌前,那道士拿出笔墨,定好纸,将笔舔饱,递给吕布道:“大官人请。” 吕布伸手接了,看着纸张一时不知写什么,道士在旁道:“官人心中想的什么,不如就写下什么。” 吕布斜眼看他一下,接着伸手挥毫,写下一个大大的“呂”字。 (本章完) 189.第184章 失之东隅 (二合一) 第184章 失之东隅 (二合一) 天光透过白云间隙倾泻而下,几只鸟雀飞过天空落于屋檐上,蹦蹦跳跳两步,陡然展翅飞走,在空中留下啪拉拉的扇翅声。 “大官人原是求问前程。” “呂上下皆为口,张口为吃,大官人前程发展当是以吞吃他人基业为主……” “这呂又上小下大,大官人写时也是先上后下,意为先吃小后吃大,双口之间有竖相连,恐是想要发达当连吃才可。” “呂字属火,方位在南,火融金铁,能烧木材,东方属木,西方属金,走东西两面,无有不利。只东面乃是火烧木,木连成片则为森,若是引燃恐不易扑灭,有尾大不掉之势,若是去往东方,当要小心,此为机遇亦是危机。” “还有,口口相叠也是一个回字,听大官人口音不是大名府人士,在此发展虽好,却终有瓶颈之时,虽说不是毫无机会,却不如回家乡来的妙。” 高大的身影带着儒衫装束的道人走在街市上,市集依然热闹,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只吕布的脑中一直转着适才那道人的话,晃晃悠悠朝前走着,本能闪避着行人。 “大官人,大官人?” “嗯?”吕布回过神来,看眼有些焦急的乔冽歉意道:“某适才有些走神,何事?” “我等到地方了。”乔冽指了下前方。 吕布转眼看去,但见前方灰白围墙圈定宅院,琉璃瓦铺设墙顶,内里几个楼阁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院中奇异草,湖泊亭榭,有一黑色金丝楠木的匾额高挂,上书“倚翠楼”三字。 耳边乔冽声音继续道:“小弟往日听闻那许贯忠之事就在此处,此时已过午时,正是开门迎客之时。” 吕布点点头,方要牵着赤兔过去,突地又站住,转头犹豫的问了句:“贤弟以为适才那道人所言如何?” “信则有,不信则无。”乔冽先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低垂着眼帘道:“大官人到的今日可是靠这些算命之言?” 眼珠转了下,看向吕布:“那道人还说大官人乃是在大名府发展,可我等却未在此经营,岂不是证明他所言并非准确?” “也是。”吕布犹豫一下,点点头,舒了口气,精神一振道:“走吧,先去找找那个大才,其余之事日后再说。” 乔冽点点头,二人想着那倚翠楼走去,远远的有招呼人的大茶壶见了,看二人穿着华立,后方牵着的马神骏,心知乃是有钱的,一张脸顿时笑成菊样,连忙走上前去迎接。 …… 清风拂过幌子,测字算命的招牌被吹起几息,复又落了下来。竹竿点过地面,一身道装的道人走入租赁的院落中,将幌子放在厅堂中靠墙依着,自己背着手施施然朝着后院而去。 嘭—— 硕大的石锁重重砸在地上,面色赤红一脸黄须的大汉抬起头看了眼走进来的道人,咧开大嘴一笑:“怎地今日这般早就回来了?” 道人面露笑容:“遇到个有意思的人,给他测了测命数就回来了。” 那汉子直起身子,一身灰色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成了深色:“这倒是少见,你不是轻易不给人算命吗?” “是啊。”慈眉善目的脸庞笑的有些扭曲,一双眼睛随着肌肉的动作眯起,似是有光芒从内透出:“这不是正好看着个贵人。” “有多贵?”赤脸的大汉下意识的问道:“有上月在汴梁的那小子贵?” “差不多。”道人走了两步,一张笑脸不变:“说不得比那小子要贵些,汴梁的小子命里还有劫数,过了才能化龙,这一位……” 大汉见他半天不说话,有些急:“这位如何?” “有些怪。”道人拿手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吸了口气:“他那劫似是过了,又似是没过,但若是没过他当是死了才对,云里雾里,看的人好生奇怪。” “……神神叨叨的。”大汉没听懂,也懒得多问,自顾自拿起石锁把玩起来。 道人见他不问也未再说话,只一人在那摸着胡须仰看着天际的云朵,不多时有一后生闯入后院:“叔父,探听到了!” 大汉与道人同时回头,眼有光芒。 …… 让人照顾好马匹,吕布同乔冽被引着进入左边楼阁里,这倚翠楼倒是有意思,里面几栋楼阁都有各自的别称,他二人进入的这处上面挂着明玥阁的匾额,旁边连着的那栋能看到绮妆阁三字。 “大官人,这边请,呵呵,恁可是第一次来咱这明玥楼?这里的小姐最是水灵,都是江南来的女子,两位姑娘明媚与红玥也是这倚翠楼里最温柔的,不光谈吐国人,琴棋书画也无所不会,又能做的一手好女红。只二位要见,却需先写几首诗词,待姑娘看了,方才会同大官人相见。” 引路的大茶壶一脸谄笑,卖力的向着两人介绍这明玥阁的情况,不时的回头看看吕布同乔冽是否跟上。 “哦?这么说这里的姑娘乃是这里最红的?”吕布眯了眯眼看了大茶壶一眼:“都从江南来的?来了几年?” “自是最红的,小的不敢欺瞒恁二位。”大茶壶边走边点头哈腰:“来了也有些年月,四五年是有的。” 乔冽在后面轻轻道:“大官人勿忧,之前小弟来时就是在这明玥阁。” 吕布点点头,那大茶壶将二人带到门口,有老鸨子带着香风的走了过来:“我说今日早上喜鹊在叫,原是有着贵客临门,二位还请里面坐,不知可有相熟的姑娘?” 乔冽先是掏出一把铜钱塞给大茶壶,那人谄笑着收了方才退下,然后转过来笑嘻嘻对着老鸨子道:“没相熟的姑娘,烦请妈妈找两个熟悉当地情况的过来,再给我和我家大官人一间雅间。” 手中带着点儿碎银摸上了老鸨子的手,那老鸨子得了钱眼神一亮,顿时拿丝巾打了乔冽一下,媚眼如丝的道:“死鬼,老娘的豆腐也吃,来来来,先去二楼,那里都是雅间,这边请。” 说着,屁股一扭一扭的带着二人拾阶而上。 …… “许先生啊,他好久没来了。” “奴倒是听人说他回家乡了。” “你那是听错了,许先生是在城外有处宅子,他带着老娘隐居在那,只大官人来的不巧,他与人游历去了。” “奴自是知道,与许先生游历的人乃是奴的恩客……” …… 得得得—— 马蹄轻响,吕布同乔冽吃了顿酒,牵着马步出酒楼,乔冽苦笑一下:“本以为能找到人,没想到跑出去游历了。” “无妨。”吕布不以为意,神态轻松的走着:“已是知道人在哪里,下次来当是能见到。” “那大官人如今做甚打算?”乔冽歪了歪头,看向吕布:“可要去许家见见他老娘结个善缘?” 吕布沉思一下,摇摇头:“免了,彼此不识,这种隐居的人又最是敏感,若是将人吓跑,下次还不知去何处找寻。” 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日头:“先去那酒店等着吧,等人齐一起回去。” 乔冽自是同意,当下两人也未急着赶路,只是慢悠悠朝着酒店走去,也就是酉初之时,杜壆等三人也回了酒店,当下五人随便买了些酒食带上,匆匆离了大名府而去。 …… 天光放远,京东路,春雨贵如油,积攒着雨水的叶子,渐渐低下头颅,将身上的雨滴汇聚到一起,滑落一滴硕大的水珠润进下方的泥土,随后猛然抬起头抖落细碎的水滴。 嘎吱转响的车轴声传来,一架驴车碾压着刚刚冒出土的青草晃晃悠悠的驶了过去。 “孔目,进了这济州地界儿咱们只能在路上走了。” 摇晃的车厢内,坐着手带镣铐的文雅中年男子,就见他生的白净,下颚留着短须,脸上刺着金印,如今正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听了说话声方才睁开眼,看向对坐的押解官差道:“这却是为何?走济水上去岂不是更加迅捷?” 那官差苦笑一声:“孔目不知,这济水通着一大泊,唤做梁山泊,里面藏匿着不知多少水匪草寇,前段时日还战败了济州、郓州两处官府联军,此时气焰正自嚣张,再走水路上去,恐有性命之忧。” “我已不是孔目了。”中年男子摇摇头,却也来了兴致,摸着短须道:“这你都是在哪听说的?” “小人前些日在广济军打听到的,许是恁心情不佳没有听到。”官差笑了下道:“我还是叫恁孔目吧,此次事情孰是孰非,兄弟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大老爷的决定我等也无法更改,实在是有愧。” 中年男子苦笑一下:“无需如此,判我罪责的又不是你等,只我也没想到他等竟然敢篡改供词,毁去物证,当真是只手遮天,有着如此府尹,将来百姓日子遮莫是难过了。” 那官差叹口气:“孔目恁还担心别人,多多担心下自己吧,这沙门岛非是什么好地儿,恁这身子骨过去……”说着住了口,面上有些不忍之色。 “死那里就当是命不好。”男人叹口气,抬头看着昏暗的车顶,将头靠在车厢上,随着车辆晃动着。 “成四儿,出来替换一下,该你赶车了。”外面传来另一官差的喊声,随即车帘掀开,外面人将蓑衣和斗笠取下塞给里面之人,两人换了位置坐了,驴车仍然带着吱嘎的响声朝前跑着。 不多时,外面赶车的成四儿拨开帘子冲里面道:“孔目,前面有个茶铺,我等不妨去吃杯热茶,顺便避避雨。” “也好,这天气虽然转暖,多少还是有些寒气。”中年男子点了下头,两个官差兴奋的笑笑,也为能在这雨天喝上热的而高兴。 …… 远处的道路上,二十余匹战马正在冒雨奔驰,邓飞、杨林等人都是身披雨披,头戴斗笠,隆隆的蹄声中,溅起的泥水挂到马蹄上,顺着毛发流下,随后被更多的泥水覆盖上去。 “杨兄,这般晚回去,吕寨主不会怪罪吧?”田霸仰着一张脸迎接着雨水,汇成小溪的水流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到雨披上。 “自是不会。”邓飞将话接过来,哈哈笑道:“哥哥得知你等愿商谈并寨,高兴异常,若不是寨中事务繁忙,定会亲自过来。” 后方,名唤阎光的汉子高声叫道:“贵寨击溃官军无数,自是事务众多,此事我等亦能理解,有你等兄弟过来,吕寨主诚意之盛也是可见。” 马匹奔驰中,道人打扮的中年人闻言点了点头。 杨林抹了把脸:“俺说诸位,前面有个茶棚,俺们不如去那里歇歇脚如何?这雨天赶路浑身湿漉漉的着实难受。” 邓飞哈哈大笑:“你个锦豹子混了这多年江湖,越混越回去,竟是不耐这丁点儿风雨。” 杨林翻个白眼:“你有能耐别去避雨。” 一众汉子大笑着,纷纷打马加鞭冲着茶棚而去,不一时就到了地方,见有辆驴车停在外面,几人也纷纷下马,将马在树下雨少之处栓好,一个个步入进去。 这茶棚不大,有着一老者在烧水准备热茶,五张桌子摆放在棚子下方,如今一张桌子坐了三个客人,看穿着打扮,两个押解的差人,一个带着枷的犯人。 他等这二十多号人呼啦啦的涌进来,吓了里面四人一跳,等看清一伙人俱是拿刀带枪的江湖人,那两个差人当先变了脸色。 “呦呵,有俩官差在此。”阮小七看着三人脸上露出一丝怪笑,晃晃悠悠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对面桌前:“那汉子,你犯的甚事?” 其余众人有的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有的则是漠不关心的坐了,那边中年男子看他等众人看来也不言语,只是自顾自喝茶。 “嘿,倒是个有脾气的。”阮小七咧嘴一笑,看向官差道:“他不说,你俩呢?” 那俩差人面面相觑,手不自觉朝着哨棒摸去,那边潘忠冷哼一声:“二位最好还是老实点,莫要做多余的事。” 二人闻言僵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 那边中年男子叹口气:“莫要为难人,你等想知道我来说就是。” py一本书: 《从天牢狱卒开始》,日更万字的大佬,小可这种手残只能仰望,喜欢看玄幻的书友可以去瞅瞅。 ps:难得写完,懒得分章了。。。。。。嗯,懒-_-|| (本章完) 190.第185章 收之桑榆(也是二合一) 第185章 收之桑榆(也是二合一) 细密的春雨打在遮雨棚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冲茶的老头颤颤巍巍的走进来,热茶端到几人的桌上。 那边中年男子缓缓开口:“说来也没甚特别,我本是京兆府孔目,因犯事被发配沙门岛罢了。” 阮小七等人皱起眉头,这说了和没说一样,显然这人没想说实话,那边的道人轻笑一下:“这位孔目还是说实话吧,看你样子应是遭人构陷的吧。” 男人与两个官差闻声看去,但见此人四十多岁,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头发简单的扎起,身穿八卦衣,下摆有些湿,脚边放着一把纯阳剑,正一手端着茶盏一边望着他三人。 “道长何出此言?” 道人吹了吹茶水,把来饮了一口,咂摸咂摸嘴道:“官差押运犯人,一般都是不把犯人当人看的,纵使使了银钱也不过是给些好脸色,不上手段整治人而已,遇上那为人恶劣的,用了钱也没甚用。” 又喝了一口,瞥了两个官差一眼:“现今这茶棚外面有辆驴车,这俩差人浑身湿漉漉的,脸色不太好,你却面色红润,身上没沾多少雨水,你说,谁驾的车?” 将手中茶盏放在桌子上:“伱三人坐这桌上,你一犯人却在主位,这要么是你名声大,背景深厚,他俩须着敬重你,不然自有人找他俩后账,只若是你真是个有背景,怎会发配沙门岛?是以,当是你为人让他俩钦佩,见你身陷囹圄,亦是愿以你为尊,不知这位孔目,贫道说的可对?” 中年男子沉默半晌,没说话,那边邓飞瞪着火红的双眼焦躁的道:“你这厮恁地不爽利,是不是的给个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男人无奈。 对面的眼睛更是红了几分,还未张嘴,一旁押解差人成四儿突地道:“要不各位好汉将孔目带走吧。” 细雨霏霏,两边人同时愣了下,淅淅沥沥的雨声陡然清晰了起来,那边的道人望着三人倒是露出一副有趣的神色。 成四儿接着道:“我们孔目名叫裴宣,乃是京兆府有名的铁面无私之人,满府吏员都称他铁面孔目,只因不愿配合上官构陷他人,又越级揭发了府尹的做为,结果被同是一丘之貉的亡八给判了个刺配沙门岛。” 嘭—— 邓飞一手拍在桌子上,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贪官该杀!” 那边裴宣露出一副苦笑的模样,另一差人想要说什么,桌下被成四儿一把按住,不解的目光中,成四儿接着道:“是以小人斗胆将孔目托付给各位好汉,就是不知恁敢不敢接?” “有何不敢的!”邓飞站起来叫道:“这般刚正不阿之人怎能让他去沙门岛那吃人的地方。” 裴宣皱眉道:“莫要如此,我乃重刑犯,若是随你等走了,朝廷少不得也要发下缉捕文书,为着我这戴罪之身连累众他人不值。”又转向成四儿两人道:“你等要是私自放我,也少不得被府尹重责,当不是好耍的。” 杨林呵呵一乐:“你这人倒是有意思,这般境地还为俺们考虑。” 邓飞咧嘴一笑,拿拇指点了点自己:“海捕文书爷爷早就背着多时了。” 裴宣闻言一怔,看着一众笑的肆意的汉子不由迟疑的问道:“你等端的是何人?” 那边马灵听了半晌早就坐不住,插言道:“来了这京东西路你等就没听过什么?” “你等是梁山泊的?”成四儿想起日前听到的传言试探着问了句。 邓飞一点头:“没错,俺们都是梁山的好汉,你这厮倒也义气,不如随俺们上山一起快活如何?” 成四儿涨红了脸,吭吭哧哧说不出话,阮小七看的烦躁:“也不是个爽利的。” 成四儿尴尬笑笑,看着有些怔愣的同伴与裴宣,眼珠一转,干脆起身将裴宣那枷卸了,对着那边道:“我二人其实也不想送孔目去往沙门岛,只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如此,如今遇上各位好汉,正好可将孔目放了,只也请各位好汉见谅,小人回去是定要禀报的。” 马灵一乐:“没事,就说是俺们梁山劫走了,看他能怎地。” 那成四儿拱拱手,拉着另一差人往边上坐了,裴宣大体也是不想死的,与邓飞、马灵等人说了几句竟觉得几人言语虽是粗俗,却也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心中出奇的没有排斥之感,甚至望着邓飞竟是有些亲切之意。 又看着之前出言的道人在那边笑眯眯的看着,心中不由好奇,拱手道:“未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可也是梁山之人?” 那道士稽首一礼,笑道:“贫道还不是梁山之人,乃是兖州府狼嚎山的,居士唤我吴角或吴道人都可。” 旁边阎光大咧咧的道:“俺师父可也是江湖有名的人物,唤做赛洞宾,又称中天一气黄龙道人。” 吴角伸手打了下阎光脑袋:“些许名号莫要整日挂在嘴边。” 大汉被打的缩了下脖子,也不反抗,只是拿手摸着脑袋傻乐。 裴宣眨眨眼,他一京兆府之人如何知道这兖州的豪杰,只是也不好将人晾在那里,只好拱手道了声久仰。 吴角呵呵笑着拿手指了指裴宣:“居士也有不实的时候,分明未曾听过。” “惭愧。”裴宣脸上一红,拱拱手:“确是未曾听过。” 众人一齐大笑,吃喝了两杯茶水,看雨小了不少,众人方才起身结账,裴宣辞别了两个押送的官差,与邓飞共乘一骑,一众人打马往梁山方向而去。 马蹄踏地,沉闷的蹄声渐渐远去,成四儿此时才是舒了口气,旁边同伴一口喝干茶水,有些埋怨道:“这下好了,你我丢了押送之人,回去非被上官扒了皮不可。” 成四儿冷哼一声,斜乜了同伴一眼:“不丢裴孔目,你我就该丢命了。” “什么意思?”不解的声音传来,成四儿翻了个白眼:“你适才未见着这伙人对裴孔目甚感兴趣?与其等他等盘问出来,一刀将咱俩杀了劫了人去,不妨主动些个,你我还能留着命回家。” 同伴愣愣的问道:“你怎生肯定他等要劫人犯?许是路人随口一问呢?” “你还年轻,多听多看,重要的是,记住海捕公文上的人。” 成四儿懒得多说,拍了拍同伴肩膀,起身朝驴车而去,还要返回京兆府,这路还有的走。迈出茶棚,顺着适才梁山众人远去方向看去,嘴里无声祝福了一句,随后与仍在琢磨的同伴驾车离去。 …… 细嫩的树枝被风吹动,轻拂着路边的草棚,沁源县外河边码头处热闹非凡,自从田虎那伙贼人死的死、逃的逃,这往来的商人又多了起来,不时有货船过黄河,走沁水上来,将大批的货卖往这水路上的三州。 发达的水运也带动了一批茶肆野店,不时有要乘船的旅人、商贩走进店里歇歇脚,喝上一碗热茶,吃上几个饼,有条件好的野店还提供酱菜与熟肉,倒是赚了不少钱。 也有拿着朴刀带着哨棒的江湖汉偶尔进来,面无表情,瞪着眼睛扫视一众食客,跟前一桌歇息的客人连忙将饼塞入口中,三口两口咽下去,吃的急了感觉噎得慌,连忙端起热茶一口喝干顺了下去,随后匆匆结账走人。 店里面掌柜的朝着伙计努了努嘴,“独苗的”店小二无奈,低头腹诽了两句,转身抬头时脸上露出职业的谄笑,一把扯下肩头的抹布迎了上去。 “爷,恁来了,这边请。” 伸手引着,将人带到桌前坐下,拿着抹布用力擦着桌子,口里问道:“恁要吃点什么?” 这人正是山景隆,伸手将朴刀放桌边依着,另手摩挲着下巴上的那圈短须,发出沙沙的声音,口里懒懒的道:“我要吃蜂蜜熊掌你这儿有吗?” 小二手上一僵,山景隆又是开口:“烧羊肉有吗?” 缓缓摇头。 “酒蒸羊、千里羊、羊头元鱼、鹅鸭排蒸、莲鸭签、鸡签、爊鸭、间笋蒸鹅这些有吗?” 小二有些绷不住道:“瞧恁说的,店小本儿少的,哪有那等东西,俺们这儿只有新出炉的饼与酱菜。” “这就是了,下次直说有什么,你问我,我要了你没有,岂不是显得你在哄骗我?”懒懒的说着,瞥眼小二那难看的脸色全当没见着:“给我杯热茶,拿俩饼。” “哎,好嘞。”小二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只心里暗骂,酱菜都不要一碟,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山景隆才不管这人想什么,待上了饼和热茶,就着茶水狼吞虎咽起来,年前池方来拜访时,让他去梁山他没去,拿着人资助的路费在赌场很是玩了几把大的,结果开头还能赢两场,后面越输越惨,直把池方给的钱全败光了。 本来想一走了之,结果又被放赌的人给堵家里了,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的将钱借来还债,已是听闻梁山破了他眼中不可一世的绿林大哥——田虎。 也是这时山景隆才正视起池方说的入伙之事,想办法去沁水里打了些鱼卖了,攒出些路费,这才准备动身去往京东路,暗忖凭借自身水上的本事,当是能当个头领,到时带人出去借两次粮,这就又有钱了,若是去赌坊遮莫也是没人敢赢,到时候大杀四方,嘿~娶个媳妇儿生个娃倒是不错。 他这正想着将来去了梁山怎生发展,外面道路间又有一身材高大的少年走了进来,看他十五六岁的年纪,脸还未长开,看着稚嫩青涩,身材却是雄壮的连成人也为止侧目,一双臂膀粗大健壮,鼓胀的胸肌将衣服撑起,好似一成人穿着孩童衣服一般。 现下正背着一人多高的袋子,行走间步履沉重,显然份量不轻,进的茶棚时,看了一眼里面的人,见人不少,微微一犹豫就朝着只坐山景隆一人的桌子过去,将袋子放下,在旁坐了。 嘭—— 沉闷的响声传来带着一股震动感,山景隆适才背对着门口没看着他身形,正想的美,被这声响和震动打断,当即两眼一翻朝旁看去:“哪来的乳臭味儿,恁地倒人胃口。” 那少年也是个脾气大的,当下站起来,伸开蒲扇大的手掌一把将山景隆给提了起来:“你这厮说谁?” 旁边桌几个看着两人起了争执,不由将酱菜往饼里一夹,扔了钱就跑,也有胆大的留在这小店里,只不过端着碗盘跑到别桌挤一起坐了,保证打起来伤不到自己。 山景隆此时才见了少年全貌,比自己高了一截去,被人提在手中就似是一鸡子一般轻松,挣扎两下脱不开,有些色厉内荏的道:“怎地?提你名字了?放俺下来,告诉你,俺可不好惹,别给自个儿惹祸。” 少年正是热血之时,听了这话眉毛倒竖,提起拳头就待要打,山景隆看着那沙包大的拳头激灵一下打了寒颤,这要是挨上一下,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当下急忙开口:“老子可是梁山的,你动俺一下试试看。” 呼—— 粗大的骨节停在眼前,拳头带起的风激的额头的乱发晃动不已,山景隆咽了口唾沫,这要是打在脸上…… “你真是梁山的?”少年脸上有惊异之色,声音不由大了些。 山景隆一挺脖子:“自然是。”心里嘀咕一句:就是还没去罢了。 那少年将山景隆放下,看着整理衣服的汉子嘴里嘀咕一句:“怎地梁山的人这般模样。” “嘿~你这话俺可不爱听了。”山景隆已是将自己当作梁山的好汉,听着他嘀咕心中有些不快,一拍胸口道:“俺这般模样是没得改,俺们哥哥可是英雄盖世,不然田虎那厮怎会被打的连家都不要了。” 他这话一出,对面那少年好似是找到知音一般,兴奋的道:“对,梁山的哥哥定是个英雄,我这次出来就是想找梁山入伙。” 山景隆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少年忽然笑了起来:“俺看你体格不错,哥哥见了定会欢喜,不若你同俺一起回山,到时俺将你推荐给哥哥,不知你叫甚。” 少年闻言大喜:“我叫余呈。” 天光下,痞子般的汉子带着少年登上了船,一路吹牛打屁将涉世未深的人哄的惊呼不已。 …… 更远的辽国,有四骑离了城镇往南而下。 介绍一下狼嚎山的好汉,来自古本水浒传,也就是梅氏藏本水浒传: 吴角,自号中天一气黄龙道人,又称胜洞宾。 四个徒弟,第一个阎光,绰号青龙神;第二个田霸,绰号白虎神;第三个董恺,朱雀神;第四位余志旺,玄武神。 在书中占了狼嚎山,自号赛梁山,聚集数千兵马,官府不能治,后尊梁山,听从号令。 山景隆:113章出场人物,出自简本水浒。 余呈:简本人物,曾同鲁智深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本章完) 第186章 琐事 第186章 琐事 日头高悬,天空万里无云。水鸟划过视野,落在水泊上,不时将头扎入水中寻觅着美食,四周碧绿的林木不时传出“知知知”的蝉鸣声。 微风渐起,芦苇荡轻轻的摇晃着,沙沙的声响被划船的声响给覆盖过去,一圈圈涟漪荡起处,数十艘大小船只陆续停靠在梁山的码头上,一队队水军忙碌的运送着物资,下船的人则是跟着一起出了水寨前往地势开阔处。 金沙滩上,平板车被驽马拉着,从船上下来的新投之人在寨兵的指挥下,将运船上的木箱搬到马车上,不时有人呼喊着“快些,做完事可以吃饭!” 更远处的山上,忙碌的伙夫往架起的铁锅里煮上米粥,里面添加了不少肉丁,虽然一人分不了多少,但对下方忙碌的人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人多免不了碰撞,有人抬着木箱不小心撞上前面,随即双方破口大骂,维持秩序的寨兵走入人群,将发生口角的人拉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用沾水的皮鞭狠狠抽了十下,剧烈的疼痛让犯事的人惨呼不已,也让新人知道了什么叫规矩。 有马匹的嘶鸣声传来,梁山的马军开始下船,身形壮硕的几个头领吆喝着让骑兵排好,随即在一旁众人的注目下朝着山上而去,嗡嗡的嘈杂声中,有人在议论着是不是马军多出来不少,随即被上面的小头目呵斥闭上了嘴。 日光下,身形匀称的危昭德蹲在船头处,望着下方忙碌的众人,从运货的船只看向新来的人,又转头注视着梁山持刀拿枪的寨兵,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着水泊中带有湿气的风,抬起头看向天空。 这才多长时间已经发展了如此多人,似乎比想象中要快些,将来呢,会不会大弄一场?俺是不是……和这伙人走的远了些? 这般想着,不久,后面张经祖传来运输船只已空的消息,再看了眼热闹非凡的滩涂,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转过身发出了出发的命令,这次所获甚多,一趟可运不完这许多人与货。 舰船转身,沿着水道划过一个弧形与几艘小型渔船擦肩而过,上方的视线朝下看去,去往兖州的那伙人也是回山了,倒是有几个生面孔未曾见过。 许是那狼嚎山寨的人吧。危昭德朝着下方相熟的几人挥了挥手,毕竟从京西时大家相处的还不错,见面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看着远去的船只,危昭德转过身,看了眼光脑袋的韩凯,突地道:“今晚……不,明晚提两坛好酒,去找阮家兄弟好好聊聊。” “啊?”韩凯摸摸大光头:“哥哥这是做甚,怎地突然想去找那哥仨了?平日都没甚来往的……” “让你准备就准备,恁地多话。” 危昭德瞪了他一眼,随即踏步进了船舱,韩凯愕然的看看张经祖,刚想张口,那边竖起一只手:“别问,俺也不知道为啥。” 光头的汉子噎了一下,随即嘟嘟囔囔的走开。 …… 无云的天光下,温度渐渐升高不少,有了些许暑气的感觉,吕布坐在书房内,身形依然坐的笔直、挺拔。 对面,一身儒生装的刘敏正捧着账册,指着上面的数字对着自家寨主道:“哥哥不在的这段时日,有不少小寨之人前来投靠,小弟记录了下,总共有四个山寨,不到八百之数,里面武艺最高的当数叫做桓奇与金必贵的,俱是步将,都是力大过人之辈,宋万兄弟敌他们不过。” 吕布点点头看着面前书生道:“如此,晚些时候众人一起聚下,某从河东也带回不少新入伙之人。山寨里一应钱粮可还够用?” 刘敏面有难色,看了眼吕布:“除去哥哥带回的人员钱粮,剩余勉强够山寨两月之用,就是不知今次从河北运回多少物资,配上新入伙的众人是否够用。” “山下农户可还安稳?” “哥哥放心,山寨定下的粮税远低于富户,他等来此又不必担心朝廷来收税,自是乐得在此开垦,自开春以来已是开出不少田地,只等他等收获就行,只是山寨如今人多了,恐他等种出的粮食也是杯水车薪。” 刘敏将账册合上:“是以,小弟想着是否能从他处买些粮食回来?” 吕布微微蹙起眉头,拿食指敲着大腿:“你的意思是?” “江南产粮较多,山寨里的银钱还有不少,若是从那边买些回来,当是能解燃眉之急,只是光出不进也非长久之计。” “还是要广开财路啊……” 二人正说着,外面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书房门被敲响,邓飞那张大脸探了进来:“哥哥,俺们回来了。” 吕布抬头看去,就见邓飞打开了门,后面跟着马灵、杨林同三个未见过的面孔,心知当是那狼嚎山的人,当下同刘敏站起身,迎了他等进来,自有邓飞替双方牵桥搭线。 裴宣则是在后面好奇的看着这个在京东西路隐有执牛耳之势的人,倒是没想到如此年轻。 “未想到哥哥如此年轻。”吴角摸着短须,将众人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吕布笑了下,没接话茬,反是问道:“某知狼嚎山亦是道长心血所在,不知道长是想来山寨做事还是继续经营兖州?” 吴角摸着胡须的手一顿,微微有些惊奇:“哦?哥哥不准备废弃狼嚎山的寨子?” 这梁山首领坐下,伸手示意众人也坐,微微前倾身子道:“之前寨小人寡,是有此想法,只是河东一战收降不少人,如此倒也有底气维系兖州那边,只不知道长倾向于在大寨还是回兖州主持局势?” 那吴角稍一思量已有答案,闻言也不犹豫,直道:“贫道还是来大寨吧,俗话说‘鸟随鸾凤飞腾远’,贫道年纪虽大些,却也想看看天边的风景。” “那就麻烦道长了,之后某会让几个兄弟带人去兖州,道长届时可与他等交接一下。” “敢不从命。”吴角自是没有意见,只是他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打量吕布一番道:“哥哥眉间隐有忧色,不知可有甚烦心之事?” “为着山寨钱粮之事。”吕布看了刘敏一眼,这刘智伯当即将话接过来,把山寨目前之事说了一遍。 那边吴角听了却是眼神一亮:“如此,贫道倒是有两分主意。” 桓奇、金必贵,出自古本水浒。 金必贵,绰号酆都恶鬼,与闹海夜叉桓奇是异姓兄弟,书中曾经落草为盗,被栾廷玉降伏,收做随身步将,跟着官军同梁山作战。 ps: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87章 分寨 第187章 分寨 “哦?不知道长何以教某?” 吕布虎目一亮,坐直身子看向吴角,道人微笑着抚须道:“贫道上山之前,在兖州有几个坚定的信徒乃是富贵之人,家中都是有买卖的。落草后,他等也一直为狼嚎山出力,如今贫道既然归了大寨,那这关系也可利用一下,以山寨的实力,当是比狼嚎山要强,他等有钱赚自然更加愿意。” 吕布大喜,连忙道:“如此就拜托道长了。” “包在贫道身上。”吴角也不推辞,直接应了下来。 那边邓飞等人见吕布同吴角交谈也是欢喜,见二人说完,邓飞连忙道:“哥哥,这位裴宣兄弟也是难得之辈,本身是京兆府的孔目,通晓律法,刀笔文案亦是娴熟,难得的是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因此被上官所忌,寻了个由头发配沙门岛想要害死他,被俺们救下,如今来了山上,当是能在这方面帮上忙的。” “哦?还有这等事?”吕布饶有兴趣的看向裴宣,想了想道:“山上如今确是人多了,一些规矩当是要立下,不知裴兄弟可愿接手山寨中定功赏罚军纪之事?” 裴宣闻言脸色也是一动,犹疑一下,抬头看着吕布道:“小人自愿意,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小人生来脾气倔强,若是犯事,无论大小皆是一视同仁,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不会徇私舞弊,如此哥哥可能接受?” “理当如此。”吕布点点头,意有所指的道:“初时立下规矩,总比之后纠正的好,某稍后调遣一些人手给你,专司督察之事,但有问题可来找某,某为你撑腰。” “多谢哥哥。”裴宣站起来躬身一礼,带有金印的脸上露出笑容。 天光西走,书房门二次被敲响,穿着道袍的乔冽步入进来:“哥哥,山下的事情都忙完了……咦?这么多人?” …… 西去的阳光无遮无掩的从天空倾下,照射在议事大厅上,染上一抹残阳的光彩,进出的喽啰点燃了火烛,端茶递水的伺候着一众头领,縻貹一路从山下上来,等不急拿茶盏慢腾腾的喝水,直接拎着茶壶灌了一肚子凉茶,完事方才抹了抹嘴巴,喊出“舒爽”二字。 伤处好的差不多的陈赟则是一副坐立不安之态,养了几个月的伤处,自觉无碍,可惜老爹在侧不准他过度练武做事,直憋的这铁戟将浑身骨头痒痒。 牛皋这个黑大汉则是一本正经的同着奚胜在请教着如何排兵布阵,看二人的脸色似是恨不得下山拉出人马来现场操练一遍。 “原来孙兄就是屠龙手,往日曾听说兄弟的名号,可惜天南地北无缘一见。” “不敢当,铁蜈蚣的名号兄弟往日京西行走时也听说过,未想也入了山寨。” 说话的是赶回来的潘忠,他同阮小七没去书房,反是在下面帮着安顿新来的喽啰,如今上来议事厅不由大为吃惊,今次一下添了数位新人,山寨倒是越发的红火了。 “哦……唐斌兄弟原是蒲东军官?” “惭愧,也就是个将虞候,还不得人待见。” “咱俩和泼李三一样,都是讨人嫌的。”姚刚端起茶碗一口喝干,勾着李宝肩膀道:“但要我说,反正上官弃我等如敝履,反不如在山上快活。” “说的也是,小弟也是不耐烦一蠢材在头上。” 三人说到痛快处,都是呵呵笑了起来,引得黄施俊、卫鹤拉着酆泰凑了过来,一时间四人倒是有了不少共同语言,聊得热火朝天。 “邓飞哥哥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生面孔,恐是那狼嚎山的汉子,潘忠兄弟是也不是?” 那边潘忠听着有人叫他,朝外看了一眼,点点头:“没错,是他等。” 正说着话,邓飞等人走了进来,少不得又是一通寒暄,比及山下卞祥、杜壆、钮文忠等人同着水军的人一齐上来,这大厅才算是满满当当坐了一堂的人,等着朱贵也抹着汗小跑着进来,满山的头领已是到的齐了,只等吕布一个。 也没让众人等太长时间,吕布那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外面,身后跟着乔冽、刘敏与新来的邬梨。众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远远看着他手中抱着一小女孩不由面面相觑。 “哥哥甚时候有孩子了?” “就是,也不告诉山寨兄弟一声。” “呸,你家孩子长的这般快。” “那伱说那谁家的?” “说不准辽地的时候就有呢?” 怯怯私语中,有知道详情的听不下去,一巴掌扇在人脑袋上:“那是哥哥收的女弟子,后面那员外打扮的人才是她义父。” “咦?俺有师妹了?”旁边马灵听了不由站起了身。 也就这说话的当口,人高马大的吕布已经迈步走入了大厅,众人不由为之一静,齐齐起身拱手招呼一声“哥哥”。 “两件事情。”高大的身影抱着瓷娃娃般的琼英坐在高位上,掂了掂怀里的小人儿:“这是仇琼英,是某新收的弟子。” “恭喜哥哥。” “呀,果是俺师妹。” “众位叔伯好,见过师兄!” 下方纷扰的声音传来,琼英则是落落大方的朝着众人施礼,又甜甜叫了声马灵,喜得下方一众大汉笑眯了眼,有几个老家有家眷的,则是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好了,以后都在山寨,有的是时间同琼英招呼。”吕布看着吵闹的众人挥了挥手,又将琼英放到地上摸了摸头让其去找邬梨:“二一件事,山寨又多了不少弟兄与儿郎,各位的职司要适当调整一番,几日后某会重新厘定此事,只现今狼嚎山并入进来,某有意留着做个分寨。” 看了眼下方凝神听着的众人,吕布朝后坐了坐:“卞祥,你可愿去狼嚎山管理山寨事务?” 下方魁梧的汉子站了起来,一拱手道:“愿为哥哥分忧。” 吕布一点头:“狼嚎山附近未有河流,水军众人暂时不动,黄施俊、陈赟、柳元、潘忠随你一同前往换回现有之人,另拨你两千寨兵随行。” 下方点名四人站起拱手施礼:“是。” (本章完) 第188章 新的安排 第188章 新的安排 太阳升上高空,天光漫过山林,排着队列的两千寨兵迈开步子,踏上了水寨的船舰,拉着平板车的驽马浑身轻松的拖着空车往回走去。 五大三粗的卞祥小心翼翼的护着范氏踏上了甲板,后面跟着女儿的范权一不小心踏空差点儿翻到河里,亏得后面跟着的护卫连忙扶了一把,才算没让这旱鸭子在水寨就出现生命危险。 奉命回去交接的青龙神阎光则是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随后跟在柳元、潘忠、陈赟、黄施俊四人的身后走上了船只。 仲夏末的这日,随着带着牛角盔的大汉一声令下,载满人员与钱粮的船只缓缓驶出了水寨,进入水泊,站在船上的五条人影冲着岸上的送行的人行了一礼,带着水气的风吹起,岸上众多的大汉似是被吹起了胳膊还了一礼。 “别瞧了,分寨职位两年一轮换,逢年过节也是能见着的。” 岸上,乔冽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去的船只,后面听着的一众大汉则是神情动了一下,凝视着前方牵着琼英的高大身影,稍后低下头盘算着,不久有人露出兴奋的眼神,有人则是满意点点头,露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前方拉着小人儿的身子转过来,湖风带来水腥的味道依然让人感到不适:“趁着各位兄弟都在,就在这里宣布一下新的职位认定吧,省的去一趟聚义大厅怪麻烦的。” 站着的众人自是没有异议,离的最远的朱贵更是暗自欣喜,每次聚义厅他基本都是最后一个到,多少有些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那边乔冽掏出册子,走到一石墩子上站住了,气运丹田开口:“现公布一下寨内事务负责之人: 掌管机密要事军师二人:乔冽、吴角 参赞军机掌管民生要事一人:刘敏 掌管钱粮二人:邓飞、邬梨 定功赏罚军政司一人:裴宣 掌管外围酒店消息打探一人:朱贵 酒宴安排管理二人:叶清、周大荣 火器火药制造二人:寇烕、孙大炮仗 掌管兵士训练五人:杜壆、萧海里、奚胜、谢宁、唐斌 掌管迎新之责一人:宋万 掌管远出联络四方之责一人:杨林 掌管远出总探声息一人:马灵。” 抬头看了眼下方神情关注的众人,翻过一页:“我等新得马匹不少,原有的加上后来钮文忠兄弟所得的,总计八百余匹,现正可分为两营,之后有多余的分给步军兄弟一些,总计如下: 马军指挥使二人:杜壆、萧海里 马军副指挥使兼先锋四人:酆泰、钮文忠、牛皋、姚刚 马军军使兼远出哨探八人:方琼、安士荣、褚亨、于玉麟、傅祥、卫鹤、费珍、薛灿。” “现今共有寨兵七千余人,现准备精选出四千人分为八营,另三千人编为屯田兵,总计如下: 步军军都指挥使一人:奚胜 步军指挥使八人:縻貹、孙安、鄂全忠、谢宁、唐斌、文仲容、崔埜、乜恭 步军副指挥使八人:恒奇、金必贵、阎光、田霸、董恺、余志旺、宋万、叶清 屯田兵指挥使二人:邓飞、邬梨。” “水军现建有东南西北四寨,指挥使五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李宝、危昭德 下辖副将五人:刁桂、刁椿、张经祖、韩凯、刘悌” “狼嚎山分寨统制一人:卞祥 狼嚎山分寨将领四人:柳元、潘忠、陈赟、黄施俊。”喘了一口气,乔冽将册子合上放入怀中,跳下石墩。 下面有那做过军官,反应快的杜壆、唐斌、酆泰、奚胜几人,登时从这名单中品味出了不同,扭脸愕然的看向吕布,继而双眼迸发出之前从未有过的光彩,在官场上混迹过一段时间的姚刚虽反应慢些,却也是回味过来,不由死死捏住拳头。 孙安站在那看着老友若有所思,牛皋、文仲容、谢宁等几个脑子转得快的也是若有所悟,其余众人虽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吕布在一旁将众人反应收道眼里,口中道:“此次安排就先如此,我等可用之人仍是太少,还是如之前一般,有不少人需要身兼两职,若是之后有新人入伙,则再行安排。” 抬脚要走,又落了下来:“之后会请裴孔目制定新规,各位弟兄切莫违犯。” 众人纷纷拱起手大声应下,当下负责内政诸事的以及水军一众头领领了自己的新职位高兴的离开,只马、步二军的领头人相互憋着劲儿,准备一会儿选人的时候下手快些,不能让好苗子被对方挑走。 吕布也不管手下这些人之间的暗流,这些自有掌管监督职责的裴宣去看着他们,等裴宣管不住时他再出手也不迟,此时就不越俎代疱了。 叫上乔冽、吴角、刘敏、马灵四人,大手牵着仇琼英施施然的回了书房,让琼英在外习练基本功,又命马灵监督着,这才同三名军师坐下:“屯田之事要尽快,现今即将进入季夏,粮食已是来不及,种些成长快的菜蔬出来也好,到时晒成菜干储存好,也可在冬季食用。” 刘敏见自家哥哥皱起眉头,当即宽慰道:“哥哥放心,小弟已命人去规划田地了,只等屯田兵士选出,即刻就可开垦土地。” 吴角也是说道:“贫道已命阎光回去找那几位虔诚居士谈谈,哥哥放心,不日就有消息来。” “如此最好。”吕布点了下头,看向一旁乔冽:“某去河东前曾说过,要清除附近未曾臣服的山寨以添人力,如今可有目标?” 乔冽点点头,走到一旁放着的地图旁道:“此前已经探明郓、济、濮、齐四州同广济军都没甚有威胁的势力存在,如今吴道友也已入伙,则兖州亦是无事。” 手指划了一下,来回点着两个地名道:“如今这青州、沂州、单州同徐州四处有几个寨子已是壮大,少的有七八百人,多的有一两千,想来积攒的钱粮也是不少。” 吕布心中一动,不期然想起之前大名府那次测字,摸着下巴道:“如此,就以这两处为目标吧,先择一处吞之。” “哥哥若是要择一处吞掉,贫道倒是建议从这沂州开始。”吴角笑着捋了下短须道:“沂州一下,则我等对下面的单州、徐州形成包夹之势,上方的齐、淄、青、密诸州也被我等堵住,无论谁想从我等势力范围过,都须看哥哥的脸色。” 吕布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一声:“吴先生所言甚是,某亦是如此想,恁地说,让下面的人多做准备,操练一下新兵,待得下月中旬,兵发沂州,将之拿下。” 望着窗外正努力站稳马步的琼英,吕布突地一笑:“一切都会变好的。” 稍后还一章。。。 (本章完) 第189章 新来之人 第189章 新来之人 政和二年,仲夏的最后一天,天降大雨,接连天地的雨幕似是将这世界染成了灰色,也是这一天传来一个被众人忽略的消息,蔡京被召回京师,仍为宰相,改封鲁国公。 如此遥远的京官儿起起伏伏,未被众人放在心上,这一天对梁山众人来说,更重要的是叶清夫妇的到来,他二人护着琼英这个小可怜母亲的遗骸一路从河东过来,吕布请吴角在后山选了个好地方将其安葬了,又为琼英父亲建了个衣冠冢,供她祭拜。 这小人儿虽是不太懂,却也清楚知道今后恐是见不到父母,不由抱着墓碑哭了一炮,直弄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让人愈发心疼。 “哥哥,山下又新人来投,朱贵兄弟已将人送上来了。”宋万这掌管迎新的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在吕布空闲之时上前轻声说道。 “这般大雨……”吕布摇了摇头,新职位安排后似乎所有人都积极起来,卯足了劲儿的做事,就连朱贵也不顾雨天竟然直接将人送了上来,往日通常会将人留下,直到天晴方才送上山才是。 “你先去陪他们一会儿,就说山上有些急事需要某处理。”吕布轻声说着,见宋万点头,随即迈步上前,身后替他打着油伞的马灵赶忙跟上。 金冠束发的身影看看几欲昏厥的琼英,不由捏了下拳头,随即俯身将人抱起,看了一旁只知给琼英打着伞,却不知去扶的邬梨一眼,心中有些嫌弃:“且先回屋,准备些祛湿保暖的汤药,一会儿给琼英喝了。” “哦,是。”邬梨登时反应过来,上前想要接过,吕布躲了下,摇摇头:“你这身上湿的厉害,等换过一身衣服再抱吧。” 这前富家员外看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他身上已差不多湿透了,只好收回脚步,看着吕布带着琼英转身走去,连忙追上前去。 大雨仍在下着,朵朵油伞如同盛开的朵,护着人往山下走去,随后瓣散于雨中,纷纷飞入矗立的房屋中。 …… 哆哆啪啪—— 急促的雨点打在窗外的窗板上,发出奇怪的声响,昏暗的室内点起灯盏,落汤鸡似的余呈正气鼓鼓的看着对面的山景隆:“你这厮不是梁山的人,竟然敢骗我!” “谁说俺不是。”对面的汉子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愧疚之感:“俺不是拿着书信吗,梁山的人看了是不是认俺当自己人?” “伱……强词夺理。”阅历尚浅的少年面色通红,腾的站起身来想要前来殴打山景隆。 “慢着慢着,别动手。”旁边起来一汉子,身高比余呈略矮一些,皮肤粗糙,相貌凄苦,双臂粗壮有力,双手有着厚厚的老茧,似是握拳都有几分困难:“咱们都是来这梁山入伙的,若是在这起了冲突岂不是在打梁山的脸面?还是先坐下,大不了日后再算账就是。” 余呈听了犹豫一下,依言坐了,只一双眼仍是恶狠狠看着山景隆:“看在柏兄的面子上饶你一次。” 山景隆是个混不吝的,闻言也只是笑笑,也未向那姓柏的汉子道谢,让那人心中微有不悦,只看在都是一同上山人的份上并未发作。 当下也不理山景隆,只是同着一旁的余呈在说话,两人都是孔武有力之人,竟是意外有共同话题,也就这档口宋万走了进来,脱掉蓑衣,摘下斗笠,冲着三人歉意一笑:“山上有些事务急需哥哥处理,还请三位稍微一等,哥哥忙完马上就来。” “不打紧,不打紧,山寨事务更加重要,俺们等在这里也挺好。”山景隆闻言当先站起,乐呵呵的对着宋万说了,完了对着余呈二人道:“二位贤弟,俺说的没错吧?” 余呈与那姓柏的汉子听他叫贤弟就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受,然而这人说的却是不错,人有急事要做,自己三人总不能厚着脸皮让山寨之主放下手中事过来见他们,当下也只得勉强说了句:“山兄说的是。”“正是此理。” 便不再去理那姓山的货色。 宋万见他三人之间气氛诡异,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他是负责迎新之人,不能任由场面冷下来,不由使出浑身解数同这三人交谈着。可惜,任他云里金刚身上长满嘴,说的口吐莲,朵朵绽放,这三人之间古怪氛围仍是那般,直急得心里暗暗叫苦,寻思这仨是不是仇人来的,竟是这般难伺候。 也就是这档口,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吕布举着一把奶白的油纸伞步入进屋,宋万直感觉待死之身遇上救命的大赦,连忙站起道:“哥哥,恁终于来了。” 吕布看着他表情一愣,搞不懂怎生是这般模样,嘴上却回道:“兄弟辛苦了。” “三位,面前就是俺们梁山之主……” 宋万回头对着三人说了半句还没完,就见那山景隆砰的跪下,邦邦邦磕了三个头:“哎呀,吕布哥哥的大名,小弟早听池方兄弟说过,今日得见真容真乃三生有幸,万没想到哥哥比他所言还要英勇豪迈,莫不是天上仙神下凡?似此明日让俺去死都值了。” 吕布见此嘴角一抽,好悬直言让他去死,憋住了气看向宋万,就见这云里金刚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再看另外两人,这俩已是不堪羞辱般撇过脑袋不去看地上那人,心中不由有些好笑,知这是个无赖,然听他语气似是认识池方,想起那矮个子,有些怀念的道:“且起来,听你之意认识池方兄弟,他可还好?” 山景隆闻言麻溜的爬起来:“回哥哥,池兄弟一切都好,见了一面后又去跑黄河了,要俺说他就该跟着哥哥做事,这般跑船能有个甚出息。” 吕布勉强笑笑,心中对此人有些腻歪,看向其余二人道:“还未请教二位高姓大名?怎生来我这梁山?” 凄苦的汉子同余呈对视一眼,转头抱拳行礼道:“平定军柏森,见过哥哥,小弟本是军中将官,因恶了上官家人,被其栽赃追捕,小人索性杀了他弃官走人,听闻哥哥在威胜军击败大贼田虎,心生仰慕,愿意上大寨供哥哥驱使,水里火里绝无二话。” 那边余呈被山景隆恶心的不行,此时听柏森说完方才有些顺过气来,连忙抱拳道:“太原府余呈,见过哥哥,小弟本随师父在家中学艺,年前师父故去,因此流落江湖,日前在河东听闻哥哥壮举,心生倾羡,愿随着哥哥做大事。” “哦……”吕布听完点点头,打量一番余呈:“你今年可及冠?” 余呈摇头:“小弟今年虚岁十七,还未及冠。” 吕布看着三人点点头,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柏森,简本田虎方猛人,擅长一枪毙命,简本中曾杀死刘敏、祖虬。 ps:抱歉完了,事情比较多,刚刚得空码字。 (本章完) 第190章 北方来的人 第190章 北方来的人 “倒是一副好体格。”烛光里,吕布打量着壮硕的少年点了点头:“武艺如何?” 余呈拍拍胸脯,铁拳擂的胸膛砰砰作响:“小弟最得意的就是一身功夫,我那师父原是西军退下来的将官,善使一把凤头斧,过世前已经尽数教会小弟,称小弟尽可以上阵杀敌无忧,只小弟看不惯西军那帮鸟将的嘴脸,不耐烦在那里厮混,因是没去参军。” 吕布愈加赞赏:“可会骑射?” “马上倒也能开弓,只十射能中四,不甚精通。”余呈摸了摸脑袋,露出一抹羞赧之意,多少觉得不好意思。 “倒是要多习练。”高大的身影拍了拍少年的臂膀:“某身边尚缺一亲卫统领,你可愿任此职?” 稚嫩的少年闻言大喜,连忙翻身拜倒:“多谢哥哥,小弟自是愿意,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旁的柏森还能保持面无表情,那山景隆已是羡慕的双眼都红了,暗骂这厮怎这般好命,竟是得了梁山魁首的青眼,早知如此就不带这雏儿上山了。 却是他忘了,若不是当初及时拉关系,此刻恐还在床上躺着养伤。 那边吕布看向柏森,看了看他厚实的手掌,目有欣赏之色,口中道:“柏兄弟乃是将官出身,想来自有带兵经验。” 看着那边面苦的汉子点头,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口中续道:“某这也正值用人之际,一会儿同宋万去步军处找军都指挥使奚胜,接受他的考校,他自会安排你职位。” 柏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闻听有考校倒也不惧,暗道如此方是成大事的样子,躬身行了一礼:“谨遵哥哥将令。” 那边山景隆见两人都有了位置,不由有些焦急,连忙出言道:“哥哥,那俺呢?俺可是自己人啊。” 旁边众人闻言有些腻歪,暗忖此人当真厚脸皮。 吕布也是无奈,有心不允,只这人却是池方介绍而来,一来当时未曾想到今日梁山会有这般光景,水军已是不缺人手,二来此人到来也显示池方一直在为此事奔走,显是将自己的话放心上的,当要承这人情,当下无奈托词道:“水军那边某已是放权给几位指挥使,宋万兄弟,你送这位山兄弟去下水寨,如何安排当是由几位指挥使做主。” 山景隆心中有些不满,总觉自己当如余呈那傻大个一般做个亲随,只转眼一想,自己一身本事都在水上,去那水寨任职也是不错,随即也是喜气洋洋领命。 吕布见诸事已毕,也不多待,自有宋万带着三人前往各自应对之处,也没几日的功夫,柏森任第九位步军指挥使的消息传来,一同传来,还有水寨处留下山景隆做水军副将的消息。 …… 日升月落回,季夏的日子更是炎热几分,山寨练兵场处,每日都有喊杀声传来,也有人想偷奸耍滑,却每每被执掌军纪的寨兵揪出,随之而来的沾水皮鞭与军棍不是好耍的,吃上几回后,看着受刑的新入之人没了侥幸心理,不得不专心无二的操练着。 大约也是催的紧,邓飞、邬梨的屯田军在分出一营之人交给柏森后,终是开始了耕作,只他等虽说主要任务是开垦荒地,每十日也是需要整训一次,倒让二人也有了些许统兵的感受。 就在如此热火朝天的氛围中,梁山最后一批外出之人踏上了回山的舟船。 “鄂兄弟回来了?后面那位是……” “费兄、薛兄好久不见,又有新人上山啊。” “这位娘子是……哦,对不住,对不住!” “哥哥在书房,伱等现在去正是时候。” 山上相熟的人不断招呼着回来的一伙人,鄂全忠带着三人轻车熟路的朝着吕布书房走去,见着外面马灵正在教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练武,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马兄,这女娃是哥哥的?” “鄂兄回……莫要胡说。”马灵拱手的瞬间变了脸色,连连摇手道:“这是师父新收的女弟子,是俺师妹,名为仇琼英。” “哦哦,是我唐突了。”鄂全忠连忙朝着小人儿拱拱手,一张长脸有些不好意思。 琼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看鄂全忠,却是看向后面那人,但见那人生的肌肤胜雪,一双凤眼晶莹明澈,顾盼之际,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偏生行走之间英姿飒爽,毫无扭捏之态,不由用口含着食指道:“这位姐姐真漂亮,琼英以后也要像姐姐一……” 话没说完,那人猛地靠近过来,蹲下,一双凤眼看着琼英,脑门儿隐有青筋暴起,有些粗的嗓音响起:“叫我兄长或是兄弟,我是男的!” 琼英放下了手,张着口瞪大了眼睛:“骗人!” 马灵一旁也是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鄂全忠与身后费、薛二人倒是习惯了,见此也是耸了耸肩,过来拍了拍那男生女相之人的肩膀:“小孩子,莫要较真儿,先随我进屋去见见哥哥。” 那人站起身,兀自嘀咕着:“老子分明有着喉骨,怎生就没个人看见。” 后面马灵这才注意他那修长粉嫩的“玉颈”,脸上一抽,暗自嘀咕也不怎么分明。 这四人没在管师兄妹二人,敲响房门而入,鄂全忠三人冲着吕布一礼:“哥哥,我等回来了。” 吕布抬头看他四人进来,将书放在桌上:“一路辛苦了,坐。” 又看向那女相之人道:“这位兄弟是?” 那人闻言脸有兴奋之色,连忙低头拱手一礼,语气有些激动:“哥哥能看出我是男的?” 吕布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大开的窗户,点头有些含糊道:“自是知道兄弟乃是男人。” 那人大喜:“哥哥果如鄂兄弟所说乃是能慧眼识人的,小弟安仁美,辽国南京道析津府人士,亦曾听闻哥哥杀出辽军围堵之事,今日一见当真英雄。” 顿了下又道:“小弟因着些龌龊杀死辽国权贵逃出,又被追杀的急,全赖鄂兄三人仗义援手方才得救,今情愿投入大寨报答救命之恩,牵马坠蹬绝无二话。” 鄂全忠与费、薛二人在后面色有些异样,当时纯是以为一群恶霸欺负一女子,哪知救了才知非是雌、实乃一雄也。 不过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没甚好后悔的。 余呈在简本用的是开山大斧,只是来个用斧的是开山大斧,来个用矛的是丈八蛇矛,不知写水浒的前辈为何这般喜爱这两种武器,弄得小可有些腻了,因此在兵器种类不变的基础上,咱们换换吧。 安仁美,擅长使枪,原为田虎部下,在水浒传简本中曾活捉丘翔,后死于闻人世崇箭下。 ps:晚些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191章 北方的消息 离去的众人 第191章 北方的消息 离去的众人 天光之下,四周的树木响起蝉鸣,知了知了的声音传入书房,听在人耳热在人身,屋内的五人却似是未觉一般,长着女人脸的青年已是翻身拜倒在地。 “免礼请起。” 吕布站起身,抬手虚扶一下,安仁美也顺着话站了起来,费珍在旁说了句:“哥哥莫看安兄弟长得美……少年一般,一杆枪舞的甚是奢遮,就是没我等三人出手,也是能逃脱出来的。” 鄂全忠点点头,阴沉的脸上有着一丝笑容:“费珍兄弟说的没错,安兄的枪术不错,当是名家教导。” 吕布点点头,看了眼对面的四人,想了下对着安仁美道:“山寨如今正在改制,马军暂时招满,步军却少指挥使带兵,兄弟若是自觉能胜任,稍后去找奚胜兄弟考校一番即可。” 安仁美先是凤眼一亮,接着摇摇头,有些羞赧道:“小弟因着形貌之事多曾与人置气,每日不是城东和人厮打,就是城西同人拼杀,也未想着去军中效力,除去这身枪术,别无所长,只小弟也愿学着如何领军,将来也好为山寨出份力。” “如此也好,你既是随着鄂全忠兄弟而回,就先和他学着吧。”吕布点点头,心中也知不是每个上山之人都是能文能武,甚或即刻就能统兵作战之人,只愿意学就好,现时也有大把的时间。 安仁美听了大喜,连忙抱拳道:“小弟遵命,定不负哥哥所望。” 吕布示意众人安坐,喊来在外候着的喽啰给上些消暑的饮品,随即看着鄂全忠道:“此去辽国可见着武清县那铁匠?” 鄂全忠三人对视一眼,缓缓摇头,口中道:“惭愧,小弟等去时彼处已是人去楼空,问及旁人才知,那铁匠兄弟二人于去年末关了店不知去向。” “倒是可惜。”吕布叹了口气,随口提了句:“辽国可有什么事发生?” “这……”鄂全忠同费、薛三人面面相觑,挠了挠头:“我等三人只急着找那铁匠,并未注意其余消息。” 那边安仁美摸着自己略尖的下巴道:“小弟没同人争斗时倒是听说过一消息。” 见着众人眼光看向自己,这美少年坐直了身子:“今年仲春之时,辽主曾去往长春州行春捺钵钩鱼,举办头鱼宴,席间曾命附近女直部落头人依次起身跳舞助兴,只一部落头人死命不跳,惹的皇帝大怒。” “辽国的皇帝竟辱人至此?”吕布皱了下眉头,食指点动:“那头人可曾被斩杀?” 安仁美想了想,摇头道:“未曾,听说皇帝想杀,不过被一大臣劝阻了。” “何处头人这般奢遮,竟然抗拒皇帝之令?”鄂全忠一旁听得愕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仁美摊摊手:“我也不知,那时只当一趣闻来听,未曾打听细致。” 吕布舒了口气,轻笑一声:“那看来辽国也要进入多事之秋了,遮莫又一草原故事将起。” 转头看了看挂着的宋辽堪舆图,眉头又自皱起,鄂全忠见此问道:“哥哥可是有甚心事?” “无事……”吕布转过头来,想了下,又摇摇头:“无事,许是某想多了。” 众人对视一眼,也不知他到底想的甚么,只吕布不愿说,那他等也不好一直追问,当下众人又随便说了会儿闲话,鄂全忠四人随即告辞出来,自寻住所而去,只吕布一人坐在房中,对着地图瞧看,右手食指不时点动桌面发出“咄咄”的声响。 …… 季夏接近中旬之时,天气突变,连着数天的日光暴晒后,带着黑色痕迹的阴云横在天际,下方训练场上,被暴晒多时的新兵终是松了口气。 这段时日的梁山,人员齐整,干劲冲天,各营指挥使同副将一起操练兵马,几个专司训练之事的人员也是整日间待在校场,时常可见有人一身伤的被抬出诊治。 “哥哥,俺既然领了远处联络四方之责,那也该下山活动活动了。” 书房里,杨林背着包袱正在辞行,吕布见说,也不会去拦着,只有些兴趣的问:“今次兄弟要去何处?” “俺准备回趟家乡。”杨林挠了挠头道:“俺在家中还认得几个奢遮的汉子,想邀上山一起行事。” “也好,多个相熟的人在山上一起行事也放心。”魁梧的身形站起,拍了下锦豹子的臂膀:“可要带上几人一起?” “多谢哥哥好意,小弟久在江湖行走,已是习惯一人。”杨林摇摇头,随即抱拳道:“俺这就准备出发,只是需要水军的弟兄相送一程。” “也好,路上小心。”吕布点点头,送着这人出门,见他提了把朴刀走远,正走到负责哨探的乔冽、马灵二人跟前,凑在一起不知说什么,随后三人一同下山远去。 轻笑了一声,吕布刚要返回,就听后方有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就见牛皋那张黑脸映入眼中,这黑大汉见着吕布转头,连忙抬手摇晃:“哥哥,俺有事要说。” “却是何事?”束着金冠的身形站住,待着黑大个儿近前有些奇怪道。 “哥哥,俺这几日见着邬梨兄弟夫妇成日带着琼英侄女,想起家中妻子与老娘,颇为想念,想同哥哥告个假,回家一趟,将老娘妻子接过来。” “也好,膝前尽孝是应当。”吕布有些感慨,自己两世之身,前世父母去的就早,这一世原身的记忆似是有些缺失,隐约记得有父母,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是谁,又身在何处,因此也颇为遗憾。 牛皋见说大喜,连忙同吕布告别,自个儿一溜烟跑回屋去准备行囊,吕布见了也只是笑笑,感叹一声,自顾自的回屋坐着,思绪多少有些混乱,一时也看不进书去。 也没多大功夫,书房门再次敲响,进来的却是铁蜻蜓钮文忠同方琼、安士荣三人。 “哥哥。”钮文忠瘦高的身子走进屋内,施了一礼,颇为认真的道:“小弟想告个假去往河北找些相熟的同道过来。” “钮兄弟在河北有着熟人?”吕布眉头一挑:“你不是在河东安身吗?” “是,小弟之前虽是随着田虎在河东安身,却多在河北东西两路活动,因是认得不少河北的同道,现今小弟见得山寨前景红火,也想着尽一把力,愿去河北找昔日相熟的友人前来。” “也可。”吕布点头同意,随即笑道:“你等众人莫不是都约好今月一齐行动,不然今日接连来找某辞行。” 安士荣摸摸自己突出的肚子笑道:“哥哥这却是错怪了,许是大伙心有灵犀,都等着这一日。” “快去快回。” 带着笑脸的身影并未拒绝,随后,出水寨的船只又是多了一条。 终于写完了,久等。。。。。。 ps:原著钮文忠是盖州人,盖州在辽国,还是金朝时期改的名。。。。。。 (本章完) 第192章 生辰纲 第192章 生辰纲 就在梁山收起爪牙,摩拳擦掌增强自身的同时,江湖上也有一件大事正在发生着。 …… 明媚的光斑在城中蔓延,黑暗在一寸寸的褪去,睡了一夜的人们起身走出屋门,推着车挑着担的商贩开始走上街市,有妇人将洗漱用过的水泼到地上,随即穿戴齐整的男子在女人温柔带有期盼的视线内离开了家门。 高门大户内,丫鬟仆役早早起床开始为主家准备洗漱之物,后厨处,家中的厨娘好似打仗一般蒸煮烹炸着,往常睡到日上三竿的主母今日早早起来,将一众男丁指使的团团转。 “啊——唉——”梁中书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今日天还不亮就被夫人揪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通他也没听清楚词汇的数落,不过没甚大不了的,夫人说的那些话他都会背了,反正只要不上手说就说吧。 “快点儿,快点儿,把那珠子放下,先装金佛。那边的,画卷卷紧一点,外面罩上油纸布,没用的东西,要是这画湿了,将你切了卖肉都赔不起。” 大厅中的蔡夫人一身翠绿的衣裙,头上戴着金银首饰,露出的手腕上有着上等龙石种翡翠做的镯子,正用染有红色丹寇的手指指着一年轻下人在那里责骂。 “郎君,这是后厨刚做得的早膳。”管事的管家亲自端着餐食上来,一样样放到梁中书眼前:“这是莲子头羹,放了蜂蜜在内,是恁最爱喝的。” 梁中书点点头,抖抖衣袖将碗拿起来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火候也好,浓香软糯,甘甜可口,后厨用心了。” “谢郎君夸赞。”管家笑笑,看了看在忙活着的蔡夫人,小声道:“这……主母还在忙呢,不叫她用膳?” 梁中书瞥了一眼,摇摇头:“莫去管她,为了泰山大人的生辰她从前些日就如此,今日出发,不看着人重新装箱一次岂能安心,让她忙吧,省的之后闹得家中不宁,到时还是郎君我遭罪。” 管家望了自己主家一眼,恭声道:“是。” “快快快,将箱子贴上封条。”蔡夫人又是招呼人找来纸条,将几口箱子贴了,这才一指院子:“都先搬出去。” 转身看着自家官人在那吃着早膳,眉头一皱,扭着腰肢走过来,先端起莲子头羹喝了,接着将碗一放,凝眉瞪眼看着梁中书道:“官人怎地还在这里坐着,莫不是未曾将我父亲的生辰放在心上?” 梁中书心中腻歪,脸上却露出笑容,安抚道:“夫人言重了,为夫是靠着泰山大人坐的大名府,怎生会不将其放在心上。” “那你还不着紧一些,只在此浪费时日,却是作甚?”妇人坐了下来,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不豫之色。 “夫人稍安勿躁。”梁中书侧过身子,脸上仍是笑眯眯的:“为夫为着今日特意找来军中豪杰前来押运,此时人还未到,夫人莫要焦急。” “算你有心。”那蔡夫人听了,方才饶过梁中书这一遭:“莫忘记多派遣军士。” “已是派遣一营五百人押运,夫人且宽心就是。” 梁中书笑着答了,那蔡夫人此时才满意,点点头自顾自的喝着汤羹,吃着早膳,梁中书这才松口气,陪坐一旁安静的吃着自己那份饭,不多时有下人前来禀报,有军中将官前来拜访。 …… 天光亮起之时,离大名府外二十里密林处,也有人起身从栖身的帐篷中钻出,抻了个懒腰,身上的道袍经过一夜的睡眠看起来皱皱巴巴的。 “叔父,我等要在此处伏击官军?” 年轻的面孔有着些许疑惑,旁边同样起得早钻出帐篷的赤脸大汉看向道人,点头道:“李贤侄说的没错,李兄莫不是真要在这里夺那生辰纲?” 道人闻言翻个白眼,先一巴掌呼在自家侄子头上,打的青年一缩脖子,随后看看身上道袍,啧了一声将之脱下扔到地上:“伱等脑子都叫驴蹬了?老子又没疯,在人戒心最强,士气最高时于家门口打劫,找死吗?” “那叔父你怎生在此宿营?” 青年早被打的习惯了,只是摸了摸脑袋又开口问道。 “为叔只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撮鸟负责押送。” 道人插着腰,扭了扭身子,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一双眼睛眯起,斜乜这大名府方向:“那几个撮鸟脾性各不相同,你又未探知到是谁,总要亲眼看看才好决定怎生行事。” “哦。” 青年点点头,那边赤脸的汉子却是帮腔道:“李先生太过苛责了,贤侄能打探到有生辰纲要启程就是不易了。” “这点都打探不到,就别说是我李助的侄子了。” 脱了道袍的男子,找出一件月白的衣衫穿在身上,又将帐篷里放着的长剑拿了出来,但见那剑比寻常之剑长了近一尺,剑鞘古朴镶着金边,剑柄未有剑穗,剑头黄金打造,剑柄用着鲨鱼皮裹着,护手处亦是金光闪闪镶嵌着鎏金铜片。 “你这太苛责了,小心把儴侄子吓回家去。”赤脸的汉子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不会不会,袁叔说的夸张了。”名为李儴的青年连连摆手:“叔父也是为我好。” 许是他等说话声音大了些,一旁最后一顶帐篷里探出一脑袋,打了个哈欠:“各位起这般早……和阿——俺都没睡够呢。” “就是。”一旁有相同面孔的脑袋探出:“昨日睡得晚了些,现在还困呢。” 李助走过去拎着这两人出来:“那也要起了,探明是谁,稍后还要赶路,莫让马家那哥俩等急了。” 清晨的日光下,几个汉子匆匆吃了些东西,又收了宿营之物绑到马背上,随即悄悄潜到前方路边。 …… 梁府客厅处,一青年正笔直的站于墙壁前看着悬挂的字画,但见他二十几岁的年级,面白如玉,双眉带秀,目似朗星,齿白唇红。 梁中书快步从后面来到客厅,见着人不由眼神一亮:“将军来的正好,正想派人去找恁。” 呃。。。知道小可想说什么吧?还是晚些更下一章-_-|| (本章完) 第193章 玉面小子都 第193章 玉面小子都 “知府大人。” 那青年正背着手微微摇头晃脑,听得声音,转头见是梁中书跨步进来,连忙躬身一礼。 “陆将军无需多礼。” 梁中书挥了挥手,看着面前英挺的青年,面上露出赞叹之色,口上道:“今趟却是要辛苦将军跑一趟汴梁,务必将东西平安送到蔡府,此乃本官与夫人的心意,在路上切莫大意耽搁了。” 青年闻言,面露桀骜之色,捶了捶自己的臂膀:“知府大人放心,凭着陆彬手中枪,腰间剑,任是谁来也是个死,就算那吹的山响的卢俊义前来撩拨,小将也能在他身上扎上五七个窟窿去。” “好好好。”梁中书看他这般狂傲非但不责怪,反是有几分欣赏之意:“壮哉,为将者就是要有如此雄壮之气方可,自己都不信自己如何成事。” 说着一手把着这陆彬的手,一边道:“本府与你一营厢军军士,再拨十辆太平车子,不知可够?” 那陆彬一点头,面色仍是狂妄至极:“足够,按小将之意,不需如此小心,就算有些许小贼敢来窥觊,小将这杆枪自会送其归西。” 梁中书哈哈一笑:“往日闻将军气势雄壮,满营将官皆怕,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响,如此押运之事就拜托陆将军了。” 对面年轻的身影躬身一礼:“陆彬领命,大人在家安坐,等小将好消息就是。” 梁中书喜其言,叫来下人拿了酒肉来请他吃了,这大早晨的陆彬也不客气,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饭菜如长江流水,似风卷残云,唏哩呼噜吃了个肚圆。 梁中书又命人找来太平车子,当下指挥着一众仆役将箱子搬上去,又由陆彬带着出了梁府,外面早有一队厢军等着,接了车子赶着去往军营。 不多时,一队队穿着绯衣的军人拿刀持枪排着队列走出城池大门,军队过街的效果是震撼的,一群百姓不由驻足在旁观瞧着。 只见前军过去,一员全身甲胄的小将骑着白马走在中间,有人打着陆字大旗跟在身后,往后十辆太平车排成一列,两旁守卫的军士挺胸抬头的走在一旁,看上去威武雄壮,望之让人生畏。 不多时响亮的步伐、兵器甲叶摩擦的声响渐渐远去不闻,众人才纷纷相谈着回去家中。 …… 远处山丘上,五人立足在上面,面貌相似的一对兄弟随便的坐在地上,用手撑着身体叼着草叶,赤脸的汉子将身子靠在马身上,那马也乖巧,站那不动,只是甩动着尾巴,时不时喷个响鼻。 一旁,一身月白衣衫的李助背着剑鞘站在前方,有风刮过,将下摆吹的微微飘起,随即又无力的放手,任凭衣摆落下。 李儴老老实实站在李助身后,双手背在后面,不安分的搅动着,时不时发出骨节爆响的声音。 “来了。”前方的李助突的出声,身后众人同时起身上前,只见远方绯红的方阵缓缓走来,一杆“陆”字旗在烟尘中看的不甚分明,却也能辨认出来。 李儴年轻,眼神儿最好,立时道:“是个陆字,大名府姓陆的将官不多,应是陆彬那厮。” 李助闻言整理一下衣袖:“就是那个吹嘘能枪挑天下英的狂妄小子?” “正是此人。”李儴点点头:“不过叔父,那厮也有两下子,小侄曾见他与大名府十名将官打赌,不过一炷香时间将十人全部击败,赢得满堂彩,当是有几分功夫在身。” “大名府将寡,竟让这竖子成名。”赤脸的汉子往前一步,看着下方的队伍,嘴角咧出一个怪笑:“希望他能抗打一些,不然太过无趣了些。” “他怎么能和袁叔你相提并论。”李儴摇摇头,指了指下方道:“这人本事虽是不差,也不过一初出茅庐之辈罢了。” “他那师父倒是要强些。”李助摸着下巴,转头看了赤脸大汉一眼:“打了这小的,恐是那老的要出来。” “李兄莫不是怕了?” “怕?”慈眉善目的男子仰天大笑一声,转身朝马匹走去:“这般省事的买卖还能上哪找去。” 翻身上马,看着远方的队伍:“小的来了杀小的,老的敢来,老子一样宰了埋起来。” “好”赤脸汉子一同上马:“就怕李兄杀的不及我快,莫要叫我抢先了。” “这倒是有趣。”后方双胞胎中年长的那个闻言插了句话:“这事儿算上我们俩兄弟,只是光这般比多少有些无趣,当有个彩头才是。” “阿哥说的不错。”年幼的弟弟咧开嘴,露出白皙的牙齿:“没彩头杀起来没劲儿。” 李儴抓抓头,没有说话,看向一旁的李助,那金剑先生一捋胡须,笑吟吟道:“既恁地说也有理,只是赌银钱俗了些,各位说呢?” “不错,只赌金银却是无趣。” “李兄直说你的想法吧。” 看着众人皆是点头附和,李助继续开口:“若是谁杀了那姓陆的小子当是胜者,输家要为赢家做件事。” 看着三人面色有些变,补充了句:“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三个大汉这才面色稍霁,对视一眼,都是点头:“行,就赌这个。” 李助哈哈一笑:“走,回去和马家的哥俩也说说,既然是博彩,那当众乐乐才是。” 几人长笑一声,纷纷上了各自马匹,随即勒转马缰朝着山丘下而去。 …… 视线拔高,远去千里,河北西路,洺州。 官道上,十来名衣衫褴褛的汉子蹒跚的走着,每人手中都拿着朴刀,一脸的汗渍同着尘土混成了一张猫脸。 “兄长,还有多久……”拿衣服包着紫金虎头刀的田彪有些疲累,抬头看看天,朝着前方的兄长喊话。 “快了。”田虎拿袖子擦了擦下巴处的汗水:“这已经到洺州了,不多远当能见着俺那兄弟。” “别又是个势利眼才好。”田彪丧气的说了句,自从寨子被夺,众人离了河东路是一路东躲西藏,连着投了两个相熟的山寨都被人礼送出来,真真是让这猛汉看透了世情冷暖。 “不能够,张兄与俺交情最好……”田虎回了一句,只是怎么听那语气都有些弱。 “如此最好。” 田彪嘀咕了句,闭口不言,大热天的赶路,说多了浪费体力,只是跟着田虎闷头向前走着,心中祈祷,但愿今日能找到地方歇息一下。 说起大名府好大的名气,水浒里说是“千员猛将统层城,百万黎民居上国”,结果大猫小猫没几只,因此用了点评书《水泊梁山》里的人物,算是填补一下吧。 (本章完) 第194章 硬抢(二合一) 第194章 硬抢(二合一) 夏日炎炎,硕大的太阳当头照着,人的视线里,前方的空气微微有些扭曲,夏蝉爬出泥土,飞上树干,在四周树林里“知了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 如此高温天气行人自是少的很,有白日赶路的,不多时就浑身湿透,跑去一旁解开胸膛的衣襟在那躲阴凉,若是有幸发现溪水,更是恨不得整个人泡进去,这遭瘟的天气实在让人难受。 大名府军队,本就是意志不甚坚强之辈,出了城让日头一晒,当即就解了皮甲想要找地方宿营歇息,被同样晒的一身汗水的陆彬带着亲兵一阵鞭笞、喝骂,方才忍着烈日继续前行,如此过得一日便是陆彬也受不了这毒辣的太阳,定下规矩趁着清晨与黄昏凉快时多赶些路,中午时宿营休息,是以这伙宋军也能强忍着赶路。 “太慢了!” 陆彬本因生的俊俏得了玉面小子都之号,平日里甚是注重仪表,此时满脸的汗渍,也顾不得形象,脱去身上甲胄,只穿着一件单衣,胸背处明显可见大片的湿痕,看去好似地图一般。 这陆彬回头望着一群脱去上身军衣拖拖拉拉行走的厢军军士,不由气往脑门儿上冲,翻身下马,迈步往回走,抬起马鞭对着身旁之人就抽:“一群腌臜货,怎地还是这般拖沓,如此甚时能到得汴梁,误了相爷的生辰这干系须不是我一人的,到时仔细你们这身皮肉。” 一众军士被打的哭爹喊娘,有人哀嚎:“将军,这日头委实毒辣,军中已有十数人中暍躺下了,实在走不动。” “放屁!”陆彬大怒,走过来马鞭不要命的抽打,口中道:“你这话到时去和相爷解释,看他是否信你。” “啊——” 惨嚎声中,鲜血随着鞭打溅出,陆彬一张俊脸露出扭曲的笑容,双眼中神情兴奋,只口中呼喝:“伱这厮既然要连累我等吃排头,那不如此时打杀了你,省的到时劳烦相爷府中贵人动手。” 马鞭挥动,虎虎生风,直打的人满地打滚却躲不开那抽下的鞭身。 “将军,将军,莫打了,再打人就死了。”前方听到响动的厢军指挥使听到响动,连忙回转过来,看着被抽打的那人已是没了叫声,只是在那一下一下的抽搐,不由连忙上前拦着陆彬的手臂。 啪—— 马鞭停了下来,黑色的鞭身上有血迹往下流淌,顺着鞭稍滴落地上,几个厢军士兵连忙上前将那人拖走,就见这人已是被抽的昏厥过去,口鼻间气息微不可闻,不知是否能救回来。 那陆彬斜瞪一眼拦着自己的厢军指挥使,猛地转身一脚将人踹出丈远,滴血的马鞭指着地上的人:“你这蠢材最好让人都走起来,不然老子吃排头前,先要了你的狗命!” “咳咳……是!”那指挥使捂着肚子应下,忍不住又是咳了两声。 陆彬见此冷哼一声,回到自家白马处,翻身上去,身后几名亲兵对视一眼,噤若寒蝉般的垂下头,谁也不敢此时上前相劝。 “大人,快起来。” “大人,伤要不要紧?” 那骑着白马的身影向前走着,后方几个厢军七手八脚地扶起捂着伤处的指挥使,旁边走过来一军士,低声道:“大人,那兄弟挺不住,死了……” 众人纷纷一静,那指挥使转头看了眼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死尸一眼,脸色微微一变,旁边几个纷纷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这姓陆的忒也不把俺们的命当回事了。” “莫说俺们,指挥使他也打,此人忒也跋扈。” “什么玉面小子都,分明恶鬼一般。” “都收声!”指挥使呼吸两下,直起腰板,抹了下头上的冷汗:“此人出名的张扬跋扈,大名府众将谁人未吃过他打。” 有人嘴唇动了动,想了下不好让上官下不来台,又紧紧闭上。 许是扯动伤处,吸了口凉气,指挥使又道:“先把人埋了,免得暴尸荒野,接下来我等且耐一耐,多顺着这人些个,听闻此人暴虐成性,莫要吃他无端打杀。” 众军士见说也是无奈,只得纷纷依言行事,只是接下来日子里士气愈发低迷,不几日,一众军士就有些提不起劲的样子,一个个低头耷拉甲,有人不光脱下上衣,干脆连裤子也除去,只穿着短裤而走。 陆彬见此也不管,他只求这伙厢军能带着生辰纲准时抵达汴梁,至于路上如何穿着,是否有损大宋军士的形象,他是一概不理,只要不挡着他升官发财,他自觉还是甚好说话的。 也就不过十来日的功夫,车队走入一处密林间,高大的树木冲天而起,梢头的碧叶连成一片,摇曳万里,日光透过树叶间隙落下,地面一片斑驳,四周蝉鸣依旧,只站在这树荫间,一时竟是没有那般晒人。 “指挥使,这般树荫简直天赐我等。” “指挥使,不若和那姓陆的说说在此歇息一阵?” “是啊,这遭瘟的日头,端的晒杀个人,在此乘凉一番岂不是好?” 一众厢军将官围着,七嘴八舌的劝说领头的人去找陆彬商讨休息,那指挥使迟疑一阵:“就恐他心似铁,定要继续前行。” “这般日头,那姓陆的也是炎热难耐,不看他衣衫尽皆褪去,说不得指挥使你一提,他也同意了。” 那指挥使闻言甚是意动,思忖一阵朝着陆彬处凑去:“将军,不若在此处歇息一阵,这日头太晒,着实有些撑不住。” 陆彬闻言拿眼来回上下打量这指挥使,皱着眉头问道:“你这厮如此没有分晓,是如何混成将官的?这般密林最是容易埋伏强人,你在此停歇岂不是告诉贼人快些来劫?况且,今日行程不过走了十里,这般早就歇息何时才能到汴梁?给我夹了你那臭嘴,赶紧招呼军士戒备前行,再行十里方准休息。少一里,你这蠢材先吃我二十鞭!” 那指挥使听了羞愤难当,回身走回将官群处,看着一个个期待的眼神,咬牙恨声道:“姓陆的说这里恐有贼人出没,不允咱们在此歇息,只是要快些赶路。” “似此真是不将俺们当人。” “清平盛世,上哪里找贼人去。” “祝这厮早晚有天死贼人手里。” 众人纷纷低声咒骂着,还是那指挥使说声:“算了,我等强不过他,且先忍着,这趟差事后多躲着这人就是。” 众人见说也没柰何,只得如此,当下纷纷招呼手下军士拿起刀兵快速前行,不由引起怨声一片。 …… 知了知了—— “叔父,他们来了。” “看着了,让他等往前走走,入了陷阱方才好引起混乱。” “袁朗叔父那边就一人能行吗?” “那厮你用不着担心,一会儿开战你跟着我后面,莫要离开。” “小侄晓得,只是叔父,这陷阱靠谱吗?” “马家那哥俩弄的,当是差不了,不然他二人也不会自告奋勇去操控这些陷阱。” …… 密林间,窃窃私语声中,躲在低矮树木后面的叔侄二人看着衣衫不整的厢军列队前行。 旗帜在空气中耷拉着,一行人的目标正在运载贵重物品的车上,车轮压过碎小的石子,抖动的车辕发出吱嘎的响声,晃晃悠悠中,十辆太平车子仍是列队前行。 “快些,快些,快些。”李儴蹲在草丛里,藏在木后,从纷乱枝桠的间隙处盯着远方的队列,一双手激动的握成拳头缩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微不可闻。 “莫要激动。”轻声细语间,蹲在侄子身旁的李助安抚着年轻人的冲动,用黑布包裹的金剑握在掌中,大拇指隔着布料,轻轻摩挲着剑鞘:“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此一会儿厮杀才不致犯错。” 李儴闻听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如是再三,虽没完全静下心,脸上激动的神情倒是少了两分。 也就在他调整好心态之时,李助猛然从灌木后站起:“跟上。”轻喝声中人已跳过低矮的灌木丛,泥土翻飞中,四肢修长的中年人离弦箭一般蹿出。 李儴连忙起身跟上,奔跑晃动的视线中,一根圆木划过一道弧线,由上方落下,狠狠将十余名厢军军士击打的飞了起来,人体横空,几杆长枪凌空飞出。 …… “敌袭!防御!” 马背上的陆彬看的分明,不由惊怒交加,万没料到自己一语成谶,竟然真有人埋伏在这密林里,来不及穿甲,只一手绰上素白亮银枪,将玉雪剑重又插入腰间,恶狠狠的望着前方来回晃动的圆木。 嗖—— “啊——还有陷阱!” “小心!” 尖啸声同惨叫声从后方传来,陆彬慌忙回头,只见后方队伍已是大乱,十数人被竹箭射中倒在地上,有人刚要去扶同伴,不妨上方几颗吊着石头的绳索荡了下来。 砰—— 一人躲闪不及,脑袋当场挨了一下,人当场横摔在地,半个脑瓜碎裂开来,红白之物顺着伤口流出淌了一地。 “跑啊——” 有人喊了一声,转身就溜,引起早就不满的众军士转身跟随。 “该死!都给我稳住……回来!看好车子!看好车子!” 陆彬大怒,举着枪正要拉转马匹回身查看,猛听左右两方有惨叫声传来,急忙瞥眼去看,就见前方右侧有一大汉蒙着面,手舞两个水磨炼钢挝,左敲右打;左侧亦有两人手持长剑,如掣电般杀将过来。 后方两端,左边一人舞一条虎眼竹节钢鞭,另一人手持三尖两刃刀,右方两人前方之人手把秋水雁翎刀,后面一个虎头錾金枪,皆是黑巾蒙面,趁乱杀了过来,有乱跑的人挡着他等的路随即被戳死当场,引得一众军士纷纷扔掉兵刃,发声喊,朝着两旁逃窜,这几人也不追,只一路盯着自己杀来。 “好贼子!”陆彬帅气的脸有些扭曲,也不知是因着这些贼人狂妄还是因着手下军士无胆逃走之故,一提马缰,这玉面小子都朝着单身持挝的汉子杀去,想着先杀一人挫动对方锐气,方好收拢兵士。 “狂贼受死——” 素白亮银枪夹着风雷之声,狠狠戳向面前的大汉。 那大汉正是袁朗,看枪过来也不闪躲,右手水磨炼钢挝猛的挥动朝枪一砸,砰然爆响,荡开枪的同时左手钢挝猛地朝着马刺出。 陆彬惊怒交加,如何敢让他戳中,闪电般抽出宝剑朝前一挡,“当”的一声金属交鸣声,那宝剑已是脱手而出,飞了出去。 “啊呀!”陆彬只觉得虎口热辣,不由张口痛叫一声,还未来及查看,人马交错间,就见蒙面大汉猛然一转,钢挝朝天的尖端已是戳入马后腿。 希律律—— 这白马惨嘶一声,猛地失去平衡朝着地面倒去,那陆彬反应也是及时,连忙纵身下马,踉跄两步,不等身形站稳连忙倒拖着长枪,拔腿就跑。 “无胆之辈,给我站住!你不是强横吗,跑个甚——” 袁朗见了大急,到嘴的鸭子怎生能让他飞了,连忙迈开步子去追,只是他到底是起步晚了些,那陆彬跑的又快,只得在后面大声喊叫。 陆彬听了后面袁朗叫声权当没听见,提着长枪快速奔跑,只是他适才落马未曾辨明方向,此时方才发现前方正是那两个手持长剑的人,正一前一后朝自己跑来,临近才发现前方一人剑上有着金线,暗骂一声里胡哨,同时心中思忖,后面那汉子奢遮,敢孤身一人杀来,你两人在此当是比不得他,杀了两个厢军就当自己强悍了,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当下手臂挥动,长枪由倒提变正握,口中大喊一声:“挡我者死——” 整个人轻轻跃到空中,手中长枪狠命戳下,恨不得将对面手持金剑之人刺个窟窿。 “不要啊——” 其余五个人见着这玉面小子都朝着拿剑之人杀去,不由面色沮丧的齐齐喊了一声,尤以袁朗声音最是绝望。 陆彬耳中听闻,心中得意,这厮果是个软脚虾,合该他死我手上。 那思虑未完,就见眼前金芒连闪,耳中有剑鸣轻吟之声,再落地上,面前那持着金剑之人已是不见,陆彬觉得不对,微微转头,那蒙着脸持着金剑之人正在身后。 什么时候去的后方? 陆彬瞪大了眼,方要张口,只觉身上多处有火辣之感传来,“呲”一声轻响,有血液飙射出来,视线下移,就见胸前横七竖八数道血痕显现,每一道都朝外呲着鲜血。 “呃……嗬……” 陆彬动了下嘴,那咽喉处陡然裂开,剑刃宽的口子朝外喷出一道血雾,视线黑下去前,见着那持剑的背影甩了下长剑。 玉面小子都陆彬,评书里大名府名列五虎将之四,他武艺出众,本领高强,主要他是当时大宋朝四大怪杰之一,祝家庄大教师栾廷玉的徒弟,栾廷玉对他爱如掌上明珠,所以大名府所有的武将都惧怕于他,本书只取他和栾廷玉的关系,不考虑四大怪杰。 ps:每次看书读到宋军的战绩,都觉得可以写的再大胆一些╮(╯▽╰)╭ (本章完) 第195章 去向(二合一) 第195章 去向(二合一) 天光下,树荫中,密林里的厮杀已是结束,这伙大名府的军士厮杀可能不在行,但是逃跑功夫却少有人及,众人转脸的功夫,那跑在最后的人身影将将消失在树林之中。 “这般逃跑功夫当真是……” 袁朗望着那边树林,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却不是好?省了多少时间。” 持着虎眼竹节钢鞭的汉子走过来,许是觉得天热想要将挡脸的黑布拿下,被身旁兄长啪的将手打开,相似的眉眼一立:“稍后你脱光也随你,此时先耐着。” 大汉嘿嘿一笑,摸了摸头,那边将剑还鞘的身影走来,用脚将陆彬翻过去,踩住素白亮银枪一撮一挑,已是绰在手中,来回打量一眼,道了句:“好枪,是名家之作。” 随手扔给后方拿着枪的汉子:“看看可还趁手?” 那汉将虎头錾金枪插入土里,双手握枪,舞动一番,笑道:“倒是合手,留着可以做个副的。” 那边李儴听着眼神一动,朝着一旁跑去,李助瞥了眼侄子,嘴中一笑:“恁地好,倒是多了个收获,且将马车聚拢一下,咱们也赶紧走。” 袁朗将手中钢挝上的血迹找了块布擦拭干净,朝着那边车子走去,口中说着:“我去整理,你们将道路清理下,那边路中还不少倒霉催躺着。” 那边李助五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提着兵刃往路中间行去,看有死尸在那就抬手提脚扔到一旁,有没咽气的补上一刀,不多时就将前方道路清了出来。 “叔父,叔父,这厮的佩剑找着了。”李儴举着陆彬被打飞的配剑跑了过来,脸上神情颇为兴奋:“果是一把好剑,吃袁叔打飞都未有伤损。” 李助接过在手,见这剑长约三尺一寸,通体玄铁而铸及薄,剑身在日光下寒光闪闪,仔细看去有如雪般的纹路,剑鄂处一面刻着“玉”字,一面刻着“雪”字。 拿手一掰,一松,剑身未动,却有悦耳的剑吟声传来,李助点点头:“是把好剑,只是我用不上,伱拿着吧。” 说着递了过去,李儴有些高兴的接了过来:“我去拿那剑鞘。”一溜烟朝着陆彬死尸处跑去。 “先生对侄子倒是好。”那边几人将二人互动看在眼里,嘴上笑着说了句。 “恁地多废话。”李助斜了几人一眼:“快些去后面帮着弄车。” “晓得。” 四人两对兄弟踩着沙土,时不时掠过光斑,嘻嘻哈哈的朝后走去,不多时七人各自坐上了马车,已无虫鸟鸣叫的森林重又响起车轮碾压的声响,咕噜噜的远去不见。 这七人走后约莫一个时辰,方才有人影再次踏入这片林子,却是那厢军指挥使在路上召集起百十人回返这里。 “指挥使,我等回来作甚?” “就是,车都被人拉走了。” 血腥之气在空气中弥漫着,无数蚊蝇在地上的尸体处盘旋飞舞,人走过沾有血迹的土地,一阵嗡鸣声响起,随即受了惊吓的飞虫似黑云一般飞起,四处乱飞。 那指挥使见状叹口气,脸上有些伤感,语气莫名道:“总要让死去的兄弟入土为安,都别说了,地上的兵刃那些人并未带走,拿着挖个坑将人埋了。” “恁就是心善。” “是极是极,跟着恁是福气。” 指挥使气乐了,踹一脚说话的人,骂道:“你们这帮懒货,适才可不是这般说的,夹了嘴快去挖土。” “好勒,好勒。” “指挥使恁安坐,交给俺们了。” 众军士纷纷捡起刀枪拿着去往旁边挖坑,倒是有好奇心重的看着一旁的人道:“指挥使,恁说这伙贼子哪来的?现下去哪了?” “我哪知道去?”那指挥使翻个白眼,有些丧气道:“爱去哪去哪,咱们还是头疼如何同上官回禀吧。” …… 在南面,蜿蜒崎岖的道路上,几辆太平车正在驮马的拉动下咯啦啦的压着土石走着,一群蒙面人早就摘了那黑布,烈日下敞胸露怀的赶着马车顺着道而下,不一时拐进一处岔道,找了处山石背阴之处停了下来。 高耸的断崖遮住了天上毒辣的日光,赤红面皮的袁朗看了眼前方李助开口道:“李兄,接下来去哪?” 一旁下得车来的众人也是饶有兴趣的抬起头看向李助,手上则是麻利的将马匹与前方车辆栓在一起。 “汴梁。” “恁地时,却不是去自投罗网?”叫嚷出声的是之前那虎眼竹节钢鞭的汉子,名叫滕戡,但见他生的一张方脸,眼角吊起,眉骨突出,打着赤膊的身子看起来虎背熊腰,敞开的衣襟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看着却又不显鼓胀。 “屁话。”走过来的大汉与他面貌相似,乃是他兄长滕戣,闻言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又没露出相貌,哪个知道你是谁人。” 滕戡转头,一指车辆:“这拉的却不是生辰纲?” 李助拿手抹了下脖子上的汗水,抬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的空中只一轮耀眼的光球在上方:“有谁知道咱们拉的是生辰纲?” “那群军士知道啊。”憨直的声音传来,引得滕戣一巴掌拍在脸上。 “他等知道顶个鸟用。”后方低沉的话语将话接过来,却是接了素白亮银枪的汉子,名为马勥,这人亦是魁梧之辈,生的膀大腰圆,一张脸瘦长,皮肤黑黝黝的有些粗糙,一看就知常在外行走。 “就是。”面貌相同的兄弟马劲附和着:“且不说那群厢军失了押送之物,又死了主心骨,这会儿说不定正往回跑去报信。就说这天下车辆木箱有的是,如何肯定咱们拉的是甚?” “不过,我也有此疑问。”马勥抬起头,适才被日光晒的头皮有些疼,不由脱了衣服抹着汗水:“我等为何去那汴梁?直接回转京西却不是好?” 找石头坐下的李助轻笑一声,转眼看向几人:“我定是要去,你们可以不去。” 几人皱起眉头,也都各自找地儿坐下,李助声音继续传来:“我要去看看那汴梁的小子是否能跨过劫难。” 袁朗坐在李助对面,闻言好奇的道:“跨过了如何?” “跨过了,他就有着一路王侯的命。”和善的脸看过来,顾盼一圈,望了眼停在那的车子道:“我等就拿这生辰纲资助他一把,助他早日称王称霸,如此我等也能捞些好处。” “叔父,他要跨不过呢?” “跨不过?”李助瞥了眼侄子,笑的甚是诡异:“那他就去死好了,我等带着这生辰纲另投他处,有这命格的又非只他一个。” “哦——” 众人点点头,袁朗被晒的头晕脑胀的脑子转了转,觉得哪里不对,猛地抬头道:“不是,合着这生辰纲怎生都是他人的是吧?” 李助仰天一笑,拍了下大腿:“我可没说这生辰纲劫来是要私吞的。” 那边盘腿坐地上的滕戡闻言气道:“那我等这般辛苦岂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蠢才。”李助转头骂了一句:“钱财怎生都能有,做那从龙之臣的机会却是难得,难不成你还想投了宋军走那升迁之路?” 一旁马勥吐了口唾沫:“呸!老子死也不做被那大头巾压在身下的狗。” “这就是了,眼前有一机会,何不捉住?”李助一拍手抖了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到时你我高官得做,当是比这几万贯拿的要舒坦,却不是个好买卖?” 李儴歪了歪头:“恁地说,那小子有推翻这烂宋的可能?” 李助倒也诚实,将手一摊:“你叔父我可看不了那么远,只能算出他有王侯之命。” “那就够了。”滕戣咧嘴露出白牙:“老子早就腻烦这一成不变的日子,能推翻这烂朝廷固然好,推不翻也能轰轰烈烈活一回,这买卖……” 抬眼看着李助:“老子做了。” 滕戡见兄长说话,转过头也是一拍胸脯:“哥子既然要做,那也算上我一个。” 马劲、马勥互看一眼,目光交汇,兄弟心意想通,点点头道:“我们兄弟也跟了。” 对面袁朗低头沉思一阵,抬起头:“李兄之前看人算命还未出过岔子……如此,老子也入伙了,只我却要跟你一起去看看那小子。” “恁地说,去汴梁,也算上我们哥俩。”马劲看了看兄弟,那边坐着的大汉点点头。 “随你们。”李助看看他三人,又见腾家兄弟在那点头,也不拒绝。 那边滕戣用衣服擦了擦身上新出的汗,将湿漉漉的衣衫捏在手里:“可莫要叫我等赔本儿。” 滕戡眉头一动,闻言凑近自家哥子:“还真去做买卖?” 滕戣脸颊一阵抽搐,手掌捏紧又松开,陡然一巴掌抽他头上:“闭嘴——” 阴影下,其余几人吭吭哧哧地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断崖下,只李助眯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 天光远去,视野轮转,同一片天空下,水泊波涛荡漾,插着柴字小旗在船舷的运船驶入水寨,停靠在码头处,几名大汉将跳板放下,四个强壮有力的水手抬着一长方形箱子朝下走来,后方,两两相对抬着木箱之人紧跟其后。 “未想是柴福管家亲来,当真令小寨蓬荜生辉。”乔冽站在码头上拱手,旁边跟着守水寨的李宝和新进投靠来的山景隆。 “不敢,不敢,当不得道长如此说。”柴福乐呵呵的回了一礼,擦了擦额头汗水:“郎君嘱咐定要我将东西亲自送来,实不敢怠慢,不知吕寨主可在山寨?” “哥哥在山寨,如今正在书房等着管家,还请随贫道来。”乔冽说着,伸手虚引,要带柴福上山,那几个木箱则是被放在一边,自有李宝招呼水寨的人上前抬走。 柴福转头看了眼,指着那长的箱子同另一个小些的:“这两个拿上。”对着乔冽笑了下:“这是郎君找人替吕寨主锻造的新画戟。” 乔冽恍然,之前吕布提过一句:“倒是没想到如此快就好。” “也不算快。”柴福同着乔冽一路朝山上走去:“只是恰好沧州有几个手艺不错的铁匠,郎君同他等相识,因是先替郎君打造,不然恐是要靡费不少时日。” “柴大官人费心了。”乔冽赞叹一声。 两人顺着关卡前行,这建成后的雄关大寨柴福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一路不由的赞叹不已,待路过练兵之所,那震天的喊杀声也是让这大户人家的管事惊了一跳。 “未想贵寨已是有着如此规模,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哥哥也是经历几场血战方才有如此威势。” 二人一路上来,自有相熟的头领打招呼,兜兜转转入了吕布书房,柴福见着吕布过来施了一礼:“见过吕寨主,多日不见,寨主越发的威严了。” “老总管久违了。” “不敢,不敢。” “某对大官人常怀渴想,时常渴慕,不知身体可好?”吕布虚扶了一下,嘴中说着客套话。 “劳寨主挂念,郎君身体康健,每日都出去狩猎跑马,只亦是常常怀念寨主,恨不能亲身过来。”柴福见问也不抬头,连忙回话。 “总管此次前来有甚指教?” “不敢言指教。”柴福此时方才抬起头,站直了身子:“此次前来,一是为寨主送新兵器而来,二是送私盐红利。” “哦?”吕布眼睛一亮,此二者皆是现时他所急需,当下赞叹道:“大官人当真乃是及时雨。” 柴福闻言也只是一笑,连忙请吕布去外边瞧看新到兵刃,吕布走至屋外,就见一长形木箱在地,吩咐人打开,露出里面物体。 但见一杆方天画戟放于红绸之上,碗口粗细的黑色戟杆通体金属打造,上面有颗粒状预防滑手,两边戟耳打磨的明亮,刃口闪着寒芒,一条鎏金的四爪金龙连着枪头吞口与一旁小枝,下方戟鐏形宽阔,形似鱼肠,锋锐至极。 吕布探手拿起,只觉入手沉重,比之前那红杆重了不少却是正好,走到空地处舞动一番,戟风起处,飞沙走石,撕裂空气的声响让一旁离得较远的柴福,仍是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寨主神威!”柴福待吕布收了势喝了一声彩,擦擦额头汗水,一指小箱子道:“这里还有角弓一副,亦是名家之作。” 吕布将戟一放,哈哈大笑道:“之后再看也不迟,适才某高兴,倒是忘了尊管车马劳顿,加之今日天气炎热,不若歇息一番,饮两杯凉饮解解暑气,省的柴大官人埋怨某招待不周。” 柴福大喜,嘴上却道:“寨主言重了,此都是分内之事。” 吕布只是笑笑,当下让乔冽带着柴福下去休息,晚些时候,叶清来请,酒宴已是备下。 删了不少重写的,o(╥﹏╥)o,今日事情颇多,实在没空,就先发出来,等得空再修改一下 (本章完) 第196章 酒宴 出兵(二合一) 第196章 酒宴 出兵(二合一) 云团暗了下来,西边的天空紧紧守着最后一块光明之地,却依然是节节败退,黄昏的水泊开始降温,陆续有头领擦着汗水从外赶到大厅来,随后相互打声招呼,往相熟的人旁边坐去。 大厅内,往日的座位围着桌子摆成了酒宴之状,几张大桌上摆满冷热菜肴,酱好的红白两肉切成片码在盘子里,有新炙烤的整鱼端上桌,每人面前放着后厨调好的蘸料,最醒目的却是垒成小山似的酒坛,忙着分酒的喽啰吃力的抱起往桌边走,姚刚、縻貹等性急的人看的心焦,自去抱了酒坛过来。 粗豪的黑大汉同力大的前军官倒了碗酒,相互看一眼,嘿嘿一笑,酒碗一碰各自喝了,随即找个空碗倒满朝着一旁推过去:“杜兄,今次酒宴可莫要独自一人躲在角落喝了,前次你可是承诺今次多吃两碗的。” “看来我是躲不过了。”杜壆苦笑着伸手接了,又有些不甘心就如此喝了:“哥哥还未来,饮酒不太好吧。” 縻貹哈哈一笑:“又非议事,哥哥才不在意这些虚礼。” 看了眼一旁坐着的酆泰、卫鹤,拿碗将酒倒上,一齐推过去:“莫要多说了,咱们一齐陪着你,杜兄快喝。” 那边酆泰、卫鹤拿起酒碗,对视一眼,也是开言劝酒:“不错,前回杜兄不喝,今日不可推脱,咱们一起干。” 杜壆无奈,只得将酒碗端起,拿出昔日豪迈,仰头一口饮尽,完了朝着四人一亮碗底,晃了晃。 四人高兴,也是一同饮了,刚放下酒碗,门外唐斌、奚胜、李宝三人相携而进,姚刚见了招呼一声,三人过来也不用劝酒,直接拿碗过来自己倒了饮下,李宝喝的不过瘾,端着碗又同一旁的孙安、谢宁等人喝了一圈,回来将碗往桌上一放,看着满桌的菜肴鱼肉不由问道:“这柴家如何这般大脸面,怎地来个管家就要设宴款待?” 其余几人相视一眼,都是摇头道声不知。 “你等上山的晚,也难怪不知。”李宝还待找人去问,身后传来萧海里的声音,这契丹汉子刚刚进来,光亮的脑门儿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先给自己倒碗酒一口喝干,随后大咧咧的坐下,冲着众人道:“首领初时能在此立寨,全赖柴家资助,这吃水不忘打井人,如此待他自是应该。” 他在这边说着话,后面裴宣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大厅中顿时为之一静,待看到裴宣笑着拱手问好,找了寇烕、宋万那桌坐下,这厅堂方才重新热闹起来。 敞开的大门处,一个娇小的人影穿着粉色的衣裙快步跑了进来,两条小辫子一上一下的跳动着,见着厅堂人多,不由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一众汉子看着皆是乐呵呵招呼:“小琼英,来伯伯这里。” “琼英过来,来叔叔这,这碗蜜水给伱喝。” “去去!莫要扰俺师妹!”马灵在后跨步进来,将琼英护住,瞪着一众汉子道:“喜欢孩子自己生个,师父不是也鼓励咱们娶亲吗。” “嘿~你这神驹子,你怎不找个婆娘。”傅祥在座上瞪了马灵一眼。 旁边费珍接口:“他在等周家小娘子呢。” 一众汉子笑的粗豪,只马灵一人脸色通红,瞪着费珍道:“你还不是和下面农户家的女儿打的火热?” 众人看向费珍,哪知这货毫不在意,一拍胸脯道:“老子也近二十多了,找个婆娘怎地了?” 弄得众人反倒没了戏弄他的兴趣,马灵见他脸皮厚懒得理他,上前牵起小人儿的小手朝着座位走去:“别和这些人混一起,会变丑的。” 琼英憋着笑,小脑袋点了点,马灵也是无奈,这师妹年龄虽小,却鬼精鬼精的,好似什么都知道,这般也吓不住她。 …… “有个孩子……也挺好的吧?”杜壆看着那边的小女孩儿突然说了句。 酆泰看了卫鹤一眼,举起酒碗道:“想是不错,不过今日却是喝酒的日子,杜兄莫转移话题逃避吃酒。” “说的不错。”卫鹤自不会让酆泰唱独角戏,也端起碗嚷嚷着:“今日谁也别想站着离开,喝——” “卫兄弟这话说的豪气。”李宝多少也听说对面绿衣汉子的事儿,附和着道:“今日谁先躺下,明日须替在座的人打扫屋子,怕了的趁早离开。” “哈!”光头的契丹大汉摸了摸头皮,解开衣衫露出胸膛,站起来一脚踩着凳子:“俺们契丹人可不会在酒桌退缩。” 拎起一坛酒放到桌上:“酒碗用着不过瘾,咱们换酒坛。” “好!就用酒坛!”姚刚也是拍桌子站起,也不管杜壆那一脸苦笑,招呼喽啰将酒拿来,这边众人倒是先拼上酒了。 …… “孔目不去管管?” 那边桌上安静吃酒的寇烕看了穿的板正的中年男子一眼。 裴宣给自己倒上酒,看着寇烕笑了下道:“此时乃是宴饮,众人又非破坏规矩,做甚去破坏气氛。” “贫道还以为孔目无论甚事都讲究一板一眼呢。”寇烕端起酒碗同一旁的孔目碰了一下。 裴宣笑了一下一口喝干碗中的酒:“那样活着太累,我其实也挺好说话的。” “不触犯规矩的时候?”宋万笑眯眯的插了句嘴,将酒碗伸过来。 “对,不触犯规矩的时候。”裴宣同他碰了碰碗。 一饮而尽。 …… 与大厅处的热闹相比,吕布的书房要安静许多,窗户敞开着,轻微的晚风吹动占风铎,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窗外的树影在金黄色的光芒下投在书案上,随着响声微微晃动。 “山寨如今还是缺粮少米,就算得了河东的粮秣,也只不过将将够三月之用,这还是兖州卞祥那边不需我等支援的前提下。”高大的身影翻动着账册,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的在脑中思忖着:“我等钱货要富裕不少,兖州商人处已经传来消息,月中即可运来第一批粮食,然而若是山寨出兵还是嫌少,某意,不若让柴福管家将红利再带回去,顺便给他一笔钱财,从沧州那边也买些粮食过来。” 吴角摸了摸胡子,点点头道:“哥哥说的甚是,粮草乃是我等命脉,那几个商人虽是贫道的信徒,却也不能让他等拿捏了这要穴,多柴大官人一处买卖也是不错。” 乔冽坐在离桌案右上角那边,身子扭了扭,光斑透过树叶间隙投在他脸上,也在微微晃动:“此事贫道也是附议,另外周边州府我等也可派人去借粮,贫道准备了一份名单,都是为富不仁,且没有后台的,就算劫了也对我等声望无损。” “还有,今秋能收上一批粮秣。”中间的刘敏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心里盘算着:“虽是不太多,但却可以靠着这些佃户宣传出去,今冬再多准备一些御寒之物,当是能吸引更多的穷苦之人投靠,如此就可在水泊外围形成几个村落收取赋税,若是有事也可向山寨示警,只是这也是需要时间来经营,短期内恐是看不到甚益处。” 正在说着,门外脚步响起,随后叶清敲门入内:“哥哥,宴席准备好了,弟兄们都已经前去,柴福管家那里小弟也派人去请了。” 吕布点头道一声辛苦,随即看向面前的三人站起身子:“今日先到此吧,明日准备好钱财交于柴福让他带回去购买粮草。” 那边三人站起,看着高大的身影走出桌后,嘴中说着:“某其实还想请柴大官人多找些铁匠送来,如今山寨人手增多,山寨豢养的匠人却是不够了。” “这点贫道也是想过。”乔冽转身自然的跟在吕布身后一步,口中说道:“除了柴大官人那边以外,山寨还可在江湖上放出风声去,以我等现今名望,山东、河东以及京西部分同河北部分地区当会有不少人愿意来投,届时只要我等说要找寻铁匠,偌大的三地,应会有不如意之人前来。” “也好。”吕布想了想点了点头:“上山的铁匠让他打把兵刃证明一下,省的被人蒙骗不自知。” “贫道省的。” 说话间,三人出来书房,看了眼天边已是通红的晚霞,迈步朝着议事大厅走去,高大的身形在夕阳下拉出细长的影子。 默默走着,看着四周如画的景致,突地开口道:“操练已是有不少时日,月末发兵将沂州的山寨夺了,如此当也能减轻一些压力。” 身后三人低头应是,前方,喧闹的议事大厅映入眼帘,金红的日光照在房屋的木板上,带着一抹如血的艳丽。 …… 天光大亮,吃的酒醉方才醒来的柴福,带着原本要送出的红利,又拿了几箱子财货,揉着疼痛的脑门儿上了自家运船,在乔冽殷勤的嘱托与相送下,慢慢驶出寨门,朝着北边而去。 同时,隐隐有北方绿林翘楚的水泊梁山向江湖发出了招贤令,在一众江湖人中引起不小的反应,一时间有些打铁手艺的江湖人怦然心动,一夜的思考过后,收拾家当朝着京东西路而来。 夏日天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炎热,知了拼命鼓动着发声的器官,好似非要在这日光下比个高低,看下谁的声音更加响亮。 吕布的屋舍内,暮色降了下来,邬箐提着水,用水瓢将水撒到门口的地上,随后关了门,走入屋内,不多时有水声搅动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待这容颜姣好,身材霸道的小女人简单洗过身子,重新穿上衣服出来,正见着吕布迈步进来,高大的身形带着丝丝暑气,脸脖上满是汗渍。 “老爷回来了。”邬箐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拿起毛巾靠过来,在吕布脸上擦拭着:“快些用水洗洗,还能凉爽些,奴家镇了些果酒,灶上备了饭食,此时想是还温,奴去拿来。” “好,倒是辛苦你了。”宽大的手掌抚了下小妇人的脸庞,滑腻的触感让人心肝一颤。 “奴该做的。”邬箐抿嘴一笑,穿蝴蝶般出了房门,吕布一笑,自去洗漱一番,随后只穿着里衣出来,敞着胸口坐在那里。 不多时,邬箐端了酒菜进来,在桌上摆了,看了吕布一眼,咬着下唇道:“奴伺候老爷吃。” “一齐坐了吃。”吕布指了下对面,温声道:“早和你说过,某不喜那般多规矩,在家过日子当有过日子的样子,此处又只你我,何必拘谨。” 邬箐脸上绽放笑容,轻轻应了声:“是。”随即坐在对面,二人一同吃着饭,沉默不过几息,小妇人抬头道:“奴家听呈哥儿说了,老爷可是又要出征?” “嗯?嗯!”吕布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什么出征,两个小寨子罢了,去去就回。” “那老爷当要保重身体,奴会在菩萨面前为老爷祈福,保佑旗开得胜,平安归来。”邬箐喝了口果酒,轻声细语道:“老爷纵使英雄盖世,当也要记得家中还有奴在等你。” 吕布安静坐在那里吃着饭,夕阳余晖里,脸庞被染上一抹红色,看了眼对面在叮嘱的邬箐,某一瞬间突然觉得和夫人的模样有些重合,摇了摇头,再看时,对面仍是那副俏丽的模样,不由失笑,是了,以前夫人也是这般,爱在某出征前唠叨上几句。 “老爷,老爷,奴说话你听到没?”对面少女心性的美人儿见着吕布不言不语,不由有些娇嗔。 吕布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不由一荡,三口两口拔完饭菜,起身上前,一把将邬箐抱起,少女的娇呼声中,穿着纱衣的少女露出一截白皙浑圆的小腿,脚上的木屐来不及穿上,两抹白嫩在空中划过,当真是: 一朵娇两边翻,一支蜜蜂朝里钻。 蜜蜂采蜜手足忙,鲜娇嫩不堪折。 二人房中面相对,杏眼迷离挠虎背。 夏日炎炎水自流,虓虎力强不知愁。 …… 政和二年,季夏末,梁山调一营骑兵,四营步兵出水泊,过兖州,直扑沂州而去。 这诗不怎么满意,毕竟挺晚了,有些晕 (本章完) 第197章 平地雷(顺便请个假) 第197章 平地雷(顺便请个假) 天光绚烂,明媚的阳光照着延绵起伏的山峦,有鸟雀化作黑点在山头飞舞起落,郁郁葱葱的官道尘埃不现,陡然溅起空中漫天飞舞,渐渐汇集成一条黄龙张牙舞爪。 过往的行人,提着朴刀的江湖人最是机灵,纷纷退去道路两边或是钻入林中,旗帜招展的队伍漫延而过,甲衣与兵刃摩擦出声,马蹄声、脚步声、车轮声嘈杂连成一片。 “哪里的禁军?当不是本州的吧……” “定然不是,本州禁军俺见过,行走间跟菜市场似的,哪有如此安静的。” “那这是哪儿的……旗子上竟是什么也没写。” “这方向……他们是去猿臂寨剿匪的?” “定然是了,不然怎生走这条路。” 几个路人在林子里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却终是没有个答案,等军队走过了方才敢出来,互相看看拱手道别,又各自赶路去了。 日光下,被路人念叨的猿臂寨正自安稳,寨中喽啰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在屋檐下阴凉处耍钱,时不时有人怒骂两句“出老千”,却终是没打起来,也有不好赌的拿了椅凳,坐在阴凉处喝着米酒同人侃着大山。 山寨中悠闲安宁,在外放哨警戒的也没多负责,本应在山崖上瞭望的几人,这会儿一个个觉得炎热,齐齐缩在阴凉处躲日头。 “什么声音?” 当值的小头目到底比较惊醒,听着下方山道有声响,猛然间抬起头,侧耳倾听一会儿,连忙爬起,猫着腰走到山崖边将头探了出去,见着下方烟尘滚滚,本无明确旗帜的队伍已是竖起一杆大纛,三面将旗从下方走过,等看清了旗帜上的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手脚并用的爬回这边,低声道:“下方有情况,恐是来者不善,都警醒着点儿,俺回去报信。” 说完也不管手下的反应,撒开腿就跑,一路穿林过山,倒是比下方山道上的军队要快上一线,不多时就跑回山寨中。 看着山寨中悠闲的景象,小头目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大喊:“祸事了,有人来攻打山寨!快来人啊——” 众人听着他一路跑一路喊,不由吃了一惊,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务看向他,那聚义厅内也有人听闻喊叫,不由出来大门,看着小头目一路跑来不由瞪了眼:“吵什么吵,不知哥哥正在用膳?” 那小头目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闻言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息不定:“王……王头领,咳咳……呼呼……祸事……祸事了……” 那王头领听得眉毛一立,一巴掌打在他脑门儿上:“你才祸事!会不会说话!” 小头目哭丧个脸:“不是……咳,是有人要来……征伐俺们,小的看的清楚,是梁山的旗号。” 那王头领听得一惊,连忙道:“你随我来。” 说着领着人进了聚义厅,此时厅中只寨主平地雷强大力一人,但见此人黑黝黝一张脸,钢针似的胡须乱糟糟同鬓发连成一片,身材生的魁梧健壮,正敞开衣襟在那坐着喝酒吃肉,见着人进来也不停手,将手中啃没两口的鸡腿一扔:“外面吵吵什么?” 王头领见了连忙道:“是放风的儿郎回来了,说是有梁山的人来撩拨咱们。” 强大力喝酒的动作一停,嘭的一声将酒碗狠狠放下:“伱说什么?” 王头领赶忙示意那小头目上前,就见这人跪在地上道:“寨主,俺们适才放风见着有梁山旗号的队伍过来,看规模大约有千人。” “哈哈哈,竟然还有不怕死的敢来俺们这儿讨野火吃。”强大力站了起来,拎起酒坛朝嘴里倒,浑浊的酒液顺着胡须流下,打湿了敞开前襟的胸膛,卷曲的胸毛登时湿漉漉一片:“来人!点齐兵马,随我前去应战,让他等草洼野寇知道,不是哪里都可以随便招惹的。” 那王头领应了一声,拉着跪地的小头目出去招齐人马,强大力留下一百喽啰守家,领着六百持刀拿枪的强人匆匆下山,直奔梁山人马扑去。 …… “哥哥,天气炎热,不若让儿郎们歇息一番,待体力恢复正好可攻下那什么猿臂寨。” 持着大斧的縻貹靠了过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他总觉得每年夏日都比他人难过许多,也不知是为何。 “也好,趁此机会打造一些梯子,待傍晚凉快些,一鼓作气将这里攻下来。”吕布也是抹了一把汗,赤兔在身下有些躁动不安的打了个响鼻。 “也不知去青云山的弟兄们怎样了。”一滴汗水从发间流下,縻貹伸出粗大的手指将其拭去。 “不必操心,奚胜、杜壆都是谨慎之人,应是没有大碍。”金冠闪耀着日光,穿着铠甲的身影在马上一指侧近的树林:“在那边……” “报——” 侦骑快速奔来,带起一阵黄土,马上的人同时抬头望去,眨眼间,这骑士已是奔到近前:“禀寨主,前方发现猿臂寨人马,约有五六百之数,正朝这里而来。” “倒是省功夫了……”吕布眯了下眼,笑了一下,一挥手:“列阵,看看这人想作甚。” 传令的士兵在阵中奔跑,将校开始嘶吼,梁山来此的千余兵马开始散开,马步军按照操练时的样子开始排列,不多时完成了战阵的集结。 对面,乱哄哄的猿臂寨队伍也停了下来。 “寨主,对面来人不少啊。”王头领骑着匹驮马在强大力身边,他看的真灼,对面一杆“梁山”二字的大纛,旁边竖着“吕”、“縻”、“宋”三杆将旗,左边马军处有“萧”同“酆”,右边乃是“鄂”与“安”。 “管他多少,俺这把斧子都能一总砍个干净。” 冷笑声中,一骑奔出,强壮的身影对着梁山军阵:“呔!你等哪来的蟊贼敢来侵犯俺们地盘,敢是活的不耐烦了!” 吕布懒得说话,看了眼縻貹,这黑大汉也是打马而出:“无知蠢材,知道水泊梁山否?” “小小水洼而已,真当是什么宝地了。”强大力不屑的一笑,讥讽的表情看的縻貹一阵火大。 “可知我梁山数败宋军,数千大军被我梁山杀的分崩离析,你等岂堪与我梁山对敌?今来招安你等,何不早降?” 强大力一撇嘴:“宋军自是废物,干你等何事?说的好似俺们没打败官兵一般。” 縻貹愈加愤怒,手中开山大斧一指对面:“好蠢材,当真找死!老子梁山縻貹,不杀无名之辈,可敢报名?” “记住了——”猿臂寨的魁首催动马匹,端起青铜斧:“杀你的乃是平地雷强大力!” 縻貹闻言气的怒发冲冠,头发丝都立了起来,大喝一声提斧而上,二马交错,只一斧,强大力脑袋噗的被砍飞升上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一段距离,定格在惊愕的面孔上。 “这就完了?”帅旗下,站立戒备的宋万惊愕出声。 吕布冷眼看着,也不说话,黑色的方天画戟举起的一瞬,“哈——”梁山的寨兵齐齐将刀枪往前一挺,轰然声响中,整齐的动作带出冲天的杀气。 “降了——俺们降了——” “投降——别打俺们——” 下一瞬,尚未前指的画戟猛然一顿,火红战马上的身影皱起了眉头却终是将画戟放下:“收降!入寨!” 低沉的话语在空中回荡,尘土扬起,梁山的寨兵奔跑而上,将投降的人绑成一串。 嗯……今天回家时已经快22点了,还要收拾下东西,明天要开车去别的城市出个短差,来回路上要开差不多6小时,暂时只能一更了,请各位见谅 o(╥﹏╥)o ps:平地雷强大力——《荡寇志》猿臂寨一代目,后被范成龙同苟氏弟兄、真祥麟打败,伤重死在床上,简单说,浪费这名字了。 (本章完) 第198章 青云山与打人的青年 第198章 青云山与打人的青年 东山到西山,西山入云端,山下不见高,山上扁担能捣天。明媚的阳光里,青云山的鸟雀不时在树林间穿梭,带动枝叶一阵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青云山寨中,身材匀称、肤色白皙,脸有斑点的狄雷端坐在房中望着眼前的供桌出神,高矮两张桌子,不大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张牌位,两个香炉在两侧摆着,下方矮桌上放着三个盘子,供着瓜果点心等物。 如今夏日炎炎,虽是开着窗,屋内温度依然不低,这绰号艾叶豹子的强人却是穿着整齐,纵使热的满身大汗亦是没将衣襟敞开。 吱呀—— 木门开启,一名皮肤黝黑,头小身子壮实的汉子走了进来,这人眉眼间与狄雷看起来有三分相像:“堂兄,又在佛堂啊。” 狄雷目光斜过来,又看向牌位:“恁地多废话,过来给祖爷上香。” “哦。”这人正是狄雷堂兄弟,外号瘦脸熊狄云,倒是和他这身形相得益彰,就见这汉子恭敬的走上前,点燃香烛,恭敬的拜了两拜,随后将香插在一旁香炉中。 走到另一边坐下,狄云叹口气:“堂兄,家里似乎听到了些风声,前两天三哥儿来信,说叔爷问你我去哪了,他给遮过去了。” “早晚有知道的一天吧……”狄雷抬头看着房梁,嘴里淡淡的道:“你想回去?” 狄云皱眉,摇摇头:“不太想。” “这就是了。”狄雷将胳膊撑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他:“嫡系那边躺在祖爷的功劳簿上吸血,却全然不记着祖爷是怎么死的,一味忠心忠心忠心……” 猛地一捶桌子,砰然巨响中,这汉子压抑着道:“忠他入娘的心,祖爷就是被那些大头巾杀死的!官家可曾为此做些什么?还不是心疑祖爷会行黄袍加身、陈桥兵变的旧事!” 狄云脸色也有些难堪,这边肤色由白变红的汉子仍是有些愤恨:“再看看嫡系那边做了什么?还不是上赶着给姓赵的捧臭脚,全然无视祖爷的憋屈。” “就是,嫡系那边真是不当人子。”狄云也跟着捶了下桌子,面上仍是有些忧虑道:“若是家里发现咱们在此,让咱们回去怎办?” “到时在说。”狄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可不愿现在回去听那帮老家伙唠叨,一个个除了会说效忠什么鸟官家,还能放出什么鸟屁,烦!” 狄云想了想,点了下头:“我也不愿听,那就听堂兄的,先在这待着。” “这才是好兄弟。”狄雷伸出胳膊捏了捏自家堂弟的肩膀,笑着将身子倚在靠背上,二人正自无话,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敲响大门:“寨主,四头领,二头领和三头领让小的来报,山下有人逼近,让恁二位去聚义厅拿个主意。” 狄雷腾的站了起来:“走,正好一肚子火没地儿撒,去看看是姓黄的还是姓李的敢来撩拨。” 狄云自是没有二话,站起身跟着堂兄大步走出佛堂,阳光倾斜,光亮赶走了暗影,照射到灵位上,金粉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上面写的甚,只“武襄”二字清晰可见。 青云山寨的聚义厅不大,外面有着喽啰持着刀枪站那守着,里面正有两道人影在走来走去,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又继续走动。 “二位贤弟怎地了,如何这般焦躁?”狄雷见着有些皱眉,跨步走入大厅,去那上首坐下,后面狄云则是在靠后的位置落座,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堂兄。 “哥哥。”两个汉子这才站住,左边一人名叫崔豪,乃是江湖武师出身,因比试时失手打死人弃家逃在江湖上,一身功夫多在拳脚,尤喜以背部撞人,得了个铁背狼的号。 右边的名叫姚顺,身材庞大,肚腩凸出,原是个屠户,因与人置气把人杀了,只得落草为生,因其多食肉食,有个饿大虫的匪号,这大热天的正满脸的油汗,不停拿衣袖擦拭着。 崔豪上前一步道:“有探子来报,山下有队伍过来,打的梁山旗号,小弟寻思来者不善,还请哥哥早做准备。” 狄雷一怔,本是以为沂州官府派兵前来,倒是没想到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梁山,扣了扣头皮道:“他等前来做甚?” 姚顺用袖子给自己扇着风,上前道:“俺之前听说,兖州的狼嚎山让梁山给并了,恐是也看上了俺们这青云山了。” 崔豪点点头:“姚胖子说的不错,这梁山最近在京东西路闹出好大威风,恐是想着朝东路来了,怕是想要起事。” “不能。”狄雷朝后坐了坐,挥了挥手道:“他等若是想起事早就先打破官府了,如何能等的到此时。” “那哥哥的意思是……” “藏兵绿林,恐是所图不小。”狄雷摸了摸下巴,摇摇头:“只我等对其了解太少,也不知他等究竟图什么。” 下面三人面面相觑,狄云突地开口:“若是他要并了我们,咱们怎生自处?” 狄雷想了想,看着他等道:“莫要多想,先让儿郎们准备好,究竟如何做,且看看这梁山实力如何,若是银样镴枪头,说不得是谁吞谁。” 崔豪、姚顺相互看看,狠狠点了下头,自去让人准备,不多时有喽啰来报:“山下有梁山之人叫阵。” 狄雷闻听,见着山寨中喽啰已是准备妥当,当下披挂整齐,跨马提锤,高喊一声:“出发!” 偏斜的日光下,一队队寨兵跟着头领出了寨门,脚步轰然,无人私语。 …… 与此同时,沂州翠岭东的一处村庄中。 “直娘贼,你耍钱还使诈!” 皮肤黝黑的青年怒发冲冠,但见一身黑皮,须发似戟,两眼发红,外加一对发黄的连心眉,被瞪着的人只觉似是被野兽盯上一般。 只被抓的这人也是村中有名的浪荡子,当下使劲儿掰了掰揪着自己衣领的粗黑拳头,发现掰不动,当下用食指指着青年道:“什么使诈,伱自己蠢输钱给俺大伙可是都瞧在眼里的,给俺放手,不然这事没完。” “李哥儿,将人放了吧,没多少钱的事儿,别闹大了。” “就是李哥儿,有什么话先将人放开再说。” 一旁几个赌钱的伙伴见黑大汉如此模样,心中不由紧张,纷纷出言相劝,那黑大汉也不理,只在一旁凝眉瞪眼,将人拉倒跟前:“你个腌臜撮鸟,竟敢恐吓俺。” 浪荡子一仰头,用鼻子哼出一声:“蠢牛,你最好放开俺,不然待俺告与你娘赌钱之事,看你娘怎生训你。” 那黑大汉听得双眼血丝充盈,扎里扎煞的胡须无风而动,口中喝到:“告俺娘?俺先打死你!” 说完后撤半步,蒲扇般的大手攥起,只一拳打在这浪荡子脸上,顿时那脸就似是被铁锤砸中的柿子一般,鲜血飞溅,门牙已是被打的全飞上半空,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鼻子被砸的歪到一旁,脸上皮肉亦是破裂开来。 “啊——” “别打别打!” “李哥儿别打,要出人命的。” 浪荡子惨呼声中,一旁几人连忙开口相劝,只是这黑皮汉子如何肯听,钵盂般大小的拳头接连几拳下去,那浪荡子已是没了声息,脑袋软趴趴的歪在一旁,显是不活了。 “打死人了!” “来人啊——李逵杀人了!” 一旁几人见状不好,连忙呼喊着跑开,李逵见着人死了也是惊了一跳,只他到底是胆大之人,看了眼众人已是跑开,连忙伸手将这浪荡子身上的银钱拿了出来,随即将人推倒在地,自己匆匆的朝南而逃。 不多时,几个赌鬼领着做官的差人跑了回来,双睛碧绿的都头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浪荡子,摇了摇头,又在地上细细看了几眼,站起对着身后的差人道:“犯人跑的南面,追——” 天光之下,一众穿着官服之人拎着铁索,按着腰刀,跟着前方的人影跑动而去。 开车挺累的,发现脑子有些木,嗯……试试明日白天时候能不能码出第二更吧,不然只能暂时一更了,出差伤神啊。。。。。。 ps:青云山四人出自《荡寇志》,我这里做了些二设,毕竟憋屈啊…… (本章完) 第199章 即将到来的序曲 (赶出来了,二更) 第199章 即将到来的序曲 (赶出来了,二更~) 日光西斜,申时后的太阳收敛了些许锋芒,帅旗下,杜壆顶盔掼甲,端着丈八蛇矛坐于马上,目光望着前方的道路有些深邃。 姚刚拎着浑铁枪,纵马过来杜壆身后:“杜兄怎地如此神情,可是山上有相识之人?” 杜壆手指摩挲一下矛杆,摇摇头:“并无相识者,只是想起些前事罢了。” “杜兄当是想起往日剿匪之事了吧。”奚胜骑着一匹枣红马,此时装备与之前又有不同,但见他头戴紫金盔,紫金掩心甲披挂在身,手中一杆丈二亮银枪,腰间悬挂防身青钢宝剑,足蹬铆钉牛皮靴,整个人望之威风凛凛,却又有儒将之雅。 “惭愧!”杜壆也不否认,面有复杂之色:“之前在襄州带兵破寨无数,未想竟然会有落草的一天,更是未想到落草以后又操起老本行,一时有些感慨。” 奚胜与姚刚对视一眼,二人多少听卫鹤说过一些事情,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杜壆自己振作精神道:“都已是过去之事了,莫要再提,只不知这青云山是否有几个英雄人物,省的跑这一趟连筋骨都活动不了。” 奚胜轻笑一下:“来时我去找过乔冽兄弟,莫说是青云山,整个沂州都未听闻有甚英雄人物,杜兄期待恐是要落空了。” 杜壆轻叹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前次大名府那卢俊义倒是好手段,可惜非是两军阵前,不能真个厮杀,那玉麒麟当是有许多手段没使出来。” “可惜当时我臂伤未愈,不能一同前往,不然也想见识见识你等口中的河北三绝是甚样子。” 杜壆还待说话,突地住嘴,只见前方烟尘升起,有脚步踏地之声传来,姚刚、奚胜也有所警觉,纷纷打眼看去。 就见前方山上下来一军,约有千余人之数,当先一将身骑白马,头戴亮银虎头盔,身着虎头亮银甲,足蹬虎纹战靴,腰间挂着护身剑,手中一对镔铁亚油锤,阳光一照,乌黑铮亮,杀气腾腾。 身后一人头小身子大,一身黑色镔铁甲,头戴玄色镔铁盔,身跨棕色战马,一杆乌龙枪倒提手中,身后一壮一胖两员副将提着长枪大刀步行而来。 “这些青云山的喽啰倒是有些样子,他等当中应是有能人。” 奚胜没去看几个头领,反倒是注意到后方排列整齐的队列行进中并无人交头接耳,排列的队列也甚是整齐,不似绿林山寨,反倒有几分官军的影子。 “那就有趣了。” 丈八蛇矛倏然被握紧。 …… “这些梁山之人绝非普通绿林之人。” 对面视线里,狄雷也正在说着相似的话,正对着他的中军处,竖立着奚、杜、姚三面大旗,左边步军有着唐、金的旗帜,右边步军则打着谢、桓的名号。 “堂兄意思是……”狄云眉头一动,若有所思的看向对面处。 “当是有官军中人在梁山落草。”狄雷面无表情,只一双眸子有兴奋之色,一提马缰上前道:“对面梁山的同道,你我向日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今日敢前来犯界,可是不知我艾叶豹子狄雷手段?” 那边杜壆打马出来,手中丈八蛇矛一指狄雷:“多说无益,且来争斗,赢了我等自是退去,输了,你就献寨投降。” 狄雷大怒,手中大锤指向杜壆:“猖狂之徒!看我一锤打扁伱!” 说罢一踢马腹直冲杜壆,对面的墨獬豸也不含糊,端起丈八蛇矛迎着冲上。 两马相对,蛇矛长于那锤,杜壆手攥矛杆对着狄雷脸面闪电般刺去,却是存着一番称量的心思,能接下来就厮杀一番,接不下来也可早日离开这浑浊世界。 “开——” 狄雷见蛇矛刺来,左手锤猛的朝蛇矛一砸,金属相交的撞击声爆起,几许火星迸射出来,杜壆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蛇矛不由自主朝右偏去,狄雷眼睛圆睁,右手大锤看着将近猛的砸出。 “有几分本事。”杜壆眼神一亮,双手顺着大锤的力道一抹一接,那长矛已是转了过来,哐的一声挡住那锤,顺势矛做棍时,狠扫过去。 嘭—— 双锤合起,矛杆击打在镔铁亚油锤上,震的持锤的人双臂有些酸麻,杜壆趁势打马而行拉开距离。 “好大力气。”狄雷有些吃惊,他两锤砸出皆是用出十分力气,实指望着一合能击败这人,好挫去梁山的锐气,说不定还能反将这伙人吞下,哪知对方轻松接下,反手一击打的自己有些吃不住力。 “你这厮端的何人!” “梁山杜壆。” 马蹄踏响,丈八蛇矛起处,银亮的矛身上下刺击着对方要害之处,双臂舞动之时,乌黑的大锤左右拦击着刺来的蛇信,砰砰乓乓的金属交击之音似是打铁一般,急速的攻势打的对面狄雷双锤溅起一片火星,狄雷渐渐有些力怯,一对大锤挤不进骤雨般的矛影。 “休伤我兄,瘦脸熊狄云在此!”怒喝声中,头小身大的少年猛地杀出,一条乌龙枪端的笔直冲着杜壆而去。 “休想以多打少!” 这边梁山众人如何肯让他两个打杜壆一个,谢宁离得近,一声大喝,打马而出,斜斜截住狄云,手中龙凤日月刀劈头盖脸的朝着这瘦脸熊劈下。 狄云见状也不甘示弱,手中长枪格开刀锋,双手一错,乌黑的枪身带出一道黑影,对着谢宁分心就刺。 谢宁拿刀格挡,清脆的交鸣声中,道道黑影带起尖啸之音,双刀渐被压制,马匹不住后退,狄云看的大喜,只觉今日如有神助,一条枪使得越发顺畅,控着马匹跟上前去,恨不得一枪将对面刺个窟窿。 哐—— 刀枪相击,右手的长刀将砸来的长枪架住,谢宁手一翻,左手刀猛挥而至,狄云心中一惊,连忙收枪硬接一记,顿时觉得对面力道大的吓人,双手虎口发热,隐有拿不住枪的势头。 谢宁也是得理不让人之辈,掌中一对宝刀疾风骤雨般倾泻下来,打的狄云渐渐招架不住。 后方崔豪与姚顺看着场上形势不妙,正在犹豫是否上前之际,场中已是倒下一人。 (本章完) 第200章 第200章 天光之下,两军阵前,谢宁一刀将狄云打落马下,狄云还待起身继续厮杀,那边持双刀汉子驭马过来,抬起绣有云纹的战靴对着人脸就是一脚。 嘭—— 强劲的力道将人踹出丈许远,狄云那消瘦的脸上正正印着一偌大的鞋印,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 那边厢狄雷见着狄云落马,心中不由一慌,手上双锤慢了一线,被丈八蛇矛钻进防御的圈子:“下马!” 爆喝声中,扭曲的矛身抽在狄雷脸上,穿着亮银虎头甲的身影旋即翻身落马,那张有些白皙的脸庞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正是一蛇信的样子。 狄雷心中一阵恼怒,正待拿锤起身,呼的一声风响,带着寒意的蛇矛指在他的喉间:“降还是不降!” 狄雷瞬间攥紧拳头,抬眼看着马上之人那毫无波动的眼神,喉咙动了一下,脸上神情挣扎半天,方才涩声道:“我……降!” “识时务者为俊杰。”杜壆将丈八蛇矛收回,翻身下了战马,上前扶起狄雷道:“还请起来,今后都是一个山寨的弟兄,适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狄雷深吸一口气,顺着杜壆的力道站起:“杜兄厉害,小弟佩服。不知贵寨哥哥可是帅旗下那位?可否代为引荐。” 杜壆一拍狄雷的胳膊:“那是本寨步军军都指挥使奚胜,哥哥不在此间,他带人去打另一个寨子了。” “军都指挥使……”狄雷闻言心中一动,嘴里重复了一遍,方才笑着问道:“可是猿臂寨?那倒是个好地方,小弟原也想过些时日去取了那里。” 看杜壆点头,狄雷方才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四周,接着不经意间看到倒地的狄云,方想继续转头,猛然看了回来:“糟了,四郎!” 狄雷一拍大腿,连忙迈步跑了过去,适才落败差点儿被杀,难免心神不宁,竟是一时忘了狄云之事。 谢宁见状也是收起双刀下了马来,摸着脑袋看着焦急检查的狄雷道:“应是性命无忧,只是我用力大了些,许是要晕上一阵。” 狄雷检查一番见果然如此,方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拱拱手:“多谢手下留情。” 后方奚胜见已经分了胜负,催动马匹过来,冲着狄雷道:“狄雷兄弟,可否收兵,咱们一起去寨子里歇会儿。” 狄雷慌忙对着奚胜恭敬一礼:“敢不从命。” 当下背上自家堂弟,将自家寨兵喊转朝山寨而回,崔豪、姚顺见着不用厮杀,不由的松了口气,当下领了命朝回走去。 “兄弟倒是练的好兵。”奚胜望着军容依然齐整的青云山喽啰不由赞叹一句:“这不似是绿林手段,狄雷兄弟以前是军将出身?” “哪里,奚胜哥哥谬赞了,小弟尚未参军,只是跟着家中学了些手段而已。”狄雷面上闪过一丝自得之色,他为表诚意没跟着自家队伍一起,反是同梁山众人待在一起,他堂弟狄云自有自家的人帮忙抬着上去山上,看看杜壆,又望望一旁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姚刚,犹豫一下道:“山寨是否亦是有将官出身的人?” 杜壆控着马,在一旁插言道:“狄兄弟直接说我就是。”指了下自己,点了点姚刚和奚胜:“我等三人皆是军中出身,后面还一唐斌兄弟也是。” 那边姚刚哈哈一笑:“不错,除了我等外,山寨中还有不少人也是,都是被这朝廷伤透心之人。” 狄雷听闻有些动容:“怪不得贵寨之兵看着雄壮非凡,原是出自将官之手。” “我等练兵手段,不及哥哥之万一。”奚胜清癯的脸上带着丝笑容,摸了摸下巴处的短须将话硬生生转回来道:“恁地说兄弟还是个将种?” 狄雷面上闪过一分骄傲,九分愤恨,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众人见了也不好问是哪家,只是随口聊着,不多时踏入青云山的寨门。 …… 时间慢慢过去,阳光染上了一抹殷红之色,将天边的云团烧的血红一片,猿臂寨中的吕布众人早就将要害之处控制起来,几个原本寨中的小头目争先恐后的投降,随后被带下去劝降顽固分子。 “这山寨钱粮还是不少。”吕布将账册扔到桌上,嘴角勾出一抹不屑:“未想到此处之人都是些软骨头,连一忠心者也无,不知这里的寨主都在想什么。” “哥哥,这才是绿林啊。”鄂全忠的长脸上带着冷笑,将手中另一账册放到吕布面前:“绿林说是讲究忠义,却多是嘴上说说而已,终究为了利益之辈众多,这些人为了财货权势,甚或一时之气,拔刀火并掉自家寨主的人也有不少。” 吕布听闻若有所思,右手放在桌上不停动着食指,点在桌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如此说来,这招人的时候倒是要小心一些。” 直起身体,那纸笔开始书写,半晌写成盖印交给鄂全忠:“等下通知縻貹、萧海里,招降的人尽量分开,先观察一段时间,不能用之辈,就集中到后山砍了,山寨粮食现今不富裕,养不了如此多闲人。” “是。”鄂全忠停了也不反驳,当下拿了手书出门,不多时房门敲响,余呈那张嫩脸伸了进来:“哥哥,宋万副指挥使到。” 吕布看着账簿,头也没抬:“请他进来。” 余呈答应一声,外面说了两句话,云里金刚那高大的身形已是进得门来,两三步走到吕布跟前:“哥哥,适才马军军使费珍来报,说是军都指挥使奚胜同马军指挥使杜壆已经降服青云山,明日就命人开始收拾打包,不日就能来此。” “好!”吕布一点头,合上账簿,微微思索一下,开口道:“通知酆泰,让他带人绘制周边地形图,满山寨没一张堪舆图能用,皆是废纸。” “是。”宋万答应一声,也转身出去,一时间屋内静了下来,只有轻微的书本翻页声音不时响起。 …… 沂州府。 兵马都监黄魁快步走进府衙,同相熟的人打了招呼,又问明守门军士是否太守在衙署内并未外出,随即跨步进门,轻车熟路的走至知府办公的房间,扣响门扉。 “进——”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黄魁推门而入,入眼只见一相貌儒雅之人,正穿着知府的官服坐那里写写画画,听见开门声抬头看去:“原是黄都监,不知何事如此匆忙?” 那黄魁进来屋中,转身将门一关,快步走来低声道:“太守大人,适才有军中之人来报,猿臂寨处有战事发生。” “哦?有这等好事?” 声音讶异,隐含兴奋。 晚些应该还有一章,有些人物关系需要捋顺一下。 ps: 兵马都监黄魁——出自《荡寇志》 (本章完) 第201章 人心不同 第201章 人心不同 沂州城知府名叫高封,乃是高唐州知州高廉的弟弟,同太尉高俅亦是从兄弟关系。 他上任之初带了不少家当过来,满满当当拉了一十三辆大车,进了沂州地界就被强大力盯上了,打了他等一个措手不及,好在随行的有一部从兄高俅调来的禁军,死命抵住了这伙匪人的抢夺,虽是平安无事,却也让高封恨上了这贼子。 等上任后调兵遣将打了两次匪寨,却都被强大力凭借地势守住了,如今听闻猿臂寨这冤家对头出了状况不由兴奋起来,直起身子道:“详细和我说说。” “是。”黄魁生的也甚是魁梧高大,只是在高封面前一副卑躬屈膝之态,恭敬道:“近日小将操练兵马,多撒斥候,是为训练下面儿郎应对能力,有队斥候跑入猿臂寨范围,发现另有军马在同猿臂寨交战,二者战了多时,那猿臂寨之人损失惨重,退回寨中。” 高封闻言大喜:“恁地说,这伙山贼此时折损不少?” 黄魁想了想,点点头,谨慎道:“听斥候之言是有折损,只是多少不知。” “哦……”高封摸了摸胡子,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转身看着黄魁:“同他等起冲突的是哪的军马?” “就是此事有些奇怪。”黄魁皱起眉头:“斥候回报说,因着角度问题没看着大纛正面,但是却看到几面将旗,衣着也是禁军、厢军样式。” 高封点点头,走回座位坐下,提笔写着什么,一边口中吩咐:“既然如此,就多点军兵前去攻寨,通知乡练李飞豹,团练使谢德、娄熊让他等多备乡勇,来日大军开拔一齐出发。” “是。”黄魁点头应声之时,这边高封递出文书:“去调集粮草军械,今次一口气破了那寨子,还这沂州百姓一方安宁。” “末将领命。”黄魁连忙躬身领命,接了文书匆匆离开而去,高封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摸着胡须望着窗外的柳树,口中喃喃自语:“本大人为这满城百姓拔除这匪寨,当是大功德一件吧,为此收你等功德税当是合理应当之举,嗯……倒是该给从兄一份钱财,供他打点上方所用。” 他也是想到就做的主,当下拿出笔墨纸砚,起笔一份文书公告,随即盖上知府大印,起身喊来几个吏员,让他等抄录一份,随后贴到城内,引起怨声一片。 …… 军营处,正在营房中安坐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弄了些酱菜酱肉,找个椅子放了,配着米酒喝着,只几个脸嫩的人看起来有些慌张,喝了两口酒同着一旁面有沧桑之色的人窃窃私语着。 “头儿,咱如此跟都监说,合适吗?” “什么?” “那两帮贼子没打起来啊,我等这般说,岂不是在欺骗都监大人?” “欺骗?”年老的军士鼻子哼出一声:“那强大力是不是和那伙人打了?” 几个新人相互看看,点点头:“是。” “那他们就是有交战。” “可……他们没打多久,猿臂寨也没怎生损失。”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蠢货!”老军士吃了口酒,斜乜他一眼道:“那厮们在那山下等了许久才见着人下来,那却不是费时良久?” 几人相互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对,那老军士又道:“强大力那厮是不是死了?死了寨主是不是损失惨重?” “这……好像有些道理。” “寨主死了,算是重大损失哈……” 老军士滋溜一口酒:“这就对了,这世道,你说真话没人重视,你要会说话,上面才会重视伱,你看,这酒菜不就是赏下来的?你怀里那铜子儿平时可能得到?” “真……真没问题?”到底有人心有忐忑,小心翼翼的对着老军士道:“若是有差池的话,那……” “呸!”老军士吐口痰在地上:“就太守大人那做派,等大军开拔也是明天了,届时人早就搜刮完山寨跑了,担心……担个鸟心,吃酒!” “也……也是,呵呵……” “吃酒吃酒……” “头儿,俺敬恁。” 房间的气氛一时间热闹非凡,杯来盏去,吃喝不停。 …… 天光远去,另一片天空下,河北路洺州。 苍翠的树木连成一片,阳光照在山脉上,起伏的绿色勾勒出一只狗的形状,也难怪当地人称此山为狗山,只是此时狗头处有炊烟升起,滚滚烟柱显示吃饭的人不少。 往近处看,此地已是被一山寨占了去,背靠山崖的寨子建了三面围墙,上方望楼、箭塔一应俱全,来来往往俱是巡逻的喽啰,持着朴刀长枪,反射着阳光的光芒。 聚义厅内,桌椅摆满,酒菜上齐,大大小小的头领坐了不少,田虎摸了下自己的下巴站起来道:“今日当是要向哥哥敬酒一杯,若不是恁收留,为弟恐是已成孤魂野鬼,死无葬身之地了。” 上首的汉子生的面貌普通,只一副大胡子长到胸口,打理的甚是齐整,闻言哈哈大笑,端起酒碗道:“你我乃义气之交,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有甚谢不谢的。” 两人虚对一下,一饮而尽。 田虎抹了下嘴巴,叹口气道:“话不能这么说,俺这一路算是看清了,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的小人,却少有哥哥这般仁义之辈,以后俺们兄弟定当为哥哥分忧。” “哎,过了过了。”上首的汉子笑眯眯的一捋胡须:“河北西路谁不知我张迪最是讲义气,田兄安心在这待着,以后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我自是会护着你。” 田虎感激一笑,连忙给自己倒酒:“多谢哥哥,俺再敬恁。” 脚下却是踢了自己弟兄一下,田彪会意,连忙站起:“俺也敬哥哥一碗。” “好!哈哈哈——”张迪笑着端碗喝了,算是接了二人的酒,看着下方人道:“今日高兴,各位多吃几杯酒,也为田家哥俩接风洗尘。” “多谢哥哥!” 众人齐齐喊了一声,都是草莽出身,一个个吃酒抓肉,场面混乱至极,田虎田彪两兄弟虽是新来,田虎却是自来熟的性子,起身同人吃酒吹牛去了,只田彪一人坐在桌上默默无言。 “田彪兄弟也是吃那吕布打败的?” 陌生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入耳中,田彪连忙起身转头看去,见是两个壮汉站在身后,左边一人一张宽脸,浓眉大鼻子,右方一人满脸虬须,不由拱手道:“惭愧,这等丑事让江湖同道笑话了,不知二位好汉是……” 那两人对视一眼,右边的拱手一礼道:“失礼了,当是先介绍自己,俺乃董澄,江湖同道抬爱给了酆都鬼的称号。” 左边的也是一般拱手:“我是沈骥,见过田兄。” “哦……幸会幸会。” 田彪有些迷惘,这两人怎生突然过来,就见对面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拉着他坐下,低声道:“实不相瞒,俺们也是吃那吕布的大亏,之前山寨的哥哥被他杀了。” 沈骥也是苦笑:“也是我表舅。” “竟有此事?”田彪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有同病相怜之心,坐在那同着二人说着话,三人说到愤恨处皆是怒骂不止,比及田虎回转过来,这三人都已经吃酒吃的多了。 高封,出自《荡寇志》,书中会法术,高廉弟弟,法术不及其兄,被陈希真等人击败杀死。 (本章完) 第202章 哨探 第202章 哨探 窗外的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山林、蜿蜒的道路渐渐热闹起来,早起的鸟雀站在树梢叽叽喳喳的鸣叫着,不时转动头颅,随即离开树梢,展翅飞入林中不见。 余呈端着水盆敲开了吕布的房门:“哥哥,洗漱的水拿来了。” 吕布此时已是起身,一身夏衣穿在身上,闻言点点头,拿水净了面手,一番洗漱总算是感觉没那般闷热。 “听闻最近你在同縻貹学斧?”吕布拿着白巾擦着脸,嘴中问询着自家亲卫头领的近况。 “也不算学……”余呈挠了挠头,腼腆一笑:“之前同縻貹哥哥斗了一回,输的挺惨,他说身为哥哥亲卫,武艺不能这般低劣,让我跟着他练练。” 吕布看了他一眼,脸上扯出一个笑容:“也好,縻貹兄弟是个有能力的,你跟着他当是能有所长进。” 余呈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吕布呼了口气,转身朝外走:“走吧,今日当是要清点下府库,事情多的很。” “是。”余呈应了一声,跟着吕布出去。 前方走动的身影似是想起什么,微微侧头问道:“酆泰可是已经出发了?” 余呈在身后摇摇头:“酆泰哥哥尚未出发,之前正在用膳,用完膳就走。” “去嘱咐他一声,堪舆图之事乃是重中之重,让他莫要马虎了。” “是。” 魁梧的少年应了一声,随后急匆匆朝着酆泰所在的地方快速跑去。 吕布则是继续朝着前方而行,不多时进入到聚义厅内。座位上,縻貹、鄂全忠、萧海里已是等在那里,当下有人送来早膳,吕布示意众人坐了,一边用膳一边同他等说着话。 与此同时,酆泰带着十余骑出了寨门,蹄声阵阵,惊起飞鸟,吓跑走兽,尘土飞扬间,马匹入了旷野中。 …… 得得得—— 马蹄翻飞在草地上,泥土带着绿色的碎屑起到空中,又落了回去,地面轻颤,践踏大地的声音放大。 酆泰一脸不爽的望着前方,心中不痛快的同时也有些打鼓,绘制地图这等事情一般都是军中斥候的工作,怎生就点名让自己去做,莫不是有谁把自己口出怨言之事上报给了那吕布?现今他在给自己穿小鞋? “副指挥使,我等要去往何处?”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酆泰从出神中醒来,回头望了一眼,这京西大汉一指前方吩咐道:“绘制的工具都准备好,去那边大道,然后一路朝南,届时再去往西边芦川处,走!驾!” “驾!” 身后众兵听到酆泰之言,齐齐抖动缰绳,轻踢马腹,胯下坐骑陡然加速,载着身上骑士远去。 …… 沂州地势多变,沂州府有沂水的便利,亦有平原与山林,北高南低的地势,越往北走越是道路崎岖,苍翠之色覆满山头,层次分明的枝叶遮着上方的日光,光线穿过层层阻截,投射在青草上形成细碎的光斑,有隆隆的声音响起。 山道间,兖州府五千人马正在行军,队伍犹如一条长龙般首尾难见,激起的烟尘中,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混在一起,浩浩荡荡的通过此处道路。 “呼啊——” 低垂着脑袋的身影仰头挺起,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有泪流出,被高封随意的擦掉,继而强打起精神看向前方,旗帜被举在手中,无风的晨间,一面面旗子随着人员的走动而轻晃着。 “太守大人为国操劳辛苦。”耳畔黄魁的声音响起:“依着小将之见,恁在府衙静待消息就是。” 高封转过脸看了眼身旁顶盔掼甲的兵马都监,玄色的甲片在日光下毫无光亮,马匹行进之中,甲叶触碰兵刃发出轻微的响声。 “那怎生能行,本官从兄乃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是我大宋禁军之首,如今大军开拔去攻打匪人,我又如何能安然坐于家中,任由将士在前方拼命?”高封捋着胡须,一副忧国忧民之态。 “大人一家真乃国之栋梁。”黄魁面有激动之色,在马上抱拳道:“若是官家知道大人兄弟为国分忧至此,定会为有如此国士开心不已。” “过谦了。”高封仰天一笑,看看左右:“黄都监还是先催促大军前行,此战打的好了,本官帮你美言几句,说不定能让伱这位置活动活动。” 黄魁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抱拳致谢,催马跑到前面,催促着传令兵下去,一时间宋军行进的速度提升不少。 这一路兵马本已派出斥候在前查探,黄魁适才受那高封一通言语激励,就似打了鸡血一般,浑身是劲儿,总想要多表现一番:“命赵龙、钱飞虎前来。” “是。” 传令兵应了一声,连忙打马飞奔而去,不多时两员披甲的将官匆匆驭马赶来,就在马上抱拳行礼:“见过都监。” “不必多礼。”亢奋的脸庞努力抑制兴奋的心情,一挥手臂道:“与你二人百骑去前方探路,若有情况立马回报。” 赵龙、钱飞虎二人对视一眼,不敢抗命,只得低头应是,当下提了一都马军,顺着大军一旁空出的通道打马而行,隆隆蹄声中,卷起一道烟尘,左近的军士拼命挥手打散尘土,吐出黄沙,一时间呸声不断。 …… 阳光倾斜,赵龙的身形随着马匹不断起伏,看看四周已是超过大军约有十里,不由举手示意暂停,另只手勒住战马,缓缓降下速度。 蹄声轻巧,马匹打了个响鼻,慢慢朝前走着,赵龙一挥手狠狠拍了下大腿:“军中恁地多人,偏生咱俩倒霉,被点了探查的差事。” “还不是姓黄的想要拍太守马屁。”钱飞虎啐了口唾沫,总觉得嘴中有异物,牙齿一咬似是有沙子硌牙:“他是想升官想疯了。” “哼,太守也是怕死的,前两日出了个新税法,今日遮莫是怕上街被人打死,干脆来军营避祸。”赵龙愤愤不平,鼻孔中不停呼着粗气。 “噤声!”钱飞虎听了大惊,转头看一众军士离的稍远,心中略松:“这多的人,说话有点遮拦。” 赵龙看看四周大约也是知道自己说太多,哼哼两句也没出声。 钱飞虎在马上拍了拍他肩膀:“莫要想那许多,先将这哨探之事做好,如此今趟也能有份功劳在身,回去也有的说。” “但愿吧。”赵龙兴致缺缺:“连太守大人都来了,我对今次剿匪可不怎么乐观,这破了贼人山寨,最大功劳也是太守的。” “万一能喝上汤呢。”钱飞虎安慰着赵龙:“太守大人吃肉,还能一口汤不给下面留?” 赵龙没吭声,钱飞虎也是无法,只得道:“好吧,先休息一阵,我记得西边是芦川所在,到时你我去那查探一番,然后回去就是。” 赵龙自是没有意见,稍后,这支骑兵再次卷起尘土,一路向西。 基本后面出场人物都是《荡寇志》里,有些做了些许改动,嗯……二更晚些,实在头有些疼,写起来不是那么畅快。 (本章完) 第203章 冲突 第203章 冲突 芦川的水静静流着,岸边的草浓密茂盛,酆泰几人在图纸上写写画画,任凭战马在附近吃些嫩草,喝些凉水。 绘图已毕,酆泰几人也是走到水边,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往脸上一扑,瞬间觉得暑气消退不少,有渴极了的主儿,俯下身子,先将脸伸到河里狠狠晃了几下,然才抬起头,就着河水咕嘟咕嘟连喝几大口。 “这天是越发热了。” 酆泰抬头看了眼四周,拿手抹了下脸上的水,指着一旁柳树下道:“去那边阴凉处歇息一炷香再出发,将水袋装满水,一会儿遮莫是没这河供我等纳凉了。” “是。” 十来个梁山马军自是没有意见,一个个摘下水囊放入河中灌满,将自己战马牵起就往树荫那块走。 “等等……” 名为杜立三的悍匪突地举手停了下来,身边众人一齐住了脚步看向他,酆泰眉头一挑,脚步悄悄朝着马匹移动着,口中问道:“怎地了?” 那杜立三是辽国马匪出身,跟着吕布一路打来宋国,此人生的精壮,一双眼睛虽小却是炯炯有神,加之作战甚是勇猛,在梁山马军中下层也甚有威望,此行亦是做为酆泰副手而来。 “好似有些不对,像是有马蹄声。” 杜立三面有疑惑,猛地趴到地上,侧耳倾听,酆泰见此停下动作,脸上红了一瞬,只是也知事情不对,不由警惕起来。 那边杜立三听了一阵站起来,冲着酆泰道:“副指挥使,后方有马蹄声,听声音数量不少。” “走,上马!看看是何方神圣。” 酆泰艺高人胆大,吆喝一声骑上马匹,这十几人也都是厮杀惯了的汉子,闻言骑上马,将兵刃放到趁手的位置,紧紧跟上酆泰。 马蹄迈动,铁蹄踏地,旋起黑土、草叶,冲着远处奔驰而去。 …… “前方就是那芦川,我等可以在此歇息一番。” 奔驰中,钱飞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那边赵龙摸了把脸上的汗水,听闻此言干脆摘了铁盔挂在一旁,汗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恁地好,老子这脑袋跟蒸笼里的炊饼似的,再过一阵就熟透了。” “老子也是。”钱飞虎见赵龙摘了铁盔,手抬起一下又放了下来,暗忖罢了,一会儿就到河边,不差这一时半刻。口中只是道:“一会儿可以在河里洗一下,这鬼天气,热杀个人。” 赵龙没答话,只是将水袋拿出猛喝一大口,看的钱飞虎喉骨滑动,也是伸手去拿自己的水袋。 “前方有人。” 触碰水袋的一瞬,赵龙的话语传来,钱飞虎连忙抬头,只见十几骑飞驰而来,连忙直起身子细看去:“是马军装束,可是之前派出的斥候?” “约莫是。”赵龙哼了一声,看着对面当先一人身着铁甲觉得有些不对,然而也没去深思:“让他等停下,省的回去乱嚼舌根。” “倒也是。” 钱飞虎点点头,示意身后军士喊人,那人当即深吸口气,放声大喊:“对面的兄弟停下!此处乃……” 对面的人里,当先那着甲之人拿起弓,对着这边就是一箭。 嗖—— 两边对冲,箭矢劲射而至,细长的黑影带着呼啸的风声射入赵龙发髻,旋即穿透而出,黑长的头发飘飞间,“噗”的命中身后一倒霉鬼的胸口。 “啊——” 惨叫声中,那人当即翻身落马,随后被身后的马蹄踏中身体,气绝当场。 “入娘的!”赵龙脸色都白了,连忙拿起铁盔要戴。 对面酆泰再次弓拉满月,松手。 嗡—— 锋锐的箭矢再次飞出,十足的劲道推动着这箭正中赵龙的腰腹,钻透血肉,透体而出。 “啊!好贼子!” 赵龙大叫一声,手捂伤处俯在马背,抬眼观看,杜立三见距离已近,掏出飞斧:“扔斧——,二!” 马上梁山军士毫不犹豫,皆是双手从伸手掏出飞斧,一左一右扔了出去,旋转的利刃,呜的一声劈砍而至,利刃入肉声响中,人仰马翻,惨叫与马嘶声混成一片。 “杀!” 酆泰收弓换锏,金黄的色彩反射着阳光,让赵龙、钱飞虎不由眼睛一眯,接近的瞬间,赵龙紧咬牙关,奋起余勇,配合钱飞虎刀枪并举,齐齐冲着酆泰砍刺而去。 两抹金黄抡起,带起两条光带,砰的脆响,刀枪被双锏隔开,赵龙,钱飞虎只觉一阵巨力袭来,双手不由一阵火辣,手中兵刃已是偏转开来。 “死——” 酆泰驭马突进,从二人中间穿过的一瞬,两根金锏一左一右,带着千钧重力,狠狠击打在二人胸口。 “噗——” “噗——” 钱、赵二人同时喷出一口血,撒手掉落下马,生死不知。 “杀——” 身后梁山马军纷纷绰起长枪,凶狠的刺入对面宋军的体内,巨力带着人飞离马背,将死未死之人瞪着惊恐的双目在长枪上挂着,随后被梁山骑士连枪带人撞上后方同僚的身体,串成一葫芦。 “无胆之人,死吧——” 杜立三弃枪抽刀,马匹奔行中,对着那些面露恐慌的军士左劈右砍,杀落数人下马。 “都给我滚开——” 酆泰突前冲阵,黄金双锏一守一攻,拦开刺来的长枪,另一手挥舞而至,咔嚓一声抽碎对面之人的脑袋,随后反手抽回,将一想趁机捡便宜的马军,连人带枪抽落下马。 “别……” “走啊!” 兖州府的马军何时见过如此场面,皆是吓破了胆子,侥幸未死之人也不管此时己方人数仍是对面数倍,连忙驾着马匹头也不回的四散而逃。 酆泰一伙到底人少,勒转马匹划道弧线回来还待厮杀,惊觉已无人在,看向四方,竟是有四五十骑跑的远了。 “啧!逃得真快。”酆泰甩了下双锏,血液混着白浆飞溅到地上呈现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线:“问问这是哪来的官军。” 杜立三狞笑一声,同着众人下马,这一番冲突下来,竟是只有四人手臂受了些轻伤,却也不妨碍厮杀,几人拿布裹了伤处,随即找还能喘气的人拉去一旁审讯。 天光之下,适才厮杀的场地不时有人惨叫出声,随即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响起,没多时,杜立三走了过来:“副指挥使,有些不妙,兖州府发兵五千前来要攻猿臂寨,这伙人乃是探查而来。” “百人探查?!”酆泰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算了,莫管这许多,速度打扫下战场,上马,回去将此事告知哥哥。” “是。” 众人应了一声,提刀拿枪,将还活着的人刺死在地,收起飞斧,又将还未逃走的马匹牵了,旋即打马朝着山寨方向疾驰而回。 友情客串杜立三(*^▽^*) (本章完) 第204章 变天 第204章 变天 天气陡然翻转,阴霾的云层在空中翻滚,烈日逐渐被挡住,只能偶尔透过缝隙投下自己的身影,聚义大厅外的树上,知了似是没了力气般,只是偶尔鸣叫一声。 山寨空地中,手持刀枪的梁山寨兵正驱使着原本的喽啰伐木盖房,时不时有人挥动皮鞭抽在偷懒之人身上,顿时响起哀嚎之声。 已经接手巡视之责的安仁美,手持六尺双枪走在寨墙上,只是纵使知道他乃是男儿身,路过之时,总有人忍不住将眼神瞥过去,随后转回头来,骂自己一句,继续面朝外的警戒着。 得得得—— 马蹄踏地的声音传来,安仁美停下身形朝外望去,见是酆泰等人打马回来不由的蹙起好看的眉头,他知对方有绘制周边地形堪舆图的任务,如今恁般早回来当是有了变故。 “开门!” 临近的身影已能清晰望见,多出数匹空置坐骑让安仁美愈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不待下面喊话,随即转身探头发出命令。 吱呀—— 刺耳的开门声响起,酆泰等人见了大喜,连忙打马加鞭快速的冲进寨门:“多谢安兄弟,回头请你吃酒。” 浑厚的声音中,十余骑带着十数匹空马旋风般冲进大门。 安仁美笑了下,手中短枪转了个枪,再次探头看向下方守门之人:“愣着作甚,关门!” 一帮人如梦大醒,这才将推动大门,在一阵吱呀声中关紧。 酆泰等人进了山寨也不下马,让其余众人自带了空马前去马厩等待,他则是和杜立三在众人注视下,一起去往聚义大厅。 …… “这边需要扩建一番,最好能在两旁山崖上建造两个望楼,如此也可尽早发现情况。” “把这两边的树林推平,过于挡住视线,有人来攻时看不到。” “那这番布置当需要不少人力时间。” “有的是俘虏,按照首领说的做准没错。” 吕布正和萧海里、縻貹、鄂全忠三人围在一起对着山寨布局指指点点,三言两语中已是做了一番新的规划。 “哥哥,酆泰副指挥使回来了。”余呈在外见着酆泰同杜立三在门前下马,上前拦住了,自己则是进来禀告一声。 “这般早回来?”吕布抬头皱下眉头,心知有事情发生:“快请。” “是。”余呈答应一声连忙退出去,旋即酆泰带着杜立三两人踏入大厅,抱拳道:“哥哥,我等在外绘图时遇上沂州府斥候,一番厮杀下来有几个活口,审问一番方知沂州府发兵五千要来攻打山寨,此时已是在路上。” “没错,首领,俺们一共拷问了四五个人,都是一般说法。”杜立三等酆泰说完,补充了一句。 吕布皱了下眉头,直起身子:“离此还有多少里?” “六十里不到。”酆泰脱口而出,又想了想道:“我等是去往外围芦川处时遇上的一伙百人斥候。” “百人……”吕布与萧海里三人面面相觑:“这伙宋军如何想的……” 縻貹突然来了句:“遮莫主帅是个草包,或是领头探查的是草包。” “算了,莫要管他谁是草包。”吕布摇了摇头,放弃思考,看向萧海里:“派斥候出去,某要这沂州府的具体动向,另外派人去奚胜那边,让杜壆先行出发来此,让他见机行事。” “是。”萧海里拱了下手,旋即迈步出门而去。 “縻貹,你部人马此刻起开始休息,一有消息便随某出发去寻那沂州府兵马。鄂全忠,你部人马负责看守山寨,打散那些降兵,莫让他等坏事。” “哥哥放心,包在我二人身上。” 两个大汉拍了拍胸口,示意没有问题,旋即一同朝外走去。 “今次做的好!”吕布走下来,拍了下酆泰的肩膀,错身而过时,低低的道了一句:“山寨正是发展之时,缺的是做事之人,而非只知抱怨之辈,今后勤勉一些。” “是……”酆泰躬身应是,一张脸瞬时没了血色,冷汗爬满脑门儿,只觉心脏跳动的飞快,膝盖有酸软的感觉。 吕布没说什么,只是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看向杜立三道:“走,将事情再同某说一遍。” 杜立三恭声应是,随在吕布身后,讲解着今日之事。 后方,酆泰直到听不到声响方才擦了擦脑门儿,想要迈步回去,却发现腿有些软,狠狠捶了两下,等痛感退去方才能走动,这才舒了口气朝外走去。 …… 天光在走,道路上的军士行进已经停下多时,竖起简易的防御工事。 中心处,沂州府知府高封,正在吃着自家厨子所做膳食,却是适才午时太过炎热,他没甚胃口,此时温度降了下来觉得甚是饥饿,不由叫停了行进的军队以便他用膳。 “太守大人,我等该启程了,这再过一会儿到不了地头,只能安营扎寨,明日晚些时候才能平寇了。”黄魁在旁看的心焦,然他不敢得罪这太尉亲属,纵使其下达的命令乃是乱命,仍是不敢有所谏言。 “急个甚。”高封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随即漱了漱口吐到地上:“难得天气凉快一些,让手下儿郎也休息一番,匪寨就在那里,也没长腿,跑不了。等军士歇息够了,上阵杀敌也能更有效率,伱说可是这理?” “这……大人说的是。”黄魁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到了口边化为赞同。 高封点点头,满意一笑,挥挥手让黄魁下去,这兵马都监也是没法儿,只得告罪一声转身去往一边。 高封见他走远,不由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一群粗鄙厮杀汉,这行军这般劳累也不知休息。” 那边乡练李飞豹,团练使谢德、娄熊早就等在那里,见他过来连忙上前:“都监大人,太守大人如何说的?可是要继续前行?” 黄魁看着三人渴望的眼神,张了张口,最终叹息一声:“唉——太守大人说要继续歇息,待歇息好了那军士才能更好厮杀。” “这……”三人有些傻眼,一时间不知说甚,娄熊心直口快憋不住话,直言道:“兵贵神速,这般下去当可直接在此扎营了,可这地儿没水没河的,如何能行?” 谢德也是忍不住道:“莫说没水没河,就算有也不是个耍处,本来今日预计能堵住那猿臂寨,结果离着几十里远停下,这算个什么事。” 李飞豹虽未说话,看他神情却也甚是赞同,黄魁也知二人说的在理,是以只能愁眉苦脸道:“莫要多说,他是府尊,又是太尉的从弟,强势的很,惹他不快,你我罪过就大了,且先耐着,一切听他的就是。” “报——” 几人正说着,前方有传令兵快马跑过来,行了一礼道:“禀大人,前方有斥候回来,说有大事禀报。” “让他过来。” 晚些看看能不能出来一章,见谅,最近事情多,脑子运转也不灵光o(╥﹏╥)o (本章完) 第205章 如此军将 第205章 如此军将 “你等怎生回来了,如何这般样子?赵龙、钱飞虎二位提辖呢?” 军阵中,黄魁见着派出去的一众马军军士不由大吃一惊,这伙人个个身上带伤,有人胳膊还往外流着血,一股浓重的金疮药味与血腥味混杂着直冲鼻端。 这一伙人似是早有准备,当下一姓吴的十将走上前低头道:“回都监,小的等人同二位提辖前往芦川一带查探,遇上一伙贼人袭来,二位提辖拼死冲杀,可惜为贼人所害,小的等见贼势浩大无法取胜,只得退回。” 黄魁皱起眉头:“有多少人?” “二三百是有的。”吴十将低着脑袋,嘴里有些含糊,身后一众军士有的低着脑袋,有的却在点头附和。 “竟有如此多人,他等是去做甚?” “小的也不知,只看他等装备齐全,皆是骑马沿路狂奔而来。” 黄魁皱着眉想了想,点点头:“那许是碰上借粮队了。” “兴许是。”姓吴的顺着话说了句。 黄魁看后面有人捂着伤处,流淌的鲜血渗透包扎的布料,从指缝渗出,不由挥了下手:“行了,先下去吧,伤口还是要好生处理下。” 一群人不敢多说,连忙施了一礼相互搀扶着下去,黄魁踌躇半晌,一叹气道:“我再去找下太守大人,劝他尽快行军。” 李飞豹三人面面相觑,都是点头应了,黄魁又是匆匆走过。 …… 后军,一群伤兵拉着马匹走了过来,引来其余人的视线,见这伙人身上带伤多少有些吃惊,有好奇的上前去询问,被三言两语打发走,随后拿了药品的马军众人,避开人群凑在一起,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窃窃私语着。 “吴十将,咱们这般说能行吗?” “不恁地说,怎么说?说派出的斥候够多,两位提辖并未尽心,反是带着咱们躲懒?还是说我等百人被十余人击溃,咱们这些人不敢死战跑了?” “这……” “少这那的,都给我夹紧了鸟嘴,莫要漏了,之前发誓说的话都忘了?”吴十将一脸凶狠的看着众人:“都是兵粮都吃不饱的,好好想想值不值。” 众人尽皆低头默然。 …… 天光偏西,山林苍郁,长满大大小小、品种不一的树木,十多双脚步踏过沙土,扬起尘埃。 “在那边,入娘的站住!” “别被这伙官军跑了,捉住他们!” 山林的静谧陡然被打破,旋转的飞斧“嘭”的嵌入树干,旋即有人持着刀合身扑上。 噗—— “啊——” 利刃刺入腿骨,跑在最前的人抬起面孔,王俊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狰狞,手脚利落的爬起,抽出刀猛地刺下。 “别杀……呃——” 长刀抽出,飞溅的鲜血沾到身上。 “王都头,好样的。” 有人叫了声好,随即“嗖嗖”数道黑影从后方带着划破空气的声响,朝着前方奔行的人射去,有的“哚”的射入树干被挡了下来,也有命中前方之人后心,随即传出一声闷哼。 “追——莫让他等传出消息。” 王俊喊了一声,重又拎着刀迈动腿脚跑动起来:“发信号通知其他人这边有官军。” 奔行间,后方有人停下掏出一只小笛子,一长一短吹了几次,随后循着同伴背影朝前跑去。 追了一路,口干舌燥的王俊狠狠抹了一把汗水,从一旁树枝上薅下片叶子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吐出来,苦涩的感觉刺激的人精神一阵,就听到前方几声金铁交击声响,连忙拔腿上去,前方追击的人同一伙新加入的宋军斥候抽刀子厮杀起来,很快一人被宋军斥候砍倒在地。 “死——” 王俊大喊一声,猛地蹿起,一刀剁倒一人,落地的瞬间膝盖弯曲,整个人在地上一滚,手中刀同时扫出,一片惨叫声中,两三个人伤了腿脚,惊恐倒下。 当—— 王俊趁势起身,半跪着上举长刀挡住砍来刀锋,随后大喝一声,双腿发力起身顶开那人,趁其后退之际,上前一步挥刀砍下。 “走啊!” 剩余几名宋军斥候见王俊勇猛,发了声喊连忙退去。 “追——” 有人拔腿要跑,王俊伸手一拦:“别追了,再往前就是宋军营地范围了,碰上他们哨探就麻烦了,回去一人报信,其余人同俺在此截杀宋军探子。” “是。” 转眼有人快速退走,几个汉子杀死地上腿脚不便的宋军,扶起受伤的同袍快速退走。 同样的场景在不同的地方上演,奔走的宋军斥候被一群更加亡命的凶徒砍杀在林间、草地,有人机警逃了出去,有人却是命丧当场。 不久,宋军的位置传到了吕布手中。 “宋军扎营了?”吕布有些错愕的看着下方的马军探子。 “回寨主,确是安营扎寨了,小的亲眼看着他等移到山道旁停下开始安营休整。” “这还是行军打仗?恁地儿戏。”縻貹在旁听了也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话。 鄂全忠在旁也是默然无语,吕布摇摇头,示意斥候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既然宋军不攻过来,那咱们今夜打过去就是了。” 看向鄂全忠道:“抽调你部半数人,由安仁美带领今晚随军一起,你带人看守大寨,现在去安排吧。” 鄂全忠起身应是,随即匆匆外出前去安排。 “伱我也该好生休息,今夜遮莫有场硬仗。”高大的身影转头看向縻貹。 黑色的大汉咧嘴一笑:“哥哥放心,再两个晚上不睡我也能随军厮杀。” “说的屁话,滚去休息。”吕布笑骂一声,挥手赶人,縻貹嘻嘻一笑退走出去。 吕布摇了摇头,随即走出大厅,让余呈去弄些膳食送入房中,这少年应了一声,步履匆匆朝着后厨而去。 不多时,日光西沉。 …… 天色黯淡下来,军营大帐已经竖起,自觉劳累一天的高封命人准备好酒食送入帐中,隐约能听到大帐里唱曲的声音。 黄魁与李飞豹、谢家兄弟、娄家兄弟几个将官坐在自己的军帐中,透过掀起的帐帘看着对面大帐,半晌,李飞豹拍了下大腿:“这仗……怎能打下去?” 众人闻言,脸色难看。 ps:高封这个人在原著挺那啥的,是个能在军中和男宠玩的主。。。。。。。 (本章完) 第206章 骗营 第206章 骗营 夜色迷离,白日里苍翠的山体染上了黑墨,匍匐在那里好似黑夜里的怪兽,时不时响起的虫鸣提醒着众人身处的时节。夜枭站在树枝上,偶尔发出瘆人的怪叫,随即在草丛沙沙的响动声中飞扑下去。 官军营寨扎在猿臂寨东南方位,中央大帐处本该燃着火把,因高封说有光亮睡不着尽皆拿走,失了光芒的夜里,大帐中有荒唐的声音传出,值班的军士自觉的走向一旁站了,只是每个人脸色不是很好,隐有嫌恶欲呕之态。 黄魁在大帐对面无法睡下,白日间外围斥候损失惨重,对方亦是穿着绯红军衣形似宋军,却连究竟是谁都未能探知,只知绝不可能是任何州府同袍就是。 若是往常遇上这种事,当是先不管那许多,直接大军压上,将人堵在匪寨中,偏生大军因着知府大人命令停在此处不走,让人越发心中没底,只希望今晚平安无事。 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帐顶,耳中似是隐约能听到对面大帐的声响,想起白日间太守身旁那两个俊俏小厮,不由心中一阵翻腾,光着上身的身影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要起身提醒外面加强防备,瞬间又卸了劲儿躺倒,却是他想起晚膳后已经提点多次。 该是……没事吧? 这伙匪人应是没那般大胆夜晚袭来才是。 可……若是来了怎办? ……营寨中有五千大军,应是应付的来。 唉!真想知晓对面到底是何方贼人?这等知己不知彼的态势真让人心焦。 唉声叹气中,这兵马都监终是操心的事情过多,快两个时辰后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而高封的大帐,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 夜静谧下去,变得深邃起来。 高大魁梧的身影牵着马匹缓缓走上山丘,一人一马站在高处,望着下方火光点点的营寨默默观察。 他身后,二百余骑士正在此等待,一匹匹战马拴在树干上,晃动着尾巴,驱赶着嗡嗡飞动的蝇虫,偶尔挪动下脚步,骑士则是闭着眼倚在树干上抓紧时间休息,也有腹中饥饿的,掏出荷叶包裹的饭团子赛入口中咀嚼,随后和着水吞咽下去。 谷—— 谷谷—— 有数声鸟叫声由远及近传来,萧海里靠近低声道:“首领,縻貹已到达山下,等待哥哥命令。” “让他等藏好抓紧休息。”沉默的身影将画戟从赤兔身上解下,放在地上,坐下靠在山石上,看着下方灯火不明的营寨,口中吩咐:“依着计划,寅时发动进攻,灭此朝食。” 身后有人将手笼在嘴边,发出几声鸟叫,随后几声回应越传越远。 黑夜安静下去,吕布头靠大石闭上眼睛,听着夜晚森林里奇奇怪怪的声响,那新打造的方天画戟在他身旁,压住了青草。 又不是第一次带兵,紧张、激动的情绪早已磨灭,剩下的只是一种心如止水的感觉。 值夜的人员警惕的望着四周,同袍将性命托付给了自己,自是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平旦初时,有人叫醒余呈,少年睁开眼睛,有些迷离,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疼痛刺激着脸部的神经,有些红肿,当下站起抻了个懒腰,走向吕布。 “哥哥,时辰到了。” 虎目睁开,吕布蹲身拿起画戟,高大的身形转了过去。 后方,寂静的林中,本是坐卧的身形尽皆站了起来,神情放松,眼神凶恶。 谷谷、谷谷—— 约好的信号次第传来,吕布抬起手示意暂停,那边萧海里上前低声道:“首领,可要派人去看看?” “且先等着,縻貹那边应是有新发现,他自会派人。” 沙沙沙—— 一连串的脚步声将众人视线吸引过去,随即一声鸟鸣响起,示意是自己人来到,不多时,一斥候从山丘下跑上来。 …… 时间往回倒一倒,天色依然黑暗,军中负责伙食的人三三两两爬了起来,磨磨蹭蹭穿好衣衫,随即提起水桶挑了,一个个走向太平车子,将水桶扁担放上去,又牵了驮马过来。 “啊……哈啊,王老大,你也起了啊。” “屁话,哈……哈啊,都是伺候人做饭的,能不起吗?” “也不知哪个亡八将水用去不少,这还要赶夜路去打水。” 哈欠连天中,几个相熟的伙军凑在一起抱怨着,随即低头耷拉甲的赶着马车朝营门处走着。 “都监这次坑死俺们了,比往常要早起一个半时辰。” “就是,这营立的,怎生不去荒漠中扎寨,哈……哈啊,离那水源恁地远,却不是要人命吗?” “听说不管都监的事,是太守大人非要在此安营的……哈啊。” “罢了,莫要多说,省的惹祸上身。” “是极是极。” 一伙人口中说着,将到门口掏出火把点了,营门守卫的几人见是伙夫要出去取水,连忙开了大门,三五成群的伙夫举着火把,赶着五辆大车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各种响动在草丛与林间响起,这伙人也不是甚胆大之辈,一个个神情紧张的观望着四周,待得前行一路并无事情发生,放心的一众火头军方才恢复了常态,只是困意仍在,一个个低着头走路,进入树林中。 “打完水回去高低要继续睡会儿,让他们自己做早膳。”王老大似是困得不行,嘴里嘟囔了一句:“不能让那些崽子占便宜,老子出来打水他们睡觉,哪有这般好事,你们说是吧?” 低垂着脑袋,挥了下马鞭,夜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本以为能听到附和的声音,却是半天没人说话,迟钝的脑袋向主人表达了不满,王老大抬起头来,扭头朝后不耐烦道:“怎地都不说话,你等都死、死、死……” 身后,每个火头军身旁都站着一手拿尖刀的人比着脖子,顿时将王老大吓成了结巴,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一把尖刀从旁伸来,架在他喉间:“别动。” “哎,好。” 王老大本能的答应一声,引起身旁之人一声轻笑:“伱倒是个有趣的。” 火把照耀下,王俊那张脸显得阴晴不定,朝着一众火头军低喝一声:“都听俺的,俺说往哪你们就去哪,不然都小心身旁的刀子。” 这伙男女如何敢有意见,自是点头同意,拉转马车顺着王俊的指引,不多时到了一处林子,将车留在原地进到密林里,但见此处人员众多,都是在闭目休息,他等身旁还放着皮甲与兵刃。 几个伙夫不由面面相觑,都不是蠢的,尚未睡醒的脑袋吃人一吓早就清醒异常,自是知道怎生一回事,心中对太守越发有些不满。 黑面黑甲的縻貹走了过来,看了眼被俘的火头军,眼神顿时一亮:“真是瞌睡来个枕头,这把破门能轻松许多,快去通知哥哥,让他来这边。” 一拍王俊肩膀:“你小子立功了,一会儿帮你请功。” 王俊顿时乐的见眉不见眼。 縻貹歪头看着这些火头军一笑,雪白的牙齿露出,让被盯着的人一阵发寒。 …… 马蹄轻踏,吕布等人牵着战马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套好,王俊自告奋勇前去诈门,换了装束坐在王老大身旁,縻貹怕他一人成不了事,便让体型匀称的安仁美也换了衣服坐到后面车中。 黎明之前,黑夜最盛之时,几辆马车碾压着青草,旋起几许碎石,在一阵车轮的轱辘声中朝着远处的军寨进发。 …… “各……各位好汉,一会儿小的怎办?” 燃着火光的军寨映入眼前,王老大紧张的握着缰绳,语音有些颤抖。 王俊朝他那边靠了靠,手中的尖刀抵住他后心,尖锐的感觉让这伙夫一挺背脊:“等下你就按原样叫门,莫要耍招,否则老子活不了,也会让你死俺前头。” “不敢,不敢,小的一定配合,一定配合。”王老大油脸上渗出汗珠,忙不迭答应着。 马鞭甩起,清脆的声响在夜空单调的响起,车轮转动间,那寨门眼见已经是近了。 “开门!开门!俺们回来了!” 王老大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周围几个望楼上探出脑袋,临近那个似是当头的,朝下喊了声,营寨大门立时吱呀一声被军士拉着朝内开启。 又对着王老大喊:“今儿早上吃什么?” “呃……” 王老大有些紧张一时间没能说出什么,王俊拿刀子往前顶了顶,这人背脊一挺:“你管吃什么,总有你一口,惹急了老子不给你做!” “嘿~这人!入娘的做个早膳把你能的,快滚进去。” 那人连连挥手,王老大一甩马鞭,那车往前进去,看着车将将过了大门,王俊眼神一凝,猛地抢过缰绳狠狠一拉,那马顿时斜过去,哐的一声撞上营寨大门,王老大一时不察整个人滚到车下摔倒在地。 “杀!” 王俊低吼一声,人如大雕般从车上跳起,门口那军士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刀插在脖颈上,连人被扑倒在地,眼见是活不了了。 王俊猛地捡起地上死人的长枪,朝着望楼上爬去。 后方伪装成伙夫的汉子纷纷暴起,安仁美等落在后面的纷纷拿出藏好的弓箭,他等早就商量好如何行事,那望楼的人刚觉不对,就见黑影带着风声袭来,纷纷中箭朝后就倒。 “啊——” 有人失手并未命中要害,让人叫喊出声,然而此时王俊已是上得这望楼上,火把举起拼命的挥舞。 …… 夜空之下,浓云遮住了星空,挡住了明月,一排排骑着战马的披甲之士望着远处的营寨,时不时的安抚一下身下有些躁动的同伴。 黑暗的世界里,赤红的马匹看起来换了个颜色,健壮的身躯动了一下,晃了晃硕大的马头,马上的身影端坐不动,方天画戟直直插在一旁的泥土里。 下一刻,细小的火线在远方划出圆形的图案。 “随某来!”拔出画戟的身影低沉的说了一句。 后方的骑兵阵型有些躁动,方天画戟举起,朝前一压,然后铁蹄迈动,掀起泥土,下一瞬,无数马蹄蹬动地面,隆隆声中,对着远方的军营发动冲锋。 …… “有人偷袭!” “快来人啊!” 呼喊声中,巡逻的军士听到连忙朝大门奔跑,安仁美见状从车上拿起自己两杆双头短枪,大喊一声:“将车赶到一边,搬开鹿角,其余人随我阻敌!” “驾——快走,驾——” 有寨兵听了当即跳上车去将车赶去路旁,随即搬开挡路的障碍,更多的人却是跟着安仁美跑入寨中挡住大门,见着冲来的巡逻军士,纷纷拔出后腰别着的飞斧,狠命扔了出去。 一片惨嚎声中,无数宋军被打倒在地,剩余的人发声喊,连滚带爬的朝后就跑。 当当当—— 警钟被人敲响,大营中的睡的正香的黄魁猛然睁开眼睛,腾的坐了起来,连忙拿过身边的长剑撩开帘门出来,冲着外面值夜的军士道:“发生甚了?” “这……小的也不知。”门外的人本来拄着长枪在打瞌睡,闻听惊讯也是刚刚惊醒,正自一脸惊慌失措,如何知道发生什么? “没用的蠢材!”黄魁骂了一声,没穿鞋的脚觉得地上隐约有些震动,耳中似有雷声,一时也没在意,连忙朝着大帐跑去,如今太守在此,不管出什么事,先去他那看一眼当是没错的。 他还没动身跑过去,就见那边大帐掀开,高封穿着月白色的中衣跑出来,看着黄魁在此,连忙过来:“怎地了?天还未亮,怎生此时敲锣?” 黄魁闻言嘴角抽了一下,连忙恭声道:“回大人,此乃示警之音。” “示警……”太守抬头看看天:“这军中下雷雨要敲锣示警?” “雷雨?”黄魁疑惑的看了眼太守,脚底震动越发明显,这都监到底是在军中待过,猛地睁大眼睛,看向高封:“是骑兵!有人袭营!” “敌袭——” 撕心裂肺的的喊声在夜空响起,惊醒的士兵顿时乱做一团,拿刀抢枪不知要做什么。 营门处,驭马冲锋的人影已是清晰可见。 (本章完) 第207章 破营(四千字) 第207章 破营(四千字) 混乱的北营营寨大门,安仁美想象中的拼死搏杀并没有出现,一轮飞斧过后对面官军将士皆是缩在后面,正对大门的平坦处,烟尘在夜空中拉起,马背上的人似是正在褪去黑暗,一个个身形随着战马起起伏伏,隐约可见。 “让出道路,守住大门!”安仁美闻听身后蹄声,一双凤眼圆睁,姣好的脸上露出喜色,一挥手中短枪指挥着众人分两边护住大门。 营门处,火光明亮,安仁美的“飒爽英姿”看呆了暗处的宋军,一时间竟还有人有心情在口中念着“卿乃佳人,奈何为贼”的话语。 “蠢材,你等在此磨蹭个甚!还不快上前!”负责这面防御的团练使谢德光着膀子披着甲,同着同样打扮的兄弟谢义带着一都人马来到近前,见着暗处巡哨之人缩在一旁,不由大怒,呵斥一声,提起手中长枪就欲上前同安仁美厮杀。 一众巡哨军士,闻言挺身,然而刚走两步看到倒在血泊的同袍,耳中听着越来越近的铁蹄声响,突的扔了兵刃转身就逃。 谢义大怒,转身追上去,一枪将人刺死,骂骂咧咧的回头过来,瞳孔中,那边奔到营门口的谢德众人又是被一轮飞斧笼罩住身形。 当—— 谢德挥刀砍飞斧子,口中大喝:“莫要怕,随我上前,挡住骑兵,夺回大门,不能让他等进来!” 俗话说,将是兵的胆。 身旁众军士见领头团练使勇猛毫无惧意,不由精神一振,没去管倒霉中斧的同袍,纷纷呐喊着杀上前来,没人注意,那谢德却是在跑动中慢了一拍。 然而此时已经有些晚了,正对着大门处的赤兔似是摆脱了粘稠的黑夜,显露出原本炭火也似的身躯,背上作为刀尖的吕布早已换弓在手,新得的四石角弓,吱嘎声中拉满绷紧,就听“嘣”一声巨响,细长的箭矢唰的朝着人群射去。 门前,冲锋在前的军士根本没有反应,锋锐的箭头带着强劲的力道,猛的贯穿胸口,带着那军士身体朝后飞起,重重撞在后面人身上。 众人奔跑的姿势为之一滞,吕布那边已是极快的挽弓,又是两箭将人射杀在地,让这伙官军鼓起的勇气像戳破的气球一般,登时漏了个精光。 外面,吕布已是近到营寨,收弓换戟,转头看向后面跟上的骑兵,大喝一声:“随某冲进去!踏营!” 轰隆隆—— 火光,似是洗涤去一众马军身上的黑色,鲜明的色彩随着马蹄踏地的声响重新在世间显现,熟铜刀、黄金双锏前指的瞬间,两声:“杀!”已是喊出喉咙。 “踏营!杀!” 身后梁山马军双眼狂热,疯狂打马跟上前方持戟的身影,犹如拍来的怒涛,汹涌而入。 “跑啊——”早被吕布神射吓破胆子的官军,连忙回转身子要跑,却没个目标,撞做一团。 门外那火红的身影已是清晰可见,一团混乱中,赤兔那极速的身影陡然撞入人群,结实的身躯带着恐怖的速度将人撞得飞起,清晰的骨裂声中,金龙吞口的方天画戟带起道道寒光,肆意洒向人群。 “杀了他啊!” “别过来!” “俺弄死你!” 血肉在呼啸的戟风里飞上半空,铁锈味四散开时,火红的身影前冲,方天画戟打飞因惊惧砍向他的兵刃,顺势反手一戟拍中一人的脑袋,那头颅似是西瓜般爆开,红的白的喷洒一地,吓的不少人肝胆俱裂,丢了兵刃坐在地上大声惊叫。 身后余呈拎着凤头斧带着一众亲卫杀奔而上,顿时将吕布身旁两侧清出一个空地。 萧海里、酆泰紧跟着冲入进来,锏打刀劈,噼里啪啦声中,更多的人骨肉分离,倒在血泊中。 “莫要恋战,随某冲——” 蔓延进来的梁山马军正无序的肆意砍杀官军,手里火把随意扔出,落在营帐顶端,掉在营帐边上,天干物燥,登时燃起熊熊大火。 乱糟糟的厮杀吼叫声中,吕布雄浑的声音震动夜空,梁山马军当下纷纷拨转马头汇集过去。 四周,有官军在将官指挥下汇聚过来,来不及穿戴整齐的他们,有的还赤着上身,然而未等他们结阵,红色的身影在前,带着狂热的追随者,凶蛮的撞入人群,戟舞刀砍,生生凿穿,随即持戟的身影转向,带着骑兵撞向下一处。 “贼人大胆!”两名披挂在身的将官骑着战马,带着数百人持着刀兵奔跑过来:“提辖孙麟(李凤鸣)在此,还不快快……” “聒噪!” 赤红的战马飞驰过来,马上的身影手中方天画戟已是抡起,黑色的戟杆在旁人眼中似是有刹那觉得被抡的微微向后弯曲,尚未仔细看清,画戟重重砸在孙麟头上,手腕翻动,余势不减,嗤的一声将另一人脑袋砍了下来。 鲜血喷涌,人头横飞,两具尸体直接从马背上飞起,摔落地上,翻滚两下不动。后方数百军士看的目瞪口呆,两个提辖武艺他等还是知道,万没想到一个照面全都没了。 “杀!” 早就习惯斩将的吕布连看都懒得看,马不停蹄,直接撞入后面松散的阵型中,身后梁山马军更不停歇,以自家寨主为尖刀朝前推进,手臂挥舞间,刀砍斧剁的将这伙人杀散。 眼前中军大帐已是能遥遥望见,四周营帐中,不停有军士跑出,只有少量之人被几个上官呵斥住,朝着这边增援而来。 …… 混乱的声音响彻军营,知府高封脸色顿时一变,一把拉住想要去查看的黄魁道:“你要去哪?” “大人,末将想去查看……” “闭嘴,先送我出营。”高封吸了口气,他倒也是果决,不回中军大帐,直接拽着黄魁朝另一端营门跑去:“本府乃是这一府的父母官,断不能有任何差池,如今大营情况不明,伱绝不能离开本府身边。” 冰冷的话语传来,黄魁深吸一口气:“末将明白,请太守大人跟我来。” 当下点了一旁值夜的军士,共同护着高封朝着营外跑去,那高封跑了两步腿有些软,一指旁边的军士:“你过来背我。” 军士如何敢拒绝,连忙放下手中长枪背起高封,急急忙忙的朝外跑着,身后大帐又钻出两个俊俏得小厮,见着几人逃走,叫了声:“郎君等我。”匆匆出大帐跟上。 “大人,太守大人可还安好。” 一声叫喊传来,黄魁急忙看去,见是乡练李飞豹带着一二百乡勇前来,不由的松了口气:“太守大人无恙,快随我一同护送大人出去。” 李飞豹应了一声,连忙上前护住,那高封见着此时人多了些许,不由也是心中稍定,一行人急急忙忙朝着另边跑去。 …… 噼啪—— 火焰燃烧到了木材,爆出两声轻响,谢德、谢义两兄弟持着刀枪伏在一旁阴影里,适才梁山马军突入进来,二人拼死跑到一旁才仅以身免,如今看着营门处把守的安仁美等人不由有些焦急,怎地这伙人还待在这里不走?莫不是…… “大哥,这般等下去不是好耍的。” “那边人多,你我二人恐突不出去。” “俺们人也不少……” “嗯?你说甚?”谢德被兄弟的话惊了一下,回过头来就见他往着后边,却见几十名官军正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却是吕布等人冲阵之时侥幸留下性命之人。 “大哥,要不……试一试?”谢义迟疑的转头看向兄长。 “走,留在此处也是个死,这伙人遮莫是有后手。”谢德狠狠捶了下地,猛地站起,同兄弟朝着那伙官军跑去:“俺乃团练使谢德,想活命的跟俺来。” “谢团练?” “这么说……有救了?” “跟着团练当能活命。” 几十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汇合上谢家哥俩,这两兄弟对视一眼,看向营门处:“走!闯出去!” “杀——” 一众军士双眼恶狠狠的看向门口,似是在望向杀父仇人,脚步迈动,踏踏踏的冲锋而起,向着大门拼死冲去。 “该死,哪里来的讨死鬼!” 如此多人冲来引起门口众人注意,安仁美轻咬下唇,那股风情看的王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是男的,不由狠狠掐了下大腿:“安副指挥使,可要避其锋芒?” “不用。”安仁美吸了口气,双枪微微摆动:“对面万一是来夺门,你我可就是罪人了。” 看了眼身旁的众人:“应战,杀退这帮孬种!” “哈啊!” 身旁梁山步军挺起手中刀枪,都是他等适才趁着间隙捡起的官军兵器,此时正好用上。 “喝啊啊啊——” 谢德此时为了活命,奔跑在前,看见梁山众人紧守大门不由怪叫出声,急速接近中,猛然跃起一刀劈向发号施令的安仁美。 哐—— 安仁美双短枪一架,硬生生将其抗住,随后猛然将刀格开,右手的双头短枪闪电般朝谢德胸口戳去,谢德慌忙侧身闪开,被安仁美一脚踹倒,随即跳起半空双枪恶狠狠下插。 身旁,梁山寨兵凶狠冲上,同官军狠狠撞在一起,刀锋入体,残肢落下,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起,血浪在营门前翻滚。 “大哥小心!” 谢义正刺中一梁山寨兵胸膛,看着兄长危险不由大叫一声,长枪一摆将人挑飞,就想上前帮忙,不想方跑几步,一道匹练从旁砍来,谢义连忙竖枪一挡,哐的一声,一把长刀已是砍在枪杆上,僵持的一瞬,王俊那憨厚的面容映入眼帘:“你还是小心自己吧。” “吧”字声落,战刀陡然发力,将人猛地朝后推去,谢义抵不住王俊力强,踉跄朝后退走,战刀随后跟上,一刀将手臂削断,谢义惨叫一声,王俊紧接跟上一刀砍下脑袋。 头掉落地上骨碌碌转了两下正对着兄长谢德的方向,毫无光彩的眸子,映出的是安仁美起身抽出短枪的画面。 “杀!” 美人怒吼,声震四野。 …… 夜空之下,火光明灭,数百马蹄抬起落下。 沂州府的这支队伍虽有五千之众,却都是拼凑起来的,厢兵、禁军、团练带的乡勇民团,别说他等操练不够,就是训练充足,却也没有拼死一战的血勇,而这等拼凑起来的军队,在指挥上天生就有着残缺。 平日兵马都监黄魁在还好些,靠着他的命令军队还能运转,此时这人护着高封退走,整个沂州府官军瞬时间各自为战,退走的、避让的、意图阻截的不一而足,没一个统一命令,乱成一团。 吕布前方接触的敌人,全是如此之辈,看着举刀挺枪聚在一起,杀过去时,不等将领下令就做鸟兽散,然后赤兔带头冲上前,画戟、大斧、长刀劈砍下去,血肉横飞、人仰马翻,一时间满营都是惨叫。 视线延绵开去,两边皆是逃窜的官军,偶尔有人射来一箭,却不是飞向夜空,就是疲软的半途掉落下来,随后被善射的萧海里一箭射倒当场。 “这等兵马,还不如郓州、济州的官军能打。”冲锋在后的萧海里劈死一人,不由出声讥讽一声。 吕布微微侧头,后方契丹汉子的话他也听入耳中,心中却觉三者没甚区别,都是一般毫无血气之辈,甚至不如大汉郡兵能打。 奔驰之中,只觉得前方一空,军营大帐已是映入眼帘,余呈跳下马来,身后杜立三几个轻剽得汉子紧跟而上,一斧子劈开营帐跑入进去,不多时跑了出来:“哥哥,里面没人。” “料到了。”持戟身影满身血污,画戟晃动了下,几许血珠滴落地上:“中军大帐乃是军中重地,连守卫没有当是逃了。” 四下看了下,一指南面:“杀去那边看看,随某来!” 马蹄迈出,如雷的蹄声再次响动。 …… 后方北营大门处,杀散官军的安仁美、王俊二人同时回望营外,奔腾的脚步声踩踏着地面奔来,当前黑甲的汉子拎着寒光闪闪的开山大斧,身下战马迈着小碎步,一上一下的颠簸着。 縻貹带着步军支援而来。 有时候觉得章节分开没有感觉了,就连着写下去,结果弄到现在,一切原因都是…… 木有存稿,只能随写随发,小可又是个手残码字慢的,请各位谅解,这种时候就是啥时候写完啥时候发吧。 如果要请假没有更新,小可会发单章说明,没有单章的时候请放心,就是手残或者没时间摸鱼而已。。。。。。 (本章完) 第208章 穿营 第208章 穿营 夜色开始退去,一抹亮光刺破黎明的幕布,大帐前的篝火被点燃,随后被余呈、杜立三几人抽出武器,猛力抽打、挑飞,燃着火苗的木柴飞向四周营帐,滚落到大帐边角。 火,从底部燃起,逐渐吞噬掉上方的帐面,浓烟升起、膨胀,逐渐席卷周边的一切。 “啊——啊——啊——” 有宋军身上带着火,惨叫着从一旁的营帐跑了出来,惊得余呈等人一跳,待看清后却是松了口气,也不去管:“走,追上哥哥。” 嘴中说着,余呈等人翻身上马,铁骑再次跑动,急促的马蹄抬起放下,前方的身影,已是冲入南边的营帐中间。 吕布仍是持戟在前,无比丰富的经验让他对战机的把握远超他人,只是似乎现今用不太上他那敏锐的战场嗅觉,混乱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军营,南寨的宋军似乎并未因为多出些许时间而准备的比北寨更充分,将官的呼喝,军士的恐慌,乡勇手足无措的样子在整个军寨不停上演。 只是,到底还是有人在努力做着与自身职责相符的事。 团练使娄彪仓促集结了数支队伍在必经之路上竖起盾牌,架起长枪,层层叠叠摆开阵势,只是这伙人武器虽然齐全,却是近半之人没穿上衣,看起来不伦不类甚是奇怪。 飞驰而来的身影,随着战马上下起伏着,看了眼前方的战阵露出一丝轻蔑:“投斧,二!” 漫天的斧影划过,清晨的旭日给予对面足够的视线,锋刃带起的寒芒让人看的心颤胆寒,不由死死举起盾牌。 嘭—— 斧子砍中盾牌,锋刃嵌入木头,下一瞬,密集的声响在耳边爆起,更多的斧子劈中木盾,木质的盾牌不堪负荷,有人惨嚎出声。 “凿穿他们!” 低沉的话语伴随着沉重的画戟,狠狠侧击身旁持盾的身影,凶猛的力道将人砸死当场,身侧有长枪刺来,持戟的大手猛然松开,抓住长枪一提一甩。 “啊——啊——” 巨大的力量拽起光着上身的汉子,随后整个人手舞足蹈的砸在后面人身上,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出现一处空缺。 “杀!” 吕布一催赤兔,赤红战马猛力一蹿,四肢着地时猛踩下方跌倒的官军,骨裂声响暴起同时,方天画戟以一种凶蛮的姿势将一旁尚未反应过来的军士打飞上天。 “酆泰!” 萧海里紧随其后,熟铜刀劈开眼前持盾之人,战马紧随着吕布闯入阵势,有宋军鼓起勇气刺来长矛,被熟铜刀一挡,随即抽出腰间战刀,将手臂、枪杆一同斩断,那军士瞪大了双眼惨嚎一声跌倒在地,不停打滚哀嚎。 “我在——” 说是迟,那时快,舞着黄金双锏的猛汉几乎同时冲入,同样击破一侧的盾牌,随手抽碎那军士的脑袋,金光抡转间,砸断数根长枪。 周围,神情惊慌的宋军并没死战之心,见三名突前的将领甚是凶悍,顿时起了后退的心思,然而还未等付诸实际,狂奔的骑兵已是顺着自家首领打开的缺口突入进来,形如锥形的阵势,直如攮入的尖锥,本就不厚的阵势瞬间被击溃,鲜血四溅,尸枕狼藉。 阵型中后部位的团练使娄彪见状大为惊恐,战意顿消的同时,连忙一拽兄弟娄熊转身就逃。 这边吕布本就盯着阵中将官,见状喊了一声:“护住某。” 身后萧海里、酆泰二人死命上前,凶狠砍杀中,攻向己方首领的枪矛本就有退缩的趋势,此时更是胆怯,随后有人扔了长枪转身就跑。 吕布挂戟挽弓,两枚箭矢随手抽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随后弓拉满月,箭去如流星。 嘭—— 弓弦震响,似是预感到什么一般,前方奔逃的娄彪回头望来,一根羽箭顿时射穿他的脖颈,强劲的力道射碎了脖间的颈椎,脑袋顿时歪成一个钝角摔倒在地。 那边娄熊余光见着兄长似是震了一下,刚想问询,只觉后心处一疼,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抛飞上空朝前冲去,艰难回头忘了一眼,只见兄长怪模怪样的倒在地上,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吕布收弓绰戟,瞥了眼已经开始逃窜的宋军,一踢马腹,赤兔重新奔跑起来:“走,随某杀穿此处!” …… 清晨,冷风吹拂,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尚有些昏暗的天空。 南寨营门大开,反向跑去林间的队伍前三排、后三排,将中间背着人的军士围成了一团,临时找来鞋子穿了的黄魁与李飞豹二人护着背上的高封,急速而行。 剧烈的奔跑,呼吸急促,喉间干涸难受,似乎灼烧一般:“太……太守大人,俺……俺背不动了。” “没用的废物。”高封恶狠狠地拍了下身下军士的头,指着一旁看起来状态不错的乡勇道:“你来背着本府。” 黄魁、李飞豹对视一眼,同时示意身旁众人停下。 那乡勇连忙停下跑过来下蹲,高封从军士背上下来,看了眼后方,伏到那人背上连声催促:“走走走,快走。” 黄魁、李飞豹不敢耽搁,连忙催促众人上路,脚步踩踏草丛发出沙沙声响,远远望去似是丧家之犬。 …… 噼啪—— 木头燃烧的爆响在北面军寨不时传出。 骑马跑进营寨的縻貹望着寨中的情形,捏紧了手中的大斧,寨门前,沾染血迹的死尸延伸开去,前来骗门的众人多有死去同官军尸体混在一起,活着的众人也是人人带伤,有人失去胳膊抱着断臂,疼的在地上打滚。 尚还完好的安仁美绝美的脸上沾满血迹,正与王俊给伤重的人绑住伤处止血,后方赶来的步军见着眼前一幕,连忙高喊救人,随后一队士卒匆匆赶来将受伤的人抬去一旁,拿出刀伤药撒到伤口上,开始忙着包扎。 “哥哥在何处?可是杀入营中了?”火光照耀下,开山大斧闪着森冷的光泽,縻貹一张黑脸满是凝重。 安仁美见着援军进来,顿时也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到地上,喘息着道:“遮莫已是杀去另一面了,适才见到中军大帐处起火,许是哥哥所为。” “恁地好。”縻貹一点头,朝着周围大喝:“留一都人在此救助,搜索周围,其余人同我去接应哥哥。” 轰然应是中,自有领兵的都头出来点人,随后縻貹一马当先,四百余人匆匆跟着前方身影闯入着火的营中。 …… 天光越发明亮,没头苍蝇般的宋军终是安定了一瞬,随后慌忙朝着大门逃走,有一部分脑子灵活的乱兵,叫了同伴一起将立着的寨栏推倒,随后逃了出去。 “首领,不追击那些逃兵?” 萧海里骑在马上,远远望着一旁奔逃的人影问了一句。 吕布瞥眼看了下,犹豫一瞬,摇了摇头:“某没想错的话,这些都是小角色,大鱼应该在南门那边。” 忆起见过的宋军人物,眉头微微一皱,沉默了一息,补充一句:“许是现在去也已经晚了。” 马匹奔驰,敢于挡在铁蹄之前的人已是不多,零散的倒霉蛋慌里慌张奔跑间不幸接近,随即被随手砍杀在地。 不多时,南寨大开的营门似是印证了吕布的想法,门口凌乱的脚步让善于追踪的人也无法判断到底哪里是要追寻的目标,倒是不少乱兵看到骑兵杀到这里,眼露绝望的又跑了回去。 “果是逃了。”吕布脸上说不出是何表情,转头看了眼身后骑兵:“受伤的包扎一下,能动的去找粮秣,没烧的话抢出多少算多少。” 身后萧海里、酆泰一抱拳,留下几十骑受伤严重的在此,随后带人转身离去,后方,余呈、杜立三等人追了上来。 天光下,想要前来接应的縻貹一部被中军的大火阻碍在一边,只得从一边绕路过来,一路之上火焰在蔓延、燃烧,尸体趴在地上流出污血在地面形成巨大的斑驳,也有没头苍蝇一般的兵勇见着跪地投降的,就在远处,一队骑兵呼啸而来,见着縻貹松了口气,停了下来:“哥哥在南寨营门。” 随后两队合并,天光大亮,旭日初升,不久之后,知府大人剿匪失利的消息传遍了沂州附近,一时间市井之中议论纷纷。 …… 猿臂寨,彤红的霞光照射下来,闷热的一天总算凉快了下来,出阵的马步两军终是赶在天黑之前回转过来,迤逦而行的车马驮着不少粮袋,受伤的马步两军寨兵或躺在粮草堆上,或骑在马上,其余人将数百投降的官军用麻绳绑成长串,押着走入山寨。 鄂全忠在寨中把守,让着原本山寨的喽啰在旁开辟了几块空地,此时倒是正好用上,成堆的粮食堆在此处看着挺震撼,却终是没有多少,整个官军营寨的粮秣只抢出不足三成,却也足够梁山众人高兴,毕竟白得之物,有就算不错。 押解战俘的场面倒是波澜不惊,这数百官军有厢军有禁军,也有几个团练使带来的乡勇,此时进了山寨竟也没有吵闹,顺从的进门,安静的坐在划出的地上,眼巴巴望着山寨的强人能给端来一些吃的。 “哥哥,该用晚膳了。”余呈打开书房大门,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夜晚马不停蹄的赶路作战,白日间又是捉俘又是赶路,体力消耗不少,加上近几日事情繁忙,打垮官军一事倒是不急着庆功,是以众人回来就分开回房歇息。 “放着吧。”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诱人,只是吕布却不想趁热吃,敞开的胸口尚在往下流着汗水:“俘虏可有地方安排?” “鄂全忠哥哥都准备好了。”余呈点点头:“靠着廪库那边空了出来,又安排了人手看着,当闹不出事情。” “还是要尽快将屋子建好。”吕布摇了摇头,此处寨子到底还是小,人手又是不足,急切间也整理不出什么。 “哥哥,还有个事,只是,嘿嘿……”余呈叫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挠了挠头。 “什么事?痛快点说。”吕布笑骂了一句,拿起凉茶喝了一口。 余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縻貹哥哥让我问问,今次得的马匹能不能分给步军一些?” “这縻黑子,也会找人请托了?”吕布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壮硕的少年:“倒是没白教你武艺。” “不是,哥哥,我……”余呈慌张的连连摇手,一张嫩脸涨得通红,不知该说什么。 “行了,某也没怪你。”吕布拍了拍余呈肩头,站起身走了两步到窗口吹着晚风:“只是这些马匹还有用处,暂时不能配给步军,让步军多等等吧。” “是。”少年此时才静了下来,连忙点头。 “通知一下鄂全忠,让他派出斥候到沂州府探听消息。”高大的身影沉思了一下,走过来坐下:“尤其宋军的动向,给某探明白了。” 晚霞照在房中,将屋内的桌椅染上一层瑰丽,年少的护卫闻言皱了下眉头:“哥哥是说官军还敢来寻衅?” 吕布拿手点着椅子的扶手,笃笃的声响中,虎目转动一下:“某也不知,只是某若是这沂州知府,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余呈闻言嘿嘿一笑:“那知府这般胆小,恐是没哥哥这般纠缠之心。” “谁知道呢。”吕布摇了摇头,抄起筷子:“就这般吧,先派出斥候打探一番。” 余呈点头应是,随后壮硕的身躯出了房门,朝着鄂全忠房屋而去。 …… 远在山林的一众官军也在日落前出了林子,只是众人形象甚是狼狈,高封一路被人背着,早就出了一身臭汗,此时重新踏上大路,迫不及待的从军士的背上下来,摸着额头的汗水,咬牙切齿的看着一旁山林:“恶贼竟敢如此欺辱于本府,待我回了府衙,定起大军再来攻打。” 看了眼身旁一脸疲惫的黄魁与李飞豹二人,一甩袖子:“我们走!” 黄魁二人对视一眼,终是这兵马都监跟随时日较长,不由开口唤了两声:“大人,大人等等。” “何事!”转过来的人,面色阴沉,双眼通红。 “那个……”黄魁被看的头皮一麻,指着后方道:“回去是这边。” “……还不快头前带路!” (本章完) 第209章 风将起 第209章 风将起 沂州府衙。 狼狈逃回的高封休息一晚仍有些疲倦,穿戴整齐的官服走过道路,迎面走过来抱着公文的吏员连忙躬身行礼,低着头等他走过方才急匆匆的直起身走开,只高封听着身后窃窃私语声,不由回过头看了眼,总觉得这帮下属在议论他战败之事。 天光下,本就精神萎靡的知府脸色更是难看几分,快步走入办公的书房,坐在桌后咬牙切齿低声咒骂。 黄魁到来之时,自家上峰仍是郁结难抒,不由隐晦的皱下眉头,又很快挤出笑容:“太守大人,下官来了。” 高封早就见他进来,也不言语,直接指了下前面的位子,黄魁赶忙过去坐下,桌后的知府将身子直起靠在椅背上:“今次是本官轻敌了,没想到贼人恁地强,那几个团练使平日吹得山响,却都是无能的,我意再征调一批能征善战的将士,定将这伙山贼野寇剿灭。” “大人说的是。”黄魁也不反驳,直接顺着高封的话说:“既恁地,下官提议调遣周围几个县的军将一起,彼处多有武艺高强之辈,当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哦?”高封听闻来了兴趣,身子前倾撑着桌子道:“都是何人?本官将他们调来。” 黄魁低着头道:“一者是指挥使万夫雄,此人英勇善战,每战必先,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二一个乃是召家村团练召忻,此人本事更是奢遮,一条凤翅镏金镋打遍周边无敌手。当是能为大人所用。” “召忻?”高封闻听摸了摸下巴:“这人本官有印象,可是那俊美男子?” 黄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大人,此人确是长相俊朗,只我等要的是剿灭山匪,万不能节外生枝啊。” “说的屁话,这本官岂能不知?”高封挥了挥手,似是在嫌弃:“你等端的小看本官,好歹本官从兄乃是三衙太尉,兵书战策我也熟读,是非缓急本官如何不明?” 黄魁低着头,嘴动了动没敢出声,暗道今次就是败在你这熟读兵书战策上,也不知哪一条写的行半途安营扎寨与兔爷嬉戏。 只这话他不敢讲,只敢在肚中自己发着牢骚。 “还有何人可堪一用?”来了精神的高封期盼的看着对面的兵马都监。 黄魁皱眉想了想,摇摇头:“下官一时想不起还有谁可堪大任。” “罢了,这等穷乡僻壤,能有两人已是难得。”当下高封振奋精神,找来纸笔写就公文,盖上大印,随即命人快马送往四方州县,只是他等一切行为,皆是落在城中梁山探子眼里。 “发信号,通知外面的兄弟。” 房屋点燃,瞬间形成火海,有黑烟升起的同时,急促的火警之音响起。 …… 远处的官道上,杜立三手持滴血的战刀站在一具尸体前,无主的战马被一旁的同伴拉着立在一旁。 “倒要看看你等慌里慌张是为何。” 言语声中,剽悍的马匪弯下腰,从死尸怀里搜出一封公文,杜立三打开一看,当即变了脸色:“快,打扫一下,这要尽快送上山给首领。” 说罢将死尸拖入一旁林中草草埋了,自有人将血迹拖痕掩盖,随后几人匆匆上马,顺着大道而去。 …… 猿臂寨。 山风吹起,翠绿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一众被俘的官军在呵斥下将砍下的圆木扛起送入山寨,也有人在监管下建造着房屋,看这些人神情倒也并不排斥,且干活利索熟练,比之前猿臂寨的喽啰进度倒是快了不少。 梁山有些学识,能够识字则都是在练兵场,看着縻貹同鄂全忠在拣选体壮、健硕之人收到步军,随后上前记录姓名籍贯,一群山匪见梁山如此行事,倒是都有了几分严肃之意。 数人在日落后赶回了山寨,杜立三见着余呈正在聚义厅门口站着,连忙上前:“首领可在厅内?小的有要事禀报。” “跟我来。” 余呈不敢怠慢,连忙带人转身进去,厅内,吕布同鄂全忠、縻貹正在说着对猿臂寨的规划,见着余呈带人进来,抬起头看去。 “哥哥,杜兄弟回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魁梧的少年行了一礼,后方精悍的汉子连忙上前单膝跪地:“禀首领,今日日间有兄弟在沂州府发讯号,我等在半路拦截,果有一骑从沂州府出发去往费县,此乃发往费县的公文,请首领过目。” 说罢,递出公文,余呈接了,连忙呈给吕布,大手伸出接过,打开虎目一扫:“呵,到底还未死心。” 公文递去一旁,縻貹连忙接过来,同鄂全忠二人凑在一起仔细看了。 前方吕布迈步走过来,拍拍杜立三肩膀:“起来吧,此行辛苦。” “愿为首领效死。”汉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跟着站起身来。 “去人通知奚胜,命他所部尽快前来汇合。”吕布背着手走了两步,突然转头问道:“杜壆走到哪了?” 鄂全忠抬头俯身看看简陋的堪舆图道:“哥哥,杜壆兄弟此时应是快到了,遮莫不是今晚就是明日一早。” 吕布点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沂州府既然想要来场大战,那咱们也不能让人失望,去人通知卞祥,让他尽快领一千兵马过来支援。” 虎目望去厅外暗淡的青空:“某已忍让多时了,既然不知好歹,就平了他们!” 众人躬身,眼中皆是兴奋之色。 …… 阳光落去西边山下,彤红的霞光映红了山边,飞鸟在霞云外飞舞片刻,不多时认准了方向落了下去。 山脚下的村庄,淡淡的炊烟正在消散,晚膳的香气飘在村头村尾,不时有提着木棍走出来的村妇将在外疯跑的孩子抓回去,妇人呵斥的声音与孩子的哭声组成了家里晚饭开始前的乐章,也有早早吃过饭的老人拄着拐坐在村中大树下闲聊着,偶尔看着被揍的皮孩子笑出声来。 “史教授,吃了没?没吃上俺家吃些。” “史教授,上俺家来吃吧。” “不了不了,吃过了,还要去东家那里一趟,伱们吃,你们吃。”身材瘦弱的青年走在村中土路上,文雅的脸庞带着笑容,没有丝毫不耐的同说话的村民打着招呼,一边摸摸几个跑过来孩子的脑袋,随即朝着依山而建的庄园走去。 此地名为召家村,同万千的村庄一样,此处的人朴实、勤奋,但与大多数村子不同的是,这里的乡勇在十里八乡有着顶尖儿的名望,脾气火爆、能打、悍不畏死皆是这里村民给外人的印象,是以大多数村子不愿与这召家村起什么争执,官府下来收税的吏员也是能避就避,犯不着为了公职惹的这里人怒起丢了性命。 史谷恭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前年来到此地时遭了贼人劫道,一身包裹行囊被洗劫一空,差点饿死在野外,还是村里的人上山打猎回来时见了,带他回村方才保住一命,也就是那时这人在这里住了,开始教授人识文断字,渐渐被村人接受,继而尊敬,后来又被团练召忻聘为幕僚。 史谷恭去的庄园就是团练召忻的家,但见青砖绿瓦围成三面,墙壁新涂着白粉,墙外每隔十米有一株柳树。正门处,两扇朱红大门紧闭,三级台阶在前,大门左右立着两个石狮子,门楣上,蓝底金边的牌匾,只一个龙飞凤舞的召字落在正中。 砰、砰砰—— 史谷恭扣动门环,不多时门后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大门开启,探出一个脑袋,看着面前文雅青年连忙道:“原是教授到来,快些进来,郎君正在书房等着。” 说罢门分左右大开,史谷恭跨步进来,微微点头示意,道了声:“有劳。” “小的应该做的。” 门房咧着嘴笑着,连连摆手示意不用谢,史谷恭也不用人领路,自己一人踱着步,施施然朝着书房而去。 史谷恭经常来,见着他的仆役丫鬟皆是面露恭敬的同他打着招呼,这青年也是好修养,无论是谁都回应一声,如此半天,方才来到一处庭院拐了进去。 路过一处假山,穿过两旁的丛,史谷恭方才进入书房,抬眼看着里面坐着的人,轻笑一下,作揖道:“东家,小可来晚了些,还请见谅。” “哪有来晚,就你恁地多礼,坐。”上首位,大马金刀坐在那里的青年威武雄壮,轻薄的纱衣穿在身上,露出古铜色的肌肤,相貌也甚是俊朗,只左脸处有一条刀疤添了几分彪悍之感,此人正是召家村团练,这座庄园的主人,召忻。 “多谢。”史谷恭自是不会失了礼数,拱手谢过,走到一旁坐下。 上首召忻拿出一文书扔过来:“教授看看,这是下午官府送来的调遣文书,我等正在商议到底如何行事。” 史谷恭伸手接过,打开文书细细读了一遍,抬头看向召忻:“是沂州府的调遣文书,这……东家在商议什么?” “商议去了如何避开那高封。”召忻一翻白眼,看向外面开始暗下来的天色,无奈道:“为国征战、为民剿匪虽是该做之事,只高封这人实在让我不喜,换二一个人老子肯定二话不说,抄家伙就奔过去,这人老子却只想看他去死。” 旁边座位,一脸农人模样,身形壮硕的金庄稍稍将身子倾靠过来,低声对史谷恭道:“教授来的晚,不知这高封乃有龙阳之好,曾对郎君表示过欣赏。”说完又坐直身子。 史谷恭愣了一下,有些异样的朝着上首看了眼,召忻脸顿时红了,气的,瞪着眼道:“所以老子才不想去!让那种腌臜鸟人自去送死岂不是更好!” 史谷恭笑了下,将文书放下道:“东家莫说傻话,调令都下来了,自是拒绝不得。” 召忻坐在那里撇撇嘴,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让人听不清的话,只不时能听到“鸟”、“娘”、“贼”的字眼,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小可听闻前些日知府大人剿匪失败,今次调集大军也是为的剿匪,平心而论,此乃好事。”史谷恭神色温和,拿手轻轻摩挲着文书,感受着上面材质的不同,轻声开口道:“只我等也要离他远些,东家不如去打探下本县是哪位大人一同被调遣过去,届时先同他汇合,一切以其为主,让他去同那高知府交涉,我等只在后方听令,待得开战之时,东家再发力多杀两个贼人泄愤就是。” 召忻思忖片刻,点点头:“也只能恁地,貂。” “团练。”名叫貂的男子三十六、七的样子,生的面目粗犷,抬头纹深厚的能夹死苍蝇,此时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召忻。 召忻似是觉得热,将领口敞开的更大一些:“明日你去城外军营打探一翻,看是谁接了沂州府的调令,届时我好上门拜访。” “是。”粗犷的汉子自是没有异议,点头应了下来。 那边史谷恭一副沉思的样子,等召忻说完,方才抬头道:“东家,此次剿匪可否带上小可一起?” “哦?教授怎地想上阵?”召忻闻言坐正了些许:“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是伤了教授可就不好。” “小可添为团练的幕僚,每逢战事团练却都不带小可,实在是有些无颜继续担任,团练此次若还是决定留小可在家中,还请允许小可请辞。” 文雅的青年挺直身子,一脸严肃,召忻看了也是无奈,只得点头道:“教授执意若此,那今次就一起吧。” 又转头对着一旁武师打扮的人道:“申勃儿,此次你随在教授身旁,定要护其周全。” 那申勃儿一拱手:“郎君放心,定不会让教授有半点差池。” 厅堂的几人都是笑了起来,召忻还待说些什么,外面一把好听的女声传来:“你等还不出来用晚膳,在屋内磨蹭个甚!” “夫人发怒了。”召忻苦笑一下,站起身道:“都随我去前面,我等边吃边说。” 当下众人纷纷起身,随着召忻去了。 万夫雄,召忻、高梁氏、史谷恭、貂、金庄、申勃儿,皆是出自《荡寇志》。 (本章完) 第210章 夏日 第210章 夏日 夜晚,虫鸣之声在窗外响起,蛙鸣蝉噪,听得好不恼人,一盏盏明灭不定的灯火透过窗纱照去外面,幽蓝色的夜里,两道身影被光亮映在空地上。 召忻同几人吃了酒回转,一张俊脸已满是红晕,浑身酒气扑鼻,屋内夫人高粱早已吃完,见他踉跄着回来,连忙唤来丫鬟玫瑰将其扶进来。 烛光下,高粱一张白皙的脸似是泛着光亮,但见她生的乌发如云高高挽起,用一根簪子插了,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眼眸里水光潋滟似秋水剪瞳,高挺鼻梁下一张玫色小嘴微张,穿着一身黄色轻纱衣,胸口月白色抹胸护住一对玉兔,玲珑有致的娇躯在纱衣下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官人怎生吃了这多酒。”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高粱主仆二人将召忻扶到床上坐了,唤来侍女桂端来二陈汤做醒酒之用,手把着伺候着召忻喝了,许是吃酒吃的口干,这俊俏郎君连忙端来大口喝了。 “只是同教授聊得开心,不免多吃了几碗。”召忻看着老婆嘿嘿一笑,拿手摸了女人脸一把,随即“啪”的一声被自家婆娘打开。 “德性。”高粱把眼一翻,拿着空碗走去一旁放了:“往日你也跟教授不错,怎不见吃这多的酒?今日可是有甚特别?” 召忻靠在床架上,咂摸咂摸嘴:“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同教授说起调遣之事,教授竟是死活要跟着一起前去,是以不免和他多说了些兵法之事,倒没想到其当真是有几分能耐,是以一时聊得兴起多饮了些。” 高粱闻言蹙起好看的眉头,转身过来道:“官人,这教授来历不明,不过在村中住了一年多时间,底细全不清楚,还是莫要尽信为好。” “夫人多虑了。”召忻将手一摆,倚着架子歪了歪脑袋道:“教授手无束鸡之力,为人和善,学识也不差,更兼熟读兵法,当不是什么歹人。” “只恐他心不似你心。”高粱洁净的面上有些严肃,双手相互搅动着:“官人想过没有,为何一年多来教授从不提起随军之事,也不关心外物,只一心教授学生,今日闻听猿臂寨匪人作乱却积极起来,如此前后不一的行为岂可不防?” 召忻被酒精麻痹迟钝的大脑转了一转,猛然坐直看着高粱:“夫人意思是说……他是来放长线的?” 高粱摇摇头,脑后垂下的几缕秀发随着晃动:“奴可没这么说,只是官人伤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如此反常举动当要小心些才是。” 召忻转动眼珠想了想,点点头:“夫人言之有理,到时我命申勃儿多多看顾于他就是,若是有甚异动,先砍了他就是。” 高粱这才点点头:“只是也莫要冤枉好人,一切不过奴家猜想罢了。” “省的。”召忻嘻嘻笑着,然后笑容慢慢收敛,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当下不由伸出胳膊,握住她的手:“夫人,夜深该安歇了。” 怎见得: 家有耕田使牛耕,一等肥田把粮交。 问君为何汗如雨,为有源头活水来。 …… 时间往回一些。 召家夫妇说话之时,史谷恭也正自往家走着,适才吃酒之时,他倒是滴酒未沾,是以此时还能保持清醒,一路拎着从召家借来的灯笼,耳中听着村中人家的狗叫,转弯抹角,不多时就回了家中。 点燃蜡烛,熄灭灯笼,史谷恭脱了衣衫也不另找衣服穿上,干脆就赤着瘦弱的上身,从井里打了水擦拭好身子,吹熄烛火,方才在床上躺下。 只是许是今日过于亢奋,一时间竟是睡不着,睁着眼睛坐起身,推开窗户歪着脑袋看着天上的繁星,半响,嘴里呢喃一句:“没有武艺也可以的,我证明给你看。” 夜色如墨,心有纠结。 …… 山峦起伏连绵,苍翠葱郁的树林挡住了毒辣的太阳,树冠的阴影下,做工多时的人被允许歇息一阵,有人送上凉水与吃食,倒是让人心中有了感激之情,往日给那些达官显贵做事,都是往死里使唤,少有体恤他等的。 树林远处,原本不大的山寨往外扩了一些,一队队的步卒正迈着步子走入进来,后方跟上的马车拉着堆成小山的粮草,却是青云山的队伍在今日到了。 后寨巨大的树冠下,石制的圆桌旁坐了不少人,偌大的桌面上摆放着山泉水镇过的时鲜瓜果,一个个挂着水珠,水灵灵的惹人口水。 杜壆早奚胜、狄雷等人数天来到,闻知战事错过多少有些遗憾,但他经历的多了,并未往心里去,后到的狄雷却是为着没能与高封战上一场耿耿于怀:“哥哥,此次若再战与官军作战,可否让小弟为先锋?” 縻貹闻言心中一急:“哎,兀那小子,恁地不地道,伱这刚来就要抢我老縻的营生?” 狄雷摇摇头道:“縻兄乃是山寨老人,且已经与沂州府战过一场,小弟初来乍到也该显显身手,不然岂不是让人说闲话?” 縻貹还待再说,吕布伸手摆了摆,这黑大汉也就消停下来,只坐在那不忿的看着狄雷,吕布上下打量眼狄雷,笑了下,缓声道:“莫急,今次当都有机会。” 伸手拿起颗果子放在手中把玩:“本以为此次兵力仍不充足,是以派人去兖州通知卞祥领人来援,不想狄兄弟倒是个擅长练兵的,如此一来可用之士多了不少。” 那边年岁尚轻的汉子闻言矜持一笑,只是眼中的得色却是藏不住。 吕布将果子抛入口中,咀嚼之下有清凉之感顺着食道入胃:“如此先让原先猿臂寨之人也加入工事建造,由狄兄弟的部属顶上,各部之间尽快熟悉,莫要到时军令不知,见人不识。另,山下斥候多布置一些,杜壆你部侦骑也撒出去。” 新旧几人连忙站起,躬身应是。 山风吹拂,阳光下,窜天大树的影子微微摇晃着。 好像改版了,神兽更牛了,117章好不容易放出来了,结果改的面目全非,小可现在也不敢搞的太过,生怕又进小黑屋,最让人万万没想到是,某些描写身材的成语也属于屏蔽之列,啧。。。。。。咱们慢慢试探 ps:稍后应该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11章 夜风 第211章 夜风 政和二年,孟秋中,天气炎热。 沂州的渡口处来了数艘官船,排列整齐的军士穿着绯色的军衣下了船,只是一个个看起来似是在船上闷的厉害,不少人敞开衣襟露着带有蜷曲黑毛的胸膛,甚或有人直接脱了上衣卷在手上。 嘈杂的声音响在码头上,人喊马嘶间,不少军中物资装上一旁等待的马车,下得船的军士懒散的跟着沂州府军士前往军营,只是队形分散,人人低头耷拉甲,看着好似战败的俘虏。 …… 啾啾~喳喳喳~ 不知名的飞鸟落在屋檐上,站成齐齐的一排,梳理着羽毛,歪着脑袋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某一刻,似是听到了什么一般扑啦啦的振翅飞上半空,四散而走。 影子划过地面,飞入空中。 市集的街道喧嚣依旧,来往行人似是没感受到半分异常,仍是悠闲自在。 街边的冷饮摊多有人驻足光顾,挑着担子的货郎一边抹着汗水一边走街串巷的吆喝着,穿着色衣裙的妇人举着伞游走在各个胭脂铺间。 偶尔有几个穿着员外服饰或是儒生装的男子站在街边闲聊着,凑过去听闻大多都是在说户部尚书陈显敢犯天颜,反对再任用蔡京,被贬越州一事,说到激昂处,几人一齐痛声大骂,随后一阵唏嘘不已。 史谷恭轻摇着折扇,同身旁的申勃儿一起走上酒店二楼,寻了个临街的位置坐下,要了些吃食与镇好的米酒。许是天热,酒楼里食客没平日那般多,三五人一桌小声谈论着什么,时不时的欢笑一阵。 “教授怎地到了这沂州,非要上这酒楼来,可是有甚要吃的?”申勃儿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有些奇怪的看着对面的青年。 这一次征调,召家村集合了四百庄勇,随着沂水县的官军一起顺沂水而下进了沂州府,只是到了地儿,这随军的教授说是想要进城看看,更让人奇怪的却是郎君让自己看好他,尤其注意他和谁人交谈。 申勃儿端起那米酒喝了一口,只觉一阵冰凉顺着食道而下,浑身毛孔全都张开了,不由一仰头全都喝了个干净。 对面史谷恭轻笑一声,也是先灌了一碗凉酒下肚,呼了口气道:“来看看这沂州府的人对即将开始的剿匪是甚态度。” “嗯?”申勃儿歪了下头,不甚明白道:“这还有甚可看的,当是支持吧?” 史谷恭笑着摇摇头,点了下窗外的街道:“非是支持,是漠不关心。” 申勃儿半起着身子,抻出头看了眼,缩回来抓抓脑袋:“似此又能怎地?” “以民观其官。”苦笑声中,文雅的青年将酒倒满:“剿匪关系着他等日常,你若是生活在此,可会对此不理?” “自然不会……”申勃儿似乎有些明白,却又有些糊涂道:“那为何他等如此态度?” “人心复杂。”史谷恭眼里有些莫名的神色:“当你无力反抗一人,他却又即将倒霉,你做何反应?” “自是冷眼旁……观,教授意思是说……”申勃儿脱口而出,却又立马反应过来,有些明悟的看着对面的青年。 史谷恭没有说话,只是端起碗吃着酒,那面申勃儿似是也受了影响,闭嘴不言,只皱着眉头吃酒夹菜,如此吃了五七碗酒,似是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开口问道:“教授可是不看好此次剿匪?” 史谷恭夹菜的手顿了下,看了申勃儿一眼方才继续,将菜放入口中缓缓咀嚼着:“以官击贼乃是天理正道,只要小心谨慎,当不会有甚意外。” “哦——”申勃儿点点头,刚要吃酒,又抬起头:“不对啊,听闻前次这高知府剿匪失败了。” “所以我等要离这中军远些。”文雅青年的眼神有些异样:“偏军有时也是能做正兵的。” 申勃儿没有懂,不过倒是听的出这教授似乎是有主意的,当下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两人吃喝已毕,付了账,出来酒楼往回走去。 申勃儿不同于来时,眉头轻皱,那史谷恭却和往常一样,摇着折扇,缓缓走着,间或停下来买些东西带上。 这般走走停停几近夜晚才得回营。 …… 猿臂寨。 晚风吹起,新挂上的旗帜不时随风舒卷,猎猎作响间,白日操练辛苦的寨兵走回营房准备使用晚膳。 后山处的凉亭里,吕布同奚胜、萧海里、杜壆、狄雷四人安坐,带有热气的茶盏放在石桌上已是吹的有些温。 “哥哥,卞祥部派人来报,已是进入沂州境内,正在朝这边急赶。”萧海里脸色有些黑,近几日带兵在外操练,一张脸越发的黝黑,就连那颗光头也有向着脸色变换的趋势。 “让他先莫要赶来,且在芦川一带找地方伏着。”吕布扫视眼前四人一眼:“待得官军过来,寻机攻其后路。” 众人纷纷点头。 吕布话语顿了一顿:“已是同沂州府官军打过一场,他等还敢来当是有所依仗,山下可有什么情报传来?” 奚胜那边摸了摸下巴道:“倒是有些奇怪,今日下午有船在沂州府渡口停下,来了近两千人,探子四处打探,也只知道乃是沂水县来的两营厢军,以及几个乡勇团练。” 契丹大汉摸了摸滑溜的脑壳儿:“似此和前次无甚区别。” 虎目看向清癯的汉子,奚胜想了想道:“还有个传言不知是否属实,说是那知府手中还有一营京师来的禁军,乃是其上任时带来的,许是这伙禁军是其依仗?” “让斥候着重打听一下。”吕布看了眼夜空,微风带动他额前的几缕乱发随风飘舞着:“若是真的,正好看看这盛传的京师雄兵是何战力。” “哥哥豪气。” “少拍马屁,接下来战事都好生出力。” 高大的身形挥了下手,引得对面几个汉子嘿嘿一阵怪笑。 …… 月色如勾。 府衙的书房内。 “大人,来援的将士都已安排妥当。”烛光下,黄魁低头冲着桌后的高封低声禀报着。 “甚好,让他等修整一日,后日一早出兵。” 站起来的知府踌躇满志,全然没见着自家兵马都监欲言又止的样子。 (本章完) 第212章 雷雨 第212章 雷雨 天色阴暗,一道劈叉的闪电划过天空,随后有雷声在云间响起,轰隆隆的声响由远及近,猿臂寨的空地上,持着兵刃的寨兵一队队行走着,有人在高声呼喊着,随后听到命令的人快速行进。 寨中大厅内,昏暗的天色下,点燃了数盏灯火,晃动的火苗照在人脸上,看起来阴晴不定。 “官军已经准备好了,十数日的准备就要见一个分晓……” 上首的位置上,低沉的说了一句开场白,两边分坐的好汉齐齐挺起身子望向上面,挂有雄鹰捉兔图的下方,金冠束发的身影大马金刀的坐在红木椅上,右手轻轻点着扶手,一双虎目划过下方的众人。 “某看此次沂州府就未想着隐瞒情报,十天半月的调动,沂水、新泰两镇都出兵相助,加上调来的乡勇,以及沂州府保有的战力,七千余人的兵力是有的。” 下方的众人面色毫无波澜,縻貹、姚刚等好战份子双眼亮的吓人。 “我等与宋军战过多次,有的兄弟原也是宋军出来的,当知其优劣,其禁军部甲胄坚固、兵戈锐利,可惜血勇不足,非勇猛之士不可带,且不耐久战。”吕布站起,从座位走下:“与这沂州府纠缠的够久了,今次一战定乾坤。” 右手伸出,掌心朝上,猛地握拳:“吃了他们。” …… 沂州府外的军营。 来往的传令兵骑着马极速奔跑着,无数军士与青壮的身影在忙碌,不断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将情报递给上官,随即匆匆离去,大军开拔的事情很多,尤其沂州府军队的情况比之前更是复杂三分。 大帐中,兵马都监黄魁恨不得一分为三,协调沂水县、新泰县、沂州府三部之间问题繁多,他本身又不是天纵之才,领兵一事上也只是中人之资,处理起来时有谬误,随即被人找上门一顿争执,常常闹得满头官司。 偏生该是管事的知府高封又做了甩手掌柜,躲到一边不知和他那俩兔爷玩什么去了,是以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顶在此间。 大帐撩开,全身披挂的李飞豹怒气冲冲地走入进来,见着是黄魁坐在主位上不由一愣,上前一礼:“拜见都监大人,不知太守大人何在?” 黄魁抬起头,清凉的雨天硬是忙出一头汗水,抬手擦掉即将滚落的汗珠,对着李飞豹道:“太守去了后面营帐,此时不是找他的良时。” 李飞豹也非蠢的,这段时日随着高封自是将其做派看在眼中,顿时眉毛一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黄魁心焦军务还未处理完,急着打发他走,开口道:“李乡练可还有事?” “有……”李飞豹点了下头,面色铁青的道:“新来新泰县指挥使沈查说小将营地风水好,要来抢小将营地,望大人做主。” 黄魁脑门拧出一个川字,语气多有不耐道:“你且先将你部营地给他,都是军中同僚,又是客军,且让他一把。” 李飞豹皱起眉头:“即恁地,小将所部去哪里?” 我管你去哪! 黄魁脑子里转了一下,却没说出口,只是道:“我再给伱安排一营地,你去那里先待着,等大军开拔一切都好。” 李飞豹紧皱眉头,心道哪里好了! 只是见黄魁说完低头一副不愿再说的样子,只得忍气吞声,低头一抱拳,转身扶着腰间长剑匆匆出去。 黄魁头也没抬,只是低头处理着军中事务,外面天空,闪电游蛇一般在云间乱窜,闷雷再次响起。 …… “乡练,太守大人怎生说?” “大人可是要为俺们撑腰?” “上次还是俺们背的大人才出了山,大人定会记得俺们的功劳,向着俺们吧?” 进营的瞬间,数名乡勇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李飞豹,闹得他心情又是更坏两分,双手一摆:“都莫要吵吵,收拾东西去别的营地。” “这……” 不敢置信的饮盛响起,几个在前面的汉子面色难看道: “太守大人怎生这般绝情?” “就是,枉我等上次还背着他逃出大营。” “早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李飞豹脸色铁青的瞄了最后说话的乡勇一眼,这话却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当即拍了下那人脑袋:“都闭嘴,收拾东西走!” 乡勇们对视一眼,随即纷纷回营收拾东西,随后在一旁官军的起哄声中,屈辱的走开。 …… 无独有偶,召家村处的乡勇们也是不满,他等倒是没人来抢营地,只是所处营房破旧不堪,平日艳阳高照之时还好说,这雷雨天一起,四面朝里灌风。 “直娘贼,老子千里迢迢从召家村来他这里助战,就给我等这般营房,下起雨来岂不是要给老子洗澡?”召忻满面铁青,站在屋中指着上方裂缝处,暴跳如雷:“老子不干了,现在就回去。” “夫君说的甚话。”高粱在后方挽着召忻的手道:“此来是为家国安宁,也是为这一方百姓做事,何必如此计较,且耐上一耐,风雨总有停歇之时。” “夫人倒是好心。”召忻焦躁的走了两步,天空猛地一个炸雷,没一会儿,大雨落了下来,果如召忻所说,这雨水顺着缝隙滴落下来,在屋内形成小的雨幕。 “沂州府真真欺人太甚!”召忻从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般委屈,面色铁青的喊来乡勇拿来盆桶,放在地上接着雨水,随后一脸屈辱的将满盆的水倒掉。 高粱见状在旁不停安抚着,如此倒也将自家官人劝住了。 …… 远方树林。 早已踏入沂州府地界的卞祥部在高地上扎好营寨,收拢旗帜,在营帐外围绑上树枝绿叶,带着牛角盔的男子坐在大帐内,小声同着陈赟、黄施俊说着话,他等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张堪舆图,粗大的手指点了上去,迎来两张赞同的面孔,随即三人相视一笑。 外面风雨交加,顶着斗笠穿着蓑衣的杜立三匆匆前来,随后在同僚的带领下进入大帐中。 稍晚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213章 斥候 第213章 斥候 雨后的清晨,云边闪着金光,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一股土腥之气。 顶盔掼甲的大将拄着丈八蛇矛在马旁立着,身后的骑士在其后排列齐整,长枪、战刀打磨的光亮,散发着幽冷的寒芒。 猩红的披风随着人走动前后晃起,前方被人牵着等待的赤红色战马,不停晃着偌大的马头,扫着马尾,躁动中,腿脚不时踢踏两下。 “哥哥,山下传来消息,卞祥部也已进入伏击地点,縻貹、唐斌二人也已出发,寨墙上一应防御之物已是准备妥当。”奚胜清癯的面容肃穆,见着高大的身影过来,走上前低声的述说着。 “山寨交给你防守,第一波的攻势应是最凶狠的,莫要大意。”大步而行的身影微微侧头叮嘱了一句。 奚胜抚了下胸前的甲胄,冰凉的金属感传入手心:“哥哥放心,小弟必不会让其得逞。” “如此就好。”吕布说着接过马缰,披风翻飞中,人已是坐在马上:“某向来不喜被动,今次当教宋军何谓骑兵,上马!。” 轰然声响中,马旁的骑士翻身而上,阵型微微骚动一瞬,又安静了下来。 “杜立三、汤二虎何在?” 虎目扫视中,两骑打马而上:“首领,我等在此。” “你二人带着斥候游猎宋军侦骑、探子,尽可能让他等成为瞎子、聋子。” “是!” 二人躬身领命,随后带着百余骑先行,中途分散成三、四人的小队散开。 这边,方天画戟划出一道圆弧,猛然停住:“出发!” 马蹄迈动,轰鸣中,惊起飞鸟。 …… 山中早起的樵夫站在山林中,看到山下数百骑兵扬起烟尘,就在他视线里,沿着芦川而上,随后过河,不知所踪。 …… 官军大营中,将官大声的呼喊着,穿戴整齐的军士昂首挺胸的进入校场中央,刀兵反射着阳光,肃杀的气息在弥漫。 两旁的乡勇看去却有些不忿之色,频频拿眼怒视绯红的身影,只是此时场合不对,一群火气上来的人也只能忍着。 前方,四处游弋的巡骑扫视着场中将士,不时驻足四顾一番,随后打马向后。 营房外,躬身而立的兵马都监黄魁面无表情,对着内里道:“大人,该出发了,将士们正在等着。” “知晓了。”沙哑的声音传来,随即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不久,营房门一开,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味道直冲黄魁脑门。随后,一身红色官服的高封穿戴整齐踱步而出,只是这位知府似是仍未睡够,总是不时的打着哈欠。 黄魁也不敢多言,只是跟着高封朝前走着,前方道路上,沂州府的几名军将见着知府过来,连忙躬身行礼,高封只是一挥手,懒散抬了下眼皮:“都别站着了,去校场。” 这天上午巳时正,官军营门大开,前行的斥候打马而出,卷起道道烟尘消失不见,红色的身影踏着轰鸣的步伐而行,招展的旗帜逆风而舞,金戈铁马的气息扑面而来。 …… 光芒偶尔在山林中闪现,沂水静静地流淌,如镜般的水面倒映着两岸的景色,清脆的鸟鸣响起,望去犹如百里画廊。 金属交击的脆响猛然撕碎了这宁静的一幕,飞旋的斧子反射出一抹阳光,狠狠劈在人的身体上,飞溅鲜血夹杂着几许头骨的碎片,尸体倒地的同时,另一道惊慌失措的身影陡然冲出灌木丛,来不及关注手脸上树枝挂起的伤痕,一个转向飞扑,一柄飞斧“哆”的一声钉在树上,阳光之下,金属的斧身更显光芒。 男人脸上带着豆大的汗珠,急促的呼吸中,从眉骨滴落,听着身后沙沙的声响,某一刻,狠狠一咬牙,猛的起身抽刀,恶狠狠的劈了过去。 名叫汤二虎的男人壮硕凶悍,从北地时就是马匪的探子,跟了吕布后做了斥候,多有建树,却是早已习惯这等厮杀,手中黑色短矛架住刀锋的一瞬,膝盖已是抬起,一脚将人踹飞出去,对方“啊”的惨叫一声,被踹了一个屁墩儿,后仰的一刹那,顺势打滚翻身爬起想要继续逃走。 汤二虎跨步伸臂,猛的扭腰挥臂,短矛闪电一般被投掷出去,那人起身想要向旁躲入树后,哪里料到汤二虎如此果决的将手中兵刃掷出,身子微动的一刻,短矛“噗嗤”一声从后背射入,矛尖带着血渍从前胸透出,余势不止直至矛柄,那人吭都没吭一声,顺着惯性倒地而亡,汤二虎走过去时,人已停止了轻微的抽搐。 汤二虎蹲下身子,手在人胸口、腰间摸索几下,翻出一个带有“宋”字的牌子,随手抛了两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口袋扔进去,顺手抖了抖,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里面已是放了不少同样的牌子。 一声口哨在后面响起,汤二虎将手凑到唇间回了一声,不多时,几道身影在林中出现,迅速靠拢过来。 汤二虎直起身,迎向来人:“将这人埋了,传讯其他斥候,林中所见者,杀无赦!” 几个部下互看一眼,点点头,随即有人前去挖坑,一人拿出怪模怪样的哨子,青空下,有清脆的鸟鸣在响。 …… 军队行进,烟尘滚滚。 官军中军处,骑着战马的黄魁正在等着斥候的消息,自大军开拔至今,只有少量侦骑回来,让这位兵马都监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如今官军有七千,知府大人又答应放权给他,多少让黄魁有些底气,暗思就算斥候失利,大军压上去,这伙山贼土匪也是没辙。 “都监——都监——” 一骑从后方飞奔而来,黄魁转首看去,见又是李飞豹这位乡练,不由有些皱眉,看了眼左右吩咐:“不用拦他,让他过来。” 蹄声清脆,不一时飞奔而来的战马已是近前。 “吁——” 李飞豹一拉缰绳,让战马减速,落在黄魁身后半个身位施礼道:“禀都监,后军沈指挥使带人去往沿途的村子了。” “嗯?你说甚?”黄魁正自心烦,闻言不由一愣。 “沈指挥使说他身体不甚舒服,带人去路过的村子了。”李飞豹重复了一遍。 “这腌臜厮!”黄魁闻听顿时面色铁青,一勒马缰:“我去找太守大人。” 欢迎汤二虎客串(*^▽^*) (本章完) 第214章 民 第214章 民 “军爷,军爷,那是老汉儿子娶媳妇儿的钱,不能拿啊。” “天杀的,那是俺家唯一的老母鸡,还给俺……” 朗朗乾坤下,衣衫破旧的村民伸手去抓绯衣的身影,身后的家人哭着抢上前来,与军士拉扯着,撕扯哭喊中,混乱中不知谁推了一下,皓首的老人扑倒在地,额头不知撞到哪里,顿时血流满面。 “娘……” 青壮的汉子怒了,飞扑过来想要同士卒厮打,被闻声赶来的同伴一刀鞘放倒在地,随即举着拐杖蹒跚走来的老翁也被一脚踹翻。 “快着点,沈指挥使还在等着。” 这处叫不出名字的村子里,四处都有不同的人在上演着相同的事情,平日老实巴交的村民完全无法挡住军士的强取豪夺。 村口的位置,从村里“借”来的大车停靠在那里,“寻”来的稍有价值的物品以及干粮肉鸡被堆放在车上,沉重的物品压得车子有些下陷,面相凶恶的指挥使沈查却站在一旁鄙夷的看着这些财货,扶着剑柄的手摸了摸下巴,思索着再去一处的可能性。 得得得—— 急促的马蹄音传来,吸引的车旁人纷纷转头看去,就见远处轻薄的尘土飞扬,五名骑士急速打马而来,眼尖的人已是能看到来骑面上的焦急之色,以及背后插着的黄色三角小旗。 “直娘贼,这沂州府的官儿真小气,来这里帮着拼命还不让发点儿小财。” 沈查狠狠踹了一脚车轮,眼见着那五骑泼呲呲的来到近前,上面的骑士跳下来一抱拳:“沈指挥使,都监令,请尽快跟上大军。” “晓得、晓得。”沈查一脸的不耐,连连挥手道:“这就启程。” 那军士低头道:“指挥使,都监大人的命令是让我等跟着恁一起返回,还请莫让小的难做。” “嘿~你还贴上来了。”沈查气乐了,只是想想此时乃是客场作战,也不好鸟强,只得打发人道:“让那帮崽子都回来,狗屁地方,半点儿油水没有。” 身后的人当即应了一声,敲响金锣,不多时,百余名军士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依次将手中的财货扔到车上。 沈查面色阴沉的看着锅碗瓢盆堆积上车,见有个憨货连老旧的笊篱也要放上去,面色陡然变红,上前两步夺下扔到地上:“腌臜蠢材,这等不值一文的东西就莫要拿了,你个没脑子的,成日鸟蠢的想些什么!” 又望了眼车子,狠狠又踹一脚车轮,转身上了马匹,大喝一声:“都愣着作甚,走!” 说罢,一踢马腹,马蹄轻缓,当先而行。 一群军士你看我我看伱,皆是耸耸肩,有人跳上车辕,一挥马鞭,甩出一个脆响,那拉车的畜生摇头晃脑的朝前迈步,后面的军士则是排着队伍紧紧跟上,只是一伙人勾肩搭背,走的歪歪扭扭,望去更像打家劫舍的强人多些。 …… “驾——” 蹄声在山道响起,三三两两的梁山斥候骑着马快速朝山上行进,风吹过树梢,树冠摇晃间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在欢迎斥候的归来。 “报——官军已过兰山,正朝着芦川进发。”满身尘土的斥候带来了官军最新的动向。 “辛苦了,且先去休息一下。”奚胜趴在堪舆图上标记着,下方斥候抱拳一礼转身出去。 “官军走的挺慢啊。”同样注视着地图的谢宁摸了摸下巴,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偏离的日头:“照这般下去,他等要傍晚才能到达芦川,这却不是闹呢?” “当是那个知府做的好事。”奚胜直起身子,拍了两下手道:“他等今日巳时方才出发,真是将行军打仗当成儿戏。” 谢宁闻言面有讥讽:“这等草包也能领军,真乃吾辈武人悲哀。” “以文御武,如寇莱公那等文武全才之士终是少数。”奚胜说了一句,神色有些复杂,大宋对武人的防备有眼可见,领军的将军稍有些战绩就遭文人针对,不是下狱就是遭到贬黜,这段时间换了个思维去看,越发对朝廷心寒。 谢宁感慨的点点头,看了看图道:“即恁地,哥哥是要待其半渡而击?” “非也,今次哥哥有意先让我等战上一场。”奚胜开了个玩笑,走到一旁坐下:“山寨建立至今都是哥哥领着骑兵四处作战,步军却是少有动用之时,似此下去,与在官军中无甚区别,是以哥哥要借着这沂州府练练兵,见见血,省的将来要用之时,却仍是如山下这些废物一般。” 谢宁精神一振,神色莫名的兴奋:“恁地说,这次有用的上我等之处?” “自然。”奚胜点点头,有些好笑的看了眼谢宁,却也能感同身受,身为领兵之人整日训练,委实枯燥乏味且消磨志气:“哥哥骑战无双,我等步军也不能坠了哥哥威名。” “这是自然。”谢宁神采飞扬,丢下一句:“我去叮嘱下下面儿郎,顺便看看我那处防御的寨墙,别临阵有甚差池。” 转身就要朝外走,奚胜在后招呼一声:“帮忙将狄雷与鄂全忠二人叫来,他等应也是在寨墙那边。” “晓得了。” 谢宁背着身挥了挥手,渐行渐远,奚胜摇了摇头,笑了下,随即又低头看着堪舆图摸着下巴琢磨起来。 不一会儿,狄雷与鄂全忠步入了大厅之内,议论之声响起。 …… 天光自青空倾斜而下,偶尔有白云飘过遮挡一下,随即被风吹走,振翅而飞的雀鸟,似是察觉到什么,惊慌的呼扇着翅膀折去一旁,投入一片树林不见。 宁静与惬意的原野之上,地面微微的震动,一只田鼠蹿到洞穴口探出头来,铁蹄带着风声踏在它的左侧,吓得赶忙退回洞里。 马蹄带起的烟尘中,更多的骑兵飞驰而过,卷起更大的烟尘,一路呼啸而过,某一刻,前行的身影指了一下,随后队伍转向,朝着一旁村子而去。 铁蹄踏过土地,轰隆隆的声响由远及近传来,村中的民众却是置若罔闻的坐在地上,蹄声停止的一瞬,缓步而走的马蹄发出清脆的“得得”声,吕布任由赤兔缓慢前行,打量着面如死灰的村民,又望了眼身旁狼藉的宅院,耳中能听到有哭声传来,眉头微微蹙起。 后方,骑马的高大身影挡住照来的日光,低着头的青年抬首看了马上的骑士一眼,缓缓转头四下看了看,嘴里涩声道:“怎地又来一遍?俺们已没甚好被抢的了。” 姚刚方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低头看了看自己衣甲,又转眼看看身后骑士衣衫,转首看着那汉道:“兀那汉子,你说甚,怎地又来一遍?你可见着其他官军来此?” “还不是你们这伙赤老……” 那青年猛地站起来,面上神色因着愤怒显得通红,后方有老成的村民见了连忙跑过来一拉他手腕拽到身后呵斥一声:“闭嘴!悄默声的!” 那青年不忿住嘴的同时,转过头,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道:“军爷莫恼,他这人嘴拙不会说话,恁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前方吕布将目光转来,这人继续道:“适才有军爷来过,俺们已经将值钱东西献出来了,委实没的财货再给恁各位,还望军爷明察。” 姚刚等人闻言抬头看向前方吕布,骑在赤兔上的身影微微躬身,低下头看着下方的村民:“某等只是赶路累了,前来借宿一宿,莫要多想。” “这……”那村民闻言稍稍松一口气,然而仍是想着这伙瘟神快些离开这里:“军爷,不是俺们不愿,实在是之前的军爷太过……” 看了看一旁篱笆内被翻得狼藉一片的院子,以及耳边清晰可闻的哭声,叹道:“太过‘热情’,俺们这里乱哄哄的也没法留恁,不若恁再往前走走,前方五里还有处村子,恁去那边借宿一下?” “无事!”吕布一甩披风下了马来,牵着赤兔朝着那人道:“某等付钱给你们,再说,我等带着干粮,也不需你等口粮。” 看了眼身旁众人,又看了看村民,心知这伙人方被宋军抢掠一番,虎目一凝,开口道:“穿着绯衣的不一定都是官军,说不定,某能帮你等收拾他们呢。” 老成的汉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低头思索一番,身后那莽撞青年却是听得有些糊涂,推了推身前的人:“你等在说甚,他说的是甚意思?” 那人没理他,只是一伸手道:“既恁地,且请这边说话。” 吕布点了下头,示意后面骑兵下马,齐刷刷动作中,让偷偷注视着这边的村民有些惊慌,那莽撞的青年挠挠头,嘴里嘀咕一句:“看着好似和先前那伙官军有些不同。” 那老成汉子也不理,对着吕布道:“村中地方不大,东边有一祠堂,北边有个村里人建的道观,也没道人,只是为着村中人心有寄托,此两处都可安排一下贵下属,还有,俺家里也颇大,可以住些人不成问题。” 看看后面的骑兵,这汉子低头盘算片刻又道:“还有几家说不得可以住人,俺去帮恁说说,应是能答应住进去。” “汉子,你就这般信我们?不怕我们再抢你们一次?”姚刚扶了下头上铁盔,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人。 那人难看的一笑道:“俺是有些怕,只是俺也不是傻的,恁要抢早就上手了,再说……” 看了眼侧前方的吕布一眼:“前面那位将军说要给钱,看面相也不是那等凶恶之辈,俺愿意一信。” 吕布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嘴角带起笑容:“你这汉子倒是会说话。” 拿手点了点他:“罢了,你等谁带着钱财,先将宿资付了。” 后面杜壆几人也是笑着摇摇头,伸手在身上一通翻找,倒是每人带着些碎银,凑一起给了过去。 那村民接来手上,见有不少,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如此俺更是能放心恁不会害俺们,且随俺来,俺带你们去村里人家。” 众人笑了一声,牵着马匹走入村落。 …… 日光西走,远远望去天空的晚霞与芦川的河水相映成一片,万夫雄做为大军先锋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之责。 大军到时,五座浮桥已是搭建完毕,万夫雄正在修建营寨,后方的大军连忙渡水过河,黄魁呼喊声中,天色擦黑之时,一座军营已是建造而起。 中军大帐处,今日高封端坐帐中,看着下首黄魁等将官粗糙的大脸有些腻歪,然而此时已是临近贼寨,想起前遭失利心中多少有些惧怕,只得耐着性子询问道:“黄都监,夜晚巡逻军士可是安排妥当了?” “回大人,俱都安排完善。”黄魁躬身一礼,只是面色间有些迟疑。 高封此时为着小命却是比往常敏感许多,见他如此颜色,不由探身询问:“怎地?可是有人不服命令?说出来,本官替你撑腰。” “不。”黄魁摇摇头:“下官只是有些不解。” “有何不解?” “下官记得之前贼人有一队铁骑厉害,今日不见他等,心中甚是忐忑。” 高封吁了口气,身子坐直靠在后背上:“许是贼人见着我军兵马众多,不敢出战呢。” “这……”黄魁歪了歪头,面色难解:“还是有些不对,兵法云:绝水必远水。我军渡河之时也未见有人来袭,此事甚为反常。” 高封已经有些不耐,挥挥手:“贼人听闻不过三四千,我等已是近万,两倍于敌,且兵甲俱全,一伙山匪草寇如何敢来进犯?” 身子歪了一下,用手撑着脸道:“前次他等不过仗着夜色掩护,又耍些小聪明骗开我军营门方才夜袭成功,今日我等只要守住门户,这许多兵马在此绝对万无一失。” 黄魁仍是心存疑惑,只见高封一脸不耐烦,说的又有些道理,只得点头应是。 高封又与众将说了些晚上小心防备之话,随即让众人散去。 当夜猿臂寨众人也未下山相扰,倒是让高封更是自信许多,二日天明,用罢早膳的知府看着下方精神百倍的将领,不由意气风发,起身拿起令箭:“传令,开始攻山——” 令箭扔出,在空中翻滚。 “本官要在山上吃午膳——” 令箭落地,发出轻响。 “是!” 声音震天,营帐为之一颤。 (本章完) 第215章 攻寨 第215章 攻寨 天空不知何时染上了黑色,厚重云层延绵远去,望不见尽头,某一时刻,几点水珠滴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渐渐形成阴绵细雨。 雨水打湿了帜旗,旗面无力的垂下贴在旗杆上,来回跑动的将官大声呵斥着,兵刃碰触铁甲的声音不时传来。 一身戎装的奚胜扶着剑柄走上望楼,身前自有持着盾牌的亲兵护卫着,转身回望,下方是数条宛如血管一般的队伍自广场蜿蜒而来,不停输送着箭矢、石块,站前的弓手不时舒展着手掌,调整着呼吸。 有数人抬起半人高的水缸走过广场,木盖紧捂着缸口,仍是有气味传出,怪异的味道飘散让人不由直捂鼻子。 寨墙下,数个棚子在不同的方向搭建起来,水缸抬进去不久,更大的味道传来,呕吐的声音不时在棚内传出。 “这味道……” 奚胜也是不由自主捂住了鼻子,看向寨墙东侧,那边狄雷一身亮银甲腰插长剑,一对大锤放在地上,人坐在一旁放置箭矢的木箱上,他身后还横着一柄长枪,如今正面色亢奋的看着山下念念有词,他身旁青云山的几个头领也都在走动着,胖大的身影时不时抬手抹向额头,似是出汗了。 望楼之下,鄂全忠与安仁美全身披挂,分开站立,显是准备一人负责一段城墙,与之相对的,南边的谢宁与桓奇却是站在一起正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只是看桓奇频频点头的样子,显然是谢宁在说,桓奇在听。 往西的山间,头戴牛角盔的汉子正在擦拭着开山大斧,散坐在林间的寨兵有的闭目养身,有的在磨着刀口,随军而来的陈赟与黄施俊也是兴奋的在喂着马匹,等着稍后到来的厮杀。 东面的山林里,气氛呈现肃杀,黝黑大汉与一身正气的将领在谈论着今次作战的改变,自从确认此次以步军为主之后,二人几乎兴奋的睡不着觉,尤其唐斌这自投山后并无建树,此时站在树林,按着腰间的刀柄,眺望向猿臂寨的方向:“该是我等建功的机会了。” 官军大营处,万夫雄、沈查等将已是披挂妥当,此次为了攻山,高封甚至调了一批工匠,可惜山道狭窄,只能供一辆云梯并护卫的军士行走,夜晚时间又有限,拢共只造了一辆使用,倒是让指挥的黄魁有些遗憾,好在上面山寨并非什么坚固大城,防御力量有限,工匠又造了不少的木梯,这位兵马都监自忖当是够用。 “如此多兵将,我看这伙贼军拿什么和我斗,定是能一战而下。”高封站在辕门处望楼上,看着鱼贯而出的官军面色潮红,心里只想着今日能破寨灭贼。 黄魁骑着马,站在望楼下方,听着上方望楼上高封的话语,不由皱下眉头,看着上方山寨处,呢喃一句:“当是能顺利,应是我想多了。” 抬头再望了上方一眼,随后打马走出营门,他还要指挥军队攻城拔寨,没空在此细细琢磨了。 …… 与此同时,村庄中的骑士走出歇息的地方,翻身上了马背,披风甩过,细雨中,沾了雨水的猩红布料更加绚烂。 “出发!” 马匹缓行,慢慢加速,直到狂奔起来,铁骑呼啸如风,轰隆隆的踩响惊雷,渐渐远去。 …… 绵密的细雨稍歇,稀稀拉拉的雨滴仍从上空滴下,打在树叶上变成更小的水滴飞溅出去。 山寨墙上,一直注视着下方的奚胜陡然握紧剑柄:“来了!擂鼓!” 下方传令的寨兵急忙回身挥动令旗。 咚! 咚——咚咚咚—— 后方高台上光着膀子的壮汉奋力的抡起臂膀,战鼓猛然敲响,伴随着鼓点,寨墙上的兵卒瞬间握紧手中兵刃。 “快快快,动作再快一些。” 下方搬运物资的人突地一顿,顿时在吼声中加快了动作,湿漉漉的头发流下不知是汗还是水的液体,滑落入眼里却没人顾得上去擦一下。 寨墙上几个指挥使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望着山道上缓慢前行的庞然大物有些吃惊。 吱吱嘎嘎的响声中,云梯那庞大的身形显露出来,前方数排持盾的军士护住推车的青壮,正踏着有力的步伐朝前推进。 “云梯?真够奢侈的……”嘴里嘟囔一句,奚胜也不多待,下了望楼道:“通知宋万、金必贵两位副指挥使,注意云梯动向,随时准备支援。” 传令兵一抱拳,随后,连忙下了城墙朝着预备队跑去,奚胜则是走到垛口,隐蔽的朝下看着。 官军阵营打着数面将旗,根据近几日斥候的打探,奚胜倒是能认得大半,这些人统领的军卒皆是身着皮甲,手持刀兵,光看阵势确是威武雄壮。 只奚胜同样也是官军出身,自是知道这般表象下到底藏着什么,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转身朝着后方道:“通知各位指挥使,一会儿战起莫要慌张,依靠寨墙据险而守,多用石块檑木,云梯那边多多注意,若是能破坏,尽快将其毁掉。” 接到命令的众人并未迟疑,纷纷打出旗号示意听从指挥,让等在后方的盾兵持枪上前,弓手转到其后,两旁有长枪手也持盾到来,随着奚胜的命令,整整三营步卒层层辗转展开。 “盾牌举在胸口,一会儿注意箭矢,记得护住身后弓手!” 队伍中,低阶的将官大声叮嘱着士卒,看到有人将盾举过头顶,过去一巴掌拍在后脑,接着帮其规范动作,陡然间有人叫喊:“官军上来了!” 几位指挥使猛然站起身,绰起兵刃,狄雷更是跳下木箱,一伸手将长枪从箱子上拿起,舞了个枪,紧张望向前边。 鄂全忠同谢宁两个使刀的汉子,不约而同用布条将刀柄与手绑好,随后用牙齿死死勒住,队伍中,不少经历过厮杀的老兵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 官军阵营中,随着黄字的将旗同帅旗向着前边靠拢,静立的军士终又有了动作,持盾往前的同时,弓手也是步出阵列。 骑在马上,身穿金甲的黄魁朝着一旁点头示意,令旗挥舞的一刻,前方身穿黑甲的万夫雄举刀大吼:“弓手准备——”呼啦的皮甲声响起,众多弓手举起手中长弓的一瞬,弓弦“吱嘎”的拉开。 寨墙上,奚胜在持盾的寨兵身后:“预备!”令旗挥舞的一刻。 轰—— 盾牌齐齐斜举向上,在寨墙上延展开去,身后的弓手错开盾牌,同样举弓朝上,三名指挥使同时上前一步,怒吼:“放——” 嗡—— 嗖嗖嗖—— 黑色的箭矢蝗虫一般从双方阵中升起,争先恐后的交错坠下。 “隐蔽啊!” 呼喊声中,不少经验丰富的弓手蹲到寨墙下,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箭矢不停射到盾上,盾牌抖动中,有的扎入进去,有的弹了开来,也有箭矢从身旁划过,“哆”一声射入木头之中,也有倒霉蛋不幸中箭,摔倒在地,血流不止。 然而对比寨墙上的损失,下方攻寨的官军死伤更是惨重,坠下去的箭矢不光杀死冒死突进的军士,连同推着云梯,被盾墙保护的青壮也被射杀不少。 前锋处,万夫雄举着盾,跟在云梯后方,见此连忙呼喊:“补位,推着云梯继续前进!” 数名士卒不顾生死连忙上前,不远处,同样有军士顶着盾接过木梯,同袍泽一起向前奔跑。 “弓手准备!射——” 后方补上的将官连忙接过弓手的指挥,呼喊的同时,对面也是一片飞矢腾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如雨点般坠落下来,登时又射倒一片。 一时间双方矢如雨发,来往不断。 “该死!贼人何来如此多箭矢!” 中军帅旗下,黄魁看的两眼冒火,忍不住出口抱怨,猿臂寨的武备显然是比他预料要来的多。 “都监大人勿忧,马上就能搭上云梯了。” 身旁有将官说着安慰的话,前方视野里,带着饶钩的木梯已是搭上寨墙。 “砸他们下去!” 寨墙上的梁山将官呼喊一声,弯身搬起石块猛砸下去,沉重的石头砸在盾牌上发出闷响弹开,举盾的军士咬牙硬撑间,更多的石块从侧面砸了下来,“啊”一声惨叫不知被谁打中肩膀,痛叫一声掉落下去。 密集的箭雨划过天际,一架架木梯终是搭上更多的军卒顶着盾牌朝上爬去,血浪扑了上来。 脚步踏上木梯顶端的一刹那,盾牌后面梁山的寨兵挥着刀光砍下,狰狞着面孔大吼:“杀!” 血光涌现,刀的锋芒先一步劈在人的脸上,少了半张脸的尸体掉落下去,另一名官军士卒跟了上来,一枪捅在人胳膊上,随即被侧面的弓手一箭射穿脸颊,痛苦的掉下梯子。 震天的喊杀声炸开,血在寨墙锋线上接连绽放。 锋刃入肉声、盾牌撞击声在这一刻如同拍击的浪潮,此起彼伏,接战的几百道身影双目赤红都在喊杀,处于前排的梁山寨兵呐喊的同时,战刀、长枪挥砍刺击过去,一名禁军扑上来的一瞬,数柄长枪穿透他的身体,挂在了半空的人呕出一口血,随即被甩飞下去,下方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奚胜作为主帅并不待在前线,后方空地上竖起的高台恰好能观望战场,此时官军已是大举压上,然而能攻击的地方也就寨墙这一块,现下各部虽然接战,然兵力还是够的,后备的生力军还不需投入,后手…… 奚胜望了眼一旁简易的烽火台,现在还不是时候。 哐当—— 沉重的云梯推了上来,浑身插满箭矢,前伸的踏板搭在东侧的寨墙上,下方的万夫雄精神一振:“杀贼!” “杀啊!” 前冲的官军猛的越过人头顶,一刀砍死一名寨兵,随后被身后的人砍杀当场,然而后方更多的身影冲了上来扑入人群,身披轻甲的万夫雄与李飞豹也已展露身形。 “杀!” 周围都是喊杀声,无数兵刃举起落下,带出道道寒光,脚下的寨墙早已满是血迹,姚顺挺着大肚腩撞开一名官军士卒,挥动手中战刀将其劈死当场,还想杀向第二人的时候,那边云梯上李飞豹猛地双腿发力高高跃起,黑色的身影手臂挥动,刀光带出一道匹练。 噗—— 带着惊愕神色的头颅飞起,姚顺那胖大的无头身躯前跑两步,轰然倒在地上,腔子里的鲜血狂涌出来,喷湿了旁人的裤脚。 “姚顺!” 崔豪在另一边看的目眦欲裂,大吼一声挺着长刀就想冲过人群同李飞豹厮杀,不想身后伺机已久的万夫雄猛的发力将身前一梁山虞侯劈死,趁着崔豪分神之际突入过去,一刀捅入其腹部,复一刀砍断脖颈。 “你等将领已死,还不快……啊——” 万夫雄还想吼两声瓦解守军战意,不想一旁数柄长枪呼啸刺来,连忙挥刀砸开,另一边,正在厮杀的狄雷将目光望了过来。 “……这伙贼军确实了不得。”帅旗下,黄魁拿马鞭指着远处厮杀的人影,有官军掉下寨墙,摇摇头道:“让召家夫妇攻正面,尽快将这里拿下。” 随即命令传出,早已磨拳擦掌多时的召忻接到军令看向自己夫人:“今次合该你我夫妇建功。” 高粱头戴素缨盔,身穿素银甲,腰间别着一十六把飞刀,闻言看着召忻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官人还是当多加小心。” 召忻一身黄金锁子甲,将手中溜金镋一挥:“在战场上,我怕谁来。” 说罢就要迈步上阵,后方史谷恭连忙道:“东家,万望小心,小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何事不对?”高粱好看的眉头一挑,望向一旁的书生。 “小可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今日战场上有些蹊跷。”史谷恭摇了摇头,眼睛望着前方寨墙,眉头紧紧拧成川字。 “教授恁地多心,且在阵中安坐,看我杀贼建功。”召忻不以为意,俊朗的面容上满是傲气,脸上那道疤痕因着兴奋变得通红。 当下夫妻二人也不理史谷恭,带着乡勇冲向正面寨墙。 另一侧云梯处,有人咆哮出声:“好泼才,敢杀我兄弟!” (本章完) 第216章 烽烟 第216章 烽烟 战场之上,杀声震天。 “锤来!” 高声呼喝中,狄雷长枪下落,金属枪头随着呼啸的风声砸在欲要冲上的官军头上,血光崩现间,将枪一摆打在那人胸口,将人拍飞出去,随即转身杀向那边云梯处:“四郎守住这里!” “兄长放心!” 嘶吼声中,离了锋线的青年猛地将枪投向不远处正在砍杀寨兵的李飞豹,半身甲胄染血的官军将官,早在狄雷喊叫时就将目光扫来,此时见了激射而来的长枪大吃一惊,一刀砍在侧边,却觉手中一震,那枪来势甚为沉重,竟是只能勉强打偏,噗的一声插在身后官军士卒的腰侧,透体而过,将人死死钉在那里,悲惨的人挣扎两下,随即垂下头颅站在那里死去。 这边狄雷抢出两步冲向后方,几个久随的弓手早已吃力抬起大锤走将过来,狄雷伸手接到手里,身形转折间,双锤猛的相互一碰。 哐—— 一声低沉的闷响传入耳中,震的人耳膜一颤,狄雷阴沉着脸,双脚猛的一蹬,整个人旋风般杀将过来,双锤起舞处,血浪带着骨碎的声响翻滚开来,硬生生杀入官军在此处的人群。 “拦住他!守住这处缺口!” 万夫雄大吼一声,挥刀砍死一名冲来的梁山寨兵,他已瞄到杀来的双锤战将,如今靠着斩杀贼将打开局面,不断有官军杀上来延展开来,只要不被人赶下去,这里的缺口就是今日官军攻陷这处山寨的突破口。 周围杀上来的都头、虞候听到命令随即转身杀上前去,后面仍有官军源源不断向云梯上爬着,箭矢飞蝗一般在空中交错而过,侧旁射来的箭矢钉进木梯,射入人体,不时有持着盾牌防着一边的人惨叫一声从云梯上掉下去,随即更多的脚步踏过。 无数的声响中,攻坚同守寨的人豁出性命的厮杀,数十名官军将士登上了寨墙,喊杀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响亮,砰砰乓乓的兵器碰撞声中,狄雷砸折了战刀,锤断了长枪,身上脸上锤上沾满了鲜血与不知名的黄白固体。 万夫雄回过头来,呼啸的大锤正打在身前军士脑袋上,溅射而出的血水与肉沫糊了他一脸,血色的视线里,凶恶的目光瞪来:“一个!”的咆哮中,圆形的黑影在视线里放大,耳中听到一声骨裂之音,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贼子!”李飞豹看的万夫雄被杀也不惧怕,仗着身手敏捷蹿了过来,手中刀闪电般劈下,妄图以速度取胜。 当—— 金属交接的声响,大锤似缓实疾的撞在刀上,李飞豹方觉一股巨力袭来,另一支铁锤划过空气,带着“呜咽”的风声扫在这人脸上,“噗”的爆出一团血雾,整个人顺着力道摔倒地上已是没了入气儿。 “将官军杀下去!” 后方传来的金必贵的破锣嗓音,一挺手中钢叉,带着两百生龙活虎的寨兵杀了上来,官军见狄雷勇猛过人正自慌乱,被这伙生力军冲,顿时溃不成军,纷纷倒地毙命。 一时间被打开的缺口又被填补上,攻坚的拉锯战又回到了最初。 …… 天光之下,拥挤厮杀的寨墙上,怒喝声、惨叫声延绵开去,空气中布满了金汁的臭味儿,厮杀的人影铺满寨墙,彼此交缠纠结着,直到一方倒下又找上其余的身影,嘈杂的响声似是要撕裂天空。 高台上的奚胜缓缓吐出一口气,金必贵是他命令去增援的,至于狄雷能夺回缺口乃是意外之喜,如此那段寨墙的防御已经是稳了下来,抬头望向另外两处,前方的墙上,杀上来一金一银两道身影。 视线停在那处片刻,随即眉头皱起,发出第二道指令:“让宋万增援鄂全忠部。” …… 寨墙上,呐喊厮杀的声音、兵刃相交的声音一刻也未停过,梁山的悍卒刚刚将长枪捅入官军士卒的身体,随后被一把将枪攒住,临死之际,手中钢刀劈在脖颈间,两人双双毙命倒地。 四周,喘着粗气的梁山寨兵杀死一名敌人,踩过地上的血水,“啊啊——”呐喊着冲向不远处的另一名敌人,有一道金色身影登上垛口,矫健的身形一跃,鎏金镗猛地刺出,嘶吼的声音猛地停止,如枪头般的正锋刺入胸口,被下冲的力道推倒在地,随即圆睁着眼睛再也没有起来。 眉尖刀划过一道弧形,将敌人劈倒在地,鄂全忠抬起胳膊,用手背抹了下口鼻处沾上的鲜血,不知从何时起,官军攻击的力道陡然加大,杀上来的士卒也悍不畏死,与最初攻寨的人简直不可同日耳语,视线转动间,一名身着黄金甲的疤脸汉子拔出鎏金镗看了过来。 没有言语,视线相交的一刹那,眉尖刀与鎏金镗各自带出一道匹练劈了过去,下一秒,镗与刀锋想撞,当的一声金铁炸响,瞪大的视线里,火爆出,二人同时退了一步,手臂都有些酸麻,目光讶异的看向对方的同时,本能的挥动手臂,刀光、镗影夹杂着相撞的火在两人间不停爆出。 “鄂兄我来助你。”提着双枪,身着柳叶甲的安仁美刺死一人就要过来相助,余光里,一道银芒闪耀,这“美人”猛地停步后仰,“唰”的一声,一把飞刀从他眼前飞过,正扎在后方一名寨兵喉间。 安仁美余光见人倒地身亡,转头看去,只见一名银甲女将正抽出腰间日月双刀,随手砍死一名寨兵,舞了个刀杀了过来:“妹妹,那边是男人的战场,你我就莫要去打扰了,来和姐姐亲近亲近吧。” “老子是男的!”安仁美勃然大怒,手中两头短枪运转如飞,上刺下击,正反交互,朝着女将杀了过去,那女人正是高粱氏,闻听此言吃了一惊,手中却没含糊,日月双刀一守一攻将安仁美的双枪尽皆拦下,叮叮当当声响似是骤风急雨敲响窗棂,又似滚落的玉珠,凌乱中带着一丝韵律。 周围有想上前帮忙的兵卒,刚自靠近就被砍杀在地,一时间只得纷纷后退让出地方。 这四人一时间杀的难解难分,跟在后方杀上寨墙的金庄、貂、申勃儿三人也俱是勇猛之辈,挥刀砍倒数名梁山寨兵,护住身后木梯,更多召家庄的乡勇爬了上来,凶狠的目光看向厮杀中的梁山众人。 “跟俺来!杀!”金庄一枪刺入杀来的人影胸膛,推着对方后退中,拿着盾牌的手挥舞出去,将人拍倒在地,身后数十乡勇齐声大喊:“杀!”挺起手中刀枪,一窝蜂的跟着前方的身影杀了过去。 “休想!随俺杀!” 身形高大的云里金刚正好赶到,见此不由惊怒交加,一手持盾,一手拿刀猛地一挥指挥上前,身后二百手持木盾长枪的梁山寨兵呼啸一声,踏着整齐的步子杀了过来,将近身前,猛地将盾牌打开,长枪随着“杀!”声刺了出去。 瞬间的碰撞,召家村的乡勇一时没有准备,这年头匪盗不少,他们也常与贼战,哪里料到眼中的贼人竟能如同官军般排着阵势厮杀,顿时被杀过来的枪尖穿透身躯,后方乡勇见状连忙想要在后从缝隙处攻击这部寨兵,不想对方长枪刺完后盾牌收回护住要害,刺出的长枪战刀做了无用功,随后对面:“推!”的呐喊声中,巨力袭来,中枪而亡的身体就那么矗立着被推的朝后退去。 召家村众人后退的瞬间,仅仅一步的退缩,对面的推力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站立不住的乡勇只得不停地朝后退去,然后前方:“收!刺!” 命令声中,一排被串刺着的尸体倒下,随即暴露在锋线的新人如同前者一样,被长枪自胸膛刺入,继续推着向后退去。 “郎君,不是个路数,快走!”貂肩头、胳膊都中了枪,正被推的踉跄后退,身旁金庄、申勃儿拿着盾牌憋红了脸抵抗着对面的推力,却终是人少比不得对面。 恶战中的召忻、高粱闻声吃了一惊,忍不住分神去看时,对面鄂全忠、安仁美如何会放过这等机会,刀枪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刺过去,金铁交击的声音一时有些杂乱。 高粱手中双刀左劈右砍,连退四五步方才稳住身形,下一瞬,有一召家乡勇握着刀合身急冲过来,安仁美偏身避让的同时反手挥枪戳向对方喉间,枪尖入喉,那乡勇猛的伸手抓住安仁美将他带的一偏。 高粱见机不可失,连忙并了双刀,伸手自腰间一抹,一道寒芒带着恶风朝着安仁美射去,噗的扎在死尸背上,却是安仁美早就防着她的飞刀,踉跄的瞬间将死人拉过来当盾牌用,扑到在地。 “官人,走!” 高粱高声疾呼,手中飞刀不停,逼得鄂全忠连忙挥刀挡开,召忻见此也不恋战,连忙一摆鎏金镗抽身后退,顺着垛口而下。 一时间,这母老虎大发雌威,手中飞刀连发,杀伤数名前冲的梁山士卒,金庄等人见前面敌人倒地,赶忙转身回返,高粱见着尚有十数乡勇不得救出,只能无声的叹了一下,纵身跃上了垛口,回身朝下…… “安兄弟,没事吧。” 宋万身高腿长,持着木遁快步走来,身后的乡勇交给寨兵去处理,他则是俯身伸手想要扶起倒地的人。 “宋兄小心!”安仁美拉着尸体倒在地上,正要伸手握住宋万,不经意瞥见一抹熟悉的寒芒从寨墙处射来,不由急喊出声。 宋万闻言茫然抬头,瞬间身子一震,一柄飞刀插在颈动脉上直没入柄,这大汉只觉浑身气力如抽丝一般消去,怔愣着扑倒在地,庞大的身躯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宋兄!” 安仁美悲切的喊了一声,那边鄂全忠面色阴沉的看了出气多入气少的宋万一眼,捡起块石头走到垛口,猛地朝下方银色身影处扔去,那边穿着金甲的召忻鼓起肌肉一挥鎏金镗将石块击飞,看着上方冷笑一声,回身走去:“让主帅派些援军过来,我等不能将乡勇全折在此处。” 夫妇二人身旁,身影已是少了两成,金庄、貂、申勃儿活下来的三人也是伤痕满身,心疼自家损失的同时,这对男女也是咬牙切齿朝后看去,高粱猛地一怔:“那是……狼烟?” 远处,史谷恭望着天空猛地朝一旁护卫道:“快去通知郎君,速撤!” …… “时间差不多了,点起狼烟!”高台上,奚胜挥手下了指令,看向寨墙处,恨声道:“杀了这半天还不肯退,那就都别走了。” 烽火燃起,烟气直冲天际,似是联通阴暗的天空。 随后,这清癯的汉子接到了宋万阵亡的消息,握剑的手陡然捏紧。 …… 枝叶在风中摇晃,望着天际的脸庞露出笑容,远方笔直的烟柱就似是一剂五石散,让人神情振奋,连忙跑向后方藏身处:“指挥使,信号来了。” 对面头戴牛角盔的卞祥抬起头,咧嘴笑了起来:“通知全军出击,该着我们上场了。” 一旁黄施俊面有喜色,快步走出到马匹处,伸手拽过缰绳翻身上马,拽起亮银枪,厉声喝道:“多余的东西不用管,俱都留在此处,待杀败官军再回来取!” 陈赟在后举起青龙戟:“此乃我部第一战,当奋勇向前,谁若掉链子,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人喊马嘶之间,早已等待多时的梁山士卒列阵完毕,卞祥举起开山大斧:“出发!” …… 同一时刻,另一边的唐斌绰起九曲点钢蛇矛,吆喝着聚齐阵型,縻貹骑在马上,见着后方寨兵神采奕奕,高举大斧嘶吼:“我等渴战多时,今已到时机,随我来!” 唐斌举起蛇矛大声嘶吼:“出发!” “吼——” 近千人的方阵涌动,高举的刀枪散发着寒芒,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前方奔涌而出。 …… 行进的队伍里,披风招展,猎猎作响,铅色的天空下,搭着浮桥的芦川已是近在眼前。 最近工作又上了新项目,感觉身体要被掏空了。。。。。。 (本章完) 第217章 林中的刀 第217章 林中的刀 风吹起,阴沉的天空仍旧似铅如墨,浮桥前,一都官军士卒应在此坚守,只除了两个军士抱着长枪,坐在营帐旁的青石上打瞌睡外,见不到一个人影。 不断点着的脑袋证明二人还未睡熟,下一刻,沸腾的呼声惊得二人睁开双眼,拄着长枪微微起身,待闻听是从营帐处传来方才吐出口气做了下来,一时间二人也没了睡意。 “直娘贼,他等在帐中耍钱吃酒,就俺们倒霉守在这里看着这堆烂木头。” “是极,合着满都就欺负你和俺两个,狗娘养的,一群杂碎。” “谁说不是,这过半万的军队,谁个敢来捋虎须,岂不是嫌命长了?” “上面的大人是越活越胆小了。” 两人牢牢骚骚的说着话,完了一齐叹口气,耳中听着帐中热闹的呼喊,眼望着地面出神,绿草如茵,被雨水洗过的草叶鲜嫩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拔了一颗,断裂开的草叶让人又没了兴趣随手扔到地上。 “你感觉到啥没有?”左边的军士双手撑着膝盖,有些奇怪的看向旁边。 “什么?”旁边的人拔起另一颗草把玩着。 “地……似乎在动?”不太确定的语气,人的脑袋也歪向一边,似乎耳朵对着地能听得清楚一般。 “啊?不是帐里那帮畜生跺脚跺的……咦?真的在动。” “地龙翻身?”疑惑的声音中,人站了起来,静静站立了一会儿,地面的震颤已是能清晰感受到,耳中帐中同袍耍钱的嘶喊夹杂着轰隆隆的雷鸣。 “似乎有些不对。” 坐着的那人也站了起来,右侧的营帐挡着二人的视线,不由迈步向前走了几步,抻头看去,陡然间脸色大变惊呼:“是马军!敌袭!” 二人连忙朝着一旁营帐跑去,拉开帐帘的瞬间,嘈杂的声浪拍在两人耳膜上,震的人直想堵住,不明白三十多人挤在一起怎生发出如此大的噪音。 “敌袭!” 嘶吼被噪音盖过,但许是光线的变化,营帐的声浪陡然一静,众人转头看来,赤着上身踩着凳子,叼着鸡骨,手拿酒碗的都头转过头来,满脸的不爽就要发作。 门口,报信的人惊恐回头望了一眼,又转头过来:“敌袭!马军……马军来袭!” “甚……” “你说甚?” 安静了一息的众人又是沸腾起来,此时一干人仿佛才有了五感,马蹄踏地的轰鸣声,地面的震颤,都入了众人的感知。 “该死!” 那都头叼着骨头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酒碗也来不及放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帐门口,外面,赤红色的战马已是勉强能看清。 阴霾的天空之下,远处山间升起的黑烟清晰入目,马蹄带起黑色的泥土,猩红披风招展飘扬,头戴金冠的身影望向浮桥旁的营帐,横着的大戟抬起,朝其一指。 奔行中,杜壆陡然大喝一声:“酆泰,清理四周!” “喝啊——随我来!” 凶悍的立山金刚呼喊一声,一拽缰绳,抽出一把黄金锏朝前指着,马匹斜向而行的瞬间,身后五十骑同时呼喊一声,跟随着前方金黄的光影而去。 “惨了……” 都头呢喃一句,鸡骨头失去禁锢它的力道,从嘴中掉落下去,视线里,有十名骑兵扔出勾抓,挂住简易的栅栏,随后骑兵转向,十匹战马发力的瞬间,本就没用心修建的营栅轰然倒地。 映入在酆泰眼帘的,是手无寸铁光着膀子的官军,嘴角咧起狞笑,黄金双锏齐齐抽出,嘶吼一声:“杀!” “杀!” 冲锋的梁山马军双眼放光,白来的战绩不要白不要,端起长枪狠狠冲着人刺了下去,单方面的杀戮在云空之下开始上演。 另一边奔行到浮桥跟前的吕布,缓了马速,踏上桥面,虎目望着烟柱的方向,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边:“过桥!” 马蹄踏木,水面荡起涟漪。 …… 嘈杂嘶喊的战场上,黄魁作为指挥的主将并不能亲上战场,他少小从军,多是在前线厮杀,似今日这般指挥半万的军队厮杀,还是靠着高家的抬举,因是更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报答高家兄弟的恩德。 望着从寨墙上撤下来的金银身影,黄魁面色铁青,捏紧马鞭的一瞬,有些想要命人将他夫妇押过来鞭笞的冲动,毕竟乃是寄予厚望的猛将,这般轻易的撤下前线,实是让他恼火。 然而待望见腾空而起的烟柱顿时变了脸色,低着头再三思索,有些犹豫不决,还未等他做好决断,一传令兵飞奔而来,跪地禀报万夫雄、李飞豹二人阵亡的消息。 一瞬间,黄魁只觉手脚冰凉,连忙转头大喊:“快!快鸣金收兵!” 呼喊中,这名兵马都监连忙勒转马头,马鞭举起:“我去找太守大人,伱等组织防线,莫让贼兵冲出来!传令召家夫妇,让他二人迅速带人前往后军处!” 刚要打马而走,猛地又停手,指向一旁:“传令后方沈查指挥使,让其速度打探清楚后方情况!” 传令的士兵听清命令,立刻动身飞驰而去,现场护卫的指挥使、军虞候等人领命而动,吆喝声中,中军处的一千军士迈步上前,层层盾牌竖起在地,手持长枪的士卒在后,刺猬一般的对准前方匪寨。 “发生甚事了?这般快的叫我夫妇回来?” 召忻俊朗的脸上满是疑惑,一旁的高粱则是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的史谷恭,这边瘦弱的书生额头冒出冷汗:“郎君,官军中计了,这伙匪人只想把我等拖在这里,是以只守不攻,让官军与他等胶着在一起没法脱离战场,如今狼烟升起,当是通知山下埋伏的同伙要前后夹击我等,以求全歼官军。如今只不知他等是几路来,然而无论如何我等都不能再留这里,当要迅速撤下山,且最好不要走前路打头阵。” 高粱一点头:“教授说的是,奴也是这般想,官人,我等……” 当当当当—— 金鸣之声传来,在场众人面色当即一变,召忻也是有决断的人,当即一摆鎏金镗:“走,先离开前线。” 步伐迈动间:“一会儿我等跟在官军身后,我记得上山时有条小路在左侧,一会儿我等从那走。” “要得。”嘈杂声中,史谷恭看了眼不远处惊慌失措的官军,跟在后方点点头:“我等人少,从小路撤离再好不过。” 高粱皱眉看了眼史谷恭,犹豫一下道:“不是奴家要反驳教授,只贼人若是小路设伏,我等人又不过二三百之数,怎处?” 史谷恭摇头:“贼人目光皆在官军主力上,其在小路处人不会多,至多有些陷阱,我等只要当心些则无碍。” 随后,传来了新的军令,文雅青年脸色铁青。 …… “杀!一个也别放过!” 奔跑吼叫的谢宁一刀将人劈死在地,那边官军的士卒仓惶想退,梁山的寨兵持刀举枪拦截上去,锋刃入肉的声响中,惊恐的惨叫混入厮杀声中,血勇似是在鸣金的那一刻消退干净了。 凶悍的身影猛地蹬地,挥刀挡开对方攻击的同时,龙凤日月刀极速的劈砍在对方盾牌上,砰砰乓乓的声响打的对面不住后退,下一刻承受不住双刀劈砍的力道,盾牌轰一声碎裂开来,下劈的刀锋不停,砍断手腕剁入胸口,随后再挥起一刀将人枭首。 “现在想走哪有这般容易。”甲胄染满鲜血,平日里爱笑的脸上满是狰狞,恶狠狠看向所剩不多的官军士卒。 持着盾牌,背插黄旗的传令兵跑了上来:“军指挥使有令,清理敌军,若敌军退,指挥使率三都人马追击,副指挥使原地留守!” 谢宁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白皙的脸庞变得殷红,嗅着鼻端的铁锈味,将目光投向下方,远处排列成阵势的官军望去杀气腾腾,视线,移向了官军留在此处的木梯上。 …… 后军处,穿着大红官服的高封坐在一处树荫下,正与人在下棋,神态悠闲,时不时手捋胡须,摇头晃脑,棋盘上,对面的大龙已快被他杀掉。 黄魁飞马过来,到得近前,猛地勒停,跳将下来道:“大人,前方有变,还请大人赶快上马,小将护着大人走。” “啊?”高封惊愕抬头,手中旗子没捏住掉了下去:“你说甚?怎生就有变?” 黄魁苦笑,耐着性子道:“贼人当是还有后援,现下我军攻寨受挫,一时无法拿下,若再被人堵住后路,前后夹击当有覆灭的危险。”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高封慌张迈步,官服下摆打翻了棋盘,黑白双子掉落地上混成一片。 黄魁连忙吸口气:“大人莫急,现时后方不知是甚情况,小将已命沈查前去打探,另外传令召家夫妇过来开路,他二人比他人勇猛,当能胜任先锋开路之职。” “本官不管你怎生安排,尽快将本官安全带出!”高封踩着马镫连起两次没能上去,冲着一旁军士道:“只顾鸟看个甚,还不过来帮本官一把。” 那军士上前就要搀扶,高封瞪他一眼:“莫挨本官。” 那军士不知所措,黄魁心急,上前一脚踹在腿弯处,那人当即跪倒,高封见状踩着后背爬上马去,指着黄魁道:“速速让召家夫妇过来。” 黄魁赶忙抱拳:“小将已命人通知他俩……”抬头看去后方,面色轻松道:“他二人来了。” 高封大喜回头,就见两人骑着红、白两色战马,领着召家村乡勇匆匆赶来,黄魁不敢耽搁,连忙命二人为前部,另派一千五百官军归他二人节制。 随后,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部,匆匆转向离开。 …… 沈查接到命令不敢怠慢,连忙亲率一营士卒匆匆朝着山下跑去,猿臂寨立寨处险峻,从山下上来的道路是越来越窄,有些形似上窄下宽的梯形,此时这伙人也是越跑越没个队列,明明没有敌人却像是在溃败一般。 “指挥使,上面不是传令要探查情况吗?俺们这般跑不去查看四周?” “屁话!”沈查扫了眼说话的都头,脸上表情嫌弃:“你没看后方那狼烟捅在天上,这时候不赶快跑,你去给人拼命不成?” “那万一事后追究起来怎办?”奔跑中,身旁有虞候开口问询。 “追……究?”沈查甩着双臂喷着粗气:“那也要他等能活下来……” 看了眼身旁几个将官,嘴角咧开:“再说,就算是他等活下来,咱们完全可以说贼人狡猾,我等一路探查下来没有发现,懂吗?蠢材,都给我记好喽!” 几个将官闻言若有所思,有跑在前方的人看着前面道:“指挥使,有岔路,往哪去?” “老子来前找人算过……”气喘吁吁中,沈查快速扫了眼位于山林的岔道,见是一条土路朝下弧形延伸,乃是来时大军所走,一条朝右的路在一处山石后面,记得是条小路:“老子……福位在东,这里两条道……呼呼,咱们走东边山林!” 说罢,当先转身朝着林中跑去,一众军官闻言无奈相视,登时呼喝起来,当下弃了康庄大道,在军士的嘀咕声中,一头扎进茂密的树林。 只是没路的地儿也不是那般好走,此处植被茂盛,下方杂草几乎长到腰间,上方树冠连成一片,昏暗天光下,林中光线更是难以视物,不时有人绊倒在地,只是碍于沈查平日淫威也只得忍了。 “指挥使,这路恁地难走。” 前方拿着刀开路的虞候抱怨出声,长刀锋锐不够,只能将草拨开,有藤条的地方也斩不断,很是让他难受。 “闭了鸟嘴,这荒山密林的,就算是贼人也懒得进,我等只要走出去,定能脱离贼人,你们的狗命也就保住了。”沈查不以为意,反而面有得色。 前方虞候闻言想了下,点点头,随即快步继续前行,走不多远,拨开草丛的一瞬,一道人影猛地从草丛中跃起,刀光劈砍过来,落在脑袋上,尸体倒下之际,露出王俊憨厚的面容:“杀!” 四周草间蹲伏的梁山士卒齐齐暴起,挥舞这兵刃冲了过来。 “直娘贼,结阵,快结阵!” 沈查放声疾呼,他等走入林间时已是散乱不堪,毫无队列可言,此时事发突然来不及结阵,只得抽刀自保。 厮杀声、刃锋交击的声响中,暴起火无数,对方身后的树影之间,似乎有更多的身影在急速赶来。 “快靠拢!入娘的,快!” 沈查在后看的大急,心中暗骂军中斥候都是废物,竟是没搜查林间埋伏,也不知这伙人在此多长时间。 昏暗视线里,王俊转向呼喊的军官。 (本章完) 第218章 拦截 第218章 拦截 昏暗的山林里,人体的黑影在交错,偶尔闪过金属冰冷的光芒,惨叫声与杀戮仍是这里的主旋律,鲜血喷溅,人的尸体不断倒下,压倒一片片草木,流出的鲜血渗入土中,明年这一带的草定能开的茂盛。 “啊啊啊——” 沈查嘶吼着挥刀劈砍,对面攻来的刀锋被打偏的一瞬,人朝着后面一跃,两柄长枪带着寒芒刺在空处,这名指挥使连犹豫都没有迅速转身要跑。 “留下吧!” 低沉的声音中,一柄战刀从侧方扫了过来,沈查反应倒也快,连忙挥刀挡住,暴起的火星中,王俊那憨厚的脸显露的一瞬,这名惯于厮杀的匪人已是一脚踹在沈查腰间,登时将人踢飞出去。 “你个亡八……”沈查侧摔在地,巨大的力量让他在地上滑了一段,停下的瞬间挣扎着想要站起。 王俊却是速度更快,放下腿的一刻,疾跑两步猛地蹬地蹿出,整个人猎豹一般扑来,手中长刀刀尖朝下,未等沈查反应过来,噗的扎进右边大腿,巨大的惯性下压,刀锋透股而出,带着浓稠的血丝扎入土里。 “啊!” 惨叫从口中发出,沈查却是有些绝望的挥刀劈向身前,王俊得手的同时早已翻身滚开,趁势蹲起,刀锋劈在地上,溅起数块泥土,那边蹿起的身影一脚跺在手腕上。 咔嚓—— “啊——起来,拿开脚啊!” 腕骨被巨力踩的错位,沈查整个人弯腰坐在地上,面部几乎贴到地上,插在腿上的刀不断撕裂着筋肉,脑门的汗水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呼……指挥使啊……”呼出口气,王俊神色莫名的看向身前的伤者,那眼神似是在看一闪着金芒的黄金,抽出解腕尖刀,弯下腰的同时脚又向下沉了两分。 “啊——啊——” 骤然下压的体重让骨折的部位更加疼痛,王俊一把将刀插入沈查肩头,打掉对方铁盔的同时,抓着发髻拉起头部,凑到耳边低低道:“莫叫,打扰到别人厮杀不好。” 扭动的手掌转动尖刀,沈查满眼惊恐,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开腔,只是时不时闷哼出声。 憨厚的面庞转向对方,诚恳的目光中,继续道:“你会告诉俺官军在做甚,可对?” 厮杀的声音仍在继续,不久,有人拎着人头站直了身体。 …… 金鸣之声在响,蔓延到山寨前的官军在退走,中军大旗向后的一刻,猿臂寨中,陡然擂起战鼓,无数身影开始从寨墙的梯子向下攀爬,渐渐汇成三个方阵。 留守在后的官军望去前方,心中皆是叫苦,深吸口气,攥紧了手中刀兵。 轰轰轰—— 场面翻转了过来,对面的人踩着鼓点开始朝着官军推进,进攻的一方持盾开始收缩防守,视野中,对面的身影逐渐放大,血战过后衣甲上的血迹映入眼帘。 “举起盾牌,贼人过来了!” 负责殿后的指挥使心里打鼓,压住想要逃跑的欲望,开口吼叫着,看不见的方向中,有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被下层的官将一巴掌拍在后脑上,随即勉强打起精神。 “注意,过来了!” 前方有都头吼叫出声,前排士兵下意识举盾至胸口的同时,双方后面同时有人高喊:“放箭!” 箭矢腾空、坠下,哆哆的声响中插上盾牌,狄雷放下盾牌,露出凶狠眼神看向对面,长枪一指:“冲过去——” “杀啊——” 脚步如雷般迈出,嘶吼中,双方迅速接近,箭矢交互落下,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手持眉尖刀的身影扔出木盾,砸断人腿的同时,猛然跳跃起来:“死!” 刀光下劈,砍裂盾牌,双方嘶吼着挥动臂膀,都在用尽力气将兵器朝着对方脑袋砍去。 砰砰乓乓的声音炸开,有人手舞日月双刀杀入人群,血浪在锋线上翻滚,官军的阵型开始崩溃。 …… 天色阴沉没有好转,风不知疲倦的吹过山麓,不住的晃动着顶端的树梢。 早已舍弃殿后军队的官军在奔跑,脚步踏过湿润的土地,快速朝着山下奔行。 前方先锋处,一道道身影掠过山道,身着黄金甲的召忻骑在红鬃马上,倒提着沉重异常的鎏金镗,一旁的妇人素银甲上再次补满飞刀,背着双刀的身形随着战马起起伏伏,二人四周是五十骑召家村乡勇,这些骑兵还是二人特意费钱财训练出来以御四方强人所用。 “先走的新泰县官军去了何方,怎生现在还没个回报。”召忻四处扫视着,嘴里面埋怨着先走的同僚所部:“还要辛苦咱们自己派人向前查看,当真是拿作战当儿戏,我若是上官,决不找这等友军相助。” “没有报信的遮莫也是好事。”骑着白马的高粱英姿飒爽,没握着缰绳的手捋了下耳边秀发:“那位指挥使实不像是尽职之人,若是一路畅通无阻,当是会先跑了出去。” “希望如夫人所言。”召忻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心中仍是对天空那升起的狼烟有些担忧,看了眼四周的士卒,吧唧一下嘴:“此次被闪的不轻,还不知回村怎生面对乡亲们。” 高粱闻言也是无法,只是道:“多给些银钱就是,总不能让人再活过来。” “只得恁地。” 说话之际,后方申勃儿从后快步跑来:“郎君,郎君……” “何事这般慌张?”召忻也没停下,稍稍降了下马速,看向身后的亲信。 申勃儿跑到近前,快步跟在后面道:“适才教授说肚子疼要去一旁解决,不想俺等了半天没见他出来,去找时人就不见了。” “在哪里不见的?”高粱自不会独自前行,也是放缓马速随行在侧,听了申勃儿的话语不由探过身子发问。 “适才岔道处。”也不知是急的还是跑的,申勃儿抹了下脑门儿的汗水:“他说被人看着不好,去那岔道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解决,结果……” “八成是跑了!”召忻冷哼一声:“这等无胆之辈,再被我见着,一镗戳死他。” “夫君莫气,毕竟是个外人。”高粱安慰道:“再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人一看就是心眼儿多的,不能共渡难关,也是意料之中。” 召忻仍是气不顺:“话是这般,只这人之前一副雄心壮志样,此时却是独自逃生,真气杀个人。” 高粱见此也只是小声安慰,隐约中,听到前方有惨叫声音响起,召家俩公母停了话语对视一眼,召忻将鎏金镗交到惯用手中,高粱抽出双刀,随后,厮杀声传来,路口处,飞奔过来的人面色慌张,胳膊、脸颊上都带着伤,见着二人的一瞬腿一软摔倒在地,一旁的乡勇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来。 “团练,有埋伏!” 召忻、高粱勒了勒战马:“来人去后方通知都监大人!其余人戒备!迅速去前方开阔地,防御!” 传令的士兵将命令传下去,沙沙脚步声中,奔跑的官军抽刀提枪·跑出路口,召家村乡勇迅即的排列成型,反而黄魁派来的官军一时间乱哄哄无法结成阵势。 “一群废物,这等人怎生能保家卫国!”召忻瞥了眼身后有些嫌弃,转脸之际却是面色凝重起来,旁边高粱手掌捏紧,轻咬嘴唇。 前方,左右两个千人的方阵排列整齐、寂静无声,肃杀、凶恶的气息似是将上空的气息凝固了一般,沉重的感觉压在众人身上,看的人不由自主捏紧刀兵。 “卞、黄、陈?縻、唐?哪里的旗号?怎生如此训练有度?” “夫人,一会儿事情不妙我等先走,让官府自己去抗。” 召家二人吸了口冷气,轻声说着话,砰的一声响,对面骑着马、头戴牛角盔的将官将手中巨大的开山大斧砸在地上,随后,几百上千道声响汇聚响起。 砰、砰、砰—— 轰、轰、轰—— 后方人的长枪枪尾砸着地,前排用手中战刀拍打着盾牌,脚步,开始向前移动,越过骑着战马的将官,整齐的向前推进。 兵器敲响的声音顿时让召忻、高粱乃至身后所有人的头皮发紧,寒意从尾椎骨一路蹿到脑后,对面那不加掩饰的杀意,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官军中有人打着摆子,手中兵刃拿捏不住,当啷一声落地的同时,对面的拍击声音陡然一收,弯腰捡拾的人愕然抬头看去。 视线里,卞祥高举大斧过顶,张大口、仰天嘶喊出声:“梁——山——” “冲!” 狰狞的面孔嘶吼中,挺起兵刃,平缓的步伐猛然加速,坚定的步伐带着轰然的声响踩过土面,空气似是燃烧起来,地面开始震颤。 冲锋的对面,召忻、高粱咬牙挺起兵刃,在自家的阵列中,金甲的身影面色紧绷,大喊出声:“各位弟兄,此时当奋力杀敌,贼人堵在下山的路上,意图明显,此战——” “为己搏命!” “杀!”高粱陡然开口呐喊。 山风微拂,点燃的空气炸裂开来,奔跑的人影撞入紧张的人群,刀光枪影一片片的劈下、刺出。 无数身影在碰撞、厮杀、呐喊,箭矢飞过上空,召忻催动坐骑奔跑而出,挥着鎏金镗劈死一人:“杀出去!” “杀!” 高粱紧随其后,近者刀砍,远者飞刀射之,身后五十骑紧紧跟随,再后方召家村乡勇拼死向前,厮杀中,不时有人被拉下马刺死在地。 上千冲阵的身影双目血红,与对面的官军撞上,兵刃疯狂的碰撞声过后就是呐喊与惨嚎,那瞬间声响与逝去的生命忍不住让人心寒,最前排官军军士与敌人接触的瞬间,被蔓延冲来的贼兵摧枯拉朽的砍倒,整整两排人在接触的瞬间就撒着鲜血倒在脚下。 召家夫妇带着骑兵奔马而出,红色的马背上,金甲的召忻不敢丝毫懈怠,手中鎏金镗带着呼啸的风声左右横扫,将周边的梁山士卒打的东倒西歪,夫人高粱不断射出手中飞刀,不时有人捂着眼、喉咙摔倒在地。 “贼子好胆!”震天的怒吼中。 陈赟、黄施俊齐齐打马杀来,青龙戟与亮银枪呼啸砸来。 “滚开!” 召忻鎏金镗猛挥,惊人的力道砸在青龙戟上,随后借着反震力镗叉撞开亮银枪,不敢稍作纠缠的打马离去,高粱在后瞄准二人,两把飞刀猛然出手。 黄施俊与陈赟俱是反应灵敏之辈,见着光亮来袭,连忙躲闪,可惜飞刀速度快,“嚓”一声刺入二人护肩甲胄,惊得两人连忙避让开来。 “贼将休走!” 左右两侧防御着的金庄与貂见此以为二人受伤,有机可乘,连忙一提缰绳冲过去,想着先杀两名敌将以鼓舞士气。 陈赟拧着眉冷眼看着杀来的金庄,手起一戟捅入对方腹部,手上一用力挑飞出去,跟在后方的召家骑兵惊怒交加,挺起手中长枪就刺,青龙戟舞动,砸开刺来的数支长枪,一头扎入众骑中,大戟劈、砍、扫、刺,马上的骑士随着青龙戟的动作飞起半空。 马队另一面,貂手中刀横砍黄施俊脖颈,亮银枪猛地往上一挑,貂吃不住力,拿刀猛地往上一扬,随即持枪的双手往下一压一正,“噗”的一声捅入咽喉,长枪缩回时,奔涌的鲜血喷出,人横着摔倒马下,脚挂在马镫上,被拖着跑远。 “金兄!兄!”申勃儿押后领着乡勇,眼睁睁看着两人身死,却无法上前相助,不由悲愤的叫喊出声,哪里料到早有人盯着他,失神叫喊的瞬间,数个梁山士卒猛然发力冲上,手中长枪不要命的朝前一刺。 “呃……” 厮杀的声音似是在这一刻从耳中消失,申勃儿摇晃了一下,想要抬手反击,脑后视线死角里,一把战刀劈了过来…… 噗—— 视线黑了下去。 “啊——” 召忻在前方打飞两名梁山步军,回头之际看到身后惨状,不由嘶喊出声,高粱亦是转头瞥见,眼含悲戚:“夫君,走另一面,这边中军人数太多。” 卞字旗下,带着牛角盔的汉子遗憾的看着骑兵转向。 (本章完) 第219章 召家覆亡 第219章 召家覆亡 “不要停!不要停!加速!跟我冲!” 悲愤的吼声中,召忻带着剩余的三十多人划过一道弧线朝着人少的縻字旗下冲去,只要冲过这里,下面的路途就是一片坦途,再过了浮桥就可以回家了。 山坡之下,鲜血随着兵器的挥动飞洒半空,汹涌冲上的人群并未让骑兵的脚步停下,恣意击打的鎏金镗与日月双刀挥开人群,夫妇二人化为锋矢在前方开路,身后召家村的骑士也在挥舞长枪、大刀,跟着前方金银的身影,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冲我来,当我老縻好欺负啊……” 将旗下,黝黑的面庞闪过一丝怒意,轻磕马腹,催动坐骑,缓慢而动的马匹朝前走了几步,下一刻疾冲而起,身后十余亲兵连忙跟上。 不知卞祥那边三人如何商议的,这一路只他和唐斌二人,早前的商议是一人压阵,一人率兵冲阵,二人争执不下的结果就是找了堆铜钱猜单双,结果是他输了,成了那个在后压阵的人。 适才发令冲阵的那一刻縻貹着实羡慕唐斌的运气,想着有人能前来厮杀就好,然而此时真成了别人眼中的突破口,却又让这黑大汉恼怒异常,厮杀的欲望被怒火拱起,烧的炽热。 喊杀声中,召忻撕开薄弱的侧翼,饶是他和高粱二人武艺高强,身后的骑兵在这拼死搏杀的阵势中又少了一成,眼见投阵而出的一刻,对面那将竟然对冲而来,夫妇二人登时又惊又怒,召忻怒喝一声:“好黑厮!欺我夫妇二人力弱否——” 带有血沫的鎏金镗挺直向前,疾驰的风声中,正锋上的血迹被风刮动,滴落地上。縻貹看了他一眼,铜铃般大的眼睛充血,双臂肌肉鼓胀两下,横着的大斧竖起直杀过来。 然而先动的却是高粱,这名美妇人见敌骑将近,意欲快速通过,不想与其正面厮杀,日月双刀交到左手,右手玉指抹过腰间,猛地朝縻貹掷出。 当—— 大斧轻挥,清脆的响声中,飞刀打着旋儿的朝旁崩飞,高粱大惊,仍是不死心的快速连投两把飞刀直扎縻貹,金属交击的脆响中,暴起两朵细小的火,飞旋而出的飞刀诉说着失利的下场。 “贱妇找死!”“贼将受死!” 两声大喝同时响起,红鬃马踏起黑土,鎏金镗对着黑脸的汉子猛的刺下。 对面,圆睁双眼的縻貹,臂上肌肉坟起,抡开的大斧呼啸横扫,转瞬间,对着金甲的身影砸了过去。 哐—— 火伴随着巨响迸射而出,鎏金镗似是崩出了些许金粉,打着颤的歪向一旁,召忻双臂受挫朝一旁歪了一瞬,脸色有些痛苦,一旁高粱见状,杏眼闪过焦急,连忙打马转来:“休伤我家官人,贼人受死!”双刀摆动,上下一齐斩向縻貹。 “死!” 縻貹暴怒狂吼,开山大斧一挥,后发先至的斧锋砍向曼妙的女体,高粱吓的放弃进攻,连忙双刀交错朝前招架,黑脸大汉咧嘴狞笑的瞬间,斧子又自快了两分,砰的一声撞开交叉的双刀,高粱本能闪避的同时“啊!”的惨叫出口,带有银色臂甲的玉臂飞天而起,随即黝黑的汉子冲入后方的人群,斧风呼啸,血肉横飞。 “贼子……”“官人走啊!快!走!” 召忻看的怒发冲冠,握紧缰绳的手欲要勒起回身拼命,一旁高粱惨白着一张脸,近乎尖叫的朝着金甲的团练喊起,一双笔直的玉腿连踢马腹。 攥紧缰绳的手僵了一刻,随即“驾——”一声呼喝,挺起鎏金镗扫向杀来的縻貹亲兵,砰砰乓乓声中,尚未恢复的双臂只是勉强逼退刺来的长枪,护着断臂的高粱急急逃离开去。 “无胆匹夫!杀不死的贱人!有本事回来和我厮杀啊!” 縻貹厮杀中抽空回头瞥了一眼,见召氏夫妇二人逃走不由大怒,高声呼喝中,手中大斧泄愤似的将面前的骑士连人带马劈成两截,惨嚎声中,杀向下一个,猛烈的刀兵碰撞声中,洒下鲜血无数,几乎毫无压力的杀透召家骑兵。 “今日所赐,来日定当厚报!” 召忻死命打马中回头望去,就见只余四名骑兵还能跟着自己,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不由心中愤恨异常,恨不能回身拼命,然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此时不走就真要死在这里,不由压住那点决死的欲望,趁着縻貹部压阵的步军尚未合围上来,狠命打马而逃。 “站住!” “有胆回来再战!” 后方嘶喊不断,召忻、高粱等人却是惶恐无措,不敢停下的二人,就在马上撕下衣服的布条勒紧高粱断臂的伤口,沿着道路,打马朝着后方退去。 “快,转过前面树林就是浮梯。” 伸手前指,召忻此时已无意气风发的样子,脸上汗水冲开尘土,形成一道道的深浅不一的沟壑,带有希冀的眼神望向前的一刻,倏然色变。 一骑骑持兵戴甲的身影正小跑着转过弯处,兵甲碰撞的声响从前方传来,召家村众人面色难看的纷纷勒停马匹,心中的凉意在扩散。 “官人……”高粱眼有哀意,失血过多的脸庞较之平时更加苍白。 “说不定……是官军呢?”召忻吸了口气,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话安慰着断臂的女人。 “官人莫要自欺欺人。”高粱摇摇头,失去血色的嘴唇有些苍白:“事已至此,唯有死而已。” “悔不该出村来此。”召忻捏紧鎏金镗随即一踢马腹朝前奔去:“为夫先行,替夫人开路。” “愿随官人。”高粱露齿一笑,转向四名骑兵:“你等若是跑不了就降了吧,留着命要紧。”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齐摇头:“愿随团练死战。”“俺们和他拼了。” “随伱们。”轻声的话语中,高粱打马紧紧跟上召忻,四人见状也是绰起长枪,追随而上。 …… 马蹄迈着小碎步,战马咈哧的喘息中,排成阵列的铁骑在小跑着前行,猩红的披风随着起伏不断抖动着,炭火一般的身影看着前方皱起眉头:“怎生将人放出来了?” “穿着金甲,当是官军吧……”姚刚横着浑铁枪,闻言抬头打量一番,歪了下头:“突围而出?” “穷途末路罢了。”身穿青龙甲的大汉抚了下丈八蛇矛的长柄。 “不管是谁,此时还向我等冲锋,当是拼死不降的。”披风掀动,方天画戟举起,盘着金龙的戟身朝前一压:“有胆气,成全他们!” 马匹轰然而动,相向而来的铁骑带起烟尘,驮着金甲的红鬃马嘶鸣一声,猛冲而至鎏金镗轰然刺下。 赤兔之上,方天画戟挥起,月牙戟刃带着森然的冷芒砰的砸在镗头上,镗身歪开的一瞬,戟刃一翻,锋口顺着镗杆斜上划来。召忻吓了一跳,想要变招却已是晚了,战马交错,双臂使力一挥,“噗嗤”锋刃切开皮肉而过,人头冲天而起,逆涌的鲜血喷出,洒了后面骑兵一头一脸。 “官人!” 高粱悲鸣一声,失了臂膀的身子劈砍不及一旁的吕布,只得雌吼一声,挥着刀锋杀向后方的姚刚,这方脸汉子见此皱起浓眉,浑铁枪一摆,砸开刀锋,顺势一枪斜刺入咽喉,再用力一挑,窈窕的身躯飞上半空,随后落下,被后方紧随而至的马蹄踩成烂泥。 也是此刻,落在后方的杜壆无奈舞动丈八蛇矛,当先挑了一名从骑,随后剩余的三人被红着眼睛的梁山骑卒分尸马上。 “走,去看看前方战况若何。” 赤兔猛地一踏地面,当先而行,后方骑士紧紧相随,轰隆隆的铁蹄炸响在山脚下。 …… 下山的道路上,脚步声轰鸣,山林两旁的鸟兽早已惊起逃窜至更远的深处,逆冲而上的军士焦急的扒开挡路的同袍:“闪开!闪开!紧急军情!都监何在!” 路上的军士不敢阻拦,纷纷向旁闪避,只是眼中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望着这人一路朝上奔去。 黄魁正坐马上,拎着一把宣大斧护卫在高封身侧,此时不同指挥战阵时的犹疑与不适,反而有种轻松自在的感觉。 许是我更适合在战场厮杀吧。 出神的望着天边,黄魁摸了摸斧子,随即前方传来隐约的喊声唤回他的注意,就见前方军士的队列里挤出一名士卒,满脸汗水的跑到近前抱拳道:“禀太守大人,都监大人,下方山口处有埋伏,召团练让小的上来禀报。” 黄魁一惊,坐直身子,前倾问道:“对方有多少人?你上来时召团练可在破敌?” “约莫两千,小的上来之时见召团练在冲阵,此时如何并不知。” 黄魁拧眉思索,面色有些犹疑。 “既恁地,快快下去,助那召忻一臂之力。”高封一把抓住黄魁手臂道:“两千贼军,那召忻此时手下亦有近两千之数,当正是焦灼,此时下去正好以生力军破开敌阵。” “大人说的有理。” “都监,就按大人说的做吧。” 周围几人纷纷开口相劝,黄魁闻言抬头看了一圈,咬牙狠狠点了下头:“既恁地,此次由小将亲往,大人还请在后稍待,待小将破敌,即刻随军冲出。” “恁地好,快去!”高封松开手掌,点头示意黄魁快走,只是熟悉的人皆能看出其眼中的惊恐之色。 当下黄魁将剩余的军卒分成两部,他自领一部上前冲阵,一部待在后方保护高封安全,本是简单的事情,结果几个军将争着要求护卫知府大人,偏生高封也是个任人唯亲的,一番调兵遣将下来,顿时场面混乱无比。 “但愿此行都监能成功……” “都监武艺高强,勇猛无匹,定能马到功成。” 后方面带土气的军士正在呢喃自语,冷不丁听旁边有人接上话把,不由转头看去,见是一陌生面孔的军士,正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自己,上下打量一番:“兄弟看着面生啊,是哪……” 那军士腼腆一笑,打断道:“俺看老哥也是面生的紧,老哥哪里的?跟着哪个指挥使?” 手似是不经意间放到身后,有几个人看看四周悄悄靠近过来。 “俺是沂州府。”那军士不以为意:“俺是跟着万夫雄先锋的,可惜先锋阵亡了,俺命好在后面没来及上去。” “俺是沂水县的,俺们指挥使也是阵亡了,他人还怪好的哩。”憨厚的面容低垂下去,似是在伤感。 那军士听了,拍了下他肩膀:“这么说都是倒霉人,将来还不知接替的人性情如何。” “说的是,哎,俺叫王俊,兄弟叫啥?” 在身后的手挥了挥,靠近的人若无其事的转开。 “俺叫孙老五,跟你说,俺还有个哥哥是读书人。” “啊呀,那孙兄家里要出状元了!”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勾肩搭背走向前去。 …… “哥哥来了。”在后压阵的卞祥听着马蹄的声响,不由回头看去,见着火红的身影飞驰而来。 “战况如何?” 勒停赤兔,吕布示意骑兵停下,带着牛角盔的大汉咧嘴一笑:“我等已是占据优势,哥哥在此静待就好。” 一旁縻貹飞驰而至,哈哈大笑中道:“还请哥哥替我们压阵,老縻上前为哥哥开路。” 吕布摇头失笑中,这黑壮大汉已是打马划过弧线冲向前方战线,卞祥挥了下大斧,失声笑骂:“这黑厮,还是这般性急。” 下山口的溃败之势已经呈现,厮杀声响中,兵刃砍入皮肉的声音响成一片,写有宋字的军旗不断倒下,有经受不住残酷杀戮的官军不由跪地请降,随即被杀红眼的梁山军士一刀砍翻。 马蹄在山道上碎步而行,身旁持刀带枪的军士面有紧张之色,转过弯道,看清山下行事的瞬间,马上的黄魁倒吸口冷气,举起大斧吼道:“贼人拦路,是想杀尽你我,此乃挣命之时,随我杀!” 响亮的嗓门儿回荡在空中,身后军士似是受到鼓舞,纷纷举起刀兵: “杀!” “杀!” “杀!” 黄魁不再犹豫,一勒马缰纵马朝下冲去,身后士卒嘶喊着跟在山后冲了过来。 山下厮杀的唐斌早就听闻上方喊杀声响起,一矛戳死身前虞候,抬头望去,猩红舌头添过嘴唇。 ps: 镗,形似马叉,上有利刃两面出锋,正锋下有两股,向上弯翘,其形状异常,可刺可防,属长兵器。 在镗的中央部位是它的正锋,如长枪的枪头。正锋是以刺为主要功能。正锋两侧向上弯翘的锋刃不但可以攻击敌人,同时又可进行有效的防御。 另,欢迎孙老五客串。 (本章完) 第220章 打破州府 第220章 打破州府 天光西走,厮杀的声音降下去的片刻,呐喊冲锋的声响再次充斥这片空间。 将旗下,赤兔抬了抬腿,不耐烦的晃了下脑袋,打了个响鼻,吕布伸出手抚摸着它的脖子安抚了下老伙计,看着冲下山的官军所部,沉吟一下道:“黄字的将旗,可是沂州兵马都监黄魁?” “应该是此人没错。”一旁杜壆沉思一瞬,点点头肯定道:“之前探子送来的情报中多有官军奢遮人物,姓黄的只黄魁一个。” 吕布点点头,摸着赤兔脖子的手移到鬃毛处:“看来对面已是没人可用了,不然此等身份之人当不会在此时亲自上阵率军冲杀。” 稍一停顿,抬起手,面色肃然:“传令前方,命他们尽快击溃官军,天黑之前,某要见到他们中军。” 呜—— 身后的马军士卒顿时有数人拿出牛角号吹响,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在天地间,前方交锋的战场上,嘶吼的喊杀声猛然拔高一截,呐喊与惨嚎的声音震动山坡,挥砍、劈刺的身影,每每都能带起一道道鲜血让对面的人影倒下去。 “我乃兵马都监黄魁,援兵已至,反击!” 天光下,黄魁的身影带着决绝突入已显颓势的锋线,大斧抡起,劈飞一名梁山士卒的脑袋,跟进冲阵的亲兵也都抽出兵刃,撕开人群,刀光枪影中将道路打开,身后紧跟而上的官军奋力的突入,顶着盾牌将劈砍来的道道刀光挡下,数名都虞候凑在一起,杀入阵中,鲜血飞溅中高喊:“跟上都监!反击!” “都监亲至,诸位同袍,杀出去!” “杀!” “杀!” 残存的官军前锋精神陡然一振,纷纷呐喊着挤压上去,手中盾牌顶住刀锋的同时,刺出手中长枪,短短一瞬间反将锋线向着对面推进了一米。厮杀的路口,兵马重新拥挤成团,梁山的攻势陡然间被打乱,混乱了起来。 锋线里,冲入人群的黄魁砍翻一道道人影,木盾崩裂碎开,人影朝后跌去,跟上的亲兵往往只需一下刺击就能将人命收割。昏暗的天光下,前方猛地冲来一骑带着十数亲兵,为首之人一身乌油鱼鳞铠,手持九曲点钢蛇矛,不声不响的突进到前大喝一声:“来将休要猖狂,蒲东唐斌在此!” “何方宵小,没听说过!” 黄魁也是不惧,手中宣大斧横过,纵马飞奔。唐斌闻言只是看他一眼,挺起手中蛇矛,驰骋而至,二马交错的瞬间,那蛇矛砸开抡来的大斧,只一下捅入黄魁前胸,鲜血猛然从后背破开处喷出,这沂州兵马都监瞪大双眼死死看着唐斌,右手徒劳举起握住矛身,随即低下头颅气绝。 “喝啊——” 唐斌双手用力,猛地用力一挑,黄魁那死尸顿时飞上半空重重摔落在地:“给我滚开——” 怒喝声中,这蒲东来的汉子带人突入黄魁的亲兵中,下一秒,似是失去血勇的亲兵被屠戮殆尽,望了眼仍在厮杀的战场一眼,唐斌跳下战马,走去黄魁尸体前,一刀枭首,随后提着首级上马,高举过头,纵马而行,大声吼道:“黄魁已死,速降不杀!” 身后亲兵见状,一齐大喊。 战场上,热血上头的官兵渐渐恢复理智,呐喊的声音逐渐消失,某一刻静了下来,只余梁山招降的喊声响彻在山道口,然后,一片兵刃掉落地上的声响传出。 …… 山道之上,人声嘈杂,身穿大红官袍的高封下了马,在那里背着手来回乱转,四周几名将官扶着剑柄护卫在四周,只是几人俱是双眼无神,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该死,黄魁那边还未有消息传来?” 热锅蚂蚁般来回走动的高封猛地停下,看向一旁护卫的将官。 那人嘴角一抽,暗道知府大人是急糊涂了,都在此处站着,你不知的事情我上哪知晓去? 嘴上却道:“禀大人,还未有消息,许是一会儿都监大人就会有信息传来。” “唉——” 高封叹了口气背着手又开始了转圈的行为。 “知府大人在干嘛?” 外围处,王俊揽着孙老五的肩膀,垫着脚尖看着那边的圈子。 “不知。”孙老五老老实实的摇摇头:“那等大人物想甚,俺怎生知道。” “倒也是……”王俊挠了挠头,高封的护卫比他想的要多,足有半都人马护卫,且人处在大军中间,一时间没法动手,只是纵使内心焦急万分,面上却仍是同孙老五笑嘻嘻说着闲话。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放弃之际,陡然听闻后面有人大喊:“快跑啊,贼人杀下来了!” 王俊转头看去,就见一群约有百人的败兵从山上跑了下来,顿时两眼瞪大,瞳孔亮的吓人。 “入娘的快让开!” 跑来的人慌急不堪,见着前方挡路的同袍傻站着不动,顿时一脚踹了上去,被打的人如何肯干休,顿时起身要打,随即又被后方的溃兵一刀劈在肩膀上,鲜血飞溅中,惨嚎一声倒在地上。 “直娘贼,你等敢是要造反?” “不是,别动手,他等不是说有贼人杀下来了?” “我也是这般听说!” 吵吵闹闹间,有人抄起兵刃同溃兵打了起来,有的连忙上前劝阻,王俊眼珠一转,一拽孙老五道:“走,去见知府大人。” 孙老五也是被适才的消息惊着了,一声不吭的跟着王俊朝前跑,被外围高封的亲兵拦住,这憨厚脸的青年大喊出声:“知府大人,俺有紧急情报——” 高封也是听到后方吵吵嚷嚷,只是他离得远了些,听不太真灼,倒是王俊的喊声听到耳中,连忙道:“放他过来,问问何事。” 当下亲兵让开,放王俊进去,他俩进来连忙下跪,王俊扯着嗓子喊:“禀知府大人,后方有溃兵下来,说是贼人一会儿就杀至,请大人决断。” 偌大的嗓音将众人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听得清楚的众人心中不由一惊。 “你说甚?”高封脸色一变,身子一晃,连退两三步,被身后护卫扶住方才站直身子,只一双腿微微颤抖,官袍随着身体抖动。 王俊巴不得全军知道,大着嗓门儿又说一遍,高封深吸口气,吩咐一旁道:“速去把那伙人带来。” 当下身后一名虞候走出,点了几个人跟着,去往外围,王俊转头看了眼,又转回来低着头继续跪着,不一时,几个溃兵将官走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俊、孙老五,走到一旁相继跪倒。 “发生了什么,伱等可是败了?”高封疾走两步到了近前,弯腰看着跪地的将官。 “我军战败,贼人转瞬即至,请大人速速离开此地。” “贼人恁地厉害,这般快就追下来了?” 高封吸了口气直起腰,却未想一旁有人接上他的话茬:“那自是厉害的。” 尚未来及回头去看,眼角余光一道黑影突地闯入视线,随即腰肋处一疼,高封疼的头一抬,一道寒光带着恶风狠狠凿在脖子侧面,拔出之际,鲜血喷泉般朝外喷洒着,淋了一旁目瞪口呆的众人满头满脸。 孙老五顶着一张满是鲜血的面容呢喃一句:“王俊……你个入娘的亡八,被你害死了……” “杀!” 内里的谈话让护卫有些分神,外围处数名军士猛地抽刀砍杀过来,瞬间打开一个缺口,王俊没有犹豫,连忙闪身出去,接过同袍递来的兵刃朝外突围,口中不住呼喊:“贼人已至,要命的跑啊!” “有刺客,知府大人遇刺!” “拦下他们!” 不同的喊声传来,让后方一众不明真相的军士摸不清头脑,然而转瞬后他等就不用在为听谁的而产生疑惑了,山坡处,高亢的喊杀声传来,一道道杀气腾腾的身影出现,在三个魁梧雄壮的身影带领下一头撞入官军后队,刀锋劈砍下溅出的鲜血覆盖了山道,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转眼间突入一大截。 “跑啊!”“救命——” 下来的溃兵第一时间崩溃,开始拼命奔逃,然后战况就似雪崩一样崩坏,失去了军中主帅的指挥,又有吓破胆的人带头溃逃,就算还有血勇之辈有一战之心却也全然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只得被裹挟着一路向下。 直到望见山口那矗立的盾墙与挺立的枪林,面面相觑之下,有人扔下了手中刀兵。 …… 夜色如墨,城池里漆黑一片,偶有几点亮光在青楼楚馆亮着,更多的是熄了灯在休息的普通人,打更的人提着灯笼,走街过巷,嘴里高喊着每夜重复的话语,顺便看看几家临街的铺子是不是关好了门窗,街里街坊的,平日也受人照顾,总要看顾一下。 城外的官道处,火把蜿蜒如龙,扛着大纛、举着将旗的队伍踏着轰然的脚步走了过来,火把摇曳之下,照的脸庞忽明忽暗,临近城门时陡然止步。 “开门!没看到知府大人回来了?” 一名指挥使步出队伍,身旁跟着打着火把的军士。 城头上,几个值夜的士卒探出脑袋,又连忙缩了回去,不多时一满脸横肉的将官伸出脑袋朝下看去:“下面的是谁?” 下方指挥使看着火把下那人的相貌,伸手一指:“洪起,你个入娘的没看是老子?我等剿匪获胜,知府大人急着回家休息,还不开门?” 那叫洪起的将官眯着眼仔细打量一下,笑了起来:“是老段你小子,看来此次没怎么打啊,你小子都没伤着。” 姓段的指挥使脸色有些不自然,身旁的士卒微微靠近的一瞬间,这人激灵一下直起背部:“要你老小子管,赶快开门,晚了小心知府大人扒你的皮。” “知晓了,看你这神气的样,回头须请我吃酒。”说完大手一挥:“开门!” 下方指挥使连话也没回,在军士的引路下走回阵中,洪起看着下方的身影骂了句:“入娘的,跟着出去混了些功绩就拽起来了,甚么东西,啐——” 吱嘎—— 沉重的城门分左右打开,先头的队伍走了进去,轰然的步伐声让洪起有些疑惑,然而见着大纛下提着宣大斧顶盔掼甲的身影与后面红色的官袍,连忙转身跑了下去,见到近前,连忙单膝下跪抱拳:“小将洪起,恭祝知府大人旗开得胜,扫净逆氛,造福社稷。” 那边拎着宣大斧的身影腾的跳下马,走上两步看着低头下跪的将官:“你是洪起?今夜只你当值?” “回都监,正是……”洪起回了一句,转念间却觉得身前之人不对劲儿,连忙抬头,看清的瞬间大恐,伸手一指:“你不是……” 噗—— 斧刃挥动,带着惊愕的头颅飞上半空,打着旋的掉到地上,扑通一声伸着胳膊的死尸倒地。 旁边开门的兵丁俱是一惊,还未说话,走入的队伍中有人拔刀扑上,将人顶到墙上的同时一刀攮进心窝。 “啊——” 惨嚎之声响起,就似开战的信号一般,冲进来的身影抽刀挺枪冲上两边城墙,几声惨叫过后,整段城墙没了声息。 “发信号,让后方的人快些进来。”提着大斧的唐斌看了眼地上的死尸,一把将斧子扔到一旁,冲着马上的奚胜道:“奚统制,接下来怎办?” 奚胜下了马,一把将身上官服撕下来:“唐指挥使去东边的城门,我自会安排其余人夺取另外两门。” “是。”唐斌拱手施礼,后方金必贵上来,递上九曲点钢蛇矛,唐斌当即提了在手,翻身上马道:“目标东门,出发!” 轰然的脚步声中,一队队士卒举着火把,拎着刀枪冲入夜色,蜿蜒的火蛇在这一刻分裂开来。 城门口,奚胜不待唐斌走远,转向传令兵道:“命縻貹带人夺南门,命谢宁带人去拿西门。” 极快的语连续下达完夺城门的命令,看向身后的夜色道:“今夜拿下这沂州城。” 城墙上,有数名士卒拎起火把不停划着圆圈,外面漆黑一片的地带,逐次燃起火把,星星点点如同点缀夜空的繁星。 晚了些抱歉,头很痛,写的时候很难受,暂时这样,有问题明天在改吧。 (本章完) 第221章 收获 升迁 第221章 收获 升迁 天光微亮,早起的鸟儿飞入街道,落在地面,蹦蹦跳跳寻找着食物,下一秒震颤的感觉自脚底传来,赶忙展翅飞起,斜斜的飞到一处庭院后面消失不见。 骨碌碌—— 推车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老实巴交的汉子将摊子支好,麻利的将炉火点上,取出米面菜蔬,开始准备简易的早膳。 “麻三儿,今日还敢出来啊!”相熟的食客走过来,对着一脸忐忑的汉子说道。 汉子看了他一眼,苦笑一声:“不出来就要饿死,小本生意,歇不得,你怎生也出来了?” 食客苦笑一下:“不出来找活干,俺也要饿死,挣个口粮,歇不得。” 两人相视一番,皆是笑了下摇摇头,麻三儿动作麻利的处理着手中食材:“还是老样子?” “自然,你那丁香馄饨俺天天吃也不腻。”看着麻三儿在那包馅儿,食客看了看冷清的街道,凑近两步低声道:“不过倒是没想到,这伙贼人入城竟是没烧杀抢掠,还有专门的军卒巡视监管作奸犯科的人,当真是天下奇闻。” 麻三儿闻言抬头四顾一番,低声回道:“虽然这伙贼人没烧杀抢掠,却也不是没有杀人。” 抬头看看四周,见几个行人低着头匆匆走过,远处巡视的梁山寨兵从岔路口走过远去,压低了嗓门道:“和你说别出去乱传啊。” 食客兴奋的眼神中,对面熟练包馄饨的人续道:“俺住在东街伱知道的,这伙人昨夜在东街打开阮家的大门,阮家惨叫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时辰,俺吓得动弹不得,还有人在外喊话,让人莫出去,莫开门打探。” “阮家?那个专卖兔爷的阮贩子他们家?” “可不就是。”兴奋的表情下,手中的馄饨下入锅里:“俺昨夜偷偷从门缝看,好家伙,那大木箱子,一箱箱的从家里阮家抬出来,俺早上出来时,还见着大门口处有血迹。” “哦……那敢是死绝了啊,该!让他们老盯着年少的小子瞧……” “俺也这般想……” 窃窃私语声中,食客带着满足的神情同出摊的手艺人交谈着,如此一幕非只一处,在多个地方皆有发生,只是说的又是其余城区的事情了。 …… 日头攀升,洒下金芒,报喜的鸟儿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随着脚步的声音传来消失不见,只余翅膀扇动的呼啦声。 “哥哥,哥哥,大丰收啊。” 从外面一溜小跑进来的縻貹冲着徒弟点了下头,跑入屋内,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咧着嘴嘿嘿的笑着,吕布正坐在衙署的后堂小口喝着粥,他昨夜入城后就在这里小眯了一会儿,此时听着縻貹的言语抬头看去:“哦?得着什么了?” “步人甲,万没料到兵甲库里竟然有步人甲,整整两个营的数。”晃动着两根粗壮的手指,黝黑的脸庞笑的见眉不见眼:“哥哥,今次可否将这甲配给我?” 吕布挑了下眉毛,三两口喝掉粥,一抹嘴站了起来,拍了下縻貹肩膀道:“某记得山寨中尚有三百副左右吧?” “是,因着天气炎热,咱们并未带来,想来沂州府今次也是恁地才留了下来。”縻貹见着吕布朝外走去,连忙跟在后方。 “某对这甲有些安排,到时看你愿不愿做了。”前行的身影一顿,转头道:“城中工匠记得带走一批。” “奚统制已是命人去召集了。” 说话间,两人步出后堂,守卫在侧的余呈连忙提着大斧跟上,前堂处,原本坐衙办公的地方已是站满了梁山马军士卒,酆泰正满头热汗领着人搬运书籍典册,一些官府才有的堪舆图也是小心放入箱中抬走。 正看着,外面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随后杜壆、姚刚等人步入厅堂,抱拳道:“哥哥,钱粮皆已经装车,那姓高的倒是有钱的很,光从他那里就搜出二十多万贯钱财。” “这般多?” 吕布皱了下眉头,酆泰忍不住嘀咕一句:“这等贪官立个名目收税,反复做上几次就能敛来大批钱财,再想办法耗损一批税银以中饱私囊,这二十万贯当不算多。” “古往今来,此等事情少不了。”杜壆叹了口气:“江南那边的官吏闻听做派更是贪婪。” “我等又不是来替官家查清吏治的。”姚刚撇了撇嘴,忍不住插了一嘴。 “粮食有多少?”吕布也没去搭茬,只是径自询问着面前的马军指挥使。 杜壆想了下:“粮仓里抄出一百二十多万石,当是够山寨用一段时日,只是沂州是上州,如此少的存粮非是常态,许是被这高封卖了不少。” “有多少算多少吧。”吕布闻听也不以为意,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书翻了下,见是历年来沂州案件卷宗,不由心中一动:“这沂州城吏治看来并不清明,牢狱中有能用的人吗?” 姚刚走上前道:“小弟去看过了,里面没几个能用的上的,有几个腌臜厮太过龌龊,吃小弟砍死了事。” 高大的身影点了下头,刚想开口,那边姚刚接上道:“不过也有两个能用的家伙,一个坐堂郎中叫姜纹的,还一个叫武胡的铁匠,这两人前面那个不知怎地得罪了高封,后面那个与人争执失手打死了人,是以被下在狱中。” “一总带回去。”吕布挥了下手,转过身道:“倒是正好能填补山寨的空缺。” 姚刚点点头当即朝外走去,喊了几个士卒过来,匆匆去往牢狱处。 “可惜没多少马匹。”吕布吁了口气,转身走向外面,杜壆闻言苦笑一下:“整个大宋都是缺马,这沂州府又和咱们战了一场,已是没剩多少了。” “罢了,命下面儿郎速度一些,看好兵甲钱粮,午时前离开这里。”吕布想了下,行走的脚步一停,转头道:“去市集打听看看有谁那里卖牲口的,全部买回来。” 杜壆点点头:“小弟这就去安排。” 天光下,穿着青色衣甲的大汉匆匆离去,各处城区里,持刀拿枪的身影甩响马鞭,驱动车辆驶向各处城门,一道道蜿蜒的队伍在汇聚壮大,日上正中之时,四门一齐大开,占据城池一时的队伍开拔回山。 只过后沂州府百姓发现,城里打铁、建房等匠人尽皆不见,倒是给生活造成了不小影响,然总归是人还活着,家中财产也没有被抢,当是好事,至于死去的大户,反正都是些为富不仁之辈,少了也是幸事。 …… 山风吹动,青山碧水的猿臂寨后山不时传来几声鹰唳,吕布一行人头戴白巾,点燃香烛,对着三座新立的墓碑拜了三拜,依次将香烛插到墓前的香炉里,随后拿起酒坛倒满酒水:“祭——” 奚胜、杜壆等人依次往下,纷纷微躬身子,端起酒碗高举过头,然后直起身体时将酒水洒在地上,三拜结束,前方吕布转过身子看向身后众人:“我等众人今已打破州府,今后必然引起官府重视,发兵围剿乃是必有之事,虽说宋万、姚顺、崔豪三人拼死血战,无愧山寨,我等武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乃是最高赞誉,然某也不喜主持这等祭奠之事。” 话音停顿一下,酒碗交到一旁余呈手里:“今后山寨会建立演武厅,副指挥使以上的兄弟每三日在其中推演战局,某也会下场与众兄弟交流切磋,武艺骑射一事,今后也会多做交流考校。” 众人若有所思的眼神中,高大的身影回身看了眼墓碑:“今后战死者有家眷的,由山寨抚恤其妻子,未有家眷者,每年祭祀清扫都由山寨做了。” “多谢哥哥。”杜壆、奚胜几人当先躬身致谢,后面众人也是连忙躬身,吕布见此也没再多说,最后神情莫名的看了眼墓碑,转身迈步走了下去:“走吧,还有许多事要做,等安生下来,再给这三位兄弟迁坟。”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三三两两私语声中,一众人离开了后山,只余三座新坟对着宁静的山林,香火升腾中,墓碑上的字显得越发肃穆。 …… “把那边箱子搬过来,快些!” “那该死的云梯还未拆完?这不是你们组建的吗?” “给俺们些时间,这拆与建造不同,要小心才行,不然坏了零件还要另做。” “动作快,别磨磨蹭蹭的。” 吵吵嚷嚷中,走来跑去的寨兵忙的满头大汗,也不知上头发什么疯,非要拆掉这寨子撤离,分明已是打赢了官军,留在此处岂不是好? 心中嘀咕着,众人的腿脚也没闲着,有用的物件儿被拆下装车,没用的就留在这里,到时候一把火起,尽为灰烬倒也省事。 议事厅坐着的吕布却没有那般忙碌,只是同卞祥与奚胜、杜壆等人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猿臂寨这里离着沂州府太近,与兖州太远,这边虽有河水阻路,却也不是什么天险之地,下次官府若是围困上来,恐不会如今次般轻松解围了。” “哥哥说的是,今次要不是官军托大延误不少时日,俺们赶来时已是晚了。”卞祥呼扇着手中蒲扇,天气炎热,屋中四人额头都有一层薄汗。 “哥哥意思是放弃这沂州?” “放弃。”吕布闭了闭眼,又睁开,低垂着头看着堪舆图,眼中神色有些哀伤:“虽然不甘心,然我等实力还是不足,纵是收降此地降兵也不过万五之数,这点力量要再分开多处,到时难免被人各自击破。” “哥哥说的在理。”杜壆点头附和:“沂州这边多山地,往来不易,不如先全力经营本寨与狼嚎山两处,待我等力量足够,再来也不迟。” “狼嚎山如今实力还是薄弱了些。”吕布直起身子,抬头看去一旁卞祥:“今次的俘虏你带走一千,回山某再让两营步军去往你那相助。” 卞祥点点头,拍拍胸脯道:“哥哥放心,俺会尽快扩大影响。” 说话间,外头余呈走进来禀报道:“哥哥,王俊来了。” 众人抬头看向门外,吕布挥了下手:“让他进来。” 不多时,王俊那憨厚的脸带着笑容走了进来,众人皆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汉子一眼,吕布从桌边离开,走过来道:“你就是王俊?此次作战倒是让某眼前一亮,称得上有勇有谋。” “哥哥过誉,小人也是运气好。”许是预料到叫自己来所为何事,憨厚的面孔有些激动。 “运气好也是实力。”低沉的话语中,大手拍了下王俊的肩膀:“你的功绩是实打实的,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是希望继续做探视的职责,还是愿意统兵作战。” “小人更愿领兵作战。”王俊想也没想开口说道。 吕布哈哈一笑,转首望向奚胜:“看来步军又要多一指挥使了。” 奚胜笑道:“王俊兄弟这等有福又能打的,小弟巴不得多一些才是。” 王俊低着头听着两人的对话激动的全身发抖,在官军多年,自己为了升职拼死拼活却没人愿侧目一眼,万没料到在梁山不足一年便能成为统领五百人的营级指挥使,世事奇妙莫过于此,连忙跪倒在地:“多谢哥哥赏识,小弟愿为山寨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行了,这般多礼。”吕布不耐,一把拉起来道:“也不需你死,多为山寨出力就是。” “敢不从命!” 兴奋的话语声中,这人又想起一事道:“哥哥,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嗯?说。”虎目转来,有些好奇这人还能要求些什么。 王俊摸摸头道:“此次降兵中有一叫孙老五的,之前与俺有些交情,不知哥哥可否把人分到俺麾下?” 吕布嘴角一勾:“原是这般小事,准。” “多谢哥哥。” 王俊连忙躬身致谢,随后告辞一声退了出去,吕布再吩咐了几个统兵之人几句,随后众人也纷纷起身离开。 “余呈。”吕布站在屋中思索一阵,开口喊了一声。 “哥哥,我在。” “去牢里把汤二虎俘虏的那书生提来。” 吩咐声中,门口的少年躬身应是,随后转身离去。 武胡,历史人物,沂州起义者之一。 欢迎群友大鱼龙套姜纹出场。 (本章完) 第222章 心思 第222章 心思 云随风动,阴影过后,明媚的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两旁的树林里,夏蝉在拼命的叫着,炎热的味道似乎都能闻到一般。 长长的转移队伍走在道路上,光着膀子的汉子们在脖子上搭着一条汗巾,只是长时间经过汗水的浸透,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湿润中带着汗酸的气味。 “都歇一歇,在树林里躲一下日光,待傍晚阴凉时再继续赶路!” 几名骑士飞马而过,大声吆喝中,不少人抹了把额头汗水甩在地上,点点滴滴的湿痕很快在阳光下变淡挥发不见。 “这鬼天气,冬日冷死,夏日热死,横竖不给人活命机会。”粗豪的桓奇一屁股坐在书生的旁边,递过去一个水囊道:“教授喝些水吧。” “多谢。” 史谷恭沉着脸接了过来,扬起脖子灌了一大口,清凉的水已被阳光晒的有些温和,然而这般天气里还是解渴的。 咕嘟咕嘟—— 一口气又灌了半袋下去,史谷恭很没形象的打出一个水嗝,转眼看着桓奇又拿出一个水囊在捧着喝,将想要还回去的话收了回来,闭着眼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某手下现在缺人,两条路:一,你来帮我;二,死在这儿。你……选哪一个?” “明智之举,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先跟着回山寨,等某看看你适合做什么。” “投名状?某又不是山贼,要什么投名状,无用的举动。余呈,带他下去,找个房间给他。” 前些时日的话语在脑海中盘旋,闭着双眼的面容某一刻抿了抿嘴唇,不是山贼吗?这伙人行军打仗确实不似匪类,说不定会走十节度的旧路? 那……小可是不是也有机会…… 睁开的眼睛瞟向一旁,歇息的士卒虽是因天气炎热没有着甲,却也没让刀兵离开身边两尺,有什么事情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如此做派就算有人突然来袭,也不至于手无寸铁的迎战。 转头看了看放哨之人警惕四顾的神情,史谷恭重新闭上了眼睛。 暂时在这里栖身吧,到时官府来剿给他等暗传讯息…… 也不对,这伙强人恁地能打,不若助其一臂之力,到时闹的大了,换得一身官皮,反比那家伙四处浪荡要强的多…… 但若是打上从贼的标签,会不会引起上官猜忌? 还是说等寨主挣得一路节度使身份仍在其手下做事? 唉!终是要上那梁山亲眼看看,如此才好决定怎生行事…… 脑子里转着有的没的,这名不久前选择投诚保命的文人昏昏沉沉的眯了过去。 …… 与此同时,沂州附近一处村庄,简易的农家院里。 明媚的阳光下,低沉的气压在院中盘旋,放在桌上的菜肴纵使色香味都是上乘也让人一时间无从下筷。 嘭—— 穿着一身孝服的美艳少女搬出酒坛吃力的放在桌子上,黝黑脸庞的汉子连忙站起来:“贤侄女太过客气,这般重物喊俺一声就是,如何劳动还亲自搬来?” “说的甚话,叔叔不远万里前来报信,奴家母女无以为报,只能备上些酒水菜肴,如此已算是招待不周,如何还敢劳动叔叔动手?”一旁端来一盘酱肉的中年妇人也是穿麻戴孝,红着眼睛对着男人说着,一边在旁坐下。 “母亲说的是,些许小事不能表达侄女的心意之万一。”俗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汉子就算没动色心,也因着少女的容颜而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但见说话的女孩儿生的身材匀称,鹅蛋脸,一对细长的黛眉,明亮的眸子似是荡漾着一汪秋水,琼鼻秀挺,两腮光滑带有桃红色,朱唇红润有光泽,诸般优秀的五官恰到好处的在一张清纯脱俗的娇靥上集合。 如今因着父兄遇难的消息,而脸有哀伤之色,当真是我见犹怜,恨不能搂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汉子定定神,默念好友的名字,连忙移开眼睛,低垂着眼帘看着面前菜肴:“说来也是惭愧,本该早日前来通知嫂嫂与侄女,可惜小弟不幸被人砍伤将养了好一段时日,贵母女又搬了家,一时没能找到,还祈恕罪。” “如何敢怪罪叔叔,官人他得罪了人,不得不搬家,原是该着我等通知恁的。” 那边母女同时低下头有些悲伤,少女到底较为坚强,抬起头道:“昨日我母女闻听噩耗悲伤过度,有一事还要请教叔父,未知我父兄是如何死的?” 汉子脸色有些不自然,吭哧了两声道:“具体怎么死的俺也不知,只是江湖传闻刘兄是在河北游历时被大盗李勉强逼入伙,听闻之后李勉同人火并,被人杀的大败,自己也是身陨当场,刘兄三人则是在乱军中罹难,待人找到时……” 男人住口不说,对面一大一小两女却是领会了他话里意思,恐是死的极惨,当下二人不禁悲从中来,刘氏眼泪又流了出来。 “不知是同何人火并,还望叔父告知。”盈盈下拜中,凄婉的神情挂在清雅的脸上,一双秋水剪瞳送出哀求。 汉子头快低到盘子上了,暗道刘兄那副尊容竟能生出个天仙般的女儿,当真是毫无天理,扫了眼一旁抹着眼泪的未亡人,心里点点头,根源找着了。 “叔父?”女孩儿见对方低头不语,不由有些焦急,忍不住催了一句:“还请叔父告知。” 汉子猛地回过神来,眼神莫名的看了少女一眼,摇摇头:“有些事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无知是福……” “叔父!”女孩儿倔强的挺起身子,然后一个头磕在地上:“还请叔父告知!” 嘴角扯了扯,犹豫的看了眼那边未亡人刘氏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脸上神色挣扎了一瞬,叹口气道:“罢了,贤侄女且起来,俺说就是,只是之后伱要当没听到,这也是为了你母女好,晓得?” “晓得了。”女孩儿露出一个笑容,清纯动人,似是答应下来。 汉子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前些日沂州府被人攻陷你等可知晓?” “知道,乃是梁山所为,叔父意思是说……”州府被攻破之事早就传遍了,女孩儿自是知晓,如今听汉子提起这事,有了一丝不祥预感。 “李勉在河北就是同这伙人起了冲突被灭。”男人说完话,转眼看了下怔愣在那里的刘氏,又盯着女孩儿道:“贤侄女莫要忧愁,这梁山捅破了天,接下来定会被朝廷剿灭,且在一旁观望就是。” “叔父多虑了。”笑容堆起在脸上,看着的汉子只觉得假的让人难受,莺莺娇语继续道:“奴和母亲都是弱女子,如何能有甚不得了的想法,自是要在旁看官府行事的。” “……最好如此。”深吸一口气的男人没有看出异常,只得点点头算信了。 “来,叔叔吃菜。” 那边刘氏见着气氛有些过于沉重,连忙招呼了一声,一时间,院子里只余咀嚼的声响。 天光渐渐走入西边,凉爽的风吹散了闷热的空气,母女俩客套的挽留声中,自觉该是避嫌的汉子提了哨棒走出院子,快步朝着远处而去。 回了屋中的刘氏坐在床上暗自垂泪,女孩儿倚在门上看着天边彤红的晚霞出神,过了好一阵,走入进来,坐到刘氏旁边,伸手握住母亲的手道:“娘,我想去郓州看看。” “你去做什么?”刘氏大惊失色,泪痕未干的脸庞转向女儿:“那边魔窟一般的地方如何去得?你叔父不是也说了,不日朝廷就要征伐梁山,在家等着不好吗?” “母亲!”女孩儿瞬间用力握了下女人的手:“女儿有数,况且我也不是毫无可投之人,父亲在世时不是给我找了门亲吗?女儿知道此时那人在青州,会先去青州找人陪同一起。” 刘氏到底是心疼闺女,见自家女儿神情坚定已是非走不可,想了想点头道:“罢了,娘同你一起去,咱娘俩路上还有个照应,到了亲家地界儿也由娘亲出头去说,免得人家看轻你。” “娘~”女孩儿将头靠在刘氏肩上,紧紧搂住妇人,两眼望着一旁,目光幽暗,不知在想什么。 …… 不同山东的炎热,远处中原腹地的汝州阴云密布,雨水不断浇下,在屋檐汇聚成一道道水帘垂了下来,落到地上溅成一滴滴水珠。 屋檐下的木屋大开着窗扉,稍许雨水落入屋内,带着阵阵潮意,屋中对坐的两人却是毫不在意,仍是一手抓着烤熟的鸡腿撕咬,另一手持着大碗的酒往嘴里倒。 这两人都是身材魁梧之辈,细看去左边之人脸庞黝黑,扎里扎煞一部络腮胡朝外刺棱着,赫然是回家搬家小的牛皋,对面那人脸色蜡黄,棱角分明的脸上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 牛皋此时一边嚼着鸡肉,一边开口道:“郑兄,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搞处院子,真是有力没处使了。” “你这厮懂个甚。”蜡黄脸的汉子吐出骨头,一口将酒喝了:“此处远离喧嚣,见不着那些烦人的蠢物,反而能让人心情舒畅,不然整日看着那般贪狠的官吏,早晚忍不住打杀他们。” “那兄弟不如随俺老牛回山,一起扫清这污浊之气。”牛皋牙口好,将骨头也嚼碎了,来回嘬了嘬,吐出干净的骨渣:“反正你也看不上赵官家。” 汉子斜乜他一眼,伸手将酒坛拿来自己倒了:“少来,若不是看你带着老娘妻子的,早把你这强贼送官去了。” “是是是!承蒙郑兄深情厚谊,没在俺错进你家的时候把俺绑了。”两人大概是说多了这般言语,此时牛皋听了也不红脸,只是点着头去拿那烤鸡,撕扯下来一块,看着对面道:“然则你真的能忍?你家地也被那些蠢吏们圈去了吧?老婶儿为了这眼都哭瞎了,你真个没怨气?” 嘭—— 对面的汉子没言语,只是重重的将碗放到桌上,瞪了他一眼,见人悠然自在的不当回事,随即转头看向窗外生着闷气。 牛皋也没立马接着说,自顾自吃了几口鸡肉,将碗里酒喝了,这才慢悠悠的道:“郑兄你祖上为朝廷出力不假,人却没将你当自己人,不然你怎生跑到这鸟地儿居住躲清静,让俺说,既然朝廷不将你当人,干脆反他入娘的。” “放屁,我……我……”蜡黄的脸上染上一层赤红,粗大的手指指着自己抖了几下,却是说不下去。 “别急,别急,吃酒吃酒。”牛皋看他这样子连忙倒酒在他碗里,嘴中絮叨着:“俺是看明白了,这世道好人活不下去,俺啥也没干走在路上都有被人纵马撞死的危险,人不是俺杀的,偏生按到俺头上,你说俺招谁惹谁了?” 酒坛放到地上,端起酒碗同对面桌上的碗碰了一下,姓郑的汉子瞥眼看来之际,继续道:“既然都不想让俺老牛活,俺老牛偏要活出个样来给他们看,不是想杀俺吗?俺就先杀了他们,可有错?” 看着对面仍是默然无语,牛皋喝干碗中的酒,赤红着脸看着对面:“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老婶儿平日又是念佛,又是煮粥救济穷人的,然则如何?” “莫说了……” 牛皋拿手指着他:“汝州的地,还不是全归了官家所有?官家可有顾虑你祖上半分?” “莫说了……”低垂着头的汉子捏紧了拳头。 “最后你是不是还要说句感谢天恩,然后继续想法给人卖命来再现祖上辉煌?” “老子说,别说了!” 乓啷—— 酒碗扔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飞溅而出,壮硕的汉子站在那里,赤红着眼睛看向对面牛皋:“我郑怀乃是汝南王的后代。” “朝廷可还记得?”牛皋坐在那里,也是挺直了脖子看向站着的壮汉。 僵持了一瞬间,郑怀又坐了下来,看着面前桌上撕扯的不成形的烤鸡愣神,半晌,抬头看向对面:“给我说说你那梁山还有那吕布。” 牛皋露出笑容。 ps: 郑怀,《说岳全传》的人物,汝南王郑恩的后代,善使一条碗口粗细的铁棍,武艺高强。咱们做点儿二设(●vv●) (本章完) 吕布麾下人物盘点卷尾小结 吕布麾下人物盘点+卷尾小结 之前答应过大家第三卷结束时做个吕布麾下将校盘点,那就趁现在吧,大家耳熟能详的人小可就不细写了,主要是给一些比较生的面孔做个原著大体战绩介绍,各位自己按照其战绩对标战力吧,小可就不写出来引战了。 另,会把有些客串的原型介绍一下。 还有,书中的人物是会成长的,不是一成不变的npc。 ********************************************* 1.邓飞——绰号火眼狻猊,别号救火队长,又名义气飞,目前领屯田军与算账。 2.萧海里——契丹族大汉,擅长骑射与骑兵,武艺不俗,人物原型就是萧海里,乃是历史人物,做了些二设。 3.乔冽——道号:道清,绰号幻魔君,繁本实力不俗,简本更胜一筹,这个不需要多说吧? 4.马灵——绰号神驹子,外号小华光,需要介绍吗? 5.费珍——繁本给乔道清提供武器的人。 7.薛灿——繁本乔道清副将。 8.卞祥——嗯~ o(* ̄▽ ̄*)o应该不用介绍。 9.鄂全忠——出自简本水浒,在孙安与卢俊义交战之时,徐宁上前钩翻了孙安的马脚。鄂全忠见状,纵马抡刀去战徐宁(徐宁简本=卢俊义)。两人交战多少回合没有表示,但是最后,徐宁生擒了鄂全忠。 不过,这一战不好对比。在归顺梁山后,鄂全忠参与了征讨王庆之战。这一次讨伐战中,鄂全忠有十回合斩杀黄施俊的战绩,比孙安三十回合击败黄施俊的表现还要好。鄂全忠侧面虽然强于孙安,但上限也就是徐宁,正面不如孙安。 10.傅祥——繁本与梁山人马交战时,傅祥被燕青一箭射中马蹄摔下马去,被吕方、郭盛捉了,投降了梁山。后随宋江征讨王庆时战死。 11.宋万,云里金刚,不用介绍了吧?原著战死第一人,目前也是战死状态~ 12.阮小二,这个不用说吧? 13.阮小五,同上 14.阮小七,同上 15.刁家兄弟(小头目):出自古本水浒,哥俩都算是老实人,只能说水性可以。 16.柳元:繁本王庆麾下将领,官拜安德统军。与林冲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潘忠见柳元不能取胜,便拍马来助战。不料,林冲以一敌二,一矛戳死柳元。潘忠也被随后杀到的黄信砍死。 17.潘忠,见上方(*^▽^*) 18.縻貹,繁本张清、琼英克星,抱犊山人头收割机,梁山用火炮才轰死他。 19.奚胜,繁本王庆部将,官拜伪楚统制,奉命镇守纪山,抵抗宋江的征讨,会六阵。 20.陈赟,繁本“隆中四勇将”之一。后被琼英、秦明所杀。 原文: 『那贼将縻貹果是勇猛。宋阵里霹雳火秦明,见索超不能取胜,舞着狼牙棍,骤马抢出阵来助战。贼将陈贇,舞戟来迎。四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正斗到热闹处,只听得一声炮响,孙安、卞祥领兵从左边杀来。贼将贺吉分兵接住厮杀。马灵、唐斌领兵从右边杀来。贼将郭矸分兵接住厮杀。宋阵里琼英骤马出阵,暗拈石子,觑定陈贇,只一石子飞来,正打着鼻凹。陈贇翻身落马。秦明赶上,照顶门一棍,连头带盔,打个粉碎。』 21.刘敏,繁本是王庆手下大将,宛城守将,乃是王庆军中著名的上将。 22.寇烕,两个形象,繁本是人,简本是魔物。 繁本:被唤做“毒焰鬼王”。用妖火将宋江手下的河北田虎降将卞祥击中落马后淮西军上前杀死卞祥,被乔道清破了法术砍杀。 简本:“独火鬼王”,常居东鹫山,神通广大,半通仙骨,一般法术烧他不得。只吃生人,不吃死物。后在罗真人指点下,公孙胜、马灵至马耳山华光庙请得华光大帝除得此鬼。 23.杜壆,这位不用介绍吧,卢史杜孙,天板之一。 24.酆泰,繁本淮西猛将,见卫鹤被山士奇杀死,遂挥双锏战山士奇,战约十余合,杀山士奇于马下,后被山士奇助阵大将卞祥所斩杀。 25.卫鹤,见上方。 26.危昭德,简本中的人物,王庆手下武将,越江城都总管。原来是海盗,使朴风刀,重五十斤。王庆赐他一匹骏马,名为火枣骝,高六尺,登山渡水如履平地。简本中与李俊斗了二十余合后,退入水门。 27.张经祖,上面的小弟。 28.刘悌,同上, 29.韩凯,还是同上。 30.牛皋,这位爷应该不需要介绍,只能说在本书是历史同《说岳》的结合体,初登场对标的是酆泰以下 31.黄施俊,简本人物,被孙安三十回合击败,被鄂全忠十合斩杀。 32.谢宁,王庆方面统兵大将,实力未明,但是有说很厉害的。 33.姚刚,古本人物,奢遮的很,梁山杀他都是车轮战。 战绩: 姚刚vs燕顺、郑天寿 燕顺、郑天寿奔的南门,正遇赛存孝姚刚在彼守把,二人哪里是他对手,斗了一阵,只得败退下来。 姚刚vs呼延灼 林冲见攻打不下,便教小喽啰破口辱骂,引得姚刚火发,冲到城外来,迎头撞着双鞭呼延灼,大战六七十合,一鞭打伤左臂,落荒而走。 *****下面是车轮战:前军主将霹雳火秦明,副将镇三山黄信,小霸王周通,打虎将李忠,引一千人马,先行进发。青面兽杨志统领中军,将引二千人马,四员头领,却是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金眼彪施恩,操刀鬼曹正。第三拨是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蛇杨春,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五员头领,也引一千人马,压后接应。 姚刚vs周通、李忠 只见梁山队中一声炮响,小霸王周通,打虎将李忠,双马齐出。周通仗一口大刀,李忠使一杆长枪,直取姚刚;姚刚哪里放在心上,举枪便斗。不上十个回合,周通、李忠气力不加,双双败走。 姚刚vs曹正、施恩 只见又是两员头领,大踏步奔到马前,喝道:“认得金眼彪施恩,操刀鬼曹正么?”四条膀臂齐张,两口朴刀并下。姚刚且斗,大叫道:“希罕什么!又是两个搏一个。”不到十合,曹正力怯,跳出圈子先走;施恩再打两个照面,翻身又走。 姚刚vs武松 姚刚性发,拍马赶来,只相差得十余步,挺枪向施恩后心便刺,光景险到十分,却得武松飞步抢出,起戒刀只一挡,救了施恩回阵。姚刚当下连忙掣转枪杆,把马扣住,武松早扑到马前,高叫:“俺们一个搏一个!”只见银光闪烁,双戒刀疾风也似卷进,二人交手就斗。一个马上,一个步下,四支膀臂,六条腿儿,一杆枪,两口刀,杀得尘沙飞荡,烟雾迷漫,两方喝彩之声,直透入半天里。杀到五十回合,已是申牌时分,姚刚拨马跳出圈子,叫道:“天色已晚,姚大将军肚里饿了,且休歇得一夜,明日却再廝杀。”武松道:“好!俺若惧怯,也算不得景阳冈打虎好汉。” 姚刚vs杨春、陈达、孔明、孔亮 杨春哪有好气,一言不发,舞大杆刀当头就砍。战到十合,陈达看看杨春力怯,使展出白点钢枪,催马上前助战。二人双战姚刚,姚刚只如生龙活虎,不能占一点便宜。孔明、孔亮看得眼里火出,飞步而上,奋勇相扑。只打两三个照面,忽听得中军锣声响亮,四人只得收转兵器,回入本阵。杨志便对四人说道:“不是洒家惧怕这廝,只因四个相搏一个,提防人家笑话。”陈达、杨春、孔明、孔亮面面廝觑,哪有话说。 姚刚vs秦明 姚刚和众人喘息方定,猛听得对阵一声呐喊,一员头领飞马而出,高举着狼牙棒叫道:“姚刚快献首级,俺已等待多时了!”此人乃是霹雳火秦明,衣甲鲜明,神威凛凛,暴吼如雷。姚刚大怒,挺枪直取秦明,秦明舞棒接住,战到三十回合,秦明逼开兵器,拍马便走。姚刚勒马叫道:“你这廝休赚人,俺不受你算计。” 姚刚vs鲁智深 说话刚罢,一个胖大和尚直扑马前道:“俺是和尚鲁智深,且吃洒家一百禅杖!”抡动禅杖打来,姚刚纵马挺枪相迎,觉得家伙好生沉重。二人杀到四十个回合,鲁智深托地收回禅杖,跳出圈子就跑。 姚刚vs杨志 早又冲出青面兽杨志,喝声:“姚贼看刀!”一刀拦腰而进。此来迅速异常,姚刚倒吃一吓,慌忙敌住。刀来枪去,杀气旋绕,斗有五、十回合,杨志忽叫:“洒家且去,换个人来取你首级!”抽刀回马,便向本阵而走。姚刚怒道:“先取伱这青脸贼的首级!”在后赶来,杨志回马再斗,又是十个回合。 34.李宝,历史人物,水军大将,数败金军,最著名乃是在胶西一举全歼金军舟师。 35.王俊,历史人物,不太想介绍,因为小可知道肯定有人觉得这人该死不能收,但是不是穿越者如何能知道后事呢?况且有些戏在这人身上,没这人会很无聊。 此人为,岳家军反叛第一人,岳家军鄂州前军副统制。 36.杨林,不需要介绍,原著梁山第一幸运人。 37.文仲容,抱犊山四人帮,繁本拉胯,简本厉害。 38.崔埜,抱犊山四人帮,繁本拉胯,简本厉害。 39.乜恭,简本人物,与文仲容,崔埜力斗上官义,枪刺厉天佑。 40.孙安,不需要介绍,天板之一。 41.叶清,琼英家官家。 42.仇琼英,不需要介绍,原著没羽箭张清那头老牛的嫩草。 43.唐斌,应该不需要介绍。 44.邬梨,熟悉琼英的应该也熟悉这人。 45.钮文忠,繁本盖州守将,问题是盖州在宋辽时期隶属辽国乃是辰州,金朝开始改名盖州,元是盖州路,明是盖州卫,经典地理bug之一。 46.方琼,四威将之一,猊威将,与孙立不分胜负。 47.安士荣,四威将之一,貔威将。 48.褚亨,四威将之一,彪威将。 49.于玉麟,四威将之一,熊威将。 50.裴宣,还用说吗? 51.吴角,出自古本,下面四人的师父,道术不凡,自号中天一炁黄龙道人,又称胜洞宾。四个徒弟都是吴角亲自传授,各擅法术。 52.阎光,青龙神 53.田霸,白虎神 54.董恺,朱雀神 55.余志旺,玄武神 56.金必贵,古本人物,绰号酆都恶鬼。 战绩: 桓奇、金必贵vs张清 桓奇、金必贵二人扑到张清马前,举叉就搠,斗有五七回合,张清自觉马上吃亏,忙把足蹬一挑,圈转马匹,单手提枪,扭身只一石子,桓奇脖子上打个正着,一交裁倒。金必贵惊叫:“什么?”张清好手快,又一石子飞来,打中耳根,只觉耳中金鼓喤喤,翻身又倒。张清回马挺枪待刺,不提防桓奇滚将近来,叉搠马腹,张清大惊,纵马一跃,在桓奇身上跳过。金必贵又负痛腾身而起,一叉搠到,张清奋单臂挡开,刚得回马,桓奇又对面扑来,只见脖子鲜红。张清迎头一石子打去,桓奇又倒。两方阵上都看得呆了。张清得胜,拨马便走,金必贵舍命赶来,张清马快,已入本阵。 金必贵、桓奇vs刘唐 金必贵扬声大骂,摇叉作势,恼了赤发鬼刘唐,手捻朴刀,踩开大步,直奔对阵,两人接住步战。桓奇地上爬得起身,拾了钢叉,共扑刘唐。两个都负了伤的,如何敌得刘唐生力。刘唐一朴刀荡开去,正与桓奇钢叉相碰,铮的作声,火星四射,迸得虎口麻辣辣地。桓奇不敢再战,跳出圈子。金必贵也把钢叉一拨,撒腿就跑。 栾廷玉、金必贵vs邹渊、邹润 二人各仗一把朴刀,奔至阵上,邹渊战住栾廷玉,邹润与金必贵做对,两对儿奋勇相搏。战到后来,邹渊、邹润杀得眼缭乱,气力不佳,双双败走。 57.桓奇,绰号闹海夜叉,与酆都恶鬼金必贵是异姓兄弟,好大的臂力,曾经落草为盗,吃栾廷玉降伏,收做随身步将。战绩看上面。 58.安仁美,出自简本,在初对梁山之时,三十回合打得邹渊敌不过。又有邹润、于茂两人上前助战,安仁美以一敌三仍是毫不惧怯。再有孙安出战,砍倒安仁美的坐骑,呼延灼再上前擒拿了他。后续征讨王庆之时,安仁美也曾活捉丘翔,只是在九湾河之战时,他被闻人世崇一箭射在脸上,伤重而死。 59.余呈,出自简本,少年猛将。余呈曾力战鲁智深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刀法和力气都是一流的。征讨王庆之时,余呈也曾不到十回合斩杀鲁成,联合秦明会战淮西猛将上官义。只是余呈比较倒霉,追杀上官义的时候马失前蹄,被上官义生擒,最终宁死不跪而被斩杀。 60.柏森,出自简本,一枪搠翻河北武将何玉。到征讨王庆之时,一枪刺死刘敏,一枪刺死祖虬,之后不知所踪。 61.狄雷,简单来说,四猛八大锤之一。 62.狄云,《荡寇志》人物,嗯~ o(* ̄▽ ̄*)o。。。。。。龙套 63.崔豪,同上。 64.姚顺,同上。 65.杜立三,原型杜国义,字阁卿,辽宁辽中人,清朝辽中县武装首领,其父亲和叔叔都先后割据并被官府处决。 66.汤二虎,原型汤玉麟,字阁臣,绰号二虎(一说大虎),籍贯山东掖县,奉天义县人,自幼给富人家放牛、放羊,稍长给老板赶车,为雇主运输货物往来于朝阳和阜新之间,为了防身他苦学骑射有百步穿扬之功,因其身材高大,能力举数百斤因而远近皆知。汤玉麟在一次外出运货归来时途遭土匪打劫,因势单力薄吃了大亏一怒之下到大凌河投奔苑四、苑五兄弟当了绿林好汉,开始了打家劫舍的土匪生涯。 汤玉麟为人剽悍勇猛,专爱与人斗狠,他为争宝局竟手下滚烫的油锅捞秤砣;他与人争夺码头时则将煤球放在自己大腿上烧,并用烧红的铁条烫自己的肋骨;而他缺钱时竟割大腿部上的肉作赌押,为此名震一方成为地方的一霸,因汤玉麟勇猛凶狠苑氏兄弟也敬他几分,所以他上山不久就被封为二当家的,因此绿林中人都称其为“汤二虎”。 67.孙老五,原型孙美瑶,山东山亭人,出生于枣庄市山亭区北庄镇,曾制造临城劫车案。鲁迅、冰心赞扬其是抱犊崮的英雄豪杰。 *********************************************** 暂时总结到这里吧,不用担心浪费时间搞这个,毕竟复制粘贴不费多少时间,(●vv●)~ 下面开始第四卷了,依然如故,不去立旗,只能说我会加油的,下面会尝试着将战争场面扩大一些,但说起来,真正扩大是之后的五卷六卷,第四卷只能相对前面的做些扩展吧。 另,小可写书尽量让各位产生画面感,有些东西也是后面剧情的伏笔~ (本章完) 第223章 风起之前 第223章 风起之前 仲秋末,细雨打着树叶发出噼啪的声响,从窗口吹入的凉风夹杂着湿气,让人肌肤感到些潮意。 书房里,摆设仍是吕布出征前的样子,桌椅被擦的一尘不染,现时点上檀香,梁山的几个主要头脑都坐在屋里,喝着女人送上来的点茶,随后挽着妇人头型的邬箐带着茶具退了出去。 “哥哥此次做的好大的事情,不过我等也是该将目光放在城池里了。” “时机还未成熟,此时破了州府有些早。” “贫道以为倒是正好。” “不知官府是何反应。” “当是会派出禁军吧,只不知领兵之人是谁。” 刘敏、吴角、乔冽你一言我一语,彼此都有着不同的看法,上首处,吕布坐在那里思索着,听得他几人的话语抬眼看过去:“莫想了,事情既已做下,等人来了战上一场就知,此时猜来猜去没甚意义。” 停了一下,看往乔冽道:“派人去盯着官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尽快传回来。” “贫道也是此意。”乔冽摸着下巴处短须道:“只是贫道以为,我等也该在京城设置一处据点,万一有甚事也可尽快得到消息。” “可。”吕布点点头,伸手端起茶喝了一口:“在京城布置耳目当是必要的,可有人选?” “前些时日同朱贵兄弟说起时,他有一亲兄弟朱富,心思缜密,善与人交,尚未入绿林,兴许可以让其去京城做密探之事。”年轻的道人眼中有着光芒,看着对面的寨主:“贫道再让几个经验丰富的弟兄帮衬着,当是很快就能建立起据点。” “交与你去安排,若是此人不愿,也莫强求,这等事勉强不来,反而容易坏事。”虎目微转,坐在上首的身影抿了抿嘴唇:“再让几个水军的弟兄前去,走济水,若是顺风,当是能更快传递消息回来。” “是。” 点头应声中,那边吴角突然道:“让董恺跟着一起吧。” 几人目光瞧来,这中年人笑了下道:“董恺本是登州人,家中亲眷早亡,是他兄长抚养长大,年少时操舟为业,后来他兄长亡故才出来闯荡,直至道兖州拜贫道为师,跟着习练武艺。” 停顿一下,续道:“说来也是巧,寨中水军有个小卒叫董二的乃是他大侄子,是以本想过几日同哥哥说调入水军的,今日既然哥哥有意开设水陆两个点,不若让其一起同去,好歹武艺过得去,能多个帮手。” “可。”吕布点点头,看向一旁:“既然如此,就转入乔冽手下,专门负责机密刺探与水路传讯就是。” 吴角与乔冽对视一眼,皆是点头表示没问题,靠在椅子上的刘敏咳嗽两声,开口道:“哥哥,小弟这边倒是要跟恁讨个人。” 吕布抬眼看去,皱了下眉问道:“可是那史谷恭?” “正是此人。”刘敏点点头,捂着嘴再咳了下道:“小弟与其聊过,是个有能耐的,管军管民都是能用的上的人,小弟想,山上能征善战的人不少,却少有能在政事上插得上手的,是以不若将此人调拨给我。” 上首的人影皱起眉头,粗大的手指点着桌面,沉闷的声响中,开口道:“此人乃是俘虏过来的,观其言行,当是还未归心,用的时候小心着些,莫让其接触山寨机密之事,也莫要让其伤着你。” “小弟省的。”刘敏咧嘴一笑,文雅的气质消退不少,换上一副匪气之相:“哥哥莫忘了,小弟之前也是在京西开山立寨之人,心慈手软在小弟这里是不存在的。” 众人一时间都是笑了起来,吕布将身子靠到椅背上:“说了这半天倒是忘记了,粮草今次得了许多,狼嚎山分寨那边带走一部分,剩余部分可够用?” 刘敏捂着嘴又是咳了一声,引得对面皱起眉头:“说到粮草小弟倒是有一喜事告诉哥哥。” 乔冽、吴角二人闻言也都是笑眯眯的捋着胡须,引得吕布有些好奇看将过去,这刘智伯清了下嗓子道:“最近时常与山下的老人闲聊,倒是得了个信儿,相传相符九年之时,粮食歉收,山下水泊生藕根蒲穗,民掘捣为面,颇济乏馁。是以我等都是在骑驴找马,水里除却鱼虾,还有这等宝贝,当真是守着宝库而不自知。” “竟有这等事。”高大的身形坐直,脸上神情兴奋起来:“既然如此,多组织人手挖掘,到时制成军粮,我等也能减少些负担。” 下方三人相视一眼,刘敏拱手道:“小弟等人对此事倒是有个建议。” “说。” 组织了下语言,刘敏看着上首道:“山寨现今在百姓中名声并不算好,且因多次击溃官军进剿,可说恶名昭著,百姓少有敢与我等亲近的。” 吕布皱起眉头,这等话听着着实有些刺耳,然却也是实情。 “因是,不若将采集莲藕、莲子之事交与百姓,我等出钱从其手中购买,总归山寨现在钱财不少,一时无虞,如此百姓赚了钱得了实惠,自会替我等说话,不用多长时日,山寨在百姓间的口碑当会有所改变,哥哥以为若何?” “倒是个法子。”吕布想了想,敲了下桌子:“就如此办,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某见这大宋朝廷不恤民生,那就我等来做。” “哥哥英明。” “莫拍马屁,徒惹人心浮气躁。” 插科打诨间,几人一齐露出笑容,吕布吁了口气道:“如此粮食危机当也是解了,狼嚎山那边还需调遣两个营的兵力过去。” 看向吴角道:“此事交与吴先生了,尽快与奚胜定下来由谁过去。” 中年道人低头应是间,主位上的人站起:“行了,某有些乏了,今日就到此吧。” “那我等先下去了。” 三人站起就要出去,后面吕布看着刘敏背影,突然出声:“刘敏,伱去找姜纹看下,莫要将身子累垮了。” 刘敏闻言转身道:“姜纹?可是哥哥带回那郎中?” 后方的人影点了点头,这刘智伯迟疑一下道:“小弟知晓了,得空就去。” “现在就去。”吕布听闻摇摇头,喝了一声:“余呈。” “在。”房门打开,露出余呈那张稚嫩的脸庞,身上的衣服有些潮湿,显然是被雨淋着了些许。 “带刘军师去姜纹那边看病。” 挥手中,少年步入进来,刘敏露出一丝苦笑,眼中却有几分感动,施了一礼道:“恁地,小弟去就是了,多谢哥哥关心。” “聒噪,快去。” 余呈嘿嘿一笑,当下揽着刘敏就出了门,几人的身形越走越远。 两日后,谢宁、唐斌两个指挥使,带着副将桓奇、金必贵离了梁山总寨,一路朝着兖州进发。 …… 天光转换,日新月异,大宋心脏的汴梁城仍是一片歌舞升平,过往的街道上,各式店铺大开着门,来往的行人进进出出寻找着自己心仪的物品,胭脂布匹的店门最是受大姑娘小媳妇青睐,有甚新来的胭脂水粉或是新颜色的衣料,往往能被这些姑娘们踩烂门槛。 衣着华贵的纨绔豪绅三五成群的造访着新起的青楼楚馆,然后索然无味的离开,行走间探讨着哪家姑娘比之这里娇艳听话,哪里的美酒更加香醇。 耳顺之年的蔡京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朝着皇宫而去,官家今日遣人来家中传唤,不知所为何事,不过大体应该脱离不了财政万岁山等事,应不是甚急事。 闭着眼的老人手指无意识的捻动着腰间玉佩,心想着应是继续推动元丰之政了,如今官家对钱财的需求日益增大,裁撤一部分官员当是能省出不少钱,官家应是乐见其成的。 天光之下,马车晃晃悠悠的穿街过巷,转入宫城,车上的蔡京睁开了眼睛,马车恰好停了下来,自有在宫门等着的太监上来搀扶下车,随即谄笑着弯腰向蔡京问好:“拜见公相,官家在园等候恁,请随奴婢来。” “小安子是吧,未想是你来候着本相。” “奴婢应该做的,公相,请~” 捋了下修剪整齐的须髯,蔡京态度和善的回了一句,随后跟在后面朝着宫内走去:“官家今日心情可好?用膳如何?” “回公相。”小安子不敢走他前面,弯着腰在侧前方小碎步走着:“官家今日起来就朗声大笑,似是有甚喜事一般,就连膳食也比平日多吃了两碗。” “哦……”蔡京扶了下胡须,也不看宫内景致,只是问道:“官家今日可有练字?” “是,今日在书房坐了多时。”小安子带着笑容回道:“写了好几副帖子,又画了副道祖画像,一如既往的好。” 二人边说边走着,不一时就来到园,此时虽是季秋末,有些已败落,然在这园里却有更多的朵在盛开着。叫的出名,叫不出名,各式各样,整个园锦绣草,万紫千红,鼻端总是萦绕着奇香,又有嶙峋怪石立在园中,端的是人间少有,天下难觅。 正中亭子有一石桌,上面放着果蔬盘子,又摆着酒壶与两个玉杯,石墩上坐着一身着锦衣的中年人,正是当今大宋官家赵佶,但见他生的一副好相貌,尧眉舜目,脸上安,禹背汤肩,身上长。一副雅胡在唇上,半尺短须颏下生,才俊过人,口工诗韵,善写墨君竹,能挥薛稷书,通三教之书,晓九流之典。 当下蔡京踩着步子急趋上前,赵佶听着声音看去,见是他过来,连忙伸手按了按:“蔡卿慢来,慢来,今日非是奏对,你我君臣不必太过拘谨。” 蔡京听了放慢些脚步,仍是快步走来,躬身一礼:“见过官家。”随即在赵佶挥手间坐了下来。 赵佶似是心情十分愉悦,从方才起脸上笑容就没少过,蔡京自也是凑趣之人,开口问道:“官家今日喜气洋洋,不知所为何事?” “蔡卿不知。”赵佶双眼放光,拿起杯子喝了口酒笑着说:“朕昨日晚间做一梦,甚是奇怪,朕似乎是回到仍在藩邸之时,有人前来宣召,召朕前往,朕好奇而去,等到了一看,乃一宫观尔,里面有张供台,上面坐着老君,同朕说:‘汝以宿命,当兴吾教’,朕还想细问时,竟是醒了。” 蔡京闻听已是见怪不怪,当下眼观鼻,鼻观心,开口道:“此乃是预示官家为道君天子,当有道祖庇佑,满天仙神为助。” “呵呵呵,说得好。”对面锦衣的皇帝站起,挥了下袖子:“朕这几年观我朝赋税多有增长,当是三清在上保佑,护我大宋风调雨顺,农商两利。” 蔡京眼角抽了一下,暗道税收增多,此乃老夫的功劳,面上仍是一片赞叹。 站着的人影道:“是以朕决定,在皇庄处划出片地,广修道观,招收天下有道之士前来,随时为朕讲经,为大宋祈福,卿家以为可否?”回头瞧来的神色甚是肃穆。 “此乃为国之举,官家圣明。”蔡京点点头,一脸赞同之色。 赵佶对面瞧着他面相不似作伪,方自展颜一笑:“就知卿家最是懂朕,只是此等为国之事,也不能让朕一人吃亏。” 微微一停顿,细长的眼睛看去老人:“朕拿出了皇庄土地,乃是内帑补助外庭,这修建道观总不能让朕也出钱了,卿家以为然否?” 蔡京张了张口,看着皇帝紧盯的眼神,思索一瞬,点头应下:“此乃应该,老臣自会尽快拿出个章程。” 赵佶抚掌大笑,当下叫人端来酒菜,君臣二人在亭中边吃边聊,比及宴席撤去,蔡京回府,竟已是掌灯时分。 慢步走下车架,蔡京正想回屋休息一番,不想管家听闻他回府,快步走来低声道:“郎君,高太尉来访,正在前厅等着恁。” “他怎生来了?”老人瞥去的眼神有着几分不解:“可提前知会过?” 管家苦笑:“郎君,若是递上过帖子,小人如何敢不同恁说,实是今日突然到来,又定要等恁回来面见才肯干休。” 蔡京寻思一下,想不出高俅找来要做甚,只得道:“走吧,去前厅,见见这蹴鞠太尉。” 管家没敢搭茬,连忙低头应是。 (本章完) 第224章 各自的发展 第224章 各自的发展 晚风吹起,清凉的感觉祛除白日的温暖,华丽的大厅内,因着天晚的原因,下人们点起了灯火,象形白瓷制的烛台背着六根儿臂粗的蜡烛燃起光亮,十数个相同的烛台分布在偌大的前厅中,明亮的烛光中,照的这室内宛如白昼。 时间一点点过去,烛泪在蜡台上留下一串痕迹,给这白瓷上留下纷杂的色彩,有着短须的中年人相貌俊雅正是当今官家的球友,踢的一脚好球的高俅高殿帅,如今正穿着一身红色锦袍站在墙壁前,欣赏着悬挂着的名人字画,只是看他呆滞的神情与涣散的目光,显然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这画上。 “殿帅怎生今日有兴致到老夫这里来?” 身后传来的声响唤回了高俅的注意,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连忙转过身来,看一脸和善笑容的蔡京正背着手步入屋内,连忙向前两步一躬到地道:“拜见公相,久疏问候,还祈海涵。” 蔡京轻描淡写的还礼道:“客套的话就莫要多说了,殿帅今日到老夫这里,当也不是为了欣赏字画而来吧。” 老人缓步走着,到了上首坐了下来,立即有下人送上茶水,那边高俅等人退去才有些紧张的道:“公相,山东有人反了,沂州府被梁山贼寇攻破,小将从弟高封为国死难。” 喝茶的手一停,茶盏离了嘴唇,上首的面孔有些凝重:“什么时候的事?” “前月月中前后,小将从弟前去剿匪,反中贼人奸计被害,随后贼人换了衣装诈开府城城门,仓廒库藏,城内大户豪绅家私,乃至小将从弟所有私产,尽被掳去。”高俅脸色阴沉,放在腿上的手攥起拳头:“费县、沂水县的官员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过来,还有沂州府官员亲来说与小将听,当是真的。” 蔡京缓缓放下茶盏,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站住回过身来道:“既然如此,当禀报官家知晓,只是……” 话音一转,看向坐着的高俅:“官家今日同老夫说起梦见老君一事,说他乃是兴教之人,要在皇庄兴建道观,将此事交与老夫,然国库没钱,此时又近秋收,不好征发徭役,老夫深怕有负圣恩啊。” 高俅怔住,攥紧的拳头轻轻放开又捏紧再放开,反复几次,深吸口气,呼出道:“公相,小将明白了,这就下令禁军去为官家修道观,一应开销由小将想法子弄来。” 蔡京走回来坐下,儒雅的面上露出满意笑容,用手一捋胡须,敛去笑容的同时悲叹一声:“高封知府为国陨身本相甚是痛惜,文武百官若都似殿帅从弟般尽忠职守,我大宋当能万世平安,可惜贼匪猖獗,竟敢杀官攻府,实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顿了一下,抬眼看去高俅道:“不知殿帅可有推荐之人,能够前去平定匪患,护一方百姓安宁?” “有。”高俅肯定的点点头,身子向着蔡京一边倾斜道:“昔日在西军时小将结识本朝开国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一个灼字,目前在蔡州任职都统制,此人虽是官职不高,却胸中多有韬略,作战也是勇猛异常,当是能用。” “如此,下次朝会之时,殿帅尽管保荐此人,老夫全力支持。”有些苍老的声音带着肯定,让下首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大喜,连忙站起身道:“如此有劳公相了,天色已晚,不敢打扰公相休息,小将这就告辞。” 蔡京点首端茶之际,这大宋国脚再度躬身一礼,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月色如钩,行人匆匆,喧嚣的不夜城热闹依旧,没人去关注山东的事情若何,更多的人,则是在议论着京城二位名妓即将比较琴技之事。 数日后,临朝的赵佶听闻自家蹴鞠搭档的哭诉,随即大怒,一道圣旨飞入枢密院内,自有军士奉命带上圣旨飞奔而出,前往蔡州调遣人员而去。 而忙完的大宋官家也当即将此事忘到脑后,只是催促蔡京尽快建造道观,一时间京师内穿着绯衣的禁军化身工匠,整日忙碌造房不提。 …… 天光放远,离着繁华都城万里之远的渭州,此地临近西夏,因靠近边陲,城镇看起来古朴大气。 明媚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时常挂起的冷风带走身上的热量,使人忍不住激灵灵打一个寒颤,城镇的市集上,多有人出来买些日常用品,只与他处不同的是,此地出门在外的多是些妇人,男子竟是要少上许多。 已是过了午时,本该早早回去的众人围在一个肉铺前窃窃私语着,地上,一身材壮硕的男子满面鲜血的躺在那里,胸膛微不可查的起伏着,有胆子大的女人想要上去查看,却被认识的一把拉住,只是摇头不许。 “闪开,闪开,官府办案,都莫挡路。” “哎,哪个在碰老娘?”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蠢材莫不是没听过这话!” “老娘有相公的人,莫挨过来!” 正慌乱之间,一队官差带着铁尺佩刀走了过来,见一群人围着,忍不住伸手去拨,一群女人哪能让他随意去碰,当即破口大骂,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为首的都头好不容易挤进圈内,扶了扶脑袋上的制式帽子,走近前蹲下查看着大汉的伤势,见是出气多入气少,不由龇了下牙,转身看向后面,大吼一声:“莫再吵了,现在乃是官府办案,你们这群女子想要造反不成?” 场面为之一静,被阻着的官差连忙跑了进来,看了地上那人,有认识的连忙道:“呀,这是郑屠郑官人,怎生被人打成这样了?” “莫管怎生被打的,去问问有没有人看到是何人做的?”那都头闻言也没说话,只是吩咐众人前去问询。 当下一伙官差分开,不多时回来道:“是提辖鲁达做的好事,此时从东街跑了。” “直娘贼……”都头呢喃一句:“走,先回衙门。” “头儿,不追他?”有官差问了一句。 都头回头瞪了他一眼,凑近了低声道:“你傻?他乃是经略相公眼前的人,说都不说一声去捉,伱想去前线和西夏野人拼命不成?” 那官差当即闭了嘴,都头低低喝了声:“走!”随即一行人朝着衙门方向而去,比及得了抓捕的命令,打杀人者早就回家卷了金银细软,离了城池不知去往何处。 …… 白云如絮,悠悠远去,山风吹动枝条,摇下几片落叶,轻轻飘飘的落于青草上,虽是临近孟冬时节,然此时山林仍是绿野延绵,遮天的绿荫偶尔放阳光照射下来,形成斑驳的光点。 沙沙—— 一只大脚踩上新落的叶子,阴暗的林中看不清脸庞,只能看出是个瘦高的汉子,身后跟着的两名壮汉也是踩着草丛走过树林。 “呸~这帮人忒也势利眼,在山上劝了十来天不听,结果打破州府的消息一来,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嚷着要入伙,这帮入娘的撮鸟!” 说话的身形走过光线照过的地方,胖胖的身形显露出来,正是安士荣这跟着钮文忠出来寻人入伙的汉子。 前方走着的瘦高汉子正是铁蜻蜓,斑驳的光线下,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罢了,出来这趟也是值得,看清了这群人的嘴脸,没事儿的时候兄弟长兄弟短,真要用上了,一个个拼命往后缩。” 身材魁梧的方琼跟在后面哼了一声:“若不是看他们手里握着百十匹马,真想甩脸走人。” “总之,一切等哥哥决断吧。”钮文忠转过脸,看了眼山林深处,又转脸继续向前走着:“出来时日已经不短,我等先回山,这伙撮鸟之后自会找过去。” 朝着地上吐了口痰:“入娘的,现在想起这帮鸟人就上火。” 三人嘴中说着,脚上也没闲着,翻山越岭,不一时就走到山下的庄子里,取了寄养在此的马匹,结了银钱,随即三骑一路快马加鞭想要尽快回山。 单调的马蹄声在大道上响起,马蹄带起的沙土扬起,却因着规模拉不起烟尘,只是在山间听起来似是有着一队人马而过。 风过山间,呜咽的声响带动沙土,顶风而行的三人连忙用胳膊挡着前方,遮住脸面,免得沙土吹入眼中。 风停的那一刻,放下胳膊的三人看着对面驰来一骑,山道狭窄,两边渐渐接近,在外侧的安士荣不由稍稍缓了下马速,让开位置,以便对面能够通过,哪想两方刚一照面,对面陡然喊了一声:“钮文忠?” 三人吃惊看去,就见喊话的人大约二十六七,看着面生,一副文雅的面相,留着三绺尚短的髭髯,身材匀称,正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掏出哨棒。 “吁——” 三人连忙勒停坐骑,对面也是减速停下,瘦高的铁蜻蜓打量对方一番确定没见过,不由一抱拳:“恕兄弟招子昏,可是合字上的朋友?” 对面那人咧嘴一笑:“是不是打过不就知道?” 蕴含恶意的话语一落,身下的马匹踏出步子,得得得的蹄声踏响山间道路,极速冲了过来,钮文忠三人惊怒交加,此时三人都没带着趁手的家伙,只是一柄朴刀防身,看着对面冲来,不由提起刀应上前去。 “呵呵呵——” 儒雅的面容上扯起猖狂的笑意,晃动的视野中,朴刀的寒光自下劈来,马上的青年大喝一声,哨棒朝下一点,随即双臂一振,哨棒的顶头点在钮文忠肩窝,那杆朴刀再拿捏不住,当下脱手飞出,人也被这一下顶的从马上飞起,重重摔在地上。 “休伤我哥哥!” 方琼、安士荣看的大惊,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双刀劈来。 “撒手!” 一声大喝,哨棒左砸右扫,打开朴刀,安士荣两人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顿时空门打开,三人交错之际,那哨棒盘旋着打在两人身上,登时“啊呀!”一声跌下马去。 那儒雅青年骑着马惯性冲刺几步,勒住缰绳转过马来,高坐马背看着三人,钮文忠在地上缓了半天,方才捂着腰肋,抬起头看着那人道:“好汉武艺高强,还请留个姓名,好让钮文忠知道死在谁手上。” 那青年捋了下短须,提着哨棒跳下马来,走上前伸手对着钮文忠温声道:“兄弟房学度,晋宁军人氏,今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钮文忠一时愕然当场。 “咳咳……你这得罪差点要俺老命。”旁边皮糙肉厚的安士荣见此心中松口气,只是被打的怨气让人依然不忿:“房兄弟一上来要打要杀的却是要作甚?” 钮文忠已经伸手握住房学度,这青年一使劲儿将人拉起,闻言看了下安士荣,不好意思一笑:“兄弟想要结识一下钮兄,又怕你等看轻我,一时情急,恕罪恕罪。” 安士荣已经翻身爬起,捂着摔疼的屁股嘀咕一句:“好家伙,结识一下就又揍又打,这要是想结拜还不要人命?” 房学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见着方琼还没起来,赶忙上前搀扶,钮文忠在那捂着腰肋道:“房兄以前与我见过?” “远远见过一面,当时钮兄还在田虎那。”房学度微笑着看了眼钮文忠,放开拉着方琼的手:“只是当时兄弟还未有结识的必要,是以也就没和各位朝面。” “……你那时是没犯事吧。”方琼眯着眼睛看着青年。 “也可以这么说。”歪了下脑袋,文雅青年抓了抓脸,放下手耸了耸肩道:“也不欺瞒几位,前个月小弟因不忿被富户欺压,动手将人杀了,现时正被官府追的紧,是以想找个山寨投了,今日赶巧见了钮兄,就想着自荐一下,又怕钮兄看轻小弟,是以出此下策。” “好家伙……”钮文忠三人面面相觑,安士荣忍不住揉着屁股,咧嘴道:“麻烦下次房兄想个上策,这下策着实让人吃不消。” “哈哈哈,一定!” 大笑声中,几人将马拉了回来,也幸好这几匹马性子温顺,空着跑了几步就停下,否则也够三人头疼。 当下四人重新上马,一路朝着梁山而回。 ps: 呼延灼官职是汝宁郡都统制,没查错的话,还是在汝南,属京西北路,应是蔡州。 另,上一张出现时间bug,第二段应该是季秋末,已经修改,不影响阅读,各位好汉知晓就好 o(╥﹏╥)o (本章完) 第225章 杨林回山 第225章 杨林回山 大雨连下了七八天,梁山上气温陡然转冷,哈出的气团肉眼可见。 日光西斜,阴沉的天空提前进入昏暗,宽敞的正厅之中,点起火盆,松油燃起,松香的气味在大厅中飘荡,噼啪的木柴爆裂声响却被大厅里觥筹交错的喧闹声压了下去,一只只散发着香气的烤全羊抬上来,分给这些大口吃酒的壮汉,引来更大声的喧哗。 今日酒宴没甚规矩,只是近月来四个负责练兵的将领同各级指挥使辛苦操练,负责民生与屯田的几个人也是忙的脚后跟直打下巴颏,是以犒劳一下劳累的众人。 酒席宴上尽是些豪爽、直率的汉子,就算奚胜、刘敏两个貌似文雅的人喝起酒来也是毫无扭捏之态,热闹的气氛也是越演越烈,上首披着黑色大氅的吕布,金冠束发,正用小刀割下羊肉,扎着往嘴里送。旁边,脸有金印的裴宣小声的说着什么,眼光不时扫向下方众人,让看到他目光的汉子不由身子一颤,声音当即小了八度。 “啊呀,众位兄弟都在喝着呢。” 大厅门口传来声响,让众人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杨林背着包裹,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声旁还跟这两人,一个十七八岁模样,身高七尺有余,肤色略黑,手掌宽大,骨节突出。另一人看不出年纪,也是七尺以上身材,脸上有两道刀疤,看着似是个好勇斗狠之辈。 “杨林兄弟回来了,快来喝一杯。” “这是新上山的兄弟?” “快去见过哥哥过来。” 众人吆喝间杨林解了包袱扔到一边,自有小喽啰拿起放好,这锦豹子带着两个人走到上首,酒宴桌前的人没有说话,就这么端着酒杯看着三人走过去,杨林早已和众人混熟,是以也没什么负担,另外两个生面孔,前一个少年一脸的平淡,只是偶尔望向上方的目光有着一丝古怪的光芒,另一个刀疤脸的汉子与其面相不同,此时竟是拘谨的很,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几乎都走不动道,脸色涨的通红,硬生生变成了同手同脚,引的阮小七、李宝在那促狭的挤眉弄眼。 “哥哥,小弟回来了,特来缴令。” 下跪行礼间,上方金冠束发的身影挥了下手:“酒席之间,不必行如此大礼,平安回来就好,下次出去多带两个伴当,有什么事也可以照应一下。” “多谢哥哥关怀。”杨林满脸喜色的站起身,看了眼两人,一拉神色平静的少年道:“这位乃是小弟友人的后辈,本想着回乡看看,顺便与几个朋友见见面,没想到江湖漂泊的这几年,竟是故去了一个……” 脸上神色有些伤感,很快又振作起来,一拍少年后背道:“他叫董先,武艺甚是高强,小弟在其手上走不出二十合,若是生死搏杀恐是输的更快。” 那少年低头抱拳:“小人董先,见过寨主……” 杨林与下方众人皱眉之际,就听这初生牛犊道:“听杨叔说,进入山寨的人都有钱领,不知是不是真的。” 吕布在上方用刀慢慢片下一块肉,饶有兴致打量一下他,点点头:“不错,入伙就有一千贯。” 董先当即跪了下来:“小人董先见过哥哥,今后只要有钱能分,这条命——”狠狠捶了下胸口:“就卖给恁了!” “这小子好胆。” “怎生这般看重钱财……” “俺倒觉得这是真性情,能敞亮着说也是个汉子。” 一阵议论声嗡嗡传来,杨林赶忙下跪道:“哥哥见谅,这孩子因小弟友人病……” 黑色大氅挥开,宽大的手掌止住对方的话语:“没什么不好,敢于直言想要钱财,某倒是很欣赏。” 手臂收回撑在腿上,身子前倾看向下方少年:“钱有的是,你做多少事就拿多少钱,能多得乃是你的本事,某不会阻碍下面人发财,但绝不允许有贪墨出现,谁敢伸手,某就剁了他脑袋,懂否?” “小弟省的。”少年直起身来擦了下鼻子,咧嘴一笑:“公账上的钱财我才看不上呢。” “呵呵呵,倒是个有意思的。”直起身子,吕布带着笑容将背靠在靠背上,看向下方縻貹:“杨林兄弟说你武艺不错,那就先跟着縻貹做个副将,日后看伱功劳再定。” 黑色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 “遵命。” 董先磕了一头站起身退到杨林身后,这锦豹子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拉着后面那刀疤脸的人道:“哥哥,这位兄弟是小弟在路上碰见的,姓孟名福通,蒲州解良人氏,有个绰号唤作刀。小弟与董先回山与其初遇时,正被几个跑江湖的纠缠,看他一把刀耍的奢遮,将对面几人都杀散了,是以邀请来山上。” 那孟福通听了,连忙跪下,面色紧张,吭哧半天才道:“小……小人孟福通见过哥哥,得大寨邀请实是诚惶诚恐,愿为哥哥效死,今后水里火里绝无二话。” “孟兄弟请起。”吕布抬手示意,看他额上冒汗,神色间有些紧张,笑了下道:“放松些,某又吃不来人。” 对面刀疤脸上咧出一个笑容,顺势站起来,一双手却仍是攥得死死的。 这心性却是需要磨练。 披着大氅的身影心里摇摇头,看了眼下方道:“先各自找个地方坐吧,一路风尘辛苦,好好歇息一下。” “多谢哥哥。” 三人拱手一礼,随即往下方走着,杨林到底是心系故人子侄,带人入了縻貹那边席位,他惯是与人结交的,三言两语之间将尚自两个陌生人说的熟悉了,当下董先也不怯场,同着縻貹吃起酒来,爽快的样子倒是让黑壮的汉子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孟福通却是个单帮新来的,现下入了伙倒是没适才那般紧张,本想跟着杨林一起坐一桌了事,没想刚刚走几步,一大汉站了起来,一把搂着他肩膀,喷着酒气道:“孟兄弟是吧,来来来,到这边来坐,俺们一起吃酒。” 孟福通动了两下想跟上杨林,却发现这人力大的很,根本挣不脱,想发火,转脸看着那张方脸却是咽口唾沫说不出话来,就见这人大着舌头,一把将酒碗递过来:“俺是姚刚,来,这边坐!喝!” 孟福通无奈,只得就近坐了,也来不及吃什么东西,被那叫姚刚的一托酒碗,只得张口喝了,旁边一群人哈哈大笑:“好,爽快!来,再喝!” 倒是一袭绿色衣衫的人转脸过来说道:“兄弟见谅吧,这伙人已是吃醉酒了。” “应……应该的……”刀疤脸的汉子咧嘴苦笑,随后也只得随着这伙人酒到碗干。 是日,酒宴持续到夜半三更,随后众人散了,各回房间。 抱歉,昨晚有应酬,喝酒喝多了,这章还是上班摸鱼摸出来的,今天只能更这半章了。。。。。。 ps: 孟福通:出自古本水浒,初次与姚刚对战,因着人多逼走少人的老姚,最后还是死在老姚手上 (本章完) 第226章 到来的将军 第226章 到来的将军 太阳高悬云间,过了晌午之后,天渐渐有些阴,有风吹起,水面上形成道道波浪,原本应是凉爽的秋风此时有些凉意。 金沙滩上,孙安魁梧的身形有些焦急,正在来回踱步走着,身后一身道袍的乔冽同费珍、薛灿在后面站着小声说着话,某一刻,站的比较靠前的道人一把抓住了身前的人影:“孙兄,算贫道求你,别转了,你这走的人眼晕。” “如何能不急,这都大半天了,人还未到,不会出甚事吧?”屠龙手的脸色焦急,转脸望着自家挚友。 “能有甚问题?”乔冽无奈,放开手,指了指自己道:“你当道爷我真是吃素的?都传来消息说大侄子今日就能到,如何会有差错。” “所以我说应当自己去接。”孙安神情有些焦躁:“最近路上有些不太平,万一有劫匪怎办?不行,我现在就去水寨找船。” 转过的身子方才迈了一步,身后乔冽再次拉着他道:“孙兄,消停一会儿吧。道爷算是服了,有哪个不开眼的劫匪敢在这京东西路捋我梁山的虎须?再说,现在说不准大侄子正乘船过来,伱这冒冒失失的跑出去错过了怎办?” 孙安脸上一犹豫,费珍走上前跟着道:“孙兄莫急,乔老道说的在理,不若就耐心在此候着,跑来跑去再错过了更是焦急。” “你说你当时带着侄子走多好,强似在这里热锅蚂蚁一般。”薛灿也在一旁插了句嘴。 “彼时不知前路如何,怎生能带在身边。”孙安脸色有些臭,终是没再固执的要去水寨找船。 只是不甚安分的来回走动着,时不时转头注视着水泊的远处,似是回应了他的期盼一般。不多时,一艘舟船在远处露出身形,孙安激动的走了两步到的滩涂边缘,乔冽三人也是舒口气,眼前总算是能清静一些了。 随着船只的接近,两边的人也是激动起来,孙安面上露出狂喜的瞬间又板起面孔,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的笔直,似乎方才急的乱转之人不似他一般,看的身后乔冽三人面面相觑。 舟船上却是有人在挥舞手臂“爹!”“兄长!”的喊声不断,似是要起身,船上护着的水军之人连忙阻止二人站起,一边将船桨划的飞快。 咚—— 船靠岸的一刻,一道矮小的身影似是等待不及,被人抱上码头的一刻,飞奔着冲向孙安,一把抱住这屠龙手的大腿:“爹!” “嗯,乖!”孙安只是伸手摸了摸孙岳的脑袋,面色平淡,似是平常一样。后边三个适才劝他的汉子各自咧了下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那边,身材匀称的青年走了过来,恭敬施了一礼道了声:“兄长,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还算不错。”魁梧的大汉拍了下自家兄弟的肩膀:“这近一年的时间辛苦你了。” “弟还好,就是岳儿时常想念兄长。”孙琪看着眼巴巴抱着孙安的孙岳说了一句,孙安则是看到后面过来的人影,拍了他一下道:“等下聊。” 又拍了下孙岳的小脑瓜,趁着他松手之际连忙走前两步,一把拉住对方手道:“冯兄如何也来了?车行恁地多事情,怎生能离开?” “车行俺关了”对面的汉子洒脱笑了一下:“如今前来投靠,孙兄可千万别嫌弃俺本事低微赶俺走啊。” “怎生如此……”话出口的同时,魁梧的汉子像是明悟了什么,面色愧疚的道:“可是孙安连累了兄弟?” 冯升摇摇头,拍了拍孙安胳膊:“你我兄弟相交多时,你的事就是俺的事,俺要有事,你还能怕连累在一旁只睁眼看着不成?” “……说的是。”拍了下冯升肩膀,魁梧的汉子拉着他的手朝乔冽等人走去:“我先带你们去见下哥哥,之后咱们再好好叙话,来,我先给冯兄引荐几位好兄弟。” 天光之下,聚成一团的人在拱手问好,随即顺着山路朝着上方寨子走去,一路关卡雄壮,山势险峻,引得初见的几人啧啧称奇连道是个险要之处,年龄幼小的孙岳则是望着寒芒闪烁的刀兵双眼放光,直至见过吕布,几人方才回屋歇息,晚上自是有酒宴预备。 如此过得几日,回家取家眷的牛皋带着老娘妻子偕同郑怀母子上来山上,众人少不得又是一通热闹,最兴奋的却是琼英这丫头与阮小二家小猴子阮良,多了孙岳、牛通俩同龄人作伴,一时间满山都是四个小人儿疯跑玩闹的声音,倒是给山上带来几许活力,一众汉子中,倒是颇有几人目露羡慕之色。 …… 日光西落,照来的红光缓缓自天际收敛,黯淡的夜色侵蚀过来,随即染了墨一般,深沉的怕人。 山上的篝火点起,几处要道在火光的照耀下,褪去黑幕,展露出白日间的样貌,貌美的女子穿着一身大红衣裳,提着带有锦鲤图案的灯笼,挎着食盒走在熟悉的路上,见到的寨兵纷纷挺直身子,也没出言阻扰,沙沙脚步声中,不一时走到书房的门前。 “邬娘子来给哥哥送晚膳啊。”余呈拄着斧头在门前冲着挽着妇人髻的女子笑了下。 邬箐点点头,一双秋水剪瞳往向屋内:“正是,郎君此时可是独自在内?” “来的巧,适才杜壆哥哥同奚胜哥哥刚走。”少年让开身子,推开房门道:“恁快进去吧。” “多谢余统领。” 邬箐点头道谢一声,迈开莲步走入进去,吕布那高大的身影正被烛光照着,投射在一旁墙上,俊朗的面容在烛光下望去更显柔和,见着进来的少女,连忙放下手中账册:“怎生把饭菜带到这边来了?” “怕郎君又忘记时间,一会儿晚膳凉了不好吃。”邬箐说着,走上前来,打开食盒将饭菜一样样取出:“快些吃吧,都是平时郎君爱吃的。” “有心了。” 吕布笑了下,闻着饭菜香气不由食指大动,抄起筷子道:“坐下一起吃吧。” “嗯。”邬箐拖了椅子过来,在吕布身边坐了,取了另一双筷子帮自己男人布菜倒酒:“下次不若郎君回家吃完再来处理事务也不晚,反正都是在山上,几步路的事情。” 嗔怪的话语加上小女儿的姿态让戴着金冠的男人恍惚一下,随即开口道:“有时总想着先将事情处理完,未想就过了时辰。” “做事也要先吃饭啊,奴的大哥也是每晚回家晚膳再出去。对了,马灵最近和周小娘子走的很近,郎君你是他师父要不要去帮忙提下亲。” “有这事?呵,倒是动作够快,看来孙大炮仗输了啊。” “缘分到了啊,没办法的,还有费珍哥哥……” 轻声细语间,年轻的男女吃着晚膳,说着彼此这段时间的事情。自然,一般都是邬箐在说,吕布在听,偶尔插上两句话,倒是让身旁的为人妾的少女很是满足,人最怕的就是唱独角戏,如今自己眼中的天没有无视自己,那还有什么埋怨的? 邬箐吃的不多,用完晚膳的少女就那么拖着腮望着旁边俊朗的男人,吕布注意到她的视线,不由摸了摸两旁嘴角,低头看了眼胸前的衣襟,奇怪的抬头:“只顾瞧着某做甚?可有哪里不干净?” “郎君……”邬箐的脸色有些发红,一双素白的玉手绞在一起,手指的皮肤在红色丹蔻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白净:“最近山上小孩子挺多的。” “嗯?嗯……”高的身影点点头,将口里的肉咽下,放下碗筷,用湿巾擦了下嘴道:“倒也是,琼英最近也很是高兴,终于有同龄玩伴一起玩耍了,不然只阮良一人多少有些孤独。” “郎君!”声音拔高的一瞬,少女的脸庞有了两抹绯红,手指用力下,红润的指尖有些发白,吕布怔愣的视线中,微微开启的樱唇轻声说了句:“奴……奴也想要个孩子。” “……呵呵呵,哈哈哈。”诧异了一瞬,吕布突地笑了起来,少女羞的一跺脚之际,倏然开口:“余呈,把门关严了,这边不用留人,都给某离开。” 大门响了一下,随后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吕布笑着站了起来,虎目里威严不在,促狭的感觉充斥其中。灯光下,少女螓首微垂,面有红晕,贝齿轻轻咬住红润的嘴唇,高大的身影挥动衣袖,灭去灯火。 “啊—— 时间就在这时紧时缓的日子里过去,不过一周的时间,钮文忠三人带着房学度踏上了梁山,文武双全的青年当即引得众人兴趣,刘敏这积劳成疾的汉子当即要了去帮衬着管理山寨大小事务,有了史谷恭与房学度之助,倒是让他缓过来一口气,身体好了不少。 也就是这时,一骑快马带着十数名伴当,手持文书打着火把连夜赶路,不久之后,天亮之时,已是到了京都汴梁城。 繁华的市井仍是一如往常,匆匆而过的行人根本不知朝堂上大人物的忧愁,只是忙碌着今日的口粮,进城的骑士不敢纵马而行,只得下来牵着马匹穿街过巷。 秋风拂过为首之人挺拔雄壮的身躯,颌下胡须、衣角随着风微微抚动,日夜兼程的赶路似是对他并无太大的影响,此时仍是龙行虎步,顾盼生辉,正是接了圣旨与调令赶来东京的双鞭将呼延灼。 “将军,是否找个地方落脚歇息一番?”身后有亲近之人上前询问。 “不妥。”胡须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飘动,看了眼街边的早点铺,摸了下干瘪的肚子:“不过当是先用些早膳,稍后你等找个地方等我,我自去殿帅府上一趟。” 他与高俅只不过之前在军中见过几面,彼时此人乃是奉皇命前去镀金,那时就想着遮莫这人能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因是多少在此人面前显摆了下武艺兵法,又豪迈许诺愿为其效命,果然留下了印象,现时这回报就来了,此次若是能将事情办好,当是能走殿帅的路子进入禁军做一路将领,如此呼延家应是能恢复些许往日风采,就算不能进入禁军,那今番在其心中留下印象,之后遮莫也是能有好处分润,总归也是比现时跑去蔡州做一低级将官强。 思忖盘算着,这双鞭将匆匆用完早膳,与伴当约好落脚的地点以便回来休息,这威猛的汉子匆匆前往殿帅府而去。 高俅此时在家中也是坐立不安,闻听呼延灼过来,不由大喜,连忙命人将其带过来,不多时就见一风尘仆仆的汉子走进来,下拜道:“小人呼延灼见过殿帅大人,西军一别数年,大人风采百倍于往昔,实是让人倾羡。” 高俅一笑,抬手虚扶:“呼延将军客气,快快请起,来人,上茶。” 呼延灼连忙坐了,上首的殿帅看着他直入主题道:“今次需剿灭京东西路处匪寇,彼处有贼数千,前些时日杀本官从弟,还骗开城门入城劫掠一番,实是猖狂的无边,未知将军有几分胜算?” “殿帅放心。”刚刚坐下的身影又站起跪倒:“我有万夫不当之勇,些许贼寇算不得什么,管教他一千个来一千个死。” “好!将军有信心就好。”高俅捋须一笑,试探着道:“未知将军需要多少人手?此时京中禁军皆有要务,无暇分身,若是有甚需要,本殿帅给你从他处调遣。” 呼延灼站起,威严的脸上有着傲然之色:“不需殿帅点禁军前往,只小人手下三千兵马即可将贼人尽数击溃,只若要尽全功,尚请殿帅能点拨两路人马帮手,以及小人尚需要兵仗马匹支援。” “可。”上首之人微笑更甚,一拍桌子道:“明日上朝你尽管将要调遣之人提出,本殿帅自会帮你说项,至于兵器马匹,此乃小事,本殿帅替你应了。” “多谢殿帅!” 魁梧的身形躬下,不多时,说了会儿话的高俅端起茶盏,呼延灼随即告辞而出。 (本章完) 第227章 冬日来临 第227章 冬日来临 飘过天空的浮云,遮住明媚的阳光,天阴暗了一时,随后又再次亮了起来,梁山上,树叶枯黄,被风一吹飘落下地,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吕布一身黑色大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用金冠束好,在乔冽、刘敏、吴角的陪同下正在站在高处看向下方练兵场所,震天的喊杀声随着士卒的动作在空中回荡,兵刃的寒芒时不时因着角度反射上来阳光,耀眼夺目,竟是有几分刺眼。 “哥哥,朱富同董恺传来消息,已是在汴梁寻了地方开设酒楼。”身着道装的乔冽揣着手,哈出一口热气:“他二人探听到朝廷决定要对我梁山用兵,已是定下主帅人选,乃是开国名将呼延赞的嫡孙呼延灼。” “哦?终于有所动作了?倒是让某等的有些无聊了。”吕布缓缓转过脸,轻笑了一下又转过去:“宋廷决心大力围剿?可是要出动所谓的禁军?” “倒也不是。”道人伸出手抓了抓脸,目光看着下方喊杀的身影,口中道:“据说乃是那呼延灼亲自练出的三千兵马,又调两个团练使做先锋,各领所属士卒前来撩拨俺们。” 戴着金冠的身影怔愣一下,回首看来:“可又是这山东周围的兵马?” “并非如此,那呼延灼是蔡州的都统制,另两人,一是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据闻中过武举。一是颍州团练使,名叫彭玘,乃累代将门之子,据朱富打探,呼延灼已经进京,向朝廷举荐的另外两人,如今朝廷已下令让他二人赴京听令。” “他等是直接从汴梁发兵?” “这……只说呼延灼独身在京,并不知是否带着军队一起,另两个团练使当是还未动身,是以不知。” “如此,尽快打探出来那呼延灼动向,多给朱富董恺二人支持,建好京中据点。”胳膊挥动一下,大氅在山风中猎猎作响:“某下次要具体消息,莫要总是似今次般不详实的信息。” “是。”乔冽低头应下,抬起的瞬间道:“贫道已通知四周的探子注意是否有大军路过,若有,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来。” 前方的身影点了下头,低沉的声音传来:“稍后让马灵亦出去打探,军中斥候也多布置出去,务必要找到他等进军路线。” 转过身子,大氅在空中飘飞旋起:“既然是宋廷选的将领,当是有两分本事……” 话语顿了一顿,语气莫名的道:“就是这出兵过于儿戏,如何让将领先去京都再回州中领兵,费时费力。” “许是未将我等放在眼里。”吴角理了下被风刮起的袍袖,仙风道骨的脸上有些讥讽:“而且哥哥恐是忘记了,朝廷防备武人比防备我等还要用心,召将领入京,恐也是为了敲打。” 吕布不屑的哼了一声,迈动脚步,沙沙声中,低沉的声音传来:“如今已是孟冬之际,这出征将领去汴梁再回去集结兵马准备粮草,最快也要今年底才能出兵。” “是啊。”刘敏经过一段时间调养,又有史谷恭与房学度的帮衬,面色已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附和道:“他等三人到达约定地点再大军开来遮莫也要明年了。” “贻误战机。”披着大氅的身影哼出一句,似是对此没了谈性:“今年过冬物资可准备妥当?” “多已采买完毕。”刘敏三人跟在后方,书生的脸上有着轻松的笑容:“得益沂州府的钱粮资助,今冬当是要好过的多。” “可惜我等没有能经商的人才。”叹口气,吕布转看向一旁树林:“邬梨多是靠着田产放贷,于经商上并不精通,不然倒是能用一用。” 后方三人对视一眼,轻声宽慰道:“总是会有解决之策,哥哥莫要焦急,就似山寨一般,谁还能记得去岁此处仍是荒山野岭一片。” 吕布摇了摇头,轻笑一下:“罢了,倒是某得不是,最近总是觉得有些焦躁。” 后方三人相视一眼,前方的声音继续传来:“等此次打退宋廷的征缴军队,让水军动一下吧。” “是。” 点头应命中,前方余呈快步跑了过来,近前低声道:“哥哥,有人来投山,说是钮文忠哥哥的旧识,受邀前来入伙,他等俱是马匪,带来将近两百的马匹。” “去看看。” 低沉的声音中,大氅摆动,当先而行,后方四人连忙迈步跟上。 …… 议事的大厅中,火盆点燃,噼啪的声响中,一股松香的味道让人心神放松稍许,五个身材各异的汉子正坐在大厅中,各自面前桌上放着些吃食,目光隐晦的看着门口处两排手持长枪的护卫正在窃窃私语。 “好大的排场。”沈安的面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嫉妒之色:“不就打破一个州府,这般显摆。” “你若是能打破州府你也可以显摆一下。”秦升瞥了眼沈安,面带不屑。 “入娘的,姓秦的你什么意思?”沈安斜眼看去,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 秦升面上冷笑:“人话都听不懂?” 两人中间的卢元连忙张开手拦着二人:“都莫吵,怎生在家里吵完了,来了这边还吵,都是同意来这边入伙的人,心应是往一起使。” “老子可没同意,是伱们说要来才跟着来的。”沈安翻着白眼儿,到底是没敢高声说话:“张迪那里不比这里红火?作甚非要来此?” “你怕是收了田虎的钱想要去投奔吧?”一直没吭声的王吉突然插了句嘴。 “狗入娘的才收钱了。”沈安面色通红:“老子只是看张迪那厮干的红火才想去入伙的。” “哎?你怎生说话的?”石敬指了下沈安,面色肃然:“说事儿就说事儿,少骂人。” 其余四人皆是目光不善的看向石敬,这人“呃……”了一声,摊了下手说道:“大家都是一起多少年的兄弟,没必要因这种事骂骂咧咧的,不是吗?” “娘的,俺……” 沈安还想着说什么,外面戴着金冠的身影显露瞬间,两旁手持长枪的寨兵齐齐站直身体,抬手拿枪尾敲击地面,发出整齐的“嘭”声。 内里五人正自吵闹,闻声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持着凤头斧的少年护卫站在门口高声报名:“寨主到——” 披着大氅的身影迈步而进,余呈这才伸腿走进,跟在前方身影后面。 大厅之中,五个汉子不由自主的站起,互相看了一眼,转首看着那高大的身影龙行虎步的走上虎皮大椅,大氅一掀,布料飘忽响动中,大马金刀的坐下。 不愧是大寨的首领…… 装模作样! 下方五人目光闪动,各自转着心思,或心折,或不服,只是无论哪般也都是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寨主。” 上首处,坐在椅子上的吕布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朝下按了一按,开口轻声道:“都坐吧,莫要站着了。” 下面的五人各自回到位子上坐下,上方的人影微微前倾:“各位皆是钮文忠兄弟介绍入伙的,只是我这也有规矩,不知钮文忠和你等说了没有?” 秦升笑了一笑,站起来一拱手道:“俺们知晓,愿将人马统一交给山寨分配。” 上首的身影笑了起来,乔冽说了句道:“如此甚好,奚胜统制那边也缺人手,各位去了定会量才录用,断不会委屈了各位。” “正是如此,不知各位可有异议?”吕布点头赞同,转眼看着下面五人。 下方沈安动了动嘴角,看着上方视线扫过来,又倏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头低下沉默不语。 “愿听哥哥吩咐。”卢元露出一个微笑,率先表态,其余人见状只得纷纷点头。 “甚好!”吕布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看着下方:“不过各位兄弟来的巧也不巧……” 迈动脚步走下来:“……要和朝廷打仗了!” …… 汴梁,某处酒楼。 “要打仗了……”坐在酒桌前的呼延灼端起了酒杯看向对面的韩滔与彭玘:“虽不是同夏贼交锋有些可惜,但到底能再度踏上战场,当为我等贺。” “呼延兄说的不错。”彭玘面目白净,有着一部短须,闻言举起酒杯:“今次多谢兄的举荐,不然小弟只能在颍州蹉跎过日。” “不错。”韩滔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听彭玘说完也是举杯对向呼延灼:“小弟也是一般想法,前番中了武举以为可以去往边军大展身手,哪知被人送到中原腹地,成日间只能操练士卒了事。” 三人对饮下去,呼延灼呼出口气,看向对面:“此次当是好机会,贼人不知死活打破州府,杀了殿帅家人,然他等如何与我比较,今趟覆灭此獠,你我在殿帅面前就有了印象,到时说不得能如禁军做一路将领,届时边关上走一遭,说不得能赚些功劳出来,将来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岂不美哉?” “兄长说的是。”对面二人听得面泛红光,目中异彩连连:“我等此次定会用心辅佐恁,尽快收剿梁山贼寇,到时还望兄长在殿帅面前多多美言。” “此乃应有之义。”呼延灼大气的一挥手,应了下来:“只是此番你我三人共同发兵,却要找个地方汇合方好,不然三路各自前往郓州,总会有个先去后到,若是被贼人发觉反为不美。” “兄长的意思是……” “我意你我三人同在蔡州汇合,届时一同过去,韩老弟为先锋可先行,我与彭玘兄弟在后方率大军进发,二位以为若何?” “恁地好,就依兄长所言。” 对面二人笑着互看一眼都是赞同,连忙招呼呼延灼吃酒用菜,却是他二人与高俅并无甚交际,此次只是呼延灼保举,方才得高俅那边征召而来,当下三人吃的酒醉,摇摇晃晃的离了酒楼回去落脚之地。 次日一早,三人去了殿帅府中同高俅见了面,又去枢密院报备,随即各自回州整军备战。这边高俅自兵甲库拨发甲胄刀兵,命人运去蔡州,又从各地征调马匹,送去呼延灼处,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总算是将一应物件送到。 …… 这个冬天并未如前两年一般将水泊冻住,然刺骨的寒风仍是让人止不住的打颤,吕布已是在此度过两个冬季,只没一次如今次一般,知道朝廷即将前来征剿,山中降卒的军心多少有些不稳,下面也有新入伙的人在私自议论,有人过来问询若是失败如何行事。 “败了?败了就找机会东山再起。”当时吕布目光有些怪异,望着天空如此回答。 随后一切如常,梁山老人都是按部就班的行事,许是对新兵心态不稳有所顾虑,每日的操练虽是如故,奚胜、杜壆亦是找人来专门疏导士卒的心理,竟是意外发现新入伙的史谷恭在这方面挺有能力,不免在刘敏同吕布面前多夸赞了几句。 将近季冬之时,卞祥着人送来喜讯,说是范氏怀有身孕,倒是惹得邬箐眼红不已,晚上没事时缠着吕布要孩子,让他晚上享了不少艳福。 每十天吕布也会前去演武厅给一群大汉讲解兵书战策,奚胜、杜壆等人也是毫不吝啬,时常轮换着给下面的头领讲解,倒是未想到牛皋同董先两人竟是领悟最快的,不由让人啧啧称奇。 偶尔史谷恭同房学度两个给刘敏打下手的人也会过来,到得此时众人方才知道,这两人对排兵布阵竟然也是有着不小的造诣,吕布对此不由有些惊喜之感。 视线望着房内捧着书本讲解的书生,吕布转脸看向穿着道袍的乔冽,吐出口气:“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房学度同这史谷恭竟然都是领兵的材料。” “房兄弟已是能为山寨考量,刘敏这几日也时常说起他,是个做事有分寸的。”道人的目光望向屋内:“只是没想到这史谷恭竟然对行军打仗如此熟悉,此时显露出来这番本事,当是也想着融入山寨吧。” “你和刘敏多盯着些。”高大的身影迈动脚步:“再观察观察,某可不想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 “贫道晓得。” 闪动的目光中,道人摸着下巴跟上前方的身影远去,将近年关,事情着实有些多。 抱歉,晚了些,昨晚的稿子看着不满意,删掉重写了。 ps:沈安,卢元,王吉,石敬,秦升,繁本钮文忠手下人物,龙套小弟 (本章完) 第228章 开拔 接触 第228章 开拔 接触 大宋政和三年,辽天庆三年,孟春末。 冬日和暖,泥土上覆盖的白雪早早化冻,浸湿地表,呼延灼披上甲胄,拿起铁盔,老妻站在门口搂着儿女看着丈夫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露出笑容,当年她就是喜爱呼延灼这幅英雄样才嫁了他为妻,这多年过去,终于又看到他披甲上阵的模样,只同当年不同,如今虽亦有欣赏英雄的心情,更多的,却是担心。 妇人轻迈莲步上前,给呼延灼系上披风,抚平了战袍上的褶皱,轻轻开口道:“官人一路当心,战场上刀剑无眼,莫要被伤着了。” “夫人宽心!”呼延灼抱着铁盔,忍不住伸出空着的手想要摸下妻子的脸,余光瞥见儿女在望着这边,方才改向摸上妇人头上的步摇:“些许小贼而已,你家官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何会被伤着。” 妇人一把打掉呼延灼的手,神情有些不悦道:“就算是外面的乞儿尚有伤人的时候,持刀的匪人岂能是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官人切莫大意。” “为夫知晓了,定不会疏忽。”双鞭将见自家老妻生气,隐隐有些头疼,不敢犟嘴,连忙顺着说下去。 “真知晓才好。”妇人瞪了他一眼,有些气鼓鼓的说道,夫妻这么多年,对方是个什么性子又岂会不知。 呼延灼嘿嘿笑着并不接话,只是朝着门口走去。 “爹爹早些打完坏人回来。”“祝父亲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一对小人儿各自说着祝福的话,呼延灼大笑一声,道了一声:“等为父回来,带你二人去打猎。”儿女兴奋、老妻担忧的神情中,魁梧的双鞭将出了宅院,接过亲兵递来的双鞭,翻身上了御赐踢雪乌骓,一挥马鞭泼呲呲的出了城。 城外的军营,肃杀的气氛在空中飘荡,无数的士卒持着刀兵在跑动,一旁成群的战马被看管着,将官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各种呼喊响彻天际,甲叶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军营显得嘈杂混乱。 自去年从汴梁回来,呼延灼就开始做讨伐梁山的准备,一伙山贼草寇不在山上窝着,出来与官府浪战且还胜了,甚至最后打破州府劫掠一切,这双鞭将没觉着是贼人太强,反而愈发看不起山东的同袍,竖子无能,至使贼人做大,可谓我辈耻辱。 乌骓四蹄翻飞,飞驰进入军营,不多时,号角声响起,军营似是活了起来,将官呼喊声中,军士开始集结,列着齐整的队伍在校场中集结。 韩滔与彭玘皆是一身戎装,身披铁甲,手扶剑柄,在两队亲兵的护送下,快步走了过来,见到呼延灼皆是躬身行礼,口称:“见过主帅。” “二位将军请起,一应事务可都已经准备好了?” “兵器粮草皆已装车,就等主帅命令。” 魁梧的双鞭将点头示意,两人连忙走到其身后立定,这呼延灼方才朝前走了两步,寒风吹起,四周的旗帜展开,随风飘扬,猎猎作响,下方立定的军士面色坚毅,拄着刀兵的身姿挺拔有力。 环首四顾,相貌威严的呼延灼心下满意的一点头,该说的话在这两月都已对手下军士说了,是以他也不想再费口舌,右手一挥:“开拔——” “万胜——” “万胜——” “万胜——” 呼喊声中,军士皆以手中枪尾击打地面,随后在将官的呼喊中转身离去,不多时,军营大门处陆续有队伍开出,从高空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等在营门后方,等待着前方同袍能从寨门出去。 仲春初,征讨的大军进入陈州,借道开封府,随后一路直上,于仲春末逼近广济军。 …… 风吹过水泊,一波波的水纹随着呼啸的气流向前推动,随后撞在滩涂上形成细碎的浪。 风吹过竖立在关卡上的旗帜,吕布站在垛口望着远处水泊行进的舟船,手指下意识的点着关卡那冰冷的石块,侧旁乔冽见状上前道:“哥哥,钮文忠招来的几人中,沈安、石敬对恁多有不敬,对山寨的规矩也甚是不服,总有怨言,不若借着此战将之给……”伸出右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不必如此。”吕布点着手指,虎目微眯:“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能活下来,算是他等运气,到时可以给他等一个离开的机会。” 转过身子,头上的金冠映着阳光闪出一道光芒,此次朝廷出兵是个检验麾下战力的机会,适才出去的四营就是为了与朝廷先锋碰一碰。 若是对面攻势凶猛难以抵挡,不若就凭借着水泊天险与其斗一斗,若是先锋队伍不堪一击,山寨里的战兵当拉出去野战一番见见血,没哪支军队的血性与凶狠是靠打防守打出来的,进攻才是培养士卒最好的方法。 至于那两个满腹牢骚的入伙强人,他是看不上眼的,若是因此而专门去杀他俩,岂不是说自己太把那两人当回事儿了? 一对虫豸而已,用不着正眼去看。 “哥哥慈悲。”乔冽跟着吕布朝着关卡下走去,心中却是多少有些猜到吕布的想法,只是做为山寨掌管情报的人,道人发现自己对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更是难以容忍。 哥哥是做大事的人,这等脏活还是由贫道来做吧。 如此想着,似是摆脱了什么烦恼一般,道人的脚步轻快了两分,在关卡守卫的视线中跟上前方的身影。 季春初,呼延灼大军进入广济军,前锋韩滔部率兵两千已是过了定陶,直入济州,战事的逼近,商贾是最先有所反应,几乎一夜之间缴纳过路费往来四方的商人皆是消失,百姓亦是紧张的找出棍棒守好门窗。 梁山自从立下规矩以来,已是不再劫掠百姓,但往来的厢军、禁军军士却没这等顾虑,抢起东西来比匪人还狠两分,当真不愧兵过如篦之言。 不一时,梁山的先锋军队也已是顺水进入济州,巨野县的官员不敢招惹这伙强人,只是闭紧城门看着打着梁山旗号的军队过去。 …… 蒙蒙水气弥漫在水泊边,兵甲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穿着皮甲拎着刀盾长枪的梁山寨兵上了岸,在下级将官的吼声中排列成阵。 穿着战靴的大脚踩过枯草,一身锁子乌铁甲,头戴虎头乌铁盔的縻貹站在队伍前,有水军的将士牵来战马,马蹄停下之际,这黑大个一使劲翻身上了马背。 “也不知这路朝廷军队战力如何?”伸手接过亲兵递来的斧子,縻貹看向身后过来的文仲容:“我跟着哥哥打过京西、京东的官军,感觉都一个样。” “应是有几分实力,不然如何让他等前来?”拎着丈八蛇矛的壮汉穿着一身得体的甲胄,看向前方的目光有着几分严肃。 “大哥忒小看自己人了。”乜恭顶着一对粗眉毛过来,身上亮银锁子甲反射着寒光:“哥哥打遍了这京东西路,也没见着能打的官军。” “还是小心点好。”文仲容眉头一锁,瞥眼看见骑着马过来的董先,对着乜恭道:“朝廷能让这路军马过来征讨,当是不同于这边的兵马,不然岂不是多此一举?” 正说着间,董先骑着一匹点子青鬃马走来,少年脸上带着一股锐气,一身张扬的紫金连环甲,兽头吞口护肩,头上八叉紫金盔,足穿狮头战靴,手中一杆紫金虎头枪,端的是威风凛凛,仪表不凡。 这却也是杨林心疼这故人的侄子,特地求请武胡打造的兵甲,又怕他初次上阵骑的马不好,托江湖上友人给其买来一匹好马,如今看来倒是似模似样。 “指挥使,斥候已经派出,军队亦集合完毕,尚请下令。” 縻貹点点头,作为今次试探官军的主帅,纵使想要去往阵前厮杀,亦要耐住性子在后面指挥,当即道:“命崔埜部为左,文仲容在右,我与乜恭在中,大军顺着大路下去,一有斥候消息,直扑官军所部。” “是!” 一众汉子抱拳领命,随即各回所领军中,不多时,四营两千人行动起来,沿着大路向前行进。 远方,汤二虎与杜立三相视一眼,挥手间,斥候散开而行,四五骑为一组向着敌军可能得所在地而行。 …… 前行的韩滔所部正在休整,自从过了定陶后,这一路上总感觉有人在看着,然而四面旷野一望而知,并无人跟踪观察,然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是以撒出去不少斥候以做查探。 许是最近太紧张了。 韩滔咧了下嘴,看向一旁,一队队身穿甲胄,手持刀兵的军士正昂首挺胸的走着,今次朝廷拨足了兵刃盔甲,钱粮也是足额发放,不光上面的将官对此欣喜异常,下面的军士亦是士气高涨,一时间求战的声音不断。 “团练使,后方并无人跟着,左右两侧也是。”身旁有亲信军官从后方赶了上来,凑近韩滔低声道:“或许在更远的地方看着?” 百胜将看了他一眼,身子随着坐骑起起伏伏,随后目光扫过周遭偶尔靠近的士卒,又看向身后两千披坚执锐的军士,偶尔能听到嗡嗡的私语声响,转过头点了下:“让斥候向着远处探一探,希望只是我疑神疑鬼,过于担忧了。” “团练使这也是为了大军安全着想。”亲信笑了一下:“若真有人来捋虎须,那就是他们找死。” “莫小看匪人。”韩滔看着他,神色严肃:“他等能连败京东路同袍,乃是实打的战绩。” 亲信点点头:“团练使教训的是,只是咱们也不是京东这边能比的。” “恁地多废话。”韩滔瞪他一眼:“快去传令。” “是!” 那人笑了下,连忙纵马而出,随后更多的斥候朝着大军前方奔去,渐行渐远。 …… 料峭的寒风拂过树林,尚未发芽的树枝远远看去,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萧索,马蹄踏过枯黄的草地,旋起黑色的泥土与枯萎的草叶,隆隆声中朝着对面而来的骑兵杀去。 狂奔的战马上,汤二虎脸上尽是凶相,身后跟着的同袍取出了飞斧弓箭,双方接近的瞬间,弓弦嘣响,短矛、飞斧呼啸,随着几声惨叫,双方都有人中箭倒下。 汤二虎身手敏捷,一个镫里藏身闪过射来的箭矢,翻身上来之际,背后短矛已是绰在手中,二马交错之际,敲开砍来的战刀,一矛搠入胸肋之间,对面骑士怒瞪着眼,用尽力气,一把攥住矛杆,翻身落马之际想要将汤二虎一齐带下马去。 “滚——” 汤二虎猛地放手,任由对方拽着短矛跌落,一手飞快抽出另一根短矛杀向后方,戳死人之际,回头望了一眼,有两骑打马飞快逃离这边。 “追——” 有人一勒马缰就要去追,汤二虎伸手一拦住:“不用了,对方大军离此太近,这段距离不够追杀。” 下马将短矛收回,收了对方兵刃弓矢,一个助跑跳上马背:“发信号,回去!接下来看縻貹指挥使的了。” 剩余几人对视一眼,下马将死去同袍带上,拽住空马,连忙挥鞭回走,另一侧,同样有所侦获的杜立三亦是做了同样决断,短哨尖锐的声音在树林里、旷野上吹响,随后或多或少的斥候打马飞回。 …… “团练使有令,就地防御,提防敌袭!” “列阵——” 呜呜呜—— 号角声在旷野上响起,传令兵在军中四处飞奔,喊出的话语让一众军士惊讶的同时,也自兴奋异常,当厮杀汉的,莫不想着在战场上杀出个前程来,观今次上官意思,只要能立功当是少不了赏赐。 将官呼喊呵斥下,一队队提刀持盾的军士上前扎住阵脚,后方长枪手走上前站定,弓箭手在将官呵斥下,分列后方,紧张等待。 视线里,黑影在远处出现,密密麻麻的身影踏动地面,发出轰然的脚步声响,漫漫长风吹响帜旗,写有梁山两字的大纛映入眼帘,列着阵势而来的身影结实魁梧,精神饱满。 “这伙贼子有几分能耐……”韩滔眯起眼帘,握紧枣木槊。 ps: 董先做了点儿二设,历史结合《说岳》,因此就不用月牙铲了,话说,小可一直不太明白为何董先用月牙铲,又没出家……谋私一把吧~ (*^▽^*) (本章完) 第229章 初战 第229章 初战 呜— 呜呜—— 长短交替的号角声回荡在天际下,韩滔脸色猛然一变,视线里,对面走动而来的贼军没有停下,身影交错间,前排的军卒挺起手中盾牌,后方长枪手与弓手则在极短时间内走入盾手后面隐起身形。 “入娘的,麻烦了……” 韩滔面色凝重的呢喃一句,方想派人前去喊话,对面,荒凉的号角声陡然再次响起,带有草原苍凉气息的声响,让百胜将一瞬间几疑身在边庭。 轰轰轰—— 整齐的步伐声开始加快,人影在移动中前后左右散开,只仍保持着三名刀盾兵护住身后长枪手与弓手的小股队列。 “准备厮杀!擂鼓!前进!” 咚咚咚—— 振奋人心的鼓声在官军中军响起,无数脚步踩着鼓点,提起手中刀盾、长枪徐徐而行,弓手拔出箭矢搭在弓上,斜指地面跟随在后。 韩滔看的心中发凉,臆想中贼人散乱应战的场面被眼前冰冷的一幕击碎成泡影,及时稳住心神的百胜将举起手中枣木槊朝前一指:“弓手准备——” 对面的身影跑动接近,骑着战马的几员将官已能看到,溜了一眼对面六面姓氏各异的将旗,前指的大槊往下一挥:“放!” 腾起的箭矢犹如振翅而起的蝗虫,在空中划过长长的轨迹,带着尖啸坠向对面推进过来的梁山军阵。 “举盾!” 縻貹拎着大斧,骑马在军阵后方大喊,军队行进间,持盾的士卒猛然将盾牌斜举向上,一面面盾牌将同袍隐藏在下,转眼间箭如雨下,箭头嘭嘭嘭钉在盾牌的撞击声传入耳中,有人抱着肩膀、捂着大腿惨嚎一声跌倒在地,鲜血顿时渗透了厚实的布料。 “冲锋,杀啊——” “杀——” 箭矢从视野消失的一刻,指挥的将官声嘶力竭的在盾牌下嘶吼,举着的盾牌“哗”的一声撤下,战阵猛地动了起来,箭矢从这边升起的瞬间,前方的身影似是没有了任何约束,抛弃了阵型,决堤的河水般朝对面汹涌扑去,片刻间,还有着足够距离的两支队伍,已是近的能看到对面因嘶吼而狰狞的面孔。 无数人的呐喊声在原野上响彻,地面在一只只狂奔而来的足下震颤,相向冲阵的士卒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紧紧咬起牙关,死死握住手中刀盾,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然后…… 轰—— 持盾的身影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响声,无数刀光枪影在两边交相辉映,鲜血飞溅,不断有身影跌倒在地,同样有无数身影飞扑过来,打飞刀光枪影的同时将兵刃插入人身,随后被更多的刀枪刺入身体倒地身亡。 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中,相撞的身影用尽全力在推挤对方,一杆杆长枪对着人体捅出,枪头贯穿身体,更多带着冲劲的士卒扑击上来,突入对面阵中的同时,锋线开始犬牙交错。 “让文仲容、崔埜左右插入进去,截断官军的退路,告诉乜恭,在正面挤压他们,退一步,老子打断他腿。” 这边縻貹捏着大斧,压抑着上前的冲动,不断发出各种命令,传令的士兵疯狂的打马奔跑,前方一层层紧凑的身影聚在一起,前移后撤间,脚步紧实有力,咬着牙用出全身力道支援身前的同袍,将对方的锋线推的向后倒退,盾牌与盾牌在挤压摩擦,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响,两边刺出的长枪、挥动的刀锋在人群中溅起血。 “贼人勇悍,我等身为官军岂能认输?事已至此,唯有拼死一战,杀——” 督战的队伍早被派往左右两处,那边打着文、崔将旗的贼人攻势正猛,眼看就要被凿穿,阵列后方,韩滔骑着马举着枣木槊来回奔走呐喊出声,下一刻,带着亲兵对着梁山锋线薄弱处狠狠插了进去,枣木槊左刺右扫,顿时数名梁山兵卒被挑飞半空,打着旋砸到后方同袍身上。 “与我来,杀退贼人!” 韩滔大喊声中,纵马而上,一群亲兵连忙在后跟上,站立的官军见了,连忙趁机突入缺口扩大战果。 乜恭在前方看的又惊又怒,他此时正在指挥锋线兵卒挤压官军的前锋,正是忙的分不开身,侧旁余志旺见状连忙使展捧日火尖枪杀上,趋到近前,对着韩滔一侧就刺。 这百胜将早就瞥见有人杀来,手中枣木槊朝旁一砸,巨大的力道使得长枪猛地下坠,慌得玄武神连忙拽住长枪,想要重整旗鼓。 韩滔得理不饶人,手中槊使开,仗着杆长刃利,劈、砸、挑、盖,杀的余志旺大汗淋漓,知道不是对手,连忙一勒缰绳往回就闪。 百胜将也不去追赶,看了眼后方梁山大纛下的縻、董两面旗,一抖缰绳朝前冲去,手中枣木槊挑死士卒无数,当先开路,擒贼先擒王,只要捉着这贼首或是砍倒大纛,局面尚有挽回的余地。 “指挥使稍待,看我去捉这敌将。”董先嚷嚷一句,一打身下坐骑冲着韩滔而去,身后自有亲兵跟上。 “哎……” 縻貹拎着大斧看着韩滔正在窃喜,哪料到身旁少年说了一句也不等他应答,就飞马而出,不由发出声响,抬手欲要叫住董先,又放了下来,摇头苦笑,心道倒是不能负了杨林的嘱托,吩咐左右亲兵道:“跟上董副指挥使,我这里不用担心。” 亲兵看了一眼,当下留下一半守着縻貹,另一半打马跟上。 韩滔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动作,此时见一少年飞马朝自己而来,心中不由大喜,挺起手中枣木槊左右扫击,打偏刺出的枪林,扫翻一个个手持长枪的士卒。 “水洼草寇!百胜将韩滔在此——” 战马驰过人群,韩滔收槊猛的一刺,将一身着皮甲的梁山虞候挑飞上空:“还不早早下马投降!” 鲜血溅起半空,飞马而过的脸庞沾上血滴,浓眉大眼的百胜将此时多了几分悍勇之气,对面董先带着青涩的面庞闪过一丝张扬:“杀你的乃梁山董先——” 嘭! 刺来的长槊被紫金虎头枪崩开,划出一道弧形的枪身刺向对面胸口:“莫忘记了!” 韩滔又惊又怒,连忙侧身让开,枪尖划过甲胄,擦出一片火星,斜起的枪尖挑破护肩铁甲,百胜将还待拽回枣木槊还击,两马交错间,董先长枪一摆抽向对面后背,韩滔无法,只得先背身用槊杆挡住。 闷响声中,沉重的撞击打的韩滔虎口一麻,奔驰之间,就见对面亲兵冲上欲要拦住他去路,连忙使开手中枣木槊,连杀四五人,还待再冲向縻貹。 “看枪!” 身后,董先没和韩滔亲兵多做纠缠,已是回转过来,一杆紫金虎头枪分心就刺,这少年只攻不守下,一连数枪杀的韩滔手忙脚乱,待稳住架势,韩滔已是望见远处文、崔两旗已是到了大军后面。 “滚开!” 心中长叹,韩滔大吼一声,连出几槊逼退董先,他倒也没去追,长槊扫开正在围攻亲兵的梁山马军,一勒马缰斜刺里冲杀出去,董先还待去追,韩滔亲兵连忙冲上死命挡住。 “走!” 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韩滔枣木槊开路,带着不多的亲兵冲出战场往后面广济军呼延灼大军处而去。 还在与梁山混战的官军听到“韩滔逃了”“官军败了”的喊声,转头望了眼,已是没了大旗的影子,顿时混乱了起来,战场上一时间四处都是逃遁的影子。 上一刻尚在激烈厮杀的战场,此时犹如崩塌的山崖一般,让人猝不及防,负隅顽抗的身影偶尔还有,然而下一刻被更多的身影淹没,战场上很快没了厮杀的声音。 天光缓缓西走,零星的雨点被挂起的寒风吹的歪斜,地面逐渐承受了更多的水滴,褐色的土壤渐渐稀释开来。 …… 夜色渐浓,星月隐藏在乌云后方,淅沥沥的雨点时而停下,冰冷的雨滴落在旗杆上,顺着湿透的布料滴落下来。 立好的营寨在雨中显得肃杀,点燃的火把插在防水檐下,照亮不大的范围,中军大帐处,点燃的火盆散发着热量,浑身湿透的韩滔正跪在营帐中,水珠顺着散乱的发髻滑落。 “败了?”呼延灼双目圆睁,有些难以置信,直起身子走近过来:“怎生败的?对面有多少人?可是全伙下山?” “说来惭愧。”韩滔露出苦笑,抹去脸上的水渍道:“对面几乎是与我军人数相同,只是几个头领甚是厉害,左右两路几乎毫无阻力的攻入阵中,小将当时未去一一拦截,想着擒贼先擒王,没想到在阵中遇到一叫董先的贼子,一杆枪甚是奢遮,小将胜他不过,又见左右两翼被击破,恐被人围攻捉了去,是以脱离战阵,请将军责罚。” “你……” 呼延灼指了韩滔一下,接着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再次用手点了点地上跪着的百胜将:“好好好,来人,给我把这丧师辱国的家伙拖下重打八十。” 旁边立着的彭玘与几个指挥使大惊,连忙上前下跪道:“将军还请饶他一遭,此时正值战时需要人手,且允他戴罪立功,若是再败,到时两罪并罚也不迟。” 呼延灼此时方才吐出口气,对着韩滔道:“此番众将求情暂且记下,起来吧。” “多谢主帅。”韩滔磕了一头,又站起来谢过彭玘等人。 呼延灼转身回到位置坐下,面色有些凝重:“各位,恁地看来梁山与他处贼匪甚是不同,韩滔且将此战细节详细叙述一遍。” 雨水不知何时又自落下,打在帐篷顶端噼啪作响,站起的百胜将躬身应下,一时间大帐中安静异常,只余韩滔的声音在帐中响起。 …… “今次縻貹做的不错。” 十数根火烛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昼,高大的身影站在堪舆图前,头上的金冠光芒闪烁,或高或矮的身形立在后方听着杜立三讲述今日战阵之事。 “确实不错。”吴角摸着胡须,脸上带着微笑:“本以为縻貹兄弟定会耐不住性子上前厮杀,倒是贫道想当然了。” 吕布朗声一笑,转身走过众人坐到桌后:“如此今日算他大功一件,待此战过后统一赏赐。” 众人一时都露出笑容,戴着金冠的身影看向斥候:“此时那呼延灼走哪了?” “禀首领。”杜立三微微躬身:“在广济军与济州边界一带扎营安歇,小的探知对方此次带有不少马匹。” “哦?有多少?” “不少于三千。” 一问一答间,房中的众人脸色有些变,如此多的军马是他等从未想过之事。 “三千……” 粗大的手指点着椅子,高大的身影皱起眉头在那里沉吟思索,年轻的道人往前一步道:“哥哥,不若我等在水泊内驻守,如此他等马军就等于废弃了。” “不妥……”吕布摇了摇头,转过来的眼神看向众人:“今天守明日防,总有疏忽的时候,况且按着我等的计较,早晚会离开此处对上骑兵,到时我等上哪找个水泊去守?” 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挡住后方一片光亮:“与他打一场,看看宋廷骑兵成色若何,也让麾下儿郎熟悉一番如何同骑兵作战。” “如此,哥哥当要担心。”众人见吕布主意已定,自不会再唱反调,只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莫要如此担心。”金冠随着身形的走动反射着光亮:“去将奚胜、杜壆叫来,趁着天时尚早,商议一番如何应战。” 话音落下,余呈转身出了屋子。 夜色深沉,雨落如珠,同一片天空下,有人忧愁,有人振奋。 …… 阳光升起,碧洗的天空找不到一丝云彩。 拔营北上的官军少了几分惬意,多了些许肃容,大军行进间,斥候不断奔跑查探,却连片衣角也没找到。 中军大旗随着刮起的风不断招展,踏雪乌骓上,威严的身影看上去多了几分紧绷,某一刻,目光抬起望向远方,似是看到了什么一般,坐直身子,眯起了眼睛。 两旁的彭玘与韩滔对望一眼,有些疑惑的望去前端,却什么也没望见。 ps: 再次说明,本书人物是会成长的,不是npc,董先现时和韩滔打的热闹不代表以后仍是如此。 ps中的ps: 找时间摸鱼不容易啊o(╥﹏╥)o (本章完) 第230章 战起 第230章 战起 寒风吹过,寒冷的气息吹的人精神一振,旗帜猎猎在头顶飘飞,一队队骑兵在马上随着坐骑起起伏伏,三千骑兵与同等数量的步军列着阵势浩浩荡荡开过,远望而去犹如蚂蚁过境,震动大地的同时,马蹄声也如雷鸣般在旷野上响起。 十余里外,林木、山岭连接着原野,上方视线开阔处,一男一女带着十数伴当立在高山边缘处,仔细打量着下方行进的队伍,但见男的一身月白色衣裳,外罩黑色蝙蝠纹大氅,人生的俊俏非常,身长七尺往上,风姿特秀,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梳理的一丝不苟,脸庞上的肌肤如同女人般细腻光滑。 身旁女子正是之前沂州府外村中那美艳女娘,如今身穿素色锦衣,外罩单色貂裘,白色狐狸尾做成的围脖环住脖颈,整个人素净雅致,却又显得贵气逼人。 “慧娘勿要忧虑,小可听闻带兵的乃是双鞭将呼延灼都统制,听闻此人曾在西军处勾当多年,乃是个经历战阵的,手下兵马又都是其亲自操练出来,非是此前京东各路官军所能比拟,此次定能一举荡平梁山草寇,擒获贼首,届时你我同去京中观看此獠被明正典刑,如此也能告慰刘叔父与两个哥子的在天之灵。” “奴恨不得现在就看那吕贼被大卸八块。”女孩面无表情,望着下方军队的眼神有些炽热,深吸口气吐出:“但愿真像云郎所言,这呼延将军能马到功成,只不知他是否知晓梁山真实实力,奴虽是憎恨这梁山贼寇,然其能连胜官军,可见其有所持,非是一般土贼能比。” “定然会的,云龙何时骗过你?”少年转首看看她,见少女仍是兴致恹恹,想了下将手一负:“我父乃是青州兵马总管,又与慕容知府交好,届时若是事有不谐,当上奏朝廷,亲自出马,如此定能为刘叔父报仇,安心好了。” 刘慧娘这才转过美艳的脸庞,连忙做了个万福:“若是如此多谢云郎。” “你我何必言谢?”云龙连忙一伸手,想要拉住少女,被女孩儿不着痕迹的躲过,眼神瞟过少年失望的神情,眼神飘忽一下,方才面带娇羞的白他一眼,娇滴滴的说道:“我们先下去吧,也不知届时两者在何处交手。” “听到了没有?还不快去打探!”云龙看着女孩儿娇羞的样子酥了半个身体,闻言连忙冲着一旁跟来的从者喝道,立时有三五个身手矫健的汉子蹿了出去。 面貌俊朗的少年这才对着少女温柔一笑:“山上多石子,慧娘小心些个。” 刘慧娘道了声谢,这才又回头望了眼身后跟着少年朝山下走去,不多时,十多匹马扬起烟尘,顺着道路一直往北而行。 …… 日光西走,在天边洒下余晖,划桨的水声停了下来,马灵从舟船跳到码头,迅若奔马的从水寨一路跑上山顶,见了守在门外的余呈,来不及打招呼,点了下头闯入进去。 “师父,有消息了。” 书房内,乔冽、吴角、刘敏三个常客俱都在座,如今还多了房学度与奚胜、杜壆三人,闻听声音连忙回头,就见这神驹子粗气都没喘,步入进来:“官军并未隐藏行止,自昨夜收拢了些许溃兵,他等沿着五丈河一路往上,行进间派出斥候无数,杜、汤二位统领见对方人多,便没去与他等纠缠,如今官军已入巨野县兵营,斥候没法再探,是以俺先回来禀报。” “可曾征集船只?”吴角看着马灵询问。 “未曾。”神驹子摇了摇头。 “如此看来,对方是要同我等野战?” “三千骑兵,用来攻寨确实不明智,我若是这呼延灼,也不会走水路来攻。” 众人听闻皆是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坐在主位的身影站起走向堪舆图,说话的声音渐渐停歇,纷纷回首望去,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济州自与我等一战损失不少,如今元气仍未恢复,这朝廷军队入驻军营倒是正合适。” 手指点了点堪舆图上代表巨野的标志,转过头来:“据说这骑兵是其训练出来?” “京中传来消息却是如此。”乔冽点点头,看向吕布道:“只是也有一节小弟没想通,朝廷一贯缺马,就是他出征的马匹亦是朝廷拨付,若是在边关他练出如此多马军尚自好说,他怎生在蔡州训练的这些骑兵小弟实在费解。” “许是他家中出力呢?”马灵歪了歪头道。 “呼延家又不是乡下豪绅没甚眼光,拿如此多钱财供给一都统制?”道人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马灵挠了挠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上方高大的身影思索一瞬,挥了下手:“罢了,莫要多想。” 前行两步走到桌旁敲了下木板:“同官军骑兵野战一场是已经定下来的,他等若是也想在外战上一场自是好,若是不打,也要想办法让他出来按某的想法来战。” 虎目扫过屋中众人:“奚胜听令。” 清癯的身影连忙站起,上前躬身拱手:“在!” “命伱全权节制步军各将,狄雷所练新军亦入你部,待明日斥候探明其行军路线,在野外寻机同官军打上一场。”眼光转动,望向一旁刘智伯:“刘敏,你准备好一应拒马器械供给步军。” 坐着的书生站起领命,吕布继续道:“杜壆,你与某各率一部骑兵在原野寻找战机,若是时机不合适不必强求,我等骑兵较少,与之硬拼并不划算。” “谨遵将令。” 吕布见此满意的点点头,走回桌后坐下:“你们也知晓,虽然山寨的士卒训练有度,之前也是官军降过来的,然而缺乏血性,此等只是摆样子的军队着实难以拿出手。” 众人闻言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桌前的身影微微昂起头颅:“精兵都是打出来的,某不求他等立时就成百战之兵,却也不希望将来所领士卒都是一触即溃的废物。” 众人相互看看,尽皆应声附和。 这个夜晚,梁山水军处灯火通明,刘敏带着邓飞、邬梨二人指挥着屯田兵将明日一应使用器械并粮草搬上舟船,不时有将官在吼着加快速度。 水军则是在给几艘舰船做最后的检测,一捆捆箭矢放入木箱抬上船去,危昭德站在甲板上看着忙碌不停的身影眯起眼睛,随后抬头看向身后的山体,黝黑的脸庞在摇曳的火光中阴晴不定。 山上,一身道袍的乔冽带着两名面貌普通的青年走入奚胜的房间。 …… 翌日。 巨野县,军营。 震耳的马蹄声随着蜿蜒的马队出营消失在耳边,晴空下,韩滔同彭玘领着步军在前,双鞭将自领着马军在后压阵,大队人马过去五丈河,刚刚冒出绿意的草尖被踩到土里,随后踏过的脚步足以让这里荒芜一段时间。 行进的队伍中间,主帅大旗下,披挂整齐的呼延灼抚摸过御马的鬃毛,马匹走动间,身子上下起伏,望向前方的眼神时而出神,时而严肃,身旁不时有探马跑回带来最新消息,却都是前路无碍,并无人马阻拦,杀死对方斥候等消息。 这帮贼寇不会打过一场就回到水泊深处死守吧? 微微蹙起眉头,呼延灼在盘算水路攻寨的可能性,思忖不过一瞬就摇头放弃这等无稽之谈。 若真如此,还是等京中来人吧…… 如此想着身子放松了些许,随着战马的走动摇晃,正出着神,前方一骑快速驰骋而来,马蹄急速的迈动声让这双鞭将回过神来。 “禀主帅,前方发现梁山贼人身影。” 骑着御马的背部一挺,语气急切的道:“在何处?” “前方二十里处,正在布置车阵与拒马。” “哦?”呼延灼脸上露出笑容,右手马鞭轻拍一下腿甲:“这是要与我在原野决战了。” 低头思索一刻,抬头高喊:“来人,速让前方韩滔、彭玘二人前来中军处。” 天光下,传令的士兵来回奔波,不多时两名顶盔掼甲的将领骑马奔到帅旗下,不一时回转过去。 大军,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 阳光渐渐明媚起来,高悬的日光散发着舒适的温度,寒风刮起,猎猎作响的旗帜时卷时舒,旷野上,轰然的脚步声响在徘徊,高高举着韩、彭两字的将旗映入众人视野。 梁山竖起的车阵围成圆圈,拒马桩矗立在外,手持枪盾的寨兵在内围紧绷着身体站立着,后方,一排排枪林竖着,腰悬战刀的弓手拉了下弦试了试手感,不时抬起四望的视线有些紧张。 几名指挥使凑在奚胜身旁,望向对面的视线中有些疑惑,縻貹推了下铁盔:“怎地不见官军骑兵?” “斥候呢?让他等快速找出来。” “来不及了,这个方向……”奚胜摇了摇头,转眼四顾一下道:“令文仲容与崔埜两部上前,挡在官军前方,莫要让步军毁坏拒马与车阵。令狄雷带人在后随时支援,縻貹……” 扭头看向黑大汉道:“你带人填补文、崔两人留下的空隙。” “交给我老縻。” 壮硕的大汉拍了拍胸口的铁甲,铿锵声中,连忙走下去,进入本部兵马中。 将官吼声中,戴着头盔穿着皮甲的寨兵走出车阵迅速集结着,一面面盾牌被人用手紧紧握住,持着长枪的身影望着前方松口气的同时微微有些兴奋,不是骑兵,可以打。 大地上,两方相近的人马迅速靠拢,韩滔、彭玘并未冲在最前列,二人穿着禁军甲胄,带着数百名身形壮硕的禁军在后方蓄势待发,看到梁山有人步出拒马桩排成阵势,脸色微微一变,继而神色又平静下来,举起手中长弓发出命令。 下一刻,急促的哨音吹响。 紧密凑在一起的阵型快速推进,奔跑的弓手抬起手中长弓,有人朝着一旁迈出步子,如同盛开的朵,一下拉开了人与人的距离。 嘭嘭嘭—— 密密麻麻的细长黑影腾起空中,掠过天空。 “竖盾!” 前线的梁山将官声嘶力竭的呼喊一声,前排士卒将盾牌高举的同时,后方有声音嘶声呐喊:“射!” 当第一张弓震颤出声,紧接着便是箭矢破空的声音涌入耳膜。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细长黑影从两方阵后升起,在天空交错而过,随后坠了下来。 哆哆哆—— “啊!” 黑压压的箭雨落入人群,扎在盾牌上犹如豪猪竖起的针刺,更多的人却抱着伤处惨嚎出声,过千的弓手射出的箭阵到底还是造成了损伤。 “散开!” 文仲容、崔埜看的眼角直跳,大声嘶喊的同时,身旁数十亲兵也呐喊出声,密集的阵势开始移动,渐渐分开,对面官军却早在射出箭矢的同时就分散开,损失看起来竟是比自己这方要小许多。 “换刀,搏杀!” 前方韩滔、彭玘再次各自发出命令,扔掉手中长弓,换上近战的战刀,挡住坠下的箭矢,一刀将扎在盾上的箭杆砍断,眼冒寒光的扑杀上前。 “杀啊——” 无数脚步踩踏着地面,震动的声带发出全力的怒吼。 下一瞬,人潮轰然拍上,盾牌挡住对面的枪影、刀锋,一连串刀盾碰撞的闷响中,更多的却是金属刺入血肉之躯的声响,有人再度挥起兵刃,有人却是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倒在地上,脚步踏过同袍的死尸,冲锋而来的军士呐喊着撞入大阵,长枪战刀交相辉映,鲜血的铁锈味在空中弥漫。 “喝啊啊啊啊啊!” 彭玘一刀劈死一名梁山寨兵,身旁跟着的韩滔从后闪出,一刀砍死想要趁势捡漏的另一军士,交替掩护下,竟是带着数百精锐将梁山的阵势撕开一条口子,隐隐间竟是有突破到后方拒马桩处的形势。 “二弟,回援!”文仲容大喝一声,手中刀劈死身前冲来的官军虞侯,步子转圜间已是瞥见身后突入进去的百胜将与天目将。 “知晓了!”崔埜回了一声,方要转过身,身前听闻两人嘶吼的两名官军指挥使拼着受轻伤,死命杀了过来,战刀连连挥砍,不要命的样子竟是一时将这步战的移山力士拖住在此。 后方,站在高处的奚胜陡然发现,一道黑线在远处浮现。 ps: 云龙父亲云天彪,山东景阳镇陆路兵马的总管,若是小可没理解错并查找错的话,这里的景阳镇该是景阳冈那旮沓,不然就不在山东了,而景阳冈在阳谷县,阳谷县有个der的强军。。。 e=(o`*)))唉,是以还是二设吧。 (本章完) 第231章 铁骑连环 第231章 铁骑连环 “骑兵!”两个字呢喃出口,奚胜猛地攥住剑柄,转头朝旁边大喊:“让文、崔二人撤回来,迅速依托车阵防守。” 传令的士兵急奔而去,数十人一起大喊传令。 锋线听命退却的一刹那,官军猛地扑上缠住,突进入后方的韩滔、彭玘大喊声中,数排拒马被搬离原地,由横变竖,最大限度减少对骑兵的伤害,随即虎吼一声冲向后方车阵。 “射——” 车阵后方有指挥的将官见着官军冲来,连忙大喊一声,后方弓手疾步上前,闪着寒芒的锋矢对准的一瞬,韩滔、彭玘连忙朝旁扑倒。 嗡嗡嗡—— 连串的弓弦响动的同时,一条黑大汉拎着大斧带着十数人跳出车阵,正是接替文仲容、崔埜阵地的縻貹。 急速射出的箭矢刺入没入人体,血不停地绽放,尸体中矢倒地,活着的人连忙朝后退却,就是韩滔、彭玘二人也放弃了冲击车阵的想法,然而狂奔而来的人却是转眼即至。 “狗官受死!” 縻貹看着韩滔眼神一缩,一声大喝,闪着寒芒的开山大斧猛劈而至。 该死,是那贼帅! 双方互认之际,韩滔朝右迈步闪过,方要上前,就见那斧不待招式用老,陡然斜着划了个圆弧,绕着縻貹的腰环了一周,从侧方奔着脖颈斩来。 当—— 也是他反应快,连忙刀身一竖,手按刀身双手挡住,金属撞击的巨响声中,百胜将扛不住对面巨力登时踉跄着朝一旁歪倒。 一旁彭玘大惊,连忙握刀杀上,却不料縻貹早就盯上他,脚步一错,斧随身走,带着呼啸风声又砍向他的肩膀。 “彭玘快闪——” 韩滔大急,身子失衡中大喊出声。 呼—— 呼啸的风声从彭玘头顶扫过,铁刃掠过带起的寒意让天目将心里发寒,躲过一击的天目将想要趁势反击,刚刚直起半身,就见面前出现一根长杆,繁复的螺旋纹表明着,正是眼前贼将手中的开山大斧斧柄。 嘭—— 巨大力道击打在下巴上,让彭玘整个人被迫快速直起腰杆后仰,翻着眼白的双眼告诉眼前众人,已是承受不住击打晕了过去。 “彭玘!” 韩滔此时方才站住身子,方要上前,眼角余光瞥见寒芒,连忙往后一仰,细长的黑影擦着额头飞了出去,火辣的痛感中,一股热流顺着鼻梁两侧流了下来。 韩滔顿时一咬牙,不敢再留在此处当靶子,连忙后退回去,縻貹见状方要去追,猛然抬头看到远处正在接近的黑影,狠狠一杵大斧,闷响声中,抓起彭玘退入车阵之中。 歇斯底里的惨叫、疯狂的呐喊,金铁交击的爆鸣声不断响起,并不算长的锋线撕扯成锯齿状,无心恋战的梁山寨兵想要后退,却被官军死死拖住,有人被砍倒在地,同袍连忙上前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厮杀,踏着自己人或敌人的尸体,嘶吼着将锋线挤压的更加扭曲。 嘭—— 文仲容挥刀将敌兵攮了个对穿,随即夺过对方的长枪,用力横扫将前方的人打翻在地,耳中嘶喊声小了的一刻,轰鸣的马蹄声涌入进来。 “走!”文仲容大惊,枪当棍使,左抡右拨,仗着臂力惊人,一时间逼退不少官军,拉着副将阎光一起朝后退去,那边崔埜也没敢逞强留在外面,带上田霸边打边退。 前方,蹄声的轰鸣越发响亮,韩滔连忙高喊一声:“退!速退!” 身旁百十人连忙重复着他的命令,一众官军正等着这指令,闻听后连忙猛砍几刀,也不管战果,匆匆抽身而退,梁山的寨兵此时方才松了口气,慌乱无序的朝车阵退却。 “统制有令,从两旁绕行,快!” 数十上百人高喊,新的军令传来让梁山士卒一愣,连忙按照所说的分流撤去两边。 …… 原野上,数百骑兵在行进,高大的红色战马上,持戟的身影耳中似是听到了马蹄声与厮杀声,抬起的头颅望向天边,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身边马匹小跑踏地的声响。 得得得—— 不远处,有数匹战马跑了过来。 “首领。”作为斥候统领的杜立三骑马到近前,勒住缰绳:“官军出动骑兵了,对方步卒撤了下去。” 黑色的大氅掀动,方天画戟举起,朝前一压:“随某来。” 蹄声雷动,卷起烟尘。 …… 梁山士卒的视线中,小跑前进的骑兵开始加速,一排排铁骑踏响地面,带起泥土草屑飞上半空,溅落下来的那刻,更多的马蹄迈动,轰鸣的声响拉起长长的土龙,前行两排的骑手带着人腿粗细的撞木,冷冷注视着远方的车阵。 “骑兵来了,打起精神!” “弓手准备——” “莫紧张,我等还有车阵,手别抖!” 将官的呵斥声中,梁山的寨兵神情紧张的望着奔驰而来战马,握着兵刃、长弓的手紧了又紧,有人悄悄将掌心的汗水抹在内衬的衣服上,又擦掉额头的汗珠。 “该死,俺就说去张迪那!”满头大汗的沈安嘀咕了一句,胸腔里心跳剧烈,感觉下一秒能从口中蹦出一般。 “要不咱们跑?”石敬腿有点打颤,平日劫掠时没觉得,适才看着前线厮杀有些想吐,腿颤的厉害。 “等等,现在跑不行,一会儿乱起来赶快跑,傻鸟才陪梁山的疯子一起发癫。” 窃窃私语声在两人之间传递,却没发现,后方有两道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铁骑轰鸣中,前排的铁骑已经进入视线。 “射!” 弓弦鸣响,矢如飞蝗,飞掠天空。 后面观察战况的奚胜眼睛陡然睁大:“甲骑具装?!” 密集的箭矢砰砰乓乓的射在对面骑士身上,尽数被弹开,就连身下马匹也同样如此,随即对面后方的骑士张开弓回射,一片箭雨落下,有倒霉中箭的寨兵捂着伤处哀嚎。 “凿开车阵!” 呼延灼举起铁鞭放声呼喝,他身处骑兵中间,头戴冲天角铁幞头,锁金黄罗抹额,身上七星打钉皂罗袍,外罩乌油对嵌铠甲,望去威风凛凛,气势斐然。 前方骑士齐齐挺起撞木,口中爆出“啊——”的怒吼,轰然一声撞上外围战车,车辆晃动间,有的战马被震倒在地,带翻一排人。 “喝啊——” 后方的骑士并未因同袍的倒地而减速,踩过同僚,夹住硬木,口中呼喝连连,战马的冲力、人的力道,齐齐惯在作为拒马的车阵上,并排的车辆瞬间散架,木屑崩飞中,马上的骑士兴奋的弃掉撞木,齐齐换上大斧,疯狂朝前杀去。 “杀贼!” “杀!” 中军处的呼延灼大喜,嘶喊声中,官军骑兵不要命的前冲,成排的骑兵,冲撞飞身前持盾的身影,闯入枪阵,劈里啪啦的枪杆折断声音响起,披着铁甲的战马毫不停歇,借着冲锋的余力继续撞在梁山寨兵身上,将人推着后退、摔倒,跟上踏过的战马将人踩踏铁蹄之下。 梁山士卒慌乱的一瞬,马上骑士的大斧劈砍下来,血肉爆裂飞溅而起,厮杀的喊声伴着马蹄轰然的声响在梁山军阵里爆发而出,也有骑士被暴起的将领斩杀当场,随后看着空无一人的马匹随着身边的官军移动,露出恍然的神情,连忙避开后续杀来的铁骑,匆匆闪去一旁。 噪杂的声响中,鸣金的声音响起,梁山帅旗被十几名骑士护着,迅速向后移动。 “撤退——” “分开两边跑!” “救俺!俺不想死!” 混乱的声潮在阵地响起,人影朝着两旁分散开去,不少士卒奔走嘶喊中跑错了方向,随后被卷入骑兵冲锋的阵列中,死于铁蹄下。 “吹号角,凿穿这里!回头再杀!” 呼延灼大喊出声,身旁骑兵掏出牛角凑到嘴边。 呜呜呜—— 呜呜——呜呜—— 苍凉的声音响起,却是有着两声重叠的号角在响。 呼延灼一惊,连忙转头,就见后方出现一条黑线,犹如潮汐一般涌了过来:“敌军……转向!快!” …… 铁蹄翻飞,带起泥土,溅起沙尘。 天空下,数百骑士跟在前面那披着黑色大氅的身影后面,随着画戟在头上挥舞画圆,汹涌的浪潮分成两股,轰隆隆雷鸣声炸响大地,从两边合抱穿插而来,马上的骑士绰起长弓、抽出飞斧。 与此同时,后军的连环马艰难转向冲着持戟的身影奔出,跟在后方的呼延灼深吸一口气,骑马举鞭一挥,身旁的铁骑同他一起奔赴向另一边,如今步卒车阵已破,对方不过数百骑兵,影响不了大局,咧了咧嘴:“只要再击破这一路骑兵,这伙贼子就只能等着覆灭了。” 马匹飞驰,身子随着坐骑起伏,举起铁鞭的呼延灼眼神凶狠的看向前方,张口爆喝:“杀穿他们,冲!” “杀!” 身后骑士齐齐大喝一声,长枪、大斧举起,马蹄迈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上的甲片再奔驰中相互碰撞,发出哐哐的轰鸣声。 对面架着丈八蛇矛,绿色甲袍的身影已是清晰可见,然而下一瞬,预想中血肉爆裂的冲撞并没有出现。 奔行而来的贼骑陡然间再次左右分离,让过了冲锋而来的铁骑,好似热刀切黄油一般,甲骑自两者中间过去,左右两边不时有人张弓而射、扔出飞斧,箭矢钉在铁甲上砰砰乓乓的弹飞出去,倒是十几人倒霉被飞斧砸到铁盔上,顿时头一歪双眼发直,从马上栽倒在地。 “贼子尔敢!” 呼延灼大怒,一拽马缰回转过来,双眼血红,身旁的这伙骑士不比其他甲骑,乃是他精挑而出,又费巨大精力与金钱养出来的,损失一个都够他心疼半天,此时一下倒下十数人,又如何不怒? 当下驭马死死追向前方梁山骑兵不放,他那马乃是御赐,较平常马神俊的多,当即越追越近。 “我去拦他!”喊声中,前方,一穿戴铁甲的将领将弓收起,抽出黄金双锏,一勒马缰,划出一道弧线应向身后的呼延灼。 “找死!” 战马在催动下,马蹄狠踏地面,泥土翻上半空,双鞭将铁鞭猛地朝对面人脸打了过去。酆泰不甘示弱,夹紧马腹迎了上去:“找死的是你!”手中黄金双锏施展开,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双方错马的一瞬。 砰—— 鞭锏狠狠碰撞在一起,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二人手臂都被震得有些酸麻,交错过后,酆泰连忙咬紧牙关拨转马头。 “来啊!”划过弧线的战马追逐着前方踏雪乌骓,身后轰鸣声大作,追来的骑士呼喝着挥舞兵器追在后方。 “好贼子!” 呼延灼回头看去,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将马速降了下来,二马并列而行,马匹喘着粗气,八只蹄子不停翻动,双鞭双锏交击数下,金铁交击中,火星溅起。 “莫要纠缠了!” 一声大喝传入二人耳中,余光中,身穿青龙铠甲的将领张弓射来,呼延灼本能一低头,“当”的一声命中铁盔,惊得他连忙一扯缰绳,酆泰狠狠瞪了他一眼,已是脱离而去。 “梁山!”呼延灼落在后面,咬牙切齿。 …… 轰轰轰—— 甲骑具装排列成一排,毫无畏惧的冲向前方反向而来的贼军,一排排的骑士夹紧长矛,调整着呼吸,准备着等下剧烈的碰撞。 “有些不对……” 吕布眼睛眯了一下,命令骑兵分散的同时,挂定方天画戟,抽弓搭箭,手松开的一刻,“嘭”的弓弦震响,一枚羽箭唰的射向一名甲骑。 视野中,那官军骑士根本做不出反应,那黑影转眼既至,巨大的力道插入厚重的甲内,钻入血肉,带着人掉下马去,顷刻间被后面的铁骑踏成肉泥。 “连环马?”赤兔斜斜掠开,错过兵锋,视线里,成排的骑士只是无助的左右转头看着分离两侧的贼兵,那匹空马仍是在闷头前行,连速度都没变。 “我们走!”吕布转头回去看了眼正在划圆弧转向的骑兵大笑一声,缰绳一抖,带着骑兵转向正在追杀步兵的官军骑兵而去。 天光下,追杀与被追杀的角色在不停变换,日光西走的一刻,战场渐渐安静下来。 (本章完) 第232章 两方的心思 第232章 两方的心思 月色朦胧,银白的光芒勾出丘陵的轮廓,夜鸟惊叫着飞过天上那轮皎洁,明月的下方,一座营寨立在这里。 篝火在营地间一堆堆的点燃,围绕着篝火的士卒安静的注视着烧开的米粥,有人过来将切成丁的肉干、菜干放入进去,撒上一把盐,不多时飘起肉香,坐着的军士不由使劲吞咽几口口水。 中军大帐,并没有太多得装饰,只挂着一张弓一把剑,点燃的火盆驱散着寒意,火光照耀下,大帐中站满了人,在堪舆图前的吕布拿手点了点,哗哗声响中,转过身体:“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打回来就是,一个个丧着张脸却是给谁哭丧?” 奚胜抬了抬头,满是尘土的脸上有着难言的沮丧,下一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弟身为步军统帅,却未能拦住敌军,致使大败,此乃小弟之过,还请哥哥治罪。” 吕布皱了下眉头,本待说不在意,然而看了眼其他人,心思电转,点了点头:“此乃战时,某也不和你做什么治罪求情的戏码,战后自己去军政司领二十军棍,现在起来,继续商议如何应对官军骑兵。” “是!”奚胜低声说了一句,随后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已是好了很多。 转眼看了众人一眼,吕布走了两步来到帅位坐下:“官军铁骑确是强悍,然而缺点也同样明显。” 转眼看着下方若有所思的众人:“他等将甲马连起,虽是冲阵之力无双,却也同时有着致命缺点,一旦中间数骑毙命,这一排连环马就等于破了。” “哥哥是说……”下方奚胜与孙安、狄雷几个脑子转的快的似有所得般抬起头。 “山上还有十多架神臂弓,某已命萧海里回山取来。”低垂的目光看着桌面的纹理,取了一支令箭在手中把玩着:“等来日再战,先以神臂弓射之,激怒官军,于阵前阵中多挖陷马坑与沟堑,待其落马或是停下,就是歼灭他等之时。” 抬起的虎目注视着眼前众人:“山上步卒缺少死战的意志,不然砍断对面马腿亦是一法。” 几个指挥使挠了挠头,面上有些羞惭之时。 吕布摇摇头:“不必羞愧,此亦不是你等的错,他等血性早已磨没,然此后要在这方面多下些心思。” “是!” 点了点头,吕布挥了下手:“大体就是如此,都先去用膳吧,吃完再详细商议。” 众人点头,转身要走之时,縻貹突然想起一事,拍了拍脑袋道:“哥哥,我那还押着一俘虏,似是对面官军的副将,只是吃我打的狠了,现下头脑多少有些不清楚。” “嗯?”吕布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看他,想了下道:“此时没空理会他,且先押到山上去,等战后一同处置。” “是。” 这黑大汉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出了大帐。 …… “彭玘被俘了?”声音在官军营寨中回荡。 位于主帅位置的呼延灼表情严肃,一点没有得胜后的欣喜,皱着眉头看向对面的韩滔。 “都是小将的错。”百胜将那张国字脸上露出一抹懊恼:“我等行进太过顺利,小将二人想着顺势攻破贼人车阵替大军开道,未想……” 呼延灼伸手一挥,打住他的话头:“莫要说了。” 重重吐了口气,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站住了转头问道:“今次捉了多少俘虏?” “四五百是有的。” 呼延灼前趋两步:“可捉着他等头领?” 韩滔想了想,摇了摇头:“未曾。” “可惜……”皱起眉头,双鞭将皱着眉头,摸了下胡须:“若是有头领说不得还能换回来,现下只能希冀贼人没对彭玘做些什么了。” “主帅,明日让小将带兵去攻那梁山,定将彭玘救出来。”韩滔近段时日与那天目将关系不错,此时听了呼延灼说辞顿时有些心急,恨不能立时领兵破了梁山。 “你拿什么去攻?”呼延灼摇了摇头,眉心拧成一个川字:“他等在水泊内,伱我皆是这陆上将,去那水上岂不是自讨没趣?” “那彭玘……” “明日去人找贼人试试能不能换回来。”呼延灼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屑:“只贼人多是薄情寡义之辈,若是头领可能为了所谓绿林义气与我等交换,只是些喽啰却是难说的紧。” 韩滔见说稍松口气,沉声道:“成与不成试试既知。” “只得如此。”呼延灼也是点点头,转身看了看挂在身后的堪舆图:“正好也可拖延些时日,等京中的炮手到了,我等即可准备攻山。” 韩滔面露不解看向上首。 呼延灼见此开口解释了下:“东京有个炮手叫凌振,号轰天雷,曾在西军待过,我见过其炮火威力,较他人要强许多,射程也远,若是得他相助,以其制造火炮轰击梁山本寨,逼他等出来,我再以连环甲马伏在岸边,待其上岸攻之,定可一战破之。” 韩滔闻言振奋:“原来恁地,主帅远见。” 呼延灼闻言笑了下:“在巨野之时我就发信去汴梁,请殿帅调此人过来,走水路来回得话,当是没几日就到。” 思索一下,又道:“今日大胜,我等也该犒赏一下三军,另找人飞报殿帅知晓,如此殿帅也能知道我等尽心为国。他却是没信任错人。” 韩滔点头赞同,当即呼延灼写了捷报,找人快马加鞭去往巨野,令其准备船只走五丈河入汴梁,又运来酒肉大赏三军,虽是分到每人手里也没多少,却也足够让这些军士兴奋。一面又派人前去梁山讨要彭玘。 吕布等人虽不知为何呼延灼一下按兵不动,却也乐的如此,毕竟如今士气有些低落,也需要时间去重整,等山上传来消息要用战俘换彭玘,当即点头同意。 这月中旬,杜壆、萧海里两人压着天目将同韩滔换回了被俘的寨兵,算是让损失降低了不少。 也就是此时,一艘运船载着火炮与凌振到了巨野,在随行禁军的护送下,来到了呼延灼的大营。 ps1: 抱歉晚了些,把昨晚上写的推倒重来了,只有半章,剩下的时间大概不够写完的了,小可尽量赶赶。。。 ps2: 水浒说起呼延灼就是连环甲马,虽然小可看的时候也觉得大宋有重骑兵很魔幻,而且打的时候没有轻骑策应,没有后勤帮衬更是奇怪,然而原著就是如此。 若是按照真实大宋马匹数量、品种状况以及军队情况,那别说连环马应该拿掉,就是他麾下的步兵也要最少去掉五分之一(喝兵血、吃空饷等著名场景),那呼延灼讨梁山的时候还有什么?他还是各位好汉印象中的双鞭将吗? 所以留下些原著的东西吧,写的话很奇怪,按照真实情况去写的话,更奇怪。。。。。。-_-|| (本章完) 第233章 总有意外在发生(5000字) 第233章 总有意外在发生(5000字) 天光清亮,军营里早起的士卒三三两两的在领取早膳。 呼延灼早早的起来,前来大帐,凌振那张有些疲倦的脸庞映入眼帘:“凌兄如何不多睡会儿?连日舟船劳顿,又行军来大营,当要多歇息一番养养精神才是。” 他与凌振乃是旧识,今次也是他提议将这炮手调来,呼延灼又没眼瞎,这轰天雷脸上的疲惫自是看的清楚。是以,为示亲切称呼凌兄,又关怀了一句。 凌振缓了一息,方才拱手道:“承蒙节帅关心,小的身体还吃的住。” 呼延灼笑笑,走向帅位坐下,伸手示意凌振也坐:“不知凌兄如此早找我有何事?” 凌振木木的坐下,转首看着帅位道:“小的来此是为助节帅飞炮破敌,只问询一番斥候发现他等对地势多有不熟,因此小的想要亲自前往勘察一番,免得到时不知在何处架砲才好。” “这……”呼延灼皱起眉头:“凌兄手下没人能前去探查的?” “没有。”凌振摇摇头:“节帅调小的前来,上官也就只是指派我过来,带来几人多是甲仗库的记录人员,能够做此事的只小的一人。” “原来恁地……”双鞭将站起身子,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既如此,那我多派人手跟着一起就是。” “多谢节帅。”凌振也不懂这些,只知让他去就好,当下拱手施礼谢过。 呼延灼点点头,大声向外面亲兵道:“速命韩滔前来帅帐。” 外面自是有人应是,连忙奔跑出去传令,不多时,百胜将匆匆赶来,步进帅帐。 不多时,百余骑兵从大营飞奔而出。 …… 同样的天空下,任城附近一处村落。 推开窗扇,远方山丘云雾缭绕好似仙境,屋前坛里的骨朵,昨夜里悄然的绽放了,淡淡的香味儿融入清晨的空气,晨光里色彩更显艳丽。 刘慧娘一身白素的衣服站在窗前,外面的院落传来嘈杂的声音,鸡鸣犬吠或者粗着嗓门的农人招呼同行去地里的说话声,有些吵,但有生气、有人气,感觉很亲切。当初在沂州的村子里住时也是这般,若是父兄没事的话,大抵自己就是生活在这种氛围里了。 往日里并没有珍惜这样的生活,总觉得和这些乡下人打交道是一种很累的事情,妇人没有学识、男人说话粗鲁,说不出话来就只杵在那里傻笑,然而如今离开那村子,却又怀念起在那里生活的日子,总幻想着父兄若在会变得怎样。 可惜,理智总是将她拉回冰冷的现实,父兄死了。 嘭乓—— 棍棒交击的声响传来,那边男子吐气开声的声音让她一蹙眉,随即又展平,捋了捋耳边青丝,走出房门,径自去往后院,那里乃是自家未婚夫婿练武之处。 “小郎君当心了!” “看棒!” 视线中,两个肌肉虬结的汉子挥舞着哨棒齐齐打向唇红齿白的少年,但见那少年脚步一蹬,身形蹿出之际木棍左右挥击,噼啪作响中身材看不出多壮硕的云龙将两根哨棒震退,随即棍随身走,双手交错抡转,一根棍棒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千般变化、万般腾挪中打的两个壮汉连连后退,手忙脚乱。 下一瞬,身形转换间瞥到未婚妻到来的少年陡然精神一振,棍法路数一变,不再仗着身形灵活去与两个壮汉争斗,反是同着两人硬碰硬,一时间漫天都是棍棒交击的影子,砰砰乓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不断,在两个壮汉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看似瘦弱的少年硬生生凭着蛮力将他二人的哨棒打飞出去。 “慧娘,你怎生这般早起来了?”云龙不急去安慰两个伴当,连忙转身跑到少女身旁,微微气喘的胸膛不停起伏,额头有热汗流出。 “奴睡不着。”少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鼻端的汗味有些重,微微转头看向旁边野,轻移莲步过去摘下一朵放在鼻前嗅了嗅:“好香的。” 少年挠了挠头,咧嘴笑道:“慧娘喜欢的话,回去时咱们买些种子,将来可以自己种。” 刘慧娘轻轻摇头,笑了下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遇见方是福气,就似奴和云郎一般。” 那边少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着,少女将手放下,面有忧愁:“奴这两日总在想不知那呼延将军如何了,可是已将梁山荡平?” “正想告知慧娘。”云龙拿衣袖抹了把汗水,脸上神情甚是振奋:“呼延将军之前一战战而胜之,想来不日便能扫除贼寇,海晏河清。” 刘慧娘却是皱起眉头:“奴记得云郎说过呼延将军麾下尽是连环甲马?” “却是说过。”云龙极喜武事,此时见少女主动提起不由十分兴奋:“呼延将军出征时得殿帅支持,拨付铁甲、马具、长枪、大斧,又给马匹粮草,此乃我朝绝无仅有的待遇,想来殿帅大人也是英雄惜英雄,是以百般支持将军来京东荡寇。” 少女咬了咬嘴唇,抬眼看着云龙道:“不是奴要说丧气话,实是奴不甚看好此次呼延将军能收剿成功。” “为何?”云龙皱起眉头,脸色有些严肃:“一班山贼草寇,只知劫掠平民,残害生命,纵使赢得州中厢军、禁军,不过是因为他等多是毫无训练托名军士的青壮罢了,甚至连乡兵都有所不如,如何能赢得西军出来的英雄?” “云郎说的是。”刘慧娘也不分辨,只是点头附和:“世间似云郎这般有主见的男儿实在太少了。” 少年一瞬间眉飞色舞,只是还知道要在少女面前端着,是以没乐出声来。 “奴家从未有一刻觉得云郎是如此与众不同。”杏眼看向对面忍不住笑容满面的婚约者:“奴家多少在这里待的腻烦了,云郎可否陪同奴去一趟郓州的白佛寺,母亲年轻时曾在那边烧香许愿,如今该是奴去还愿的时候了。” “一切都依慧娘。”云龙连忙点头,转身对着后面伴当道:“快去收拾东西,准备马车,巳时……” 转头看向刘慧娘,少女点点头,这才回头说下去:“巳时出发去郓州,快去准备。” 伴当满口答应转身去准备,这边云龙觉得满身大汗有些难受,向刘慧娘告罪一声,自去擦洗身体换干净的衣服。 少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一松,任由朵掉落地面,转身回房去了。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在十多骑的护卫下,从任城踏上北上的道路。 …… 连接着汴梁与山东的广济河斜分东南,河水映射着转向西走的阳光,粼粼波光的水面倒映着一道道飞驰的身影,朝着梁山西边而去,有节奏的声响在天穹下响起,那是马蹄的声音。 上百骑兵飞驰而过。 凌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眯眼看了天边沾染一丝黯淡的云朵,从早上出军营到现在,歇歇跑跑,奔驰了大半天,从没这般长时间骑过马匹的大宋第一炮手从未觉得像现在这刻般疲乏,若不是殿帅指派、上官逼迫,他才不会出东京。 可惜,上命难违,呼延灼又是好歹在西军中朝过面的人,于情于理都要来这一趟,若是能得些功劳回去,申请实验火药用的物品当是能容易很多。眼下梁山贼已经败了一场,那这功劳应是稳当的吧? “凌炮手,还请快些。”前面带队的韩滔转头见他神思不属,速度稍缓不由眉头一皱:“这里接近梁山,当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以免被贼人发现另生事端。” “哦……见谅,这两日舟车劳顿,尚未歇过来。”凌振自是不会说实话,这番托词也让前方的百胜将面上闪过一丝理解,毕竟对方从东京出发一刻不停,昨日刚到大营,今日就出来去查勘地势,劳累也是平常。 “虽恁地,还是要快些,等恁查探完水泊周围地势,我等要快些返回,此处实不安全,若不是只恁一个知道在何处布置石砲,高低不能让恁来这一遭。” “却也是我自己要求的。”凌振笑着说了一句,韩滔听了也没说话,只是闷头赶路。 奔行的骑士听着二人说话,心中也是紧张两分,如今是为去梁山勘探地形,免得凌振到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是以并未着铁甲,这要是碰上贼人也是麻烦。 然而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上方山麓上,树林间,几道伏着身子的黑影在树干、灌木的后方隐藏着,盯了下方马队一瞬,悄然向后退去,下得山,来到藏马处,骑上马匹从捷径小道先一步离开。 离着骑兵数里外,一伙百余骑兵正在林中休息着,为首是穿着皮甲,正在啃干粮的姚刚,一张方脸上,因着数日没有打理,胡须乱糟糟的朝外扎着,一旁坐着尚未吃饱的卫鹤在那吧唧嘴。 春风吹过山野,坐在大青石上的姚刚将干粮塞进嘴里,拿起水囊灌了两口迅速咀嚼咽下,随后看向一旁的卫鹤:“我等和官军在这打的热闹,敢这时过境的,绝不是平民百姓。” “官军?啧……就是不知道带队的是何人,所为何来……”卫鹤搓了搓脸上的肥肉,不大的眼睛里露出凶光:“干脆吃了他们。” 姚刚摸着乱糟糟的胡须:“百余骑……杀光了简单,可是咱们本就缺马,当想办法留下来。” 卫鹤眨巴眨巴眼,猛地站起来将外罩的披风接下来,揪了揪皮甲内里穿着的灰色上衣道:“怎样?只穿里衣像不像百姓?” “像个鸟!”姚刚嗤之以鼻,眼神不屑的扫过卫鹤大肚腩:“谁家百姓有你这般大肚腩。” “我水肿你管的着吗?”习惯性的反驳一瞬,看着姚刚上下打量一眼:“可惜,伱这体格也不像……” “没法儿,老子天生骨骼粗大。”站起来的大汉一脸凶意,绰起靠在树干上的长枪:“直娘贼,老子懒得想了,世间哪有让人占尽便宜的法子,能留一匹是一匹,杀光他们。” “早该如此!胖爷我还帮你想了老半天主意。”挺了挺肚腩,卫鹤朝后边坐骑处走去。 “入娘的还怪起老子了。”姚刚笑骂一句,踩着落叶走过空地上了战马,手中浑铁枪朝前一指:“走,去会会他们!” 斥候早已跑到树林外围,靠着树干朝外探头,原野上,马蹄声过来了。 …… 有些黯淡的天光下,南面,马蹄轰鸣的声响传来,在前往梁山的道路上心惊胆颤的休息过两次,却什么也没发生,这人的胆量自然也就大了起来,此时多少有些放松心态。 眼下已是能见着远方水泊中的山体,不由都是精神一振,天黑之前当是能到的那边,然后在想法儿转回去,只要脱离开一段距离,就是打着火把赶路也没甚问题。 转过一个树林后,视野开阔起来,前方道路上一片坦途,两侧树木遥遥相对,韩滔不由催促了下后方的骑士,随后一甩马鞭加速行进。 有那么一刻,好像感觉马蹄声重了许多,初时没反应过来的百胜将只是短短时间就变了脸色,脑袋突然往一旁的树林看去。 “杀!” 那边,有十数道黑影从一处隐秘的岔道口奔驰而出,带起的灌木叶子飞舞在半空,手持兵刃的梁山骑兵似是楔子一般,狠狠插入官军中间,拦腰将队伍截断两段,数名没有提防的官军骑兵当即被砍中要害倒地身亡,马匹顿时大惊,缓步的一刹那,从旁冲来的骑士想要勒住马匹,却是仍然撞了上去。 后方的官军骑士见状,有的连忙拽住缰绳,有的拔刀纵马前冲与贼人撞作一团,场面登时大乱。 “给胖爷过来吧!” 冲入阵中的卫鹤一刀劈了出去,血光从人身到马头飚射出来,溅到他那张胖脸上,看着前方有些怔愣的军官,满是鲜血的面孔狰狞一笑,来不及收刀回来继续砍人,马匹飞奔中,伸出圆滚的臂膀一把将人揽到马背上,顺势一脚踢在人下巴处,顿时将人踹晕当场。 “敌袭……贼子尔敢!放开他!” 惊怒的声音从韩滔口里发出,下意识的一勒缰绳,扭头注视着后面同时口中吆喝连连转过马去,却是眼睁睁看着凌振被一胖子抓到马上,登时大急,绰起枣木槊冲向卫鹤。 卫鹤离他不远,听了心知捞到一条大鱼,口里面呼哨一声:“给胖爷挡住他!”打马向着另一面树林冲去。 “站住!” 韩滔看的五内俱焚,也就是一拽马头的功夫,灌木丛抖动一下,一匹战马跃了出来,一方脸大汉顶着乱糟糟的胡须,一枪将一愣神的骑士挑飞半空,身后阴暗的树林里,一匹……两匹……十匹,更多的战马跃了出来,有人扔出飞斧,有人直接挺直长枪冲了过来,砰砰的撞击声中,锋刃贯入人体,血在道路中绽放。 注意力被之前小撮梁山马军吸引的官军顿时被连杀数十人,一匹匹无主的战马嘶鸣着,有受惊想要逃窜的,被眼疾手快的梁山马军一把拽住辔头,喜气洋洋的拉到身边。 韩滔惊怒的看着后方陡然冲出的马军,瞳孔一阵收缩,脑中思绪电转,终是一拉缰绳要去追被掳走的凌振,身旁回过身来的几名梁山骑兵已是挥刀杀了过来。 “滚开——” 韩滔舞动枣木槊,仗着长度当先刺死一人,挥动槊杆挡住砍来的刀锋,大槊舞动,左右挥砸,将人打下马去,一踢马腹就想冲出去。 “留下吧!” 姚刚见韩滔神勇,一拽缰绳转向斜刺里杀来,浑铁枪带着呼啸的风声凶恶的砸向人身。 百胜将也是不甘示弱同样挥槊砸来,两相一碰,便是嘭的一声闷响,韩滔只觉手臂酸麻,那浑铁枪往下一用力,压低槊杆的同时朝外用力一挥。 呼—— 韩滔及时仰倒马背,枪杆刮起的风声在耳旁呼啸,翻身坐起的人影惊疑不定的看向粗犷的面孔,梁山上怎地这般多强贼! “再接我一枪!” 姚刚见他闪过,连忙操纵坐骑跟上,两马平行奔跑时,双手回拽,双臂使力,反手又是一枪横砸而至。 嘭—— 韩滔咬牙接住,只觉虎口一热,一股热流顺着皮肤流了下来。 “呵——接枪!” 粗犷的面孔露出狂热,他本是力大之人,最喜这般硬接硬打,一杆枪施展开来,左挥右砸,砰砰乓乓声响中打的韩滔苦不堪言,只知木然的挥动枣木槊去迎那枪影。 下一瞬,姚刚枪猛的抬起向下狠砸,韩滔连忙双手向上一举欲要封住。 “撒手!” 虎吼声中,下砸的长枪陡然一缩一刺,百胜将眼睁睁看着那枪插入槊杆下方,一挑,枣木槊再拿不住,顿时撒手飞了出去。 “哈哈哈,你也过来吧!” 惊惧的眼神中,一直大手拽住臂膀,巨大的拉扯力传来,韩滔只觉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飞起一瞬,猛地被人压在马背上,视线剧烈晃动中,一只大脚越来越近,随即脸上一疼,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可做到5千字了,叉腰中~ (本章完) 第234章 当机立断 第234章 当机立断 道路之间,梁山马军同官军骑兵在厮杀,双方之间没了甲胄的差距,少了冲锋的距离,梁山骑兵直接将长枪作标枪用,带有红色枪缨的骑枪划过天际,呼啸声中从人胸膛贯入,透体而出的枪尖带出一蓬鲜血,随即拔出战刀汹涌的向着剩余的活人冲去。 飞旋的利斧砍入骨肉,鲜血在阳光下溅上天空,随即迅速落下,砸在草叶上溅成细碎的血珠,然后一具尸体压了上来。不大的战场上,刀光在闪烁,纠缠在一起的敌对者挥刀互砍,战马嘶鸣撒开四蹄奔跑,人的头颅飞上天空,死寂的瞳孔倒映着狰狞的脸孔。 持枪的猛将调转马头冲入人群,远者枪挑,近者剑砍,惨叫声中,血撒原野,激烈的厮杀随着人数的减少慢慢停了下来。 “咦?打完了?” 肥壮的身影从另一侧树林里显现,身前昏迷的人影双手下垂,随着马匹的行进自然摆动着,骑马来到近前看着姚刚马上的俘虏歪了下脑袋:“你没杀他?” “杀了作甚。”姚刚瞪了这胖子一眼:“你都擒了一个,老子作为副指挥使自然也要拿下一个。” 卫鹤撇了撇嘴,看向一旁小声嘀咕:“净学我,哪天干脆你改姓卫得了。” “嘿……伱这肥厮——” 姚刚作势要打,这胖子一踢马腹一溜烟儿向前跑出一段,口中说道:“快些回去吧,你马上那厮对我马上这个着紧的很,说不得是个大官儿。” 姚刚也非真要打他,闻言也是一勒马缰转过马来,嘀咕一句:“什么大官儿这时候往这跑,却不是活腻了?” 招呼一声众人打扫战场,一众骑兵纷纷下马,对着尚活着的官军补了一刀,随即拉了捕捉到手的数十马匹狂奔而去。 天光西坠,云霞染红,狂奔的马群驰入水泊西面的营寨,逐渐停稳的马匹喘着粗气,打着响鼻,有寨兵过来牵上空马,负责巡逻的士卒走过点燃篝火,黑影在火光映照下投在一旁营帐上,张牙舞爪难分人形。 “姚兄回来了?如何得了这许多马匹?”縻貹今日负责值守,听得马蹄声跑过来观瞧,正看着姚刚将俘虏扔给寨兵,下了战马。 “今日我负责西边的巡哨,未想着碰上一队官军大大咧咧朝着山寨方向行进,这也太不把咱们放眼里了。” “许是胜了一场,多少有些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縻貹笑着说了一句,看着近前的战马眼馋,往前走了一步,不经意的瞥了眼被寨兵架着的俘虏,往前走了一步,猛的停下转回头:“咦?!是这家伙?” “縻兄认识?” 姚刚好奇的看着眼前黑大个,縻貹看着兀自昏迷不醒的汉子笑了一下:“这人应是官军先锋,之前老縻领兵和他战过一场,这家伙吃董小子一通打给击退了。” 姚刚这才一脸惊奇的看向韩滔:“感情这还是个人物啊。” 縻貹一拍他肩膀,竖起拇指:“兄弟你今次却是立功了……嗯?怎地还未醒来?” “前次縻兄不一样捉了个将领吗,虽是换了俘虏,这功劳到底还在。”姚刚咧嘴一笑,满不在意的道:“这厮中途醒来两次,都让小弟给踹晕了。” “……”縻貹看了看这赛存孝,只是继续比着拇指说不出话来。 姚刚见着卫鹤也下了马,迈步朝着帅帐走去:“我去找哥哥交令。” “快去。”縻貹挥了挥手,也不去管姚刚,背着手围着战马转圈,心里想着怎生能讨要过来几匹,拿前次的功劳来换,应该可以…… 吧? 姚刚、卫鹤带着几个寨兵架着两个俘虏,一路走入大帐,见着吕布正坐在帅位写着什么,不由对视一眼,上前拱手道:“姚刚(卫鹤)见过哥哥。” “回来了?”吕布又写了几个字,方才放下笔抬眼看向前方,微微一挑眉头:“怎么还带回来两个?” “却是运气好,碰上一队骑兵,吃我俩杀了,马匹都夺了回来。”姚刚回头指了下韩滔:“适才碰上縻貹兄弟,说他是前次官军先锋,另一个撮鸟却是被他护着的。” 卫鹤在后面点点头:“是极,小弟捉了他后,这什么先锋还急眼想要追杀小弟。” “哦?”吕布来了兴趣,站起身子走了过来:“看来还是条大鱼。” 见着两人到现在都俱是昏厥着,喊了声:“来人,拿凉水来,泼醒他二人。” 余呈在外面应了一声,纷杂的脚步声远去,不多时同另一亲卫各端着盆凉水进来,走到近前兜头浇了下去。 “唔……” “嗯……嘶——啊呀……” 冰凉的河水兜头浇下,两声呻吟传来,被架着的两人醒转,凌振过于疲劳眼珠活动了半晌才睁开,另一个韩滔被打晕三次,醒来的瞬间扯动脸上伤口,不由疼的脸一抽搐,挣扎了两下却是被束缚的紧,手臂都不得动,百胜将当即醒悟现在的情势,聚焦的视线看了看按住自己的士卒,又见着眼前站着的姚刚,当即眉毛一竖:“强贼!是你!” 姚刚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咧,懒得搭理这手下败将。 “却不知你是何人?”吕布也未去看百胜将,反而对着醒转过来的凌振问话。 凌振抬眼看看吕布,又转头观瞧下周围,动了动身子道:“可否松下绑,这绳子束的太紧,不得劲儿。” 吕布点了下头,身旁两个士卒连忙将凌振绳子解开,凌振揉搓着手腕、臂膀点了点头道:“多谢这位好汉。” 又望了眼站着的韩滔,吩咐一声:“将他的绳索也解了。” 韩滔嘴巴动了一下,顿时疼的一咧嘴,高大的身影往一旁走了几步,大马金刀坐下:“现在绑也解了,说下吧。” 凌振微微抬头,看了眼众人低头道:“小人凌振,乃是东京来的炮手,是为用炮轰击贵寨好驱赶各位好汉下山,方便呼延将军设伏掩杀。” “炮击?”吕布思索一下,有些不得要领:“可是类似霹雳车?” “非也。”凌振木讷的脸上有了一丝光彩,神情有些亢奋:“小人用生铁铸就铁桶,以火药点燃,发射出的弹丸能打十余里,若是换上铁火球杀伤更甚。只可惜给上官演示时炮筒炸裂,未得上官看重,说是靡费钱财、生铁,不让小的多试,这实乃是火器界一大损失,要知道一个武艺高超的军将要寒暑不停地练十几年方才小有所成,小的所造霹雳球、铁火球对士卒杀伤……” “够了,停一下。”高大的身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某知晓了,总之就是你有手段打中水泊中的山寨是吧?如此远的距离当真是神乎其技,可曾带在身边?某倒是想见识一下。” 凌振的神情平静下去,恢复木讷的样子,点点头:“就是恁地,寨主英明,现今小人那试验用火炮在营地中,可惜无法给寨主看了。” 吕布皱起眉头,坐直身子的同时瞥见一旁神情紧张,死死盯着凌振的韩滔,心中若有所思,手指点了点对面的凌振:“你可愿降某?” 将身子朝后仰了仰,抬眼看着他:“某这里也在研制火器,只是受限于做事之人的才智,所做物品并无太大进展,你若来,某倾尽全力资助你,只是某也要看到成果。” “姑且问一句。”轰天雷木讷的脸上有了丝犹豫:“小人若是不愿上山……” 抬起的眼帘里闪过一丝认真:“自是杀了。” 凌振当即跪倒在地:“如此小人愿降,拜见哥哥。” “凌振,你……”韩滔在旁登时一急,迈步就要上前,却被姚刚一把按住肩膀,当即冷静了下来。 “韩团练,小人也是有自己的苦衷,说是东京第一炮手,可谁真个将小人放在眼里?都只是年关过节才想起有小人这么个炮手,让去放炮助兴?小人现在别说是生铁,就连配给的火药都被上官削减到最少,似此下去,小人何日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皱着眉头的轰天雷转脸看向坐着的身影:“哥哥适才说,愿倾力资助小人,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坐着的身影挥了下手:“生铁、人手你要什么给什么,只一点,某要看到你说的那些火器。” “此乃小人强项。”站起的炮手眼里有了神采,一拍胸脯道:“哥哥等着看就是。” “好!” 吕布站起身一拍大腿站起:“某命人全力配合你,余呈!” 少年护卫头领拎着凤头斧走了进来,拱手一礼:“哥哥。” “你立时带人送凌振兄弟上山,告诉寇烕,这是东京来的炮手,让他配合着些。”转脸望去韩滔:“不知你可愿降?” 韩滔望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身形,吸了口气:“我等又没战败,怎生就要投降?” “那就等败了某再问一次。”挥动的手臂朝余呈示意:“将他也带下去,送去山上关起来,待打退官军再说。” “是!” 魁梧的少年看向两人,伸手一引:“二位,跟我来!” 凌振二话没说迈步走了出去,韩滔叹口气,也在后面跟着,余呈又朝吕布拱手一礼,这才转身走出大帐,招呼人过来送韩、凌二人上山。 …… 淅淅索索的声音在草丛中响起。 天光降下后,官军大帐中的灯火就没熄灭过,坐在帅位上看着兵书的双鞭将时不时抬头望向帐外夜空,某一刻,再坐不住,将书扔到桌上,走出大帐:“什么时辰了?” “回主帅,将近子时。” 值夜的护卫听见连忙回话,站在帐外的身影背着手朝外走了两步,又转身走了回去,空中传来一句:“让彭玘前来帅帐见我。” 当即有人领命而去,过不多时,彭玘匆匆跑入大帐,躬身一礼,随后站起没说话。 呼延灼面上一抽,自彭玘回来后说话就不利索,军中医官说是被贼人用斧柄打中下颚伤的有些重,需要静养一些时日才能恢复,好在没被打碎,不然最轻也要落下些病根。 “此时只你我二人,不必行这等大礼。”呼延灼,看他嘴唇一动,连忙开口:“贤弟先坐下,且先听我说。” 对面点头入座中,呼延灼捋下胡须,面色有些难看:“今日韩滔凌振二人去梁山西面勘察地势,此时尚未回来,遮莫是陷在梁山了。” 彭玘面色一变,呼延灼摆摆手:“我意,明日拔营朝梁山进发。” “唔……”彭玘张口欲言,却是面色痛苦的闷哼一声。 呼延灼看着他道:“我知你想说什么,军中斥候这两日前往梁山侦查不顺,可见其中必有缘故,然如今我大军压上,只需小心谨慎,不管他等想要做什么,必然无法如愿。” 彭玘点了下头,呼延灼按了下脑门儿:“你且先回去,好生休息,来日还要借君武勇。” 天目将歪了歪头,拱手施礼出帐,一时间营帐内只有点燃的烛火伴着这面色苦楚的双鞭将,蜡烛噼啪爆出一声微响,寂寥的大帐传出一声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啊,怎生这般不顺。” …… 叽叽喳喳—— 鸟鸣声回荡在山林之间,翅膀呼啦啦拍动的响声里,无数不同种类飞鸟冲出树林,向着更远的寂静处惊慌飞去。 藏在山丘上的身影站了起来,望着飞远的鸟群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身后远处栓着的战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踏动蹄子,发出有些躁动的响鼻声。 “怎么回事?” “有雷声,是要下雨了?” 抬起的头望着绵密的云彩:“这不像雨云啊……” “直娘贼,是骑兵!” 原野上,数千骑兵小跑着向前行进,轰轰轰的蹄声炸响在天地之间,藏身的斥候脸色一变,连忙反身冲向坐骑,手脚麻利的解开马缰,翻身跳上去。 “快走,官军出动了!” “入娘的小心些,肯定有官军的斥候在。” 说话声中,几道马蹄敲响大地,顺着另一面下了山丘,身旁的林木中,似是有恶意传来。 ps1: 抱歉,今天家中来人,晚了些。 ps2:金将攻城最擅长的是炮,主要包括石炮和火炮。 《金史》中也有详细的记载,“娄室攻乾州,已筑雨道,列炮具,而州降”。宗弼南下伐宋进兵归时,曾“列炮陛上,将攻之,城中人惧,遂降”。 《辛巳泣薪录》中,记载了金将攻宋薪州时除石炮外还使用了铁火炮,“石炮之后,继以铁火炮,其形如鲍状而口小,用生铁铸成,厚有二寸,震动城壁”威力极大。 (本章完) 第235章 再见面 第235章 再见面 “跑啊!不要停下!” 下山奔行的一刻,被人窥探的恶寒感觉传来,杜立三伏在马背上,甩鞭踢动马腹,陡然的加速救了他的性命。 十数道细黑的影子猛然自林中射出,身后两名名同伴一声惨叫,几枚箭矢嗖的一声,带着破空声插入人体,被命中要害的斥候当即翻落马下,还能喘气的那个连忙伏低身子,狠抽马匹两下,跟着杜立三的身影冲了出去。 沙沙沙—— 草木极速的响动几声,七八个官军斥候钻了出来,为首的人望着突围而出的两人,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追不上了,去他处,继续搜寻梁山贼的探子。” 其余人默不作声,只是跟上躬身快步走入树林的将官,淅淅索索的声响从林中传出,不多时归于平静,浓重的云层下,山林依然美如画,只是不时爆发的短促厮杀给这宁静的画面添上一笔血色。 …… 日光朝西移动,照下的光芒从云层间隙洒下,浓重的阴云开始散去,吕布站在大营外望着进进出出的寨兵,时间变得有些紧迫了,自昨日擒获两人后,凭着乔冽这段时间收集到关于呼延灼的情报,这人将要出兵报复的可能很大。 世代将门出身,每代都是人才辈出,多有做朝廷良将之士,这等人被看不起的贼人连着擒获军中倚重大将与炮手,定是压不住火气,要凭他那连环马与己方决战。 可若是之前一战打溃山上步军立时提兵跟上,凭着对方厚重的铠甲,以及步军失利后低落的士气,自己可能真会有些头疼,或会骑兵袭扰,以便另寻良机与其战,然而这连着过去数日,该准备的却都是已准备齐全,此时再对上这连环甲马,多少有了几分把握。 身后传来脚步声,吕布侧目看去,又移开目光,一身道袍的乔冽走了过来在侧后方站定,目光看向扛着铁锹的士卒,跑步出去的寨兵正喊着号子渐行渐远,随后又望向远处校场方向,那边,两千拣选而出的力士,正举着盾牌与同样人数的斧兵在操演如何配合,在这个全靠吼叫的岁月,负责指挥的奚胜、孙安、縻貹等人已是喊哑了嗓子,找了几个负责传声的军士站在身旁,正面红耳赤的嘶喊着。 “哥哥,贫道还是有些担心,不若我等退回山上,凭借水泊守着便是。”乔冽笼着手,望着士卒方向的眼神有些担忧:“任官军甲骑厉害,过不了水也是废的。” 一队士卒斜举着长枪巡视而过。 “现时说这个,却是晚了。”吕布看着走过的寨兵,声音低沉的道:“一旦现在退缩了,这些士卒就废了。” 目光转到乔冽的身上:“此时他等全凭胸中一口气撑着,回到山上这口气就散了,今后恐连战场也上不得,只能搬搬石木,建造些工事了。” 道人皱起眉头,笼在一起的手用力相互绞动:“如今山寨全凭哥哥一人威望维系……” 停了一瞬,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吉利,改口道:“哥哥此次可有必胜把握?” “必胜?”高大的身形转过来,面上带着一丝难言的神情,大手拍上道人肩膀:“某这一生没有必胜的仗,有三分胜算时就可搏一下,有着五分……” 手掌在肩上拍了拍:“睡觉都能笑醒。” 迈动脚步往大帐走去,道人抓了抓脸颊,忽然高声问:“哥哥此时有几分胜算?” “六分。” 声音传来,道人脸上放松了一瞬,也没进去打扰,抬头看了看天,转身朝着后营走去,纷扰嘈杂的声音在整个营寨上空传播,时不时有人小跑着从身边经过,两队巡营的士卒交错而过,踏着整齐的步伐反向而行。 营帐间空地上,长高的青草在风中微微摆动,刮响的旗帜在头上猎猎作响,有两人从侧旁阴影中走出,踩着摇晃的草叶:“见过统领。” 两旁的帐篷挡住那两人的身影,道人转头看看没人注意着这边:“事情可办妥了?” “是,从此再无沈安、石敬两人。” 乔冽点点头:“可探知他二人去往何处?” “回统领,河北张迪处,二人路中一直在谈论田虎。” “哦?这人果然还活着。”微微眯起眼睛,道人走前留下一句:“去河北探听一番,看看张迪、田虎在做甚。” “是。” 躬身中,两道身影隐入暗处,一阵脚步声过后,两名士卒融入人群中,随后再分辨不出。 这边的插曲未曾引起人的注意,天光继续向西移走,天边的云染上血红之前,几骑快马冲入军营。 “快!郎中,叫郎中!” 鲜血淋漓的样子引起惊呼,值班的士卒立马搀扶着受伤的骑士下来战马。 “快让开,有重要军情!” 推开搀扶的士卒,勉强走了几步,杜立三差点儿一个趔趄跪倒在地,肩后插着的羽箭上下晃动,有血迹渗出。 “莫逞强,俺带你去。”一脸土气的孙老五一把搀住他,架起他朝着后面大帐跑去,门口余呈远远见了,连忙过来帮忙扶着,两人一左一右把人架入帐内。 “首领,官军已经拔营,步马两军偕同青壮大车,一齐朝着此处进发,约莫酉时能到。” “干的不错。”吕布走了过来,低头看看失血体虚的斥候统领,弯腰将其从地上扶起:“消息很准时,算你大功一件,且先去军医那边处理下伤口。” “多谢首领。” 孙老五在旁,十分有眼力界儿的上来搀住了,带着人去往后面伤兵营。 “余呈,传令发讯号,让在外的人回来。” “是。” 简短的吩咐声中,魁梧的少年连忙出去,不久烽烟点起,加了不知名燃料的赤红烟柱腾空,一队队尚在野外的梁山寨兵加紧回转,各级将官许以钱财布帛,开始了战前的动员。 收缩回营的梁山马军奔跑出去,执行着斥候往日的任务,看似平静的原野响起了追逐厮杀的声响。 …… 清凉的夜风吹过营地,火盆上方是舔舐着空气的火焰,一队队巡逻营地的官军影子走过一顶顶帐篷,远处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呼延灼的声音在空气中振动:“今夜休息一晚,蓄养马力。明日开战,莫要管其他,连环甲马施展开,先将贼人中军击破……” 严肃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彭玘:“彭玘,明日你为先锋,步卒先交给他人指挥。” 暂时说不了话的天目将点点头,抱拳施礼示意遵命,此时只能哼哼嗯嗯的他也承担不了指挥军队的重任,唯有一身武勇还能发挥一下。 “为免贼人杀害被擒得韩滔、凌振,明日阵上多擒获贼人,就算要破这山头,我等也要齐齐整整得回去。” “是!” 大帐中,气氛热烈,每个将官脸上都有着振奋之色,随着呼延灼的挥手,众人鱼贯走出大帐。 军营静了下去。 …… 时间并未有一刻的停顿,夜晚的月光清冷迷人,一支支火把举在人的头顶,摇曳的火把发出足够的光亮,照的军营亮如白昼一般。一队队的梁山士卒开出大营,进入原野,负责屯田的士兵开始将大营拆除,在水军的接应下连夜撤回水泊。 当第一丝阳光破晓的一刻,原本应是大营矗立的地方已是平整一片。 天光亮起之后,马蹄轰鸣的声响如雷声滚滚而来,大地震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地鼠从洞中探出头的一瞬又缩了回去,倒腾着四肢拼命向下挖去。 彭玘全身贯甲,持着三尖两刃刀奔跑在前,停下的一瞬,有些迷惘的转头四顾着,地上有着扎营的痕迹,却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贼军大营呢?”有人惊叫出声,却没人能回答出来。 彭玘呜呜两声,指了下身旁没连着连环马的骑士,指了指营地旧址,又在身前画了个半圆,握拳向下露出两指不停弯曲活动,再指了指后方,然后就见那骑士面色茫然的怔愣看过来。 “嗯!” 彭玘狠狠瞪他一眼,那军士无助的看了眼身旁同袍,身旁几人纷纷别开脸面,似是突然对四周的环境发生了兴趣,气的彭玘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轰轰轰—— 地面再次传来震动,随后雷鸣声震耳发聩。 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队伍从后方出现,呼延灼带着数十铁甲骑兵当先而至,手中握着赖以成名的双鞭:“怎生回事?” “嗯嗯嗯——”彭玘大喜,连忙上前指手画脚一番,呼延灼眨眨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向一旁,一指军士道:“伱来说。” “禀大帅,此处应是贼人大营,可此时已是消失不见了。” 提着双鞭的身影皱起眉头:“跑了?” 环顾四周的地面,似是想看出梁山人马到底去的何处,然而四处都是杂乱无章的脚印,似是每个方向都有人一般。 拿着钢鞭顶了下头上铁盔,转动身影之时,猛然听闻当当当当的金鸣之声从东西两个方向传来,有旗帜竖起在挥舞。 “彭玘,你带一军去东面,休管他多少人,只顾将连环甲马冲上去就是。” 天目将点头中,呼延灼一勒马缰转过马身,奔跑中张口大喝:“随我来!” 马蹄雷动,浩浩荡荡的兵锋分成两段,无数马蹄迈动,踩出炸雷一般的鸣响,竖立如林的兵刃配着金属光芒的甲胄,金戈铁马的气息散发开来。 “嗯——嗯!” 彭玘举起三尖两刃刀,晨光照去,耀眼的银芒在刀面闪动,马蹄在地面带起泥土,当先前行。 身后的骑士连忙纵马跟上,排列成排的战马小跑前进,四周的风景在移动,渐渐的看清了前面的人影。 低矮的荆棘林中,一面縻字大旗在迎风飘扬,一面面盾牌竖起在前方,拄着大斧的黑大个鹤立鸡群。 “嗯!!!” 彭玘看清人影的一霎那,双瞳灌血,鼻中发出重音,一踢马腹,小跑的战马开始加速,手中三尖两刃刀已是挺起等待厮杀。 “杀!” 身后骑兵呼喝呐喊,齐齐加速跟上前面天目将,从远处向着列阵的梁山步卒发起冲锋。 “这就开始冲锋?倒是省事了……” 望着冲来的铁骑,縻貹嘀咕了一句,看着骑兵接近,举起手臂:“准备——” 持着盾牌的人一侧身,露出后面蹲着的七名神臂弓手,奔驰中的骑士顿时睁大眼睛,彭玘扯动缰绳。 战马接近的霎那。 “射——退——” 嘣—— 七张神臂弓同时射出,前行的彭玘只觉身旁一道黑影一闪,就听后方一阵战马惨嘶声传来,回头一瞥,却是一排连环马被射中,倒毙的战马带着其余存活的骑士摔了下来,被后方跟上的铁骑踏过,血水顿时从铁甲里飙射出来。 彭玘转过视线,前方,射出一箭的神臂弓手连同着盾手在后撤,火冒三丈的天目将却没注意,这些人后退的时候多是两两排成一排在奔跑。 “嗯——” 再次发出一个鼻音,彭玘打马直直撞了过去,充血的眼神中有着不屑,荆棘上的尖刺还奈何不得披着甲具的人马,这帮贼人到底是没甚见识。 唏律律—— 战马一声惨嘶,彭玘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飞起,手舞足蹈间,嘭的一声摔在一丛荆棘上,带有尖刺的树枝划过脸颊,顿时觉得热辣一片。 七荤八素间,天目将抬着头拿手一撑,一阵疼痛从手指传来,又跌了回去,脸庞又摔在荆棘枝条上,连忙用带有臂甲的手臂撑起身子,仿佛世界有了声响,马匹惨嘶,军士惊惧的声音这时才进入耳朵。 来不及去拔脸上的尖刺,转过头去的彭玘顿时目眦欲裂,后方,一排排的连环马踩中地上的草木丛陷了下去,马腿折断的咔嚓声不断传来,人仰马翻的场景不断重复。 却是梁山的人在这一带挖了不知多少的陷马坑,又拿草木覆盖上面。 怪不得刚才他等撤退时那般古怪! 反应过来的彭玘眼有恍然之色,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喊停也做不到,只能跪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一排排的铁骑折断马腿倒地,仅有少数的甲马即使停了下来,却被重新回到战场的梁山士卒围了上去,挣扎中,被拉下战马。 “嗯!” 悲愤的哼了一声,冷不防后面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刚才老縻就觉得你眼熟,又见面了啊!” 彭玘一惊,转过头,就见带有泥土的鞋底近在眼前。 嘭—— ps: 嗯……以后少搞些原著的战事了,有些烧脑子,脑中的画面时断时续,感觉还不如之前写的流畅。。。。。。 (本章完) 第236章 覆灭 第236章 覆灭 连环甲马,是呼延灼最得意的杰作,他麾下的士卒骑术相比西军或是北边的军队没那么精湛,但亦能全员骑马,虽然训练足够,却是少了西军那种敢于拼死的血勇,是以他便将马匹相连,一人冲阵,全员冲锋,遇敌不退,向死而行。 然后……眼前满是人仰马翻、骨断筋折的画面,有无数马匹倒在地上,四蹄乱踢,折断的腿骨随着动作在空中乱晃、也有的在地上摩擦渗出粘稠的血液,发出更加高亢的哀鸣。 倒下的马匹影响了跟进的骑士,有人勒马想要停住,有人打马想要飞跃,一进一退的力道反向作用,撕扯纠缠中,一齐摔倒在地,随后更多的马匹被拽的倒下。 “停下,停下!快鸣金,鸣金!” 呼延灼恨声高呼,代表退却的金鸣之声响起,纵使这双鞭将恨不能此时手中有根绳子将人全都拽回身旁,然而此时也已是晚了。 连环甲马开始停下的那一刻,指挥的奚胜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苍凉的声音在天穹下回荡,后退的步卒再次冲上,手持双兵的孙安一马当先,冲入阵中,舞动的剑锋挥起寒芒,鲜血飞洒中,不停有人惨叫一声,抱着伤腿落地,也有马匹被砍掉头颅,喷出腥臭的血浆摔在地上,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后边跟进的士卒,拿盾牌挡住挥来的刀兵,跟进的持斧之士趁势砍断马腿,马倒人落之际,又一斧子劈在人身上,骨骼碎裂的声响中,人已是不活。 “该死!” 呼延灼怒火万丈,一拽马缰就要向前冲,身旁的亲卫连忙一把拽住辔头:“主帅,此时不可过去,这梁山贼子不知挖了多少陷马坑,我等冲不进去,万一恁也陷了,这仗就没法打了。” 呼延灼闻言这才停下,神色难明的看着前方最后两排连环马,无法转身的铁骑正好给前方的匪人做了盾牌,焦急的骑士也不敢前冲,生怕步了前军的后尘落入陷马坑中。 这仗……怎生打成这样了? 呼延灼迷惘的望着前方,眼中的焦点似是有些模糊,不甚清晰的视野里,似乎不断有人被拉下马背,猛然间,似是感受到什么视野恢复清晰,不顾前方惨叫的骑兵,扭头望向一旁。 呜呜—— 牛角号的声音传遍天际。 踏雪乌骓有些烦躁的动了动腿,呼延灼勒了下缰绳伸手安抚着,扭头朝向西边看去,有些阴沉的天光下,一道火红的身影从林中闪出,马上的骑士猩红的披风拉起,绿色的树叶在后方打着旋的落下,裹着厚布的马蹄发出几不可闻的蹄声,随后更多的马匹冲出树林,穿着皮甲的身形目光狂热,地面传来震感。 “骑兵偷袭!” 简短的话语响起,三四百人的队伍有些杂乱,双眼冒火的呼延灼转头看看几乎已无人的连环马,下一刻钢鞭朝前一指:“干掉这些骑兵。” “驾——” “喝啊——驾——” 天空下,无数马蹄飞旋,沉重的铁骑震动地面,带着冲天的怒火,呼延灼冲锋在前,双臂伸展中,水磨八棱钢鞭已是擎在手中。 总数不过千余的梁山骑兵被集结起来,数名武勇著称的步军指挥使也被临时调入马军,吕布冲在最前列,手中方天画戟举起,挥动一个圆圈。 呜——呜呜—— 长短不一的号角声从奔行的队伍中传出,身为箭头的赤色战马陡然朝旁一斜,如同前事重现,裂成两部的骑兵拐了个弯,箭矢、飞斧、短矛不断从划出弧形的骑士手中射出、投出,钉入厚重的铠甲,血肉横飞,人影不断倒下,瞬间数十人落了马。 “来同我厮杀啊!” 悲愤的看着死去的骑士,双鞭将陡然加快马速,身后骑兵跟着冲向其中一队梁山马军,呼延灼那匹乃是御赐的好马,瞬间的爆发竟让他赶上在后的马军骑兵,当下挥动手中钢鞭,恶狠狠砸向对面:“死!” 那士卒当下长枪一摆,仗着枪长对着呼延灼恶狠狠戳来。 恶风临身,左手钢鞭格开刺来的长枪,右鞭嘭的一声将对面骑兵脑袋打碎,“梁山的,来啊!”的怒吼一声,虎背熊腰的身躯挥动双臂,砰砰砰砰……钢鞭劈过数根枪杆,长枪顿时被巨力砸的东倒西歪之间,数名梁山骑兵的脑袋也在钢鞭挥舞中被打的鲜血飞溅,脑壳破碎的一瞬,有浑浊的粘液一起溅了出来。 混乱之中,一把丧门大刀劈来,呼延灼故技重施,一鞭挥出,当的一声金属交击,刀锋砍在钢鞭上,火星跳了出来,两人同时感到一股大力袭来,两马交错的当口,呼延灼反手鞭朝乜恭后背打去。 嘭然巨响中,挥出的钢鞭被刀柄挡住,巨大的力道崩坏了击中的部位,几道细微的裂痕带着飞溅的木屑显现,让收回刀查看的乜恭心疼不止。 厮杀的人影疯狂前进,侧前方一杆眉尖刀倏忽劈斩而至,极速的刀锋近前的那刻,呼延灼双鞭交叉挡在胸前,当的爆响中,双鞭将出了一身冷汗,好快的刀。 前方的吕布并未因后方的事情停顿,瞥去的目光见着被杀的士卒微微摇头,牛角号再次吹响,前行的队伍断开两截,赤色的战马划过圆弧带走前方的骑士。乜恭同着鄂全忠领着后方战马不停牵引着后方的铁骑。 划过弧形的队伍在官军的后方错身而过,如同运转的齿轮,重又杀向官军骑兵。 “转向,快转向!” 呼延灼呼喝连连,勒过缰绳的马匹开始斜转,战马转动间,速度缓了一线,后方突进的吕布眼神一亮,一踢马腹,赤兔陡然蹿出,斜向插入敌军的身影挥动画戟,砸开刺来的枪林、劈来的刀锋,嘭的一声大戟反砸在逼近的战马头上,硕大的马头猛地爆开,无数骨渣带着血肉飞溅而出,战马一声未吭猛地跪了下去,上面的身影被掀飞上半空,重重摔在前方,铁盔滚去一边,头颅不正常的歪着,已然没了生气。 战马倒下时,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在疯狂突进,戟锋砍在铁甲上,甲叶同着断臂飞崩上天,巨大的力道斩开甲胄的同时,连带着肢体胸膛一起劈开。 “杀——” 后方跟进的狄雷挥舞重锤,斗大的铁锤砸在人身上,顿时将盔甲砸的变形,骨骼碎裂声中,数名骑兵与战马倒毙地上,更多的人跟着前方的身影夯进官军阵型里,一杆杆长枪、大斧顿时劈砍刺入人体的同时,骨肉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匹匹战马与背上的骑士用生命阻住铁骑的步伐,飞溅的血液激发了匪人的凶性,越发不要命的拼杀,已被打蒙的官军骑兵顿时惊惧不已,士气肉眼可见的消退。 随后,对面距离稍远的另一队骑兵,在身着青龙铠的杜壆带领下,反方向的硬切入进去,跟上的酆泰、牛皋等人顿时发力,开一般在阵中进行撕扯。 一时间,官军首尾不能相顾,几个都头暗骂一声,拉着队伍各自为战,纵然奋力打马想要转移撤离,已被切开战场上,扑来的身影是己方的三倍,被逼停的战马再难启动。 战场上金属轰鸣,喊杀声如同浪潮一般席卷开来,呼延灼望着被打成三段的铁骑队伍,目光痛苦,不知道为何今日输的这般惨烈。 “大帅快走!”一旁的亲信见事不可为,连忙一打呼延灼的坐骑,踏雪乌骓吃痛,撒开四蹄闷头就跑。 “鼠辈哪里走——” 纵马提戟的身影从后方冲来,却是适才杀穿官军战阵的吕布打马又朝着前方领头的呼延灼追来,身后狄雷、余呈两人紧紧跟随。 奔跑的马蹄似是能震动空气,前方仓惶的身影见后方追的紧,距离越来越近,狠狠一咬牙道:“如此下去必被追上,他不过三人,我等尚有十数骑,跟我回去将来人击杀。” 十几个骑兵面有不愿之色,然而回头看看越来越近的追骑,也知呼延灼说的在理,方向回转,挺起刀枪冲向后方。 “给某滚开——” 赤兔猛的一踏地面,溅起泥土的一瞬间,对面手持长枪的铁骑嘶吼一声打马而来,火红战马偏移,马背上的吕布方天画戟猛地朝上一崩一戳,长枪上扬的一瞬,大戟划出一道巨大弧线,金铁的刮擦声、人的惨叫声,一道血浆喷涌半空,闯过的身影带着血气挥动画戟,对冲过来的骑兵都是一触便倒,这边呼延灼持着钢鞭悍勇的杀了过来。 “强贼看鞭!”口中怒喝,钢鞭挥动。 戟尖从心窝拔出,金冠束发的身影甩动画戟,带有棱角的鞭身挥来,黑红两匹战马交错,兵器撞在一起。 当—— 火星迸射,拉动的戟刃带起更多细小的火,踏雪乌骓上的身影牙关紧咬,一张脸狰狞扭曲,双臂猛地向外一用力,兵器弹开,吕布顺势收戟,身形晃动一下,虎目转动瞥去:“有些力气。” 勒马回转,见着两边被狄雷、余呈杀落地上的从骑,双持钢鞭的身影大喝一声,再次反身扑上,水磨八棱钢鞭抡起来,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画戟挥动,划过空气,嘭的一声将钢鞭打的弹回去,顺手一翻,戟杆挡住另一边挥来的兵刃,振臂将人推开之际,大戟施展开来,劈、刺、砸、抹、撩,似是在空中能看出残影来。 呼延灼衣甲下的双臂肌肉鼓胀,突出的青筋似是要撑爆皮肤的阻碍,口中“啊啊啊啊——”的大喝,砰砰砰砰的交击声,疯狂在这苍穹下响起来,坐下战马似是受不住这等残酷的战场气氛,开始不停的向后退去。 嘭—— 左手虎口崩出血光,钢鞭吃不住力坠地,呼延灼咬着牙,双手握住右手鞭不停在身前挥挡。 “死——” 吕布打出兴致,一双眼睛睁圆,大戟带着呼啸风声横斩而来,呼延灼头皮瞬间一麻,双手上下握持钢鞭朝旁一封,乓的巨响声中,人影被振离马背,双脚落在地面,半蹲着踉踉跄跄的朝后退。 “上来吧你!” 余呈在那边杀死最后一名骑兵,不由一勒马缰,催动坐骑,本想着上前帮忙,见着呼延灼被打落马下,倒退着朝自己方向而来,接近的同时弯腰伸手,抓住腰间革带只一提抓上了马,放在马鞍上按住。 “该死!放开老子!” 呼延灼顿时一惊,本能的挣扎反抗,余呈少年不如他力大,差点松手之际,双眉一拧,手中凤头斧猛地照着双鞭将的脸拍去,嘭的一声人停止动作,头盔掉了下去。 “……你倒下手也狠。”狄雷离得较远,此时也起马过来,见着呼延灼披头散发,双眼紧闭,脸上青紫一片,一边鼻孔正往下滴着血,显然是被拍晕过去。 “没被砍了都算他走运。”余呈撇撇嘴,看了眼斧面上的鼻血,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也不知都是血,适才杀的血流成河也没感觉,现今看着鼻中流出的为何会是如此。 马蹄声响中,提着方天画戟的身影过来,看了眼双手下垂的俘虏,开口道:“莫要多聊,快些回去,那边尚未打完,正好抓着这人让他等投降。” 余呈当即答应一声,看了眼呼延灼,眉头突的一挑,下马将头盔捡起用大斧挑着,上马飞驰过去:“你等主将已被擒获,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响亮的嗓门响彻战场,尚存活的军士看了眼被挑在空中的头盔,手中挥砍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垂下刀枪,嘴唇哆嗦一下,手一松,兵刃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随即被梁山的骑兵拉下战马捆了起来。 “结束了啊……”手持丈八蛇矛的杜壆吐出口气,甩了下矛身上的血浆,粘稠的血液顿时成不规则的形状溅到地上。 “可惜了这些战马……”酆泰提着黄金双锏走了过来,适才拼杀太狠,他那胯下的马已是死了。 杜壆笑了下,下马跺了跺脚,拍了下他肩膀:“射人先射马,这些马不死,我等这次也难过。” 话语声中,转眼看向远方的战场,提着刀枪人影,正对着地面的身形补刀。 ps1: 上了新项目,摸鱼时间不好固定……啧! ps2: 再次感叹原著的难写……以后还是按照小可想的来吧。 另,既然本书一开始就是脱离原著剧情歪下去的,以后就继续歪下去吧-_-|| (本章完) 第237章 距离 第237章 距离 天空昏暗,浓厚的云层挡住了那轮光芒,灰暗的色调主宰了天空,一阵清爽的凉风吹过,有水滴从天而降,打在有些干燥的土地上渗了下去,接着越来越多的水点从天而降,渐渐接连天地,哗哗的声响充斥在耳中。 吕布披着大氅站在聚义厅门口,耳中听着雨水自房檐溅落的哗哗声响,目光望向山下垂头丧气的人群,昨日收获其实不小,官军骑兵还完好的战马十停不足一停,刚好填补了战死的马军数量,最大的收获却是那些尚能使用的马具与铁甲,只是梁山此时自然无法如朝廷那般阔绰,满打满算不过半百之数可以装备上,再多也养不起,多出的装备也只能无奈的先封存入库。 然后是山下那些被围后投降的步卒俘虏,三千余人连带着兵甲等装备全都入了梁山的口袋,足够八千人马吃喝半月的粮草也是一点没浪费,尽数被搬上了山,喜的邓飞、邬梨两人嘴就没合拢过。 沙沙沙—— 脚步的声音从侧旁传来,穿着蓑衣的乔冽同着萧海里、凌振走了过来,摘下斗笠控了控水,二人朝吕布拱手行礼:“哥哥(首领)。” “你三人同时过来倒是少见。”吕布挥了下手,转身入了厅里,走到上首坐下:“所来何事?” 乔冽望向旁边的汉子,凌振有些想说不敢说。 “首领,有件事想问问恁……”萧海里性急,上前一步道:“那五十骑甲骑可否让俺领着。” 拿起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吕布好笑的看着他:“你一马军指挥使好好带着你那部马军,甲骑需人专门领着,就莫要争竞这些了。” “俺也可以兼任啊。”嘴里嘟囔了一句,看吕布摇头的样子知道是争不到了,只得退而求其次:“那交给俺这一营可行否?” “甲骑自是用来攻坚,伱和杜壆就都别想了。”抬眼看了契丹汉子一眼:“甲骑独立你二人之外,另外,某要将姚刚调出来做甲骑统领。” 光头的大汉闻言欲哭无泪:“那俺们不就少了一个副指挥使?首领,恁不能这样啊,不给就不给,还调俺一个副将出去,这……” “你何时变得如同妇人一般,这般话多。”吕布看了眼这壮汉,用手指点着桌子:“将郑怀调进马军,某听闻这人多与山上的人不和,牛皋同他关系较好,或能帮衬着些。” 萧海里一撇嘴:“是那小子啊。”有些丧气的道:“如此也好,俺就带他一把,只他要是不听军令……” “裴宣那又不是做善事的善堂。”冷冷瞥萧海里一眼,这光头汉子嘿嘿一笑,用手抠了下光秃秃的脑袋:“既如此,俺就先下去了,还要去军政司那边要马。” 向上首的人影拱手道别,又朝着乔冽、凌振打了个招呼,这契丹汉子匆匆跑了出去,那马匹还要等着军政司分配,现在赶去裴宣那说几句好话拉拉关系,虽然对方号称铁面无私,但…… 万一能多分两匹呢? 望着远去的背影,吕布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以前挺爽利的汉子现在怎生变了,转头看向剩下的两人:“你等有何事?” 乔冽看看有些局促的凌振,笑了下拍拍他肩膀:“兄弟先来吧。” 凌振笑了下,拿拇指压了下指节,吸口气道:“哥哥,那呼延灼山寨准备怎生处理?” 吕布有些意外的看了下他,面上露出一抹古怪神色:“来求情?” “是,小人……不,小弟……”凌振顶着吕布眼光咽了口唾沫:“小弟与那呼延灼往日里多有交情,今次也因着他才来的京东,还望哥哥能留他一命。” 吕布没有立时开口,只是看着他用手指点着桌面,一旁的乔冽眯着眼睛站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偌大的房间中一时只有嘟嘟的声响在耳边回荡,凌振本就不太善于同人打交道,脸上神色有些尴尬,眼神游移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饶他一命倒不是不行……”沉寂中,吕布张开了口,看了眼对面露出喜色的炮手:“只要他能降了,某自是不会非要他的命。” 凌振沉默一会儿,点点头道:“小弟知道了,这就去找他。” 坐着的身形点头中,这轰天雷也是行了一礼走了出去,乔冽转头看着出去的东京第一炮手,转过头轻声道:“哥哥可知,这凌振还是孙大炮仗的旧识?” 吕布一条眉毛,有些诧异的看向道人:“这倒是没有想到。” “小弟也是才知。”乔冽笑了下,对面的人示意中,走到一旁坐下:“大炮仗不是说他曾在东京甲仗库任职,学了些火器制造的技术,就是这凌振教的。” 上首的人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二人还有这般渊源。” 拿起茶水灌了一口:“不过如此看来也是好事,起码火器研究这块不会有何争权夺利的事情出现。” “哥哥说的是。”乔冽点点头:“如今大炮仗完全以这凌振马首是瞻,倒也是件好事。” 吕布转过目光看向乔冽:“一会儿你也去看看凌振同呼延灼那边,对了,另外两个团练使可愿意归降?” “那个韩滔已经降了。”挠了挠头,道人调整了下坐姿:“呼延灼被押回来的那刻,这人就多有动摇,小弟没费什么功夫就说通他了。” “呵……上次说过了的,另一个呢?。” 似是想起什么,乔冽脸上带上古怪的笑容:“那彭玘却是个妙人,说不出话来就一直在那连比带划嗯嗯啊啊的,小弟也不懂他说的甚,听的心烦,找了縻貹兄弟过去,他就立时同意了。” “这般痛快……”吕布思索一下,叹口气:“罢了,先找人盯着他二人,另外快些将他们家眷取来。” “哥哥不肖吩咐,小弟已经安排了。”咧嘴嘿嘿一笑,这道人有些促狭的道:“都说打人不打脸,今次这三人却都是脸上的伤最重。” 想起之前见着的韩滔及呼延灼,吕布脸上也有些忍俊不禁:“先找人给他们看看,免得落下病根。” 道人点点头也是起身出去,不知何时,雨停了下来,几缕阳光从云隙间照下,邬箐曼妙的身姿出现在吕布视线里,手中提着食盒。 不久,收拾妥当的韩滔与彭玘二人同着縻貹前来拜见过吕布,又一起去了牢房见了呼延灼,同着乔冽、凌振一起规劝这名将之后。 不过数日的光景,有着双鞭将之称的男人也跪在了聚义厅。 …… 梁山再次大败官军的消息传得漫天飞舞,济州、郓州的城镇陡然间实施了戒严,大批的军士被心怀忐忑的父母官赶上了城墙,彷佛如此能多几分安全,却不知这伙士卒比之城内的官员更加忐忑,不少军将兵卒甚至做好了城破投降的准备。 郓州城内,掌权如程万里在奋笔疾书,给老东家去信,想要继续讨要几名能征善战之士帮忙驻守城池,不远处的那座水泊实在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就连收上来的杂税也没心思去清点。 至于士绅百姓却多是无所谓的样子,梁山在此立寨已有年月,除了初时四处为祸过一阵,后来反而比官府对人来的亲切,毕竟就一些微不足道的过路费,比之数目繁多的苛捐杂税可是少了太多,有不少清贫的人家甚至盼着梁山来打破城池,倒不是因为他们能获得什么,反是想着让那些富户士绅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儿,最好能将那知州程万里也如在沂州般杀死,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有个清廉的官儿来接任。 如此,就在这种上面紧张,下面却各有心思的日子里,梁山也终是没有到来,不少人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人恼怒不已。 “慧娘,出来吃些东西吧。” 租住的跨院里,云龙一身月白公子衫站在主屋门口敲着门扉,内里的女孩儿却并未回应,正当少年脸上有些不耐,皱起眉头想要来硬的进去之时,门吱嘎一声打开。 “云郎这是做甚?”走出的刘慧娘仍是一身素白,未施脂粉的素颜带着一丝不解,看着撩起下摆作势欲踹的少年。 “这……那个……”云龙脸上神情有些窘迫,吭哧了两声道:“这不是到晚膳之时了,我见你未出来,怕你出什么事,所以有些心急……” “原来恁地。”女孩儿点了点头,伸出手帮着云龙整理下没有褶皱的衣襟,语气轻柔的道:“多谢云郎关心,奴只不过赶路有些辛苦,适才小憩一番,倒是让恁担心了。” “哦……那……先去前面用膳吧。”云龙挠了挠头,被她动作弄得满脸通红,却是笑容灿烂的说了一句。 “云郎且去,奴洗漱一下就来。” 说话之间,少女歉意的朝着云龙笑了下,云龙连忙点头脚步轻快的去了前厅,刘慧娘则是等人走了,面无表情的开开房门,将撕烂的团扇收起放好,方才洗了把脸出了房门,走入厅堂的一瞬,又是那名娇柔的少女。 “慧娘快坐,这是我去郓州有名酒楼点的菜肴,都是你爱吃的。”满面堆笑的少年连忙站起,伸手比划一下桌上的山珍河鲜。 刘慧娘道了声谢,走到对面款款坐下,云龙连忙将酒壶拿起给少女满上一杯:“此乃本地佳酿,也是我特地去寻来的,你尝尝看。” “多谢云郎。” 礼貌的道谢还来少年蹙起的眉头,坐下灌了自己一口酒,实在忍不住道:“慧娘你不须如此,我之前所说呼延灼能胜却是有些武断,若是你有甚不满,可以说出来。” 刘慧娘目光一闪,微微前靠,素手伸过去抓着云龙手腕道:“云郎想多了,你我是何关系?与那呼延灼又是何关系?奴连他人都未见着,如何会因一陌生人来怪奴未来的夫君?” 云龙闻言抓了抓脸,想解释什么,却发现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女孩儿见此笑了笑:“云郎会如此焦躁也是因这呼延灼辜负了你的期待,其实你该气的也不应是自己,而是那双鞭将才是。骄傲自大,知己而不知彼,此乃是其失败的主因。” “倒是此理儿,慧娘果然聪慧,恁地却是我想岔了。” 云龙呢喃一句,似乎瞬间想通了,伸手想要去抓那只在手腕上的手,对面女孩儿却早坐直身体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果然好酒,云郎果是识酒之人。” 少年闻言眉飞色舞:“可不是怎地,平日除了武艺,我与爹爹最爱的就是吃酒,若不是佳酿,我可是不会喝。” “云伯伯原来也喜欢酒,如此奴可要投其所好才是。”轻笑声中,将还有一半酒液的酒杯放下:“明日奴想去寺庙烧香,云郎可要一起?还是帮奴去都曲院买些官曲回来,奴曾在乡中和人学过怎生酿百酿,想亲自动手做些酒给云伯伯尝尝。” 云龙当即一挺腰板儿,伸手一排胸膛:“明日我让护卫陪你去寺庙,我去买些官曲回来。” “多谢云郎,来,这杯敬你。” 轻声细语间,烛光下的女孩儿看起来美极了,对面的少年不由一边吃酒一边欣赏美人,不觉间吃的多了,当夜醉倒在床。 …… 同一时间,东京大相国寺。 一个胖大和尚敞着衣衫看着菜园,行走间表情多少有些不耐:“洒家远来这东京竟是给人看这些草,又不是牛羊那等蠢物,吃什么菜叶。” “这……师兄说笑了,做和尚的不吃菜还能吃肉不成?”跟在一旁的菜园和尚勉强笑了下。 大和尚不耐烦,转过来一巴掌拍在那和尚身上:“洒家不耐管这些俗事,只也答应了方丈大和尚好生看着这里,你等好生种菜,来日洒家若是能升任塔头,决计不会委屈你等。” 和尚张了张口,看了眼身前这人结实的身板儿,又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只得苦着脸点点头应是。 这一日,法号智深的和尚入驻菜园。 ps: 我感觉早晚有一天会把凌振写成凌操,今天码字错了两次。。。。。。(lll¬w¬) (本章完) 第238章 坦诚 第238章 坦诚 月隐日出,万里无云,又是艳阳天。 丫鬟端来温水,放在木架上,玲珑有致的身姿下来床铺,轻微的水声中,润湿拧干的毛巾递给床上的身影。 “昨夜郎君说今日还有要事?” “嗯,昨日晚间凌振说他那炮已经准备好,今日要给某看看。”高大的身形下了床,擦把脸,双臂高举抻了个懒腰,找来鞋袜套上,伸开双臂,任由丫鬟给他穿上衣袍,看着木架那边正在清洗的身影:“若真是如此,那今后这凌振可就是山上的宝贝了。” 邬箐擦干脸,转过头来撅起嘴唇:“哪有这样说的,还是个汉子,听的奴有些恶寒。” 正在梳头的声影有些好笑,戴好金冠,转头笑道:“你们妇人关注点总是如此怪,某乃是夸赞他,哪里有什么其他意思。” 擦干净手,邬箐接过侍女手中的腰带,替自家男人系上:“那奴也听不得这般说辞。” “好——”吕布无奈,从以前就有些应付不来女人的撒娇,如今仍是这般。 少女这才展颜一笑,直起身子,又抚了下有些褶皱的衣袍:“先吃早膳吧,奴特地让膳房那边多准备了些鸡汤与鹿肉,郎君这几日辛苦,正好多补补。” “也不必从早上就这般进补。” 到了前屋的男人见着桌上摆放满的碗盘,不由脸上抽了一下。 “应当的。”小女人拉着大手走到桌前坐了,一边拿筷子给吕布布菜,一边说着:“郎君每日白天习武、还要处理山寨事务,晚上又要陪奴。” 脸上有了些红晕,续道:“自是应吃的好些。” “进补这种事,最好还是和郎中商议下吧……”有些艰难的咽下去肉块,大清早吃的这般腻,多少有些不适应。 邬箐听了若有所思:“郎君说的是,稍后去找姜郎中看看,奴这般久还未怀上,不知是否也有问题。” “没那般快的……”吕布看了她一眼,又望望满桌大补之物,张了张口,又闭上,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容易吃完这顿腻人的早餐,高大的身影站起,抹了下嘴道:“某先去书房等着,你且在家好生休息。” 点头中,吕布迈动长腿走了出去,一旁的丫鬟想要帮其穿上大氅,被伸手接了过来,一抖披上,带有云纹的图案时隐时现,显然做的人手艺不错。 拉开门的瞬间,尚带着寒意的风扑在脸上,身上的衣衫似是瞬间被吹透一般,热气消了下去,紧了紧外面的大氅,快步走出院落,外面,余呈那魁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不动,见了吕布出来连忙低头躬身口称:“哥哥。” “都说不需如此多礼。”带着笑容的面庞拍了拍少年护卫,迈开虎步当先朝前走去:“可是都到了?” “没。”摇了摇头,提着斧子的少年跟在侧后方:“适才乔军师还差人来报,说是凌振在做调整,还需把炮拉到后山上,让哥哥稍等等。” “如此,就去书房吧。”走前的身影龙行虎步,坠在身后的大氅隐隐似要飘起。 也就是这两年看书养性让吕布沉稳了许多,这搁在以前怕是已经策马跑去后山等着看热闹了。 “哥哥,一切准备就绪,还请移步后山。”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凌振带着孙大炮仗出现在了书房,平日里木讷的汉子此刻却是满面红光,神采奕奕。 “走。” 早就等着此刻的人影站起,也不多说废话,迈开大步朝外就走,余呈一脸兴奋的在后跟着,毕竟少年心性,若不是有着护卫统领的职司,他怕是第一个去后山的人。 梁山后山从主峰走黑风口过去,此处仅有一道丈余宽窄的山道,两侧皆是深谷绝涧,峭壁悬崖,也是通往前面的唯一咽喉要道。风刮来,有种随时会飞下山的感觉,过了黑风口就是骑三山,东向较平坦的山峰就是今日凌振试炮的地儿。 如今此处已是伐去树木,地上多是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土坑,一高约两人,厚比城墙的新建墙体矗立在约三百步远的地方。 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除了奚胜、縻貹、孙安等几个步军指挥使外,马军的杜壆、萧海里、牛皋等人也在,水军则是一个不落全都在场,吴角和刘敏、寇烕正在说着什么,俱是好奇的等着正主儿的到来。 稍倾,吕布高大的身影出现的一刻,众人都是停下私语之声,拱手行礼之间“哥哥(首领)”的呼喊声响参差不齐。 吕布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看了眼身旁凌振、孙大炮仗两人:“今儿且看二位贤弟手段。” 这两个汉子俱是一脸激动的跑到一旁捣鼓一铁疙瘩,不一会,孙大炮仗站起身喊了一声:“都捂上耳朵。” 吕布依言堵住,后方阮小七、山景隆、张经祖等都是不听人劝的主儿,揣着手好奇的看着前方。 轰—— 似是一个响雷炸在耳旁,众人只觉得心一跳,三百步外的墙体陡然一震,土石簌簌而下,一颗石弹大小的坑洞在墙体显现,周围一圈满是裂痕。 “嚯,这声响倒是吓人。” “威力倒是可以,多打几下这段墙体就能塌了。” “啊?你们说甚?” 乱糟糟议论中,阮小七等人用手掏着耳朵朝旁边人喊着,随即引起他人一阵哄笑,倒是危昭德在一旁看着,眼中若有所思。 吕布眼中光芒闪过,连忙迈步向前,走到咧着嘴在笑的凌振面前:“却是好东西!” 绕着这炮走了两圈,猛地抬头看着凌振道:“似此等炮一月能造多少?” 凌振笑容僵住,叹息一声道:“一门也出不了,似此物小弟足足造了半年有余,且不能经常使用。” “那这东西多少有些华而不实啊。”跟在后面过来的乔冽听见皱了下眉头:“为何不能经常使用?” 凌振看了看盯着他的吕布,将手心的汗在裤子上擦了擦:“这……这炮筒可能是铸造问题,打个十几炮就裂开……” 停顿一下,连忙急切说道:“不过小弟已在想法子了。哥哥!这真是有用之物,只是小弟一直无人支持,是以对这炮的制造多有迟滞,就连所造炮筒的生铁与铁匠也是小弟自己的用度,只要有足够的人手、钱财,小弟相信试验几次后当能有所改善。” “嗯……” 吕布点点头,脸上毫无波澜,也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也就是凌振眼神黯淡下来的一瞬,披着大氅的身影转过来:“某对格物知之不深,对这火器也不甚认识。” 伸手一拍这轰天雷的肩膀,身形上前一步:“不过某这段时间经历,却是知道任何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山寨出钱财人手倒是可以,只是某也需要其余火器,伱可会做?” “自然。”凌振听闻眼神一亮,连忙道:“小弟平日就喜爱捣鼓这些,无论是毒药烟球还是火箭,小弟都能做出。” “好!”用力抓了凌振肩膀一下:“某再让武胡配合你等,他乃是铁匠出身,如今负责山寨兵甲的铸造,有甚事你可和其商议。” “多谢哥哥。”凌振甚是高兴,当下拱手谢过,抬头面有难色道:“只是山寨硫磺、焰硝等物不足,可否多采买些回来?” “可。”点了下头,吕布又疑惑的看向孙大炮仗:“往日山寨是在何处采买?” “回寨主,多是在大名府或是在汴梁。” “如此,乔冽。”道人闻声走到侧旁站住,转去的目光吩咐着:“让汴梁那边的人多采买一些回来,此事你来负责。” “是。” 吕布转身道:“那某就先回去,你等也散了吧。” “恭送哥哥(首领)。” 一众汉子拱手施礼,随即都是面带笑容的看向凌振,围过去拉着这人讨要火箭、火药,弄得往日木讷的汉子面色通红,鼻翼上汗水隐现。 “吕……吕兄,且等一等。” 肤色黝黑的危昭德快步走了过来,吕布回头看了下,见此人眉头皱起,神情不似往常般漫不经心,开口道:“危兄弟有事?” “却是有些事情……”转头看了看四周道:“可否去恁书房一叙?” “自是可以。” 韩凯、刘悌在后方看了,想要拉着还在抠耳朵的张经祖,危昭德回头摆了摆手,这三个汉子方才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头领跟着前方的身影消失在回去的山路上。 …… 吕布回了书房,身边只跟着余呈一个在那护卫,往日此处常客此时都有事做,乔冽要和凌振商议采买之事,军政司那边最近比较忙碌,需着吴角前去帮忙,而春季最忙碌的当是刘敏、房学度、史谷恭三人,此时看完热闹匆匆下了山,前往山下村落去看春耕情况。 是以此时此刻,危昭德却是成了这里的独客。 “危兄弟倒是很少来某处啊。” 余呈端来热茶,吕布抿了一口,对面海上的汉子咧嘴一笑:“却是少来,也甚少与山寨的兄弟来往。” 放下茶盏的手一顿,又继续往下放去:“你倒是坦诚。” 危昭德却是打量了下吕布书房的装饰,歪了下头道:“有些事想和吕兄说,自是要坦诚一些。” 对面的眼中露出兴趣。 ps1: 抱歉,今天没什么机会摸鱼,实在太忙了。 ps2: 关于火炮宋朝是有的,《武经总要》中有记载,但是当时貌似没有很多的应用到战争中,反而是后来和金的战争中多有提及。 南宋绍兴三十一年,金兵进攻到了采石,为了自保,南宋将领虞允文将火药投入战争,他命士兵用纸包住石灰、硫磺等易燃物,制成霹雳炮。这种炮能够在水里燃烧,发出浓烟来,宋军便趁着烟雾击破金兵,可以说是古代的“烟雾弹”。而另一个魏胜则使用一种炮车,能够把火药发射到二百步之外,相当于最早的火炮车,自此火炮不再局限于攻城时使用。 《宋史》:胜尝自创如意战车数百两,炮车数十两,车上为兽面木牌,大枪数十,垂毡幕软牌,每车用二人推毂,可蔽五十人。行则载辎重器甲,止则为营,挂搭如城垒,人马不能近;遇敌又可以御箭簇。列阵则如意车在外,以旗蔽障,弩车当阵门,其上置床子弩,矢大如凿,一矢能射数人,发三矢可数百步。炮车在阵中,施火石炮,亦二百步。两阵相近,则阵间发弓弩箭炮,近阵门则刀斧枪手突出,交阵则出骑兵,两响掩击,得捷拔阵追袭,少却则入阵间稍憩。士卒不疲,进退俱利。伺便出击,虑有拒遏,预为解脱计,夜习不使人见。以其制上于朝,诏诸军遵其式造焉。 (本章完) 第239章 海岛 第239章 海岛 “俺想将船队并到山寨里,也就是……入伙。” 带有凉意的风吹了进来,吕布将身子正了正,望向对面海上的汉子:“怎生忽然想要入伙了?” “吕兄闹的够大,俺想跟着沾个光。”危昭德露出黄牙一笑,身子前倾,撑着桌子道:“俺们家的事吕兄知道的,俺自认也是个不安分的人,然而这在陆上却是没法和在海上比。” 微微顿了一下,这覆海蛟重新恢复坐姿:“若是俺一个,遮莫也就是带人打破两三个沿海村镇,却是无法如吕兄一般连破官军大队,击破沂州府城。” “就因这你就要入伙?” “自是不然。”舔了下嘴唇,危昭德拿起茶水喝了一口:“俺虽是个在海上讨生活的,却也不是什么见识也没有的傻子,吕兄在山下建设村庄,收拢佃户以做外围村庄,又广撒耳目在京东两路,该不会要举事吧?” “这却是危兄弟想错了,某可无意在这梁山举事。” “呵呵呵——”轻笑出声的海贼放下手中杯子:“不在梁山当在别处了。” 转眼看了看挂着的堪舆图,眼睛微微眯起:“吕兄这张堪舆图……在辽地标了不少记号啊,也是,恁本身也是那里来的。” 对面的人影笑而不语,坐直的身子没有一丝晃动,危昭德也没再说话,似是在等对面开口,然而直到面前茶盏里的茶水饮尽,吕布也没一丝动静。 “……吕兄果是能沉的住气的人。”苦笑一下,这边忍不住开口的覆海蛟道:“恁这图,只陆上的地方有标,却是少了海上的。” 取过一只笔,放在口里润着,站起身走到堪舆图前点了几个点:“登州、莱州上方有些海岛少有人在,地大、山多,且有少许耕地,虽说不能自给自足,却是多少能补充一些,最重要的,那边少有官府之人注目,可以说是天然的藏兵之所。稍远一些的密州同样有着岛屿存在,这几处海岛可说是离这京东路最近的,也可做去他处的跳板,不知吕兄……,不,哥哥对俺这投名状意下若何?” “甚是满意。”站起来的吕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细细打量一番转头看去危昭德:“某与几位军师却从未想过这海岛之事,你此番倒是给某一个新的想法。” “哥哥与军师是陆地上驰骋的汉子,俺却是成日里泡在盐水中的,所思所想自是有些不同。”黝黑的脸上突地露出一丝讨好笑容,舌头上的墨迹显露出来,衬的牙齿似是白了不少:“哥哥,恁看今日那炮……若是产出有多,能否看在小弟出主意的份儿上给俺两门。” “原是在这等着。”吕布笑了下,拍了下危昭德肩膀:“且看吧,若是凌振能多做出一些,说不得可以匀给水军一些,若是没有那许多……” 摇了摇头:“罢了,此时说这个尚早。” “也是。”危昭德点点头,看吕布望着海图出神,眉头一挑道:“哥哥若是好奇,不若改日俺带恁去海上看看?” “甚好。”吕布有些意动,思索一下:“山寨近几日事情比较繁忙,五日后吧,届时该做的事情应是都收尾了,到时带上李宝同阮家兄弟一起。” “既如此,小弟且先告退。” 点头中,危昭德拱手施礼,留下吕布盯着堪舆图出神,自己则是转身出门同余呈招呼一声,施施然回了水寨。 不久,山上传出开酒宴的消息。 …… 阳光照过树林,投下的阴影镂空多处,灰色的毛驴甩着尾巴,拉着一辆仅容一人的车辆朝前走着,几名护卫跟在驴车的周围缓缓步行,天气还未完全转暖,时不时吹起的风刮动护卫身上的衣服。 他等要去的佛寺离着城外不远,不过七八里的距离也没走多长时间,午时之前一众人已是到得寺庙门口停住。 “刘小娘子,已是到了地方。” 护卫低沉的声音传来,车帘掀开,刘慧娘面无表情的走了下来,护卫簇拥下,朝着寺内而去。 众人依次踏入大门,尚未走过满是青石铺就的院子,一脸色红润的知客僧迎了上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不知此来鄙寺,所为何事?” “见过大师父。”娇柔的声音从少女嘴中发出:“信女此来是替家慈还愿,以谢佛祖昔日庇佑。” 朝着身后示意一下,一名护卫上前递上一包银两,刘慧娘合十拜了一下道:“此乃家慈平日积攒,定要信女送来庙内呈上。” “阿弥陀佛。”知客僧眼帘低垂,一手接过钱袋,动作熟练的放入怀中:“女施主请,大殿内此时只有几位香客在,偏殿正在打扫请女施主莫要前往。” 顿了下,微微侧身让开路,又问:“女施主可要在寺内用下午膳?本寺的素斋广有好评。” “麻烦大师父了。” 刘慧娘没有拒绝,双手合十一礼,吩咐侍卫在外等候,自己则是轻迈莲步,款款走入大殿内。 如今不是年节,殿内的信徒并不多,两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跪在那里诚心祷告,刘慧娘进来时,她等也毫无反应,只是闭着双眼,口中默诵佛经。 垂着头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女孩儿方才从一旁僧人手中取过香烛,点燃轻轻摇晃一下,浓浓的香味儿直冲鼻端,这才走上前对着佛像拜了几拜,站起来将香随意的插入香炉,低垂着头颅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 “贤弟怎生今日拉我来此?” “不行,老子不放心你的说辞,伱在佛祖面前发誓俺方才信你,谁知你这多年是不是藏私了。” “你我好歹师徒,这多年的交情还信不过我?说全教了就是教了。” “不成不成,你戏耍我哥俩次数太多,今日必须佛祖面前誓言一番才成。” “得得得,依着你依着你,谁让我是师父呢。” 吵闹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低着头的刘慧娘蹙起眉,颇为有些不悦,回头瞥了眼,却是一长相俊朗的高大青年拉着一中年男人走入进来。 ps:不知下章能不能出来,先放出来,还在悲催的工作,没时间码字。。。。。。 (本章完) 第240章 相识 第240章 相识 那两人进来的瞬间就看到一女子正站在佛像前回头窥看,待看清了容貌,那中年男子尚且还好,年轻那个却是有些移不开眼睛,那眼神好似钉在少女身上一般,歪着头朝前走着。 佛堂沉静肃穆,焚香、檀香的气息在空中飘荡,嗡嗡的念经声似是亦不能让年轻人回转过神,中年男人看着自家徒弟表现,露出一促狭的笑容,伸手朝着年轻人后脑啪的一下。 “嘶……疼!”年轻人没注意,当即被打了个趔趄,转头怒视着中年人,也好歹这人现在注意着形象没敢喊出来,凑前一步道:“师父,你做甚?” 中年男人戏谑的看了他一眼,凑上前道:“莫看了,再看眼睛收不回来了。” “谁……谁看她了?”年轻人眼神瞟了立在那边的女孩儿一眼,兀自嘴硬:“我就是随便看看。” “哦。”中年人一副不在意的样,走到一旁功德箱放了些铜钱进去,似是自言自语道:“为师也没说你在看什么啊。” 脸色涨红的瞬间,年轻人想要说什么,只是双眼忍不住的朝向一旁瞟,中年人笑了一下,一脚踢他屁股上:“也不知你是来做甚的。” “我……进香来的。”年轻人涨红了脸看着中年人,下一刻,低着头走到功德箱处放了香火钱,自去一边取了香烛,回过头来时,少女正在朝外走,英气的眼睛有些黯淡下来。 “不去追?人都要走了。” “我又不认识人家……”语气有些低沉,年轻人的样子有些落寞。 “追上去不就认识了?”中年男人笑的十分无良,小儿女辈儿的事情看的他好笑,最妙的是徒弟竟然忘了逼他发誓,走过去勾住年轻人脖子道:“伱小子就是嘴犟,等人不见了你就好抹眼泪了。” “放屁!我何时……”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不知何时站到师徒后面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拧着眉看着二人道:“佛门清静之地,你们有些过于吵闹了。” 年轻人脸上一红,旁边他师父一拽他,对老和尚陪着笑脸道:“这位大师,是我等失礼了,这就走,这就走。” …… “刘小娘子,不在这边吃了斋饭再走?” “看到个倒胃口的,不想在这用膳了,先回去。” “是。” …… 狼狈而出的人影看到了前方被人簇拥着走出寺庙的少女,做师父的男子眨了眨眼,一拽徒弟:“走,跟上去。” 年轻的那个也不反抗,双眼盯着人上了驴车,一脸忐忑的跟在后面走着,旁边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只是跟着自家徒弟,也未多说什么。 前方的车辆顺着管道缓缓的走着,跟着车辆的护卫转头看了看,隔着车帘对着里面道:“小娘子,后面有两个人一直跟着。” 哗—— 布帘响声中,露出刘慧娘那张俏丽的脸庞,顺着侧边的车窗朝后望了一会儿,重新放下帘子的车厢里传来女孩儿有些闷的声音:“莫要管他们,光天化日的,他二人也不敢做什么。” 护卫点头,虽说是吃厮杀饭的人,但是能够不与人争斗到底是好的,除了疯子没谁愿意整日里和人打打杀杀。 车轮碾压着土路,长时间被人踩踏的地面多少有些秃,顽强的绿草东一簇西一颗的,凌乱的散布在官道上,视野之中,两旁的树林枝桠抽出嫩绿,郁郁葱葱。 小半天后,未时正之前,驴车赶着进了城门,顺着道路回到了租住的院落。 “小娘子,那二人还跟着。” 将车凳放到地上,护卫看了眼后方低声说着。 少女闻言回头看去,良好的视力让她看清了不久前见过的面孔,皱眉的一瞬间,又重新展平,少女转身朝着院内走去:“他们愿意在这看就看着吧,就当是看门的了。” 一众护卫有的转头看了眼,有的则是没当回事,皆是走了进去。 “人都进去了。”中年人拍了徒弟一下:“让你快些去问人你不去,这下没得看了。” “师父……”沉默一路的年轻人抬起头看过去:“我怎么觉得你在看戏?” “这般明……不是,你如此说可是冤枉为师了。” 当徒弟的脸色挣扎一瞬,目光难明的道:“……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怎么可能?”中年人笑的一脸真诚、自然,一把搂住徒弟肩膀道:“你和二郎两个都是聪慧过人的,不然怎生这般快武艺就能超过为师?” “总觉得恁在哄我。”年轻人不太自然的动了动肩膀,眼光随着头转向一旁的,收回的瞬间觉得不对,猛地又看了过去,惊呼一声:“表弟?” 那边一身月白色公子衫的云龙正背着一个包袱往回走,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循声转头看去,也是惊呼一下:“表兄?” 云龙赶忙快步过来,拱手一礼道:“见过表兄,怎生今日来此?恁旁边这位是?” “瞎逛,随处溜达碰巧进城的。这是我师父,栾廷芳。”年轻人不敢怠慢,连忙替二人引荐:“师父,这是我表弟,青州兵马总管的小郎君,云龙。” 这栾廷芳闻言收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连忙同着云龙互相见礼,末了问道:“徒弟你家中还有这关系,也不和为师说一下。” 云龙自矜一笑,反倒是替自家兄弟解释一句:“又非是皇亲国戚,没甚好提的。”伸手朝着院落一比划:“难得能遇上自家人,快,随我进屋歇息一下。” 说着赶忙引着二人进入院子,后方栾廷芳拍了下徒弟肩膀,挤眉弄眼一下,搞得这人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心里难受的紧。 此时已过了饭点儿,然而云龙也未用过午膳,先吩咐了人准备膳食,这才带着师徒两人进了厅堂落座。 表兄弟相见,自是叙了下家中情况,问候双方长辈安康,等聊的差不多了,自有人送了膳食进来,云龙吩咐一声请刘慧娘出来,这才道:“今次陪着我这婚约者出来散心,等下介绍你二人认识。” 年轻人眼神一闪,桌下的手已是捏紧了拳头:“婚约者?这么说你二人已经送聘礼定亲?” 云龙大咧咧一摆手:“这倒还没有,不过他父亲与我爹乃是至交,口头上约定过。” 叹息之中,白衣的少年感叹:“可惜刘家叔父与两位兄长都遭了梁山吕布的毒手……” 一直注意着外面动静的年轻人耳朵突地一动,心思电转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梁山?我恨不得杀尽这般丧尽天良的贼人!” 一旁喝着茶的栾廷芳疑惑地看向自家徒弟,又看了眼门口,见着白色的衣角露出一部分,似有所悟,只是脸上的神色有些担忧。 “怎地?表兄与那梁山也有仇?”云龙神情有些惊讶,抬头看着站起的兄长。 年轻人低眉看看穿着白衣的表弟,沉默一阵,坐下来叹口气道:“去年有友人路过那边被人劫了,失了货物不说,人也再没见着,是以从那时起,我就严加操练庄客,想着有朝一日能将那贼山荡平。” 云龙见着表兄有些悲伤,伸手拍了下胳膊:“这……节哀……” 也就说着话的档口,栾廷芳看着那片衣角终于动了,女孩儿那姣好的容颜出现在这屋中,似是初见两人一般福了一福,栾廷芳师徒赶忙站起回礼,云龙亦是起身道:“表兄,这就是刘慧娘,我爹和刘叔定下的未婚妻。慧娘,这是表兄,祝永清。” 两双眼睛对在一起,一人迷恋,一人若有所思,和谐的氛围中,有着一丝不一样的曲调在奏响。 …… 东京汴梁。 最近雨水较为丰沛,道路有些泥泞,汴梁的百姓仍是一如既往的生活着,一朵朵打开的油纸伞犹如雨中盛开的朵,偶尔有披着蓑衣而行的人穿插在丛中,添了些许不和谐的色彩。 一辆城外进来的车辆停在酒楼后门口,几个伙计赶忙应了出来,穿著蓑衣的的壮汉下了车子,将装有河鲜的箱子抬起,搬到里面,白白胖胖的老板走了出来,看了眼汉子道:“董兄弟来了啊,今儿这河鲜送的有些少啊。” “少不少的,恁也要结账啊,昨个儿的钱就没给,今儿说什么也要结了。”蓑衣下的大汉肤色有些黑,长手大脚,看起来就是长干活的人。 “行,正好俺这儿预备好了,且先和俺进来。” 说话间,引着这汉子走入后堂,伙计们也没人抬头去看,酒店进食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几乎天天有车往来,尤其河鲜,酒店主打的就是个新鲜,每日都是这汉子赶着车来送,早就熟悉了。 进了后堂,姓董的汉子脱了蓑衣,自去一旁坐了,白胖的老板拿了茶壶过来,借着倒茶的空挡道:“怎地?山上有什么指令传来?” 这二人正是朱富同董恺,二人一个开店搜集消息,一个在外捕鱼掩人耳目,实则是近着河道好与山上联系,一里一外搭档着,倒也不显得突兀。 “昨夜接了消息,让咱们多买些火药之物,这是清单。”拿着茶杯灌了一口,董恺看了看门口,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推了过去。 “嘶——”朱富接过来打开看了眼,有些牙疼的吸了口气:“恁地多东西,这有些不好采买。” 董恺摇摇头:“不是一齐要的,分开买,到时候分批送上山,清单前面的乃是主要物品,先买那些。” “这还成。”呼出一口气,朱富找出一盒子放入其中,想想不保险,又打开一木箱掏出里面东西,将其放入压上去。 哒哒哒—— 脚步声音响起,朱富赶忙盖上箱子站起的一瞬,敲门声响起来:“掌柜的,掌柜的,快些出来吧,那大胖和尚又来了。” 朱富脸色一变,转过身来:“先稳住他,等俺出去。” “哎!”隔着门答应一声,伙计远去的脚步声响起。 “怎地了?”董恺看着面色难看的朱富,也是站起身来:“可要帮忙?” 笑面虎难看的笑了一下,转身朝外走去:“算了,客人的事情,你也帮不上忙。”忍不住加了句:“何况你也打不过他。” 董恺皱了皱眉头,站起来跟着朱富出去:“那俺可要见识见识。” “那你可别插手,也不定闹起来……”朱富在前面走着,白胖的脸上有着一丝侥幸:“只要那和尚没喝酒。” 他二人说着话就从后院走过,从后面进了前面大堂,酒菜的香气在一挑帘子时扑鼻而来,让董恺也不由的咽了口口水,暗道不愧是开酒楼出身的,找的这厨子真没得说。 董恺也不能和朱富一起过去,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这笑面虎也没理他,转眼搜寻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人,其中一个正是那胖大和尚,连忙走过去笑着道:“大师父来了,可是老样子?” 说话间瞥了旁边那人一眼,只见这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身穿一领单绿罗团战袍,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三十四五的年纪,本来生的威严的相貌在他身上却有种别扭的感觉。 “不了,今日洒家做东,弄两坛好酒,多上熟肉,再捡拿手菜做两个,待俺吃完酒,弄两尾鲜鱼做汤。”拿手擦了擦光头上的雨水,新进菜园管理僧人的鲁智深看向对面:“兄弟可有想吃的?” “师兄做主就好。”豹头环眼的官人点头轻笑一下,并没有开口点菜。 “就先恁地,快些上菜。”朱富点头应是转身要走,身后胖大和尚叫道:“先把酒上来,闷坐在这里能闲出个鸟。” 还是要吃酒,可千万别和头两次那般吃醉酒撒泼…… “二位稍待。”朱富苦笑一声,赶忙转身去安排,后面传来鲁智深的大嗓门儿:“洒家和兄弟你说,别看你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在这吃上不定比洒家要来的明白,此处酒店虽小,用料却讲究,食材也新鲜,只可惜这酒比不上西北那边的辛辣,那烧刀子……喝入口中就辣,能一直辣到胃里,不时这等绵软的酒水比得上的。” 话语声中,走到一旁的朱富唤来小二:“两人来此吃酒你也不敢上前问话,雇你何用?” 店小二一抖手,诉苦道:“掌柜的,真不是小的偷懒,实是前两次挨打的都只俺一个,怕了啊……” 朱富看看他也是想起,无奈拍了下他肩膀:“行了,赶紧去安排,他做东吃酒当不会闹事。” 店小二期期艾艾的应是去往后厨,朱富转眼同董恺交换下眼神自去里边。 外面,冷灰色的云层布满天空,豆大的雨点仍在落下,似是要压住这飘在空中的酒菜香气,风起时,交谈的声音渐远渐稀。 (本章完) 第241章 海 第241章 海 孟夏,春雨时节渐渐过去,初夏的气息随着阳光撒在人间铺开,一夜风雨过后,山间的草木更显翠绿。 对于梁山的人来说,最近从水军处传来的消息着实让人精神一振,一直游离众人之外的危昭德部水军正式加入固然让人欢喜,继而传出将要出海一看的消息才是让人好奇的。 除了水军几个指挥使稳坐钓鱼台,毫无动作外,其余马步两军的指挥使几乎踏破了吕布书房的门槛,搞得本想安静处理事务的吕布烦不胜烦,直接挂出随行人员名单,这才让一众屁股上长刀子的汉子消停下来。 本月中旬的时候,吕布带着成日跟在身后的余呈一路从山上下来,乔冽、吴角两人作为山寨策略的参与者自是要跟着一起,刘敏则是受命在山上留守,縻貹、孙安、鄂全忠、姚刚四人作为随行的护卫力量已是等在水寨处。 只他一行人还是有不少特殊的身影,仇琼英这个小人儿拉着自家师兄的手跟在吕布后面,却是这妮子听得要出海,磨了吕布好长时日,偏生吕布从她身上又能看到女儿的样子,硬不下心肠拒绝,是以索性带上。 “哥哥,俺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海。” 危昭德看着吕布那高大身影出现的一刻,脸上神情兴奋起来,整日在这内河湖泊里,虽也是靠着水,却终是没有海上的波澜壮阔来的让人心情愉悦,就连空气中带着的海腥味也让他颇为怀念。 “哥哥。” 阮家三兄弟偕同李宝也在旁拱手问好,山寨决定出海之时,一应水军指挥使皆收到同去的命令,山寨只留副指挥使在寨中防守,以梁山今时的力量,只要不是指挥的人投降,凭借险要守上那么一年半载倒是没甚问题。 “且先上船在说。”吕布走近,用手拍了下危昭德肩膀:“本以为五日就能成行,未想又多耽误几日,倒是累的你久等。” “哥哥哪里话,恁是一寨之主,每日事务繁忙,不像俺们就是些拉人运货的活计。”许是入伙以后要担心的事情少了不少,往日的海盗恢复了本性,近段时日倒是笑容多了起来。 吕布没多说,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大氅掀动间,人已是踏步上了船去,后方众人见了连忙跟上,好在危昭德的座舰较大,众人上去的一瞬有些混乱,其余的都还好。 带有苍凉气息的牛角吹了起来,有人挥动旗子打出了旗语,稍停,两艘小了一号的舰船跟着前方的船只开出水寨:“升帆!”的喊声中,满帆的舰船突前而走,留下山上不少望来的目光,顺着济水河往上而去,过齐州、淄州、青州而入海。 大宋对海上贸易甚是看重,南北两方都有市舶司建立,只是大多集中在南方,北方市舶司少,京东路开设在密州,与他等要去的岛屿隔着不小的距离。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海军有些懈怠,这一路行来直至入海都未遇上盘查之人,倒是让紧绷着的危昭德松了口气。 然而外部的敌人没有碰上,内里却是问题不小。 “……呕——咳咳……呕——”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音传来,引来众人观望的目光,一脸不敢领教的神情下,縻貹、孙安、鄂全忠、姚刚、余呈五个本应是作为护卫力量的汉子正蹲在甲板上,人手抱着一木桶在那呕吐,酸腐的气息时不时的随风飘来,不由让对气味儿甚是敏感的琼英后退了几步。至于以为自己已经不再疰船,可以在河上来回坐船出行的马灵,早已手软脚软的躺进船舱起不来了。 “刚才在济水还没事,怎地进了这海里就成这般模样了?” 乔冽有些疑惑的看向危昭德,这海上的悍匪撇撇嘴道:“军师恁地小看大海,内河那种平静的水面如何比的上这外洋的波涛。” 吴角一捋短须,摇头晃脑道:“昔日东汉霸主曹操曹丞相也曾做《观沧海》一诗:‘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此时虽是孟夏季节,然这景色却是多有共通之处。” 吕布正一手摸着仇琼英的脑袋问这小人儿是否难受,那边吴角的话语传来,猛然回过头来看过去,带着一种难言的目光道:“曹孟德还有这等雅兴?未知全文是何内容?” 乔冽眼神一闪,那边吴角却是面色如常道:“下面还有三句,乃是‘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据传是建安十二年,曹操北征乌桓胜利班师回朝,途中在碣石山所作。” “……却是好词。” 沉默的人影转过身躯,望向接连天际的海面,眼神深邃,看不出喜乐。 天近正午之时,有一黑点出现在东面,危昭德离了船舱过来:“哥哥,那边就是浮游岛,亦是俺觉得可以用来种地耕田之所。” 低头沉思的身影闻言站直,走上翘起的船头,远处星点般大小的海岛逐渐放大。 …… 同一时间。 郓州城的紧张态势松弛了不少,城墙上的兵士虽比平日要多,却已是没了戒严的样子,阳光照在人身上,晒的不少军士昏昏欲睡。 城内的市集嘈杂而有序,叫卖的货郎走街串巷,不少买了拨浪鼓的孩童举着玩具摇动着发出声响跟在后面,惹得前方卖货的男人一通驱赶,随即笑着跑开。 货郎重新挑上担子,躲开前方院落门前套好的马车,吆喝着走远,这里,正是云龙暂租的庭院。 “慧娘,你为何要去表兄那里?”一身宝蓝公子衫的云龙直接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奴只是去看看他说的祝家庄是否真有同梁山为敌的准备。”将衣服放入包裹的女孩儿停了一下,麻利的将东西放好直起身子转过来:“云郎放心,待见过了实情后奴就去青州。” “可……可就算表兄一家有在训练庄客又如何?他能同我父麾下官军比吗?”神情激动的少年双臂张开舞动,垂下的衣袖随着动作发出布料摆动的声响。 “自是比不了。”女孩儿看着云龙皱起眉头:“可云伯父可随时能够从青州来郓州剿匪?” “这……”对面的少年当即没了说辞,大宋对文人士大夫宽容无比,只要不是谋朝篡位,最多发配远恶军州去做个知县,然而轮到带兵的将领就是日夜提防,云龙甚至知道,父亲怀疑手下有几个一直盯着他的耳目,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只能生受着罢了。 “祝家庄若真如你那表兄所言那般有着诸多英雄在彼,那多半奴能借用一下他等的力量,为父兄做些什么。”刘慧娘盯着云龙认真的道:“云郎对奴的好,奴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然奴亦是有大仇在身的人,官府既然不能替奴报仇,那奴只有自己去做。” “可……可……”云龙说不出话,狠狠抓了抓头发,来回踱了几步,站定道:“慧娘可否给我些时间,今次回去,我和父亲定会上书朝廷,想来今次呼延灼吃了败仗,朝廷定会对梁山多有上心,此时上书请求剿匪,多半能够成功。” 刘慧娘思考一阵,缓缓点了下头:“恁地说,最好能走通高俅高殿帅那条路,闻听他从弟就是那沂州知府,此次剿梁山失利,最急切的应该就是此人。” “这……慧娘说的是。”云龙勉强笑了一下,他父亲云天彪却是早已倒向公相蔡京那边,未有公相的许可乱走门路乃是官场大忌,只是这话他也不想和少女说:“那伱……” 少女眼神闪烁一下,款款走上前环住少年的腰:“云郎在担心些什么?奴去的是表兄家,又不是外人,将来进了门亦是要跟着你唤他一声表兄,还是说你不信奴的为人?” “怎会?我自然是信慧娘的。”手忙脚乱中,少年想要环住女孩却又怕唐突佳人,最后终是把人搂着怀中:“既然恁地,我留下一半护卫给你,这样你身边也有个使唤人,表兄家里多少有些乱,他和长房的有些不睦,你莫要对其期望过高,还是耐心等我父亲这面消息。” “奴省的,多谢云郎。”闷闷的声音传来,垂下的螓首面无表情。 红着脸的少年没有发觉,抬着手犹豫了两下,摸上少女带有香的青丝,轻轻抚摸着。 …… 无独有偶,正在谈话的人也非只年轻的男女两个,一旁的厢房中,装饰普通的房间里,祝永清同栾廷芳正隔着桌子对坐,年轻的男子脸上带着欣喜,惹得对面中年男人皱起了眉头:“徒弟,你当真决定恁地做?” 英气的脸上有着一丝认真“师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慧娘不过是同表弟有婚约而已,又未三媒六聘,我如何追求不得了?再说,我祝家与他云家不过亲戚而已,十几二十年来不过走动一两次,高兴叫一声表弟,不高兴喊一声姓云的又能怎地?” “为师何时和你说这个了?”栾廷芳驱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身子前倾过去,压低了嗓门道:“你就算砍了那姓云的把女人抢了,为师也只会给你竖个大拇指,赞你一声是个汉子。老子现在和你说的是梁山。” 瞪着自己徒弟有些怔住的眼睛,这边的师父抬手给了他一脑瓜崩儿:“你个蠢鸟难不成真想为了个女娃子对上那伙山匪不成?要知晓,那伙人如今声势正隆,就凭咱们庄子那些庄客,拿去填旋不成?” “不是还有三庄联保吗?”祝永清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道:“再说了,师父与教师都是当世的英雄,我和大哥又都传承了恁的衣钵,如何还怕他一个梁山了?若是他真敢来,也让他等知晓知晓,天下英杰是何等样人。” “你还真是……”栾廷芳想说不知天高地厚,然而想想兄长的手段又放松下来:“我兄长是英雄,我可不是。” “师父——” 眼看着自家徒弟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中年汉子不由一阵恶寒,抱着手臂搓了搓胳膊:“行了行了,教了你十年也没见你这般笑容,恁地恶心,你让为师先想想。” 坐在椅子上望着上面的房梁,出了好一阵神转过脸来:“此事就先依着你的意思办,带着这女娃回家,到时我先与兄长商议一番在做计较。” “可是……” 祝永清想要说话,对面大手伸过来,一把扣住他胳膊:“梁山连败官军不是易与之辈,你可莫要因女人上头。” “一帮贼人有何可怕,我手里方天画戟也不是好惹得。”嘴里嘟囔一句,看着对面瞪来的眼睛,连忙道:“好好好,知晓了,知晓了,定会小心谨慎。” “是真的才好……”栾廷芳同这徒弟相处十年,如何不知他没听进去,况且祝永清又年轻气盛想要在女人面前显威风,不由心中暗骂自己,没事儿跟踪那个小娘子作甚,真是给自个儿找麻烦,还是赶忙回去同兄长计较计较吧。 天光偏移,十几个护卫被云龙唤来交代一阵,随即各自收拾行囊包裹,牵了马出来跨上,一切准备妥当,拎着包袱出来的刘慧娘坐上马车,同行的祝永清与栾廷芳坐上车辕挥动马鞭,车轮滚动,压过尚有些潮湿的地面,向着城外而去。 身后的云龙驻足看了一阵,方才一跺脚,叫来剩下的人赶忙打马朝青州而行。 …… 汴梁。 高俅如今有些心烦,禁军调去给官家修道观还未完,又来了新的旨意,说要修筑保和殿,蔡京那老而不死的竟是未去招工匠,又把主意打在禁军的身上,偏生如今自己还因着呼延灼战败之事要请这老贼帮忙兜着,不然自己这举荐人在官家面前难免要吃挂落。 正是心烦之际,外面传来自己便宜儿子的声响:“爹,爹!孩儿有事想请陆虞候相助,烦请您老让他到孩儿身边听用如何?” (本章完) 第242章 第242章 “就在隔壁巷内,自己去寻,莫来烦我!” 暴躁的话语从高俅口中喊出,外面那便宜货应了一声,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跑远,这才转脸气哼哼的对着孙静道:“若不是尚要用着这逆子,本殿帅恨不得打断他的腿,整日惹是生非。” “殿帅这是玩笑话。”孙静生的一副白净模样,留着山羊胡,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有些灰白的发丝混在头发里,显得人已是不年轻了,抬手拈着胡须尖儿道:“恁父子情深,如何舍得打断他的腿?” 高俅也不言语,只是用手点了点面前的文士,叹口气道:“本殿帅目前焦头烂额的,呼延灼那不争气的败北梁山,失了大批兵甲粮草。官家现在一心要做道君皇帝,又不能在此关头去坏他兴致,公相又拿着此事作筏,非让禁军去修筑殿房。” 伸手拍了下桌子,歪头又叹口气:“这事赶事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殿帅勿忧。”孙静一脸笑容不变,手指缓缓搓动胡子:“这其实只一件事。” “嗯?”抬头的殿帅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如何成了一件事?” 对面的文士放下手,欠身道:“殿帅,恁所虑者不过姓呼延的战败,怕失了恁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可小可想问下恁,恁是靠什么和官家如此亲近的?” “你是说……”高俅也是个伶俐的人,眉头挑动一下,看向孙静:“官家不会在意本殿帅举荐失误?” “官家是个念旧情的人,若殿帅日常替他着想,事事以官家为本,又何必忧虑是否举荐有误?”顿了一下,做了个揖礼:“他老人家想做道君皇帝,恁就全力相助既是,公相想调禁军去修筑,给他就是,待这一切做完,官家如何还会管那呼延灼是败是胜?” “……倒也是。”高俅摸了摸下巴:“本殿帅本就不擅统兵,官家也非是不知……”脸上表情重新放松:“按你说的,调禁军快些前去,莫耽误官家的大事。” 三言两语之间,这大宋的军人被这三衙长官定了前程,从保家卫国的军人变为泥瓦匠,偏生房中的二人都未觉得有丝毫不妥,反是一人颇为欣喜,另一人对这主意沾沾自喜。 啪——啪啪—— 房间的门被人拍响,随即有值班的军士声音传来:“禀殿帅大人,有一叫柳世雄的指挥使求见殿帅,说是恁的旧识。” 啪啦—— 高俅猛地站起,椅子被他双腿撞倒在地,孙静诧异的看去,只见这三衙太尉此时竟是面带激动之色,伸出的手微微哆嗦着:“快,快请去后院书房中,先上好茶伺候着。” 孙静心中好奇,这书房可不是任何人都可进的,非是至交好友或是朝中重臣不可踏入,一个指挥使何德何能能入这大宋武人之首的书房?不由看向高俅忍不住问道:“殿帅,这……来者何人?” 高俅看他一眼,思忖一下也没瞒着:“这柳世雄乃是本殿帅救命恩人,若无他,早些年就病死在灵州了,哪还有今日的威风,未想着他竟是来到京中。” 孙静闻言恍然,当是高俅在西军打踅时候的事,随即暗叹此人命好,看高俅样子分明是对其感恩戴德,以这位如今的身份,报答起来可非是一般富贵。 高俅抖动衣袖,露出手整理下衣冠,方要出去,又对着孙静道:“你且去军中传令,莫要耽搁官家的事情。” 孙静躬身应是,高俅这才一抖袖子,快步走出房门去往后院,先是找了自家婆娘高氏,这妇人比高俅小了不少,看起来风韵犹存,听自家丈夫说起柳世雄到来之事,也是脸色一喜,当下夫妻二人匆匆出来,前去后院处见恩人。 那柳世雄正在书房坐着,但见这人四十上下,长得结实有力,一张脸上刻满生活的痕迹,见着高俅夫妇二人进来,连忙站起拜倒:“小将柳世雄见过殿帅大人。” 高氏见了,连忙万福一礼:“如何敢教恩公下拜,这不是折煞我夫妻二人吗?快快请起,当是我二人拜伱才是。” 高俅见夫人如此说,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夫人说的在理儿,向日灵州没有恩公在,高俅已是病死床上,何来的今时今日?” 柳世雄见他说的客气,心里也是松口气,面上神色松了下来,只口中道:“礼不可废,未闻以下见上者,上官下拜的。” 高俅眼神透出笑意,也不松手,连忙拉着柳世雄入座:“你我分别已有年月,未想还有再见之时。” “此是小将幸事。”柳世雄落座后仍是有些拘谨,也没敢大咧咧的坐着,反是腰板挺的笔直,看起来倒是精神不少。 高氏亦是坐下,双手放在腿上,身子前倾道:“恩人不知可有地方居住?” “还是莫叫小将恩人了,小将在家中行大,叫小将柳大郎就是。”不自然的一笑,柳世雄接着道:“刚来汴梁,还未来及去寻住宿之地。” “那倒不如就在府上安歇吧。”高氏笑了一下,看了看高俅道:“晚间尧康、尧辅下学归来正可与大郎见面,亦可拜谢一番。” “夫人言之有理。”高俅连连点头,对着柳世雄一笑:“大郎不若就留在此间,我这地儿虽小,却也有两间闲房,正好晚间也可吃两杯酒,叙一叙你我情谊。” 柳世雄点头一笑:“敢不从命,一切都依殿帅所言。” 当日晚间,高俅起了一场家宴,除了高衙内不知去了何处发疯,高尧康、高尧辅两个亲儿子倒是在侧,这两孩子如今不过十三四岁,却皆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听了高俅的话上前拜了这救命恩人,慌的柳世雄想要跪拜还礼,却被高氏夫妇拉住不许。 当夜,高俅与柳世雄吃酒吃的大醉,拉着这人一通胡话,随后回房呼呼大睡。次日天明起来时,高氏对着高俅道:“昨日就想同官人说,如今官人贵为武官之首,当是能替柳大郎安排些便利,官人何不寻个高官给他,也算偿还当年救命之恩?” “夫人说的是。”揉了揉宿醉疼痛的额头,这殿帅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穿上鞋袜,拿清水净了面,一边擦拭一边道:“为夫今日就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官职给他。” 高氏点点头,拿来袍服替张开双臂的高俅穿上:“但有一节官人莫要忘了,莫要让他在你部下听差,否则日久你二人必生龌龊。” 高俅收起臂膀,整理一下衣襟,点点头:“应有之理,不须嘱咐,夫人放心就是。” “那就先用早膳吧。”高氏给他整理了下领子,喊来丫鬟道:“去客房看看客人可起来?若是起了,请来一起吃早膳。” “等等,先找人端点热茶上来。”高俅胳膊前伸,喊了一句,又回头对着高氏道:“昨晚吃酒吃的多了些,有些口干,想来柳大郎也是一般。” 二人落座不久,就有丫鬟回来禀报:“客人早上起的早,已经外出办事去了。” 二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用完膳食,高俅找来孙静与掌管武官记录的张斌:“本殿帅想抬举一个人,你等找一下可有合适职位?” “殿帅,是外放还是……”孙静看向对面的人,心有所悟,目光中透出羡慕之色,只是很快也隐藏起来,他是读书人,走的另一条路,若是能有发展,前途更是光明。 “自是出职外放,不然于礼不当。” 张斌听了也是暗叹他人幸运,有贵人扶持就是不一般,心里想着,手上也不停,翻翻找找哗哗作响的纸张声倏然一挺,这吏员抬起头道:“禀殿帅,近日出职的人并不多,只一个禁军教头王庆,今年底应外放出职为兵马总管。” “王庆……” 高俅点着桌子,发出笃笃声响,嘴角咧出笑容:“唤他过来,希望是个识相的。” …… 哔——哔—— 碧蓝的海水撞上礁石,破碎成一蓬白色浪匆匆退去,随即又有新的浪头扑上,重复着前面海浪做的事情。远处,白色的海鸥时不时扎到海里捕食一番,随即带着呖呖啦啦的水珠飞起。 吕布一行人站在浮游岛山崖边缘,吸着带有海腥味的气息,面上有些满足,昨日晚间来这海岛,发现却是个好地方,这岛离着陆地挺远,站在岛的高处往回望去,只能见着一片荒芜,倒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更妙的是,岛屿挺大,藏个千把人在此生活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妥,东南两面地势较为平缓,西北两侧却是悬崖峭壁,下方波涛滚滚,礁石密布。 “哥哥,小弟钓了尾鲜鱼,活了这般大还没吃过这海里的,不若尝尝看。”阮小七咧着嘴笑着,提溜着咬钩的海鱼抖了抖,人胳膊长身子般宽大的鱼甩动起来,强有力的鱼尾啪啪打着他露在外面的肌肤,这活阎罗也没当回事:“这同河里的有些不一样,劲儿还挺大。” 吕布转头看了眼,眉头一挑:“似乎比从水泊里钓起的大了不少。” 一旁危昭德听了插嘴道:“这带海域少有人来,鱼自是要大了不少,若是如同密州市舶司附近一般,却是没这般大小。” 又看了看阮小七,撸起袖子走过去:“海里的鱼味道不同内河,让俺来做,省的你第一次弄坏了这般美味。” 阮小七撇撇嘴,将鱼递过去:“坏了就坏了,俺再去捉一条就是。” “那你却要当心这海里的沙鱼,小心把你当吃食儿,填了五脏庙。”韩凯哈哈大笑,自从回到海上,这光头大汉整个人精神不少,好似吃了寒食散一般。 “呸!还不知道谁吃谁,七爷我什么时候怕过水里的畜生。” “但愿你见了也能说出这话!” 争论得声音传出,惹得危昭德在前方吼了一句:“快些过来,一会儿帮忙生火,有争论得时间早就能做这鱼了。” “这几个兄弟倒是过的轻松。”吴角呵呵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道:“哥哥,此处倒是有些可以安排些农户在此,再调一营水军驻扎岛上当可无虞。” “就是不知有多少农户愿意过来……”瞥眼看了看正在远处翻山越岭的仇琼英,身后跟着吐的腿软的余呈,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朝这边挥手,吕布回应的举了下手:“多送些渔民过来,此处水产如此丰富,当是能有不少收获,想来也是有人愿意来的。” “哥哥,贫道看了,山上的土质尚可,作为耕地来使用倒也没甚太大问题。”声音传来,乔冽的身影从后方过来,一身道袍被海风吹起,衣袂飘飘,望着仙风道骨一般。 “那哥哥就不需忧愁了。”吴角梳理一下头发,低垂着眼帘道:“此处没有贪官污吏,又无税官前来相扰,能靠双手劳作活着,还是有不少人愿意过来的。” “那就这般定了,回去你同刘敏二人主持这迁移事宜。”转身望了望下方的海水:“还是如山上那般规矩即可。” “是。” 迈步朝着下方沙滩走去,吕布的心情大抵还是很好,下方沙滩上,休整一夜的縻貹、孙安等人似乎是缓过劲儿来,正站在那边谈论着什么,手臂挥舞指点处,皆是两侧险要之地,想来也是在谈论驻扎等事情。 踩上沙滩,沙沙的声响传出,两人听着后方的动静回过头,拱拱手:“哥哥。” “看二位贤弟模样,似乎已经无碍了。”轻笑一声,吕布拍了拍二人肩膀。 黑大汉摸了摸脑袋咧嘴苦笑:“惭愧,让哥哥担忧了。” “哥哥倒是好体格,竟是完全不受海浪影响。”孙安笑的也苦:“孙某从未想过上了海上会变成那般模样,实在是……”摇了摇头。 “此事与体格又无关系,琼英小小的娃,不也是没事?”吕布笑了下,想起还有个神驹子,开口问道:“马灵人呢?” “在那边礁石上躺着。”伸手指了指远处,縻貹望向吕布:“可要把他唤回来?” “罢了,让他待着吧。”摇头中,高大的身形走向危昭德那边:“晚些时候启程去另一处岛屿,到时再叫他。” 海风吹来,后方两个再陆地上称雄的汉子面面相觑,笑不出来。 ps: 柳世雄,简本高俅救命恩人,倾家荡产去救的那种。 高俅这人在历史上还知道报恩,一些野史上记载他“不忘苏氏,每其子弟入都,则给养恤甚勤。” 并且在西军时受到刘仲武的照顾,而刘仲武在政和五年打了败仗,本该治罪,高俅在朝中替他说了好话,使刘仲武的仕途没有受到影响,刘仲武死后,高俅又极力向徽宗推荐其子刘錡担任大将。 (本章完) 第243章 运道 第243章 运道 啪——啪啪—— “王庆!王庆!”呼喊的的声音带着砸门的声响,在这午后的时间显得有些闹人,有几家人家从门缝看去,见是穿着红衣的将官,只得忍着噪音转身回内屋去了。 啪——啪啪啪—— 敲门的声响仍在继续,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莫拍了,王小子从昨日起就不在家。”一旁离得近的邻居实在不堪其扰,顾不得外面是避之不及的赤佬,猛地打开大门喊了一句。 那边拍门的人转过脸来:“可知他去往何处了?” “俺又不是他爹,如何知晓他上哪?”反呛了一句,这邻居似是想起什么又道:“恐就是他爹也知不道他在哪。” 那军将皱起眉头抬脚就要过来,邻居见不是头想要关门,余光人影一闪,连忙定睛看去,一指那人:“那不是王庆是哪个,你快些过去吧。” 啪! 大门随着话落紧紧闭上,那军将狠狠瞪了木门一眼,转身看向来人,不由暗自感叹,果是一副好相貌,但见来人七尺左右身高,身材匀称壮实,一双凤眼,一对浓眉,一张脸娇嫩似妇人,白里透着红,下巴处胡须修剪的齐整,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爽利,只不知为何,神情有些萎靡,看着自己有些犹豫不前的样子。 “王庆!”那军将懒得细想,吆喝一声:“殿帅大人找你,快同我走。” 王庆这才舒出口气,连忙跑过来道:“见过这位干办,未知高姓大名,殿帅大人找小的何事?” “不用套近乎。”那军将等他半天心中有气,挥了下手:“至于殿帅大人找你何事如何能告诉我?去了便知。” “哎,是。” 王庆面色有些难堪,然而也发作不得,只是跟在军将后面快步而走,却没看见,后方拐角处,一提着算命幌子的道人正笑眯眯的捋着须站在后方看着。 王庆与那军将都是脚程快的人,不一时就进了殿帅府,见着里面人不少,连忙来到堂前跪倒下拜:“小将王庆见过殿帅。” 高俅与昨日面见柳世雄时不同,正坐在上方,拿着茶盏轻轻啜着,见着王庆拜倒问好也没放下茶盏,只是眼皮抬了一下:“伱就是王庆?倒是让本殿帅好等。” 王庆立马低头:“殿帅恕罪,小将俗事缠身,今日方得回家。” “罢了,本殿帅也没怪你的意思。”高俅坐正身子,随手将茶盏放桌上:“今日唤你过来是想让你将兵马总管一职让出来,本殿帅另点你都监一职,还另有照顾你处,若你接受……” 伸手摆了一下,一旁站着托着红盘的军士连忙上前,掀开上面的红布,高俅续道:“这五十两是定银,事后本殿帅另有三百两赏你。” 王庆没敢抬头,双手紧握成拳,因用力过猛,虎口处的血色都褪尽呈白色,强压着怒火道:“但不知小将该如何让出职位。” 高俅的面色有些玩味儿,看着下面的俊俏教头:“明日你二人于人前比武,你且输他就是,后日再来此写个策论,事情就成了,你可明白?” “小将知晓,这就告退回家准备。”王庆低头抱拳,站起身往回就走。 “回来!” 传来的声音让王庆停住了脚步,双眼隐含怒火的站在那里,只听后方传来高俅话语:“将银子拿了。” “殿帅钧旨小将谨领,这银子却不敢受。”没有回头,站在原地的教头回着身后殿帅的话。 “呵……”轻笑出声,高俅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着前方的身影,口中淡淡道:“此乃定银,如何不受?” “小将怕受了给殿帅招来非议,有损殿帅清名。”微微偏侧回头,王庆的声音里饱含真情实意。 “倒是个会说话的,行了,你下去吧。” “小将告退。” 满殿的人看着挺直的背影走出大堂,坐着的高俅脸颊肌肉一阵抽动,伸出胳膊朝着一旁连连招手:“高冲汉!” 立马走过来一个身高腿长,膀阔腰圆的汉子,低头一礼:“殿帅!” 手指划过一道弧线,冲着外面点了点:“去,跟着那王庆,看看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娘贼,真当本殿帅是没见过世面的蠢鸟是吧,拿话来糊弄你爷爷?老子入娘的混街面的时候,你个兔爷尚不知在哪卖屁股!”抓起桌上砚台狠狠摔了下去。 嘭——啪啦—— 砚台摔裂数瓣,高冲汉看了地上的碎片一眼,随即低头:“殿帅勿恼,我这就去。” 又拱手一礼,方才迈步走了出去,高俅猛的靠在椅子上坐着,伸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噗”的一声全吐了出来,一把将那价值不菲的瓷盏摔到地上,碎片四射中,茶水浸湿了地面,白气肉眼可见的升起,却是这茶太热,入口太快烫着了他。 …… 出了殿帅府,走到远处,王庆一口痰啐到地上,愤恨的转头盯了那府邸一眼,这才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此时虽然已近申时,汴梁的街道上依然热闹,叫卖的,招客的声音不断,搁在往日,这俊俏郎君还有心思看看街市,找找有没有能送给女人的小玩意儿,然而今日被高俅给气着了,也没那兴致瞎逛,闷着头往前走,转过巷子要入另一条街面时,旁边一个道人拎着幌子站在巷口突然开声:“小子,看你双目蕴火,印堂发黑,这两日谨言慎行啊。” 王庆顿时大怒,转头看去,见是一慈眉善目的道士,当下撸起袖子走过去:“牛鼻子恁地不会说话,敢是讨打?” 道人正是李助,在这汴梁等了些时日也是有些心烦,见他拽拳来打,冷笑一声,一抬竹竿顶住王庆。 王庆也是武艺在身的人,且常与人厮打,如何将这道人放在眼里,伸手一推竹竿,方要迈步,那竹竿不知怎地绕个圆又切入进来,咚的一下撞在胸下肋骨之间,顶的王庆两眼冒金星,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咳咳……牛鼻子你……人呢?” 蹲在原地咳了两声,王庆知道遇上个高人,抬头想要理论,眼前却已是空无一人,狠狠捶了下旁边墙壁:“入娘的,都欺负我,这特娘叫甚么事。” “谁敲墙!” 旁边窗扇推开,一男子方伸出头,王庆一把摁住人脸,猛地一推:“老子敲的,你待怎地?” 那汉子经受不住王庆的力道,踉跄着朝着后面退了几步,窗砰一声掉下关上,男人也不敢说话,巷子里一瞬间没了人说话的声息。 “还是去找娇秀吧。”嘴里呢喃着,王庆加快了远去的步伐,一头闯入纷纷攘攘的人群。 身后,巷口一侧走出一戴着斗笠的高大汉子,正是殿帅府里的高冲汉,冷冷看着前方低头而走的俊俏教头,将斗笠朝下一拉,跟了上去。 街上的行人仍是不少,好在高冲汉长得高大,跟在后面远远能看着王庆低着头自顾自往前走,一路上不断撞到行人肩膀,凭着结实的体格将人撞的东倒西歪,被撞的人见他面色不善,长的又结实,皆是忍气吞声不敢闹事。 王庆哪管的那许多,先被高俅以势压人,又被一莫名其妙的道人戳了一下,心中火气蹭蹭往上冒,只想和人痛快厮打一场了事,可惜这一路过来竟没一人敢同他吱声。 都是些无胆鼠辈! 心中恨恨骂了一句,耳边恼人的噪杂声音在转入一条街巷时安静许多,后面跟着的高汉冲见着此处人少,没敢跟的太近,只是等他认出此处是何地不由皱起眉头,走到斜对面一处房屋后将身形隐住。 前面,王庆左右瞧看的同时敲响一院落的后门,高冲汉猛地缩回头,将身子平贴到墙壁。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一长相平凡的侍女探出头,四下看了看,又缩了回去,让开道路,王庆再次左右瞧看一下,方才在侍女招手中快步走了进去。 那侍女连忙看看门外,方才将门关上,高冲汉这才踱步走了出来,抬头看着这院子,有些难以置信的呢喃一声:“童府?媪相?!” 随即转过身形急匆匆的朝着殿帅府而回。 …… 王庆进了后门,入眼是一处竹林,生长的高大的翠竹满是新生的叶子,被风一吹,沙沙作响。顺着一条石子道前行,一黄石假山矗立在院中,石色有些近土红色,过了这假山,就是一座秀气的两层小楼,上面挂着秀苑两字。 啪啪—— 那侍女上前,先拍了两下房门,里面一娇滴滴的声音叫响:“进。” 随即一推门,走入房中,对着一正在低头刺绣的少女道:“小娘子,王官人到了。” “庆郎~你怎生现时来了?”那少女名叫童娇秀,闻言大喜,抬起头来,但见她长相标致,略施薄粉,樱唇红润有光泽,年约十四五六,一袭淡紫仕女装,头上发髻斜插宝蝶簪,一颗大红宝石嵌在簪子上,闪烁着富贵的光芒。 王庆阴着的脸在进来的瞬间变得阳光起来:“想你就过来了。” 童娇秀面上露出一抹红色,她自小随着童贯长大,娇纵无度,虽是许配了人家,却没放在心上,仍是我行我素,前些时日外出游玩见了王庆喜爱他的模样身材,也是叫这侍女找的人,两人勾搭上了。 当下素手连挥,那侍女知道她意思,连忙福了一下退出去将门关好,这童娇秀立马扑到王庆身上,两人这段时日以来根本不需说话,王庆同着少女进入后面屋中 当下两人靠在一起,王庆将今日殿帅府的事情同着她说了,童娇秀不以为然道:“庆郎这等英雄何必非要受那等闲气,便是比武时不让着又如何?”说着又贴上来:“便是得罪了那高俅,奴在伯伯处多提你两次,到时你到他麾下不比那踢球出身的要强百倍?” “过了明日再说吧。”王庆有些犹疑不定,手中握着绵软:“且先应付了他去。” 当夜,这胆儿肥的汉子就在这绣楼里面宿了。 …… 将时间往回调一些。 高冲汉离开那街巷,匆匆赶回殿帅府,高俅已是消了气,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案后方,品茗等他的信儿,一旁孙静、张斌二人则是在写着什么,见着他进来点了下头,随即继续伏案急笔。 这大汉急忙走上两步行了一礼,随即凑近高俅身前:“殿帅,小将跟踪那厮回来了,果有发现。” 高俅抬眼中,这汉子继续道:“小将亲眼看着他进了童府的后院。” 高俅一愣,翘起的腿放了下来,端着的茶盏慢慢放到桌上:“童府……哪个童府?不会是……” “媪相家。”高冲汉狠狠点点头:“是个侍女开的门。” 高俅若有所思,摸着下巴道:“媪相家的侍女,这王庆同他家女眷有关系?” “小将不知。”高冲汉摇摇头。 “殿帅……”另一道声音传来,屋内几人拿眼看去,见是掌管记录的张斌,这人面上神色本有些犹豫,见着上方看来的目光赶忙道:“日前那王庆因着出职一事曾找小的吃酒吃的大醉,说他认识媪相的女儿,小的本以为是吹嘘之言,没想到……” “媪相哪来的女……儿……慢着!”高俅听了本是嗤之以鼻,猛然想起什么,用手点着桌子,口中呢喃道:“女儿……听说他兄弟有一女儿,被他养在家中,视若己出。” 孙静脸上一抽,看着上方的殿帅补充一句:“那女孩儿,应是内廷杨提举的外孙。” “好大的胆子……”高俅摸着胡须的手有些缓慢,下一刻转首对着众人道:“此事暂时保密,都给本殿帅夹紧了嘴,不然出了事莫怪本殿帅保不住你等。” “是。” 众人应声中,高俅眯起了眼睛看向外面:“这般大的纰漏,过了明日再计较。” …… 同一时间。 一处租住的院落内,提着幌子的李助走入进来,几个正在对练的彪形大汉放下手中兵刃,回头望去,这道人咧嘴一笑:“贫道回来了。” ps1: 高冲汉,古本水浒中高俅的心腹。 ps2: 诗词不完整,完整的发不出来,e=(o`*)))唉 (本章完) 第244章 王庆命中的坎儿 第244章 王庆命中的坎儿 “李兄今日出去就回,可是忘东西了?” 袁朗拿着汗巾擦着脸,一张红脸因同马勥对练更是红了几分,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留下,胸前后背湿了一片。 “没了兴致自然回来了。” 李助将幌子靠在墙上,自去了屋内取过茶壶,也不用杯盏,直接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他和这伙粗汉子都喝不惯费时费力的点茶,因是茶壶里是早就凉好的泡茶,此时喝了倒也解渴。 “噗——呸——”吐掉喝进嘴里的茶叶,抹抹嘴,李助这才舒了口气,看看一旁已经累的坐到地上的侄子,走过去将人拉起:“这时候别猛地坐下,去舒缓下筋骨,实在累了稍后去床上歇会儿。” 李懹有些疲倦的点点头,转身自去一旁,那边滕戣扔下石锁,走过来道:“李兄,咱们还要在这汴梁多长时日,这都大半年了。” 却是众人自从劫了生辰纲,打点好一切就来着汴梁小居,虽说他等也不愁钱财,可干等着也是有些无聊,好在几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平日里切磋练手也能缓解这无趣的日子。 “早跟你等说我自己来,偏生你们上赶着跑来陪着,怪的谁来?”李助没好气的瞥了旁边的滕戣一眼,随即灌了口凉茶,抬头看着天边悠然飘荡的白云,咧嘴一笑:“不过快了吧,耐心等几天,很快就能离开这汴梁了。” “那太好了。”滕戡走过来站到自家兄长身边:“早看那些汴梁人不顺眼至极,一个两个都拿着鼻孔看人,狠不能挨个儿揍过去。” “你已经揍了!”滕戣一巴掌盖他脑门儿上,抽的自家兄弟捂着头蹲下去:“上个月,上上个月,还有上上上……” 袁朗在一旁想起滕戡这多半年来的战绩,脸一抽:“滕兄,他那叫每月……” 李助轻笑一声,没去掺和这几人的斗嘴,只是提着茶壶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房间而去,等候多时的“朵”就要开了,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 翌日。 明媚的日头高悬空中,飘过天空的云团时不时的遮挡一下,人的视线里,天光时晴时阴。 王庆搔着头皮早早的回了家中,开门的瞬间,看见自家夫人正坐在那里吃着早膳,随即不客气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下:“给我整点吃的,饿死了。” “饿死伱才好,整日不着家的东西。”王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嘴里嘟囔一句起身盛了粥端过来扔他面前,那碗一晃,有些粥汤洒了出来。 王庆双腿一分,好悬没洒裤子上,抬头看着王氏道:“嘿,我说,慢点儿啊!” “慢什么慢,你往女人裤裆钻的时候慢了吗?” “哎……谁……谁往女人裤裆钻了。” 王氏咬口酱菜,冷笑看着他:“你身上的脂粉味儿瞒得了哪个?” “我……”王庆还真抬手嗅了下胳膊上的衣料,确实有些脂粉味儿,暗骂一声,摊开手耸耸肩,端着粥喝了一口:“逢场作戏而已,同僚之间有些应酬推不开,没法子的事情。” “哼……”王氏见说翻个白眼,气哼哼的自己吃着。 王庆乐的她不再追问,自顾自的吃了早饭,王氏看他吃完,一把抓过碗筷走去后厨洗碗。 这边一夜不着家的汉子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站起来走去自家厨房,斜倚着门框看着王氏在那里洗涮,过了半晌开口道:“我说,家里的,现今有个事儿问问你。”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妇人心里仍是不爽利,说话有些粗俗。 王庆也没在意她态度,当下将昨日高俅同他说的话复述一遍,摸着下巴道:“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我现在也一时拿不下主意是不是要让那个姓柳的。” 王氏听他说着,手上动作不由慢了下来,直起腰杆回首看着他:“呀,这……却是个难事,我看还是让着他些个,也省的和他结仇,又坏了殿帅的好事,到头来还惹着他,哎,你听着没有。” 王庆蹙着眉头,问是他问的,然王氏这番话虽是好意,却让他有些不快,当下呼出口气:“听着了听着了,我这就去殿帅府。” 转身过去,脸耷拉下来,暗骂自己干嘛回来问这婆娘,恁地惹人心烦。 王氏同他结婚日久,如何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一把将手中抹布扔在灶台上,气哼哼的叉着腰冲着王庆背影吼道:“你个死犟种,有本事将那姓柳的打死,看那姓高的会不会让你也死那!” 王庆耳边听着叫声,嘴角撇了一下,只是脚步加快,开门扬长而去。 今日的殿帅府同往日比似乎有些不同,平日无精打采的禁军此时穿着全身甲胄在外站成一圈在警戒着,王庆满脸疑惑的被人引着前去演武场,进入的瞬间,就见着几个方阵围着一高台形成半圆,几个膀大腰圆的将官全身披挂的在其中站着,握着刀剑的身形看起来威风凛凛。 后方高台上,高俅那张令人难受的脸正谄笑着同一面相儒雅的中年人在说着什么,看那人衣着华丽富贵,高俅这贵为殿帅的人又在他后方站着不敢逾越。 当是一个大官儿! 王庆暗自思虑,只是他品级不够,认识的官员不多,也不知这人是谁。 远远见着高俅请这中年人上首坐了,随即下来高台,找人将王庆同一旁的汉子叫过来:“此次你二人来着了,有贵人莅临,一会儿比武打的精彩一些,打的好了都有赏。” 柳世雄面色有些激动的点点头。 高俅点头回应了一下,接着意味深长的看向王庆:“王庆,你那边没甚问题吧?” 入娘的,这厮们是吃定我了? 王庆闻言心下邪火有些旺,只面上仍是恭敬的道:“小将一切明白。” “好!” 高俅给了柳世雄一个眼色,这汉子当下同着王庆一起去边上准备,这大宋殿帅却是屁颠屁颠的跑去上首位置,同着那中年人轻声道:“官家,都准备好了。” 赵佶闻言一笑,靠在椅背上,从旁边桌上取了茶盏轻轻啜着:“好茶,这是出自名家之手。” 高俅闻言一笑:“微臣夫人曾特意学过这点茶之道,得知官家今日到来亲手做的。” 这却也是幸好将比武地点定在殿帅府,赵佶虽是随性而来,也来得及唤来夫人供上这茶水,不然一府的厮杀汉上哪找会做茶汤的人。 赵佶用手点点他:“你这厮倒是个有福的。行了,莫要微臣微臣的,朕今日是出来放松的,可不想如朝堂般死板。” 高俅闻言眼珠转了转,连忙道:“是,王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赵佶喝茶的手一停,接着笑了起来,双眼有怀念的神色闪过:“好久没听到这称呼了……好,今日且观你高二的安排。” 高俅闻言大喜,赵佶这般称呼他仍如当年潜邸之时一般无二,当下朝着一旁摆摆手示意开始,自己则如当年帮闲之时在赵佶旁边说着市井粗语,听的这皇帝哈哈大笑。 咚咚咚咚—— 鼓槌抬起落下,震动的鼓面发出巨大的响声,有风吹起,一时间场中的帜旗猎猎作响,与战鼓一同奏响了沙场的序曲。 演武场两边响起了马蹄声,王庆身着深色皮甲,骑着一匹黄色战马出来,手中长枪去了枪头包裹上厚布,上面蘸着白色的粉末,冲入场地,大喝一声:“东京王庆,请指教!” 对面马蹄声亦是响起,柳世雄亦是同样扮相,骑一匹黑色战马出场,缓缓而行中,声音响起:“灵州柳世雄,领教高招” “殿帅令,比武开始!” 传令的军士嗓门响亮,高台上方赵佶饶有兴趣的目光中,王庆猛地一攥枪杆,一张俊脸扭曲起来,狞笑的看向对面:“好,让我领教下西北男儿威风——” 话音落下的瞬间,口中爆喝出声:“驾——”战马动起的一瞬,泥土被蹬出一个浅坑。 柳世雄一抖枪杆,夹住马腹应了上去:“那就让你看看!”手中包着厚布的长枪对着王庆胸口戳去,对面枪走棍招猛挥而来,马头相错的一瞬。 嘭—— 包着的枪头与枪杆轰然相碰,爆出一声硬木相撞的声响,柳世雄只觉得手臂有些酸麻,眼中一点白色近前,猛地歪头闪过,两马交错过后,有些黑的面皮一侧被枪杆擦破了皮。 “来啊!”柳世雄有些惊怒,大吼一声转过马头。 四蹄翻飞,直冲而来,与带着恶风扫来的枪杆交击数下,对面王庆陡然一磕马腹,贴近柳世雄的瞬间,双臂猛然发力,枪杆猛地推开对面长枪,双手一错,那枪杆已是到了柳世雄脸庞。 “休想——” 柳世雄牙关紧咬,勉力封住王庆的枪尾,一击之下竟是毫不受力,王庆手持枪杆中段,借着对手的力道,手臂起伏间,长枪一旋,蘸着粉末的一端狠狠击在侧看过来的柳世雄脸庞:“给老子下去!” 嘭! 枪头打在血肉上,鲜血带着一颗白牙飞上半空,壮硕的身子直接向侧旁翻倒,掉下马背,奔驰的战马得得得的跑到场边被人拦下,王庆此时方才觉得出了口恶气,火气稍去,只是发热的头脑一降温,背后猛地又出了冷汗,不敢同高俅朝面,连忙勒马朝着场外跑去。 高台上方,高俅恶狠狠的目光瞪了过来,一口牙咬得嘎吱作响。 “嗯,打的不错,就是太短了,朕……小王方有了些兴趣就结束了。”坐在前方的赵佶点点头,有些遗憾的叹口气。 高俅脸颊抽动,眯起眼睛,口中却是如常的道:“王爷稍等,此只是第一场,下面还有将官献艺。” “哦?那小王就要好生观瞧了。”自称王爷的皇帝换了个坐姿,翘起了二郎腿。 高俅朝下挥了挥手打了个手势,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孙静立马朝着一旁立着的高冲汉示意,当下这汉子赶忙绰起凤翅鎏金镗,叫上旁边相貌粗犷的同僚,翻身上马匆匆冲入场中,口中呼喝连连的战作一团。 一时间,演武场上金属交击的声响不断,引来高台上叫好的声响。 …… 阳光从西边的云间降下,红霞下方,躬身送别赵佶的高俅直起身子,一张俊雅的脸庞瞬间扭曲如恶鬼,狠狠的望向一旁高冲汉:“你持我名片,去找那蔡攸蔡枢密,孙静,你去找媪相,这两日他恰好在京中,将王庆那厮做的好事都说了。” 喘息一口气继续道:“和他等通气,就说本殿帅近两日会将那厮支出京城。” 孙静皱了皱眉头:“殿帅,若是王庆那厮将这事闹大……” 高俅冷笑一声:“你二人同媪相与蔡枢密说,请他等耐心等待些时日,莫要用官面手段打草惊蛇,以免那厮绝望之下鱼死网破,到时候谁的面皮都不好看。” 孙静与高冲汉对视一眼,点点头应下了。 当天夜里,蔡府与童府各损失数件瓷器。 …… 再说王庆,自殿帅府出来以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不敢回家,找了个青楼楚馆窝了一晚,翌日起来心中仍是七上八下的,思虑半响又去找童娇秀厮混两日,见市面上一如往常,这心中才稍安,决定回家。 熟悉的街道,没有丝毫变化的邻居让这厮心中又安稳一些,走到家门口拍响房门:“家里的,我回来了。” 吱嘎一声门分左右,露出王氏那张脸,只与往日不同,这妇人面上竟是有着喜色:“当家的,恁回来了!” 嗯? 王庆面上一滞,伸头朝屋里看看,见没有埋藏的人方才舒口气:“你怎生这般模样?” “喜事!大喜事!”王氏欣喜的挽上王庆胳膊:“快进来。” 王庆摸不着头脑的跟着进来,就见王氏关门转身跑入房中拿出一文书来:“殿帅府来的公文,说是让你出职潭州兵马总管。” “啊?”王庆有些怔愣,这高俅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拿了文书瞧看一番,见着上面通篇无误,不由心中称奇。 王氏还在那喋喋不休道:“来送文书的人说,你是运气好,要不是那天有贵人在,高低不能让你这般轻易得了任命去,还说殿帅让你去府中领命。哎,奴说话你听到没有,奴和你说……” 妇人说的什么王庆没听到,心中想起那天高台上的人,心道原来如此,看来有人看好我,这才让殿帅没法做手脚,我倒是命好。 转瞬间脸上喜气洋洋起来,暗忖,高二,今时你拿什么来阻我? …… 同一时刻,蔡府。 身形壮硕的京超垂首立于厅堂前,有蔡府管家走过来近到身前:“郎君吩咐了,让你去杀一个人,之后送你前程。” “超,领命!” …… 童府。 有着胡茬,身形雄壮的媪相童贯坐在上首,看向下方面相坚毅的武将:“正臣,此乃洒家家中丑事,若非到了伤心处绝不会走这一步。” 身子站起,一躬到地:“还望正臣理解洒家做为一个父亲的心,女儿被骗是……是洒家绝不能忍受之事。” “大帅莫要如此。”被称作正臣的武将站起,扶住童贯,然后抱拳行礼道:“洒家也是做父亲的人,如何不理解大帅,此事交予洒家,必不使他活着离开京畿地面。” (本章完) 第245章 王庆之死 第245章 王庆之死 清晨的阳光自云间绽放,金色的光芒驱赶开未褪尽的黑色,沿着街市、房屋、城墙一路延伸远去,将世间的一切纳入怀中。 殿帅府的琉璃金瓦倒映着阳光,远远望去肃穆依然,春日里穿着甲胄的禁军站在门外,擦的铮亮的金属时不时在行人视野中闪过一道光芒,晃的人睁不开眼。 再一次来到此处,看到眼前一切的王庆,心情与前两日截然不同,颇有一种往日我受尽委屈伏低做小,今日一朝翻身把爷当的舒畅感。施施然走到高俅坐衙之处,冲着门口当值的军将一扬头:“劳烦通报一声,就说王庆前来领官服、印章。” “等着。” 那军将面相普通,闻言只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转身进入厅堂,王庆在外面听着里面咆哮出声:“这厮怎敢来!”“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把东西给他让他滚!”不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暗忖还是老子运道好,你再强势,不也要忍气吞声的将这兵马总管给我。 也没多长时间,那军将手捧着崭新官服出来,上面放着官印以及身份凭证等物,王庆伸手接过的瞬间,这军将开口道:“殿帅吩咐,拿了东西滚出汴梁,今日晚间若你还在东京,必不与你干休。” 王庆脸一抽,暗忖这次得罪高俅狠了,竟是让这装了许久斯文人的殿帅撕破脸放这种街头狠话,他虽是有几分狂气,却也并非狂妄无惧之人,不敢去试高俅能做到什么程度,接过东西道了一句:“知晓了,这就离开。” 说罢,拿出事先准备的包裹,将东西包了转身就走,疾步而行中听得后面有瓷器摔碎的声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一副胜利者姿态昂首踏步走出殿帅府。 后方军将冷冷盯着他,王庆身影消失不见的片刻,另有人快步走来对着他耳语几声,这军将点点头,将人挥退,转身步入堂中,冲着高俅一礼:“殿帅,人已经离开了。” 高坐桌案后面的高俅抬起头,面上哪有一丝怒意,慢条斯理的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这位殿帅淡淡出声:“高冲汉、胡春可按吩咐行动了?” “适才有人来报,高、胡二位都虞候已经跟上去了。” “伱去通知下公相与媪相处,莫让二位相公等急了。” “是。” 军将躬身抱拳就要告退,高俅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完事后派个人回来禀报,你也跟着去,记得叮嘱高、胡二人,将人让给两位相公那边,事成回来后,你程子明也就是都虞候了。” “小的多谢殿帅栽培。”单膝跪地,抬头的瞬间,那张平凡的面孔红光满面,眼中似有火焰在烧。 “行了,去做事吧。” 高俅挥挥手,名叫程子明的军将赶忙倒退着离开,坐在位子上的殿帅看着外面空中飘过的云朵,嘴角慢慢拉出一丝凶狠:“这你要是都能活下来,老子也就认了,给你这兵马总管又如何。” …… 日间的风有些和煦,王庆神清气爽的走在街市上,对面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是点头微笑以对,搞得不少错身而过的人狐疑不定,挠着头、频频回首看王庆的身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见过他。 “官人好兴致!” 陌生的话语传入耳中,不知怎地,王庆本能觉得是在同他讲话,转头的瞬间,见是一打着算命卜卦幌子的道人正抚摸着胡须看着他:“你是……那天那道人?” 王庆一手捂住胸肋,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的道士,上次被戳处似乎隐约作痛,他可不想再被戳上一杆子。 “看来大官人还记得我。”拎着幌子的李助仍是面色和善。 王庆看着他冷笑一声:“你这牛鼻子似乎算的不准,爷爷我非但没有灾祸,反而官运亨通。” 伸手抚了下胡须,李助摇了摇头,也未去争辩,转身而走的一刻,话语飘来:“你白虎临官,行事多加小心。” 王庆眉头紧皱,看着飘然远去的道人抓了抓头,嘀咕一句:“神神叨叨的,什么虎官,老子已经高升的人,真是不知所谓。” 也没放在心上,这汉子依然朝着家中走去,他自家离着殿帅府有些距离,转弯抹角走了顿饭的功夫,方才回到家中,敲开门的一瞬嚷嚷道:“家里的,给我准备下衣服,本官这就要去赴任。” 王氏一愣:“缘何这般紧急?” “你管这许多呢。”王庆说着将包裹取下打开:“看看,这新官服在此,再看这官印……”将印章拿起递给王氏:“这可都是真家伙。” 王氏一皱眉头:“你……偷的?” “说的甚么话!”王庆气结:“你又不是不知,昨日殿帅府通知我去取的,让我立时出城上任。” 王氏愈加疑惑“这不是偷的为何要立时就走,不是有五日离家辞行的惯例吗?离京前你不和友人吃酒告别?” 王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不昨日得罪了殿帅,限期让我离京。” “你就作吧,早晚有天作死你!”王氏白他一眼,起身朝里屋走去:“快来帮忙,一起收拾还快些。” 王庆连忙跟在身后进去,夫妻两人同时动手收拾妥当,也没敢多耽误,就往包袱里放了些衣服银两,又拿了包干粮,王庆道:“等我到任就派人来接你。” “省的了,快些走吧,莫要让高殿帅以为你尚在京中。” 王庆嘿嘿一笑,将朴刀一裹,朝着远处租车的车行而去,此去他州过远,姓高的给的时间又紧,没时间去码头找船出行,还是租辆车先离了这汴梁再说。 抱着这般想法,这汉子去了离家最近的车行,谈妥价钱,即刻出行。 …… “那人上了车了。” “都安排好了?” “车行是媪相下边人开的,绝对没问题。” “走!” 简短的对话中,身材雄壮的大汉提起兵刃,胯坐上马,随即在前者指引中离开。 …… “将军,那人离家了。” 闭目养神的军将抓起桌上的刀:“洒家知道了。” …… 午后的阳光照在马车上,将影子拉得偏斜细长,树叶沙沙声响中,车轮碾过土道,倚着车壁的王庆在车辆晃动中轻微晃着身子,眼皮耷拉下来,有些昏昏欲睡。 咚—— “哎哟……嘶……”车辆一瞬间的颠簸让差点睡着的王庆撞上车顶,脑袋磕在板子上的瞬间睁开双眼:“你这厮……怎生驾车的?” 前面的车夫没有出声,王庆眉毛一拧,顾不得车身晃的厉害,抓住窗棱,双臂用力将身子带起,猛地一掀车帘:“你个鸟人怎么走……” 山风吹拂树冠,晃动的光影中,入目的是四周有些陌生的景色,至于行人更是一个也无。王庆并非是未出过城的人,这条路却是从未来过,有些昏沉的头脑顿时为之情形,一只手抹上朴刀:“这里是哪?” “客人稍安勿躁,此条乃是近路……”驾车的车夫稍稍侧脸,嘴里大声说着:“比走官道要近上不少,知道的人并不多。” “不对!”有些警醒的王庆猛然抽刀搁在前方车夫脖子上:“给老子停下,这事儿不对。” “客人这是作甚?恁手中东西可是危险的很,还请拿稳了。” 直视着前方车夫的后脑勺,车轮转动的声响中,王庆一时间分不清这人是在害怕或是毫无惧色,然而下一瞬,这车夫扯住了缰绳,马匹减速的霎那,王庆直觉不妙下意识手往回一收,挥动朴刀。 “当——” 一柄解腕尖刀挡住挥来的刀锋,车夫翻身跳下车辕:“下次杀人记得别动作那般大,都架到脖子上了,收回去作甚。” “你这厮端的是谁?” 喝问声中,车夫露齿一笑:“让你做个明白鬼,在下胡春,殿帅大人请你赴死。” “高俅!” 咬牙切齿中,王庆陡然明白过来,脸色难堪的看着那车夫,猛的一跃跳上前边马匹,手中刀往下一挥,斩断拉车的缰绳,双腿用力,磕动马匹。 胡春站在原地,见着王庆这一番动作也没反应,只是冷眼旁观,马匹迈动四蹄之际,一道细长黑影从一旁树丛中飞出。 噗—— 箭矢自马的脖子贯穿而出,那马惨嘶一声向旁侧倒,王庆也是反应快,一用力,翻下马背狼狈的滚开,抬头脸色难看的望向一旁。 一手持着弓箭的大汉步出树林,满脸坚毅之色,用手中弓指了指落马的汉子:“你却是要去哪?” 王庆当即心中一凉,眼见那边树林又有三人拎着刀枪现身,其中一人还是今早在殿帅府见过的,当即头皮有些发麻,站起身握紧手中朴刀朝程子明一指:“好高俅,竟算计我至此!” “你心中怎生想的,殿帅其实一清二楚。”刀锋与刀鞘摩擦的声响中,程子明抽出单刀:“今早那出戏可听的过瘾?殿帅特意演给你听,你当感到荣幸!” 王庆咬牙切齿:“老子荣幸个鸟,高二目无法纪截杀朝廷官员,你等也是助纣为虐的腌臜泼才!” “住口!”拎着弓的大汉将弓一扔,接过京超递来的刀,怒目看着王庆:“你这厮张口闭口说人不是,自己却是个在他人府里淫人女的下贱胚子,当真罪该万死!” “你……你是媪……你是童贯的人?”王庆心中一凉,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口扩撒全身。 “洒家王禀,今日特来除了你这淫贼!” 说话间,王禀走动上前,一旁同样抽出刀的京超也迈步跟上:“虽是要杀你,然你这厮却是让我另眼相看,媪相你敢得罪,公相你也敢得罪,当真是狗胆包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王庆几乎笑弯了腰,几个逼近的人脚步一停,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有些不解他在笑甚。 “呸!莫把那骚娘们儿说的贞洁烈女一般,还不是她看上了老子,自己找人牵线做了马泊六勾引的老子上她床榻!”拎着朴刀的身影拿手指点着前方王禀、京超:“自己不守妇道,凭甚怪我身上!” 两人皱起眉头之际,身形高大的高冲汉猛的抽刀冲了上去:“莫听他屁话,先杀了再说!” 王禀、京超皆是醒悟过来,有些恼怒的冲着王庆而去:“口舌之徒,恁地会说!” “老子同你们拼了!” 王庆也知难有幸理,一挺朴刀对着高冲汉逆冲而上,刀锋当头劈砍,呼呼有声。 当—— 高冲汉手中一把制式战刀,猛地挡开王庆刀锋,反手劈下之时,带起凌厉的杀意,砍向对面俊俏郎君的头颅。 几乎同时王庆刀将刀柄上架,嘭然巨响中,抬腿踹向对面,却撞上对面抬起的膝盖,两相用力下,双双踉跄后退。 程子明在高冲汉动得一瞬也是快步冲上,趁着王庆不稳,一刀砍下,刀锋“嗡”的劈过空气,对面人影勉强侧身闪避不及,刀刃划破衣衫,带出一篷鲜血。 “啊——” 王庆惨叫一声,双臂猛地用力,一刀逼开程子明,对面,王禀与京超两把刀一上一下劈撩过来。 当—— 噗—— 王庆奋力横刀挡住王禀当头一刀,却是被京超砍伤大腿,身子一个踉跄,王禀抬腿踹在对面身上,人朝后飞去之时,后方的胡春眼神一闪,猛的期近过来。 “呃……你……” 后腰处火辣的疼痛,王庆勉强回头,看清人脸的一瞬,想起对方手中的尖刀:“滚——” 奋起余威,猛地朝前迈步脱离刀锋,回手就是一刀劈下,胡春只有短兵不敢硬接,猛地朝旁一跃避开。 刀锋轮空,王庆顺着力道踉跄一下,勉力站稳身形,鲜血顺着腰部流下,浸湿了下裳。 噗—— 鲜血飞溅,一截雪白刀身带着鲜血从胸前他探出。 “呵……咳……”王庆只觉前胸后背疼痛难忍,勉力转过头看向后方,人脸映入视线同时,说话的声音也传入耳中:“老子京超,下去见了阎王莫要忘记了!” 长刀抽出,一篷热血溅到脸上,冷着脸将刀上血迹在睁大眼倒地的王庆身上擦了,胡春走过来看了看:“二位将军不把人头带回去?” “带回去作甚。”王禀一脸厌恶的看了眼地上死尸:“一淫贼,莫得辱了大帅得眼。” “公相也不想看见他。”京超起身,看了看擦净的刀面:“你等要的话自己砍下来拿去。” “殿帅也未有要求。”胡春摇摇头,猛的蹲下身子用尖刀在脖子上捅了两下,粘稠暗红的血液汩汩流了出来,这汉子才起身:“补两刀。” 其余人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转身朝回走去,胡春将尖刀擦净收了,赶忙跟在后方。 这片空地处,仅余下一人一马两具死尸,后方,空着的车子被风吹动帘布,似是在召唤着什么。 …… 天光西走,有些昏暗的视线里,七条大汉走入这白日厮杀的场地。 “这厮死了?”马劲走到死尸旁看了看,牙疼似的咧了下嘴:“真够惨的。” “是挺惨。”滕戡也过来看了眼,转头道:“这下怎办?李兄你的人死了。” 李助本是摸着胡须站在后方,闻言脸上一黑:“你这厮以后还是少开口,什么叫我的人死了,这小子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你看好的这人死了,那我等现在怎办?”袁朗皱着眉头,总感觉一番心血白费一般,心中也有些空落落的,似是失去了什么。 “怎办?”李助眯着眼睛看了眼众人:“自是带上‘礼物’去梁山入伙了。” 轻描淡写的话语,让着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李兄你不生气?等了大半年等个这般结果。” “有何好生气的?”李助不解的转眼看着问话的马勥:“早就说了,这是劫难,过不去就死,如今死了,只是证明他没资格罢了。” 甩动袍袖,转身而走:“如今自是要去找有资格的。” 李儴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跟上自家叔父,其余几人相互悄悄,耸耸肩膀,也是跟了上去。 血红的天光下,树林又恢复了安静。 ps1:神兽果然厉害,我244章的小诗词没了,添加了两遍都被吞了o(╥﹏╥)o ps2:胡春、程子明,荡寇志里面高俅心腹 ps3:从本心说,还是挺喜欢王庆的,繁本鲜活、简本有气概。而且不得不说繁本得罪了童贯、杨戬、蔡京,简本得罪高俅都能将事情闹大并活下来,也是本事,要不是宋江的话,这人才该是版本之子~ (本章完) 第246章 群岛 第246章 群岛 清晨的雾气在阳光中渐渐淡化,日头高悬的那一刻,海面上的景色顿时清晰了起来,似是有褶皱的蓝色布料一般,蔚蓝的海水涌起波折,几只海鸥飞过风帆,发出尖锐的鸣叫,哗哗声响中,危昭德的座舰斩开一条白色的通道,后方仅有的一艘舰船作为护卫紧紧跟随着前方的船只,向着地平线远方的海岛驶去。 乔冽从船舱中走出来,四下看了眼,甲板前方吕布披着大氅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孤独,周围水手忙碌的身影中,这道人缓缓迈步上前:“哥哥,让马灵等人回去护卫的力量着实少了不少,贫道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吕布转头看了看走来的人影,转头过去望向深邃的海面:“有何可担心的,真有意外多艘船少艘船没甚区别。” 稍微停顿一下,叹了口气:“反是那些疰船的兄弟,再这般下去说不得有甚病根留下,几位水军的弟兄也劝说将人送回去的好。” “只是上了岸哥哥身旁也没人护着了。” “你等却不是人?”带有笑意的眼神瞥来,往日严肃的表情带了些轻松的感觉:“况且上了岸,某却怕他哪个?” “哥哥自是英勇。”乔冽苦笑着摇摇头叹口气:“只马灵、縻貹他等这般折腾是为哪般……” 吸了口明显有些寒意的海风,大氅掀动间,面向大海的身影回转:“以后当要让马步军的将领多习惯习惯海上航行了。” “怕就怕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乔冽脸上神情有些无奈,感受着身下海船破浪时的颠簸感:“贫道虽是无事,却也并不甚习惯这等海上的颠簸,与陆上车马的差了很多。” 几只海鸥在船的上空盘旋,吕布抬头注视一阵淡淡道:“到时能适应最好,不能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注视着一只海鸟收了翅膀停在船帆上方的桅杆顶端,不时梳理一下羽毛,有负责远眺的水手陡然从瞭望台探出身子,吓得海鸟振翅飞走。 “前方岛屿已近,未有船只在前。” 站在船头的两人闻言同时抬头看去,就见本是远方黑影的所在放大不少,已是能看出岛屿的轮廓。 “那是今次要去的岛屿?” 吕布眯了下眼睛,乔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那边是沙门岛。” 同样听到瞭望手喊话危昭德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恰好听见船头二人的谈话。 “那里是沙门岛?”乔冽惊愕的回头望了眼过来的覆海蛟,又猛地踏前一步伸头看去,似是这般做能看的清楚一些。 “可有甚稀奇之处?”吕布看着道人的反应皱了下眉头,颇为有些不解。 危昭德撇撇嘴,语气莫名的道:“没甚稀奇,只是一处人间炼狱罢了。” 乔冽直起身子,将鬓角的乱发梳理好,吐出口气道:“危昭德兄弟说的没错,那沙门岛端的是个凶恶所在,说是人间炼狱都是抬举它。” “哦?某记得……裴宣本来就是要刺配到这沙门岛的吧?”吕布看向远方的岛屿来了些兴趣:“给某说说这里有何凶险?” “大宋刑法有云:犯死罪获贷者,多配隶登州沙门岛及通州海岛,且入岛的配军、罪人多半是活不下来。不过实际来说小弟只是知道这地儿,也没真个见过,不知危昭德兄弟可有见过?” 视线随着乔冽的话语落在一旁黝黑皮肤的汉子身上,这覆海蛟摸了摸下巴道:“这点小弟还真知道一些,往日甚至和通州岛上的通寨做过些交易。” 走到船头前,撑着木质的护栏,用手指着远处海岛道:“这岛上其实没甚出奇之处,只这里孤悬海外,一切配给都要朝廷来提供,分配给犯人配额的则是那通寨,因是……” 吕布恍然大悟,看着远处若有所思:“宋廷未有监管的人在上面?” “岛上通寨最大。”危昭德淡淡道:“小弟曾和那通州岛的通寨见过,他拿那些犯人的口粮同小弟换金银珠宝,小弟记得当时正在祭祀海神,那通寨一连杀了百人来做祭品,说是‘人足百,鱼虾来,风调雨顺,年年欢’,他们这般做是给沿海的渔民祈福。” “朝廷没问责?”饶是乔冽见惯了各种黑暗,此时亦是有些讶异。 舰船开始朝北转向,船头破开海浪留下一道宽广的白线,随即被汹涌的波涛打散吞入,海面又恢复之前的颜色。 危昭德耸了耸肩,摊手道:“那岛上约有千余人,朝廷只送了三百余人的口粮与用度,无论怎生去分都会不够,况且……”歪了歪头,看向乔冽的表情有些戏谑:“乔兄可曾听过真宗下诏一事?” 吕布探究的眼光下,道人冲着他点点头:“此事贫道往日也曾听说过,说是沙门岛每年要死几百人,是以当时真宗皇帝下诏,禁止通寨随便杀犯人,只可惜,这些通寨远离中原,朝廷的旨意影响不到他们……” 沉默了一瞬,乔冽摇摇头叹口气,转过身子看向又大了不少的海岛:“贫道还以为这传言是假的,未想听危兄的意思是真的。” “自是真的。”危昭德眯着眼睛向着海岛望去:“因为我前次去沙门岛他等正在将人装口袋扔进海里。”诡异的一笑:“那些人说此乃传统……” “多少有些浪费了……”一旁披着大氅的身形面色并无改变,转动目光顺着舰船的方向看去,皱了下眉头:“某记得,你标记的那些岛屿在这沙门岛北方,可对?” “是,朝廷只在沙门岛设有监管犯人的寨子,它上方还有更多的岛屿,有几处甚是适合作为水寨使用,况且无论宋还是辽,都不甚重视这海中的碎地,我等正好占下来。” 吕布侧着头,看着那边庞大的岛屿:“是否可以从那边交易些人过来?” 危昭德皱起眉头:“哥哥的意思是……” “他等既然人多的随意杀戮的程度,不如将有用的人才买过来,我等先用着。” “既恁地……为何不打破这沙门岛?如此我等岂不是能一次收获更多人?” 乔冽一旁有些明悟,摇摇头道:“打破沙门岛当是最后的手段,此时还是细水长流较好,反正他等每年犯人都多出不少,与其随意杀掉……贫道想,他等当是乐意换些真金白银来使。” “或是可行……”危昭德抱着臂膀思索一番:“小弟南边那通寨交流之时,感觉其甚是贪婪。” “那就这般定了,回去后派人同他等接触一下。”吕布当即拍板儿:“我等如今不缺能征善战的将领,却少那能写会算之人以及能工巧匠。” 转脸看向乔冽:“多从这两面入手,看看能不能有甚惊喜,此事交予你二人了。” “是,贫道(俺)回去就安排。” 吕布点了下头,迈步走向船舱:“既如此,某先歇息一会儿,到了地方再前来唤某。” “哥哥安心歇息。” 后方的两人拱手相送,看着飘起的大氅转过船舱,消失在视线。 “危兄可还能联系上那通州岛?”乔冽摸着下巴看向一旁的覆海蛟。 危昭德抓了抓头皮,想了下道:“那通寨应当还未换人,俺在海上那多年,还真没见过那通寨换人的。” “穷山恶水之地,如何会有人愿来?”乔冽讥讽一笑,随即凑近过去:“那通州岛那边就拜托危兄了,到时贫道让几个下属前来帮衬着,等彼此有了交情也就好说了。” “理会的,交在俺身上……”危昭德拍拍胸脯,随即面上稍微有些迟疑:“只是乔兄也要做好准备,那人甚是贪婪,恐是索要甚多。” “多才好。”乔冽意味深长的看了危昭德一眼:“贫道就怕他不要。” 危昭德恍然而笑,一时间两人笑容看起来皆是有些相似。 之后,两艘舰船顺着边缘越过沙门岛,朝着西北方向驼基岛与乌湖岛而去,偶尔在危昭德带领下,停靠在大些的岛屿上,倒是难得碰上住在此处的渔民,见着两艘舰船过来以为是来收税的吏员,差点起了误会。 再又于岛屿上驻扎一夜之后,继续北上的船停在了最后一座岛的前方,天光之下,岛屿上怪石林立,树木茂盛,海水清澈见底,众人站在甲板上看的目眩神迷。 “哥哥,此处就乃最后一座岛了。”指着远方的危昭德淡淡的道:“此处却是大宋与辽之间最后的岛屿,过了这边,继续朝北就能到达辽地。” 有些倦容的吕布看了眼前方,目光一闪:“这般说来,从海路走确是最近的,只不知岛上有无驻军在。” “原本应是有的。”危昭德收回前指的手臂,转向吕布道:“小弟曾在上面见过几处倒塌的关墙,也不知甚时起,这里驻军撤去了。” “许是檀渊之盟后吧。”侧后方站着的吴角背着手,看着岛屿:“宋辽两国缔结盟约后,百多年未有战事发生,莫说是海上,河北与辽国交界的地方,驻军都少了许多,这多年过去,朝廷只在西北同夏朝打的厉害,未听闻与辽有甚争端。” “道兄说的是。”乔冽点点头:“此等边边角角之处多半也早已废弃,只不知岛上是否有着人家。” “俺上次来还未有,此处离着陆地太远,海上风浪又大,真住这里,却是被困的死死的。” “那就好。”吕布转眼看向危昭德:“如此,就差组起船队了,到时往来运送兵源粮草都要走海路,只伱两三艘船可经不起这折腾。” “哥哥说的是,若是有了海船,一定让俺领一支船队。”人群后方的阮小七早已不耐,高举着手上前请命。 吕布转头看他,忍不住一笑:“到时你等水军都要有海船才行,某不靠你等带领,难不成还能另找别人?” 阮小七咧嘴开怀中,他二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满船人数你话多,消停着点。” 这活阎罗不以为意,龇牙咧嘴一番,继续笑呵呵的望着前方海岛。 “下船,我等也去看看。” 吕布望了望岛上,终究觉得还是看看妥当,阮小七眼神一亮,当下叫道:“小弟先去探路。” 说罢跑到船舷一跃而下,水溅起中,人影已如游鱼一般飞蹿出去一截,后方阮小二大急,向着吕布看去,这边好笑之余只是点点头,这立地太岁感激一笑,一拽身旁阮小五,兄弟二人也是鱼跃入水,紧追着自家兄弟而去。 不久,乘人的小舟放了下去。 …… 树叶挂上水露,朦胧的水雾罩住山岭,脚步声在山道响起,沙沙声响中,七道人影渐渐走近一山洞。 “又要搬下去,这些箱子死沉死沉的!”嘟囔声中,火折子燃起,凑近火把,轰然一声响,浸满松油的火把被点燃举起,照亮滕戡那张方脸。 “屁话,难不成咱们还带着这多的财物住汴梁里不成?”滕戣撇了下嘴,日常怼了自家兄弟一嘴:“到时被贼惦记上怎办?” “这山洞就不被人惦记了?没人看着岂不……哎呦……呼——”滕戡挺着脖子回头与兄长吵嘴,一不留神被下方石头绊了一下,好悬没摔倒在地。 “荒郊野岭的,哪来人惦记。”火苗再次燃起中,马劲将火把高举过头:“当时咱们又仔细搜了一遍四周不是?” “那不还有可能被人找着吗……”站稳的滕戡摸了摸胸口,下意识的同马劲拌嘴。 火光摇曳间,李助慈眉善目的脸庞阴晴不定,此时换了身青色衣衫的金剑先生正笑眯眯的打量着四周:“怕个鸟,被人夺了在想办法抢就是,只我等有件事却要先商议一下。” “干嘛?分钱?” 滕戡两眼放光的看过来,后方滕戣一巴掌呼上去:“你先闭嘴!” 李助轻笑一声,望着火光范围外的黑暗:“若是我等投那死鬼还罢,这些钱财足够做你我的敲门砖,若是去那梁山……”微微睁开的眼帘有着异样光芒闪现:“份量有些轻了啊!” ps:周五各种累。。。e=(o`*)))唉 (本章完) 第247章 新生 第247章 新生 晨雾弥漫,微风吹过湖泊,模糊的轮廓在白雾中缓缓移动,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鸣声传来,两艘高大的舰船在水声中显出身形。 哔哔—— “快——开水寨大门,寨主回来了。” 怪异的笛声吹响,沉寂的水寨瞬间活了起来,四处奔走的水军寨兵开始推动绞盘,铁链声接连不断响起,水寨的大门缓缓分左右打开。 驶离水寨日久的高大船体缓缓进入,靠着船桨调整了下方位,靠向码头停泊的地方。 咚! 一圈粗大的缆绳从船上抛下砸在木板上,水寨中在码头接引的寨兵赶忙上前抓住,朝着一旁的栓船柱跑去,手脚麻利的系好随即铁锚也被放下,偌大的舰船渐渐停稳。 “真是……下次该让刘敏小子去,贫道这把老骨头还是守家的好。”上了岸的吴角身子晃悠了几下,似是有些失去平衡。 “道兄说的不错,该是让这家伙去海上漂一漂的。”附和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就见乔冽闭着眼站在那里,下一瞬,踉跄的迈出脚步撑住身体,嘴里有些感叹:“在海上漂了恁长时间,脚踏实地的感觉都快忘记了。” “贫道……算了。” 吴角想解释一下,然而转念想想似乎也不须多说,两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迈开脚步往前方走去,那边吕布正抱着琼英站在水寨的空地上,怀中的小人儿脸色有些糟糕。 水军的几个指挥使此时亦都下了船,李宝走过来看看琼英,又望了眼站立如松的吕布,抓了下头发:“哥哥,感觉可还好?这月余时日在海上漂泊非是简单的事。” 吕布瞥了眼蔫儿在他肩上的小人儿,摇摇头:“某没事,只是琼英看来难受的紧。” “不打紧,休息休息就好。”走过来的阮小七露出一嘴的白牙,比了大拇哥:“小孩子恢复力好,很快就能活蹦乱跳。” 吕布点点头,转头见船上下来的人多半已经能自行走动,来回奔跑的寨兵正在忙活着检查船体,转身朝着山寨上方而去:“走吧,且先回去再说,都聚在水寨中有些拥挤。” 乔冽、吴角亦是巴不得早些躺床上歇息一番,自是点头称是,站着的人群当下移动起来。 早有人飞奔上去告知山上众人寨主回来之事,吕布等人拾阶而上,寨中值班的士卒皆是瞬间挺直了身体,这等精气神显是比之离开前要强了不少。 阳光在爬高,山寨中的鸡鸣犬吠之声隐约可闻,金色的光辉穿过雾气自东洒在山间,帜旗在晨风中微微抚动,巡山的喽啰此时止住了步伐,等着上山的人从面前而过。 光芒消去雾气,洒下的光明乃是晨间最为惬意的一刻,整个山寨似乎瞬间清醒过来,数道人影从自己院中走出,刘敏的面上有着些许疲惫,背部却依然挺的笔直;梳着妇人髻,抚摸着肚子的邬箐有些窃喜,时不时咬着嘴唇望向山下,余呈、马灵带着护卫出现在山道口,二人的脸上却都是羞愧之色。 吕布等人大步向前走着,碰上的山寨士卒皆是低头以示敬意,越是往上,山寨的守兵越多,直到了顶端,见着熟悉的人影,脸上的笑容方才露了出来。 “恭迎哥哥回山!” “恭迎郎君回山!” 噪杂的声音响成一片,男男女女躬身作揖中,梁山的首领踏上了阶梯顶端:“罢了,不用多礼。” “哥哥,琼英这是……”邬梨身在后方,本不欲先开口,只是见着吕布怀中抱着的小人儿忍不住上前一步先行开口问询。 “海上待得时间多了些,多少有些不适。”吕布弯腰将人放下,摸了摸琼英的脑袋,推了下她的后背,示意过去。 小人儿蔫儿蔫儿的走了过去,那边邬梨躬下身子,赶忙将人抱起来,歉意的对着众人一笑。 “快去吧,娃要紧。” 善意的言语中,这前富家员外赶忙抱起孩子朝着自家庭院走去。 “哥哥(师父)……” 两道身影立在左右,低着头,有些羞赧的叫了一声。 吕布看了眼自家徒弟以及护卫统领,拍了拍两人肩膀:“任谁都有不擅长的,不必如此介怀。”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只是余呈忍不住瞥了眼后方的水军指挥使,暗忖自己是否可以尝试在水军。 吕布回身看了眼疲倦的随行人员,转头吩咐一声:“今日且先休息,明日在议事。” 众人躬身应是,随即散去,面有喜色的邬箐则拉住自家男人的衣袖,快步朝着房中走去。 “怎生这般急切?” 被拽着的身影不敢大步而行,少女的脸上有些娇羞,回头只道:“郎君莫要多说,先随奴来。” 吕布面上有些无奈,踏入房间的一刻,邬箐赶忙将房门紧紧闭上,身后男人俊朗的脸上一抽:“这外面日头高悬,不用这般……” “郎君,奴有喜了!” “……你说甚?”沉默了一瞬,吕布的眼睛蓦然瞪大,上前一步抓住邬箐娇嫩的肩膀:“有了?” 邬箐连连点头:“郎君出海后,奴去找姜郎中把脉,也是那时才知,奴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呵呵……某……竟然又有后了!”身子的疲乏瞬时一扫而空,大手搂住女人,又将人举了起来。 “啊!郎君,快放奴下来,别伤着腹中的孩子!” 女人惊声尖叫下,没听清男人的话语,吕布登时反应过来,连忙将邬箐小心翼翼放到地面,惹得少女噗嗤一笑:“郎君不必这般谨慎,奴也没那般娇气。” 接着似是想起什么:“郎君方才说甚?外面日头高悬怎地了?” “……没甚,外面阳光甚好,是个好兆头。”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般年纪还如小年轻一般闹出误会,当真是有些挂不住面皮。 “可不是!”貌美的侍妾并未怀疑什么,只是面带喜色的道:“姜郎中给奴开了些安胎药方,奴已经在喝了。” 看着面前吕布那张脸,伸出素手放到一侧轻轻摸着:“只是郎中也吩咐最近少行房事。奴想……这是第一个孩子,为万全计,只能辛苦郎君忍忍了,或者……” 轻轻咬了下嘴唇:“郎君再找个能暖床的?” “莫要多想。”吕布大手覆了下来,轻轻揉了下少女的脸:“某晓得如何做,你安心养胎就是。” 少女点头投入怀中的一刻,男人伸手摸着她的秀发:“除了姜纹,可还有人知晓你有身孕的消息?” “没有。”闷闷的声音从胸膛传出:“奴想第一个告诉郎君,是以谁也未曾说,且让姜郎中也帮忙保密。” “既如此。”吕布想了想,目光有些深邃的望着一旁墙壁,大手抚摸着自己女人的后背:“那就宣布这个消息吧,今晚让众人也一同乐一乐。” “一切任凭郎君做主。”娇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窃喜。 阳光下,房屋中的男女紧紧相拥,没多久,梁山寨主有后的消息传遍了山林水泊,仲夏中的这一天晚上,仿佛成为了梁山欢庆的节日。 …… 天光放远,越过环绕山林的水泊,越过草木茂盛的平原,远去西面,一处满是高大树木作为屏障的林子后方,占地颇为广大的庄园正点起星星点点的灯火,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靠近中心位置的豪宅中,院落里的树木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一身白衣的刘慧娘端坐在屋中,静静啜着杯中的茶汤,目光有些幽深的看着外面主家的方向。 “原来是云家的未来主君。” “哎,梁山闹得这般大,谁不怕啊,我祝家现时只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儿。” “主动……?不成,我不赞成,只要我还在祝家庄当家做主,就决不许做出这般事。” “配合官军?那也不行,我不赞同!” 前两日冰冷的话语在脑中盘旋,少女的心却似是被人攥住一般,胸膛堵的厉害,有些喘不动气。 “小娘子,那位祝永清少爷来了。”外面有声音传来,少女抬头看去,云龙安排的护卫头领正站在门口,等了半天,见里面的女孩儿半天没说话,侧过脸道:“可要小人将他赶走?” “……不,请他进来。” 清冷的话音传出,外面的人点点头走了出去,不过片刻,祝永清那张阳刚的脸庞出现在了视线内。 “慧……刘小娘子……”脸上有些愧疚的神色,少年坐到了一旁,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瞄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表兄,不知来此何事?” 刘慧娘放下茶盏,一张娇艳的脸庞微微抬起,一瞬间让身材更为高大的祝永清觉得是在被人俯视一般。 真美…… 心里闪过一瞬的想法,随即有些难受的扭了扭身子,祝永清的面容有些难过:“这……小娘子可以如同路上一般唤我祝小官人。” 少女的头颅摇动几下:“奴认为如此并不妥当,祝家与云家到底是有着亲戚关系,若是被伱兄长知晓你我私底下随意称呼,当是会迁怒于你。” “我兄长?”祝永清的眉头紧紧皱起:“我兄长万年云游未归,如何怪罪我?” 刘慧娘拿起茶汤端到口边,似是不经意的开口:“奴说的是祝朝奉,他不是你兄长吗?”茶盏靠近樱唇,轻轻饮下一口。 “狗屁兄长!幼年时我生病,那是我二哥求爷爷告奶奶给我请来名医医治的,他祝万茂从头到尾连问一声都没有!”祝永清的眼睛里的厌恶似是要溢出来,攥紧拳头恨声道:“况且他与我兄弟又非同一母亲,我可没有这般兄长!” “未想提起表兄伤心事,是奴的不是。”刘慧娘脸上满是歉意,看着祝永清道:“只是他好歹也是祝家庄的主事人,恁如此说,若是被他听到,说不准会引来责罚,还是慎言的好。” “小娘子不必担忧!”祝永清猛地一捶桌子,砰然响动中,这个桀骜的少年仰起头:“我祝永清也不是好惹的,他若真敢来撩拨我,正好夺了他这家主之位。” “不必如此,奴知小官人说的乃是气话。”刘慧娘轻笑一声,将身子挺了挺,苞般的胸膛吸引了对面的视线,却是视若无睹:“奴可不想你受伤。” 她是在乎我的! 祝永清只觉得一股气从丹田而起,站起来道:“小娘子恁的小看人。” “非是奴小看小官人,来这祝家庄多时,祝朝奉仍是不愿同官军联合……”歉意的看了眼少年,垂下螓首:“而小官人对此也无法改变,岂不是正说明,这庄中上下都听朝奉一人的?” 祝永清的面色涨红成猪肝色,火上脑门之际,一句话脱口而出:“若是这厮死了,这满庄的人也须听我同万年兄长的,到时我二人带着庄勇助小娘子平了梁山。” 低垂的眼帘闪过一丝异样,少女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对面:“此等话莫要乱说,只是奴也要多谢小官人,这是奴第一次有被人如此关怀的感觉,就算是奴误以为,却也是足够了。” 祝永清只觉得血往头上涌,一步走过来,单膝跪在少女面前,抓住桌上的素手道:“我可没乱说,只要你想,我这就去做了那厮。” 未被捉住的手掐着衣裙下得腿肉,素手反握住少年的大手:“如此你岂不成杀人犯了?莫要如此,是奴的错,跟你说的太多,这些事本就该奴一人扛着的。” “我也能帮忙扛着!”少年的眼中有惊喜的神色,一张白净的脸彤红一片:“慧娘,只要你愿意,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眼见面前的少年神色兴奋难耐,将素手撒开:“奴自是愿得,只是奴也在父兄灵位前发过誓,梁山贼子死绝之前,绝不谈婚论嫁,是以……” 歉然的一笑,刘慧娘用衣袖遮住半张脸:“现在奴只希望你能活的好好的。” “慧娘……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杀那厮,之后便助你……” 伸出的手堵住对面的嘴:“莫要硬来,祝郎真愿相助于奴,奴这里有个计较。” 夜色渐渐深沉,跨院的屋内,有窃窃私语声响起。 (本章完) 第248章 无声的准备 第248章 无声的准备 青州,云府。 院中盛开的朵散发着异香,翠绿的树叶连接成一朵巨伞遮住云间照射而下的金芒,凉爽的春风拂过枝叶,抖动的树冠似是在迎接为树下的身影喝彩。 天光已然大亮,只是在边缘种着奇异草的庭院中,面如重枣,貌似关公的云天彪正在快速的打着拳,步伐转动间,身形灵活的腾挪着。 院子的边缘站着三名侍女,手中拿着茶壶、杯盏、汗巾等物品,只是分明不远处有着一张石桌,这些人却都是要捧在手中,恭敬的在那候着。 在往前一些的院落里,为数不少的侍女、仆役在快速走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然一片,毫无半点笑容与轻松之态,有相熟的人相互朝了个面,也只是点点头,随即匆匆低头走过。 “父亲,父亲——” 喊叫的声音传来,云天彪仍是毫不理会,专心致志的打着拳、练着功,远处云龙疾步快走的身形映入视线,这喜穿月白公子衫的少年见了自家亲爹的一瞬间想要呼喊,然而那边瞥来的眼神让他紧紧闭上了嘴,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看着亲爹自顾自的出拳踢腿。 不久,云天彪最后一套动作打完,伸手接过侍女手中的汗巾,对着一旁的儿子点点头,让他近前来说话。 “父亲,可有朝廷的消息,是否可以出征梁山了?”跑过来的云龙面色有些焦急,说话的语速有些快,眼见云天彪坐到一旁石凳上,也不敢坐下,只是在那站着,期盼的望向自家老爹。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云天彪丹凤眼斜过去,云龙登时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伸出手招手让侍女过来斟茶,这面红的汉子说道:“公相尚未回应,想是近期事务繁忙。” 茶水入杯的声响停下,云天彪一把抓起茶盏,一口喝尽,吐出口气:“你也不必心急,左右不过一伙较大的匪人团伙,如何是朝廷的对手。前月传你的刀法可练的精熟了?” “练……练的精熟了。”云龙含糊一句,接着往前走了一步:“可是爹,慧娘如今跑去祝家庄,孩儿担心……” “担心什么?”打断自家儿子的话,用手点了点云龙肩膀:“那是你表兄家,还能害了他不成?” “我……” 云龙说了一个字,一张脸涨的通红,想起前段时间见着表兄看向刘慧娘的眼神,心中有些本能的不喜,若不是那人是自己表兄,真该…… “行了,伱在想甚为父也知道。”高大魁梧的身子站起,足足比云龙高了一个头的中年人难得伸手摸了下自家儿子的头顶:“只是你也要记得,男儿重在自信,你是青州兵马总管的儿子,也是慧娘的婚约夫婿,莫要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忒也难看。” 云龙条件反射的身子一抖,随即放松下来,吸口气道:“是,父亲,孩儿不会让恁失望。只是儿也担心,慧娘如今满心都是复仇,她又是个有主意的,若是说通了表哥家相帮,恐怕真会独自起兵去那梁山。”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长须,中年男人转眼望着旁边的卉,缓缓开口:“慧娘这个孩子,你母亲也是极喜欢的,总说她谦逊有礼,知情识趣,是以为父也早已将她当做家里人了。” 云龙面色大喜中,这一州兵马总管续道:“虽是没有公相的允许,我不能擅自出兵帮助慧娘,可也不是全无变通之法。” “如何变通?” “为父记得,祝家庄内有个教师叫栾廷玉的?” 赤红的脸庞转过来,面前的少年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人,前段时间碰上表兄闲聊时说起过,这人似是有几分真功夫,大表兄的几个儿子正跟着他练武。” “嗯……”云天彪摸着长须点点头:“为父麾下有名指挥使好似就是此人弟子……” 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看向儿子:“既如此,让他同手下的人休沐一段时日,你带着他等去往祝家庄。” 眼见儿子面泛喜色,云天彪皱起眉头道:“且莫高兴,你等去了之后抓紧时间训练乡兵,为父再给公相去封信,申明京东匪患严重,希冀能以东路之兵去平西路,你等万勿头脑发热自行去往梁山。” “父亲放心,孩儿省的。” 俊朗的面容上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云天彪看着自家孩子暗忖,剿灭掉这路匪人,虽不够功绩往上升迁,不过给云龙活动个出身倒是甚有可能,顺便了结慧娘那孩子的心结,让这对小儿女喜结连理,满足夫人的希冀,如此一想也不错。 商议已毕的父子二人一时无言,不久有下人来报已是备好午膳,练功多时,已是有些饥饿的兵马总管当先迈步,身后少年紧紧跟上。 ……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梁山昨日晚间欢宴一场,吃酒吃的大醉的众人几乎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简单的洗漱用膳之后,日复一日的生活仍是在继续。 “郎君醒来了?” 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吕布睁开眼转过头,邬箐早已如往常一般起身,拿着温水浸透的汗巾站在一旁轻声唤着他。 “你怎生起来了?”瞬间皱起的眉头让邬箐有些不明所以,掀被而起的身影接过汗巾擦了把脸,将不明所以的少女按到床上:“你现在怀有身孕,当多睡会儿,以后这等事让下人来做就是。” “总是习惯了。”邬箐甜甜一笑,反推着吕布去往木架那边:“况且白日间奴也是可以睡觉歇息的,不打紧。” 高大的男人张了张口,少女继续说道:“郎君快些洗漱吧,今日不是还要与几位军师议事吗?不用担心奴的,奴昨日晚间特意请教了阮家嫂嫂,小心着呢。” “哦……”未说的话吞回肚中,洗干净夜晚的尘埃,擦着脸道:“某会让人买几个侍女过来,今后你就老实养胎,等生产后随你怎么折腾。” “知晓了,郎君快去吃饭。” 邬箐带着笑意,推着男人的身子走向前厅,等伺候着吕布吃饱喝足出门而去,这个孕育着生命的少女才带着满足的笑容重新回到床上躺下,抚摸着肚子,准备睡个回笼觉。 柔和的光线渐渐刺眼,云隙间洒下金芒逐渐升温,写有梁山的旗帜时不时的风中舒卷,月余无人的书房里,高大的身影站在堪舆图前有些出神,望着几处标好的地方,时不时的抬手在图上指点一番。 春风凉爽,打开的房门鱼贯走入几道身影抱拳问好,吹入的风刮动桌上的纸张发出哗哗的响声,站在堪舆图前的身影转了过来,望着几人点了下头。 “前段时日危昭德带我等去海上转了一圈,某思来想去,山寨的策略也应当随着调整一下。”阳光照入室内,将站着的身影映在地上:“如今看来,这海路似是比陆上更适合我等。” “哥哥所言甚是,若是能将那几处岛屿串联一起,起到的作用当比河道要大。”吴角捋了下胡须,点头赞成:“只是如此一来狼嚎山那边显得有些鸡肋了。” 屋外响起几声鸟鸣,随即展翅的声音远去。吕布挑了下眉毛,看向那边中年道人:“某其实亦是如此想,只是未想到道长先提了出来,既如此,让卞祥那边也做些准备吧。” 扫眼瞥了一下堪舆图,吴角点点头道:“我等既然要握住那海岛,贫道以为当是先拿下青州绿林,如此也可策应出海口无虑。” 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已经有些长的胡须稍微有些刺手:“青州……倒是勾起某不少回忆。” 乔冽那边闻言插嘴道:“可是那清风寨知寨?” “不错,就是有日子没见,光是书信往来说是一切安好,也不知实际如何了。” “不太好……”说出的话语引来前方的目光,这幻魔君拱了拱手道:“哥哥勿怪,小弟因着知寨同哥哥的关系在那边安插了些探子。” 吕布有些惊诧看了眼他,却还是摆了下手:“此是你的职责所在,某怪你作甚?” 话语停下,眉头轻轻蹙起:“到底如何个不好法?” “据探子传出消息,自哥哥离了青州后不久,那清风寨新增一个文知寨。”吕布有些不太明白的样子下,对面几个听着的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人扫视一眼众人苦笑一下:“大宋以文治武,哥哥可想而知那知寨是如何憋闷,所言所行无不受制于人。” “……罢了。”沉默一番,摇了摇头,走入书桌后面坐下:“此乃贤弟的事情,某也管不了,且看他自己吧。” 抬眼看着对面众人摆手示意他等坐下:“我等还是先解决船只问题,危昭德所言,如今山寨大部分船只无法用于海上,当先解决这问题,否则我等也只是望洋兴叹罢了。” 对面几人点头中,刘敏摸了摸下巴道:“最好能找来船匠咱自己造,不然买成船所费巨靡,恐最后也是入不敷出。” 几人都是皱起眉头,吕布摇了摇头:“找到人前先想办法买,此事交给、乔冽与刘敏你二人了。” “哥哥放心,小弟即刻命人去打探何处能购买船只。” 应下此事的二人对视一眼都是点点头。 “再传令卞祥那边,让他等做好北上的准备,等船只人员齐备,即刻走淄州入青。” 吴角点了下头,示意记下此事。 “就先如此吧,一切还是要等有船才能行事。”话语顿了一下,眼神异样的看向乔冽:“稍后乔冽你去通知危昭德,让他也帮着寻一下海船。” “是。” 过午之后,屋内的三人才走出房门,随着几道命令的发下,沉寂多时的京东绿林开始动了起来。 …… 由西向东,出京畿的道路上,七个壮汉骑着买来的劣马在车队周边走着,几个赶车的汉子有些畏惧的看了眼怒目望着他等的方脸汉子,适才不过一句口角,那厮就差点将人打杀了,虽是给了银钱做赔偿,可被打的人却也要歇上月余,此等凶残之辈实在是少见。 再看他的同伙,除了那背着剑的先生与一小郎君长得慈眉善目,其余人看起来都是凶神恶煞,恐都是那等一言不合要人性命之徒。然而后方颠簸的马匹上,相貌相似的汉子并非如此想的。 “都说让你改改脾气,做甚与些苦哈哈置气。”说话的是滕戣,正一脸无语的望着自家那暴躁的兄弟。 另匹马上的滕戡瞪眼道:“谁让他讽刺我不认路瞎指道儿,没打死他都是便宜他。” “那你认识道儿?”滕戣斜乜着眼看着兄弟。 “不认识!”滕戡一挺胸,理不直气却状的道:“我又没去过郓州,上哪认识路去。” 手掌松开攥紧,滕戣强忍着才没在人前打自家兄弟,牙缝里挤出句话:“你给老子滚后面看着去,没事儿少往那些赶车的跟前儿凑。” “哦……说的我好像多稀罕他们似的。” 嘴里嘟囔一句,滕戡在自己哥子瞪眼之时,一拽马缰,赶忙打马去往后面。 “这混蛋……” 滕戣气的肝疼,喘了口气,打马追上最前方的李助:“李兄等等!” “嗯?” 望着天边出神的金剑先生转过头看向缓下马速的滕家大郎:“何事?” “我等就这般直接去那地方?”滕戣望了眼四下,仍是压低了嗓音问着李助。 “自是不能。”李助摸了摸胡子,看了眼滕戣,笑了下道:“先莫要焦急,你我先去那边找个地儿落脚,咱们合计合计怎生行事。” 马匹起起伏伏,李懹转头看了看后面的车辆,见自己三人离着有段距离,靠近道:“叔父,反正都要上……上去,直接到地方不就得了?” “对啊。”滕戣点头赞同:“反正他等不是在道上放风说缺人吗,直接去又有何不可?” 眯起的眼睛瞥向方脸的汉子,又扫向年轻的侄子,伸出手拍了下对方肩膀:“莫说傻话,对方已是京东翘楚,此时加入如何能够得人青眼相看?自是要做些什么才好。” “做什么?” 李懹与滕戣相互看看又望向那边神态悠然的李助。 “等!” 撇眼看了看两人,李助只留下一个字,便不再理摸不着头脑的二人,只是望着天边想着什么。 ps:今日家中来客,抱歉,晚了。。。。。。 (本章完) 第249章 密谋 第249章 密谋 外面的天光阴暗,雨水砸落在屋顶、院落,发出独有的声响,让人昏昏欲睡的光线照入室内,点燃的烛光下栾廷芳背对着房门坐着,时不时的嘿嘿笑出声,他手中正捧着一本图画书正在翻着,那是大徒弟祝万年孝敬他的,自然下耷的书皮上隐约可见《洞玄子》三个古朴大字。 哐的一声,房门分左右狠狠撞在两边,巨大的声响混着木门嗡嗡的声响传入人的耳中,背对着大门的身影立马将书一合,慌乱的塞入怀中。 “师父!帮我!” 快步走进的人影仿佛没看到自家师父那一刻的慌乱,径直坐到中年人对面的座位上,那伸手入怀的手还没来得及抽出来。 “咳……” 栾廷芳面色通红的将手从怀中抽出,堵着嘴咳嗽一下:“为师如何教导你的,进来前先敲门,怎生连礼仪都不懂了?” 放下手,面色不由一正:“说罢,为何如此慌张?” 祝永清身子前倾,手臂压在桌上:“师父,助我去夺祝家家主之位!” “我……你说甚?!” 睁大的眼眸看向认真的徒弟,对面张口欲言的一瞬,抬手止住欲要出口的话语,自己翻身过来,两步走到门前探出头去张望一番,随即赶忙将门关紧,插上门栓,随即同样关严半开的窗扇。 “你痴了不成?这种事如何能大声的说出来。”走回座位坐下的栾廷芳皱着眉头看向满眼血丝的徒弟:“伱怎生会有这种想法?” 祝永清嘴唇蠕动一下,眼神有些哀求的看着中年男人:“师父,你别管怎生有这想法的,帮徒弟一把,我是真的想做这个家主。” 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下落的雨滴噼啪砸在木质门窗上的声音。 “是那个刘慧娘?” 栾廷芳挑了下眉毛,目光紧紧盯着徒弟,对面的少年欲言又止。 “看来为师猜对了……”中年男人用手点动桌面,低着头无言良久,又抬眼看了祝永清半晌,深吸口气:“如何个帮法?那祝万茂坐在家主位置上,你怎生赶他下去?” “师父,你愿意帮忙了?”露出惊喜笑容的少年感激的望着对面。 “谁让你是我徒弟呢。” “那栾教师那里……” 嫌弃的撇了撇嘴,栾廷芳迎着对面有些迟疑的眼神道:“你担心大哥不同意?” 疯狂的点头中,中年人慢条斯理的摇头:“大哥不过是他等武艺上的教师罢了,拿人钱财的事情,如何有你我这般亲近,说吧,如何个帮法?” 祝永清用力搓了搓脸,凑近过来低声道:“师父认识江湖人吧,还请找几个人过来,趁他外出之时……”手向下一切:“到时顺势将脏水泼在梁山上就行。” 栾廷芳皱起眉头:“这般你就能使唤动祝家的力量?” “好歹万年兄长与我在祝家是长辈,在这庄里有着一份产业以及支持,只要祝万茂那厮一死,剩下那三个毛都未长齐的小子如何能压的过我二人?”冰冷的话语从嘴里吐出:“再有着师父与栾教师相助,给他三个莽撞的小子竖上一个杀父仇敌在眼前,可不就要乖乖听话?” “有把握?”中年男人仍是有些不放心:“这般粗略的谋划简直儿戏一样。” “师父……”祝永清骚了骚脑袋:“谋划的太细致,若是有丁点纰漏反而会有可能引出更多破绽导致失败,现在这般就行了,临到行动再另做准备。” 站起身走了两步,转过头的中年人看着徒弟:“又是那女孩儿所言?” 祝永清点头中,无奈的男人伸手过去狠狠揉了一把徒弟的脑袋:“罢了,只是若到时那女的让你对上梁山你要怎处?真拿命去拼?连个官身都没有……何苦?” 烛火噼啪爆出响声,盯着火焰的年轻人眼里也烧起光芒:“师父,京东官军何等模样恁知道的比徒儿应是清楚的多。” 对面沉默下来的瞬间,年轻的弟子站起来凑近过来:“这庄中的佃户也都是敢打敢杀之辈,恁与栾教师又都是万夫不当之勇的,到时拉上前去,管他死多少人,咱们师徒与教师斩杀几个贼人,凭对方脑袋、以及祝家的钱财,说不得换个官身也是有可能的。” “你……”栾廷芳看向徒弟,微微眯起眼睛:“这是拿那些佃户做了填旋的?” “师父,打仗总要死人的,徒弟虽然意在慧娘,但是也是想凭武艺混个出身。”看了眼神色不明的栾廷芳:“再说,这些佃户的身家性命都压在祝家庄手里,我等身为主人的有了官身也可更好的庇护他们,到时再多给死去的人一些钱粮做补偿,免去对方几年抽成,想来也不会有人闹起来。” “嗯……”低着头的中年人走动起来,半晌转过身,眸子中的神采有些难言:“好!徒弟愿意搏一把,做师父的也不是胆小之人,这事儿为师帮你就是。” “真的?” “总不能骗你小子。” 栾廷芳望着祝永清大喜过望的样子笑了一下:“为师还有几个友人在,我写几封信,你找信的过的人给他们送过去。” “恁地好!” 祝永清握拳一捶手心,连忙去找了笔墨过来,铺好信笺,立马动手开始研墨:“师父你快写,我这就找人送去。” “恁地性急。” 摇了摇头,栾廷芳苦笑着坐了下来,提起笔刷刷点点写了几张纸,祝永清连忙找来信封装了,栾廷芳又从怀中拿出一枚铁戒指,蘸着封泥,正正印在封口上。 “给,这是地址。”坐着的中年男人又写了几张纸条递过去:“记住,此事在事成之前,莫要再向外透露。” “连万年兄长也不能说?”祝永清正眉开眼笑的看着手中的纸条与信封,闻言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家师父。 “不能。”栾廷芳摇头,有些感慨的看着徒弟:“这种事本来你连为师也不该说,当自己偷偷的做。” “我一人如何能城,再说……师父如何能出卖我。” 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露出,祝永清将信往怀里一揣,抬脚就朝外走:“我先走了师父。” 打开房门的一瞬,又转过头:“师父,你那带画的《洞玄子》过时了,现在流传的多是江湖话本的春宫图,晚上我给恁送来。” 栾廷芳老脸一红,抓起毛笔扔了过去:“没事儿了就快滚,顺便将门带上。” “好嘞!” 嘻哈的笑声中,年轻的徒弟躲过毛笔,带上房门,兴奋的远去,没见着屋内男人那脸上复杂的神色。 不过一刻之后,几匹快马从祝家庄中奔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骑士奔向既定的方向。 …… 雨势连绵,阴云在郓州、齐州一带延绵铺开,数个临近的军州被雨水冲刷着,承受着雨滴的土地很快湿润、泥泞,马蹄踏上去的一刻,泥水随着践踏溅起空中,十多匹马就如此炸起一路水奔行在官道上。 “驾——云小官人,远处有人家,不如去借宿一下避避雨。” 高声呼喝中,满脸雨水的男人转过头,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雨水,正顺着下巴处滴落。 “好!”没有多言,同样落汤鸡一般的云龙抬起头狠狠点了点,几缕发丝因雨水贴在脸上。 当下领头的男人一带马缰,马蹄溅起更大的水冲着远处房屋冲去,不多时,浑身湿透的十多骑停在人家门口,敲响房门。 “谁啊!” 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一头发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撑着油纸伞打开房门,见着外面站着十多人不由一愣:“后生,你们是……” “老丈,我等都是赶路的人,因这大雨想要借个地方避下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当头的汉子抱拳行了一礼,恭声道。 “哦,哦,行,快进来。” 老汉恍然,连忙把人让进来,当下一伙人将马栓在树下,自己跟着老人进入房屋,这里也不大,十几个人进来将屋子挤的满满当当,老人也没什么怨言:“各位稍待,老夫去烧些姜汤给各位,免得湿寒入体,病了反不为美。” “多谢老丈。”云龙等人连忙抱拳感激的谢过,看着老人龙行虎步而去,不由感慨,只看这走路的样子,可看不出是个老人。 “小官人,这里还有把刀,未想到这老丈还是个练武的,怪不得说话行事有股豪迈之气。” 先前带头的汉子站在墙角处,见着人出去了,笑着指了指倚着墙角的长柄屈刀。云龙抬头看去,见那汉子正伸手去握刀柄,往上一提,接着脸色一变,赶忙双手扶住。 “好重的刀!”有些讶异的神色,那汉子小心将刀放了回去,一张脸庞因用力涨的有些红。 “傅玉指挥使也觉沉重?”云龙有些惊讶的看向那人,随即想想道:“或许是年轻时候用的。” “应是如此。”傅玉点点头,转头赞叹:“这老丈年轻时应也是一豪杰之辈。” “倒是未想到乡野之间也能碰到奇人。” 不多时,那老人提着瓦罐同瓷碗进来,云龙赶忙使个眼色,当下自有人从老者手里接过来替众人分热汤喝。 云龙则是一拱手:“今日多谢老丈,还劳烦恁准备热汤给我等。”伸手一掏怀中,取出一黑色钱袋:“这里有十两碎银以作酬谢,还望老丈收下,莫要嫌弃。” 老人将钱袋一推,摇头道:“老夫可不缺银两,在此居住也不过是因着梁山贼势猖獗,老夫独立难挡,不得不逼开锋芒,搬到此间。” 对面的少年脸色变了一下,同望过来的傅玉对视一眼,微一沉吟拱手道:“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老人一抚白的胡须:“你这娃娃怪没礼貌的,问人之前怎地不报上姓名?” 云龙一低头,歉意道:“是小子无状,在下云龙,家父乃是青州兵马总管。” 老人抚须的手一停,面色有些异样:“原来是云总管的公子,怪不得长得一表人才。” “老丈认识我父亲?”少年面上一动,有些好奇望向对面。 “谈不上认识,有过一面之缘。”微微眯起眼睛,老人微微仰起满是白发的头颅:“老夫庞毅,昔日也是西军一将尔。” …… 同一时间,济州,金乡。 哗哗的雨声响起在屋外,往日喧哗吵闹的市集寂寥无声,只有举着油纸伞的身影匆匆跑过,两旁店铺的伙计抄着手倚在门框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没有行人的街道。 一个身材消瘦,穿着普通的汉子举着伞跑入附近的酒楼,抖了抖伞面的雨水收了起来。 “客人想要吃甚?咱店里甚么都有,鸡肉、羊肉、河鲜、果蔬,只要恁想吃,后面厨子都能做……” 端着菜的店小二快步走着,看到进来的汉子口中飞快的说着,那边,进来的人四下张望一下,指着最里面的桌子道:“找人。” 随即径直走了过去,墙角靠着边上的位置,一穿着普通衣饰的男人正坐在那里,桌上酒菜未动,正抬头打量着过来的人。 “李兄,自年前闻听你去东京发财,不想还有再见之时。”汉子笑着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坐下之时四下望了一眼。 “张兄,许久未见!”对面的人拱了下手,冲着店小二打招了招手,待给对面添了一副碗筷,拿起筷子低声道:“前些时日山上来信要找船匠,俺这里有些信儿。” “哦?在哪?” “就在这附近。”抬起头看了眼西周,继续低声道:“是伙路过的人,恰巧那日在听着他等在闲聊,说是要去往莱州,找个造船厂谋生,为首的那个似是会设计船只,是以他等一伙人信心倒是足。” “来来张兄,今日你我好好和一杯。”提起酒壶,站起来给对面斟酒,凑到对面耳边:“俺这里人手不够,是以没有动手,不过有伙计跟着,循着路上标记找去就是。” “好,他跑不了。”仰头干了一杯酒,消瘦的汉子站起来急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ps: 傅玉:在云天彪大战关胜时,飞锤暗算关胜,致使关胜伤重去世,生擒朱贵,斩杀韩滔孟康 (本章完) 第250章 船匠 第250章 船匠 济州,金乡往东的官道上。 一队十多人的队伍披着蓑衣,头戴斗笠,持着哨棒,顶着阴雨往前走着,他等目的很明确,越过这边林野去往鲁桥镇渡过泗水前往兖州,再一路往东过沂州直去莱州,那边有熟人在,起码去了能有个落脚地儿,后面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队伍中领头的人观望了下四周,如今进入济州,这边闹梁山贼他是知道的,不过也听说人立下规矩,只要给了过路费就平安无事,是以早已准备好了银钱,反正没多少,他等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的汉子,出的起。 “这泼雨,恁地烦人。”压了压斗笠,挡住丝丝细雨,高声朝着身后喊:“再走一段,往前有片密林,去那避避雨。” 行进的队伍瞬间走快了不少,本想在金乡待个一天等晴了再走,未想这淫雨霏霏,连着两天都是如此,今日实在等不及是以才踏上路途。 踩着泥泞的官道,一群人往前走了不过顿饭的功夫,一片高大的树林立在前方,纷纷松口气之余走入进去,霎时间,身上的湿气似乎轻了不少,只树上承受不住雨滴的树叶不时被压的下垂一下,扔下一颗偌大的水珠,发出咚的一声响。 “阿嚏!” 喷嚏声吸引了众人注意,领头那人看向后方揉着鼻子的年轻人:“叶哥儿没事吧?” 他等一群人还要穿州过府,此时若是有人病倒不是好耍的,尤其是他等之间最有才华的一个,要是病了,那才是要命的事儿。 “没事,就是鼻子有些养。”年轻人狠狠揉了揉鼻子,放下手咧嘴一笑:“甭担心,我身体好着呢。” “行,注意着些。”领头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嘱咐一句,想了想又从包裹中掏出一包东西递过去:“先吃些姜豉,好歹里面放了姜,许是能驱驱寒。” “多谢王哥。” “谢什么,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被叫做王哥的汉子笑了一下,拍了拍叶姓青年的肩膀走向一旁同着其他人说话,似乎同每个人都能合得来。那青年有些羡慕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吃着那人赠予的姜豉,耳边传来的是众人说笑的声音。 “哎,这天气还有人在赶路啊。” “咱们不也一样是赶路的。” “这伙人是不是冲咱们来的?” “来林中避雨的吧?咱们不也一样吗?” 身边话语响起,吃东西的青年也是抬头向外看去,一伙二十余穿着雨蓑的汉子提着朴刀在林外道路上走着,眼看着笔直的朝着这树林而来。 “好像……有些不对?”有人呢喃一句。 “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 说话声音间,那边拿着朴刀的汉子走入进来,当头消瘦的汉子笑了一下:“劳驾,避个雨。” “出门在外都是朋友。”领头的王哥站起来笑了下:“这里又不是俺们的地方,各位随意。” 说着回头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只我等也是休息够了,当是该走了。” 哗哗的雨声中,坠下的雨点噼啪打在斗笠上发出阵阵声响,为首的人影看着眼前的人露齿一笑:“别急,这里不是你们的地方,却须是俺们的地方。” 话语声中,身后的人快速围了起来,手中沾了雨水的朴刀寒光闪闪,指向众人,这伙汉子紧张的握紧手中哨棒,却是连个架势也摆不准确。 “是了,俺知道哪里不对了,这般大林子这伙人非要和俺们凑一堆……” “就你知道,俺也知道了。” 后知后觉的人在说着话,前方领头的王哥看了看四周,拱手道:“俺们都是些船匠,不知哪里得罪了各位好汉,在这里向恁赔个不是,还望高抬贵手,放俺们一条生路。” “找的就是你们!”咧开嘴的汉子看了眼众人,身子微微一侧,手中朴刀朝外一摆:“各位船匠,还请将哨棒放下,乖乖跟俺走,不为难各位。” 当啷一声脆响,一个胆小的汉子拿不住棍棒掉了下来,引来身旁众人的目光看来,这人赶忙弯身捡了起来,嘴唇动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这位好汉,呵呵……”那王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钱袋,手朝上托着,躬身递过去:“初来贵地不识规矩,这是俺们的过路费,还请恁收下,若是有所短缺,俺们立刻补上。” 当先那消瘦的汉子看了看他,嘴角撇了撇,鼻子里哼出个音来,伸手从自己怀中也掏出一钱袋,放到对方手上,王哥惊愕的抬头中,张嘴道:“钱给伱,你们人跟俺走。” “呃……这……我……”站起身的领头人看看钱袋看看对面,又回头看看呆若木鸡的同伴,向来能说会道的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快点儿,别让俺们费劲!” 说话声中,四周的人齐齐踏步,一振手中朴刀,轰然声响中,这伙船匠神情慌张的往后退了两步,森然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别逼俺们杀人!” 片刻后,哨棒被扔到地上,持着朴刀的人群中走出两名手持麻绳的壮汉,将人挨个串着绑起,排成两列,当先消瘦的身影抱拳躬身:“得罪了,带走!” 细雨中,披所以戴斗笠的人群混成一团,浩浩荡荡的向着身后河道而去,下午阳光西走的时刻,几艘舟船逆流而上,向着八百里水泊前进。 …… 夜里,细雨停了下来,乌云遮住的夜空还是没有半点光亮。 点燃火把的水手站在船头快速挥动火光,左左右右的挥舞几下,闭紧的水寨大门在一阵绞盘转动声中打开。 闻讯而至的,乃是当日值守的李宝:“可是乔军师手下的兄弟?怎生这般晚回来?” “正是。”碰撞声音中,几艘舟船靠在码头停住,瘦高的汉子跳上码头,躬身一礼:“见过李指挥使,今日于济州请了一班船匠至此,不敢耽搁,是以走夜路过来。” 李宝听闻一挑眉头:“恁地危险,如此黑夜,在水泊中迷路怎办?” “都赖水军兄弟帮忙,侥幸平安归来。”笑声中,汉子直起身,感慨一笑:“乔军师将找船匠列为最优先事宜,不敢怠慢。” “罢了,你也是恪尽职守。”李宝摇摇头,看向从船上下来的人,有些意外:“怎生这般多?” “应该都是船匠。”汉子笑了下,也没多解释,看看人下来的差不多了,抱拳道:“小的还要去缴令,劳烦指挥使派些兄弟跟着。” “此是应当。” 李宝挥了下手,叫来山景隆带着一都人马跟着送人上山,当下领头的人拱手告辞,举起火把蜿蜒上山,没多久,一行人来到一栋屋舍前。 厅堂中,燃起的火盆散发着光热,上首位置处,吕布穿着一身锦衣正在端坐,身穿道袍的乔冽以及穿着劲装的马灵站在两旁,更后面些的地方,余呈带着一班护卫正手扶刀柄站着。 “寨主、军师,船匠请到了。” 消瘦的汉子禀报一声,随即站到一旁,后面,哆哆嗦嗦的船匠陆续走进来,没了绳子串绑的匠人挤在一起,来回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人与环境,仿佛如此才会安全一般。 房间很安静,领头的王哥看着静静看着自己等人的强人,头皮有些发麻,耳边船匠紧张的粗重呼吸声让他心情更加的烦躁,有种想要嘶喊的冲动,只是他也明白,此时由着性子来,多半要交代在这,当下走到前面,堆起笑脸:“各位大王,是不是抓错人了?小人们只是些做船的工匠,没有,也不敢得罪贵寨,还望大王明察开恩啊。” “船匠……” 盯着下方十多人的虎目微微眯起,站前面的男人连忙点头哈腰,笑得更加真诚几分。 吕布慢慢起身,缓步走了过来,比常人雄壮高大的身躯让王哥咽了口唾沫,对面的身影抬起手臂,拍在肩膀上,紧张的转头看了眼肩上的大手,这领头的男人不由自主露出讨好的笑容。 “没找错人,某要的就是船匠。” 低沉的声音让众人的心一沉,就见那高大的身影拍了怕王哥的肩膀,视线扫视向众人,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似是带着压力一般,让众人的头垂了下去,不敢直视。 只王哥大着胆子道:“大王,俺们……也没有钱啊。” “嗯?”惊愕的眼神望去,随即笑了起来:“某不会找你们要钱,相反,某会给你们钱。” 余呈等护卫顿时反身,将身后的木箱抬起,走到前面放下,掀开盖子的瞬间,纹银独特的光芒在火光中显得耀眼,一排十箱银子看起来巍巍壮观,登时让一众汉子移不开目光,一个个伸长脖子朝前望去,似是忘却被绑来的恐惧。 吕布扫了众人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你们中,谁是会设计船只的?” 没人说话,不过几乎所有船匠都看向那个叶姓青年,那青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出来抱拳道:“小人……小人对此有些心得。” “哦?”吕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这人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身子往后一靠:“甚好,这位大匠不知如何称呼?” “不敢当大匠之称,小人叶春,见过梁山寨主。” 吕布挑了下眉毛,抬手放在桌上轻轻点着:“某要能越洋跨海的船舰,可能做?” “这……”叶春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能怎么说,不能怎么说?” “能,这些钱是你们的,做的好还有更多。”上首的人影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青年:“不能……” 意味深长的扫视一眼众人:“只好请各位的脑袋换个地方放了。” “能能能!肯定能,对吧叶兄弟!” “肯定能的,叶兄弟做的船连市舶司的官儿都说好。” “对对对,不然俺们也不会想着去莱州找船厂做工,叶小哥儿,恁说话啊!”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一众汉子都是望着叶春,相熟的人还用手戳了戳他,示意青年赶快表个态。 叶春张了张嘴,苦笑一下:“能,小人自有图能做海鳅船,只是也须有制船材料以及熟手木匠配合。” 吕布转眼看了乔冽一眼,这道人上前一步笑道:“此事不肖担心,山寨自会备齐你所需的东西。” 叶春低头思忖一下:“如此,能做!” “好!某就等着你的海船!” 站起的身形走挡住一片光亮,走上前,一脚将一箱银子蹬向前方。 木箱与地面摩擦的粗噶声音停下的一瞬,满箱的纹银正好停在众人面前,耳边低沉的声音在响:“这些是赏你们的,尽快将船做出来,否则,某能心平气和的同你等说话,也能用刀和你等交流。” 转头对马灵道:“带他们下去。” 这神驹子一点头,上前比了个手势:“各位,请随我来。” “自然,自然。”那领头的王哥顿时双眼发亮的看着银子,连忙一拽身旁的同伴上前吃力的抬起木箱。 “这位寨主放心,我等一定尽力!” “俺们手艺没得说,定不负恁所望。” “恁老好生歇息,俺们这就下去了。” 其余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吕布身旁的木箱,随即咧着嘴转身跟着马灵出去。 乔冽等人走远了,走到吕布身旁:“哥哥恁地信他们?” 高大的身影微微侧头,看了道人一眼又望向外面:“信?试试罢了,能做出来固然好,做不出来他等也跑不出去。” 顿了一下,手拍上乔冽肩膀:“找人盯着他们,若是有真才实学的,让山寨的匠人跟着学下,你再将他等家眷接来,若只是些欺世盗名之徒……” 拍了拍道人肩膀转身朝外走去:“寻找船匠的事也莫停下,继续找。” 后面乔冽躬身:“哥哥放心,贫道晓得。” 转脸看向后方消瘦的汉子:“今次记你一功,自己下去领赏,稍后去袭庆府,你去做一路领事。” 那人大喜,当即下拜道:“多谢军师,愿为山寨赴汤蹈火。” 磕了个头,转身走了出去,乔冽望着外面半晌,一摆衣袖自回屋去了。 (本章完) 第251章 祝家事 第251章 祝家事 天光照入浮云,银白的气团形成一片深色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 庭院里,身穿浅色劲装的人影舞动着方天画戟,大开大合的动作下,长杆的兵刃搅动风声,院落里的沙土不时因画戟擦碰到地面飞起半空,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鬓流下滴落地面,呼哧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不过十几日的时间,等信儿的祝永清由从容自若变得焦躁不安,往日里笑嘻嘻的样子不见,脑子里全是何时才能等到师父有人的回信。 砰—— “呼呼……”方天画戟重重杵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少年抬起衣袖擦去汗水。 这两日刘慧娘对他的态度虽然依旧温柔,却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但等他心生胆怯想要后退离开女孩儿时,少女却又主动亲近过来请他喝茶聊天,然而下一刻就在他以为两人有进展时,又是那种疏离的感觉充斥在两人周围,反反复复多是如此。初经此事的少年没有应对的经验,只能靠着练武来缓解心中郁闷之感。 应当是事情没有进展,慧娘也在焦虑吧。 汗流浃背的少年抬起脸庞,望着天边的浮云,脑中一会儿是女孩儿的身影,一会儿是得了官身后,他人崇敬望着自己的影像,一会儿又是洞房烛夜的情形。 我是痴了不成? 回过身的少年给了自己一下,随即转身迈步,准备回去洗漱一下,一身汗水,黏糊糊的难受。 “郎君,郎君。” 呼喊的声音传来,祝永清转头看去,却是身边的小厮一路跑了过来:“出去的六子回来了。” 祝永清闻言大喜,那是派出去找师父友人的奴仆之一,当下问道:“他可是带着客人一起回来的?” 小厮摇摇头:“不是,六子是一个人回来的。” 提起方天画戟一磕地面,砰的一声巨响,祝永清脸色当即耷拉下来:“人呢?带他来见我。” “六子去找栾师去了。” 小厮的回答让祝永清一愣,有些讶异的低头看去:“他去哪里作甚?” “六子没说。” “拿着,我去找师父。” 说话声中,祝永清将方天画戟朝着小厮一推,顾不上洗漱,小跑着朝栾廷芳的院子跑去。 那小厮惊恐的看着方天画戟倒下,连忙朝旁边闪了一下,沉重的兵刃哐的一声砸在地上,拍了拍胸口,喘口气,年少的孩子蹲下抓着方天画戟一用力,那方天画戟被抬起,却又乓的一声掉回地上:“郎君,太沉了,小的拿不动啊……” 然而眼前哪里还有祝永清在,早就走的没影了。 栾廷芳的庭院就在祝永清左近,乃是当时祝家两兄弟拜师后,从祝家庄划分给出来的,为此祝万茂还同两人争吵过一次,只是两兄弟搬出尊师重道的说辞,使得祝朝奉没甚能说的,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祝永清一路小跑进了庭院来到房门前,方想推开进去,手上不由一顿,屈起手指轻轻扣在门上。 “进——” 熟悉的话语响起,祝永清推开门走入屋中,厅堂里,坐着的中年男人正在看着一封书信,名叫六子的奴仆正垂手站在一旁。 “师父。”进来的少年冲着自家仆人摆摆手,那汉子也没多说,只是对着自家郎君施了一礼,随即低着头走了出去。 “是永清啊,就知道你要来。”栾廷芳扔下手中书信,指了下椅子:“坐。” 祝永清将门一关赶忙进来,落座之间嘴中快速问道:“可是有信儿了?” 笑了一下,栾廷芳递过去手中的信笺,看着少年几乎是抢的拿过去,淡淡道:“为师怕你思虑不周,直接将人接到家中,是以特意在信中让人等在附近县城里。” “师父……”祝永清抓着信笺感动道:“多谢恁。” “罢了,为师真是欠你哥俩的。”翘起二郎腿,栾廷芳身子朝后靠在背椅上:“二郎可回来了?” “已经去信给永年兄长了,遮莫这两日就能到。” 栾廷芳闭起眼,似是在盘算甚么,祝永清也没说话,下一刻,这中年男人张开眼看过来:“我一共去了三封信,如今一人已到,另两人住的较远,不知何时能来。” “师父的意思是……” “夜长梦多。”栾廷芳站了起来,走过来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狠狠抓了下,转身朝门外走:“下月乃是缴税的日子,好好想想。” 祝永清低着头点了点,看着栾廷芳打开房门不由奇道:“师父,恁去何处?” 栾廷芳开门的手一停,转头道:“友人来了当然要去看看。” “我和恁一起去。”手一撑桌子,少年的徒弟站了起来。 “伱啊……”踏步出门的师父左右看了看,转身看着徒弟道:“还是待家里的好,你本就属人耳目,要是同去岂不是有可能露了行藏?” 屋内的人顿住脚步,栾廷芳迈步之际声音传来:“你等不妨再去撩拨一下祝彪他们,看看能否将他等挑唆的先自仇视梁山。” “为何?”屋内的少年有些不解。 “自己好生想想。” 脚步声音渐渐远去,皱着眉头的祝永清走到门口,抓了抓头,目光有些迷惘,思忖半晌,口中呢喃道:“想不通问问慧娘就是,对,慧娘一定知道师父甚么意思。” 抬起头的祝永清隐隐有种找到答案的感觉,连忙迈步走向刘慧娘的住处,没走两步站住身子,抬起衣袖闻了闻,皱眉走向自己房间。 汗味儿如此重,怎生能直接前往,岂不是唐突了佳人? …… “原来恁地。”仍是一身素衣的刘慧娘手捧一杯蜜汁水端坐在上首,听着一旁少年讲述着适才与师父的谈话,轻轻饮了一口道:“栾师父说的不错,我等是要让祝朝奉三子先行对梁山有芥蒂才行,这点到是奴疏忽了。” “为何?”依然不明白的祝永清第二次问出同样的问题。 对面清秀的面容堆起笑容,眼神有些异样的看着对面:“你若是有个敌视的人在左近,若是第一时间出事,你最先想到的是哪个?” “……我明白了。”张了张口,少年鼓起勇气道:“慧娘,师父已经去找他友人了,今日无事,不若你我出去踏青若何?” 少女轻轻摇头,歉意一笑:“奴近几日身子有些乏,还望祝小倌人见谅。”看着对面有些失望的眼神,少女眼珠一动:“不过奴倒是想见识见识小官人舞戟,前几次一直没有空,奴也甚是过意不去。” 祝永清大喜,连忙起身:“甚好,慧娘且随我来……”低头看看身上的宽袍大袖,连忙摇头:“啊,不,我先回去换身衣裳,慧娘慢慢过来就是。” “好。” 轻笑声中,祝永清骨头都觉得轻了不少,快步走了回去,身后少女看着人影消失在视线里,没了笑容,面无表情的低头思索一阵,随即轻轻走出房门。 孤零零的杯盏放在桌面上,尚有余温的饮品散发着丝丝热气。 仲夏末,祝家庄的气氛开始让人看不懂,二郎祝万年回家后同三郎永清谈了一整夜,随后次日起,两人晨昏定省的问候着身为兄长的祝朝奉,只后者对前两人仍是没个好脸儿,三个郎君之间的关系似是有了缓和,又似是没有。 季夏初,祝朝奉三子不知听了甚么言论,常与人说着总有一日要捉梁山泊反贼,扫清山寨,还郓州一个太平世道,祝朝奉屡次喝止不禁,也只得随他去了。 而这日子,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缴税的时节。 …… “赶快将粮袋绑好,那边的,快些将骡马牵过来,难不成你想自己拉着车去县里?” 喧嚣的声音在庄子前响起,清晨的天光下,一群佃户忙碌着将一袋袋粮食扛上太平车,随后两指粗的麻绳将一包包鼓胀的粮食绑好,有人赶快牵了骡马过来,将车套上。 “爹,这缴税让孩儿去就行了,恁老何不在家歇息歇息,天怪热的。” 身材高大的祝龙扶着有些肥胖的祝朝奉出来,这身穿天蓝锦衣、面色红润的祝家主事人摇了下头:“不成,缴税何等大事,却非是你能代劳的。” 费力的爬上车,回头盯着儿子道:“回去看着三郎,不知听了哪个的撺掇,非想同梁山较量一番人又没前来借粮,你这里嚷嚷甚么,这岂不是没事找事?” “三哥儿年轻气盛,遮莫过段时间就好了。”祝龙朝着老爹一笑,没怎么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 “胡说!”祝朝奉一掌拍在车辕上,啪的一声脆响,老脸登时扭曲的难看,甩着通红的手掌道:“这等事岂是好耍的?就三郎的性子,指不定哪天自己骑着马去那梁山生事端,岂不是给家里惹来祸端!” “知道了,爹,恁别气,我看好三哥儿就是。”祝龙也不顶撞,顺着自家老爹的话往下说,只脸上的神情仍是不以为然。 伸出手指了指儿子:“你们两个做兄长的就惯着他吧。” 祝龙闻言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反是道:“不过爹,恁要真想找人看着三哥儿,不时有现成的吗?” “嗯?”祝朝奉疑惑的看向儿子:“谁?栾教师?他只教授武艺不是?”接着面色一变道:“莫说是万年与永清这两个小婢养的。” “爹你说甚么呢。”祝龙哭笑不得,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偷听,方才舒缓口气:“恁老同我们私下这般说就罢了,这大庭广众的,还是莫要如此。” 祝朝奉鼻子里哼了一声,做儿子的无奈一笑道:“爹,三郎似乎最近同扈家的丫头走的挺近,恁看……”挤眉弄眼一番:“给三郎提个亲?” “哦?”祝朝奉睁大双眼,似是有光一闪:“还有这等好事?”低头沉思一下道:“恁地好,等老夫回来,到时候同扈家那老家伙好好说说,这结亲好啊!” 祝龙抓抓脸,眉头皱起,总觉得他说的和自家老爹说的不是一回事,但好似又没甚么不同。 坐在车上的祝家家主左右看看,见车辆都装好,随即吆喝一声:“都上车,出发!” “爹,恁路上小心!”祝龙喊了一声,就见祝朝奉背着身挥了挥手,方才无奈转身朝家中走去。 车队上路,骡马拉着车走着,清脆的蹄声混在车轮的转动中,一群押运的村汉也没人敢打扰闭着眼坐在车上晃悠的祝朝奉,只是挥着鞭子赶着车,间或相互间聊上两句。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洒下的光芒给忙碌的人群带来燥热,好在现时在庄前的林间,刮来的清风尚自凉爽,倒是没人因此喊热喊累。 祝家庄前往县城的道路并不崎岖,只是出了盘陀路后,要再经过一处林子才能上到官道,明媚的阳光下,鹊鸟立在高耸而起树梢上,歪着头看着下方的车队,不时鸣叫几声。 扑啦啦——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四周的鸟雀扇着翅膀从树上飞起,两旁树林遮掩的草丛、灌木丛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 数道身影慢慢从藏身地摸了出来,在灌木丛后远远望着路上的车队,为首的身影高大雄壮,拉了一下罩在脸上的黑巾,露在外面的双眼有凶光闪过,侧头看向旁边的几人:“来了。” 罩头蒙面的同伴声音低沉:“别忘了留活口,目标只车上那个穿蓝色锦衣的人。” 几人握住刀柄的手,轻轻抽动,寒芒在林中闪耀的一瞬间,齐齐冲了出去,为首蒙头罩脸的汉子高喊出声:“梁山好汉在此,想活命的,留下粮食滚蛋!” “梁山的?!” “有贼!” 车队中赶车的汉子看着贼人冲出,顿时嘶喊出声,闭着眼的祝朝奉睁开双目四下看去,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快,快拦住他们!” 视线中,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他,车队有壮着胆子的拿起朴刀、哨棒,却被高大雄壮的身影连人带棒砍成两截,一双眼睛仍是死死盯着车辕上的身影。 “救……救命!” 祝朝奉见此哪里还不知是来杀他的,踉跄的跳下马车时,染血的刀口划过他的脖颈,拉出的红线喷出鲜血,倒下的身子无神的看着身旁的景象,挥舞的刀锋扔在继续杀戮,林间响彻着人的哀嚎。 ps: 终于摸完鱼了,好累……开会、项目、码字,好像成了一个循环,脑子嗡嗡的疼/(ㄒoㄒ)/~~ (本章完) 第252章 聚集一堂 第252章 聚集一堂 乓啷—— 白瓷的杯盏从祝龙手中掉落地上,破碎满地,细小的瓷片弹飞出去,溅到穿着牛皮靴的脚边。 “你说甚!我爹怎么了?!” 面貌清秀的祝彪一把将报信的人举了起来,双眼瞪的铜铃般大小,眼白部分迅速被血丝替代,红彤彤的,看上去甚是骇人。 “庄主……庄主被人杀了……” “啊!!” 祝彪大叫一声,举起拳头就待打,坐着的祝虎猛然反应过来,起身抱住曲起的胳膊:“三哥儿,等等,先听他说下爹怎么死的。” 祝彪狰狞着面孔看了眼自家二兄:“啊——”的暴躁大喊一声,猛地将人推开:“你说!说不出来有你受的!” 那庄客踉跄后退,一个屁墩儿坐到地上,也知祝彪为人张扬跋扈,不敢犹豫:“我等压着车辆前往县城,刚出了林子不久就遇上几个蒙面的贼人,上来就杀人,庄主没有防备,吃他们一刀杀了。” “可知他等是何人?”祝龙双眼流着泪,也是站了起来,颤抖着迈出脚步走上前近庄客。 “还能是何人?定是梁山贼子!”暴躁的声音在屋中震动。 那庄客连忙点头:“俺之前好似也听到他们说是梁山好汉。” “我就说……” “三郎,还不是伱乱说惹得祸!” “这怎生能怪我!” “若不是你整天说要荡平梁山,爹怎生会出此事!” “放屁!贼人杀了爹却来怪我,你莫不是和贼人……” 砰! 手掌狠狠拍在桌面,巨大的力道使得整张桌子震颤了一下。 “莫吵了!”祝龙红着双眼看着两个兄弟,手指点着二人:“现在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先去将爹的遗体迎回来才是正理。” 祝彪、祝虎对视一眼,嘴唇动了动,又纷纷撇开脸看向一旁,祝龙也没心思理他二人,吸口气对着那庄客道:“我爹在哪遇难的,你快些待我去。” “是,请跟小的来。” 那庄客应了一声,连忙爬起来,低着头,恨不得有个洞钻进去,这三个少主吵架,也不知事后会不会迁怒自己。 祝龙点点头,用衣袖抹了下眼泪,跟在人后面出去,后方两个兄弟见状喊了一句:“等等我!”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天色黯淡下来之时,祝龙背负着祝朝奉的遗体回了祝家庄,顿时庄内哭声一片,三人穿麻戴孝,将祝朝奉入殓了,闻讯赶来的祝万年、祝永清二人扶棺哭的死去活来,指天画地的发誓要与梁山誓不两立,让前来吊唁的众人不由感慨万分,纷纷羡慕着三人的兄弟情谊。 倒是让祝家三子多喜直来直往,对着自家叔父如此作态有些不知该做何反应,反是让二人赚了一波名声。 此时的祝家多少有些混乱,祝永清哥俩站上前台为自家兄长主持葬礼,祝龙三人一者伤心过度,二来身边也没个人提点这些事情,闹出两次笑话后,只得听凭二人指示,看在一众人眼里却是觉得祝家庄后继有人。 比及下葬,已是有过了一段时日,到来吊唁的宾客也未有人离开,祝万年二人招呼宾客之时,谁也没有发现,有三个陌生的面孔混入进来同着栾廷芳说的火热。 “辛苦师父,辛苦各位英雄。” 别院里,两个年轻的徒弟穿着麻衣,裹着白巾,双手捧起酒杯向对面的人敬酒。 那边,栾廷玉身旁坐着三个汉子,一身材高大雄壮,粗眉虬须的大汉一口将酒水饮进,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道:“有甚辛苦的,不过是些有些莽力的庄稼汉,连个能称的上对手的人都没的。” “你王叔父号称赛存孝,一身力气罕有人敌。”栾廷芳放下酒杯,抬手拍了下身旁的人道:“你要是找到个对手,遮莫咱们就要费时费力了。” 姓王的大汉仰天哈哈一笑,大手一伸的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哪有栾兄说的这般夸张,俺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不过有把子力气罢了。” “你王天霸要是只是有把子力气,我和金兄算得什么?”另一侧的汉子长相普通,然而这人气质却好,温文尔雅的,初见之下还以为是个读书人。 “就是,王兄实在太过自谦。”另一个姓金汉子一张黄脸,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双眼似是睁不开一般眯成一条缝:“你那般武艺都说差劲,我俩岂不是该回家奶孩子去了。” 祝万年、祝永清对视一眼,一旁做师父的看了知道两个徒弟好奇,当下笑道:“得了,你三人也别老是贬低自己,没看我徒弟都快迷糊了。” 对面三人都是笑笑,栾廷芳这才一指王天霸道:“你王叔父确实力大无比,不过可不是他说的三脚猫功夫,实乃是江湖难得一见的高手,手中一柄笔挝纵横京东京西两地罕逢对手。” 又一指面貌普通的汉子道:“你韦扬隐叔父,曾中过武举,手中一杆长枪常人难敌,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差我大哥多少。” “嗐!”韦扬隐赶忙摆摆手:“如何敢同栾大郎比较,二郎你莫要给我上眼药。” 栾廷芳却是笑骂一句,比了个手势:“你闭嘴,给徒弟介绍你们呢。”看着祝家哥俩又道:“那位乃是金成英,本是要去投军,为了你二人之事特意赶过来,也善使枪也善箭术,武艺精熟的很。” 祝万年听了,连忙起身替三人再斟一杯酒,同着祝永清两人向着三人道:“为我兄弟私事,害的各位叔父千里而来,实在惭愧,就以此杯酒表我兄弟二人心意,稍后自有酬谢。” 二人仰头喝下,那边栾廷芳笑嘻嘻的陪着三个友人干了,王天霸放下杯子,将手撑在腿上道:“酬谢什么的不及,来之前未曾想到你等要做大事,竟是打的要覆灭梁山的主意。” 那边韦扬隐与金成英交换眼神中,这大汉继续道:“只是你等真的想好了,那梁山人马少说数千,头领不知多少,对上可不是个耍处。” “王兄太过抬举梁山贼匪了。”韦扬隐撇撇嘴:“我朝开国以来,这等目无君父的贼人一直未曾断过,却也没谁能够成气候,不过一时猖獗罢了。” 眼睛转向一旁的兄弟俩,面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二位贤侄可还需要帮手,为叔虽没几分本事,却也想和梁山算笔帐!” 祝永清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那张有些普通的相貌,看了眼栾廷芳,就见自家师父同样有些讶异:“韦兄,你怎生也和梁山有牵连?” 抬手拿起酒壶,姓韦的汉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这才开口道:“我有一友人名李宗汤,在河北时被人杀了,我在江湖查探好久才知是死在梁山鄂全忠手上。” 看了眼众人道:“我与李兄性情相投,他死的凄惨,我当为其报仇。” 几人这才恍然,尚未来及说话,那边金成英道:“即恁地,我也留下好了。” “金兄怎么也……” 金成英看了眼有些发愣的栾廷芳,耸耸肩:“本来我就是要去投军,栾兄不是言祝家与青州兵马总管云天彪是亲戚,还要带兵来剿匪吗?” 对面祝万年正色点头,道了声:“不错,我那表弟妹却是如此说。”时,祝永清与栾廷芳皆是低下头,目光有些躲闪。 这边几人却是未有察觉,金成英得了回应,点了下头继续道:“那我还舍近求远个甚,在这边打上两场,斩杀几个贼人,兴许还能拜托云将军举荐一下,岂不是比之投军要强的多?” 祝永清、栾廷芳没吱声,祝万年却是一拍胸膛道:“金叔父好豪气,我舅父最喜英雄豪杰,到时定要帮恁在我舅父前美言几句。” 金成英眯着眼笑道:“那叔父我就当真了,先行谢过贤侄。” “自是真的。”祝万年没口子答应,惹得对面笑的越发和蔼。 “罢了,你等都留下,俺也留下好了。”王天霸一拍大腿,有些忿忿的道:“这两年江湖上这个也道梁山奢遮,那个说吕布英勇,呸!老子不服气他等良久,只可惜俺只一个人,打不赢他那几千号兄弟,如今既然有机会,正好会会他等。” 祝万年大喜,连忙拿起酒壶斟酒,嘴中道:“有着三位叔父帮忙,真乃如虎添翼,小侄这里谢过。” 瞥了眼自家弟弟,暗忖如此如此多人在自己两兄弟这边,倒时争家主也多一分气势。 祝永清同自家师父对视一眼,都是一挑眉头,当下做徒弟的起身一拜:“多谢三位叔父相助,此等情谊,永清定会铭记一世,不敢或忘。” 对面三个汉子连忙摆手让哥俩莫要如此多礼,酒席宴上顿时看起来其乐融融,吃酒夹菜一时间好不热闹。 …… 天光明媚,凉爽的秋风中,十多骑卷起一路烟尘,带着马蹄的轰鸣声,向着盘陀路而来。 “小官人,前方就是祝家庄了。”傅玉一身风尘,骑在马上对着面色疲惫的云龙道。 “终于到了……”云龙呼出一口气,偷眼望向侧后方的老者,那庞毅仍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心下不由苦笑,自己这身子骨怎生看起来竟是连个老人都不如。 傅玉没见着他那样子,上下颠簸中,大声道:“一会儿都跟紧我,这边路有些玄机在其中,不留神就会在林中迷路。” 后方众人有些疑惑,然而想到对方师父在此做教师,对方当比自己等人对这认识的更深,不由都是应了一声。 傅玉听见回应,不敢怠慢,稍稍降下马速,脑子中回忆一遍以前来看望师父时走过的路,随即驭马一路小跑向里而去,三转五转之间,不断有人跑错,傅玉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去找,竟是用了近两个时辰方才跑出那有困人之命的盘陀路。 “好生凶险的地方。” 云龙出了山林,忍不住回头瞧看,只觉得后方耸立的林木如同吃人的怪兽一般,心中多少有些惊悸。 “哼!这有甚凶险。”庞毅一捋白的胡子,骑在马上随着马蹄的迈动而颠簸:“比之边庭同西夏人生死搏杀,此处不过是些迷惑人的障眼法,只能算有些麻烦而已。” “这……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师父一般。” 云龙尴尬一笑,他等如此晚才来到郓州,却是他突发奇想邀请这老儿一同前来,想着等自己父亲率兵南下时,让这老头也出份力,哪知这老儿却是非要让其拜师才行,不然不让走。 傅玉气不过想凭着年轻教训他一番,反吃这老人打晕在地,云龙也是个识时务的,当下拜了庞毅为师,却被留在庞毅家中教授了一段时间的刀法,方才启程前来,也好在云龙小有钱财,不然十多人如此多时日早就先将这倔老头吃空了。 “咦?祝家庄这是……有人去世了?” “还真是,不知是谁死……呀,慧娘不会有事吧?” 也不知想到什么,云龙猛的一抽马鞭加速冲了过去,后面傅玉连忙跟上,耳中就听着庞毅那老儿在念叨:“毛毛躁躁成何体统,男子汉大丈夫当是讲究个稳字,为一女子而色变,真乃耻辱。” 这指挥使脸上一抽,也不敢接话,只是低头抽马快行,好在他还记得自家师父在此,约束着后面的骑士莫要踏坏庄稼。 急速奔行间,不多时就到了庄前,云龙一勒缰绳,马匹嘶鸣声中,甩蹬下马,问清楚方向,朝着祝家而去,后面傅玉不敢怠慢,连忙让人牵了马匹看好,自己则是跑去里面去追云龙。 “一个两个都这般急躁,现时的后生真是没个正形。” 庞毅施施然下了马,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皱起眉头,嘀咕一句方才迈步前行。 前方,跑的气喘的云龙到了祝家大门,看着悬挂的白色灯笼,心里虽是明知刘慧娘无事,然而脑子却忍不住往坏处想,迈步进去,看着颇大的院子有些迷糊,不等后方傅玉跑过来,四下一看,一把抓住个年轻人道:“等等,问你个事儿。” “滚!” 却不想这人脾气暴躁,被拽住的一瞬,猛地转身一拳打过来,砰的一声那拳头正凿在云龙眼眶上。 ps: 今天工作很多,拖到快下班才有时间码字。。。累o(╥﹏╥)o (本章完) 第253章 第253章 “好胆!你……” 骤然被袭,云龙只觉眼前金星乱闪,整个人禁不住朝后退去,口中方骂出口,对面得理不饶人,踏步上前一瞬,矮身入怀,猛的腰肩发力,嘭的一声撞在胸口。 云龙登时被这一记铁山靠打的朝后飞起,整个人摔倒在地成了滚地葫芦。 傅玉进来的一刻,正好看见顶头上司的独子滚到自己脚边,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云龙:“小官人,恁没事吧。” “咳咳,如何没事!”云龙捂着胸口咳嗽两下,一只眼疼的睁不开,用独眼看了那揍了自己的少年,虽是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用手一指:“就是这厮突然攻击我,给我拿下!” “是!”傅玉看了眼对方,隐约觉得有些熟悉,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对着那年轻人凶狠打去。 那人也不惧,连忙起手架住,反手打去之时,傅玉也是反应不慢,拽拳飞腿,两人顿时打成一团,只是这二人越打越是心惊,这出拳踢腿转身之际,两人招数多有相同。 那披麻戴孝的年轻人正是祝彪,现下他目光虽有些疑惑,但最近被自家两个叔父搞的火气有些大,索性不去管这等无关紧要的事,只是招招照着傅玉紧要处打去,想着先放倒再问。 对攻之际,拳风呼啸,拳脚带来的碰撞噼啪作响,傅玉眼神有些严肃,面前小子的身份大约已是知晓,只是身后上官的公子被打的凄惨却是不能停下,好歹也要在对方身上留下些痕迹。 心中发狠,手上的动作也是越发迅捷,闪身让开对面的膝撞,一连三拳照着对方头脸轰去。 嘭嘭嘭—— 拳拳相撞的声音响起,却是对面祝彪咬着牙,狰狞着面孔同他硬拼三下,两人收手后退两步,龇牙咧嘴的甩着手臂,这种硬打着实有些伤人。 “有两下子!” 疼痛渐去,傅玉握了下拳,觉得已无大碍,用着前辈的目光打量了下对面的年轻人,剑眉朗目,唇红齿白,因着习武身材也甚是壮硕,端的是一表人才。 “哼!”祝彪也不答话,鼻子里哼出个音,握着拳头就想上前同傅玉再来打过。 “住手!” 同时响起的声音让祝彪、傅玉脚步一顿,纷纷转头看去,见着里面走出一中年男人,但见此人生的雄壮,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肤色发黄,不由站直了身体叫了一声:“师父(教师)!” 祝彪听得声音,顿时瞪大眼睛朝着傅玉看去,那边的官军指挥使倒是没甚反应,面色如常的看着那走出的壮汉。 “你二人如何打起来了?” “哼!” “这个……” 祝彪冷哼一声,也没理人,傅玉则是回头看了看,后方站着的云龙知道没法在打,却是上前一步,一手捂着眼眶,一手指着祝彪:“我不过想找这厮问个路,就被一拳打在眼上,你看……” 移开捂着眼眶的手,渐渐肿胀的眼睛已是眯成一条缝:“这厮端的狠毒,将我这眼打成这等模样。” 中年人有些尴尬,瞪了祝彪一眼,年轻的祝家三郎撇开脸看往别处,只得无奈一拱手道:“这位小官人,真对不住,我这弟子今日家中遭受不幸,难免暴躁了些许,还请见谅。” “小官人……”后方傅玉上前一步,凑近耳语道:“这是我师父栾廷玉,站着的那厮应该是我师父教授的弟子,只是不知是祝家三子中哪一个。” “原来是有铁棒之称的栾英雄,云龙失敬。”拱手作揖,年轻的公子有些恍然的看向一旁的祝彪,随即心中苦笑,竟是被一晚辈给打了,回头和万茂表兄说一下,好好惩治惩治这厮才行。 “不幸?这……庄中何人走了?”也是此时方才想起询问,好歹也是亲戚的家,问一嘴也好知道发生何事,省的一会儿见了表兄面上不好看。 秋风吹过庭院,带动几人的衣衫,祝彪听见询问手掌不由握拳,随即转身就走,云龙后方看的微微皱起眉头,暗忖祝家的家教着实有些差劲。 栾廷玉望着祝彪的背影叹了口气,瞥见身旁少年与徒弟皱眉的样子,张嘴道:“伱二人也别怨他,他爹祝朝奉刚走没几天,心情正自焦躁悲苦,加上他性子暴躁,同着兄弟、长辈之间都有些不睦,是以……” 面色有些异样的住了口,栾廷玉也没法说这弟子曾口出狂言要平梁山,是以惹来的祸事,那边云龙同傅玉都是恍然大悟,继而少年面色一变:“万茂表兄竟然走了?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栾廷玉沉默一下,眼神似是有些许犹疑的道:“出门之时遇上梁山贼人劫道遇害了。” “又是梁山。”云龙皱着眉头,继而嘶的吸口气,捂住眼眶,口中却道:“不成,我须进去给表兄磕个头。” 少年也顾不得一只眼有些不便,快步走了进去,栾廷玉看了眼徒弟,随即转身跟在云龙后方往里走,傅玉自是跟了上去,一时间热闹的门口又恢复了安静。 “咦?人呢?竟然没人等老夫!?” 庞毅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本是以为徒弟或者傅玉能在门口候着,未想走过来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啧,这徒弟……竟然连为师都不等一下,真是……”老头儿摇了摇头,打量了下,径自朝着前厅而去:“云总管就是这么教授孩子的?竟是这般无礼,就这还传他熟读论语,真是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嘟嘟囔囔之间,这老儿也是走了进去,不多时,灵堂再次传来哭声。 …… 云龙到来的很快传遍了祝家庄,坐在院中的刘慧娘抬头望着有些枯黄的树叶,发了一会儿呆,站起身将衣衫整理一番,随后迈步朝前院而去。 前面,一身风尘的云龙正背对着刘慧娘来的方向,拉着祝万年在说着什么,眼尖的祝家二郎看到少女过来,眼珠一转,一拍自家表亲的肩膀:“为兄还有些事情要做,有甚事稍后再说。” “哎,表兄等等,你还没说永清表兄究竟有没有……” 伸着手的少年话未说完,就听耳边熟悉的女音传来:“云郎,永清表兄怎地了?” “……没事,我是问永清表兄这两日情绪如何,莫要因万茂表兄去了而伤心。”云龙反应极快,立时找了个理由,接着有些歉意的道:“慧娘这两日过得如何?我来时拜了个师父,留我在家中教授武艺,是以来的晚了,并不是诚心如此。” “学些本事自是好的。”安慰了下前面的未婚夫婿,后方的女孩儿皱了下眉头,手指绞动下衣服,轻移莲步:“云郎怎生不转过身来,可是不想看见奴吗?” 云龙余光瞥见,连忙换个方向:“怎生可能?慧娘莫要误会,那个……我这一身风尘的,着实有些邋遢,不想慧娘见了有甚不好印象。” “奴并不是那样浅薄的人。”刘慧娘愈发狐疑,眼神转动间,不动声色的道:“既然云郎不想见奴,那奴就消失好了,省的惹人烦躁。” “怎会!”云龙大急,猛地转过身,双手抓着女孩儿双臂道:“我何时不想见你。” “……” 刘慧娘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记忆中丰神俊朗的模样不在,此时的云龙一只眼的眼眶呈现紫青色,因肿胀疼痛而使得眼睛微微眯起只露出一个细缝,另一只眼却是努力睁大在看着面前女孩儿。 “噗——” 女孩神色变换,嘴唇紧紧抿着,终于没憋住从双唇间露出一个音节,云龙努力表现真诚的脸顿时僵住。 “云……云郎……噗——,奴……奴知此时不该……噗嗤——,笑,只是实在是……呵——”少女十分艰辛的憋着笑,对面少年则是一副无趣的神情:“罢了,想笑就笑吧。” 臆想中的爆笑没有出现,女孩儿似是十分艰辛的将笑意压住,脸上让人欣赏的笑容慢慢变得面无表情,微微福了一福:“是奴无状了,还请云郎见谅。” 少年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在刘慧娘的目光中说不出来,只是勉强开口:“你我是何关系,说这些作甚。” 女孩儿点点头,看了看四周道:“还请云郎同奴来,奴有些话想要说。” 云龙自是不会拒绝,看看远处望着自己的傅玉与正同着栾廷玉说些什么的庞毅,示意他等在此等候,自己同着刘慧娘来到她的住处。 “慧娘可有何事?” 二人在位置上坐了,刘慧娘取出蜜饯、果脯放在桌上,口中道:“云郎已是知道祝家的事情了?” 云龙点点头,叹了口气:“未想万茂表兄就这么去了,世事无常,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却是如此,只是未想到匪徒猖獗至此。”顿了一下,面色毫无变化的女孩儿看着少年:“是以奴同祝家两位表兄以及栾师父商议,准备主动攻打梁山,报此血海深仇。” 房间似是有一瞬的寂静,本是有些伤感的少年猛地站起:“不可!决不能攻打梁山。” “为何!”刘慧娘罕见的有些失态,也是起身怒视着云龙道:“奴与祝家自去报仇,为何不能攻打梁山?云郎可是看不得奴为父兄复仇?之前可不是如此说!” “不是……”似是气势被压住,云龙连忙摆手道:“我非是此意,只是来时家父说,他已是向公相递交文书,自请讨伐梁山,让我等练好乡兵,届时做为侧翼协助官军征伐梁山,此乃稳妥之法,慧娘以为若何?” 刘慧娘面上神色变了变,终是摇摇头道:“奴非是不信云伯父,只是不信官军,算起来已是四战四败,如何让奴能相信征伐梁山能成?” “慧娘,我爹说了……” “云郎!”声音提高的一瞬,少年住口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对面樱唇轻启,声音清脆:“云郎已近及冠之年,该是有着自己的主意才对,每日都是伯父如何说,云郎如何做……” 走上前来为少年整理一下衣襟:“似此下去,何时云郎才能脱离伯父的羽翼,庇护奴以及自家?” 后退一步,看着少年有些变换莫测的神色:“祝小官人虽大不了云郎几岁,却在祝朝奉身陨后扛起家里重担,奴看在眼里甚为佩服,不知云郎易地而处是否也能自己拿主意成为家里顶梁?” “我自然可以!”脸色铁青的少年看着女孩儿道:“只是攻伐梁山非是小事,没有官军做为主力,只凭这些乡勇如何能成?” “然则官军几时能来?伯父已是上书过了,可有回应?”平心静气间,少女淡淡的看着受伤的情郎。 “这……”云龙脸色一变,有些说不出话来。 “奴可不想一日复一日的等待。”说话间,刘慧娘朝着外面迈动步伐,声音传来:“云郎若是愿意助奴便一齐跟来,我等与祝家人一起商议复仇之事,若是云郎仍是伯父说甚便是甚的话,那在此等候便是。” 后方少年睁一眼闭一眼,踌躇几息,见着少女已是走出房门,猛一跺脚:“慧娘等等,你我同去。” 前方,女孩微微驻足回看,待少年上前便一同往外走去。 秋风吹拂过树梢,几片枯叶承不住风力掉落下来,被风一卷,不知飘向何处。 …… 接下来的时日,祝家庄正事动员起来,备发长枪、刀盾,作为主家的祝家减免不少租子之余,也发下粮食、银钱,这祝家庄的人本就好勇斗狠,常与人争斗,如今更是士气鼎盛,恨不得立时与人厮杀。 如此情势自然引得扈家庄、李家庄侧目,纷纷猜测这邻居是要做甚大事,然而未等他两家计较出个一二三,祝家三子同着云龙、傅玉以及庞毅率着千人杀到扈家庄外,祝永清则是带着自家师父同着王天霸、韦扬隐、金成英领人堵住了李家庄。 独龙冈上,一时间阴云密布,隐隐有凶杀的气息扩散。 (本章完) 第254章 势成(五千字) 第254章 势成(五千字) 嘭! 红木桌面被拍的轰然作响,浑厚的声音在厅中回响:“祝家的撮鸟们都得了失心疯不成?!竟然带人堵上门来,当真以为独龙冈是他家的了?!” 说话间,人站了起来,七尺左右身高,相貌威严,不苟言笑,一双眼睛锐利异常,正是李家庄庄主,独龙冈有名的财主——扑天雕李应。 下面站着的人脸小腮大,络腮胡乱糟糟的没有梳理,看起来甚是丑陋,只这人却是李家庄的主管——鬼脸儿杜兴,此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却是看上去更是丑了三分:“东人,小人前次去祝家吊唁时听闻他家中来了甚多的人物,此时带人堵门邀恁出去,恐是来者不善,不若小的偷跑出去报官?” “报官?那岂不是说我李家庄怕了他祝家?往日看祝朝奉面上给他家几分薄面,还真当姓李的怕了他不成?”李应走了两步,转眼看着外面,却终是气愤难平,朝外大步而去,口中吩咐道:“你去点三百人,同我去会会祝永清这厮,看看他到底想做甚!” “这……是。”杜兴嘴唇动了动,心知拗不过性子强硬的李应,只得点了三百剽悍的庄客,提刀拎枪的在庄子前面等着李应。 不多时,穿一领大红袍,外罩黄金锁子甲,头戴凤翅盔的李应拿着嵌银点钢枪,腰间插着五把飞刀,骑一匹白马小跑着来到近前,扫眼看了下同样身穿甲胄的杜兴,点了点头,长枪朝前一指:“随我出庄!” 杜兴连忙翻身上马,同着二十余会骑术的庄客紧紧跟随前方的庄主先行,后面的庄客连忙跟上。 要说起来,这些庄客也曾同祝家庄、扈家庄为了水源、肥田沃土打生打死过,若不是前几年梁山崛起威慑四方,三家怕梁山借粮洗劫了他们缔结了三庄联合防守协议,今时今日他三家还是在为这些东西争斗,是以他等也不怕,攥紧了刀枪沉默出庄,反正每次打起来时祝家庄人都不少。 对面,旗帜招展,带有祝字的大旗在中间,后面栾、王、韦、金四面旗帜簇拥着,身后的祝家庄庄客统一黑色服饰,手中刀枪盾牌齐全,挺立如松,隐隐间气势非凡。 李应顿时眉头一皱,彼此争斗多时,何时见得祝家庄如此模样?这等阵仗比之官军也不差许多,压下心中些许不安,李应抬枪一指对面:“祝三郎,何故带人堵我庄门,敢是忘记你兄与我缔结生死之交,发誓同心协力保护村寨否?” 视线中,身着紫金鱼鳞甲的少年打马出阵,方天画戟倒提身后,伸手一指李应:“正是因着三家协议我才没攻打庄子,你说伱我两家乃生死之交,誓言同心而行,那正好,我等如今正要扫平梁山,共捉贼寇,李兄何不与我同往?” 李应顿时面色大变,又惊又怒的道:“你这是要裹挟我李家庄?那梁山岂是好惹的?” “贼寇才叫裹挟。”祝永清单手握着缰绳,淡淡道:“我这是诚心邀请,希望李兄履行你我两家间的协议。” “你这却是痴心妄想,李某人断不受你等胁迫!” 斩钉截铁的话语中,祝永清轻轻嘀咕一句:“慧娘说的对,你这厮不会同意。” 转首朝后道:“王叔父,还请恁出手。” “早该如此!” 声音落下,骑着黑色马匹,一身黑甲的王天霸披头散发,用银质的发箍束住,绰着笔挝飞驰出阵,粗眉虬须的脸上满是凶意:“兀那汉子,前来受死!” 李应闻言顿时大怒,一催战马猛冲上前,口中呼喝道:“蛮子无礼,让你见识我的手段。” 双腿一踢马腹,那白马轰然朝向对面杀去,马蹄翻飞下,石子都蹦了出去。 双方庄客的注视下,马蹄带起的尘土弥漫在人的视野,一声清脆的响声,蹦飞的石头不知砸在哪件兵刃上,有人低头看去,一枚石子滚落在地上。 下一瞬,两匹战马已是凶狠的撞到一起。 奇形笔挝呼啸着抡出一道半圆,哐的一声巨响,砸下的柄端如同大拳握有一笔,那恐怖的力量生生将点钢枪压得弯曲,视线的另一边,李应一张脸涨得红中带紫,双臂肌肉鼓起,“啊——”的一声大喊,猛的朝前一推,将压过来的笔挝抵回去,双腿夹紧马腹,再次“喝啊!”的爆喝声中,朝着王天霸就是一枪戳过去,一时间砰砰乓乓的声响不断,场中满是金属碰撞的声响。 “你这手段可不怎样!”躲过点钢枪的数次刺击,马匹原地踏步中,王天霸粗犷的面容满是讥讽,笔挝猛地挥动,迎着对面点钢枪扫过去。 “打完才知!” 哐—— 笔挝带着常人难有的力道撞在点钢枪上,半空中,交击的兵器有火飞溅出来,王天霸双臂舞动,那如同大拳的顶端一翻,贴着枪杆脱出刺耳的摩擦声。 对面马背上,李应瞳孔一缩,几乎下意识的朝后一仰,手中长枪猛地一摆将点来的笔挝弹开。 王天霸虽是力大之人,实则他的武艺却是以多变著称,只是寻常人往往接不了他几招,便被那简洁凌厉的挥砸打的苦不堪言,少有人能走过数个回合。 霎时间,偏开的笔挝顺着力道一甩,双臂挥动间奇门的兵器已是绕过肩膀,再次挥出呼啸的风声。 对面的李应见势不好,猛地将枪往旁边一竖,金铁碰撞,嘭的一声,扑天雕只觉得双臂一麻,半边的甲叶哗的一下震动翻抖。 王天霸嘴角咧出一抹狞笑,手掌一翻,带笔的那头翻过勾住枪杆,双臂肌肉鼓胀,猛然发力:“撒手!” 李应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手中再拿不住枪杆,撒手之间,手掌的皮肤被金属枪身摩擦的火辣,眼光望去,手掌通红一片,有丝丝鲜血流出。 那枪被笔挝一带,翻滚着飞出丈远,噌的一声插在泥土里,晃动几下渐渐停住,祝家庄那边的庄勇顿时欢呼呐喊,有在后方看不清的人连忙询问前面,那边占优的壮汉冷笑一声,双腿轻磕马腹,马匹上前的瞬间,大手一张,猛地将失了兵器的李应拽过来,压在马背上。 祝永清早已回阵,见这一幕忍不住对着栾廷芳道:“师父说王叔父勇猛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厉害,这李应在三庄内是有名的勇猛,未想也不是对手。” “王兄的功夫自然是好的。”栾廷芳轻摸着战马鬃毛,看着打马回来的王天霸,以及对面惊怒交加的杜兴,轻笑一声:“如此,可与这李家的人商议共同出兵之事了。” 做徒弟的一脸冷笑:“师父说的是,我这就与李大官人同杜总管商议,相信这次他们会同意。” 冷风中,端坐马上的几人着看向被擒回的员外,满脸冷笑。 …… 同一时刻,西边扈家庄,庄外。 “祝彪,往日你自吹自己英雄,说是要平梁山我还高看你一眼,今日怎地带人来我家堵门?难不成你就只会窝里横?!” 清脆的嗓音在青空下回荡,喊话之人乃是员女将,冷着一张娇俏的红颜,黛眉细长,肌肤欺霜赛雪,一身大红蜀锦百凤袍,外罩黄金鱼鳞甲,一抹红罗抹额,上有银丝绣凤,玉手白净,握着日月双刀,正是扈家庄有名的女中豪杰,一丈青扈三娘,如今正端坐马上,单手举刀质问着前方的少年。 那边的祝家三子面上一红,嘴唇蠕动两下撇开眼神,三丈外,云龙见状打马上前,朗声道:“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剿匪一事,听闻你等三庄有盟约在身,因是前来借兵,还请三娘子行个方便。” “你又是何人?” 马上的少女皱起眉头,父兄这两日在外行商没回来,却不想遇上这等事,真是麻烦! “在下云龙,乃是青州兵马总管云天彪之子。”一眼受伤的云龙拱手一礼,他那眼已是好了许多,只是仍是有些红肿,尚不能完全睁开。 “一外人如何能掺和我三庄之事,只让姓祝的出来说个清楚。”凤刀一指,扈三娘凤目含煞:“要想替他三人出头,你先将眼睁开再说。” “我……”云龙面上笑容一僵,伸手捂住眼睛,耳中隐约听到两声嗤笑,却是祝龙、祝虎反感这帮人帮着自家两个叔父抢权,如今听到有人奚落这公子哥儿不由笑出声来。 “好泼妇,当真牙尖嘴利!”后方傅玉见自家上官小郎君被辱,不由大吼一声,端着长枪飞奔上前。 扈三娘气的粉脸通红,一拍座下胭脂马,双刀一摆迎了上去:“你等六个大男人就是英雄了!” 祝龙、祝虎脸上一红,都是将脸撇开,祝彪全程低着头也不搭话,远处云龙同着庞毅则是皱起眉头,暗忖好一张利嘴,果是女子难缠。 傅玉闻言也是面色一变,两马已是对冲近前,心中发狠,手中长枪压低,用尽全身力气照着对面女子腹部刺去。 扈三娘见状也是不惧,手中刀砰的一声砸在枪头侧边,枪身歪斜之际,没等傅玉调整回来,另一手倒握刀柄猛地推在枪杆上,顿时将长枪架开,接着双刀微微一侧,贴着枪杆滑向对面人影,刀锋与枪杆极速摩擦之间,粗噶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对面战马上,傅玉瞳孔一缩,万没料到这女将竟是如此奢遮,也是他轻视这一丈青,用力过猛收不回手,看那双刀切向手掌,连忙松开枪杆抬起手臂,刀锋从掌心下方而过,带有冷意的锋芒激的这汉子汗毛直竖。 祝家庄阵中,庞毅见状面色一变:“不好,要输。”拍马舞刀冲了出来,直奔扈三娘杀去的同时,那边手持双刀的女子,调转刀身,一刀背砍在傅玉前胸上。 “下马!” 娇咤声中,这青州官军指挥使直接被打的闭过气去,壮硕的身形被打的后翻而倒,掉下马来。 “贱妇看刀。” 后面杀来的庞毅面色铁青,傅玉前段时日跟着云龙住在他那里,对他执礼甚恭,甚得他欢心,如今看着人落马,自是心中动怒,恨不得一刀将扈三娘劈下马去。 “皓首匹夫,助纣为虐!姑奶奶岂惧你!” 扈三娘见打赢一个,神情顿时振奋,舞动双刀杀上前去,庞毅怒喝一声,仗着刀长马快,屈刀抡圆了砍出,带着呼啸声响,恶狠狠劈向对面。 视野那面,扈三娘故技重施,一刀砍向大刀侧面,嘭的一声金属交击的声响中,大刀竟是虚不受力,被打的荡了开去。 “雕虫小技,老夫岂会中你招数!” 吼声中,屈刀在老将腰间转过一圈,从另一面再次砍向对面女子,扈三娘一时不查,只得咬牙硬生生接住刀锋,当的一声巨响,屈刀正砍在对面刀锋上,巨大的力道震得女子手臂酸麻。 庞毅眼神一闪,见对面脸上痛苦表情一闪,心知在力量上这女人定不占优,连忙摆开架势,硬砍猛劈,逼着扈三娘硬接他的刀锋。 当当当当—— 金属交击的声响不断,扈三娘紧咬牙关,挥刀的手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对面庞毅大喝一声:“女娃娃,你非老夫对手,快快降了!” “休想!” 贝齿紧咬樱唇,少女倔强的脸上带有一丝愤恨,对面的老将冷哼一声:“不识好人心,那就别怪老夫了!” 大刀猛地一挥,精准的磕在右手刀上,扈三娘再吃不住力,顿时撒手,单刀打着旋的飞了出去,还未等扈三娘反应过来,翻过的刀猛地打在少女的腰腹部。 “啊!” 惨叫一声,扈三娘双手捂着肚子从马上落下,后方祝家三兄弟顿时变色,祝彪一挺兵刃,打马出阵:“住手!莫要杀她!” “老夫从不杀女人!”将刀倒提,转首过来的庞毅摸着胡须,瞥了眼焦急下马的少年,冷眼看着他在检查地上女人的伤势,摇摇头道:“此女无碍,老夫用的刀背,还是先将她带回去,我等还需这扈家庄的乡勇助阵。” 用手指感受着少女鼻端的呼吸,祝彪松了口气,又查看一下她的腹部,发现并无血迹,耳中听到身后老人的话语,手中动作一顿,阴沉的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不须你提醒。” “老夫乃是好意!”庞毅脸上有些不悦,看了眼背着身的祝彪,冷哼一声,一勒缰绳走向傅玉那边,下马查看一下,见人只是昏迷,不由抬手招呼后面庄勇:“来两个人,将傅指挥使带去后面。” 上马回转到云龙身边:“如此,就等这扈家主事人回来了。” 微眯着一只眼的少年点点头:“辛苦师父了,我去和对面扈家的人说一声。” 天光之下,一骑跑向对面的阵前,有说话的声音响起。 …… 没两日,先是李家庄杜兴带着李家庄勇五百人,自备了刀枪箭盾前来祝家庄,随后又运来粮草无数,这才换回自家员外,只祝家的人也不放这扑天雕与鬼脸儿回去,留他二人在庄中,说是与梁山交手时尚有用的着他二人之处,只是却是将五百庄勇打散,编入祝家庄的队伍。 孟冬中旬,出门在外的扈家父子回转家中,得知女儿被祝家庄拿了不由大惊,飞天虎扈成急忙跑去祝家要人,一番交谈下,也只得带了五百人前来这庄中,同着李家一般,这祝家庄同样是将人扣下,庄勇打散编入队伍,让扈家老太公看的心焦,然而对这祝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由着这伙人去做,心中只是祈祷儿女莫要伤着。 一时间祝家庄厉兵秣马,操练不休,冬日里,喊杀声在独龙冈上回荡。 …… 铅青色的云层压的极低,下方水泊中,湿冷的空气弥漫开来,梁山起伏的山林里,往来的人员皆是穿上厚厚的冬衣。 火盆在屋中燃烧,松油的香气随着暖意在屋中扩撒,吕布坐在桌后正看着近几日的账册汇总,良久将手中书册放下道:“每年冬日都是最难之时,以前常听人说百姓过冬如过关,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却是如此,这稍不注意就会有人冻饿而死。” “哥哥说的甚是。”刘敏穿着厚衣服裹着大氅坐在对面,双手在暖炉上摩擦一番道:“好在今年房学度机敏,提前采购不少过冬物资,不然山上山下皆会难过。” “倒是辛苦你们了,山寨打打杀杀的汉子不少,却是少有能在民生文治上帮的上忙的。”叹了口气,高大的身影拿起暖炉放在腿上:“也不知何时能来几个帮的上忙的人。” 刘敏笑了下道:“哥哥勿虑,总是会有的。” 咚咚—— 敲门的声响将两人的对话打断,余呈打开门,有些冻红的头脸伸了进来:“哥哥,乔军师来了。” “让他进来。”吕布笑了下,看着进来的道人道:“多久了,还是这般多礼,某说过你们几个来时不需通报的。” 乔冽没有接话,只是急忙走进来,低声道:“哥哥,有大事,官军准备再次讨伐我等。” 笑意收起,皱起的眉头看向对面:“何时?何人?” “许是来年春日,带头的乃是青州总管云天彪,尚有几路军兵协助,如今朱富兄弟正在打探都有何人,不日定会有准信。” “让他等打探仔细些,另外,通知各部备战。” 低沉的声音在书房回荡,对面两个寨中的军师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应是。 …… 也就是这月下旬,从东京汴梁去往沧州的两个汉子,风尘仆仆的到了牢营,随即拉着主管的人入了密室窃窃私语。 (本章完) 第255章 冬日 第255章 冬日 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了下来,料峭的寒风夹杂着片片雪降到人间,六角形的晶莹堆叠在一起,给这世上披上一层银白的素裹。 一身皮裘的乔冽走在山间的道路上,不时将罩在体外的大氅往怀里扯一扯,这几日的寒风越发刺骨,去年的冬天有些回暖,本以为今年能好过一些,未想却是比之前更加寒冷。 刘敏兄弟怕是有的忙了,这般大雪,山上山下恐都不好过…… 心里感叹一下,随即又握紧了怀中的书信,今日一早收到汴梁来信,一应情报都已调查清楚,接下来就是应对了,只希望官军莫要发疯在冬日来攻,这般天气对己方而言要更恶劣一些,毕竟物资装备朝廷皆是不缺。 嘎吱的踩雪声中,吕布那书房已是近在眼前,伸出冷硬的手指敲响房门。 咚咚咚—— 房门嘎吱一声开启,露出余呈那张稚嫩的笑容:“乔冽军师来了,快进。” “你这猴子也进屋了。” 乔冽笑了下闪身进门,密闭的空间阻隔了湿冷的空气,火盆散发出的热量充斥着房间,松油的香气飘入鼻端,让人精神一振。 “这般天气他要还在外面,岂不是要冻成冰棍?” 说笑的声音传来,乔冽转过屏风,书桌后的吕布正笑望着他,不由上前拱手施礼:“见过哥哥。” “坐吧。”挥了挥手,桌后的身影放下书籍,看向对面负责情报的道人:“可是有甚重要事情?” “汴梁传来消息,出兵人员已是确认,以青州兵马总管云天彪暂代招讨使,河北东路德州统制邓宗弼,滨州统制辛从忠,开德府都监张应雷以及统制陶震霆皆在出征之列。” “多少兵马?” “青州出兵五千,其余各处皆是三千之数,凡有万四之数,只是不知是否会调集乡勇随军,毕竟招讨使有权如此做。” 吕布微微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虎目中有着异样之色:“多派探子出去,查明他等行军方向,若有机会,先吃下他一部。” 对面道人点头中,高大的身形站了起来:“让卞祥尽快将狼嚎山之事处理妥当,搬回山寨,另外催促下那些船匠,某要看到他等的样船,对了,那些船匠的家眷可取来了?” “皆已接到山寨中,哥哥放心就是。”道人微垂着眼帘,活动了一下有些暖和过来的手指:“还有危昭德兄弟,派人来信说,已是同通州岛的通寨接触上了,只是对方要求危昭德兄弟亲去,是以想问询下是否允他前往。” “某说过,此事交予你二人,不须问我,但有成果之时告知某就行。”吕布淡淡说了一句,乔冽点头应是间,迈步走到堪舆图前,端详图纸好一阵,转回头来:“那就再打一次,让宋廷今后听到某名绕道而走。” 目光湛然,似是有金戈铁马之气。 …… 东北面,阴云笼罩天空,飘飞的大雪落在盘陀路的树梢上,妆点了树木之余,无尽的雪片也在朝着独龙冈每一处能到达的地方降下。 祝家庄的城墙上,一堆堆篝火在石质的望楼里燃起,放哨的庄勇缩着脖子、抄着手蹲在火盆前烤火,再远去一点的校场上,往日里训练的人影不在,偌大的场地今日难得寂静毫无人声。 再过去,祝家主屋所在之地,厅堂内,烧着松油与木柴的火盆正喷吐着火舌,两边摆满了兵器架,明晃晃插满刀枪剑戟,左右两侧坐着的人,望着上首的云龙同祝永清二人。 左侧的位子上,一身月白公子衫的云龙已是恢复本来面貌,笑眯眯的看着手中信笺,好一阵轻笑出声,目光扫过己方庞毅、傅玉二人,看向另一侧坐着的栾廷玉兄弟以及王天霸等人,随手将信纸折好放在手边。 “……家父来信,说是朝廷已下调令,明年开春之时就将出兵征讨梁山,到时还望各位英雄助一臂之力,待平定京东匪患,家父定会禀明官家,为各位叔伯兄弟请功。” 说完站起身子,朝着下方众人拱手,左侧站起指挥使傅玉,连忙还礼:“小人一直在等总管消息,愿为平定乱匪尽一份力。” 对面韦扬隐眼睛一眯,声音凶戾:“我来这京东就是为着梁山之事,若是有战,愿为先锋。” 云龙正要再勉励几句,旁边的祝永清突然出声:“好,韦叔父果然英雄豪杰,我与慧娘商议过,待这雪停,先行替朝廷剪除梁山周边依附的村庄,免得他等为梁山通风报信,此事不知叔父可愿行之?” 云龙侧目过去,狠狠瞪了一眼,旁边少年不觉间,还未开口说话,就见下方人影站起:“此事交予我了,定将一应从贼弃德之辈斩尽杀绝,如此我先去做些准备。” 说完,韦扬隐转身退出,后面金成英与王天霸也是站起跟在后方出门而去。 “等……” 云龙急的伸出手掌想要拦住,那边的三人却如同未听见一般仍是在走,一旁祝永清站起,伸手握住云龙胳膊轻轻下压:“表弟,几位叔父皆是谨慎之人,不须吩咐,你我且观其行事就是。” 下方栾廷玉看在眼里,微微蹙眉,转眼看了下兄弟在那低头拨动手指,心中微微一叹,又看了看一旁心不在焉的祝家三兄弟,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在关注。 “好吧,既恁地,来日剿匪还望各位多多出力,晚辈就……” 年轻的公子似是连续被驳面子,有些挂不住脸,匆匆说了一句就想离去,冷不防下边冷哼一声:“李某人臂伤未愈,还要回去休息。” 云龙转头看去,见是一身绛红袍的扑天雕李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眼见这人站起身带着鬼脸儿杜兴朝外走去,又是一男一女站起。 “舍妹内腑受创,至今仍是时有疼痛,也先回去歇着了。”说完拉着面无表情的扈三娘转身离去,祝彪在后望了望两人身影,默不作声的低下头不知想着什么。 “伱……你们……”云龙有些气急,一张脸憋得通红,旁边祝永清轻咳一声:“既然伤痛未愈,自是需要多做休息,表弟莫要太过苛责。” 看了下铁青着脸的云龙,转头对着兄长同栾廷芳道:“师父,有些功夫上的问题我与兄长想要请教,不知……” “走吧,为师为你二人解惑”栾廷芳当下站起,望了眼自家兄长:“大哥可还有事?没事的话,弟这里有些话想同兄长讲。” 栾廷玉一直皱着眉头,闻言叹口气:“我这里有些事情,一会儿得空去找你。” 对面的兄弟也不多言,深施一礼带着两个徒弟下去,剩下的坐在原位各自想着心事,寒风不时从大门吹入厅堂,燃烧的火苗晃动不休,一如人的心情,时高时低。 …… 郓城至寿张一带靠近水泊的原野上,往日的色彩替换上银白,这般天气下少有人迹,只是此时看去,去往村庄的道路上有着一道车辙,散乱的脚印在洁白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脏乱。 满是白芒的世界里,风雪呼啸的声音时不时刮过,也有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来。 风雪在村中降下,十几个梁山的屯田兵站在一辆载满货物的驴车旁,不住的搓手跺脚,时不时往手上哈出一口白气,村子内有人踩过积雪发出吱嘎的脚步声,等候的兵卒看着来人连忙站直,富态的邬梨挥了挥手,从怀中取出酒囊饮了一口,递给众人:“都喝点暖暖身子,还要去下一村子。” “多谢指挥使。”一众汉子将酒囊接过来,迫不及待的你一口我一口分着,邬梨站在原地叉腰看看四周,十多人正从村子内出来,有穿的单薄的村人裹着新得的被褥朝这边瞧看:“人都齐了?” 有汉子伸手点着人头,半晌开口道:“指挥使,都齐了,四十五人,一个不少。” “……”邬梨看了看那汉子,张了下嘴,叹口气道:“罢了,你这说话的毛病是改不好了。” 那汉子没说话,只是憨笑的摸摸脑袋,邬梨看着人都回来,拍了下车辕:“都齐了,走,去下一个村庄。” “哦~” 齐声应和中,赶车的将一小张毛毡铺在车辕上,请邬梨坐了,随即甩动鞭子,吱嘎的积雪挤压声中,一行人出了村口向北面行去。 “指挥使,大冷天的,你不在家待着,怎生亲自跑出来?”车辕上的车夫适才喝了一口邬梨的酒,此时约莫觉得这人好说话,是以主动搭腔。 邬梨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山寨如今都在忙,邓飞哥哥都跑去府库盯着了,我总不能跟大爷似的躺在家里搂着婆娘取暖吧?” 粗俗的话语似是颇为合这些汉子的胃口,都是一阵哄笑。 “不过未想到山寨倒是颇为着紧这山下的佃户。” “是啊,去年冬天也是,当时还是刘敏军师下山分发物资。” “俺现在倒是分不清官府和山寨到底哪个才是良善了,这要搁在县城里,官老爷唯一关心的是你缴齐了税没。” 议论声从这帮屯田兵中传出,坐在车辕上的邬梨也没插嘴,山寨这般搞他也不懂为甚,明明是一群占地为王的,却偏生比照着官府在行事,只是想想适才将过冬之物交到村人手上,对方感激涕零的样子…… 好似还不错,比跟着田虎那厮劫掠要有意思。 我之前在那个村子做的……是不是过分了? 思忖间,这位前富家员外的脸上有了些许悔意,只是下一瞬又强自将自身的软弱藏起来,抬眼看了看路途,这行行走走间已是到了一处树林间,过了这里,再行一阵就是下一处村落。 寒风吹过,隐约有些奇特的气味传入鼻端,初时还未在意的邬梨听得旁边车夫嘀咕一句:“怎生这般大的畜生味儿,有人将牲口带入林中了?” “你说甚?”睁开双眼的邬梨,转身一把抓住车夫胳膊:“再说一遍。” “这……小的自小是照顾牲畜的,这林中有马粪味儿,小的觉得奇怪……” 眼中邬梨的脸色越来越差,车夫说话的声音不由越来越小,下一瞬邬梨跳下车来高喊:“快走,这里不对劲!” 吱—— 尖锐的声响,一支响箭射向天空。 “敌袭!” 呼喊声中,这体态有些发福的汉子猛地一矮身,数道箭矢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射入人体,血飞溅中,过半的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双眼中透着疑惑。 “跑!都跑!” 邬梨大喊一声,起身从车辕处抽出自己的泼风大刀的瞬间,地面陡然传来震动,随着吕布日久的经验让这员外瞬间判断出乃是骑兵,不由脸色一变。 谁敢在这梁山地界设埋伏?官军? 还未等他弄清楚情况,一道黑影跃入眼帘,马上的骑士一身黑衫,手中一杆粗制的长枪。 不是官军! 瞪大眼的邬梨眼睁睁看着这骑士杀死一人,血光迸射间,奔向自己而来,随即更多的骑兵从林中冲出,统一的服饰让人看的面色沉重。 “滚开!” 邬梨低头矮身躲过刺来长枪,手中泼风刀一挥,砍断马蹄,马匹惨嘶倒地,这员外看也不看,转身冲向一旁的树林,与体型不相符的速度让这人迅速接近草木的边缘。 “贼子休跑!” 爆喝声中,一人在马上站起,猛地将手中枪头弯曲似蛇信的长枪扔出,邬梨反应也快,猛地挥刀砍飞掷来的长枪就要钻入林中。 然而此时也有些晚了,身后一骑飞奔上来,长枪猛地刺出,邬梨刚刚偏过身子躲开,那人猛地从腰中抽出长剑,一挥,一道血线在颈上绽开,下一瞬,鲜血喷溅而出,带有体温的红色液体化去积雪,在白芒的地上留下一片红色的印迹。 接战不过盏茶时间,百多人的骑士将屯田的寨兵屠戮一空,哈着白气的韦扬隐跳下马将自己拿龙舌枪捡起,看了眼死去的邬梨冷笑一声:“金兄倒是好运,这般早就发了利市。” “运气罢了。”将手中长剑擦干净,归入鞘中,转头看向后方:“这伙贼人从此处来,说不准那边也有从匪的山村。” “应是如此。”翻身上了战马,龙舌枪朝前一指:“走!我们去下一个村子。” 蹄声隆隆,卷起雪尘的骑兵奔驰而去。 …… 也是这一晚,沧州草料场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面有金印的教头戴着范阳笠,用一杆长枪挑着酒葫芦走了出来,火光明灭中,隐约可见这人身上带有血迹,脚印串串,逐渐远去。 (本章完) 第256章 意外 第256章 意外 夜色降临,无数的脚步在走动。 火光照耀下,邬梨安静的躺在太平车的木板上,人已经僵硬了。 依然是出发时的装束,脸侧凝结了一层厚厚的血垢,脖颈间那道伤疤有些泛白,沾满鲜血的衣襟已被低温冻的有些发硬。 乔冽、杜壆、縻貹等十数个当先赶来的人,面色铁青的站在周围,前方,吕布沉默的看着车板上的尸体,指节有些发白。山寨空地上燃着篝火,映着每一个赶来的人脸上,一旁立着的屯田兵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凝重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 “夫君,夫君!”一道凄厉的女声传来,倪氏双目流泪,踉跄的跑了过来,见着邬梨的死相,登时承受不住,双眼一翻软了下去。 “哎,邬家嫂嫂!小心!” “来人,来人!” 几个离得近的汉子连忙伸手架住,见只是背过气去,慌忙抬手抬脚,将人抬了下去。 吕布微微侧脸看着一旁的躁动,转过头看向那几个屯田兵:“究竟怎么回事?”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职位较高的一人走了出来拱手道:“回禀寨主,今日指挥使带人去送物资,我等见到了傍晚还未见人,是以出来寻找,在西北边的林间发现指挥使的尸体,同去的弟兄也都殉职,另外……” 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这个汉子面上有些难堪,身后几人也是面色愤慨。 “另外什么?” 吸了口夜晚冰冷的气息:“我等发现山下几个村庄遇袭,已没了活口。” 四周的人群有一瞬间的骚动,继而慢慢平静下来,望向里面挺立的身影,吕布眼睛眯了一眯,转首看了眼乔冽,这道人面色更是难看三分,见着望过来的目光摇了摇头:“周边郡县并无消息。” “找!” 挥动的手臂带动大氅,转过的脸庞隐有怒意:“找出是谁做的,扒了他们的皮!” 乔冽重重拱了下手,转身匆匆离去,虽然天色已晚不能立时展开搜寻,不过倒是可以先行部属一翻。 “各部回去做战前准备。”伸手将大氅脱下,在半空中一抖松开,飘落的布料覆盖住了邬梨的脸庞:“战争,提前了!” “是。” 夜风嘶吼,应诺的众人看了看地上的遗体随即退走,自有人上前抬起去后面整理遗容,吕布站在原地一会儿,转身离开,跟着的余呈举着火把照着道路,沉默的身影看看离的远了些,嘴角蠕动一下:“琼英那边怎样了?” “马灵得了消息后去了她那边,想来不会有甚问题。” “……是个可怜孩子。”低沉的声音传出,默然一阵续道:“邬箐那边可去说了?” “未曾。”少年护卫摇了摇头。 “做得好。”转身拍了下余呈的肩膀,转身继续走着:“她如今怀有身孕,不宜大喜大悲,只是终归躲不过这遭……还是某说与她知晓吧。” 身后高大的少年点了点头,只是咬牙道:“也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做下这等事,连村子都屠了。” 前行的身影没有说话,半晌,传来幽幽的声音:“屠村屠城,乃是常见手段,只是某未料到,这宋境内的人竟是如此狠辣,连自己子民也一并杀了。” “那些大官儿眼中恐是只有乡绅才是民。” 后面的护卫抱怨一句,随即两人都是无言,只余夜风时不时的嘶吼,不多时,走入庭院的吕布挥退了身后的少年,站在寒风中沉思一会儿,推开房门步入进去,明亮的烛光下,桌上放着热气蒸腾的宵夜,挺着肚子的少女坐在桌前望了过来,笑颜如:“郎君回来了,奴弄了两个小菜做宵夜,快些来吃吧。” “……”曾经斩将夺旗、冲锋陷阵不畏死的男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默然一刻,扯出一个笑容:“好,一起吃。” 寒风呼啸,似是无事发生。 …… 天边泛起鱼肚白,朝阳升起的一刻,梁山水军齐出,大块的薄冰结在水面,船头压过的一刻,噼啪碎成数块在水中沉浮着,船只靠岸的一刻,战马上岸撒开四蹄奔跑出去,马上的斥候尽是咬牙切齿,被人在家门口如此闹腾,可谓奇耻大辱。 后方,运兵的船只不断靠岸,打着王字旗的士卒踏上了河岸,开始倚着水源扎寨,王俊步行在军卒中间,一张憨厚的脸上满是肃然,此行他是作为先锋登陆西边,昨日遇袭的水泊东边则是由孙安负责,后续会有其余马步两军进驻他二人建造的营寨,若是斥候有所发现,可以立时从陆上发兵过去,比从山寨走水路要省事不少。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天光下响起,肃杀的气氛开始弥漫。 …… 同一时间,寿张县附近的村镇。 公鸡的鸣叫声不时响起,韦扬隐揉着眼睛走出房屋,清冷的空气吸入鼻端直入肺腑,不由打了个冷颤,转头看向正在舞动着兵刃的王天霸打了个招呼:“王兄倒是起的早。” “俺可不像你们那般劳累。”魁梧的巨汉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笔挝:“今日梁山当是反应过来了,伱等要出去可要小心。” “要的就是他等发现,到时却是要辛苦王兄了。” “不过蹲上一会儿,算不得辛苦。” 说话之间,有庄勇过来叫二人前去用膳,不多时,饱餐一顿的韦扬隐与金成英二人再次上了战马,呼喝声中,百余骑兵卷起地上的积雪,沉闷的蹄声逐渐踏远。 随后散落在周围村镇的庄勇渐渐汇聚,手持笔挝的巨汉挥手之间,向着约定的场所而去。 …… 早晨的阳光没有阻碍的直射下来,照进窗棂,光影映在赤红的脸上,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随即睁开了双眼。 外面鸡鸣狗吠之声传了进来,大汉掀开被褥,冰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将衣服取来穿上,又套上裘衣方才舒了口气,随即穿上靴子洗漱干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道道寒芒在阳光下闪烁,带有金线的长剑在李助的手中不停变换着招式,步伐踏过院中积雪,踩得瓷实的雪地发不出半点响声。 “好!”袁朗看着李助收了剑势,方才叫一声好,朝前走来道:“李兄的剑技越发奢遮了。” “微末小道尔。”捡起一旁剑鞘,呛的一声插剑入内:“今日可就是袁兄你起的最晚,晚上可要准备膳食了。” 走来的步子一滞,赤脸的大汉不敢置信的一指自己:“今日是袁某最晚?马家兄弟竟然起来了?” “马大郎一早就拽着马二郎去打鸟雀了,说是有日子没吃馋嘴了。”李助笑了一下,拿起汗巾擦了把脸,头上肉眼可见的有白色烟气升起,显是出了不少汗。 “罢了,我做就我做。”袁朗耸了耸肩,抬头看看天:“今日虽然冷点,倒是个好天气,不过李兄,我等何时上梁山?” “怎地?等不及了?”单手提着长剑,瞟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笑意。 “却是有些焦急。”赤脸的大汉耸肩,转身朝着前厅走去:“还未见过这等官府做派的绿林势力,多少有些好奇。” 离了东京汴梁之后,一行七人就来到这郓州,初时只是想找个地方租住,方便就近观察下绿林里风头正盛的梁山势力,谁知选中的这村子也是梁山所建造,待了一时的众人倒是对这村子来了兴趣,亲眼见着一伙老实巴交的佃户与山寨家眷给梁山交税,也亲身经历了梁山分发过冬物资,如此猫和鼠的身份的颠倒,让一众走南闯北自诩见识不凡的汉子啧啧称奇。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前厅,早已起来的李懹正在摆放碗筷,不多时,劈完木柴的滕家哥俩走了进来,马劲与马勥那两张相同的脸也出现在后方,手里却是端着刚刚烤好的鸟雀。 “大清早就上肉食,你哥俩也不嫌腻歪。”滕戡撇着大嘴说了一句,手却是自然的伸了过去。 啪—— “嫌腻别吃。”马劲一巴掌拍掉伸来的大手,将烤熟的鸟雀放到桌上,一屁股坐下和自家兄弟一人抓起一只啃着,嘴里含糊着说着:“挑三拣四的,有的吃不错了。” “这倒是。”李助将剑放下,坐了下来,喝了口藕粉与野菜煮成的粥:“有口吃的就不错,要是搁在荒年,这般好东西还没呢。” 说笑间,几人狼吞虎咽得吃着,耳边似是有阵阵闷雷声响起。 “打雷了?”李懹奇怪的放下碗,推开房门朝外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下,只有一轮冬日挂在天上,连丝云彩也无。 李助同五个汉子对视一眼,噌的站起身子:“不对,不是雷声。” “是马蹄声。”袁朗沉声说了一句,起身走到门口:“这般急促也不应是梁山的。” “为何?”滕戡歪了歪脑袋:“听说梁山有马军。” 弯腰将剑拿起,平日慈祥的眉眼眯了起来:“这般长时间,何时见着梁山马军来这村落里。” “去拿兵刃!”马勥说了一声往外就跑,那边袁朗早已回返屋中取了自家那对水磨炼钢挝。 如雷的声响也让一众村中民众探出头来,待见没有乌云飘在空中,不由有些疑惑,相熟的人打了声招呼,走出自家院落攀谈起来。 “俺早和婆娘说过,方下过雪,不能下雨,偏生不信。” “下雨也没事,反正也没甚谷物晒在外面。对了,尝尝俺这个炊饼,俺家婆娘用藕粉合着杂粮做的。” “那就不客气了。” 邻人笑着接过,咬了一大口在嘴里,眼角瞥到一抹黑影自村外本来,不由转过头:“呜呜喔喔。” “你说甚?” 邻居一愣,那人忙吐出口中的炊饼在手中:“那边是谁?” 陡然间,一声呼喊在那边响起,一杆杆长枪齐刷刷举向天空,战马奔踏踩出一步,轰隆隆的巨响在清静的早晨炸响。 “有贼!”x2 两个庄稼汉同时大喊,接着一愣:“不对啊!俺们是梁山的啊!” 嗖—— 箭矢划过弧线,三角的箭头带着风声坠下,噗的钉入脖子一侧,血溅起,人顺着力道侧倒在地,手砸在地上,轻握着的炊饼滚了下来。 马蹄声震如雷,屋里的妇人听到动静,见自家汉子尚未回来,面带不满的走了出来,后面年幼的孩童穿着臃肿的衣服含着手跟在后面。 这边,身着黑衣,手持弓箭的韦扬隐面带狞笑,抽弓搭建,又是一箭射出,将对面呆住的村汉射死在地。 “杀!一个也别放走!” 呼喊声中,另一边的金成英也挽弓搭建,弓如月,矢如流星,嗖的一声射入妇人咽喉,整个村庄霎时间嘈杂混乱起来,妇人年幼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杀死女人的罪魁祸首却是一个回头望月将孩童射杀在地,有见到的老人、村汉,怒吼着返回屋中取出草叉、锄头,有会打猎的则是拿出了弓箭。 下一刻,冲入村庄的庄勇控马推进,手中长枪刺出,血液飚射,冲前的村汉倒了下去,被后面紧随而至的马蹄踩的看不出人样。 “好贼子!”袁朗身材高大,远远见着这一幕哪还不知发生何事,当即快跑两步,一挝将刺来的长枪打偏,错身间,又是一挝挥砍过战马的腿,凄厉的马嘶,战马一个歪斜轰然倒地朝前滑出,后方跟上的马劲一踏战马尸身,跃上半空,手中刀光一闪,半截身体飞出之际,浓稠的血浆哗的淋到袁朗脸上,随即落地急忙往后追上空马,跳了上去。 “呸!” 袁朗吐了口入口的鲜血,满是血渍的脸上更是狰狞,“杀!”的虎吼一声,脚步踏动,冲上前去,戳死吓的呆住的庄勇,翻身上马,反向冲进人群,其余几个方向,滕家兄弟与马勥也在夺马反杀。 天空晴朗无云,下方的村子里杀声与惨叫交织混合,冬日的阳光照在枪锋上反射出光芒,分散杀入村民家中的人肆无忌惮的砍杀,男人倒了下去,老人倒了下去,然后是女人以及孩童。 李懹面色阴翳的刺死一名黑衣庄勇,喷出的鲜血淋了他一脸,看了眼这人身后的方向,屋内,曾经见过几面的村汉趴在血泊里。 “畜生!” 捏紧长剑,转身的青年望向路口,那边,持着长枪的金成英同样看了过来。 (本章完) 第257章 事发 第257章 事发 “杀!” 金成英杀红了眼,见着李懹的一瞬打马冲了过来,看到近前,马背上起手就是一枪,持剑的青年以步对骑不敢硬接,猛的朝旁扑过去,落地身子翻滚中,冲来的马匹越过身侧,兜马回转的一瞬,抬起的马蹄照着人身踩了下去。 砰—— 马蹄踏空,翻身滚开的李懹半蹲而起,上方,长枪带着无尽的恶念戳刺下来,李懹来不及格挡,只来及勉力朝旁一侧。 “啊!” “休伤我侄!” 血光迸射的一刻,提着长剑的李助从侧方闪出,正看见一杆长枪自侄儿身上挑起,一抹鲜血映在枪头上,闻听喊声的金成英冷笑着转头看向这金剑先生。 瞳孔紧缩,眉毛立起,双眼眼白灌满血丝,总是和善笑着的中年人面孔陡然变得狰狞可怖:“死——” 低沉的咆哮从喉间发出,脚步迈动之际,手中长剑挺起,须臾间,一抹亮光在马上将眼中闪现。 金成英心中一惊,连忙挥枪抵挡,当的一声响,不待变招,又是一道寒芒急刺而来,狼狈的用着长枪左支右挡,不过几个呼吸,手臂、胳膊、双腿乃至战马的身躯,在一道道纵横的剑影中被割的鲜血淋漓,温热的血液浸湿了衣裳,也带走了马上之人心中的胆气。 “滚开啊!” 绝望地吼声中,马上的人想要控着战马逃离此处,然而战马此时并非奔驰状态,对面的剑势展开之际,那马纵然想撞开面前的人逃跑,对面刺来的利刃立时在身上添一个血洞,疼痛难忍之际,这畜生也是怕的连连后退。 “要你们命——” 喉咙里的嘶吼发出,持剑的身影猛地一挨,一道寒芒自左至右在马腿关节处一闪,随后踏步上前的身影绕过长枪,又是一剑斩出,随着剑尖儿的移动,歪倒的马腹处一道伤口显现出来,持剑的手向右平伸,剑锋上的血滴落下来,眼前血光飞溅中,半截腿连带着马镫飞上半空。 “啊——” 惨叫与马嘶声同时发出,侧倒的马匹重重砸在地上,不住悲鸣的同时,其余三条完好的腿在不断踢蹬着,沉重的马身压着那条完好的腿,让身上的骑士一时没法退出来。 吐出一口气,红着眼的金剑先生带着一抹狞笑慢慢走进压在马下的人,眼光有些伤感的瞥去侄儿的那边,突然一怔,脚步倏然一停,那边的青年艰难翻身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耷拉着胳膊的肩膀,半边身子染血的李懹,对着李助扯出一难看的笑容:“叔父……” 这金剑先生的面孔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眉头舒缓之际,快步走到金成英面前,这汉子失了半条腿躺在地上,视线里,持着长剑的人影在靠近:“别过来!走开!”惊恐的吼叫中,躺在地上勉力拿起长枪挥向面前的身影。 当—— 长剑猛地一挥,那枪吃不住力飞了出去,李助过去抖起长剑往下一刺,“啊!”的惨叫声响起,金属的剑身带着鲜血从肩膀处抽出,抬脚踢晕噪音的来源,李助一剑将衣服下摆削下一片,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快步走向侄子:“伤的如何?” “被戳了个洞……”李懹嘴唇动了下,吸了口凉气:“让叔父担心了,是侄儿学艺不精。” “莫多说话。”瞥了眼年轻人失血而有些发白的嘴唇:“希望梁山上有补血的物品吧。” “我等要上梁山?”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叔父我想再观望一阵也不允许了。” 两人口中说着,这金剑先生快速给自家侄儿上了药包扎好,李懹龇牙咧嘴的忍着药粉的带来的疼痛,抬起头看向依然有喊杀声的村子:“不知其余几位叔父如何了?” “又非大军冲杀,翻不了车。”轻笑一声,李助站起身,望向一旁蠕动的伤者,眼睛眯了起来:“这倒是个宝贝,还不能让你死了。” …… 村南的方向。 “快!这里有人,杀了他们!”韦扬隐带人冲来,端坐马上,指了下两边的房屋。 呼喊声中,放纵的庄勇跳下战马跑入简易的房屋,没人骑乘的马匹随意走动了两步靠近房屋。 一声沉闷的响声,进去的人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来,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脑袋不正常的歪在一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谁!”惊怒的叫了一声,勒着的马匹暴躁的在原地转了一圈,转头瞧看的骑士就见一手提虎眼竹节钢鞭的汉子走了出来。 “你爷爷我!” 面色不渝的壮汉吼了一声,看着旁边的空马,猛地飞身而上,对面懊恼的眼神中,已是拉起了缰绳。 “哪里来的贼汉,可是梁山上的贼种?”韦扬隐举着长枪喝骂一声,身旁几个祝家庄骑士见状,不急着抄家杀人,连忙退出房屋绰枪上马,跑到自家领头的身后。 滕戡大嘴一咧,并不答话,一催坐骑,马蹄旋起泥泞,陡然冲了过去。 “找死!” 韦扬隐见状大怒,端起龙舌枪打马冲上,看到近前,抬手一枪搠了下去,滕戡挥动钢鞭,当当两声将长枪打开,两马交错的瞬间,抬手照着人头就是一下。 呼—— 钢鞭带出的恶风从鼻尖拂过,仰倒的身影躲过一鞭,起身的瞬间,就见后方持鞭的汉子与几个庄勇当当的交手数下,荡开长枪的同时,一鞭一个抽在人身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纵使没身死当场,韦扬隐也断定这几个人活不长久。 该死! 暗骂一声,韦扬隐勒马回转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抬起龙蛇枪与同样回转的滕戡硬拼几下,却是半点占不到便宜。 “伱这厮端的是谁?!” “我是你爹!我的儿,来叫声爹爹!” “放屁!” 双眼怒视,韦扬隐恨不得将这混蛋戳死当场,只是适才几下硬拼也知急切间拿不下这汉子,只有等汇合其他…… 不对! 这般长的时间竟是除了适才带着的人,再没有过来的,这厮武艺又这般强,分明是把我拖在此处! 不能等他等合围!先转进他处再说! 隐约觉着猜到真相的汉子一勒缰绳,也顾不上放句狠话,打马就跑。 “我儿去何处?同为父说一声啊!” “我儿,别那般快,小心摔下马!晚上回家吃饭否?” 滕戡见韦扬隐逃跑,连忙一打坐骑跟上,嘴中大呼小叫的占着便宜,气的前方之人牙根痒痒,然而此时心中焦虑,不敢稍停,只是拿出弓箭,朝着天空射了枚响箭。 村中,有厮杀的人早就胆寒不已,不敢去收同伴的尸体转身打马跑了出去,后方追杀的壮汉持着三尖两刃刀追了一程,只能愤恨的看着人远去。也有正在对女人施暴的汉子正到紧要关头,听得响箭,没当回事儿,挺枪继续冲杀,可惜兵械不够润滑,靠着蛮力厮杀的人只觉阻力甚大,专心向前之际,后面走入持着雁翎刀的马劲,一刀将人劈做两截。 “腌臜厮鸟!” 啐了口唾沫,看了眼一动不动,只是躺在那里流泪的村妇,摇摇头,捡起件衣服扔过去覆在人身上,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 天光下,马蹄践踏的声音在远去,暗红色的鲜血流入积雪,冲开一道道血色的痕迹,村中不时有犬吠的声音传出,似是在哀嚎主人的去世,活着的人走出家门,朝着满身鲜血的壮汉磕头感谢,随后有哭声在村子的上空回荡。 地上,断了一截腿、两肩被刺穿的金成英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重影的视线里,似乎有数个身影在眼前,有声音在耳旁响起,却听不清在说什么,转动几下脑袋,视线内的人影清晰起来,断腿处的阵痛也随即传来,忍不住咧嘴“嘶——”的吸了口凉气。 “这鸟人醒了。”粗豪的声音响起,聚焦的视线内出现一吊着眼角的汉子。 “杀了他!” “不能饶了这厮!” “等等等等,莫急,不是说好等梁山的人来,交给他们吗?这人还有同党需要拷问出来。” 围着这里的村民群情激愤,本是与人厮杀的汉子只好上来拦住,活口不多,可不能让人打死了。 微微转动头颅,肩膀、断腿上的伤处已经处理包扎过了,有些绝望的看了眼只有半截的大腿,金成英微微眯起眼睛掠过蹲在眼前的大汉看向周围,定格在一旁提着长剑的身影上:“呵……你们都逃不过朝廷的征讨,来日我……” 啪—— “老子让你说话了吗?” 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视线陡然偏斜,耳中嗡鸣作响,金成英转头怒视面前伸着巴掌的人影:“你……” 啪—— “还说?” 视线朝向另一面,耳中嗡声更甚,想要放狠话的汉子只好闭紧嘴巴,不再做声。 啪—— “你怎生不说话?看不起老子?” 金成英气结,脸颊肿胀鼓起,两边嘴角渗出血来,死死咬着牙齿看着面前这张脸,若是能动定要在他身上戳上十八个窟窿。 “得了二郎,别打坏了。”李助眼珠微斜说了一句,随即看向眼前的村汉:“可有联系梁山的办法?” “有,俺们一般都是去往水泊边,那边有山寨的水军在。” “太慢了!”李助摇摇头,转眼看了看四周,指了下一旁院子里的空地:“找些能生烟的东西,就在那边点燃,梁山的人看见定会前来。” 几个村汉相互看看,狠狠点了下头,随即有人搬出木柴,有人去找茅草,不多时,空地上一堆篝火燃起,有黑烟升起半空。 远处,奔行的骑士抬头偶然望见,反手抽出短矛,冲着天边一指:“那边,去看看!” 马蹄翻飞,五人的斥候抽马疾驰。 …… 一夜风雪过后,清冷的日光照在山巅,万里无云的青空看的人心旷神怡,梁山上下奔走的人影却没有那闲情逸致驻足稍歇,往来的人员疾步走向库房,随后一辆辆粮车开始运出,旁边站着红眼的汉子头疼的看着账本,拿手点着车辆计着数,下一刻,数错的某人放下双手,看向一旁文雅的青年,目光无奈。 水寨里,靠了岸的舰船放下跳板,汤二虎两步跳上码头:“阮指挥,俺去通知寨主有消息了,船上有个缺腿的俘虏,其余乃是投山的好汉,人是他们捉的。” “晓得了,你快去。”阮小二沉着脸一点头,看向船只,招手让一旁的水手上去。 不多时,两人抬着金成英走了下来,后方李助搀扶着自家侄子,后面跟着五个身形各异的壮汉。 立地太岁整理一下衣襟,往前走了一步:“兄弟阮小二,乃是此地水寨指挥使,多谢各位好汉相助。” …… 山寨议事厅,六个火盆在左右两边燃烧着,纵然敞开着大门,厅中温度一时也没降下去,端坐上首的吕布披着猩红披风,看着走入进来的身影站起,踏前一步抢先作揖:“某已经听说了,多谢各位救下村子免遭屠戮。” “吕寨主客气了,此乃是应该的。” “那些畜生任谁见了都会出手阻拦,当不得谢。” “说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等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鸟人屠村。” 七嘴八舌之间,七个人连忙拱手还礼,上方之人的态度让几人不由心生好感,只李懹一人肩膀受伤,只能躬身谢礼。 虎目扫视一圈,看到李助不由眼睛一眯:“这位先生倒是似曾相识。” “吕寨主好记性。”李助眯起眼呵呵一笑:“你我在大名府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还替寨主测过一字。” “缘来是你。”眼中有恍然的神色,高大的身影感慨的一叹:“粗略一算距离上次相见已有时日,不想我等还有这缘分。” “这可不是缘分。”抚摸一下胡须,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拱手躬身:“我等,之前不过是暂居村中观望一二,此时已知山寨乃是有做为之处,情愿投身加入,还望寨主收留我等。” 眼睛微微眯起,吕布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就算近日同官军对垒?” “我等杀的官军也不少。”拍了拍胸脯,滕戡咧嘴一笑:“跟着恁正好再杀一翻。” “好!那某就拜托各位弟兄了。” 欣喜的神色浮上面容:“我等拜见哥哥。” “只是还请各位兄弟见谅,最近山寨事多,不能马上为几位举行酒宴。”吕布面有难色,转身回上首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随即落座,李助开口道:“哥哥可是为了祝家庄之事?” “祝家庄?”虎目看来,面有疑惑。 ps1: 这两天太忙,忘记人物简介了。 金成英,出自《荡寇志》,雷将之一,与韦扬隐协力斩杀董平,生擒焦挺,斩杀蔡福。 韦扬隐,同上,与金成英协力斩杀董平,斩杀童威。 王天霸,同《荡寇志》,散仙之一,首战中突袭梁山营寨,击败马麟、邓飞所部,斩断燕顺朴刀,后斩杀乐和,独战鲁智深、武松和李逵,最后寡不敌众,吐血而死,顺带一提,这货独战三人有被坑的意味在内。 ps2:项目9月底上线,最近总感觉脑子不够用了,有精神分裂的前兆-_-|| (本章完) 第258章 有些话说了就要做到 第258章 有些话说了就要做到 “哥哥见谅,因小弟侄儿受伤的原因,没有多少时间询问,只知道是祝家庄的人,若哥哥允许,我现时就去审讯一番。” 李助拱起手歉意的说了一句,吕布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不必,弟兄里同样有负责问询的人,各位兄弟刚上山,可以先休息一番挑间房屋。” 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苍白的李懹:“看起来伤的挺重,山上有精通金创之伤的郎中,不若先前往诊治一番。” 李助大喜,连忙起身拱手:“多谢哥哥。” 手往下沉了一下,复又抬起:“哥哥,我等还有一桩富贵要贡献给山寨。” 眼神微微一亮,前倾的身子好奇开口:“哦?是何等富贵?” “我等去年劫了生辰纲,总有十万余贯,此时既然要入山寨,愿献上全部财物以助发展。”看着对面眼神有拒绝之意,连忙作揖躬身:“还望哥哥莫要拒绝,我等劫来这钱财,本就没想着自用,若是能对山寨有些许益处,小弟等便是满足。” 袁朗等人互看一眼,走到李助身后下拜:“还请哥哥收下我等心意。” 大厅中一时无声,眯起眼的身影盘算一番,十万贯此时于梁山算不上多,然而此时正是用钱之时,多少也不算少,难得眼前这伙人又有这心,不然就…… 收下? 再次站起的身影躬身一礼:“如此就多谢各位兄弟了。” 看着下方站起的众人,顿了下又道:“李助兄弟安顿好之后,不若前往某书房,我等到时详谈。” 中年男人眯眼微笑,拱起手:“小弟遵命。” 另一边,梁山负责情报的游士府处,一身道袍的乔冽揣着手走入了后院牢房。 山上,一身素衣的邬倪氏走入了吕布的宅院。 …… 远去寿张县附近,蔚蓝的天上有留鸟展翅高飞,翅膀扇动,发出啪拉拉的声响,俯瞰向下方的视线,二十余骑跑入山林,战马仓惶飞奔,带起一路风雪。奔入入林中的一刻朝天放出三支鸣镝,尖锐的声响在空中回荡。 人高马大的身影从埋伏处走出,待得战马停在身前的一刻皱起眉头:“发生何事?为何放撤退的信号。” 朝着前面打量一番:“如何只有这点人?金老弟呢?” 韦扬隐黑着一张脸,勒着缰绳停在王天霸前方,伸手抚摸了下喷着白气的战马:“被埋伏了,金兄大概凶多吉少。” 对面凶恶的面容皱起眉头,看着马上的身影,发出声音:“这般说来该走了,本来想出其不意埋伏几个,这下打草惊蛇什么都做不了了,至于金兄……”沉默一下:“自求多福吧。” 韦扬隐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王天霸望了望梁山的方向摇摇头:“罢了,我们走!” 天光之下,无数身穿黑衫的庄勇走了出来,汇成一条长龙,渐行渐远。 …… 阳光渐渐变得明媚,正午的阳光是一天最温暖之际,山上巡哨的士卒挺直了腰杆,在山道上缓缓走着,不时与同样巡山的人交错而过。 书房。 燃烧的火盆在提供着热量,带有松香的味道在屋中弥漫,轻抚胡须的李助坐在屋中,身上有些许血腥味的乔冽正坐在一旁,说话的声音在屋中回响。 “那姓金的全招了,那祝家庄是在一处叫独龙冈的地方,那里有着三个庄子,都是本地乡绅,庄中的庄客多是久经训练的乡勇,今趟来此乃是为了伏杀山寨的人。” “为何?”桌后的吕布皱起眉头,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助好奇的眼光也同样看去,那边的道人神色有些郁闷:“为了私仇。” “私仇?”吕布伸手摸了下下巴,眉头又是紧锁三分:“某何时同那什么祝家庄有过过节?可是其余弟兄做的?若是,某也担了。” 李助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往上翘了一下。 “非也。”摇头中,乔冽扣了下脸:“按那人口供,祝家庄此时掌握在新任家主祝永清手中,而这人正在追求一个女子刘慧娘,那女子的父兄当年跟着河北大盗李勉,我等冲突时被哥哥杀了,如今那祝永清为了那女子决心同我梁山作对,一起的,尚有要来讨伐官军招讨使的公子云龙,据说是那女子的未婚夫婿,而这云龙同祝永清乃是表亲。对了,邬梨兄弟正是被这人所杀。” “……恁地复杂。”李助摸胡须的手停了一瞬,眨巴着眼看向桌后的人影。 视线里,吕布的目光阴沉下来,本是放松的手陡然握紧:“是他杀的?就因那叫刘慧娘的女子?还屠了某三四个村子?” 乔冽思索一瞬,点了点头:“可以这般说。” “呵……”微微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的身影发出一个音节,下一瞬,站起的身形面沉似水:“让斥候先行,马军全体做好准备,縻貹、孙安、谢宁、唐斌、鄂全忠、狄雷六营步军随行。” 望向对面二人的面孔,续道:“同官军交战前,先拿这祝家庄祭旗,顺便,将那那什么招讨使的公子给他送回去。” 坐着的李助眉头一动,站起来拱手道:“哥哥,此番可否让小弟随行。” 望去的目光有着探寻,长相慈善的中年男人露出一口白牙:“小弟等人在村中住了半年有余,和那些村民已是有些感情。” 眼睛微微眯起:“死了这般多人,更伤了我侄儿,却是要算一算这账的。” “可。”吕布点了下头,停顿一下又问:“你等可会骑马?” “骑术尚算精通。”许是知道此时不是客气之时,李助说话也不谦逊。 “那就跟着马军一起行动。” 挥动的手臂带动猩红的披风,扬起的布料呼啦作响:“正好让某一观各位兄弟风采。” “必不让哥哥失望。”重新抚上胡须的男人一笑,神色间颇有自信。 “哥哥,还请稍等。”听着二人交谈的乔冽站起身子:“那人招供独龙岗地势独特,出入皆要有人带领,不然容易迷失在树林里,贫道正在加紧拷问他,只是这厮吃不住力道昏了过去。” 看了眼乔冽,吕布呼出口气:“那就等你消息,只是要快,某没多少耐心,还有,莫要折磨死了。” “是,贫道定尽快问出。”道人点头应下,抬起头望向高大的男人:“哥哥还需要留他性命做何?” 带有戾气的眼神瞟来,嘴角挂上一抹狰狞:“某说过,扒了他皮,说出的话怎能不算?” 道人微微一滞,闷声道:“山上似乎并无这等手艺的兄弟,贫道手下也只是有精通刑讯之人,这般精细的活却做不来。” 李助微笑着眯着眼:“小弟倒是认识一人,只是将人找来,路上要费不少时日。” 顿了一下,张开的眸子毫无感情:“哥哥若是等的及,小弟写封书信将人招来。” 皱了下眉头,吕布摇摇头:“何必那般麻烦,剥了皮将其送回去那祝家庄,管他手艺好坏。” 对面的两人相视一眼,乔冽点了下头:“如此倒也做的,不过贫道对李兄那熟人也颇为好奇,不若将其招来放在游士府内,今后有什么事情也可用上。” 李助眼神一亮,连忙点头道:“恁地好,我那熟人是仵作出身,因与人置气失手将人打死才不得不弃家离开,若是哥哥同意,自是再好不过。” 吕布挥了下手:“此事你二人看着办,只要踏实肯做事就行。” 李助咧嘴一笑,拍了下手掌道:“他若不踏实,小弟自将其头割下给哥哥赔罪。” “那某就拭目以待。” 低沉的声音中,乔冽同李助一起拱手施礼告辞,转过屏风,对着门口杵着凤头斧的余呈点了下头,随即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冷风一吹,离了温暖室内的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靴子踩上冷硬的山道,厚实的鞋底隔离了寒气的上涌,有风呼啸吹过,带动两人的衣袍呼啦啦作响。 “没想到李兄竟然非是同道中人。”沉默的走了段路,回头侧望的乔冽轻轻开了口。 “李某也曾想追求仙缘,可惜跳不出三界,又迷恋这五行,只能在这红尘中打滚。”后方的笑脸似是未曾变过,只一双眼睛隐在眼皮后未曾有半分波澜。 “李兄的命理之术可不像是毫无道行的人所能做到的。”轻语中,瞥眼看来的道人带有一丝探寻。 “小道尔。”挥动一下手臂,寒风拂过,几许乱发随风飞舞:“最多测算下几年内的命格,再多也看不到了。” 用手将头发抹平:“再者说,无论命里如何,自身才具运势方是主要的,不然也不过一抔黄土尔。” 乔冽停下脚步看着李助,那边的人也驻足停下回望过来,半晌,道人重新迈步往前:“记得大名府时李兄给哥哥测过,说的可是真的?” “未曾应验吗?” 乔冽抬头想了下,田虎、吴角、沂州等人的脸或事在脑海中闪过,喃喃开口:“有所应验吧……” 李助呵呵一笑,甩了下袍袖道:“不过李某也要说一句。” 顿了下,看着前方回头的道人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信命,莫要认命。” 嗒—— 迈出的脚步第二次停了下来,低头而战的道人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李助随即站住,只是看着前方的背影也不作声。 良久,被山风吹的有些凉的道人回头:“伱……知道了什么?” 揉了揉有些冷硬的脸颊,放下手的金剑先生往前走来,错身而过的瞬间,轻声的话语传入耳中:“你不是也知道吗?” 脚步没停,人仍在朝前走着,后方的道人歪了歪头,看着前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张嘴嘀咕一句:“贫道知道的,不定是你知道的……” 道袍一甩,朝游士府方向而去。 …… 寒风吹响窗扇,咯喇作响中,吕布捡起书本,随手翻了两页,静不下心的人影又将书本扔到桌上,将身子放入椅中,难得慵懒坐着的大汉转首望着一旁的堪舆图,眼中的神色有些迷离,右手无意识的轻捏着扶手。 门口,余呈听到屋中的书本落桌的声音,面不改色,完全适应身份的少年深知什么能听,什么当做听不到,何时应当猜测话语中的意思,何时该是装作听不懂,如今正是该当聋子的时候,放空脑子的少年双眼有些发直的看着房门,好似上面的纹今日别样好看。 踏踏踏—— 奔跑的声音传来,余呈的目光陡然一凝,房门敲响的一瞬,猛地拉开大门。 “寨主可在?” 门外奔来的身影有些气喘,里面吕布声音传来:“何事?” 余呈让开身子:“哥哥在里面。” 那人连忙跑进去,见着吕布下拜道:“禀寨主,邬小娘子有些不妥,已经叫了姜郎中前去。” 哗啦—— 站起的身影撞翻了座椅,吕布快步走出:“发生何事了?” “倪氏大娘子今日前来造访……” 未尽的话语让高大的身影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走了出去,那人也不敢多待,余呈注视中,连忙跟在后面出去,随即少年护卫锁上大门,拔腿追上前方的人影。 有着梅树的院子里,人有些多,阮小二父子、牛皋父子都在候着,吕布来不及招呼,连忙打开房门进入房中,里面阮家兄弟的老娘与阮小二的浑家、牛皋的老娘与浑家乃至倪氏与琼英都在坐着,正紧张的看着里屋,倪氏一脸悔意的正抹着眼泪,见着吕布到来,众女连忙站起万福。 “莫要多礼,如何了?”吕布挥了挥手,直入主题,面上神色有些紧张。 “是奴的错,不该同小妹说夫君之事。”倪氏眼睛红肿,正用着手帕擦着眼角。 吕布抿了下嘴唇,叹口气道:“也怪不得你,是某考虑不周,本应早些同箐儿说的,却怎生都开不了口。” “也怪不得寨主,这等事谁也不好开口。”一旁阮小二浑家开口说了一句:“邬家娘子也是无心,不过此时说开此事,总比过后肚子更大时被知道要好些。” “希望姜郎中妙手能保邬小娘子无事。” “什么希望,定会平安。” “是啊,是啊,定会无事。” 旁边众女七嘴八舌间,琼英跑过来拉了拉吕布裤腿:“师父,莫要生娘的气好不好?” 眼角抽了一下,被众女吵得头疼的男人低下头,蹲下身子,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师父没生气,只是心疼你小姑而已。” 小人儿仔细看了看吕布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也就众人心焦的档口,门帘一挑,面貌古板的姜纹走出,看着吕布站在堂中,连忙拱手:“见过寨主。” “莫要多礼,如何了?” “幸好通知及时,小人施以金针之术,此时已没甚大碍,正在熟睡。只是这两日要有人在旁多加陪伴开解,不可再大喜大悲,稍后小人再熬制一些安胎药送来,连喝七日应会好转。” 吕布舒了口气:“如此,多谢姜郎中了。” “小人应做的。”拱了拱手,这郎中朝外走去:“如此小人先行告退,还要去配置药材供给小娘子。” “有劳。” 众人纷纷闪开,这郎中也不耽误,连忙疾步朝外走去,众女见状也是互看一眼,纷纷起身告辞,吕布耐着性子等人走出房门,连忙反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床榻上,一张有些凄婉的俏脸正闭目熟睡。 走来的男人抚摸了下床上人的秀发,坐了下来,一双骨节粗壮的大手,紧紧握起。 …… 河北沧州,脸有金印的教头压低了宽大的范阳笠,轻车熟路的来到柴进的庄园,四下瞧看一下,风雪寒冬中,少有人在街上走动,抬手擂响大门,有门房过来打开大门,瞧见外面人的瞬间惊讶出声:“林教头,恁怎生来了?” (本章完) 第259章 到来 第259章 到来 “郎君,奴的亲人没了,只剩恁一人了……” “兄长常说郎君是做大事的人,奴的职责就是伺候好郎君,那时的奴很怕,然而到了恁身边后才发现,郎君是爱惜奴的,奴很开心。” “奴一直记得兄长的吩咐,不敢恃宠而骄,然而今日奴斗胆请求郎君,帮奴的兄长报仇!” …… 金色的云团下,猩红的大氅随着步伐在晃动,提起方天画戟上马的吕布甩动一下手臂,布料抖动的声响中,高大的身影跨上火红的战马:“出发!” 呜呜—— 咚咚咚咚—— 牛角号的声响在青空下吹响,战鼓在临时的营寨中被擂动,低沉悲凉的声音混着鼓点,在这一刻成了情绪的催化剂,密密麻麻陈列的士卒面上涌起激动的神色。 包裹着厚实毛皮的战马开始移动,肌肉的伸缩之间传出轰然巨响,马蹄践踏过地面,泥土带着雪卷起,黑白两色在空中混为一团,随后落在地上分不出彼此。 身穿皮甲,外罩裘衣的臃肿身形开始跟上前方的马军,偶尔有兵甲碰撞的声响,走动的脚步踏在落下黑泥上,将其踩扁,带起新的泥土,又被跟上的脚步踏住,如是上千次,硬生生踏出一条新路,气氛开始变得肃杀。 “杜立三与汤二虎已先行前去查探,他二人还带着某给那祝家准备的礼物,如何出入那什么盘陀路都已告知全军,届时当不会有迷路的危险……我等此次目的只有一个,找到祝家的人,复仇!” 白色的云团下,刮起的西北风吹动衣袍,吕布坐在赤兔的背上,低沉的说了一句,周边的将领大多沉默着没有说话,杜壆握着缰绳,轻抚一下金黄的龙头肩甲:“哥哥放心,此战定不放过这些贼子。” “我军中不少士卒的亲眷被屠,皆是憋着口气想要发泄,哥哥,不知此战封不封刀?”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见是縻貹这黑大汉不知何时混入马军中。 赤兔上的身影转头瞥了一眼:“你怎生上来了,后面是董先在领军?” “是。”露齿一笑,黑粗的大汉抓了抓下巴上的胡须:“反正尚未到战时,小弟就先过来了。” “一会儿快些回去,指挥使跑出来像什么话。”摇了摇头,吕布看着打了个响鼻的赤兔,伸手捋顺一下被风吹得杂乱的鬃毛,口中淡淡道:“某可不是被人打了还要跪地感恩戴德的人。” 嘴角微微一咧,转过头来:“此战,不封刀!” 縻貹精神一振,拱手施礼,旋即打马而回。 “寨主万岁!” “吼~” 嘭嘭嘭—— 前行的军马有些哑然,纷纷转头看去,后方步卒的队伍里爆出震天的吼声,有人举着战刀敲响盾牌,身旁人见了有样学样,很快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天空下回响。 “看来此一战会有些血腥啊……”马劲扭着头呢喃一句。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骑在马上的李助握着缰绳,一手抬起捋着胡须:“何必为这些人心忧?” “也是……”马劲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李助,见他背上两柄长剑交叉背负,不由一愣,驭马近身道:“李兄缘何带着两把剑……嗯?那柄可是懹哥儿得的玉雪剑?” 李助捋须的手一停,反手拍了下剑鞘:“就是那把剑,懹儿受伤不能来,他那份儿我这叔父帮他做了。” 马劲看看自家兄弟,两人耸耸肩,前方,苍凉的号角声吹响,前行的队伍加快了步伐。 …… 天光变换,三十余轻剽的骑士卷起道道雪尘,战马喷着白气,中间有一骑空着,一人大小的箱子绑在马身上,旁边两名骑士伸手扶着,只是箱子似乎没密封好,不时从下方滴落红色液体,淅沥沥的洒了一路。 “前面就是那盘陀路?” “好茂密的树林……” “这般看起来就是个大些的林子。” 窃窃私语的声响在后面传开,前方面色阴沉的杜立三回头呵斥一句:“都闭嘴!” 霎时间整个队伍鸦雀无声。 “走,进去,好歹先将礼物送到。”沉着脸的汤二虎踢了下马腹,胯下战马迈开腿脚开始朝着前方而行。 “统领,这里面装的啥?”扶着箱子的汉子有些好奇,伸手拍动中,木箱砰砰作响:“实心儿的,里面看来装个大家伙。” “就是这怎么滴血?”另一边扶箱的人附和一句。 杜立三转头看了一眼,面色都有些难看,回过头说了一句:“莫要乱打听,你不会想知道的。” 看了看眼前覆盖着白雪的树林,呼出口白气:“来两队人跟俺进去,其余人这里等着。” “俺去!你心细,在这看着。”汤二虎背着短矛下了马,伸手拔出一根快步朝前走着:“都看好那劳什子白杨树的转弯。” 须臾间十人下马,手持兵刃,飞奔进入这条当地著名的盘陀路,大半个时辰过去,一队人马奔出,杜立三挥动手臂,护着木箱的人奔入进去,不久,一道烟雾在盘陀路内里升起。 …… 祝家庄,前厅。 院中的树枝摇摆着,枯枝上的积雪被风吹着掉落下来,下方的厅堂内燃着火盆,人的影子倒映在地上,被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冲的几乎看不见,随后传来手掌嘭的拍在桌子上的声响。 “这是在挑衅!这帮贼子焉敢如此!” 火盆在屋中发出木柴燃烧的爆响,衣服上绣着飞天蝙蝠的云龙分开的说着话,旁边坐着面色阴沉的祝永清,下方左右两侧的人皆是面色铁青,座中的韦扬隐同王天霸将手骨握的咯咯作响。 皓发白首的庞毅摸着胡须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睁开眼帘看了自家徒弟一眼:“静心!他等正是要我等心乱好有机可乘,伱此时发怒岂不正中对方下怀?” “可是师父,对方竟然剥了金兄弟的皮,还把人送回来,这等羞辱怎生能让人忍受。” “不,庞师傅说的不错,我等此时不能乱了阵脚。”祝永清握紧拳头反而附和起下方老人:“我已下令知道此事的庄客闭嘴看押起来,万不能让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情传开。” 祝彪嗤的笑出声:“有什么用?那多的人看见,你怎知他等没和别人说起。” “你……”祝永清拍桌伸手指来,祝龙、祝虎往上看去也都是面带冷笑。 “好了,此时更重要的,恐是梁山不日就将来袭,他等既然能将金兄弟放进盘陀路出入处,恐是盘陀路的秘密不在。”拈着胡须的栾廷玉突然开口,扫了一眼厅上众人:“我等当要早做准备。” 厅中众人闻言尽都沉默下来,栾廷玉此时隐隐有三方纽带的样子,他出言倒是都能听得进去,静默中,祝彪砰的拍了下桌子:“没骨气!” “你说甚!” 韦扬隐当即站了起来,王天霸也是怒目而视,对面祝龙、祝虎靠向自己兄弟,同对面瞪视着。 “好了,此时大敌当前莫要闹矛盾,不过,栾小子说的对!”庞毅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句,栾廷玉瞥眼看了他头上的白发一眼,没有吱声,苍老的嗓音继续说着:“秘密泄漏就泄漏吧,盘陀路不过是取巧的手段!” 祝家的几人斜眼瞥了过去,那边老壮的身躯站了起来,声如洪钟:“两军对垒看的还是正面作战,此次当让这帮贼子看看,昔日老夫是如何在边庭同西夏蛮子厮杀的,此一战,定要打消贼人的嚣张气焰。” 云龙连忙站起抱拳:“全靠师父了。” 木柴爆响,有火星溅了出来。 …… 与前厅的人多相比,厢房中的四人也是坐立难安,今日祝家庄诸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一个个面沉似水、像是他人欠了万贯银钱不还,李应、杜兴、扈成都是久在生意场上混迹的人,哪里还不猜不到是出了问题,也索性祝家人只是限制他们出去,在这院中串门走动倒还是允许。 “这两日,扈某人见庄中有乡勇调动的迹象,恐是动作不小。”手中捧着手炉,扈成压低了嗓门向前倾身:“只是自前日起庄中总是能听见哭声,想是不少人家有人死了。” “看来这厮们是吃了亏了。”杜兴闻言拍了下大腿,一张丑脸上满是讥讽的笑容。 李应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屋外,同样压低声音:“不见得是好事。” 对面三双眼睛看过来,这员外蹙起眉头:“若是梁山来攻,输了你我两家有被祝家吞并的危险,若是梁山赢了,你我两家仍是有被攻破庄园的可能,怎生都得不了好!” “姑奶奶宁愿让梁山把我家粮都借了去。”贝齿紧咬,红润的樱唇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 扈成苦笑看来:“小妹别闹,爹他一人在家中,万一有个闪失怎办?” 女孩儿气鼓鼓转过头去,这飞天虎转脸看向李应:“员外可有什么计较?” “难!”沉思片刻,李应歪了下脑袋,摇摇头:“现下只能祈祷梁山速破祝家庄,你我见他们头领,用钱粮赎买自身,如此……或有保存庄子的可能。” “怕就怕他们人不放,却要你我钱粮。”清脆的女音响起,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半响,同时叹了口气: “难啊——” …… 时间过去半日,天空阴沉下来,如絮的云朵变得厚重,铅色染上云底,看上去仿佛要下雨,独龙冈一侧密林中,蹲在树后的人怀中抱着兵器,把手抄在袖子里,臂膀的热量温暖着失去温度的双手。 “怎生还不来?探子不是说看到梁山的大部队了吗?”傅玉不敢起身,只伸长脖子朝外观瞧着。 “还有三十里路,稍安勿躁。”闭着眼的庞毅开口安抚着,他此次带出一半的庄勇在这密林里伏着,为的就是打一个心理落差,你不是知道盘陀路如何走吗?老夫偏生不在那边埋伏,待你过来恐是心有懈怠,正好打你个措手不及。 “大冷天的怕时间长了这些庄勇受不了。”回头望了一眼,埋伏矮树后面的庄客缩头缩脑的蜷在那里。 “一会儿厮杀起来就热了。”庞毅捋了把胡须,睁开了眼睛,看了眼一旁依着树干的栾廷玉笑了一下:“一会儿还要一观栾教师手段,你我捉他几个头领,也剥皮抽筋给他送回去。” 栾廷玉面色如常,点点头:“老将军说的是。” 傅玉看看自家师父,蹲着走过去凑近低声道:“师父,倒是辛苦你了,这庞老先生就是这般脾气,人其实挺好的。” “多心了。”用手拍了下徒弟身上冷硬的铠甲,轻声回道:“为师早过了气盛的年纪,对这些倒是并不在意。” 顿了下,看着徒弟眼睛道:“一会儿你多加小心,若是无事最好跟在为师身旁。” “师父放心,我现在也能独当……” “来了!” 瞭望的庄勇低低喊了一声,后面蜷缩的汉子顿时直起腰杆,伸手握住带有凉意的兵刃,有人呼吸渐渐急促,冰冷的天气里,白气阵阵冒起。 “都闭上嘴,平缓呼吸!”庞毅低声呵斥一句,粗大的手掌握住刀柄,地面,震动传来,有轰鸣声在接近。 “都听老夫号令,待敌人接近再发讯号。”庞毅瞥了眼一旁微微抖动的庄勇,微微颤抖的身躯带动着金锣微微出声,显然紧张万分。 远处,黑影渐渐能看的清楚,一名名提盾持枪的身影穿着统一,迈出的脚步踏响地面,高举的縻字大旗在空中迎风飘扬着。 “怎生是步军打头?!”错愕的老将腿脚动了一下,伸直了脖子朝外观瞧。 栾廷玉微微侧了下头,一侧的嘴角勾了一下,随即转脸正色道:“如此,绊马索就用不上了,我等只能趁其走过时再行伏击。” …… “縻指挥使,过了这片密林就是正主的地儿,我等已然试着走过那盘陀路,确实凶险,但只要按着方法走也就没事。” 杜立三骑在马上伸手对着前方指了一下,黑壮的汉子看着树林一瞬,转头过来:“这片林子倒是好大的地儿,只是……” 铜铃般大眼微微眯了一下:“是否过于安静了。” ps: 摸完鱼了,嗯,过后找时间将梁山水泊的地图贴出来吧,省的有好汉以为小可说的山下真的是指梁山山下-_-|| (本章完) 第260章 逼近 (五千字) 第260章 逼近 (五千字) 光芒偶尔从云隙间露出,随即被厚重的云层再次挡住。 银白的世界里,风吹过原野,举起的縻字旗猎猎作响,顶着铁盔的縻貹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的云,抬起手臂挥动一下:“继续前进,防御阵型,弓手准备!” 董先转头看了看沉下脸的縻貹,紧握一下手中铁枪,看着四周的身影在奔跑,持盾的步卒在走动中围在外围,持弓的射手将背着的长弓取下一手拎着,一手持着抽出的箭矢,沉默中望着素裹的松林。 树林内正在观望的人影呼出一口气,栾廷玉不自觉皱起眉头:“好谨慎的人,怪不得作为先锋过来,既然计划行不通,对方又警觉,如今最好先退回庄内。” “慌什么,我等人数是这先锋军的三倍。”站起的老将绰起屈刀,挥手示意后面的人牵马过来:“老夫在边庭与西夏作战时从未因人少而退缩过,何况现在人数占优,吃掉他们,稍后回庄防守也能轻松些。” 握住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之际带起一片积雪:“栾小子若是怕了,可以不来。” 也不待栾廷玉搭话,双腿一夹马腹,高举大刀:“敲响铜锣,跟老夫杀贼!” “驾——” 身后二十余骑马的庄勇连忙跟上,马蹄迈出,卷起积雪。 当当当—— 铜锣敲响,金属的穿透音在旷野回荡,四周的乡勇从林间冲了出去,傅玉靠过来有些迟疑的喊了一声:“师父……” “罢了!”回身上了战马,看向自家徒弟:“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先杀贼!” “是!” 傅玉如释重负,紧了紧腰间三枚飞锤,绰枪上马,跑向前方,视线里,祝家庄的乡勇嘶声呐喊着冲向縻字旗下的阵势,脚步踏入积雪,吱嘎的声音被人声压下。 “举青白两旗,吹号角,防御!” 縻貹高喝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在天空下回荡,高招上,代表树林的青色小旗与代表敌人的白色小旗竖起,寒风一吹招展不定。 黑壮的汉子没有回头,望着黑压压冲来的的人群,大斧向前一挥:“接敌准备——” “弓手——射!” 嘣—— 长弓拉满斜举的瞬间,手指陡然松开,箭如飞蝗,细长的箭矢划过天空的轨迹。 几百支箭并不多,然而冲来的身影有些密集,不少庄勇来不及举盾就被射中要害倒地身亡,更多的人却是冒死朝前冲锋,耳旁不时响起箭矢坠下时划破空气的声响,也有庄勇趁势举弓还击,只是梁山那边的盾手早已准备好,“哆哆哆”连续锋矢入盾的沉闷声响响起,不少斜举的盾牌外满是箭杆。 下一瞬,轰然一声撞上锋线,砰砰乓乓的金属交击声响起,鲜血飞溅出来。 “随老夫冲!” 庞毅抡起屈刀,打飞射来的箭矢,坐骑加速,马蹄踏地的声响中,双手握住了刀杆,身后的骑士端起长枪压低身子,紧紧跟着前方老将疯狂的冲来。 “拦住他!” “小心!来了……” 正对庞毅的寨兵连忙举盾弓步站好,如雷的马蹄声瞬间在耳旁炸响,疯狂、歇斯底里的呐喊,白胡须的老将硬生生撞了进来。 一刹那,木盾炸裂开,鲜血喷溅中,头颅斜斜飞起,铁质的枪头戳进血肉。 马背上的身影不断呐喊出声,人体凄厉嘶喊着被撞倒在地,狂奔的马匹没去理睬继续前冲,被持着长枪的寨兵飞扑过来戳翻下马,喷出血浆。 “老匹夫找死!”董先见着冲入的老将连杀数人,持着紫金虎头枪带着兵马撞了过去,对面,持刀的老者闻言大怒,挥刀劈砍过来,董先见势不好连忙抬枪杆架住。 砰—— 金属的撞击声响起,火闪烁溅出。 有些阴沉的天光下,厮杀呐喊的声音在扩大,震耳欲聋的声响与厮杀的冲动,掩盖住本该注意到的声响 后方人的视线里,抬高的紫金虎头枪被劈的向下一沉。 “娃娃还差点儿,回家吃奶吧!” 略微苍老的声音在战场响起,屈刀收回,横着一扫,董先仰倒躲过,两马交错而过,起身的少年“啊——”的大喊出声,长枪带起寒芒戳入后方骑士的身体。 “滚!” 双臂用力,长枪将人体抬高、甩出,枪尖带出鲜血,破损的皮甲碎片在空中翻飞,尸体朝后方的同伴砸去,毫无防备的骑士顿时被砸的滚到地上。 “找死!” 数道声音响起,回首观望的庞毅大怒,勒马回转,马蹄轰然踏碎冷硬的地面,外围新冲入进来的栾廷玉同傅玉见状也是大怒,呼喊声中,一左一右冲向董先,夹击而上,屈刀带着呼啸声猛然同铁枪再次交击。 “不要脸的匹夫,竟然以多欺少!” 晃动的视野之中,黑壮的大汉早已离开将旗,冲来的傅玉余光瞟见,嘴角咧出一抹阴笑,枪交左手,摸向腰间飞锤,觑得縻貹马近,猛地扭腰挥臂,一飞锤砸了过去。 哐—— 开山大斧猛的一摆,火迸射出来,飞锤被大力击打的变向飞走,砰一声砸在祝家庄骑兵胸口,骨骼碎裂声响起,人被打的抛离马鞍,看胸口的凹陷,必然活不了。 “雕虫小技!” 露出一口白牙,縻貹嘴角拉起一抹狞笑,傅玉大惊失色,手动如飞,又拽出一飞锤扔出,縻貹一个偏身,飞锤擦着锁子乌铁甲的胸口飞了过去,再回身时,大斧“啊——”的凶猛挥砍。 噗—— 血肉被剁开的声音,傅玉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坐骑的马头已被劈成两半,半张马脸飞出的瞬间,红白之物顿时喷洒出来,马身开始无力倾斜,还未等他做出应对,双马交错间,斧柄猛地戳了过来,砰的一声捅在腰眼儿上,这大汉顿时被一股大力打的飞起,朝一旁飞了三尺远,狠狠摔在地上,翻滚几圈双手捂着腰直哼哼。 “匹夫安敢伤我徒儿!” 栾廷玉又惊又怒,一拽马匹缰绳,对面的董先一枪刺出,马匹在毫厘间划出弧形,栾廷玉手中枪猛的甩出,砰的将枪打偏,战马转向縻貹,枪斧撞击,炸裂出更大的响声。 轰隆隆—— 远方,闷雷般的声音响起,扬起满天雪尘,一抹红色的身影突前飞驰,后方守着将旗的士卒,有人听到声音回头观望,猩红的披风从眼前一闪而过,劲风呼的扑面而来。 “是……寨主?” “这般装扮还有何人?” 带有迟疑的交谈声轻轻响起,战场上的厮杀仍是惨烈,人数众多的乡勇一波波冲击着锋线,想要突破去助力自家带头的将领,却被红着眼睛的梁山士卒死命抵挡回去,有下级的都头高声大喊:“顶住!不能让他们突破——” 澎湃的力道下劈,董先咬牙硬接对面老将的大刀,那苍老的身躯有着不输壮年人的体质,双臂被对方的力道震的有些疼痛,虎口微微发麻,然而,对面的刀仍是持续劈斩而下,几声金铁交鸣声,董先连人带马后退微微有些气喘。 “小娃娃资质不错,若是调教的好,定是一员良将!” 庞毅倒提着刀,白的胡须有些凌乱,拿手捋了一下,轻踢马腹缓缓前行:“只可惜从了贼,不过念你年纪轻轻,死后老夫会好好埋葬你!” 眼神一凝,双手举刀就朝董先冲去,他的刀法是多年沙场厮杀出来的,此时体力心理占据优势,自觉这一刀董先抵挡不住,然而抬起刀锋的一瞬,猛然感觉到什么,猛地挥刀朝旁一挡。 细长的黑影从后而来,带着飞矢特有的尖啸。 当—— 一声金属的炸响,火在刀面跳起,屈刀向后一斜,庞毅持刀的双手顿了一下,双眼惊讶的睁大,视线里,火红的战马喷着白气而来。 咈哧—— 马蹄带起泥泞,猩红的披风在后招展,身穿红百战袍,外罩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收起角弓,提起挂在了事环上的方天画戟。 “你这娃娃箭法不错。”庞毅回转战马,大刀横举:“可惜伱也是不知廉耻从贼的人,老夫今日送你俩上路!” 话语落下的瞬间,董先怜悯的目光中,火红的战马陡然提速,红色的身影突进视线里,方天画戟上那金色的龙身在眼中是看的一清二楚。 大刀连忙举起,对面,马蹄落下抬起,画戟顺势砸下。 火星在昏暗的天光下亮起,金铁刺耳的声响在人耳中炸开,横刀上举的老者缩起双臂,刀杆顶着铁盔前面,整个人向后飞出摔落在地上滑出丈远,他座下的战马似是察觉到身上轻松许多,疑惑的回头望了一眼,随后停下打了个响鼻。 泥土与冰雪混在的地上,摔的七荤八素的庞毅晃动下晕晕乎乎的脑袋,拄着刀站了起来晃悠一下:“好大的力气……老夫这是在哪?” 周围的视线里,不少人露出轻松神色,交战的中年人连忙加紧两枪将人逼退,面色凝重的瞥眼向那边,同时戒备着对面黑壮的汉子,扛起大斧的身影并未动手,縻貹咧开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阴云下,赤兔呼出口白气,鼻子嗤的一声甩了甩头,马背上,猩红的披风从半空落下,直的身影将方天画戟倒提,寒芒闪烁的戟刃映着战场上无数厮杀的身影。 董先喘息着策马回转到吕布身旁,低头开口:“多谢哥哥相救。” 庞毅、栾廷玉听在耳中瞳孔一缩,在地上捂着腰眼的傅玉抬起了头,吃力的撑起身子,手摸向地上的长枪,此时都已是知晓对方身份,梁山的寨主——吕布。 马上的身影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董先肩膀,寒风吹起,披风发出猎猎的响声,持着方天画戟的目光瞥了下场中的敌人,眉宇、眼神间藏着难言的杀意,对面,拄刀的老将后撤一步,双手提刀摆出架势:“趁人不备算什么好汉,老夫倒没想到梁山寨主如此无耻!” “那某等你上马准备好。”虎目淡淡的扫了一眼,微微仰头间,似是在用鼻孔看人。 “这可是娃娃你说的,你等着老夫上马。”庞毅连忙提着刀朝着一旁自己的马匹走去,行动间,戒备的看着持戟的身影。 “放心,某杀你,不需偷袭。”看出了对面的小心思,吕布嗤笑一声,转头看了看厮杀的锋线,对着董先道:“去帮下前面。” 转头之间,庞毅两步蹿上战马,双腿一夹马腹冲过来:“老夫还未准备好!” “遵哥哥将令。”听到命令的董先点头握紧长枪,瞥眼看了看那边冲过来的老人,转身打马冲向前去。 马背上的老者端起屈刀,开口叫嚣:“蠢材!兵不厌诈,死了别怪老夫!” 下一瞬,刀锋横砍向吕布脖颈间。 “太慢!”手臂挥动,方天画戟后发先至,戟刃撞开刀锋,手腕一扭,翻过画戟贴上刀杆,向外挥动的手臂掠过老人的前臂,血光迸射间,粗壮的手臂用力反向一削:“说了杀你不须偷袭。” 众人的视线内,回削的画戟砍飞老者的头颅,七斤半的脑袋掉在地上滚动两圈,脱离了铁盔,露出满头白的头发。 “下一个……” 轻声的话语中,转动的虎目看向持着铁枪的栾廷玉,马上的汉子陡然觉得压力上身,不自觉摆出防御的架势。 那边赤兔奔跑起来,肌肉在火红的皮毛下显露,画戟横摆,栾廷玉不待马速提到最高连忙反向冲来,一杆长枪迅如雷霆般刺来。 吕布沉着脸,大戟砰的一下砸上枪头,赤兔奔驰间,锋利的戟刃顺着枪杆斩向人体,栾廷玉急忙撒手,长枪掉下的一瞬,抽出腰间宝剑“呛”的一声挡住戟锋,两马交错的瞬间,赤兔上的身影反手再次甩动戟杆。 栾廷玉反应也快,一式苏秦背剑往后便挡,只是护身剑过于轻盈,与画戟接触的一刻被反压回来,砰一声被砸中后背,只觉五脏六腑一阵颤动,这祝家庄的教师勉力趴在马脖子上,头也不回朝外就跑。 “竖子哪里走!” 勒马回转的吕布大吼一声,画戟朝地上一戳,抽弓搭箭,还未举弓,猛然觉得脑后生风,连忙身子一歪,一柄飞锤从耳旁呼啸飞过。 “匹夫尔敢!” 吕布回头望去,就见縻貹大吼着提起开山斧,一下将半跪在地上成投掷状的汉子砍成两截,再转头,那栾廷玉已是跑的远了。 “算这竖子运气好。” 收弓回袋,提起画戟的吕布看向后方,隆隆马蹄声中,萧海里、杜壆的身影已能望见。 不久之后,祝家庄埋伏的队伍全线崩溃逃散。 …… 风呼啸吹过,鼻端满是血腥的气息,持着大斧的縻貹纵马走了过来:“还是哥哥神机妙算,这些厮鸟果然有埋伏。” “算不得神机妙算,以己度人罢了。”披风猎猎作响声中,持着画戟的身影看向后方正在打扫战场的人:“这独龙冈多密林,若是不在这里设伏……” 转过的脸上带有笑意:“那这仗会比想象的好打。” “哥哥,下次可否不要再自己先行了,小弟这心里到现在还是七上八下的。”余呈勒马跟在身后,神情有些郁闷。 “也没快多少功夫。”吕布看了眼自家的护卫,拍了下肩膀道:“不过也罢,若有下次,某带你们一起就是。” 双腿一磕赤兔,往前慢行中,口中说道:“快些打扫战场,完了在此饱餐一顿,然后逼上去。” “是!” 众人齐齐拱手,随后各自忙碌,不多时,炊烟在这片地方升起。 …… 晦暗的天光下,祝家庄的奴仆、下人小心翼翼的低头走着,生恐引起人的注意,没事的人提早回了仆役的房间,关上门不出来。 前院厅堂附近,值班的乡勇面色有些慌急,时不时将目光往紧闭的大厅瞟去,屋内,众人面色比之前更是难看两分,火盆散出热量,却暖不了众人心中的寒意。 “一战死了数百庄客,庞毅那老狗还说什么西军出来,善打硬仗,人头都被砍了去。” “就是,自吹边庭征战多年,结果就这般死了。” “少说两句吧,这梁山已是逼上门了。” 讥讽的话语在厅中回荡,云龙面沉似水,瞥了眼面色有些苍白的栾廷玉,出去三人就回来一个,若不是其中有一个是对方徒弟,他简直以为这厮也是憋着坏要来坑自己。 “接下来不可出去浪战了。”祝永清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云龙,今时今日他倒是没有嘲笑的心思,紧皱着眉头道:“表弟能否联系上云舅父快些出兵?” 云龙斜了一眼,低头看着手道:“若是你等能守上一个月倒是有可能等来我父援军。” “凭着庄内石墙,应是能守一段时日吧?”下方王天霸皱着眉看着上首。 “就怕久守必失。”面色有些苍白的栾廷玉接了一句,目光隐隐有着忧愁:“这梁山士卒皆是敢战之辈,今日我等以优势兵力相击尚未能击溃其一部……” “罢了!”站起的祝永清摇了摇头:“不管其能不能打我等都要守,表弟,烦请你写封信,我派人出庄给云舅父送去,另外,向郓州府求援!” 随后不久,众人纷纷走出大厅。 ps1:庞毅,《荡寇志》,雷将之一,生擒刘唐、段景住,斩杀施恩 ps2: 每次国内公园看着大爷玩的那些器械动作,总觉得输掉了。。。。。。-_-|| (本章完) 第261章 攻庄 第261章 攻庄 天色昏暗下来的一刻,烛火在房中点亮,穿着厚实衣服的四人在屋中坐下,面丑的汉子端上烧热的水注入茶杯,随后几人捧着,看着蒸腾的热气出神。 “咱们不是要在此枯坐一夜吧?”清冷的女声响起,率先开口的扈三娘喝了口热水:“左右都无炭火取暖,你等要没说的,姑娘我就先回去了,裹着被还能暖和些。” “小妹别急。”扈成苦笑看了眼李应、杜兴,对面理解的眼神中,开口道:“只是一时间不知如何说。” “不就是梁山杀来之事?都堵上门了,庄子外面篝火通明的,瞎子都能看见,还有何可说的。”快言快语的女人翻了下好看的杏眼:“说破天去,此时你我四个被软禁之人,刀兵都没有能做什么?” “也不定是没有……”一旁坐着的李应犹豫了一下:“只是……还不到时候。” 吞吐的话语将几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扈三娘性子急,转脸看去:“大官人有甚办法快说啊。” “是啊李兄,有何办法还请赐教。”扈成眼睛一亮,也有些焦急的看向对面。 虽是只是一段时日,但扈家兄妹何时被人困在院中不得出入?都恨不得立时能跑回家去。 “赐教不敢当,只是有个笨办法。”苦笑的扑天雕往前坐了坐,压低了嗓门:“看这段时日梁山是否攻势猛烈吧,若是,我等说不得还有拿起兵刃之时,到时可以给这祝家回报一二。” “什么意思?”唤做一丈青的女孩儿看向了兄长。 那边的男人倒是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的摸着下巴,半晌点头道:“甚有可能,今日只那栾廷玉回来,看样子损失不小。” “定是折损不少,小人听闻这庄子中哭声大了许多。”一直聆听的丑汉突然插了一言。 “那就等等看吧,了不起将家业献出去,总比丢了命好。” “我却觉得,比被人吞的好。” 说着话的男人对视一眼,都是露出难看的笑容,扈三娘左右看看:“你们说的什么?” 扈成冲着自家妹子一笑,冲着对面说了句:“只是也可能被顺手杀了也不一定。” “看命吧,总比现在这定下的命运强。” 眯着眼的员外说了一句,对面点头中,女孩儿有些懊恼道:“伱二人究竟说的什么?” 随后不久,扈成拉着自家噘着嘴的妹妹回了房间。 …… 夜晚的寒风冻人,点燃火炭的房间里,温度好似春日,穿在身上的锦衣显出女孩的身段,灯火摇曳中,脸庞越发迷人。 “下午奴在后面听得清楚,栾教师说的其实是对的,光守是守不住的。” 刘慧娘轻移莲步,在厅堂中缓缓走动着,坐在位子上的云龙与祝永清对视一眼,都是皱起眉头,那边女孩儿的声音继续传来:“独龙冈四周地势独特,梁山之人虽是识破了盘陀路,但是周边地势却不定会比你我熟悉。” “慧娘的意思是……”祝永清望向上面的女孩儿:“主动出击?” “应该是设伏破敌。”云龙嗤笑一声。 “今日也不知谁设伏被人反杀。”祝永清看都没看自家表亲,一句话让年少的公子涨红了脸。 “你……” “别吵了!”上方女声带着点恼怒:“我等若不一致对外,眼前这关如何过去?” 两个少年怒视对方一眼,随后偏过头去,女孩儿未见到一般继续道:“若是设伏之地最好在山林草间,然奴的意思,今夜先出去一部分人埋伏起来,明日开战时袭其中军,若是不成,就将人往埋伏的地方引。” “那明日我让王叔父与韦叔父负责此事!”站起的祝家新任家主眼神炽热:“定不负慧娘期望。” “奴预祝郎君旗开得胜。” 女孩儿点头间,一旁的婚约夫婿面色铁青。 …… 翌日,日光仍是未能突破浓厚的云层,铅色的云层中透出一轮光圈,直视过去隐约有不适之感。 石质的城墙上,礌石、投枪架设完备,祝家庄的乡勇握紧了手中长枪木盾,背着长弓的汉子紧紧抿着嘴唇,来回奔走的祝万年、祝彪在大声打着气,瞥眼看向外面时,也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连绵的营寨拔地而起,远远望去,能感到肃杀的气氛。 梁山此次出征除了马步战兵,尚有不少工匠以及屯田兵的青壮跟随,这批人的任务就是安扎营寨,设置鹿角、拒马,组装简易攻城器械以及砍柴煮饭等杂役。 也是因着这些相当于劳役的屯田兵存在,梁山的寨兵不用分心在杂物上,此时休息的完好,一个个精神饱满,望向前方庄园的眼神杀气腾腾。 咚咚咚咚—— 战鼓敲响,随后号角跟着吹响,激昂的声响刺激着人心,一队队的梁山寨兵拎着刀盾走出寨门,远远传去的声响,让城墙上的人捏紧了刀兵。 鼓膜震颤的声响越来越大,到达高峰的一刻,黑压压的人群列阵踏动脚步缓缓移动过来,轰鸣的脚步声在与大地共鸣,震颤的动静一直延伸开去,似是撼动城墙上乡勇的心脏。 “看这规模当有三五千人了。”祝龙咽了口唾沫,手中的枪似是有些湿滑,下一刻反应过来,连忙将手心在袍袖上擦干净。 “不打紧。”祝彪冷着脸看向外面,将长枪挡下,换上长弓:“我等人数差不多,守城有优势。” “乡勇多是未见过血的新丁……”祝龙犹豫了下,摇了摇头:“难!” “我怎生觉得有些不对。”祝虎扒着城垛向外观看良久,转过头向着两兄弟道:“大郎、三郎,此等军容的人……真会偷摸来我独龙冈杀人?” 下面,帜旗招展,停下的脚步发出轰的一声,随后分成四个方阵的梁山寨兵鸦雀无声的站立着,已经组装好的冲车与云梯缓缓推到阵势之中,梁山大纛下,骑着火红战马的吕布没有派人前去喊话,举起方天画戟:“进攻——” 呜呜—— 号角声吹响,前阵开始移动,在谢、唐两个旗帜下开始朝城墙冲锋,空中矢如飞蝗,交错而下,推着云梯的人不断有人中箭倒下,随后同袍举着盾过来接手继续。 城墙上有乡勇看着身旁同伴中箭,忍受不住心中的惊恐,想要后退,随后被督战的云龙一剑刺死,大声吼叫着稳住阵脚,想想身后的家园云云,不远处的栾廷玉将八角熟铜棍调转过来杵在地上,棍头上的尖刺闪着冰冷的寒芒,持棍的人冷冷看着接近的大家伙。 视野里,云梯陡然停下,城墙上惊恐的眼神中,伸来的梯子搭上石墙,上百身影齐声怒吼,含刀顶盾的爬了上去,血腥的厮杀在这一刻开始。 祝万年不断在城墙奔走,嘶声呐喊着指挥防守,前方的祝家三子放下疑惑,咬牙朝下方射去箭矢,嗡声震颤中,每箭必有所中,很快被下方指挥的孙安、唐斌发现,指挥着弓手重点打击三人所在城墙段,很快将人逼得露不出头来。 箭矢交错之间,不断有攀爬的身影中箭掉落,也有人红着眼,猛地探出半边身子朝下挽弓射击,随即被飞来的箭矢射中胸口,鲜血顿时从创口涌出染红了衣甲,凄厉的惨叫一声掉落下去,摔在下方的积雪上,暗红的血浆从口鼻涌出,后脑处流出的液体很快将四周染的鲜红一片。 来回纵横的箭矢没有阻住攀爬的身影,更多的脚步踏上云梯,斜举着盾的手稳如磐石,一手拎刀向上攀登,盾牌被命中的同时传来震颤的感觉,眼中,城墙已经近了。 “杀!” 凄厉的呐喊声中,有人从云梯越了上去,刀兵相交,一名名攀爬而上的寨兵举刀跳入城墙,有人在半空被数柄长枪刺中身体,被挑着摔了下去,也有措不及防被一刀砍死在地,随后更多的身影跳上城墙,一时间金属之声大作,祝家三子同栾廷玉、云龙紧急上前,枪棒齐挥,将上来的寨兵击毙当场,好悬才没被扩大缺口。 一时间,正面的城墙战况激烈,彼此的锋线上每刻都有人受伤、阵亡,随后更多的人填补进去,厮杀呐喊的声音充斥着这片天地。 …… 一侧的树林中,面色有些僵硬的韦扬隐抬起了头,骑上战马:“该我们了!” 身后,数百手持刀兵的乡勇面沉似水。 …… “击鼓!助威!” 吕布面色如常的看着前方的战况,低沉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振奋人心的鼓点在旷野响起,冲锋的身影精神陡然一震。 “老子上!”桓奇一把将盾牌从士卒的手里抢过来,提起钢叉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杀——” 寨兵见着副指挥使上前,不由士气大振,握紧刀兵紧跟而上,挡开射来的箭矢、投枪,攀爬上去,过了前方壕沟的撞车,在金必贵那破锣嗓子的嘶吼下接近了大门…… 城墙上,厮杀的人影在增多,云龙面沉似水的扫了眼己方倒地的乡勇,看向外面的瞬间咬牙切齿的嘟囔一句:“入娘的祝永清,再不来城墙就危险了。” 随后扑上前,将上来的梁山寨兵砍伤,方要下死手,一柄钢叉带着呼啸朝着他这张脸刺了过来。 “啊!” 云龙猛地朝旁边一滚,让过叉尖,抬起头,一抹血痕在脸侧出现,感觉疼痛的少年拿手抹了下,看着满手的鲜血顿时大怒:“腌臜丑鬼!竟敢伤我!” 桓奇丑脸一愕,随即一叉刺死一个庄勇,咧嘴大笑中跨步上前:“你个兔爷,怕伤着别上战场!”身后,一名名悍勇的士卒从云梯上跳下,挥动的刀兵砍向四周的乡勇。 云龙猛地站起,一剑刺过去,桓奇也不避让,仗着手中钢叉柄长身重,反是挺起叉恶狠狠戳去,这少年公子身子一侧,让过锋芒想要趁机上前。 桓奇却是双臂用力,猛的一挥,砰的一声砸中对面胸膛,双手一错,钢叉向下就要刺去。 “丑汉休得伤人!” 大喊声中,八角熟铜棍带着呼啸的风声恶狠狠抽了过来,桓奇连忙双手斜举钢叉,砰的一声硬接下来,却是吃力不住,连退三四步。 冲来的中年教师得理不饶人,挥舞着棍子冲上前,云龙捂着胸口抬起头来看去,就见那棍与钢叉交击数下,金属颤鸣声中,那棍一下顶在闹海夜叉的胸口,踉跄后退中,双手舞动,带有尖刺的棍头狠击在头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丑恶的汉子当场撂倒在地,已是没了呼吸。 “快起来!战场之上没时间偷懒!”呼喝声中,中年的汉子冲上前去,左扫右打,顿时将数名梁山寨兵打死在地。 云龙脸上一红,连忙翻身坐起,挺着长剑冲上前去,只是眼睛总是不自觉的扫向城外,在寻找着什么。 也就是此时,侧边的树林里猛然冲出一支队伍,带着决然的气势冲向梁山大纛而去。 …… 阴云之下,战鼓声音在持续,寒风吹动旗帜,发出猎猎的响声。 马军两部列阵在后,作为最后、也是拱卫帅旗的力量,一双双渴望厮杀的眼眸望向城墙,舔舐着有些干的嘴唇,按捺住胸中的激动,却还要安抚着胯下同样躁动的坐骑。 领军的身影一身合体的战甲,身上披着猩红的披风,看去相貌堂堂,却自有威严之相,黑杆的方天画戟横在马背上,一双虎目淡淡注视着前方的战场。 偶尔,身下火红的战马骚动一下,伸出大手抚摸一下战马的脖子,却还是没有任何焦急的情绪,随后看向后方,手持双锏的牛皋纵马过来:“哥哥,左后方有敌人突袭而来,大约一营的人数!” “这种时候……呵,不知所谓!”持戟的身影拽动缰绳,看向一旁的眼光瞟过青龙铠的汉子:“此处杜壆坐镇,萧海里、酆泰率部护住某两翼,牛皋跟某将来犯之人击溃。” 受命的身影握了一下丈八蛇矛,出言提醒:“哥哥,当心有诈。” 赤兔转身,迈动步伐之时,低沉豪迈的声音响起:“此时出现定是有诈,只是某有何惧。” (本章完) 第262章 破军 第262章 破军 云层浓厚,一部分骑兵脱离阵列,或快或慢的调整着自己的方位,前后迈动的马蹄踏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下一刻,前方的画戟高举、下压—— “杀——” 从胸腔发出的呐喊,激起了更多人的情绪,看向前方,猩红披风在空中招展,仿佛成片的血海倾倒而来。 下一瞬,马上的骑士齐齐催动战马,不少人举起手中长枪,用尽力气张口大喊:“呼喝——” 战马奔驰,蹄声如雷。 “入娘的!” 韦扬隐注视着袭来的队伍咬紧牙关,他手中的这支马军不过三百余人,乃是祝家庄最后的马队,为了突袭多加一份力量,甚至连骡马都拉了出来。 却未想到奔行之间,对面的人反应神速,一部马军出来,运动间已经列好了阵势冲来,同这帮只会骑马赶路的乡勇完全是不同的层次。 要遭! 这是韦扬隐脑中的第一个反应,随之而来的是强烈逃脱战场的冲动,手中的缰绳不自觉的回拽,降低马速的同时,某人的视线瞟向后方,该着将人引到那边去了。 至于这些庄勇的死活…… 与我何干! 打定主意的韦扬隐,举起龙舌枪,高喊:“击溃他们,砍倒帅旗,卫我家园!” “卫我家园!” 嘶吼声中,一众祝家庄乡勇双眼充血,脑筋发热的看向冲来的梁山马军,手中刀枪无意识的挥舞着,全然没注意自己渐渐超越了本该带头的韦扬隐。 对面,冲来的吕布看着毫无阵型可言的敌军皱了下眉头,画戟在头顶挥动几下,身后跟随的骑兵渐渐开始变阵,两翼的萧海里、酆泰开始减速朝中间靠拢,后阵的牛皋则是提速,带领麾下的马军同护卫吕布的亲兵混合,而前方持戟的身影,则是在阵型改变的瞬间挂戟换弓,箭矢抽出捏在手中。 马蹄越来越快,对面的身影已是进入射程,随着角弓的一次开合,嗡声震颤中,身后会骑射的将领纷纷射出手中的箭矢,嗖的尖锐声响中,成直线飞出的箭矢猛然射入人体,中箭的身影朝后仰倒,不肯放开缰绳,倒跌下马的一刻,战马被死尸的重量拉的马头回转,随后摔倒在地,绊倒身后骑术不精的同伴。 也有人中箭的一刻侧着身子掉落下马,侥幸未死的咬牙忍着疼痛,继续驭马冲向前方,多人中箭,前冲的乡勇眼中露出恐惧,韦扬隐敏锐的察觉到,再次高喊一声:“准备短兵相接!想想身后的妻儿!” 活着的人在这一刻脸上显出狰狞,纷纷压低身子夹紧长枪,有用长刀的人横起刀柄准备劈砍,没有人想着逃跑,也不能逃。 两边疾驰的战马带起无数泥泞,巨大的轰鸣声中,以吕布为尖刀的锋矢不断朝着对方逼近,战马鼻腔喷出白气,马蹄起落越来越快,放下长弓的将领绰起兵刃。 “杀啊——” 呐喊冲破胸腔,极致的恐惧化为愤怒,从未与马军对冲过的乡勇狰狞着脸,散乱的冲上,轰然的巨响在天空下响起,身披猩红披风的身影挥动方天画戟,带着后方的骑士猛然冲入对面,戟刃砍断长枪,双臂挥动间,不断有人体分离,鲜血冲上半空,随后滴落人脸上,铁锈的臭味弥漫,似是下起血雨。 轰轰轰—— 打雷般的声音响起,马蹄踏过大地,后方跟着的将领冷静的跟上,一件件刀兵冷静的砍入人体、拍碎头颅,更后方的骑兵藉着冲锋的速度,一柄柄锋锐的长枪被夹在腋下,枪尖破开防护扎透人体,鲜血随着枪头的穿透爆裂飞溅,人的身体被带离马鞍,随后挂在枪上撞入后方同袍怀中。长枪拔出重整架势时,二人一起滚落马鞍,无力的躺在地上,被后方的铁骑踩烂了臂膀、踏碎了脑袋。 “让开啊——” 缩在后方的韦扬隐见状根本不敢与对面对冲,见着前方砍瓜切菜般倒下诸多身影,当下一带马缰,斜刺里冲了开去。几杆长枪从眼前划过,韦扬隐抬起龙舌枪将近前的武器荡开,又连续几枪将斜冲而来的梁山骑兵刺死,顺着薄弱的侧面冲了出去。 “杀——” “杀——” 喊杀声、马蹄声在这片大地上传开,长枪携着巨大的冲力不断破开人体,鲜血顺着枪头的力道溅出,金属噗嗤入肉的声响不断响起,被踩踏过的尸体不断翻滚着,骑兵跑过,露出被踏碎的断肢、碎肉,暗红色的液体随着骑兵的跑远在地上晕开将附近的地面染的看不出本来面貌。 “跑啊——” “啊啊啊——” “俺不要打仗,俺不要死——” 侥幸未死的几十名乡勇疯狂喊叫,面上惊惧,毫无一丝适才的胆气,又看着跑远的韦扬隐,目光闪了闪,一咬牙,连忙打马跟上,更多的人在后面见了不及思考,也是勒转缰绳。 赤红的战马划过弧线回转,看向逃跑的人嘴角一扯,方天画戟扬起,朝着前方骑士背影一指:“追上去,全歼!” “哥哥,小心对方埋伏。”牛皋在后方甩了下沾着血迹的双锏,开口大喊。 “某省的,看他等还有什么能耐!” 马蹄剧烈翻飞,呼哧而出的白气被自己带起的劲风绞碎,韦扬隐听着后方如雷的马蹄声,转过头窥探一眼,火红的身影冲在最前,后方狂热的梁山骑兵拼命加鞭,一股紧迫的压力似乎朝他压来。 “差的太多了……” 韦扬隐咬着牙,隐隐有些后悔来蹚这趟浑水,虽是早听闻梁山对战官军的战绩,然而哪次绿林起事不是如此?真要细说不是那些起义军多强,反是当地官军太弱,然则此次看见的这伙人却超出他的理解。 不该拿李宗汤作为借口留此处捞功劳…… 罢了,先将人往埋伏处引,稍后想办法脱离这里。 他如此想着,再次回头窥探,陡然一怔,那火焰般的身影挽弓一箭将落在最后的乡勇射死,随后那匹火炭似的马似乎快了一瞬,又是一箭射出,中箭的人往马上一趴,随后随着颠簸侧滑下马,摔到地上滚动几下,寂然不动。 “该死的贼厮!竟是赶尽杀绝!”韦扬隐忍不住大骂一声,加急两鞭奔逃而走,后方听到的人转头看去,顿时亡魂大冒,同时快马加鞭飞奔而走。 马蹄疯狂践踏雪地,扬起的雪尘扑在后面人的脸上,清凉的感觉冷不掉心中的焦躁,转过一处山林,仓惶而逃的人跑入芦苇丛,跑过的战马旋起冷硬的冻土,往日的湿地在这冬日里毫无一丝湿滑。 “都注意!”奔行的马背上,见着一人高芦苇丛的吕布开口提点一句,收弓提起挂着的方天画戟:“吹号,散,斧!” 身后有人提起牛角号,苍凉的声响在芦苇丛中回荡,聚团奔行的骑兵开始在各自的指挥中散开,马速下降,马上的骑士单手提枪,拔出腰间的飞斧。 下一瞬,有尖锐的哨声响起,前跑的韦扬隐回头看去,见着有人影从芦苇荡中站起,奇形的笔挝一击将马腿砸断,随后身高腿长的大汉带着上百潜伏的身影朝着赶来的骑兵冲去。 “杀——” 王天霸双眼一瞪,凶蛮的气息爆发出来,逆着冲来的浪潮而上,马的躯体不断被击伤、倒下,还在马上的骑士陡然扔出手中飞斧,旋转的锋芒嵌入人体,将人砸的朝后仰天跌倒,一片惨嚎声顿时响起。 “天杀的泼贼!”王天霸闪身避让过两把飞斧,又挥动笔挝打飞一把,不妨侧边掷来的斧子砍在肩膀上,好在有皮甲护体,又是砍在肉最厚的地方没有断掉,饶是如此也是鲜血飞溅出来,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下滑,黏腻一片。 “闪开!” 大喝声中,两手持着水磨炼钢挝的红脸汉子突前冲来:“兀那汉子,你我亲近一下!” 马蹄迈动前冲,一名躬身捂着伤处的乡勇被战马撞飞,骨骼碎裂声中,半边脸被撞的粉碎,本就红脸的皮肤兴奋的发紫,手中钢挝狠狠下劈。 …… “该死!骑兵不该聚成一团吗?散开作甚!”抱怨声中,韦扬隐身旁站起栾廷芳,看了眼骑在马上的人,抽出双刀:“韦兄,上啊!此时乱做一团,正是时候,若是等梁山的重新列好阵势,你我危矣。” 此时就危矣! 韦扬隐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这句话,见着栾廷芳在望着他,犹豫一瞬,猛然一踢马腹,冲向那边交战的人群。 再帮你一次,杀两个人后老子就走!谁爱留谁留! 马蹄得得,冲向人群的马后跟上手提双刀的汉子,有上百人提着挠钩、刀枪随同杀来。 …… 当—— 两挝相撞,抬起的凶睛对上马上的壮汉,肌肉鼓胀间,狠狠一推:“来啊!” 嘶吼、兵刃撞击的声响在这芦苇丛中彻底炸开,不多时,一只胳膊受伤的汉子倒退一步,随后越退越远,下一刻,错身的战马奔跑过去,原地站着的壮汉,喉间涌出鲜血,随后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似是讯号一般,更多的骑兵适应了敌人的突袭,开始交织穿插,后方两名绰着双锏的大汉在呼喊集结。 前方猩红的披风在风中招展,挥动的方天画戟打飞伸来的挠钩,反手劈砍过去,两颗脑袋翻滚着飞出,腔子里的血喷洒到地上,两腔热血在流淌、变冷。 雄壮的身影无神的挥动画戟,挑飞一名乡勇,本已寻着领头之人的目光见着袁朗冲上,随即偏转马头,另寻目标厮杀。下一刻余光瞟见马匹冲来,“呵——”的一声轻笑,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催动赤兔,挥手砍飞两名拦路的庄勇,鲜血飞溅中,纵马飞奔的身影有了一丝狂野的姿态。 “是伱这厮!” 混乱的人群中,火红的身影似是能天生吸引人的目光,冲来的韦扬隐一眼就望见前来的吕布,手中明亮的龙舌枪端起:“穿着金红战甲,拿着方天画戟,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张狂的叫声中,龙舌枪猛刺,刚猛的力道带起一道寒芒,明亮的枪头呼啸着朝红色的马头猛刺而去。 “无耻!” 浓眉竖起,方天画戟猛的刺出,反手一扭,戟耳卡住扭曲的枪头,对面胳膊猛的一顿,战马向前间,不得不曲起手臂,这边赤兔上的身影双臂猛地用力,戟耳扭动一下:“撒手!” 披风抖动一下,粗壮的手臂猛的一扬,那杆精致的龙舌枪瞬间被巨力从手中拔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的弧线,噗嗤一声插到远方的地里,韦扬隐目瞪口呆,双手颤抖,鲜血淋漓,两马交错的瞬间,猛地醒悟还在战场,伸手想去拔剑,这边吕布猛地反手一劈,砰的一声砸后背,身子猛地一直,一口鲜血夹着不明块状物喷出老远,眼神涣散间,被后面努力跟上的余呈一斧砍去头颅。 “跟我冲!跟上哥哥!” 集结好的骑兵再次踏动马蹄,一道道奔驰的战马跟在两名手提双锏的身影后面,随着速度的提升,翻腾的马蹄踩碎冷硬的地面,扬起一阵烟尘,前方红色的身影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下一刻,方天画戟一摆:“骑兵,随某杀——” 寒风萧瑟,鲜血飞溅,前冲涌动的人群瞬间有些骚动,震天的怒吼声中,火红的战马陡然撞入人群,挥舞挠钩的人影伸出手,下一瞬,沉闷的声响中被从中砍断,打着旋飞出的挠钩掉落地上,随即而来的,是骨骼碎裂的声响。 “死——” 赤兔喷着白气,载着身上的搭档蛮横的撞入人堆,挥舞刀枪的乡勇围上去,方天画戟左右开弓,锋锐的戟刃在人身游走,每一下都能带起一片血,头、手、胸、肩,无数的肢体飞上天空、金属砍入人体的声响随着赤兔的奔驰不断延伸,身后冲上的酆泰与牛皋挥动手中双锏,砰砰的声响中,一颗颗脑袋被砸出破洞,红白之物登时流淌出来。 “住手啊——” 栾廷芳目眦尽裂,不断倒下的人影都是熟悉的庄人,恼怒中猛然滚地,双刀翻飞砍向突进赤兔。 “找死——” 吕布双目一瞪,单手一勒缰绳,另一手将方天画戟猛地朝地上一扎,赤兔嘶鸣中猛然一转向,锋锐的戟头扎入土里,当的一声那刀砍在金属的戟身,发出一声颤音。 “啊——” 手臂握着长柄,吕布大喝一声,方天画戟猛地从地里弹出,探身用力往前一送,噗的一声刺入栾廷芳胸口,“滚——”肌肉鼓胀,画戟朝天挑起,拎刀躬身的人影被挑飞,砸入后方的人群,四五个庄勇没反应过来被尸体砸倒在地。 “杀尽他们!” 怒吼声中,后方的骑兵冲入人群,惨嚎与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渐渐没了声息,寒风吹过,这一片枯黄的芦苇死寂无声。 (本章完) 第263章 末路(五千字) 第263章 末路(五千字) “牛皋救治伤员,酆泰打扫战场!萧海里,集合剩余的人回返前线。” 吕布雄浑的声音在芦苇丛回荡,赤兔迈着矫健的步伐在往回行走,脖子上的鬃毛随着起伏微微晃动,持着画戟的手将长兵横在马上,空着的手抚摸一下它的脖子。 有伤的严重的躺在地上呻吟,随后有人过来将人抬去一旁进行救治,好在受重伤的人数不多,不少受了浮伤的士卒草草用布包扎了,调转马头去往契丹大汉那边。 酆泰提着黄金双锏,带着麾下马军在战场上走着,梁山的士卒走过庄勇的尸体,也不管是否活着,先是一枪刺下去,随后弯腰收集刀兵甲胄,面无表情的走向下一个,天光下,偶尔响起临死的惨叫声。 某一刻,集结的队伍在赤红身影前指的画戟下开始跑动,小了许多的闷雷声随着马队的远去小了下来。 “副指挥使,这三块料好似对方将领,如何处置?” 有马军的士卒过来,指了下不远处,那边栾廷芳三人的尸体摆放在那边,酆泰摸了摸下巴,牛皋听着说道:“不若埋了了事,哥哥也没说要如何处置。” “不,我倒是有个想法。”凶恶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酆泰转头看向牛皋:“你我不若将这三人给人送过去,以这尸首为饵,若是他等忍不住出来……”伸手在面前使劲一握。 “不妥,有些不讲道义。”牛皋摇了摇头,又补充一句:“况且前面打的热窑一般,谁会理你?” “不是还有后门吗?”斜过来的眼神带着笑意,嘴角的笑容变的狰狞:“行军打仗本就是尔虞我诈,况且你忘记他等屠村了,彼时怎么没人说这不讲道义?” 黑壮的汉子神色一滞,手掌下意识的搭在腰间铁锏上轻轻摩擦,半晌开口:“俺老牛还是觉得不妥。” 酆泰不耐烦一挥手:“那我自己去弄,伱在这看着就好。” 牛皋神色一滞,手掌下意识的搭在腰间铁锏上轻轻摩梭,打量酆泰半晌,开口:“不成,俺还是和你一起。” “这就对了。”丑壮的淮西大汉点了点头。 省的你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这话牛皋没说,只是握着有些凉意的铁锏:“后门处是鄂全忠与狄雷兄弟在守着吧?” “没错。哥哥那里一时半刻用不上我等,你我各带一半人马过去,另一半人往回走,若是事成,可助哥哥破庄,若是不成,我等返回就是。” 牛皋点点头:“只是俺要派人通知哥哥一声,不然俺不和你去。” 眼珠子转了转,酆泰一点头:“也好。” 当下二人唤来人,嘱咐一番,那俩骑兵翻身上马,一声爆喝,快速朝着吕布之前所走方向奔出。 望着远去的人影,两个使用双锏的汉子对视一眼,一齐走向坐骑踩蹬上马:“拉上尸体,俺(我)们走!” 空出的三匹战马绑上不能动的尸首,韦扬隐的头颅被系在马脖下方,随后,马蹄踏过硬土,近百道身影掀起轰鸣。 …… 祝家庄的后门处也是森严壁垒,持着长弓的庄勇聚集在城墙上向下望着,远处,两个稍小的阵势摆开,合在一起成为一个较大的防御阵型,鄂、安、双狄四面旗帜竖起迎风飘扬,更远处,有屯田兵正在加紧完善营寨,以便稍后这两营士卒歇息。 “直娘贼,若不是正门处攻势猛烈,我将庄勇调过来,定能吃下这千余贼子。”祝永清披着亮银甲胄,俊俏的面上带着一丝不甘,扶着剑柄,一手握拳狠狠捶在墙垛上。 “兵力太少,并非是祝郎的错。”清脆的女音在后面响起,披着白色狐裘的少女看去娇媚可人:“只希望栾师父能带来好消息了。” 面朝外面的少年没见着后方少女皱起的眉头,只是扶剑挺直身子:“师父三人都是好手,放心的好。” 寒风吹过,少女捂住头上的狐皮帽子,几许青丝被风吹乱,伸手理了一下,更大的风吹来,不由转头避一下这狂风,看向一旁的眼神一愣:“那边有骑兵过来……难道……” 祝永清听闻连忙转头望过去,举着酆、牛二字的将旗随风招展,拉起的烟尘被寒风吹向一边,尘土飞扬中,各色战马正起伏不定的奔驰过来。 “应该不会的。”扶着剑柄的少年脸上变颜变色,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师父他们定不会有事。” 视线中,两面旗帜跑入军阵,六面将旗在空中飘扬,对方兵力的增加却使祝永清吐出口气:“应当是来增援的骑兵,就说不是的。” 后方,刘慧娘俏丽的面庞却是阴沉下来,贝齿轻咬一下嘴唇:“那他等是如何过来的?” 祝永清一怔,迟疑一瞬,缓缓开口道:“绕道过来的吧,那边又非芦苇丛一处地方。” “恁地巧……”少女说了一句,见着前面握剑的手陡然一紧,又改口道:“许是援兵,且先观望一下。” 祝永清点了点头,望向对面目光有些迟疑,呼啸的寒风吹过,抬起手搓了搓冷硬的脸颊,放下手的一刻,对面的阵势有了变化,酆字将旗开始移动。 城墙上,无数双眼睛望着下方接近的马队,仔细瞧看间,祝永清猛地双眼瞪大,上前一步,双手扒上墙垛,探身朝外看去。 当先过来的黑甲将领身后,六匹战马前三后三的紧紧跟随,三名骑士端坐马上,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拉着身后的马匹,上面,三个人被死死绑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无头尸首的那匹马的脖下,一颗头颅在摇晃,看不清面容。 “是王英雄他们。”清脆的女音在一旁响起,祝永清转头看了眼走过来的女孩儿,嘴唇哆嗦一下:“或许不是呢?” “王英雄的体型异于常人的。”好看的双眼微微垂下,刘慧娘轻声道:“不是那般容易冒充。” 祝永清闭上了眼睛,下方,近前的酆泰离着弓箭射程站定,抽出黄金麒麟双锏,指着城墙大喊:“城上的撮鸟听着,我等已将你等伏兵杀净,这三个撮鸟现在此处。”伸手用金锏指了下旁边。 城墙上方,本来面容恬静、心无所谓的刘慧娘睁大了眼睛,疾走一步,双手撑住墙垛,死死盯着酆泰横着指出的金锏,悲鸣一声,牙齿咬住嘴唇,有鲜血流出。 旁边的人听到声响转头看来,目光有稍许的不解。 下面,有骑兵提起韦扬隐的人头朝上示意,随后酆泰抬起铁锏朝上指去:“人就在这里,想要的自己前来迎回。” 更远的地方,有士兵扛着木桩跑到两军中间,木槌抡起,沉闷的响声中,木桩竖立地上。 酆泰当下勒转缰绳回转而去,身后三人六骑连忙跟上,不多时,有尸首被绑在木桩上方,隐约中,能看见低垂的面容。 “无耻泼贼!”祝永清钢牙紧咬,猛地转身:“我去将师父的尸首抢回来。” “不准去!” 尖锐的女声陡然响起,迈出的步伐一停,身上的甲胄发出撞击的声音,少年双眼通红的回过头来:“为何?” “这般明显的陷阱你偏要一脚踏进去?”没有回头的少女死死盯着远去的黑甲壮汉。 “可那是我师父!” 暴躁的声音响起,祝永清方要抬步,身后的刘慧娘尖着嗓音喊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下面那贼子拿的双锏是我兄长的遗物,所以才不能去!” 抬起的脚落下去,祝永清有些惊愕的转过脸,身后的少女却似是控制住了情绪,平静的转过身子,擦了下嘴唇上的血迹,杏眼中有着一丝哀求:“奴现在身边就剩祝郎在支持了,若是祝郎出事,奴今后怎办?” “我……好吧!” 似是没了全身力气,少年静静站在城墙垛口,望着远方竖着的木桩,一动不动。 不久有人奔跑过来,前门告急。 …… 时间调回一点。 喊杀声撕裂天空。 祝家庄的城墙上,不断有挥舞着兵刃的人影掉下城墙,又有更多的身影冲上去,几个云梯口在厮杀中染上一片血色,谢宁舞着双刀硬拼栾廷玉几下,跳回云梯的嘴唇紧紧抿起,双眼盯着那边的教师,恨不得一刀劈死。 此时的大纛下,回转的赤兔缓缓停下脚步,马尾甩动着,呼哧两声打了个响鼻,吕布摸了摸它脖子,望向杜壆:“情况如何了?” “正在焦灼。”身穿青龙甲的壮汉躬身一礼:“谢宁部桓奇战死,谢指挥使正带军猛攻,只是对方的将领也甚是了得,一直无法突破。” 看了眼远方得城门:“金必贵副指挥使撞开庄门却发现后方被石块堵死,急切间清理不开,已经率军从云梯攻上去,只是进展也不是很顺利,对面得斗志有些顽强。” 吕布沉吟片刻,点点头:“乡郡的兵卒初时都是这般,开战时斗志最是旺盛,时间一长,胸中那口气就散了。” 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抬起手臂,声音高亢:“擂鼓助威!传令縻貹、孙安两部压上去,后门处的鄂、狄两部半个时辰后开始攻城,天黑之前,拿下这个庄子。” 传令的士兵骑马奔跑出去,手持鼓槌的壮汉敲响战鼓,一声声鼓点和着马蹄踏地声响,没一会儿,縻、孙两面旗帜开始移动,攻庄士卒开始欢呼、嘶喊,城墙上交锋的地方,厮杀的怒吼、兵刃对撞的声响震动天空,周围不断有箭矢雨点般落下,双方拼杀中,不断有身影洒出鲜血倒下去。 身上套着皮甲的李助望着城墙一会儿,冲着身后打个眼色,驭马上前,拱手道:“哥哥,小弟等人自上山也没立下什么功劳,可否加入这次进攻队列?” 虎目扫视一眼,骑马的中年人神色诚恳,身后五个雄壮的汉子更是面色渴求,微微一点头:“壮哉,自己小心。” “多谢哥哥!”李助等人拱手一礼,随后打马而行,风声中传来一句:“各自找个地方攻上去,先入庄的,回去请吃酒一月!” 身后众将骚动一瞬又停了下来,这几人身无职责,只是此次临时加入马军,请战上前情有可原,自己等人还要护卫帅旗与哥哥,不能轻动,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六人分开四组冲往城墙下方。 不多时,牛皋酆泰派出的骑士追赶过来,叙明情况,赤兔上的身影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也未反对,只是吩咐两人稍后协助鄂、狄两部攻后门,随后抬头望向前方。 …… 阳光晦暗,寒风萧瑟,下了马的李助提着剑跑到谢宁身边:“谢指挥使,兄弟向哥哥请战,特意到恁麾下听令。” “李兄客气,且先休息一番,等下带兵上去。”喘着粗气,谢宁用手背擦了下脸颊的汗水,沾有血迹的皮肤立时抹了脸。 “不打紧,李某人并不劳累,还是快些拿下这庄子较好。” 笑眯眯的眼神望去对面的双刀将,谢宁犹豫一下,狠狠一点头:“既恁地,李兄小心一二,上方有一使熟铜棍的汉子甚是奢遮。” “多谢指挥使提点。” 笑眯眯的拱了下手,李助从一旁军士手中拿了一面木盾、背着金剑上了云梯,箭矢飞过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抬手一挥从李儴处拿来的玉雪剑,挑飞一支射向自己的箭矢,余光中有人从身旁掉了下去,道人偏了下头,又一细长的黑影嗖一声擦着发鬓而过,回正脑袋的一刻,一杆长枪从上方刺了下来。 长剑挥动,一下将枪杆斩断,脚下使力,猛地跃上垛口,顿时数把长枪对着腿脚刺来,李助脚下不停,又是一垫步跳了出去,长剑挥洒间,道道寒芒斩断从下袭来的长兵,落地的一瞬,盾牌朝旁一挥,挡住一柄砍来的长刀,脚步移动间,手臂抬起,猛地几个伸缩,锋利的剑尖刺入咽喉拔出,鲜血随着这金剑先生的移动在喷洒。 “跟上去!”后方云梯上的士卒见了顿时大喜,嘶吼声中跳上墙垛,顶着盾牌挡下刺来的枪头,随后冲入人群,挥刀就砍。 一旁,拎着八角熟铜棍的身影从旁边防守口跑了过来,目光落到李助手上的一刻,登时双眼冒火:“你那厮,如何有的玉雪剑!” 带有尖刺的棍头朝旁竖起,带着滔天的怒意与杀气狂奔过来。李助看了他一眼,盾牌猛地掷出,栾廷玉一顿,猛地矮身闪过,金剑先生手腕一转,脚步跨动间,飘飘洒洒的剑影登时充斥在他的身旁。 当先迎上的是墙垛口处的庄勇,挺起手中刀枪迎上的一刻,就见眼前寒芒肆虐,剑影漫天,那舞剑的人不知怎地就从身旁滑过,顿时咽喉间多了一道剑痕,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耳中嘶嘶的响声传来,喷出的鲜血淋洒到附近的人身上,血腥的气息顿时变得浓郁,闻之欲呕。 “泼贼!你敢——” 栾廷玉大怒,脚步踏过青石,双臂鼓胀,熟铜棍猛地朝李助砸下。 对面,接近的金剑先生脚步一错,让过的棍头砸在地上,嘭的敲出一个深坑,手中长剑对着咽喉一挑,这教师猛地一偏头,一道寒光从脸边而过。 锋芒让栾廷玉一惊,猛地脚下用力朝后跳开,从嘴角到太阳穴处,一道伤痕裂开,有鲜血流出。 侧旁,换了柄长刀的云龙冲了过来:“栾教师,我来助你!”双手握刀,跳起,狠狠下劈。 “不要!快退!” 惊呼声中,栾廷玉就见那持剑的身影一侧,脚步朝左一滑,那长剑划做一道光华在右侧划出一道弧形,掠过云龙腰腹之间。 “啊!” 一声惨叫,云龙当下松手丢刀摔在地上,双手捂住腰间,鲜血登时从指缝涌出,呼吸间在身下晕开,少年痛苦的低下头,松开手看去,绿绿的肠子从伤口流了出来。 “啊——啊——”惊恐的大叫中,慌了神的少年拿手想把肠子塞回。 眼中,陌生的靴子出现,尚未来及抬头望去,一道寒光钉在脖间:“吵死了!”眯起的眼睛看向对面,李助握剑的手一转,身下的响动顿时消失。 “你敢——” “人都杀了!” 慵懒的回应一句,对面的大汉看看惨死的少年,重又抡起棍子:“好泼才!快说,你手中剑哪里来的!” “自然从死人那拿的。”让过锋芒,手持长剑的中年男人后退两步,长剑舞起,疾速的快剑顿时将对面压住,双眼兴奋的圆睁:“就像这样。” 叮叮当当的声响在长剑与熟铜棍之间响起,勉力遮挡的教师开始后退,惊怒的看着对面狂攻猛刺的同时,还有余力挥出的剑影掠过一旁庄勇的喉间,下一刻,深知不能再退的人刹住脚步,奋起神威,猛地朝前挥动棍子。 噗—— 长剑钉入胸膛,穿胸而过,栾廷玉瞪大眼睛看向对面掷出长剑的身影,踉跄后退间,那使剑的人又抽一柄长剑开始杀戮身旁的庄勇。 视线快速下移,轰然声响中,面前变成了黑色的砖石,随后陷入黑暗。 (本章完) 第264章 破庄 第264章 破庄 苍鹰在高空展翅飞过发出啼鸣,墨色的阴云下,挥动的刀刃砰的砸到盾牌上,持盾的士兵咬牙稳住身形,踩过冷硬的石头,跳起发出“杀——”的怒吼,劈出手中长刀,将人砍倒在地,架好的木梯上,不断有梁山的士卒呐喊着往上攀爬。 箭矢已经不在空中交错坠落,燃烧的火箭钉在人体与杂物上燃烧,腾起道道黑烟,长长的庄墙上,厮杀的形势在明朗。 祝万年手臂裹着黑色布条草草包扎着,肩膀上还有一支断箭,那是来不及取出的他直接用刀砍断的。 他手持方天画戟,搠死一正在守住垛口,放同伴上来的梁山士卒,随后马不停蹄赶去另一边缺口,汗水混着血渍不断淌下,形成一条暗红的污垢,伤口因不断运动在向外流血,口中不停喘着粗气,成团的白烟从口中喷出,消散在身前三寸处。 “那边是谁在防守?快些叫其将人赶下去!梁山的贼子若是再多,就不好往下赶了!” 拄着方天画戟,伸手指了一下,刚刚有些停止流血的两处伤口,又有新的鲜血涌出,大吼大叫中,手脚有些酸软,身子前倾,连忙双手拄上戟杆,周围有庄勇连忙过来搀扶,却是无法带他上后方去敷药,只好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摆再缠上一道。 视线的远方,梁山士卒的吼叫声如水入热油,沸腾炸响的瞬间,人潮攀爬涌上,四面开,白底黑字的谢字将旗移动了上来。 “直娘贼!”祝万年瞬间变了脸,撑起身子,提起方天画戟:“贼人上来了,快些同我前去驱逐!” 一旁有庄勇相劝:“二郎君,恁失血过多,会送命的。” “听不到我说话!?”祝万年眼睛一瞪,一把将人拽过来,一字一顿道:“我说,去将贼人赶下去。” 庄勇连连点头,祝万年将人一推,踉跄退了两步,这庄勇连忙转身举盾疾走,将将走到一处缺口。 旁边,厮杀正酣的云梯处,一道手持双铁剑的身影蹿了上来,势大力沉的镔铁剑左刺右削,脚步滑动间,一具具尸体不停倒下,那庄勇余光看到有人蹿来,转头看去,正要转身,匹练也似的剑光挥过脖颈,惊愕的神情定格在面上,斗大的头颅旋转飞出,砰的落在地上,洒下一路血迹,滚到祝万年脚边。 “入娘的泼贼!” 祝万年大吼一声,挺起手中画戟就刺,对面奔跑过来的身影挥剑猛的一砸,金铁交鸣声响起,火在晦暗的天光下跳起。 祝万年就觉手中一沉,画戟猛地朝下落,尚未反应过来,一只脚踩住画戟顶端,另只脚猛的朝后一蹬,身形前冲间,踩着画戟的脚用力一点,持戟的青年就觉眼前人影飞起,抬着头,疲惫的身子反应迟缓一瞬,一道寒芒从喉间砍过。 又是一颗脑袋飞起,浓稠的鲜血冲出腔子,空中下起血雨。 “屠龙手孙安在此,还不快快投降!”双持铁剑的壮汉落地一瞬,高喊出声,周围乡勇望着无头的尸首,陷入慌乱。 …… 寒风吹着黑烟朝一边弥漫,祝家庄最后一段城墙上,祝家三子疲惫的望着四周汹涌上前的梁山士卒,三人从庄中的少郎君,变成了不知死活引来梁山贼子的蠢货,开战前的一刻,对自己所犯错误的认知似乎有了些许改变…… 握着长枪的手青筋暴起,耳旁满是砰砰乓乓的厮杀声响,熟悉的面庞不断倒下,陌生的嘴脸充斥视线,真相如何…… 在这一刻似乎不重要了。 有数人扑上来,刀砍盾拍,被盾面击中的身影往后退了一步,身后两个兄弟连忙上前,三把长枪扫刺,将袭来的身影打了回去,眼角冲着身旁的兄弟扫了几眼,沉默着站到前方,双手握枪护着后方的。 “大哥、二哥……”银枪吞吐,将袭来的士卒挑杀,桀骜的嘴角这一刻有些下弯,随后平展开:“做弟弟的下辈子再同二位兄长赔罪。” “啐——嘶……”祝虎脸颊肿胀,吐出口中的血沫,拇指抹掉嘴角血迹,疼的吸了口冷气,眼角瞥向祝彪:“这辈子你就不说了?” “自家兄弟,说什么赔罪不赔罪,吃顿酒,打一架就好了。”祝龙的声音响起,起手一枪刺在木盾上,将人顶了个跟头。 垛口处,不断有新的身影冒出来,一个全身披挂黑甲的黑壮汉子拎着开山大斧上来,身后跟着一对面貌相似的人,皆是吊角眼眉骨突出,身上披挂齐整,一人提着三尖两刃刀,一人手中握着虎眼竹节鞭。 黑粗的大汉猛地跨出一步,雄壮高大的身躯直接将一庄勇撞飞出去,单手抓着斧柄将劈砍、刺来的几柄长刀长枪格开,上步间,大斧拖后,双手握住猛地挥动,狂暴的力量将一侧的人掀翻在地,斧刃划过弧形掠去另一边,直接从一名庄勇的脖子砍入,劈过胸骨,半截尸体轰然倒下的瞬间,反手又是一斧将侧面庄勇的大腿砍断,鲜血喷溅中,人身惨叫倒地,一张大脚对准脸面跺了下去。 噗—— 鲜血溅了出来,后脑不正常的凹陷进去,暗红色的血浆涌了出来。 周围庄勇后退中,縻貹停住身形,抬起的眼眸泛着凶意,对面,祝彪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二哥,这辈子就不说了,弟弟给哥哥们开路。” 决死的身影奔出,银枪轰向对面持斧的大汉:“我乃祝家三郎祝彪,够胆的前来厮杀!” 金铁交击,铿锵作响。 “……恁地倔强。”祝虎沉默了一瞬,提枪走向拿着三尖两刃刀的壮汉,身形倏然加速:“活着的话,要好好掰掰你这性子。” 深吸气“祝虎在此!”狂吼声中,刀枪相撞:“杀——” “罢了,做兄长的,宽宥兄弟是应该。”祝龙喘口气,满是汗水的脸上带着笑容,攥住枪杆迈步冲向提着单鞭汉子:“我乃祝龙,来厮杀啊!” 爆裂的厮杀声直达天际,隐约传去梁山大纛下,骑在马上的身影望去城墙,写有祝字的大旗旗杆被人砍断,大批的士卒顺着梯子爬上。 正门的石块开始清理之际,有快马飞奔来报,祝家庄后门—— 破。 …… 风吹过城墙,已经破损的竹竿撑不住上方随风飘扬的残破旗帜,喀的一声断裂开来,厮杀中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某一刻山呼海啸般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恐惧的叫声,刀锋砍入骨肉,鲜血流淌,在城墙上汇聚成一个个小型的血泊,踩上一脚,血水四溅。 祝永清咬着牙,拎着三尺青锋按着臂膀快速的奔跑着,他那条胳膊耷拉下来随着跑动来回摇摆,那是同黑甲黑面的汉子厮杀时,被一铁锏拍中的,若不是身旁有乡勇不要命的掩护,他也没法子退下城墙,至于退后防守如何……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战那是蠢人才会做的选择。 慧娘,千万不要有事…… 剧烈喘息着,额角冷汗混着热汗一起往下流,之前有人来报前门告急,他便请刘慧娘下去,并派人去前门支援,此时也不知如何了。 阴云下,兴奋的吼叫隐约传来,远处本能看见的旗子已是不在,心思一转,祝永清心知不妙,连忙转身朝着自家跑去。 “郎君?恁怎生回来了?” “见过郎君,可是胜了?” 祝家的仆役见了祝永清,连忙行礼,随后面带希冀,大着胆子问向祝永清,这人却是理也不理,只是闷着头向后院跑去,一众下人连忙闪开,不敢拦路。 “慧娘!慧娘!” 踉跄的跑进后院,冲开大门见着没人,连忙跑进屋宅,开门的一瞬间,见着女孩儿正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扑着胭脂水粉,眉眼用眉笔细细画了,额前贴着钿,正拿起口脂放到唇前,轻张檀口,在唇边轻抿几下,取了下来放好。 “慧娘你怎生还在此处悠闲。”拎着长剑步入进来,喘息如牛的少年靠在门框边上:“庄子大概是保不住了,快和我走,我知有一处地窖无人知晓,藏身其中定能躲过梁山贼的搜寻。” 起身的少女一身乳白色锦衣,勾勒出不输成人的身材,轻轻转动一下,开口道:“祝郎,好看吗?” 少年连连点头:“好看。”朝后回头看了一眼,焦急催促:“快随我走,没时间了。” 轻移莲步,走来的少女抬起眼眸,看着祝永清,抬起素手贴在他脸上:“祝郎恨梁山吗?” 恨? 祝永清闻言思忖一下,应当是恨的吧? 毕竟师父死的时候是悲愤的,只是过后似乎冷静下来也没太恨。 前方大旗被砍当是陷落了,这祝家庄怕是要没了,万年兄长恐也已遇害,更别说祝龙三个小子可能也完了,然而这心中…… 怎生毫无波澜? “奴问了蠢话,祝郎定是恨的。” 少女似是没想着听他的答案,自顾自的说着,迈步从祝永清身旁走出房门,幽幽香气钻入少年鼻中,让他身子都挺直几分,肩伤似乎都没那般疼痛,下一瞬,看着走入前堂的少女,连忙跟上:“慧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随我来。” 前方的少女摇了摇头,转来的面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又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祝郎,奴美吗?” “自是美的。”祝永清拼命点头,然而此时他也无欣赏的心思,听着天边传来的声响,急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快别说这些了,随我走。” 将剑插到地上,伸出手去捉刘慧娘,少女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闪开:“祝郎,奴是恨梁山的,然而经历此事,奴也想通了。” 张开手臂,涂有大红蔻丹的手指纤细秀美,垂下的衣袖在随着角度的不同,梅的图案时隐时现,女孩儿的声音清脆甜美:“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复仇,当是自己去做最好!” 皱起眉头,祝永清踉跄一下,不自觉退后两步,面带疑惑:“慧娘伱在说甚?” 放下手臂,刘慧娘认真的看着祝永清道:“祝郎,可要复仇?” 云里雾云中,少年虽是不明白对面的女孩儿在绕什么圈,但却知她定要梁山覆灭是没错,当下一点头:“自是要的。” 娇颜上露出喜色,绣鞋轻迈,走过少年身边,背对着祝永清看向后面的屋子:“奴有一计,过后祝郎可以假意投降,将奴献给梁山寨主……” 身后的少年双眼登时瞪圆,血丝在眼白处出现,捂着肩膀的手攥紧,青筋暴露出来,身后甜美的声音继续: “奴去了他身边,会想方设法迷住他,分化他梁山的头领,同时让那吕布给你带兵的权力,等时机成熟了,奴就下药毒倒他,届时祝郎同拉拢过来的头领一起将他亲信杀死,这样梁山就没了,祝郎立下大功,奴也报了仇。” 牙关紧咬,有血丝从嘴角流出,祝永清的声音却是平静无比:“不是还有云家表舅可投靠吗?你我两人去军前投效,然后随军征战岂不是好?何必非行险去往梁山?况且你不要贞洁了?” “奴细细想过了。”往前走了两步,刘慧娘低着抚弄一下手指:“官军剿灭梁山虽有几率,却也甚有可能失败,若是随着官军再败,奴不知如何接近那吕布,只有此时……” 后方兴奋的声音中,祝永清面无表情拔起长剑。 “只有此时趁着祝家庄出事,祝郎将奴献给梁山,才最有可能实现奴的所想。”抬头望了望天:“至于贞洁什么的,奴不在意,只要能让梁山灭亡,奴做什么都可以。祝郎也是这般想,对不……” 噗哧—— 金铁入肉的声音响起,带着希冀的面色转过身子的刘慧娘陡然一震,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眸,少年有些暴躁的声音传来:“你不在意我在意!” “嗬……” 刘慧娘捂住中剑的腹部,粘腻温热的血液流出,很快将土壤浸得鲜红一片,疑惑的歪了下头看着对面,祝永清放开长剑,一把钩住刘慧娘下巴狠狠一吻,喘息道:“我不在意什么仇恨!师父死了也好!兄长死了也罢!祝家庄没了也可!只要你——” 手指使劲一捏,凑过去在刘慧娘耳边轻声道:“我只要你,别的无所谓!” 女孩儿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来,渐渐身体的力气在消失,对面的人影在模糊,下一刻,整个人软倒在地,已是没了呼吸。 “慧娘……” 祝永清带着奇异的笑容慢慢跪下,将长剑从女孩腹部抽出,将女孩单手扶起,抱在胸前,微微后仰使她伏在身上,剑尖抵住她后背:“你生是哪里的人我不知道,但是你死,须是我祝永清的鬼。” 手掌用力,剑穿入体,少年圆睁着双眼,血液渐渐汇在一起。 ps1:摸鱼完,继续项目,/(ㄒoㄒ)/~~ ps2:好像李助有些书友不太了解,在此贴出水浒传原文—— “卢俊义、杨雄、石秀杀入中军,正撞着方翰,被卢俊义一枪戳死,杀散中军羽翼军兵,径来捉王庆,却遇了金剑先生李助。那李助有剑术,一把剑如掣电般舞将来。卢俊义正在抵当不住,却得宋江中军兵到,右手下入云龙公孙胜,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李助那口剑,托地离了手,落在地上。卢俊义骤马赶上,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把李助只一拽,活挟过马来,教军士缚了。” (本章完) 第265章 熟悉的事情 第265章 熟悉的事情 “快些将大门处石头清理出来。” 城头的杀戮停止,身上满是血迹的孙安走下城墙,指挥着士卒开始清理正门的石块与堵门的杂物,四周城墙处的楼梯,一队队的梁山步军正在走下,随后拎着带有血迹,或是明晃晃的长刀长枪奔向庄户的家中,凄厉的喊叫声再次响起。 祝家庄败亡,之前的一些账总是要清算一下,吕布在一众护卫中踏上墙头,猩红的披风在晚风中飘起,站在城墙上四处观望一下,死尸狼藉,滑腻的鲜血流淌的满地都是,靴子踩过去发出啪叽的声响。 不久,一条条消息由报信的士卒传到吕布这边,敌军几个守城的主要人物,祝家二郎君与三杰都已授首,江湖上闻名的豪杰铁棒栾廷玉被李助所杀,还有一少年亦是死在这里,据俘虏指正乃是个叫云龙的。 天色有些深沉,周围的士卒开始点起火把,火苗被吹得左右乱晃,发出呼呼的声响,余呈靠了过来:“哥哥,天色有些暗了,不若先下去吧。” “某还没那么娇贵。”吕布摇了摇头,看着前方庄子中冒起的黑烟与火光,空中隐约有惨叫与呐喊的声音传来,拿手指了指:“此时又未封刀,去哪里能休息的了。” “那俺去叫人速度快些,先将祝家的宅院清出来,首领可在那边休息。”萧海里的大嗓门在后面响起。 穿着猩红披风的身影朝后看了一眼,契丹的汉子正从垛口上跳下来,点了下头:“也好。” 萧海里精神一振,连忙手扶刀柄朝着朝城墙下走去。 吕布慢悠悠跟在后方,看了看开始染黑的天色,想起之前的事,突地一笑:“也不知李助他们几个打赌谁赢了。” 想到之前听到的话语,余呈也嘿嘿一笑,跟在吕布后方走着:“我猜是滕家兄弟或是马家兄弟吧,毕竟兄弟上阵齐心协力,总比袁朗兄弟或李先生两个独身要强些。” “那倒没有。”城墙下方传来的话语回答了余呈的话:“还就是李兄先冲进去的。” 余呈惊愕,探头往下看,滕戡正蹲在地上用手中钢鞭戳着石子儿,听着上方说话的声音,抬头答了一句。 吕布也探出头去,见着他那模样不由好笑:“怎么,你等竟是都输与李助兄弟了?” “哥哥。”滕戡站了起来,问了声好,无奈一叹道:“可不怎地,李兄那手剑术小弟也是服气的,不然断不能同他一起勾当。” 说话间,吕布等人已是走了下来,身后余呈看着郁闷的滕戣好奇问了一句:“那你怎生在此待着?” 对面提着单鞭的汉子撇撇嘴,更加郁闷的嘟囔道:“他等又赌下个月的酒,看谁先拿下祝家大院,我才不去呢,哪次打赌不是那姓李的赢,这般下去越输越多,才不上那恶当。” “呵,你倒是机灵。”吕布忍俊不禁,伸手拍了下滕戣的肩膀道:“走吧,跟着某过去。” 滕戣点头中,顿了下,抬头说了句:“看来萧海里要白跑一趟了。” …… 视线开始变差,四周燃起火光,冲入祝家庄的士卒在四处杀戮发泄着心中的仇恨,有狗吠了几声,一阵悲鸣后没了声响,随即不时有人惨叫的声音响起,乱哄哄一片中,几道身形却是目标坚定的朝着中央大院走去。 空气中飘荡着焦糊的气味儿,不祥的气息透露出来。 有人从身边尖叫着跑去,几人冷眼旁观也没管,自有身后追上的寨兵一刀搠翻在地,随后起身,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鲜血,迈步去往下一家。 “看样子会被别人抢先啊。”疾步而走的马勥看了看四周,手中的长枪抗在肩上,用手搓了下脸上的血迹,一片干涸的血渣掉了下来。 “早知道赌个别的了。”马劲一手扶着腰间的刀柄,一手举着火把,有些意兴阑珊,半耷拉着眼皮望着前方的宅院。 “最值钱的东西都在这,早晚要过来。” 轻声说了一句,背着金丝剑的李助倒是没太多想法,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家侄子的玉雪剑,抬起头又说了句:“况且将那边清理出来,也可以有个栖身的地儿,总比回营帐待在里面暖和些。” 袁朗、滕戣相互看了眼,附和一句:“这倒也是……” 话语随着走动的身形在空中飘着,不多时五人走到祝家的大院,这间占地颇大的宅院大门敞开,正对着的屋子,里面有人影在乱晃,噼啪的声响中,似是有人的惨叫传来,刚刚走到房屋台阶前,一个人打着横冲着打头的马勥飞来。 这汉子扛着枪的手动了下,却是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猛的一接一按,“啊”的一声那人坐到地上,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抬头搜寻的时候,一道人影却是在房门处一闪而过。 “伱是谁的人?怎生飞出来了?”马劲在旁边藉着外面的火光看清人影,乃是一士卒装束的汉子。 “嘶……”揉着臀肉,那汉子看了眼身后几人,连忙回身龇牙咧嘴抱拳:“俺是狄指挥使麾下,适才与里面的人打斗,被扔出来了。” “呵!还有余孽敢反抗?”马劲双眼一下睁开,兴致勃勃的望向屋内,举着火把就要进去。 “等等。”李助一把拉住马老二,转头问那士卒:“里面有几人,可有兄弟阵亡?” “四个人,都是武艺不俗之辈,其中还有个漂亮的小娘子……”那汉子脑袋动了动,脸上表情怪异:“俺们一队人进去吃他等打倒在地,兵刃也遭他等缴了,却是没人伤亡,那几人似是都手下留情了。” “这时候留情岂不是晚了?”滕戣吊角眼一瞪,三尖两刃刀嘭的在地上墩了一下:“早先杀人时候的气势去哪了?” 那士卒张了张口似是要说什么,又闭上,李助眉眼一动,走过去一拍那人肩膀:“怎地?还有甚要说的?” “倒也没甚么。”抓了抓头发,直了下腰,扯动屁股的伤处,赶忙又放下手揉着:“只是那四人说甚不是祝家庄的人,乃是被他等软禁此处,想要俺们放他们走……” “该不是你们杀顺手了,然后打起来了?” “那个……正是……”不好意思的一笑:“只是俺们打他等不过,倒是吃了不小的亏。” “还活着不是?” 简短的话语中,几人面面相觑,李助嘴角勾起,眼睛一眯:“有意思……走,我等也去看看。” 这屋子正是祝家的前厅,此时天光转暗,本就昏暗的厅堂光线更是不足,李助等人迈步进来的一瞬,有脚步声响起,黑影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右侧袭来。 啪—— 水磨炼钢挝竖起,一声棍棒交击的声音响起,马劲走进大门,火光驱散人身上的黑暗,一张丑脸显露出来。 “什么东西!” 袁朗不妨眼前一张丑脸出现,骇了一跳,抬脚就是一下,人影飞出去,啪啦一声撞在后方桌椅上,捂着伤处躺在地上打滚呻吟。 “吓我一跳。” 袁朗舒了口气,转眼看着李助等人奇怪的眼神,老脸一红:“那张脸突然看着是挺吓人的。” “嗯……是是是……”马勥附和一声,随即转过头去双肩抖动:“噗……” 袁朗一张脸红的发紫,好在光线不好,看不出来:“老子去宰了他。” 拎着钢挝就要过去,李助一把拉住他胳膊:“先别急。”看了眼火把光线中出现的人影:“正主儿已经出来了。” 脚步声中,李应沉着脸从右侧出来,扈三娘兄妹则是从左侧显出身形,三人手中都是拎着刀枪。 李应吸了口气,将手中枪放倒一旁,堆起笑脸,冲着李助拱手道:“小人李应,见过梁山吕布哥哥,我这伴当无礼,冲撞了虎威,还望见谅。” 李助笑容一滞,朝旁迈出一步,摇摇手道:“我可不是哥哥当面,莫要乱认,在下李助,帮着哥哥处理些杂事罢了。” 李应笑容一收,瞬间又堆出一个笑脸,重新见礼:“见过李总管,适才是小人眼拙,还望见谅。” 李助眼睛眯了眯,也懒得去纠正,看去对方三人上下打量一下:“听适才的儿郎说,几位不是祝家庄的人?” 扈成拎着刀看着几人,紧张的走去扶起杜兴,又将人扶到一旁坐下,李应眼不斜视,面上恭敬的道:“却是如此,小人李应,乃是东边李家庄的东家,这边的兄妹乃是西村扈家庄的少东家,月余前吃这祝家庄挑衅绑来,囚在此处,还望各位好汉明鉴,放我等离开。” “那这厮们也挺可怜,竟是被抓来这般长时间。” “不过这几人面色看着还行,起码没被饿着。” 身后滕戣、马勥私语的声音传来,李助也没去制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对面:“只是光囚在此处?粮草、壮丁一点没要?” 李应四人脸色一变,这扑天雕无奈道:“性命操于人手,自是要听人摆布。” “这就是了。”李助摸了摸胡子往前走了几步,转到厅中柱子前,面朝李应,轻声道:“我梁山打下此庄死了不少儿郎,你等助其行凶在先,打伤我家儿郎在后,现下竟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将自己摘出去,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不是,我等……” “李总管,可不能……” 李应、扈成大急,方想解释,李助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扈三娘,瞟了眼门口众人,见他等都望着一旁的李应与兄长,杏眼一亮,挺起手中夺来的长刀,大长腿迈动,两三步冲到李助后面就想将人劫持。 呛—— 剑锋发出一声轻吟,细长雪亮的剑身先一步停在半空,闪着寒芒的剑锋正正搁在扈三娘雪白的脖子上,轻轻按压下,白皙的肌肤向下凹陷出一道浅浅的印痕,似乎再用点力就能割破一般。 “小妹!”扈成惊叫一声,握着刀,抬脚出去又收了回来。 扈三娘拼命歪着头僵在原地,剑锋的寒意激的她浑身汗毛直竖,半晌从牙缝挤出一句:“我没事。” 扈成这才出了口气,只是站在那里紧张的看着李助,一双手不知往哪里放。 “各位有些心急了。”李助轻笑一声,看了看扈三娘,又望望另一边焦急的扈成与一脸无奈的李应:“这可不是谈事情的态度。” “这……舍妹无礼,还请总管见谅,只要放开她,恁说什么我都答应。” 一旁的李应皱了下眉头,恼怒的目光从扈三娘身上移开,看着扈成的眼神沉默下来,心中的情绪终是按捺了下去。 “什么都答应?”李助持剑的手很稳,转头看看扈三娘,眼神上下打量一番,眯起的眼睛看不出喜恶:“好!那就让她侍奉我家哥哥。” 厅中回荡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是一愣,袁朗抬起手似是想说什么,又放了下去,眼神闪烁不定,一副沉思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 做兄长的汉子却是大惊失色:“这如何可以?舍妹还是待字闺阁,岂能做这种事!” 李应看着扈成眼角一抽,暗道平日精明都喂狗了不成?无奈拱手:“贵寨主若有所需,我与城镇几个青楼楚馆多有往来,那边几个魁都是解语,当是能……” “莫要搞错了,李某人只是通知你等一声,可不是在和你们谈条件。” 话语声响中,外面响起脚步的声音,有寨兵举着火把走入宅院,看到屋中的情形也没打扰,只是举着火把站到一旁,众人目光移动时,一身甲胄的契丹大汉迈步走了进来,看着厅中几个男女一怔:“李兄弟,这是在作甚。” 扈三娘身子一动,持剑的手臂一压:“给哥哥找个暖床的。” “嗬!这事儿俺熟啊!”契丹大汉双眼放光,看了看被剑指着的女子点头道:“长相不差,正好同邬小娘子凑成一对儿。” “这位头领,你们不能……” 扈成听两人说话,顿时大急,急忙上前想要理论,萧海里一脚将人他踹倒在地。 “大哥!”扈三娘惊叫一声,顾不得脖边长剑,迈步上前一瞬,李助早已挪开长剑,掉转剑身,剑柄冲着脖子只是一下。 嘭—— 长腿的女子昏迷了过去。 “入娘的。”拿下头盔,摸了摸大光头,萧海里无奈看了眼被踹倒的飞天虎:“原是首领的舅兄,多有得罪。” 看了眼一旁的李应,咧开大嘴:“你这厮又是哪个?” 目光扫去,恶念临身。 (本章完) 第266章 配合 第266章 配合 “这位是李大官人。” 笑眯眯的李助扶着昏倒的扈三娘坐在椅子上,起身走到萧海里身旁轻声道:“这人是附近庄子的郎君,手里有两三千人。”示意一下勉强从地上爬起,踉跄跑去自家妹妹身旁的扈成:“这位‘舅兄’也是一样,是另一庄子的少郎君。” “那俺去劫了他。”萧海里闻言两眼冒光,转身就要走,身后李助拉住他,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莫要总是打打杀杀,且先让我劝他二人一劝。” “还能如何劝?总不能让他二人献出家资?”偷眼看了看紧张的李应,萧海里也放低了音量。 “这点我倒是有些想法。”李助松开了手,迈步朝着门口走去:“且先看着他等在此,等我回来。” “李兄,去哪?”袁朗的声音响起。 “很快回来。”声音传来,逐渐远去。 萧海里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撇了下嘴:“嘿,这些读书人,最烦这卖关子的说话方式,忒不爽利。” 扭脸看着李应同坐在椅子上缓过来的杜兴,又看看拍着扈三娘脸庞疾呼“小妹——”的扈成,伸手点了点几人:“莫要给自己找麻烦,都在这等着。” “小妹——三娘——” 扈成没理他,继续拍着扈三娘的脸,李应同杜兴相视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这就对了。”转过头的契丹汉子指了下一个寨兵:“去后边找找有没有酒。”那士卒答应下转身出去,萧海里看向袁朗几人笑了起来:“来来来,咱哥几个还没亲近过,一会儿一起吃些酒,俺和你们说,山上的骑兵正在增多,俺一直和哥哥要求多添两个人咧。” 袁朗几人对视一眼,笑着道:“那感情好,萧指挥使的大名我兄弟几人这段时间一直有所耳闻,一会儿要多请教请教。” 光头的汉子顿时大喜,连忙拉着几人先出去厅堂,站在院内盯着这前厅,交谈间,几个人爽直的性子倒是颇为相似,聊的倒也投机。 出了宅院的李助顺着道路往回走去,一路上厮杀的声音零星传来,更多的却是人临死前的叫声,有血腥气飘在鼻端,时不时一阵风刮过,清新的气息重新进入肺部,燃烧的房屋发出噼啪的声响,某一刻,轰的一声倒塌下来,渐渐地,皮肉的焦臭味儿散发出来,难闻至极。 “李英雄。” 有见过李助出手的寨兵路过,恭敬的问候一声,李助笑眯眯的点首回应,转首观望时,十数道人影打着火把转过路口,朝着这边行来,四面护卫环绕间,走在中间的身影罩着猩红披风,火光照耀中,兽面吞头连环铠闪着寒光,腰间一把红鞘环首刀,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非凡气势。 “见过哥哥。”站住脚的金剑先生拱手一礼。 “倒是没想着李兄弟在此,怎生回转过来?可是打赌赢了?”走动的步伐停住,吕布饶有兴趣的打量一下这人,今日这般快拿城墙,此人当为首功。 “倒是让哥哥见笑了,和几个兄弟胡乱找些乐子耍罢了。”手摸上胡须,轻轻捻着,李助抽空瞪了滕戡一眼,续道:“祝家的院子里捉到四个男女,正要找哥哥讨一道将令,方便行事。” 吕布伸出的手朝前指了下,示意边走边说:“是何人?又为何事?” “附近另外两个庄子,小弟之前了解到,那两处加起来也有五千余人,钱粮也是不少,最主要的,那两庄的人多是走的商路,若是能拐到山上为哥哥所用,当是助力不小。” 前行的身影虎目微微一亮,侧首看来:“如何拐到山上?” “拿刀架脖子上,看他等还敢死倔不。” 后面滕戡听闻嚷嚷一句,吕布笑了一下,李助捻着胡须的手一停,脸上笑容僵硬的看向滕戡:“再多嘴回头咱俩去校场单独练一遭。” 滕戡登时一缩头,嘀嘀咕咕嘟囔着:“不让说就不说,吓唬哪个……”眼看李助瞪起双眼,连忙一正脸色:“哥哥,我先去前面开路,免得有不开眼的过来打扰。” 看着吕布点头,连忙撒腿往前就跑,似乎后面追着一条恶狼般,转瞬不见。 “这憨子……”李助摇摇头,歉意对吕布道:“让哥哥见笑了,这厮虽是脑子不太好使,但心还是好的。” “赤子心性。”高大的身影说了一句,目光带着笑意:“某倒是挺喜欢这滕二郎。” “得哥哥看重,那是他的福气。”嘴里说着,看了看天上黑沉沉的阴云:“刚刚说的事情……记得哥哥在路上和我说过,不日青州兵马总管云天彪将要前来征讨。” “不错,大约春日就来。” 李助重又眯起眼睛,捻这胡须的手动了动:“这庄中听闻还有个叫云龙,乃是那云天彪独子……” 摇曳的火光下,脸庞有些阴晴不定:“我不知这人心性脾气如何,不过若是接到自家独子身上的零碎,当是会有反应吧,若是因怒兴兵提前到来……” “破之易矣,就算他要遵守宋廷的出兵日期,想来到时也是悲恸不能自已,只是这和两庄的人有何关……”问开口的瞬间,眉头挑动,高大的身影也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只是如何保他等上山出工不出力?” “小弟已是有法子拿捏那扈成,只是等下需要哥哥配合,至于李应……这人初看面相是个刚强的,交谈中却觉是个圆滑之人,并不是能与人玉碎的性子,且对他那下人很是义气,待我先去敲他几棒子,上山后由他人出面给他些甜枣,看住他家眷的同时再将他主仆二人分开,如此倒也能用,待日后另有机遇的话,说不准也会尽些心力。” “嗯……倒也可。”吕布低头思忖一下,转头看着李助:“那这事你来全权负责,需要用谁,直接调动。” 顿了一下,将腰间的环首刀解开,递给对面:“此刀为某随身兵刃,可做信物之用,做完后再报与某知即可。” 李助大喜,赶忙将玉雪剑插入腰带,双手接过刀:“哥哥放心,定不负所托。” 站直身子,望向披着猩红披风的身影:“那小弟先行一步,还要去取那尸首。” “不需如此麻烦,余呈。” 挥了下手,转头喊了一声,少年护卫走上前,提着凤头斧站在吕布身侧,躬身听令。 “点几个人,去将那云龙尸首取来,然后跟着李助先生行事。” “是。” 应声中,转头示意最后方的几个护卫转去,登时有人奔了出去。 李助笑吟吟的摸着胡须:“多谢哥哥。” …… 夜色渐渐浓郁,层层叠起的阴云遮蔽着天空,藏起了月色。 庄园中的杀戮已经进入尾声,祝家大院中,燃起了篝火,常青的松树在火光中摇晃着身影,火苗在寒风中忽大忽小,投下的树影不时同巡逻而至的人影重叠一起,看起来怪异之际。 本应寂静的夜晚却因持着刀兵巡视的人而躁动,某一刻,偏院的房间中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平静了下来,随着两声金属入肉的声响,没过几息,啪的一声房门打开。 “如此,助就先告辞了。”打开屋门,提着环首刀的李助站在那说了句:“对了,这房间二位觉得不妥的话,可以随意换个屋子。” 将头向后偏仰一下,和善的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冬夜天寒,二位注意身体。”随即迈步过了门槛,背着双剑的身影进入光影摇曳的地方,几个寨兵在身后抬着一无头尸体跟随而上,有人在后面拎着云龙的六阳魁首。 房屋中,一盏孤灯点亮室内,屋内的桌椅断裂破碎,狼藉一片,昏黄的光线照在李应与杜兴身上,主仆二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绰号鬼脸儿的男子脸颊一道通红的引子,看起来与吕布那红色刀鞘宽度甚是相似,身上的衣服则是又多了几处鞋印,尺码正是李助脚的大小。 李应相对好些,只是也是衣衫凌乱,捂着一侧的肩膀满头冷汗,一只脚虚点地不敢放下,杜兴见李助等人走远,连忙扶起一把椅子,然后上前搀扶着李应坐下:“东人,这厮们太过阴毒了,不若之后偷偷的……” 伸出手,指指门外。 “……已经晚了,还能怎地。”李应苦笑一声,揉了揉膝盖,嘴角疼的一咧:“虽然不想承认,然祝家庄这确是比咱们庄子人多,城墙修的也要坚实的多,若是不答应他等上山,你我立时身死此处不说,一庄老少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顿了下,看了看适才挥刀砍头的手:“……就是这投名状恁地毒辣。” “不都是说梁山行事仁义吗,今日见着倒是两样……”杜兴皱着眉头看向外面,摇摇头:“还是祝家惹的祸,没这一家子人,什么事都没有。” “罢了,事已至此没甚好说的。”用手撑了下扶手,起身一下又坐回去:“且先扶我起来,换个地方。” “哎。”杜兴连忙过来,搀扶这李应起身,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梁山寨兵指引下,进了间干净的厢房,服侍着李应躺下,这才出去找到值守的士卒去要伤药,本以为会推三阻四的不给,却没想到这人领着他去了前堂,白日里没见过的人正在厅中,身旁桌上放着两把镔铁剑,闻听是要跌打损伤的药,二话没说就给了一瓶,随后还让士卒帮忙烧些热汤带去,回房之时,又差人给他送了火盆取暖,倒是让这主仆二人心中郁气少了一丝半点儿。 …… 主屋处,十数根儿臂粗细的蜡烛点燃,插在烛台上,照的屋子纤毫毕现,两个铜盆里装着上好的木炭,明灭不定的炭身散发着热量,倒是没多少烟气冒出。 扈三娘紧张的坐在木椅上,双手绞别着,一双长腿伸直收起,不知如何摆放,时不时的看向房门处咬着嘴唇。 方才进来时,那叫什么李助的人说的清楚,他们不想多做杀孽,然祝家庄挑衅梁山一事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拿起放下,李家、扈家虽是被胁从,但梁山死了人却是事实,李、扈两家仅此定要除名,李应如今已是愿意举家上山以做保全,就剩扈家一个,何去何从握在自己手里。 贝齿轻轻咬住红唇,又看了一眼房门。 罢了,但愿那吕布如同江湖传言所说,是个俊俏高大的郎君,若是个身矮肤黑的汉子…… 大不了将灯火全熄了就是。 如此想着,耳中听着烛火时不时爆出噼啪的轻响声,眼皮有些沉重,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实在撑不住的女孩儿用手扶着香腮,轻轻闭上眼睛。 子时处,院子里响起脚步的声响,有人拾阶而上,推开房门,一瞬间屋内温暖的气息扑在面上,让吕布舒了口气。 伸手解开披风,随意扔在一旁木椅上,看了看前堂灯火通明的样,吕布歪了下头,李助说扈家的事情需要自己这做哥哥的配合,却又不说是甚,之后祝家的缴获清点,倒是开了眼界,未想一个乡绅竟能积攒如此多粮食、钱财,实是出乎意料。 挥灭了桌前的蜡烛,抬步往里走去。 希望没误了那什么扈家的事情,实在不行,就去那扈家走一趟。 心里想着,掀开帘子踏入里屋的瞬间一愣,那边美貌的少女趴在桌上睡的正香甜。 愣住的男人不期然想起邬梨时候的事,李助那张笑眯眯的嘴脸与萧海里那颗光头在脑海中闪过。 这两个家伙…… 浓眉挑了一下,虎目看向扈三娘,这就是李助要某帮忙的事情?献女就献女,搞得神神秘秘的。 许是吕布挡住了光线,也或许是感受到屋中多了人的气息,扈三娘猛地惊醒,对上了面前的男人。 “伱……你是谁?”话语出口,睡的迷糊的脑袋似是清醒了些,连忙站起,一拱手:“敢是吕布哥哥当面?小女子扈三娘,特来侍奉恁。” “……” 吕布上下打量扈三娘一番,张了张口,挥了下手:“先不忙,某不喜在战时亲近女色。” “是。” 对面女子绷紧的肩膀略微放松,听着男人道:“夜深了,先睡觉,有事明日再说。” 放松的肩膀又绷起,一夜无事。 (本章完) 第267章 上山的人们 第267章 上山的人们 政和三年,最后一个月,季冬。 阴云散去,太阳升上高空,从云隙间洒下光芒,地上的血迹已渗入土壤,被这冬季的寒气封在地里,形成一块块暗色的斑痕,驮马的马蹄踏在上面,留下一个蹄印,随后沉重的车子驶过,车轮发出轱辘声,在两侧留下深深的车辙,随后下一辆车重复着前车的动作,一辆辆满载粮食的车子集中在庄中空地处,远远看去一辆辆排列整齐,望之壮观。 穿着战靴的大脚走过有车辙的地面,站在运粮的车子面前,远远地,一众护卫分散站立,正在视线看往别处,只用余光盯着车前的两道身影。 伸手拍了拍车子上的粮袋,紧实的触感传来,吕布哼笑一声:“不说没有家传的学问与朝堂的位子,只看这般多粮食在手,比之以前……书上那些豪族世家也不差多少。” 远处有抬着木箱的士卒过来,吆喝着号子而行,显然份量不轻,吃力放下发出嘭的一声,上面的盖子跳动一下,有好奇的手贱打开,黯淡无光的铜钱暴露在空气里,几个寨兵看直了眼,抬头四处看看,随即恋恋不舍的将盖子合上。 眼睛望着那几个寨兵,一副和善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哥哥说的甚是,本朝不禁土地私售,若是再发展些年月,这祝家恐就是打着乡绅旗号的真豪族。” 想了一想,补充一句:“就是没有学问多少有些气势不足。” “呵,莫要小看这等人家。”将手从麻袋上收回,转头的吕布面容上有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再小的豪族世家也是要吃人的。” 李助歪了歪头,心中猜测着对面男人的态度,许是对士大夫阶级有些意见,因此假托史书中的豪族世家之名? 吸着带有寒意的空气,披着猩红披风的身影迈步朝前方走着:“李、扈两家的事情可都交代好了?” “哥哥放心。”一只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这金剑先生习惯的摸着自己胡须:“今日一早孙安指挥使就与杜兴杜总管去往李家庄住持搬迁事宜,扈家那边则是有萧海里指挥使带着马军亲自盯着,想来不日就可以启程回山。” “扈家那女子是你安排进去的?” 前方的身影随手拍着粮食袋子,漫不经心的话语飘入李助的耳朵,摸胡子的手一顿,想想萧海里当时说起此事时的神情,暗叹口气:“是小弟所为……可是有何不妥?” “也没甚不妥,某不是反对此事。”捏了捏麻袋的一角,转过头的男人面上带着笑意:“只是下次莫要在敌方的城镇、庄子如此做,某可不想重演曹孟德那厮在宛城的旧事。” 嘴角翘起:“就算他等没有士卒在此,某也不想战事完结前出什么岔子,否则可就成笑柄了。” 这语气怎地像是在说熟人? 应只是以史为鉴吧…… 脑子里转着有的没的,李助心中一松,恭声道:“小弟省的了。” “走吧,去看看桓奇兄弟,此次遇难也实是可惜了。” 猩红的披风甩动,龙行虎步的走动间带起风声,披风微微扬起。 …… 五日后,天空再次放晴,一团团白云聚成奇怪的形状在空中行进着,有鹰发出唳鸣在云层下方展翅飞着,渐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 一辆辆太平车被牲畜拉着,连成一长串的车队,不时有车夫甩鞭的声音传来,村妇被允许坐在车上,男人背着行囊跟在后方,有认识的妇人彼此打着招呼,家长里短的说这话。 有不明白的看向平日里消息灵通的同村人: “老九家的,到底怎生回事,怎么突然就要整庄搬离?” “是啊,恁要是知道和俺们说说,还有,那数百面生的汉子是谁,一个个看着怪吓人的。” 那妇人肤色黝黑,一脸八卦之色:“俺家老九和俺说来着,说是俺们全庄都要跟着东人上梁山去,来的那数百汉子都是梁山上的好汉。” “哎呦,那官军来剿怎生是好?” “嗐~没听说吗?官军已经剿了几次了,每次都失败,俺看官府也就那么回事,就是欺压咱们的时候厉害,遇上梁山的大王就一个个软了。” “倒也是,这俺也听说过……哎,那边怎生有黑烟?可是起火了?” “那方向是……祝家庄?” “别看了。”之前那消息灵通的妇人看看说了句:“不光祝家庄,等等咱们李家庄和扈家庄也要烧。” “为啥?” “可惜了了。” 大多数妇人如此说着,妇人们的大嗓门吵得一旁赶车的汉子烦不胜烦,偏生都是一个庄子的,沾亲带故不说,这些坐车上的哪个也不是好惹的,骂起人来几个时辰当玩儿,轻易得罪不得,只得耐着性子赶车,直到行至祝家庄左近,看着那烈火中的庄子这伙妇人方才沉默,随即总管杜兴过来吆喝着跟着前方的梁山寨兵上路,只是有眼尖的人发现,杜总管的脸上似乎有着青紫,只是颜色有些淡,在他那黑脸皮上看不太清。 “哥哥,李家庄的人已经到齐了。” “出发——给斥候传令,多看着点四周的动静。” 梁山大纛下,早已等的不耐烦的赤兔不停躁动着,吕布伸手摸了摸它脖子,安抚着,此时听到消息,也是舒了口气,猩红的披风朝后一摆,轻轻一踢马腹,这畜生欢快嘶鸣一声迈步前行。 大军徐徐而动,除了打头的队伍,其余几营步军大多跟在李、扈两庄身后两侧,一路顺着官道朝梁山而行。 牛车行进缓慢,在这大队人马中却是速度恰好,车辆宽大,扈老太公躺在车板上,数层裘皮铺在身下,厚厚的绒毛朝上翻着,躺在上面温暖舒适,旁边,一脸忠厚的长子扈成正盘腿坐在旁边。 “三娘……如何了?”老头儿的脸色有些灰暗,微微扭过头看向自己的长子。 “小妹还好,这几日……都是一个人睡的。” “一个人……可是看不上三娘?”老头儿眼睛一亮,继而脸上表情有些纠结:“一群匪人眼光怎生恁地高?三娘多好的孩子……” 扈成脸上苦笑不得:“爹,恁到底是怎生想的。” “还能怎想,自是希望你妹子平安无事。”扈老太公哼了一声,撑起身子倚靠在车厢壁上:“连兵刃都被收走,男女分开看管,这梁山也是在防着我等。” “爹,恁还想着……”扈成朝外看了一眼,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你就没想过?”老头横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即叹了口气:“罢了,这都是命,等这些人回了山上,我等更是没法子反抗。” “还有官府……” 扈成说了一半住了嘴,老太公看他一眼,摇摇头:“莫指望了,现下就看三娘的命怎样了。命好,说不定能成一任节度使的妻妾……” “恁的意思是……” 老太公望过去的目光有些亮:“本朝至今,做官的反贼少吗?这梁山没举起反王的旗帜,许是等着朝廷招安,伱今后想法子帮衬着三娘一些,待日后重见天日那一刻,说不得我扈家能比今时更繁盛两分。” 听话的长子点点头,随后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扈成方出了牛车,打马去往前方自家妹妹所在的地方,有些事情尚需要商议一番,若有可能,与李家也通个气儿,毕竟两家一起落难恁地长时间,多少有了些真情实意在内。 庞大的队伍就这般堂而皇之的从城镇边而过,望见的兵丁传去消息,只是得了闭城而守的回复,直到接近水泊边,也没一支官军队伍前来。 …… 夜晚的风带着寒意吹过水泊,湿寒的气息灌入口鼻之中,让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夜晚捕食的留鸟飞过,怪异的叫声引来一阵骚动,随即又自平复。 水军的运输船只一直在来回的运转,钱粮物资众多,一趟显然是不够,至于马步两军与随行的庄户,水泊边东西两侧的临时营寨皆未拆除,可以在内暂歇,只吕布等几个领头的带着李应一家与扈家三人,坐上船只回转梁山。 梁山上,延绵的篝火星星点点延伸开,摇曳的火光映照着走过去的身影,山上的雄关引得初见的人出言感叹,李应、杜兴两人细心观察了下,山上值夜的寨兵精神饱满、目光炯炯,比之州县的士卒不可同日而语,互相对视一眼,主仆二人的面色更是难看两分。 月色清冷,繁星点缀。 聚义大厅燃起篝火,晃动的火苗映出一片嘈杂的人影,松油混着上好木柴的气味儿在厅中飘荡,寒意似是被驱出厅堂,尚在山上的各部负责人知道吕布回山,一齐前来拜见,让以为梁山全军出动的李、扈两家人很是震惊一把,倒是未料到梁山之上还有如此多人存在。 此时,有人影走进厅堂,打开的食盒散发出饭菜的香气,有人将烫好的酒水倒入碗中,浓郁的酒香引的几个馋虫直吸鼻子,正在期待间,几个伙房的厨子抬着一只剥了皮、洗涮好的麋鹿进来,架在用核桃木燃起的火上,炙烤一番后,油脂滴入火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肉香混着木柴的香气飘在大厅内,有厨子将烤好的肉片下,装入盘中分发给在座众人。 开启的酒宴似乎拉近了人影之间的距离,觥筹交错,认识与不认识的人藉着酒精很快能说到一起,长袖善舞的杨林入了这等场合似是如鱼得水,不断同新来的李应、扈成等人说着话,对面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哥哥这是又找了几个能人啊。”上首的桌上乔冽望着正与杨林交谈的人影,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那扑天雕与飞天虎的名号,贫道近几日命人探听,倒是有所得,包括那个鬼脸儿杜兴,他等几人倒是与山上的兄弟都不同。” “哦?说说看?”吃了口鹿肉的吕布看向道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兴趣。 “那李应家中原是有钱,早年他好勇斗狠混了段时间江湖,传闻善使浑铁点钢枪,背藏五把飞刀,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又因眼神犀利,是以闯出了扑天雕的名号。” 顿了下,看了眼那边开始大碗喝酒的李员外:“只是自从娶妻后就回了家中一心经营庄子,靠着往日在江湖上闯荡出的关系倒是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他那总管杜兴从前在辽国蓟州打死了一同做买卖的伙伴,下了大狱,后来不知怎地来了京东,做了李家的总管,倒是很得李应器重。” 虎目亮了一下,看向扑天雕的眼神多了几分满意,又满意的看看李助,随口问道:“那扈家呢?” “扈家走的是商场正路,他那飞天虎的名号多是行商时有匪人劫道打出来的。”笑了一下,乔冽将酒一饮而尽:“他俩倒是替山寨做事的好人选。” “让杨林多和他等亲近,待时机成熟了再放出去。”虎目划过道人,用刀扎了块鹿肉放嘴中咀嚼:“另外,就算放出去也要有节制的手段,让游士府的人看紧他们。” “哥哥放心,贫道省的。”刚要倒酒,猛地一拍脑门儿:“看贫道这记性,哥哥,尚有一好事。” 吕布抬眼看来,这道人哈哈一笑:“前两日有一叫林冲的汉子,乃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手持柴大官人的书信来投,因哥哥在外征战未归,贫道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是请人在山寨住下。”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吕布哈哈一笑,举起茶盏喝了一口:“柴大官人难得往山上荐人,快将人请来,莫得将来大官人怨咱们怠慢。” 乔冽连忙点头,招来一名寨兵,让人快些去将人带来,自己则是同吕布小声说着话,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容,下方众人见了,更是情绪高涨,吆喝吃酒的声响不断。 过不多时,聚义厅的大门打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又被关上的门阻断,一生的雄壮,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大汉大踏步走了进来。 “咦?” 吕布抬眼朝那边瞧了一眼,神情一怔,随即又放松下来,虚眯着虎目看着来人,将扎在刀上的肉,送入口中。 (本章完) 第268章 林冲入伙 第268章 林冲入伙 那汉子开门进来之时,一旁的众人都在观瞧,他已经在山上住了些时日,是以倒也有几个相熟的汉子见了,打着招呼:“林教头来了,一会儿过来喝酒。” “林教头,有空一起耍两手。” “一定一定。”林冲脸上带着些许紧张,行走之间不断点头、拱手,同众人打着招呼,待到了上首位置连忙下拜:“小人林冲,见过寨主!” “空有皮囊,这性子差的有些多啊……”嘴里呢喃一句,一旁乔冽没听清楚,转头问道:“哥哥你说什么?” “没甚,某说好一条壮汉,不知怎地要来山上?”抬手端起茶杯遮挡着表情,莫名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失望,或许这人一路视人物无物的走来,然后火爆的喊一声,冲上来厮杀一场才合心意…… 随即心中自嘲一笑,在这大宋生活几年,此时的吕奉先,也已非刚来时的样子了。 耳边听得乔冽在讲:“林教头江湖上甚是有名,绰号豹子头,因被高殿帅陷害刺配沧州,在草料场又杀了好几个人,因此特逃到柴大官人庄上,被大官人举荐过来。且,林教头武艺高强,山上文仲容,崔埜两位兄弟也胜他不得。” 林冲听闻上首处说起自己,连忙低下头,态度又自恭敬了几分。 点了下头,吕布望着下拜的林冲脸上一时不知作何表情,最终那无尽的思绪与千言万语化作一丝笑容,站起身走过去:“兄弟快快起来,既然有大官人举荐入山,就是自家人了,未知柴大官人现下如何了?” “林冲……拜见哥哥。” 重重行了一礼,豹子头站了起来,脸上原本紧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连忙抱拳谦逊的道:“大官人身体无恙,每日只在郊外狩猎寻乐。” “林教头且与某这里坐坐。” “林冲带罪之身,万不敢当哥哥教头之称,只唤小弟姓名就是。” 笑了一下,吕布抬手叫人送来碗筷,让林冲挨着乔冽坐下,这道人一笑,冲着林冲端酒示意一下,一饮而尽,这豹子头见状连忙拿起杯盏,倒入酒水,双手捧着,仰头喝了个干净。 吕布只是冷眼旁观,没有说话,见着林冲坐下,方才开口:“兄弟既然之前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那于练兵一事当是颇有心得,山上如今青壮渐多,某想再招两营士卒,由兄弟来教练他们枪棒功夫,你意下如何?” 豹子头连忙站起,双手抱拳:“哥哥不以小弟本事低微,予以如此重任,愿为山寨分忧解难,定不负哥哥所托。” “如此甚好。”坐在主位的身影轻拍一下桌子,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明日你便先去军政司报到,之后如何做事自然会有人教伱,山上行事自有法度,切莫违犯,不然某也不好出面。” 顿了一下,扎起一块鹿肉道:“不日山寨就要同朝廷作战,兄弟当要尽些心力,快些练出兵来,若是不想与朝廷对抗,也可留在山上。” 乔冽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吕布,往日新兄弟上山,哥哥也未曾如此啰嗦,对这林冲倒是有些特别,微微瞥了一眼林冲,若有所思的喝着酒。 林冲面上一紧,连忙站起:“既上梁山,自是以哥哥马首是瞻,朝廷于小人已是过往云烟。”豹头环眼的面色有些凄苦,声音高了起来:“林冲身无长物,唯有一身武艺能拿得出手,此生愿为哥哥驱策。” “好!”虎目微微眯起,吕布举杯示意,林冲连忙一饮而尽,红着一张脸,胸膛微微有些起伏的坐了下来。 明月渐渐越过树梢,爬上中天,听中的人声,渐渐寂寥下去,不少汉子喝的脸红脖子粗,在那嚷嚷着,有酒量浅的,直接就趴倒在地,被人搀扶着送回家去。 林冲许是解决上山的事情,高兴之余多喝了两杯,此时已是醉倒在地,吕布招手让人把他抬回住处。 “这酒量……真就是一副皮囊长得像。” 乔冽此时也是喝的晃晃悠悠,隐约中听得自家寨主如此说了一句,但又好似是自己脑海中的臆想,晃了晃头,想要让头脑清醒一些,却不料醉意上涌,直接趴在桌上。 “送军师回去。” 吩咐的话语中,几个寨兵连忙过来扶起这道人,随后带着人走出大厅,向着黑暗处走去,转首望了望,厅中一众闹哄哄的醉汉,吕布叹口气,向着一旁未曾饮酒的余呈示意一下,起身往回走去。 推开自家的房门,亮着的孤灯照亮了屋中的景象,黯淡的光线下,熟悉的摆设与气味让吕布神情微微放松下来,看了看整理的干净整洁的房间,嘴角挂起一抹笑意,脱下带着凉意的披风与外衣,随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有仕女端来烧好的热汤,吕布趁热烫了烫脚,随后将人挥退,轻手轻脚的走入房中,看了眼在床榻上酣睡的邬箐,那隆起的腹部已是明显至极,慢慢勾起嘴角,带着欣慰的眼神看了看床上少妇的肚子,轻轻躺在旁边,不多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寒冷的夜晚过去,公鸡唱响一日的起始,日头从东方照常升起,淡泊的云絮被风撕成条状,藕断丝连的横在天空,早起的鸟雀叽喳叫着从树冠飞出,窜入空中几息不见了踪影。 早起的婢女准备好了洗漱的温水,端入房屋的一刻,吕布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嗜睡的孕妇,挥手让人把脸盆端出去,自己下了床无声的离开,在前堂洗漱完毕,用过早膳,扶着腰、挺着肚子的小妇人方才走出卧房。 “呀,郎君起的这般早,也不叫醒奴来服侍恁。” 说话的妇人上挂着一丝伤感,男人知她还在为兄长的亡故而伤心,拿起白巾擦了下嘴:“早就说过让你好生休息,是以不曾去吵你,快些用膳吧。” 邬箐笑了一下,走过来坐下,就着热粥吃了些炊饼与酱菜,饭量减少的女人没多久已是吃饱,放下碗筷看着吕布,尚未说话,那边男人开口:“仇人的脑袋某都已经带回,等下去你兄长的墓上看看,祭拜一番,你且在家中安歇。” “多谢郎君。” 面上带上些许欣慰,臃肿的身形站了起来想要下拜,吕布两步上前扶住妇人:“怀着身孕,就莫要做如此大动作了。” “听郎君的。” 勉强的笑了一下,顺着力气站起来,邬箐重又坐在那里有些发愣,侍女进来将碗筷收走,男人穿上带有绒毛的大氅,有些歉疚的看了眼小妇人:“昨日方回,本应在家中陪伴你一下。” 伸手捋了下邬箐耳边的乱发:“只是山寨中事务不少,某只能待得晚上回来方能陪你了。” 邬箐捉住吕布的手,将脸贴在他手掌上,来回蹭了蹭,放开,面上的神色有些欣慰:“郎君且去,莫以奴为念。” 柔情的目光注视下,手指摩挲了一下滑嫩的脸庞,抽回手,大氅摆动中,身形已是朝外而去,开门的瞬间,早晨清新的空气带着凉意涌入肺腑,精神为之一振,随后大步而行。 怀孕的女人呆坐在桌前,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挺着大肚子站了起来:“来人。” 几个侍女连忙跑了进来,邬箐吸了口气道:“准备下衣物,我要出门一趟。” 几个侍女连忙前去准备,找出皮靴、裘衣,又找了白狐做的围脖给这小妇人戴上,诸般准备停当,邬箐吸了口气,在侍女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走出房门。 “娘子要去哪里?” 侍女也是邬家跟来的老人,以前在家中时就伺候尚未出阁的少女,二人关系虽说不及姐妹,却也不差。 “可知新上山的扈家娘子在哪?” 挺着肚子的小妇人问了一句,侍女点头中,二人顶着山上的寒风走上山道,行不多时,就来在了一片新起的院落当中。 啪——啪啪—— 房门敲响,一阵脚步声传来,门扉打开,露出扈三娘那张英气的脸庞,看着门外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不由一愣,脸上的表情柔和两分道:“这位娘子找谁?” “可是扈三娘当面?” 对面点头中,邬箐露出笑容:“奴乃邬箐,冒昧来访还请妹妹见谅。” 扈三娘一愣,杏眼中有恍然之色,显是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只是她一时间搞不清对方所为何来,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盯着这孕妇瞧看。 ”扈三娘习武之人,目光不同寻常女子般柔弱,邬箐见对方盯着自己看,心中有些打鼓,眼神有些飘忽,脸上挤出笑容:“妹妹……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扈三娘这才如梦方醒,连忙让开身子:“失礼了,快请进。” 跨步进来,小妇人好奇的打量一眼屋中摆设,随即没了兴趣,新居内什么也没有,想想也是,对方不过昨日上山,自家侍女能知道对方住哪已是出乎意料了。 “屋中简陋,还请……嗯……邬姐姐勿要见笑。”僵硬的笑容中,扈三娘硬生生挤出这句话。 “哪里话,妹妹方来,屋中如何会有多的陈设。” 简单两句话说完,二人站那不知如何继续,一个是从小练武生性爽直,另一人从小养在深闺,天真烂漫,尽管心中知道所为何来,却都多少有些说不下去。 邬箐撇眼看看跟来的侍女,示意出去。 那侍女看着二人如此样子,心中好笑,却也知自己不便继续待下去,告罪一声,担忧的看了看邬箐,先去外面等着。 “不知恁今日来是……”扈三娘见第三者出去,舒了口气,只剩两人的情形下多少恢复些胆气,当先开口询问。 手中无意识的绞着衣袖,邬箐咬着嘴唇说出话来:“倒也没甚,奴今日来,一是想见见妹妹,二来是想请妹妹晚间去奴房中代奴伺候郎君。” 扈三娘瞪大了双眼。 …… 山风凌冽,没有绿叶的枝条被吹的四下乱晃,枯黄的树叶被积雪冻在地上,来年又会化为养分回到树身。 后山处,几许坟茔堆砌的肃然,石头雕成的人、马在左右分列,香烛的气息随着寒风渐渐消散,石灰腌制的头颅在邬梨的坟前一字排开,上完香的高大身影扶着护身剑站着,看向一旁不远处正在挖掘新坟的青壮叹口气。 “哥哥莫要伤怀,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吴角在身后说了一句,前方身影转头看来,几个参赞军机的军师都在后方,乔冽站在人群中摸了把脸,昨晚吃酒吃的醉了,今日起来多少有些乏,李助则仍是一副和善的笑容,看不出有甚特别。 “某也不是伤怀,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行走过来,向着山道行去的身影仰头看了看天:“这一路前行的道路上,不知要躺下多少汉子。” 后方闻言几人对视一眼,李助眯着眼看向前方:“为山寨献身,也是下面兄弟的宿命,最少在哥哥这里,他们活的比吃皇粮时要有尊严。” 吴角、乔冽也都是点点头,吕布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怎生安慰起某来了,某岂能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转回头去,继续前行:“只是可惜宋万、桓奇他们罢了。” “谁说不是。”乔冽捏了捏鼻梁,跟在后面:“好在如今上山的人日益增多,这也说明山寨的红火。” “倒是不少。”肯定的说了一句,吕布皱了下眉头,转向乔冽:“稍后让游士府那边查一下林冲犯的何事。” 乔冽先是点点头,又开口问道:“哥哥可是不放心?” “好奇罢了。”转回头的脸上有着一抹落寞,长相相似的人很多,为甚…… 遇不见你们呢? 冬日的风吹了过来,几人都裹了裹身上的裘衣,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直至进入书房,方才与这几人商讨起如何应对之后的官军,不多时,刘敏领着房学度同着邓飞一起过来。 从独龙冈三庄获得的粮草、钱财已经入库,只是这火眼狻猊一人处理的并不利索,见了吕布直接:“哥哥,还望给小弟调派人手,只小弟一人掌管钱粮,实在辛苦。” 头有些疼,不知是否感冒了,倒是搞得写作起来有些不顺…… (本章完) 如果看见第二百七十章,不要订阅 如果看见第二百七十章,不要订阅 rt,更新了个270.1章,第二百七十章正文被禁,小可不会去申请解禁,但是怕审核作梗,所以各位若是看到不要去订阅。 (本章完) 第269章 第2701章 新生活 第269章 第270.1章 新生活 噼啪—— 火星在燃烧的火盆中跳出,书房内众人脸上皆是带着笑意,坐在桌内的吕布有些无奈,看了眼书生打扮的人道:“刘敏贤弟那边可还能挤出人手?” 有些疲惫的脸上苦笑一下,一摊手:“哥哥难为小弟了,今次来的人过多,小弟还想求哥哥调派些人过来帮忙。” 吕布目光转向房学度,刘敏赶忙摇手:“哥哥,房兄弟不行,我这儿诸多事宜都需他帮衬,可调不开。” 虎目转动,那边红眼的汉子目光越发可怜,无奈的看了眼众人:“各位可有人才举荐,在钱粮之事上帮邓飞兄弟一把。” 几个人面面相觑,吴角耸了耸肩,刘敏一副我已经回答过了的样子,另一边的李助看了眼乔冽,若有所思开口道:“小弟这里有个人选,只是不知是否应该推他出来。” 邓飞猛地回头,一双红眼兴奋的盯上那边,李助笑容顿时一僵,抬手捋须的动作一停,这火眼狻猊连声催促:“是谁?兄弟快说啊!” 吕布坐在桌内也是点点头:“有人选就说出来吧。” “新上山的李应李大官人,其人掌管李家庄多年,于钱粮一事应是不陌生,只是……”李助微微迟疑,还是将话说了下去:“只是不知李大官人愿不愿接手。” 希冀的眼神儿看向吕布,高大的身影无奈点了下头:“试着问一下吧,总不能上山后什么也不做。” “俺去找他。” 邓飞大喜,转身撒欢一般的跑了出去,大门只闪了一下,砰的关上,让屋内众人无奈相视。 乔冽感受着开门一瞬的冷风,扯了扯衣襟,看向对面:“哥哥,这算计之事委实有些难为邓飞兄弟了,不若之后看看有何更适合的事情,也好让他轻松轻松。” “……且先让他做着。”思虑一番,吕布摇摇头,看向乔冽:“先派人盯着李应主仆,尽快安抚好他俩。” 年轻的道人点点头,应下此事。 短暂沉默一阵。 “吴军师,之前选拔兵源一事如何?”轻轻敲了敲扶手,探究的目光看去中年的老道。 吴角皱眉,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哥哥,按照恁给的标准,贫道才选出不足一营之数,恁看……是否应降低些标准?” 吕布摇了摇头:“宁缺毋滥,选不出就用这些人先练着,给他们配备全幅兵甲,明日起,让林冲教他等枪棒,奚胜、狄雷二人先莫管其余,将精力集中到此营。” “是。” “另外,此次出征的几营也有折损,縻貹部作为先锋损失最大,尽快为其补充好士卒,保证战力。” “三庄所获马匹共三百有余,拨出五十供给斥候扩编,剩余马匹除补充马军外,剩余的平分给杜壆、萧海里两部,让他二人尽快选拔士卒。” 高大的身形站了起来:“各位,再过一两月就要开战了,尽快将事情做好。” 目光看向刘敏、乔冽:“山下的村子也要多加注意,宋廷的军队不一定比那祝家庄心慈手软。” “小弟省的,只是人手有些不足,尚请哥哥调派两营屯田军前来帮助。”顿了一下,刘敏拱拱手:“扈、李两庄的青壮多是经过训练的乡勇,小弟以为这伙人山寨也可以拿来用用,其余妇孺老弱等家眷编成村寨,当是正合适。” “可。”吕布稍稍思索,当即同意,拿出调兵的手令和虎符交给刘敏:“你去找邓飞要两营屯田军。嗯……邬梨遇难后,屯田兵尚少一指挥使。”目光看向一旁的房学度:“房兄弟先顶上一阵如何?” 文雅的青年一拱手:“愿为哥哥分忧。” “如此就这般定了。” 见着几人脸上的疲惫,吕布思索一阵,挥了挥手:“这几日要辛苦诸位了,先散了吧,李助、乔冽先留一下。” 火盆中的火苗晃动几下,寒风吹入室内,天光之下,书房中简短的碰头会暂时结束,几名身负要职的人快步走出,随后分头而行。 书房内,被留下的乔冽与李助坐在书桌对面,与吕布讨论着明年战事结束后可能的事情,余呈端着沏好的茶水送上来,山寨里面会点茶的没几人,皆是喝粗瓷大碗的泡茶,滚烫的茶水下肚,温热的感觉从胃扩散到全身。 轻轻呼出一口气,李助捻着胡须,眯起眼睛开口:“哥哥等看过海岛可做中转之地,不若等危兄弟的船回来,让扈成带着杜兴走一趟辽东去看看,小弟记得杜兴在蓟州做过生意?” 疑问的目光看向乔冽,那边道人点头中,继续说道:“就算他在辽地犯过案子,也已经坐过牢还过债了,此时再去也无甚危险。” 停了下,乔冽接上:“顺便将手伸过去探探虚实。” “那就这般定了,待危昭德回来就准备出海事宜。”吕布直接拍板儿:“让那些船工抓紧时间做出海船,到时一并让危昭德拉去海上检验一番。” “哥哥不上新船去试试?”李助看着对面的男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某去凑那热闹作甚?”挥了挥手,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若是匹宝马某还有兴趣,这新船的事儿,还是让水军自己去弄吧,他们比某还要上心的多。” “水军若是听得哥哥如此说,怕不是要沮丧好久。”对面的道人脸上带着坏笑。 “那某却是管不了这许多。” 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引起对面两人的大笑,外面的天空开始黯淡,阴云聚拢,呼啸的风声带出雪,冬日的严寒在这一刻格外鲜明,被踩压的积雪又覆上新的晶莹。 白日的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夜晚的深色挂上天际,洁白的细雪在夜里看起来好似脏了许多,山道上,有寨兵点燃了篝火,灼热的火苗在木柴上燃起,昏黄的光照亮崎岖的道路,摇曳的火光中,高大的身影时隐时现。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臃肿的腰身替换成秀美的长腿,扈三娘描着眉,画上唇,本就出色的外貌在灯火照耀下更显几分美艳。 门外寒风的呼啸让自诩耳聪目明的女子听不真灼脚步的声响,总是疑神疑鬼的站起来到门前,趴在门扉上侧耳倾听,随后又扒开门缝瞧看一阵,发现没人,回转到桌前坐下。 “郎君是个爱惜女子的人。” “妹妹担心些什么,奴也是如妹妹一般来到郎君身边的,现在你看,不是也过的很好?妹妹和郎君第一次见是个甚情形?” “哈哈……妹妹勿怪,只是称呼郎君哥哥……噗嗤……” “郎君非是不喜妹妹,他性子直,若是不喜,直接就将妹妹驱赶开了,如何还会带回家中?只是一来顾虑着奴这孕妇的情绪,二来妹妹说话的口气更多像是山上的好汉,让郎君一时无法适应,妹妹且放宽心。” “这是一些闺中图画,妹妹可以先看看熟悉一下。” “晚间,郎君就拜托妹妹照顾了。” 日间的话语在脑海中不断回放,那图册中的画面在旋转,往日飒爽的三娘子脸上一阵赛过一阵红,邬箐给她涂抹的胭脂似是也遮不住那嫣红的脸庞,就连脖子上也似涂上一层粉色,捂了捂胸口,心跳似乎快了很多,少女觉得耳边能听到那擂鼓一般的声响。 啪嗒—— 房门响起,紧张的女孩儿站起,还未开口,见着两个侍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扈小娘子不必紧张。”侍女轻笑一下,开始从食盒中拿出饭菜:“郎君是个顾家的人,习惯与邬娘子一起用膳。” 热腾腾的汤碗放到桌上:“往日邬娘子没有身孕时,两人经常一起在书房吃,有了身孕后啊,郎君每日都会回来。” 许是侍女的态度让她轻松,也或许是说话的语气和善,扈三娘的心跳的没那般快了,平复下心情,微微笑了下:“邬娘……邬姐姐呢?” “娘子今日跟倪氏夫人一起歇息,不必担心。” 两个侍女将饭菜摆放好,又将一小坛酒放在桌上,带着笑容告退了。 扈三娘这才坐下,望着满桌的热菜咽了口唾沫,她并不是蠢人,知道这两侍女过来布置饭菜意味着这屋子的男主人就要回来。 深吸了口气,扈三娘先给自己倒上杯酒一饮而尽,脑海中又不期然的响起兄长所言,将酒杯放在桌上,素手抬起抹了抹额头细汗,呢喃一句:“或许……也没那般糟糕。” 话音落下没多久,外面的脚步声响起,房门二次打开,屋中火光摇曳了一下,披着大氅的身影已是迈步进来,随手脱下,正要放下,猛然看到屋中的少女,神情不由一怔:“是……三娘啊,箐儿呢?” 咕嘟—— 扈三娘咽了口唾沫,耳中的声响之大让她吓一跳,面红耳赤道:“邬……姐姐去倪氏夫人那里了……” 隐隐觉得口渴的很,舔了下嘴唇继续道:“今晚我……奴来照顾哥……郎君。” 迈出左脚,挥动左臂,然后右脚右手向前,吕布好笑的目光中,这本是英姿飒爽的女子,僵硬的接过他手中的大氅,挂到一旁衣架,随后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男人望了望衣架旁窘迫的女子,见她一双手时而在前,或在身后,没个安放的地方,好笑之余也不忍去逗她:“且先吃饭,旁的……今后慢慢就知道了。” “听哥……郎君的。” 本能的反应差点带出日常听来的江湖用语,看了看高大雄壮的身躯,又偷瞧一眼那张足以称道的脸庞。 父兄说的静待招安……其实也挺不错的。 脑海中转着这般念头,僵硬的肌肉却是软了一些,随着前方高大的身影走向桌旁,见着吕布坐下,想起兄长嘱咐做妾的规矩,连忙在旁站了,伸手拿起筷子,给吕布碗里夹菜。 “这是做甚?”皱起的眉头看向高挑的女孩。 “给郎君布菜……” 不知做错了什么的三娘心中一惊,一张俏脸火烧一般,手也不知往哪放。 硬朗的脸庞柔化一下,吕布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某这里没那般大规矩,坐下,一起吃。” “哦……”轻声应了下,扈三娘也未发现自己的嘴角翘了起来。 “呵,你这样子倒是让某想起箐儿初来的时候。” 许是见着对面紧张,大手拿起酒坛给女孩儿倒上一杯,移到自己杯子上方,酒液倾倒中,声音响起:“她那时也如伱这般紧张,某只是在这山上居住的普通人,又非是吃人的老虎,有何可怕?” 笑盈盈的举杯,同扈三娘喝了,女孩儿的神情又放松几分,大着胆子,口中笑道:“许是被郎君的气势震慑,不敢轻动吧。” “呵呵……又非沙场对敌,哪有甚气势。” 摇摇头,藉着灯光仔细打量了眼面前少女,只觉与邬箐比起,两人各胜擅场,一人青春可人、天真烂漫,一人容颜俏丽、气质出众,心中有几分喜欢。 桌上酒菜不少,二人一时间也不能迅速吃完,边吃边聊间,扈三娘似乎放下了心防,讲起自己过去在扈家庄的事,偶尔也问问男人梁山上的情形,交谈间,杯盘逐渐清空。 当晚一夜无话。 翌日。 天气晴朗,无云的青空让人心神一畅,下方白雪皑皑反射着日光,屯田兵早被叫起,开始铲开山道上的积雪,一群群的壮汉走出,急匆匆用过早膳,开始一天的训练。 脸有金印的教头拎着长枪走出房门,进入校场,不多时有木棍抽中人身的声响传出。 住宅区,邓飞早早来到李应的房间,敲响门扉,尚未醒转的汉子打开房门看到一张谄笑的脸,无奈穿好衣裳、裹上皮裘跟人出去,开始自己在梁山上的新人生。 杜兴、扈成两人却是被接入水军,李宝亲自指挥船只带着两人在河道上行驶,运行间,发现两人面色如常,显然对内河并无不适。 水鸟飞去天空,一天的时间,还长。 不知270会不会放出来,小可自己不去申请,希望别出什么篓子了。。。。。。 嘈,改了n次都不行,我也是服了,群里有完整版,群在简介。 (本章完) 第270章 青州送礼 第270章 青州送礼 季冬的青州似乎比梁山还冷,天边阴云笼罩,日光被遮在云层上方,只余一发光的圆圈在空中,直视过去,还是有些刺眼。青州城街市热闹,纵使在冬季,仍有不少商贩在街上叫卖,不少货郎纵使手冻的通红,仍是挑着扁担,带着货物,走街串巷亮着嗓子,希冀在这冬日能挣到一口吃的。 老旧的靴子踏过积雪的街道,纷沓而至的身影牵着马,当先的人走入客栈,守着大门的店小二连忙迎上来:“客人,打火还是住店?” “住店,一晚,七人。” 冷淡的声线吐出话语,杜立三左右瞧看了一番,此时不过巳时,用膳的人不多,有几个看着像是住店的客人,穿的并不厚实,想来很快就能回到屋内,声音续上:“不过现在也要打火。” “好嘞,大堂、楼上皆有位置,客人恁随意坐。” “不忙,我等还有马匹。”掏出一块碎银子扔过去:“上好的细料喂上,剩下是赏你的。” 垫了下分量,心中默算,那店小二脸色一喜,这碎银子用上,约莫还能有百十文钱,差不多算是一两天的工钱了,连忙点头哈腰:“爷,您老放心,绝对伺候的好好的。” 点头中,店小二连忙跑了出去,男人抬步走上楼梯,打开几扇窗户看了看,窗外,店小二引着路,带着几个牵着马匹的精悍汉子走入其中,关上窗,走到另一面靠街的位置坐下。 没一会儿,六个同伴走了上来,二楼的座位基本都空着,一眼望见坐着的男人,几人连忙过去,将一木匣放在里面地上,见没人注意他们,低声道:“杜掌柜,都安置妥了。” “先吃饭,休息一下。” 杜立三看了看楼梯口,店小二正快步的跑上来,住了嘴的众人望向后边。 “各位客人要什么?” “捡拿手的菜来四个,每人再来半斤酱肉,炊饼三个,再按人头烫些老酒,去吧。” 小二转身下去间,杜立三小声道:“大掌柜让我等来这送礼,一会儿吃完了除了老五都出去打听打听,主人家在哪,什么性子,申时回来,待晚上歇息好了,明日一早把礼送了就走。” “掌柜的,不是还有伙计在这边吗?”有人似是不解,小声问了一句。 “伙计能不找就不找,反正只是送个礼,没必要为这事儿找人。” 这次几个人连犹豫都没有:“听恁的。” 几人说话间,下面的小二端着新蒸得的炊饼上来,不多时,要的酒菜上来齐全,这一伙七个人不再说话,只是就着烫酒吃着热菜,身上的寒意稍稍退去,歇息一阵子后,杜立三与那叫老五的汉子拎着木匣跟着小二去了客房,另外五人则是怀揣利刃,备好飞刀,收拾妥当,这才从客栈走了出去。 益都县,作为青州的治所,自是繁华无比,偌大的县城里,人口众多,只是杜立三等人要寻的云天彪也非是一般泥腿子,一时三刻就找着正主儿所在地,面面相觑间,甚是没有成就感的几人开始变着法儿的打听云天彪的为人喜好。 申时正,几个斥候顶着寒意回到客栈,店小二看移动铜钱的目光中,几个人进了后面客房。 “掌柜的,俺们回来了。” 招呼声中,几个人进门,将门闩上,杜立三歪着身子躺在土炕上,歪头示意一下,屋中那个老五连忙走到门边,靠着门框,分神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找着了?” 疑问的眼神看去,对面纷纷互视一眼,肯定点头:“早找着了,总共没问两个人就找着云府。” “那怎生现在方回?” “恁不是说要打听打听他为人吗?”说话间,几个人在屋中坐下:“这姓云的在这城中还挺有名,随便打听一番就听了不少。” 杜立三歪着的身子正起,皱起眉头:“莫要因此被人盯上。” “当是不能,俺们也小心着,没敢找太多人打听,每人找了两人询问一番就算,中间还隔了一两个时辰。” “怎地?可有所得?” 压低的嗓门响起:“掌柜的不知,这姓云的甚是……”脸上表情变换一番:“一言难尽。” “这倒是有些意思……”杜立三起了好奇的心思:“说说,怎生个一言难尽?” “据说这人生的面如重枣,凤眼蚕眉,美髯过腹,又善用一柄青龙偃月刀,为人说是好读《春秋》,家中专门有一精舍供着关羽画像与一部《春秋》。” 杜立三呲了下牙,不知说什么,另有一人开口:“倒是不单如此,俺问的是个书生,说这人还将《春秋》做了注解弄了个什么……什么大作,让手下军士研读,甚至听闻还送过青州境内几个学者、官员,那人说起时,倒是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态,想来对此倒是不以为然。” 杜立三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耳边声音继续:“俺这边倒是说的别的,这人脾气甚是暴躁,对自己儿子……”眼神瞥了下木匣:“稍有不顺心意就是棍棒伺候,家中下人多有被打死的,只他是个有权势的,打杀的下人又多是独身之人,是以也没有苦主去闹。” “呵!”拍了拍身边的木匣,这斥候统领的面上带着古怪的笑容:“那这位云小郎君,八成是不怎么想回他父亲身边。” “但俺们也是为了他父子好,不然天各一方,何时才能相聚。” 一群斥候笑了起来,杜立三挥挥手:“今夜都好生歇了,连日赶来青州也够累的,明日一早送了礼,咱们赶快出城。” “掌柜的,那倒不急,这云大人在军营,许是一时半会见不到这礼物。” “那也不成。”杜立三一摇头:“礼物一经送出,定会以最快速度送给正主儿,你我耽搁不得。” 想了一下,淡淡道:“还是按照计划行事。” 一众大汉点点头,当夜,吃饱喝足的众人要来热汤烫了脚,在这客栈美美睡了一夜,翌日清晨起来,结了房钱,趁天光还未大亮,杜立三去将木匣放在云府大门处,拍响房门,待听到门后有人过来,连忙闪身而走。 吱嘎—— “谁啊!” 沉重的府门开启,探出的门房面上带着不耐,见没有人回声,嘀咕一声方要关门,不经意下瞥的眼神看到一个木匣。 “什么东西?” 嘴里嘀咕一句,这人上前将木匣捡起:“还挺重……”自言自语中,将匣子打开。 “啊!”一声惨叫从口中发出,整个人软倒在地,坐下的瞬间匣子掉落地面,一颗硝制好的人头滚出,面孔正朝着天空,赫然是死在祝家庄的云龙。 “来人啊——来人啊——” 门房喊叫两声,看了眼人头,心里害怕,不敢去捡,连滚带爬的往里跑去。 “什么东西?” “人头?!” “啊——啊——” 云府这条街比较热闹,有好奇的行人见了门房的惨样上前查看,顿时惊叫着跌倒地上,双脚蹬地往后退。 后面的拐角处,杜立三走了出来,望了望喧嚣的人群,转身离去,不多时,七匹马驮着骑士踏上城外的官道。 …… 城外军营。 寒冷的天气中,营中的士卒本该躲懒在帐中,只这两日主将云天彪在营中,搞得营中大小将官不敢怠慢,负责训练的将领整日间将士卒拉出来操练,只是哪里想到这云天彪不把精力放那些丘八身上,整日间拉着指挥使以上的将官在帅帐中听他讲述他那本《春秋大论》,搞得众人苦不堪言,却又发作不得,只好每天愁眉苦脸的去往营帐点卯听课。 只是上官的苦恼,下面军士是感受不到,守在营门前的士卒有着自己的苦楚,天寒地冻的,就算旁边有火盆烧着,却仍是阵阵寒意袭来,忍不住跺跺脚,将身子往一旁体格宽大的同伴后面躲躲,期许能阻挡一些从侧旁刮来的寒风。 前方的官道上。 一匹劣马驮着一藏青色衣袍中年人飞奔过来,马口中喷着白气,嘴角有白沫吐出,显然已是奔跑不短的时间,停下的一刻,马上的人几乎是摔下来的,未等站稳就想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连忙手脚并用的往前跑了一段想要冲入军营。 “干甚!造反不成!” 门口的军士本是冷眼旁观,见这人要冲营才上前将长枪一伸,两把枪交叉出一个x型将人拦下。 “放肆,我乃云府总管,有事找我们郎君,你二人耽误了事,吃罪的起吗?”中年人大怒,抓着枪就想掰开往里闯。 “大胆!军营重地岂是伱说闯就闯的!” 几个军士哪敢让他就这般进去,连忙上前用枪将人逼住,那人退后中,口中也不逞强,只是道:“好好好,你们几个瞎眼的,快进去跟我家郎君说,家中有急事。” “咱们是你想使唤就使唤的?” “你这人跑这儿撒什么野,不知近两日有兵马总管在此,快些离去吧,免得一会儿挨板子。” 几个军士有人嘲讽,也有那好心劝解的,那中年人脸涨的通红,狠狠一跺脚:“我家郎君就是兵马总管,快去禀报。” “甚……” 几人吃了一惊,有反应快的已经往里跑去,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心情忐忑中,搓搓手,挤出一个谄笑:“原来是尊管,适才多有得罪,只是军营重地小的们也是职责所在,快,快请进。” “哎呀,尊管恁手都脏了,小的这儿有干净的布,恁擦擦。” 七嘴八舌间,剩余的人将那中年人让入军营,这人指了指几个军士,恶狠狠道:“若不是有急事,非剥了你等皮挂墙上不可,还不带路!” 几人点头哈腰的笑着,推出一人带路,那中年人不敢耽搁,连忙跟着朝着最里面大帐跑去。 一路上,不断有巡逻的士卒挺着枪迈着步伐从营地间道路走过,中年人没心思去看,只是闷头往前跑,抬头见着刚才跑来报信的士卒竟是被他追上,不由有些气,越过人,待近帐前,隐隐有读书讲解的声音传来,这人迈步就要往里进。 “站住!” 又是两把长枪封住帐门,还未等这人说话,门前的亲兵打量这中年男人一眼,有些惊讶道:“原来是张总管,怎地跑来军中了?” 手中长枪收了回来。 那中年人气喘吁吁道:“快,快去通知郎君,家中有祸事,需他速速回府。” 喘气声加剧,有人跑了过来,停在后面。 亲兵对视一眼,犹豫下道:“张总管,不是小的不进去禀报,实是将军正将讲的性起,此时进去……” “什么时候了!”张总管急得面红脖子粗,一把抓住一人的胳膊:“快去,就说小郎君出事了。” 亲兵张张嘴,有些犹疑的扫了眼身后,看着面前的人压低嗓门:“张总管莫害小的,此时打断将军,小的就没命了。” 中年男人张口想骂,然而想想自己郎君性子,又将嘴闭上,只是急得直转圈,不经意瞥见两个守门士卒跟在自己后面竟然没走,不由渐渐停了下来,歪了歪头,看向门口亲兵。 那人疑惑间,就见这张总管眼睛朝那两人示意一下,微微转头看去,思索一下,看了看另一同伴,二人对着点点头,那亲兵当即招手将二人唤来:“军中有规矩,闲杂人等不得传唤不能进帐,我二人还要在此守着,你去里面通知下将军,就说家中有要事发生。” “你去。”一人眼神不明得戳了下同伴:“俺跑的手脚发软,没力了。” “没用得东西。”那人鄙夷得看了眼同伴,带着见上官得兴奋掀开帐帘走入进去,帐内讲书的声音停顿一下。 “禀将军,外面有自称云府管家的人有要事禀报,说是……” “放肆!”暴怒的喝声响起:“谁让你进来的,左右,拉出去重打一百军棍,打死勿论。” “将军饶命!是真有人……” 两个亲兵对视一眼,当下进去将人按住,嫌他吵闹,又塞了块破布到嘴里,“呜呜”的声响中,人被拖的远了。 也就是这时,大帐的帘子又是一掀,一身书生袍服,外罩皮裘的汉子走了出来,但见他一部美髯直到腹部,脸上红润似关公,正右手拿着本书,左手握着剑柄走了出来,见着那张管家眯起丹凤眼:“你这蠢厮好不晓事,如何白日来军营,皮痒了不成?” “郎君。”张总管被看的哆嗦一下,连忙上前低声道:“有祸事,小郎君遇害了,他的首级被人送到府中。” 丹凤眼陡然睁开,大耳贴一下扇到张总管脸上,这人打横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回府!” 怒喝声中,有亲卫在集结。 多少被审核影响了心情,唉。。。。。。 (本章完) 第271章 冬日过半 第271章 冬日过半 阴沉的天光更加黯淡,这两年气温低了很多,落雪也比往年频繁,益都的街道上,行人开始匆匆往回赶,走街的货郎抬头看看天,叹了口气,挑着货物准备回去,冻出个好歹,明日就没法出门卖货了。 沉闷的蹄声从街道上传来,行人惊叫声中,十数骑奔驰在街道上,一个老人行的慢了些,被赤红的军马撞上,骨骼破碎的声音响起,人体被马身撞出三丈远,落地翻滚几下,面朝下趴着,很快有粘稠的暗红色在地上流淌而出。 “撞人了——撞人了——别跑啊!” “人不行了,有没有认识这老丈的?” 混乱中,有人嘶喊,有人上前查看,驾驭马匹的大胡子全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儿打马加鞭,好在路上人少了许多,战马横冲直撞间,不一时就回了云府,一行人甩蹬下马,跨步进去。 “我儿在哪?”踏步入府之际,云天彪赤红着双眼问一旁的下人,那张红脸似是抹了血一般,嘴角向下弯着。 “前……前厅中……夫人也在。”哆哆嗦嗦的答话中,回话的人弯着腰将头低下,恨不得蜷缩地上,大胡子过去的瞬间方才虚脱一般坐到地上,额头满是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一众仆役丫鬟纷纷躲藏而走,有来不及闪的,连忙退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跪下,战战兢兢的等着人走过去,方才长舒一口气。 前院的厅堂敞着大门,白日里光线不好,点上了白蜡,灯火中,熟悉的摆设有着一丝凄凉,隐隐有妇人的哭声传来,这兵马总管大步走入进来,一眼看到桌上云龙那颗六阳魁首,桌子前方,一中年妇人正伏地痛哭。 “我的儿啊!” 丹凤眼含着泪水,一步步踉跄的走到桌前,俯下身子,颤抖的手摸上脸颊,冰冷干硬的皮肤,灰白中透着青色。 “是谁!” 砰—— 暴躁的喊了一声,狠狠捶了下桌子,放在一旁的木匣跳起,光线中,云天彪似是发现了什么,一把将盒子拿起,盒子内壁上一行字迹映入眼帘: 【闻斯云将军不日将伐梁山,特赠薄礼一份,不成敬意。】 【落款:李助、李应】 咔—— 捏着木匣的手用力挤压,匣子一侧裂出一条细缝,脸上肌肉抖动着,一双丹凤眼瞪得血红:“梁——山——”嘶吼一声“我与你誓不两立!” “啊!” 暴躁的喊声中,这大汉一脚踹在一边椅子上,破裂声中,木椅分崩离析,碎成一地木块,转眼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个侍女,跨步走上前,呛啷一声抽出宝剑。 “郎君不要!” 噗—— 求饶声中,锋锐的剑尖儿刺入心房,另一人“啊!”的尖叫声中,这汉子抽出宝剑,激射出的鲜血喷到脸上的瞬间,又是一剑将侍女刺死。 “该死!该死!该死!” 一连戳了数剑,胸膛剧烈起伏的男人直起身子,抬起衣袖擦了下脸上血水,看了眼那边的女人:“别哭了!” “来人,把这两个贱人拖出去埋了。” 爆喝声中,妇人哭泣的声音一瞬间收了起来,几个亲兵走入,目不斜视,将地上死尸拖走,屋内,男人嘴里牙齿咬的咯吱声在响,踏出房门,看向剩余几个亲兵:“跟我去府库。” …… 云天彪进府之时,益都的知府衙门也有人快步跑入进去,这人是知府的吏员,今日在外公干,恰好碰上云天彪城中纵马伤人,这人素日里有些瞧不上云天彪,见此回来给他上眼药。 知府慕容彦达大概四十岁,生的一张圆脸,山羊胡,身材微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品茗读书,桌上的烛火摇晃,一股香气在屋中飘荡,听了来人所言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去,叫两个人去云府,让云天彪过来,城中纵马,像什么样子。” “是。” 看着人走出,拿着茶盏轻轻摩挲着杯口,下一刻放到桌上,轻蔑的声音响起:“一群赤佬,没一个守规矩,还《春秋大论》,呵!” 风雪渐渐刮起,米粒大小的雪被风带起砸在脸上,有着丝丝冰凉的感觉,云天彪铁青着脸,知府相公的传唤不敢不应,只是来人说了是因城内纵马一事,此时只得耐着性子遛马一般去往知府处,身后两名亲兵背着黑色的包袱相随。 呼呼的风声,淹没了街道上行人脚步的声响,轻缓踏下的马蹄带起沾着雪的泥土,一片细雪迷蒙中,知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长长的须髯沾满雪,伸手一拂,满手的湿润,水珠顺着胡须滑落,聚到须尖将落不落。 弯腰作揖之际,胡须下垂,水珠顺着力道落了下去:“小将云天彪,见过知府相公。” 啪—— 书本扔在桌上,慕容彦达抬起头,看向仍是施礼不曾起身的身影,满意一笑:“罢了,不用多礼。” 对面直起身子之时,青州知府摸着山羊胡:“今日何事慌张,怎生在城中肆意纵马奔驰,接连坏了数人,身为本州兵马总管,如何如此不晓事。” “相公容禀,小将独子遭遇意外,一时情急,是以才在城中……”他此时并未更换衣衫,一路奔马回来,靴子腿上满是泥点,下雪赶来之时故意不曾戴上雨具,几缕散发被融化的雪水粘在脸上,样子有些狼狈。 用力挤了挤眼,却没眼泪出现,干脆歪头闭目,躬身拱手:“发生如此多不幸,都是小将的错,小将甘愿认罚!” 慕容彦达微微愣了愣,对面,红脸的汉子直起身子:“小将已将财货带来,这就上缴给相公,抚慰人心之事还望相公代劳。” 说着,后退一步,到门外,两个跟随的亲兵连忙递上随身带着的包裹,云天彪接了,重又关上房门,躬着身子将手中包袱放到桌上,随手解开。 黑色的布料滑落,金色的老君像显露出来,火光下,牛角上的纹理清晰可见,整个雕像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老君骑牛像!”慕容彦达站起身来,看向云天彪,指指这像:“这是……” 云天彪拱拱手:“相公!小将两袖清风,除了俸禄,未有银钱来源,这像是偶然得来,愿上缴此物,只求相公能使人抚慰好那些伤者。” “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对面,伸手一抖衣袖,拿起雕像,但见通体黄金打造,下面青牛头抬起,做迈步而走状,上方太上老君笑容和蔼,身穿袍服,背上有一草帽,斜坐牛背,手中一本卷起的书籍,《道德经》三字雕刻正中,下方还有老君名字落款。 伸手抚了下山羊胡,这知府眼睛弯起:“嗯……本府看你已知悔改,今后切记不可随性而行。”微微顿了下,看向兵马总管:“令郎出了甚事?” 云天彪当即咬牙切齿道:“犬子去往郓州亲眷处,却遭梁山贼子毒手,已是阴阳两隔。”抱拳用力一抖:“还望相公能允小将出兵复仇,此次定要将这伙贼人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用手轻轻摩挲着老子骑牛雕像,眯着眼睛看了云天彪半晌,点头:“青州境内有贼寇横行,你可速速发兵剿灭。只是听闻贼人狡猾,逃往梁山,虽说青州之军未有调令,不可跨境,不过……”半转过身子,一手撑住书桌,拿着雕像放在眼前观瞧:“伱有枢密院的军令,可以节制数州军马,是以跨州追击也是可以。” “谢相公!”云天彪大喜,连忙躬身下拜吗,微一迟疑,偷眼看去:“相公,其余四将那里能否也让他等助小将一臂之力?” “罢了,帮人帮到底。”摆了摆手,这知府转头看着他:“你自去联系他四人就是,本府今日会写封家书给贵妃。” “相公大恩无以为报,小将日后做牛做马定会报答。”彪壮的汉子连忙跪下磕了一头,随后躬身倒退出门。 房门关上的一刻,慕容彦达转首继续看这金像,嘴中呢喃:“小妹说官家想做道君皇帝,这不正是好兆头吗……” 当日下午,数骑奔出青州,一路换乘坐骑,赶向汴梁而去。 不日,也有人赶往河岸,划船南下。 …… 风雪刮了两天,细碎的晶莹落在树梢,渐渐积少成多,压弯了枝条,某一刻,撑不住重量,哗的一声全都落在地上。 位于梁山后山的训练场,仍是一片肃杀森严的气氛,持枪的士卒来回游走,穿着重甲的士兵在营寨里喊杀震天,这样的天气里,其余几个校场都已沉寂,唯有此处不同一般。 挂有一面血红旗帜的营帐,首位上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站起身子,将一本写满字迹的书籍扔在桌上,黑杆的方天画戟插在帐中的兵器架上,他此时走到一旁案几边,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酒饮下,随后看向帐中穿着黑甲,面貌清癯的汉子道:“这两营重甲军士乃是某的心血所在,不管刮风下雨,只要人没倒下,就往死里给某去练。” 停下来看看对面欲言又止的样子,一挥手道:“注意的事项某都写在那书册上,只是有些事,某也不好说一定正确,林冲教他等使枪,你奚胜则要让他等能服从命令,就算明知是死,也要有能冲上去拖着人一起死的勇气。” 汉子苦笑一下:“哥哥,如此不光是军纪,恐要使不少手段方能激发这些人的血勇。” 吕布放下杯子,神情有些淡漠道:“那就用手段,肉食管饱、钱粮给足,照顾好其家人,为其娶妻生子留下后代,找人给他们见血,要什么某给你找来什么。半年后,某要看到成果。” 寒冬里,山风抚动营帐,厚实的帘子倏然掀开,一道身影还未走人,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哥哥,青州有情况。” 进来的人正是乔冽,一身厚布道袍,穿着皮裘,道袍下摆沾了些积雪,这道人跺了两下脚,抖落一地雪白,火盆燃烧下,逐渐化为水渍渗入土里。 “什么情况?坐下说,余呈,倒杯酒给他。” 后方的少年护卫,连忙拿起篝火上温着的老酒,杯中放入两片姜片,倒入的酒液散发着热气。 吕布转身回到上首坐下,看着道人喝了几口暖了暖身子:“哥哥,青州那边来报,州中兵马有调动,说是有乱匪在州内横行。” 虎目注视下,顿了顿:“然贫道已是打探清楚,青州几处绿林势力都窝在家里过冬,没人出来打野食,结合他等征调乡勇民团、广征船只,恐是另有所图。” 奚胜在旁边坐下,闻言轻笑一声:“乔兄不妨直说,他等目的是我等即可。” 拍了下腿甲,铿然声响中,吕布的声音响起:“奚胜说的不错,这时候调兵遣将、又搜集船只的,恐怕是李助那礼物起了效果。” 看向道人的目光透着问询:“其余四处兵马可有动静?” 乔冽摇了摇头:“还未曾有消息传来,恐是道路覆有积雪难行,青州那边消息是坐船过来的,比之陆上要快许多。” “也是今年河道没有冻结。”清癯的汉子有些庆幸。 “那就要快些准备了。”一口将杯中温热的老酒饮下,咀嚼着泡酒的姜片,辛辣的汁水布满口腔:“让斥候动起来,如此雪天,敌人的踪迹必不难寻。” “贫道也可让游士府的兄弟动一动,大军过境,不可能没有察觉。” 上首高大的身影眯了下眼,点点头:“盯住了他们,这两日让马军的儿郎动一动,别生出一身肥膘,等要战时却废了。” “哥哥放心,他等三不五时出去遛马,都好着呢。” “如此就好。” 说话声中,吕布望向了帐顶,又要打仗了。 季冬中旬,梁山的斥候四出,各处城镇时常有人外出,混在进出城的人群中,一点儿没有异样的感觉。 也是不久,乘着海船外出多时的危昭德回了水寨,一同回来的,除了几个面黄肌瘦的书生样人,还有一箱箱的珠宝钱货。 今天好忙,差点完不成。。。。。。 (本章完) 第272章 做事 第272章 做事 风从院中刮过,夜色变得深邃,梁山议事厅中,数个火盆散发着热量,篝火燃起的火苗照在人身上,将影子映在后方的桌椅上,偶尔有抓挠头皮的响声,有人在说着话。 热乎乎的老酒饮入口中。 “哥哥你不知道,俺们在那通州岛同那通寨磨破了嘴皮子都没弄出人来,那人今天要金银,明日要珠宝,后日入娘的要宝驹,真真烦死人,好歹俺们带的钱多,费了不少时日,这才买出这几块料。”用手指了指一旁站立的几个汉子。 吕布看了眼这伙人,许是危昭德怕他等冻死,给穿了些冬衣,只是这覆海蛟也是抱着不死人的心态,胡乱给的,衣服尺码都不怎么合身,此时看着多少有些怪。 左右扫视一圈,除了面色不好,穿着不合身,也看不出什么,看着海上的汉子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面黄肌瘦的人有些局促的低下头,有破洞的鞋里,脚趾用力蜷曲起来。 “也是倒霉的,都是因南边石纲送过去的人,那俩是广德军人氏,铁匠出身,家里祖坟那边有块奇石被看上了,拼死不让人动坟,结果人就被发配了。”指了指中间明显身材要魁梧许多的汉子,两人面色凄苦,又指了下左边的两人:“这两人是家中做生意的,结果也是家破人亡的结局,自己还被发配通州岛,要不是俺们去的巧,此时已经喂海鱼了。” 那边木木的作揖中,手指移到最后一人身上:“这厮却是个稀奇的,乃是明州市舶司的孔目,叫杨民卫,同他四个不一样,是个能写会算的,发配罪名是授受钱财,只是小弟觉得,这罪名不太靠谱。” “邓飞当是会高兴有个能帮忙的。”吕布笑了一下,视线中,那个孔目嘴角动了下,想要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 “罢了,先带这些人下去,让他们好好休息下,过后也好分配给各部。”转首示意中,有人上来带着这五人下去,那五个赶忙磕了头跟着下去不提。 吕布则是转向危昭德,有些好奇道:“某听闻你等还带了不少财货回来,这是怎生回事?” 危昭德精神一振:“哥哥不知,俺们都是心疼着银钱的损失,在海上抱怨了几句,那杨民为竟是怂恿小弟打劫出港进港的货船,俺们一时手痒,就给劫了,也是这时间好,弄了不少东西。” “哦?海上的货船,都有些什么?”吕布笑了一下,挥手示意,余呈带着厚皮手套端着铁壶给危昭德满上一杯酒:“某听闻宋廷建立的市舶司,与多个海外之国有贸易往来,所获不菲,你等劫的是哪儿的船?” “自是有不少货,铜钱、珠宝、高丽参、倭刀,香料,若不是带着木材过于累赘,哥哥还能见着不少木头。至于这船,哪儿的都有……”将酒碗捧在手中,感受着暖意,危昭德嘿嘿笑着:“倭国、高丽还有个什么……对,勃泥,要不是小弟看这年关将近,船上又没了放货的地方,非要再干他几票不可。” “损失也不小吧?”端着的酒碗放下,余呈要过来斟酒,被大手止住。 下边海上的汉子拍了下胸脯:“哥哥,出海的人本来就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跟着小弟做这无本买卖的兄弟,早就当自己是个死人,能多活一天赚一天。” “话虽如此,若有家人的,好生善待。” “哥哥放心,定不会让人心寒。” “哥哥,大丰收啊!”两人说着话,外面脚步声连同喊叫响起,房学度面色红润的走进大厅,躬身作揖:“见过哥哥,危兄弟好久不见。” 覆海蛟挥了挥手,喝了口酒。 “何事?”低沉的声音响起,那边余呈地上倒好的酒:“先喝点暖暖身子。” 文雅的青年也没拒绝,喝了口烫热的酒液,抹了抹嘴:“危兄弟带回的货值大价钱,若是卖出去,当是能有不少进项。” 危昭德两眼一亮:“俺这就找地方化霜去。” “化……化什么?” 吕布看了眼对面,房学度也是疑惑的转头看着旁边的汉子,危昭德不好意思一笑,拱手道:“就是找人将这些赃物出手,俺在南边认识几个做这行的,能给个好价钱。” “不必那般麻烦。”房学度揉了揉鼻子,见危昭德与吕布困惑的看过来,嘿然一笑:“哥哥之前想要危兄弟带着山寨的人走海路去一趟辽东,小弟想着,这些货在哪卖都是一样,不若索性就真扮成商人,在辽国那边出手,如此除了药材银钱,其余货物也不需卸下船来。” 吕布眼神一亮,看向危昭德:“这却是个好主意,兄弟伱还能出海否?” “自是没问题,随时可以出行。”站起的汉子拍着胸膛打着包票,脸上神色微一犹豫:“只是小弟回来时,听阮家七郎说要打仗了,小弟想,是否打完再说。” “这却不用。”高大的身形站了起来,右手抬着,左手背负身后走动几步,转头点点手指:“你只管准备出航的事情,官军这边某自会应付,水军又不是全都跟着你走,不需担心山寨安危。” 眯起的眼睛看向火光,思忖一下道:“那些海船可带回来了?” 危昭德眼角一挑,摇了摇头:“小弟倒是俘获两条商船,只是太过惹眼,小弟将它们停在荒岛附近。” “倒是个会过日子的。”吕布笑着点了点危昭德:“山上那帮船匠也在赶工,到时你带人去试验下新船,若是合用,尽早练出能在海上用的水军。” “小弟省的,哥哥放心。” “好!”吕布哈哈一笑,转身坐回位置:“海岛一事也是如此,待你从辽国回来,就着手这事,届时水军分为两部,一内一外,当要便利许多。” “是!” 面色通红的应下,余呈很有眼力劲儿的给三人倒上酒,随即举杯示意,满饮而归。 夜色朦胧,梁山上亮起火光,星星点点,如同繁星,海上归来的汉子们三三两两的走上山道,向着阔别已久的营房走去,说笑声隐隐传来,有人在高声歌唱。 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山道上的人影,坐在山石上的身影,间或抬手对着葫芦饮一口酒,冰凉的酒水下肚燃烧着胃部,男人的脸上有些邋遢,胡子长时间没打理,有些乱糟糟的任性生长着。 有人提着灯笼从后方走来,夜晚的风吹在灯笼罩上,发出哗的声响,却吹不灭里面的火光,光线在移动,驱散了男人身上的黑暗,显出呼延灼那张有些颓废的脸庞。 “官人……” 轻声的呼唤,递到口边的酒葫芦停了一瞬,继而猛地堵到嘴上,咕嘟嘟的喝了几大口,清澈的酒液顺着嘴角流出,从胡须上滴落,沾湿了衣襟。 “官人别喝了!”呼延氏皱起眉头,走过来一把将酒葫夺下,颇为恼怒的看了眼喷着酒气的中年男人:“你这般样子让孩子见了怎生是好。” “呵,我这不是没在屋里喝吗?”咧出个自嘲的笑容,昔日的双鞭将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再说,还有何事能比上一朝兵败被俘,连累你们母子三人被带来贼窝要糟糕,这开国功臣之后的脸……”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啪啪的声响在夜空下回荡:“早丢尽了!” 夜风刮过,一阵酒气顺着前方男人身上飘了过来,妇人好似没闻到一般,走上前,拿出一块干净白布轻轻给自己丈夫擦拭着酒液:“官人说的甚话,你变成怎样便不是钰儿同英儿的父亲不成?”叹口气:“奴知道你心里苦,然而越是此时越要拿出官人的英雄气来,奴信官人是个有福之人,定会否极泰来。” 呼延灼晃悠一下,重重喘息口气,苦笑着摇头:“夫人信我,我却信不过自己……” 呼延氏气急,使劲掐了把男人:“不许说丧气话!奴嫁的是呼延灼,不是窝囊废!” “我可不……” 脱口将出的话在对面妇人吃人的目光中咽了下去,灯笼在风中摇摆不定,剪下两人的身影映在一旁的积雪上,无声的对视中,两人的表情渐渐都是平静下来。 沉默了良久,就在妇人忍不住想要转身离去时,那边的男人呼出口气:“让夫人担心,为夫知晓了,你且先回去,我……我明日一早就回。” 中年妇人张了张口,最终万千情绪化为一句:“官人自己多加小心,我们娘仨在这贼窝还须官人护佑,且莫忘记了。” 呼延灼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妇人走了两步回头看看他:“早些回来。” “好。” 简短的答应一声,看着那盏灯火在视线中越走越远,转过一个岔道不见。 “呼——” 仰起头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好似白雾的气体在夜空中迅速消散,呼延灼平静的注视着漆黑的夜空,沾了酒的脸与脖子时不时被风吹过,打了个寒蝉的壮汉回首看了眼满是篝火的山道,有些醉意的眼睛眯了眯:“说起来,这般久的时日,还真没好生看过这梁山呢……” 声音被吹散在夜空,魁梧的身子晃晃悠悠的迈开脚步,吱嘎的踩雪声不断在脚下响着,一队巡山的士卒持枪挺胸从他身旁走过,酒气稍微消退的呼延灼眯了下眼,擦了把胡子,酒液残留的味道大了起来,目光望向前方的水寨,有水军的士卒将地上的木箱搬上太平车,嘭的一声木箱撞响声响起,有人笑骂着小心一点。 “……又是哪里抢来的吧?”嘴里嘀咕一声,善用双鞭的汉子撇了撇嘴,然后沉默下来。 静静看着那些水军将一个个木箱搬到车上,呼延灼转身朝着山道走去,投降以来,梁山从没限制过他的行动,是他自己将自己限制在一个小天地中,除了开始的凌振、韩滔与彭玘,其余人他从未接触过,后来就连那三个人也来的少了,听说凌振成天待在梁山火器营里,连家都搬了过去,韩滔似乎去了步军,彭玘那时候还在养伤,也不知现今如何了。 上山的脚停了一下,好似还不知道他等三人住在哪里,犹豫一阵,身后巡山的士卒脚步声接近,低着头的男人眼神亮了起来。 不一会之后,呼延灼在一间房屋前停了下来,正好与走过来的韩滔碰上,对方手中还拎着一个酒坛。 “呼延将军……”惊喜的声音响起:“好久没见着恁了,听闻嫂夫人与贤侄、贤侄女都接到山中了?” “啊……几天前过来的。”苦笑一下,一时间不知用何等面容对着这熟人,索性反问过去:“你这是来?” “哈哈,找彭玘那家伙吃杯酒。” 拍了拍酒坛,笑声中,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彭玘那张白净的脸出现在侧边:“甚么事这么热闹?韩滔你这厮来了也不进来,外面叫唤什么?”看清门外的人:“哎呦,呼延将军,恁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我就不进……” 有些犹豫的想要拒绝,门口天目将上前一步抓住呼延灼的手,往里就拽:“来都来了,哪能让恁回去,快来,小弟刚炒了几个菜,尝尝我的手艺。和恁讲,前段日子我在养伤,没地儿去尽在后厨晃悠,学了不少,唉?对了,恁没甚不能吃的吧?不过也不打紧,小弟鸡鸭鱼肉都备了,保准有恁爱吃的。” 呼延灼不好甩开手,絮絮叨叨中被他拉进了屋,后面韩滔笑眯眯的关上门,那彭玘放了手,朝后面走去:“先等等,不知呼延将军恁要来,我去再取副碗筷,恁要什么木的?算了,我这筷子也不知什么做的,恁凑合用吧。” “……” 呼延灼张了张口,看向后面韩滔,指着彭玘背影小声道:“这……我记得以前彭将军话不多啊。” 韩滔露出个苦笑,压低嗓门:“是不多,这不被那姓縻的那厮打坏下巴,两三月不能说话,好了以后就这德性了。” 呼延灼表情一时十分精彩,当夜,三个人再次聚到一起,房间中时哭时笑,鬼哭狼嚎,引人侧目。 翌日天明,呼延灼起了个大早,一路拐弯抹角的回到家中,开门的一刻,正在摆放早膳的妇人转过头,看向门口的男人突的露出笑容:“官人,过来用早膳吧。” “好。” 步入家中的双鞭将还是昨日衣衫,脸上却已拾掇干净,只余下巴处短须的男人坐下,接过碗筷:“等下我去找下哥哥。” “官人……想通了?” “总是要做事的……总不能让你们娘仨在这无依无靠。” 他说。 (本章完) 第273章 将要到来的官军 第273章 将要到来的官军 “哥哥,小弟上山多时,一直困于自身,近日却是想通,愿为山寨尽一份心力,若有驱策处,任凭哥哥使唤。” 铿锵的语气在对面传来,下拜的男人深深低下头颅。 “呼延兄弟心有郁结却未察觉到,是某这个做哥哥的不是。” 吕布正了正身子,微微眯起的虎目看着前段时日的对手,呼延灼连忙回道:“不敢埋怨哥哥,是小弟愚钝。” 轻轻摩挲着手指,吕布从座位上起来,绕过书桌,近前将呼延灼拉起:“我辈武人,总是这般说来说去,也甚没意思。” 呼延灼露出个尴尬的笑容,视线里,梁山的魁首走到一旁柜子,找出一个牌子扔过来,这双鞭将瞥眼看去,四四方方的牌子,正面刻着令字,反面则是一匹奔腾的战马。 “此乃马军先锋令,你持此令去找萧海里,暂归他节制。” “是。”收起令牌的男人抱拳一礼:“哥哥,小弟告退。” 重施一礼,呼延灼转身朝书房外走去,与余呈笑了下,随后开门出去。 咔—— 余呈将门关上,转过屏风,看向站在那里的高大身影。 “去让人送些米面肉食给呼延家。”低沉的声音传来,吕布转身拿起大氅披在身上:“另外通知乔冽,安排两个侍女给他家里。” “是。” 躬下的身体直了起来,看着披着大氅的男人从旁走过,耳边传来叹息:“某这多疑的性子,怕是好不了了。” “哥哥也是为了山寨安危着想。”年轻的脸上有着认真的神色,跟在后方拿起墙边凤头斧:“换成是小弟,也不敢轻信这些投降的官军,总要观察一段时日再说。” 前方的身影没有说话,只是挥了下手,走在清除积雪的山路上,土石被踩动的声音作响。 正午的天光下,梁山上到处有人在走动,新建的军营中,操练完的士卒正在用膳,一身黑甲的林冲嚼着面饼,坐在将官中间,正在同狄雷说着什么。 外面有值守的士卒走过,向下的山道上,危昭德正同杜兴、扈成走在一起,时不时用手指着水寨,向两人说着海上的风景,讲到高兴处,从怀中掏出一把黄金做柄的匕首给两人看。 水泊中,几只野鸭在追逐游走的鲜鱼,扎入水中叼着鱼抬起头的一刻,赶忙架起翅膀扑棱着游开,在一旁仰起脖子将鱼吞下肚去,没一会儿,一艘舟船从适才扑鱼的地方开过,径直进入前方敞开大门的水寨。 吕布在家中用了午膳,又陪着邬箐与扈三娘说了会儿话,离开时,两女都是恋恋不舍的看着离开的男人,不久之后,匆匆赶来的乔冽带来两个消息: “青州云天彪已经带着五千官军与一千乡勇进入淄州,正水陆并进,朝着齐州进发。” “河东兵马开始运动,德州、滨州共六千兵马都奔向齐州,开德府三千军马进入濮州,正向着郓州而行。” “这长时间,终于来了。”站起的身影朝着水寨走去,简短的话语在风中传来:“开德府这是没正眼看某啊,让马军指挥使带人先去西寨,留钮文忠部作为机动在山上,水、步军副指挥使以上跟着某一起过去,那边议事。” …… 天光渐渐西斜,水寨打开,一艘艘舟船满载着朝水泊西边的军营而去,早已接到消息的军营,一队队士卒举着火把进入建好的营帐,火光摇曳中,长长的身影在营帐、地面上乱晃,水边的驮马拉着太平车,载着一袋袋粮食汇聚过来,军中的工匠手脚麻利的修补着皮甲刀枪,破损严重的丢到一边,记在账上,这些是要运回山回炉重造的,届时会有新的兵器发放。 赤兔踏上地面,蹄声雷动中,数十骑跑入营中,利落的翻身下马,朝着帅帐走去,营帐中早就燃起灯火,外面守卫的士卒见着来人,轰的一拄枪尾,挺起胸膛,余光中,吕布掀开帘门走入进去。 “哥哥(首领)!” 帐中两边坐着喝酒吃肉的人连忙起身,这里有一直驻扎于此的王俊,也有后来调入的两营步军指挥使柏森、乜恭,孙老五、孟福通、卢元作为三人副将亦是在侧,马军的两名指挥使杜壆、萧海里早吕布一步来到此间,先到的还有酆泰、牛皋、呼延灼、郑怀四个武艺高强的先锋。可以说,此时他的麾下步军几乎已经是具备雏形,不输附近大宋军州,只有马军因为战马稀少的缘故一直维持在千人左右。 高声呼喊中,吕布龙行虎步的朝着帅座而去,跟着进入的一众水、步两军指挥使分列左右,“免礼。”的声音中,人到了上首位置,伸手虚按示意众人坐下,接下大氅递给旁边的余呈,在铺着羊毛垫的座椅上落座,众人这才弯腿坐到位置上。 “今日的情报已经让人抄送给各位指挥使,在山上时某也对马军的人说明过情况。开德府是最接近我等的一路兵马,此时不知是未将我等放入眼中还是故意如此引我等入陷阱……” 帅帐内灯火通明,火盆燃烧的松香,桌上酒菜散发的酒香、肉香混在空气中飘荡,在座的人,大多是没什么心眼儿的武夫,都是一面听着上首的话语,一面抓紧时间吃些东西填下肚子。 吕布对此没有阻止,当年打仗的时候,前方在挥刀厮杀,后面的人在营寨埋锅造饭都有过,又不是袁家那俩死活都重视仪表规矩的家伙,些许小事他是不在意的。 “只是无论如何,这等良机不可错过,先破其偏师,再灭其主力,所以此次马军各部随我出战……各位尚有何疑问?” “哥哥。”李助想要站起,上边传来“坐着说就行。”的话语,李助摸下胡须道:“官军万余人来剿,他等又喜劫掠百姓,所能造成的破坏定会超过以往,不若迎上去,就在齐、郓之间与其步军主力决战。而他等水军若要来攻,只济水至水泊一条水道能走,我等水军也可逆击而上,在水上击散其部。” “若是迎上去了,郓州出兵怎办?”郑怀端坐在侧,看向金剑先生:“我等与其主力战,郓州前可从后攻我等背部,后可从济水或汶水进军水泊,行围魏救赵之策。” 呼延灼嘴唇动了动,终是说道:“郓州的官军可能没这胆量。” 郑怀冷笑:“我等安危却不能都赌在他人的胆子上。” 李助却是眯着双眼:“郓州军马已成惊弓之鸟,战心不坚,可命一大将驻守山上,留水军一部,须城若是来攻,只需挡住其即可。若是其敢从后攻我军背部,那就趁势取了须城就是,自然,一切也要看哥哥是否能尽快击溃开德府的官军。” 那边的汝南王后代想了想,闭嘴坐在那不语。 吕布靠着椅背,手指下意识的点着椅子的扶手,半晌点头道:“卞祥,你性子沉稳,某不在时坐镇山上,王俊仍在西寨,东边鄂全忠留守,山上一应屯田兵也归你节制,阮小二,伱那一部水军留下配合。” “遵哥哥将令。” 下方壮硕的两个汉子站起拱手领命。 “奚胜,你带着步军迎上去,李助辅佐于你,将人挡在平阴到东阿一带……”身子微微前倾:“某这是死命令,莫让他等越过东阿下来,可能做到?” 清癯的汉子与金剑先生对视一眼,点点头:“哥哥放心,除非小弟身死,否则必不叫人越雷池一步。” “好!”伸手狠狠砸了下扶手,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要的就是你这话,用膳,吃完马军随某出发,每人带三天口粮!” 议事完毕,大帐中交谈吃喝的声音不断,不多时,用完膳食的众人披挂停当,跟着一抹火红打马出营。 …… 风吹万里,云散如絮,血红的天光铺满云霞。 远去安定镇的附近,成群结队的绯红军衣聚集在一起,砸开房屋大门,踹倒篱笆墙,百姓哭喊声中,拎着找到的米面铜钱朝外走着,歪歪斜斜的范阳笠戴在头上,下方的面孔满是兴奋。 “这家还养了些鸭子,哈,一会儿有口福了,你们谁去捡些柴火!” 高声的呼喊中,一名军士拎着鸭脖子举过头顶,绒毛随着翅膀的扇动散落下来,啪啪的声响中,那军士被鸭子扇了两个“耳光”引来一阵哄笑。 “笑个屁,入娘的,一会儿不给恁吃。” 军士的声音高昂,引来更大的笑声,然而他的声音在噪杂的声响中传不出多远,望了一眼远处的同袍,一个个都没空着手,有人甚至抱着一摞粗瓷大碗走在人群中,被嘲笑没见过甚么好东西。 后方,有妇人背着孩子冲过来,一把抓住前面的军士:“不能拿走啊,这些是俺给娃留的口粮,拿走了俺娃吃什么!”孩子被这声音吓着,咧着嘴哭喊起来。 “去你的。” 军士抬脚将妇人踹倒,女人拼命歪着身子以免压到背上孩童,捂着肚子恶狠狠看着面前的人。 “爷爷们过来打梁山,拎着脑袋帮你们去除匪患,吃你点儿东西怎么了!入娘的,军饷没有还不能让俺们自己赚了?” 骂骂咧咧声中,妇人还想上前,被人拿枪杆打在头上,鲜血流出,满脸都是,后背孩子哭声更加洪亮。 这些混乱看在前方骑马的将官眼中,无动于衷,嚼着不知从哪得来的肉干,满脸横肉的陶震霆看向一旁的将军:“还是张都监恁的法子好,儿郎们这士气眼看着比出来时高了不少,只是……” 顿了一下,对面斜眼看来之际,微微犹豫的道:“若是这儿的地方官闹事上告的话,该如何?” 身着明光铠,两肩有虎头护肩,下颔蓄有长须的将军面色淡然的看了眼说话的同伴,转过头看着那边抢掠的军士,嗤笑一声:“陶将军糊涂,这里分明是被梁山的人抢的,你我率军路过,那梁山贼子看你我人多不敢应战,让他等跑了罢了。若有人问起,就说下面百姓都是乱说的,不敢告梁山那等恶人,却诽谤我等良善,其心可诛!” “高啊,都监!”一拍手掌,陶震霆脸上的肉笑的挤没了眼,抬头看了看天色:“我等当快些安营立寨了,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 “嗯,那走,看看那些扎营的蠢货干的怎样。” 策过马头,轻踢马腹离去。 陶震霆带着二人的亲卫在后跟上:“应是没有偷懒,出来前俺也许诺他等劫……” 张应雷瞪眼中,这便的统制硬生生改口:“去下一个村子寻找梁山贼,如今士气正旺呢。” 张应雷满意点头,身形起伏中:“陶将军这是用了望梅止渴的手段啊,不输魏武多少,妙,妙啊!” “不过是跟着张都监学了两招,拾恁牙慧而已。” “哈哈哈——”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驭马朝着后方已经能看到大纛的营地行进着,马匹喷出的白气消散在空气中,有炊烟开始在营中升起, “府尊大人调来的粮草太少了。” 驰入营寨,收了笑容,望着天空黯淡下来的色彩,陶震霆陡然叹口气。 “莫抱怨。”停下马匹,张应雷将缰绳甩给亲卫,掀开帅帐门帘走入进去:“你我平时也都是买卖里的人,府尊能想着带你我二人一起赚钱,这是抬举。” 伸手将头盔摘下,扔到一旁,咣当声响中,斜眼看来:“你可莫要在这上面说府尊的不是,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有亲卫走过,上前捡起头盔。 “恁说的是。”陶震霆摘下铁盔,递给亲兵,一根头发没有的脑袋油光铮亮:“府尊大人确是讲义气的男儿,俺方才是猪油蒙了心,瞎放屁呢。” “知道就好。” 张应雷卸了铁甲,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发出一声懒散的叹息:“晚上用完膳好生睡一觉,啧,也不知这仗要打到何时。” “当是能很快,梁山那伙草寇如何同我等河北的英雄相提并论。” 张应雷抚须点头,外面,端着晚膳的军士走了进来。 270又进牢了,真服气,改的一点儿毛病没有,就是不放 (本章完) 第274章 急攻 第274章 急攻 清晨的光芒有些黯淡,满天的阴云连接一起,翻翻滚滚连绵远去,抬头望去,好似要压下来。 积雪覆盖着山丘上的林地,满身积雪的松树好似不堪重压般弯曲着身子,刀锋的碰撞声打破这片宁静。 奔行的双脚陷入雪里,抬起的一刻,大片冰晶被扬起半空,不规则的脚印在地上延伸开去,砰的一下,人影摔在积雪上,喘着粗气,手忙脚乱的爬起向前跑去。 噗噗噗—— 一把短矛、两把飞斧扎入雪中。 沾满积雪的身形猛的一个下蹲,一支箭矢带着嗖的破空声从头上飞过,抬头跑动中,细长的箭矢扎在雪地中在晃动,汗水,顺着脸庞留下,微微侧头窥视的眼中有些惊慌,追来的身影更加靠近。 拼了! 男人一咬牙抽刀砍了过去,后方,两把刀一左一右劈砍过来,拼死挡住一刀,侧身躲闪中,锋刃从臂膀划过,一抹鲜红登时洒在雪地上。 男人咬牙并未出声,想要回身之际,一杆短矛出现在视线里,噗的刺入心窝,透体而出。 “最后一个。” 一脚蹬在对面肚子上,人体飞离矛身,喘着粗气走过去的汤二虎头顶冒着白气,擦擦额头的热汗,啐出一口痰:“入娘的,真能跑。” 有人上前,将人翻过来,入手进怀,翻出铁牌,在空中抛了两下:“统领,这队人就都灭了。” “找地方把尸体藏好。”走过来,弯腰用死尸身上衣服擦了擦短矛上的血:“传讯给首领,对方现在……”用拇指抹去矛锋上残存的血迹:“瞎了!” 尖锐的哨声响起,堆积过来的积雪掩盖了痕迹,又是一片宁静。 天上的日光躲在云层后面,明明是清晨却似是在傍晚一般。 军营正在收起,厢军的青壮过来将木料、营帐堆到车上,拿麻绳绑好,一队队军士松松垮垮的站着,哈欠连天的提不起精神,有身材壮硕的人拿起军旗,寒风中招展不定,不多时,旗帜开始移动,垂头丧气的士卒列队跟上。 “打起精神——露着死脸给谁看!” 秃头的陶震霆骑上战马,来回奔波着喝骂手下士卒,见人只是稍稍提神,依然一副无精打采样子,眼珠一转:“前方就是郓州,那边村子不少,定都是从匪之人,你等一会儿去好生查看一番。” “哦!” “将军英明!” 下方的军士举起手中刀枪乱糟糟的吆喝着,穿着红色衣袍,外罩鱼鳞铠甲的秃头壮汉呼出口气:“直娘贼,说起打仗就一个个快死了,说起打野食一个个精神百倍……罢了,这厮们得了好处,俺也能捞点儿油水。” 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开德府的军队越过两州边界,这次外出粮草不足、军饷不齐,用些手段激励一下手下军士也是应有之意,他和张应雷手下三千余人,实则只有两千不到,三成的空饷他觉得已甚是厚道了。 时间过去两个时辰,天空又阴沉了几分,仿佛是要下雨的样子,他催马赶上张应雷,和对方小声说着郓州与博州交界处有几个富裕的村镇,有意往那边靠一靠。 “不行。”张应雷摇摇头,拍了拍胯下战马的脖子:“军令上有规定期限你我必须早日赶往寿张县,如今咱们在这阳谷县附近劫……咳!搜索一番已是有些耽误功夫了。” 贪婪的嘴脸靠过来:“都监,恁不是说过吗,只要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要是恁嫌去博州太远,那去朝城县那边?就在阳谷县旁边,事后都推给梁山就是。” 张应雷有些意动,只是神色仍是有些犹豫不决,只一味的拿手捻着胡须尖儿。 陶震霆小心打量一番他神色,满是横肉的脸上闪过一丝贪婪,舔舔嘴唇道:“再说,军中粮草不多、士气不高,让儿郎们放纵一下也是恁建议的,恁看后面的人。” 张应雷依言回头,那边的军士喜笑颜开,大着嗓门说话之际还隐约能听到抢、夺的字眼儿,面上有些松动,陶震霆在旁看的真灼,开口劝道:“儿郎们寻到的也有你我一份,伱我辛苦,总要有些油水慰劳一番,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也罢。”回过头的都监看向臭味相投的好友:“离期限到还有段时日,手脚麻利点儿应该也能如期赶到。” “好嘞。” 目的达到的汉子展露笑容,张应雷转了转眼珠:“斥候呢?让他等注意下有没有郓州的军将过来,免得行事的时候有些不便。” “早派出去了,估计在哪个村子吧。”正了下铁盔,陶震霆耸了下肩:“恁也知道,那些崽子就盼着这个。” “一群腌臜货。”张应雷笑骂一声,也不再管,只是骑马前行。 转进间,队伍朝向西北竹口镇方向转去,陶震霆不时望向后方的队伍,见一众军士因着命令眼神发亮,行走间虎虎生风,心情颇好的笑了起来,转过一片树林时,一支骑兵立在那边,望过来的目光有些惊醒。 “俺乃开德府统制陶震霆,有公干在身,你等是哪里来的撮鸟,还不让开道路。”对面的衣甲颇为精良,心中咯噔一下的同时,暗道不是碰上郓州的官军了吧,仔细打量间,却发现对方并未打起旗帜。 哪里来的骑兵? 该不会是…… 右眼皮跳动中,视线对面,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拿起方天画戟,朝前一压:“举旗!随某冲!” 帜旗被高高举起,寒风中,呼啦一声舒展开来,红底黑字黑边的旗帜迎风招展。 梁山两字的大纛与吕字将旗映入眼帘,张应雷、陶震霆当即变了脸色,秃头的汉子不自觉的开口:“梁山?吕?是梁山吕布那厮!他怎生知道我等要走这边?” “现今如何能顾得上他等怎生来的,我等孤军在此……小心!” 马蹄迈动,踏响地面,轰然的声响响彻云霄,无数战马嘶鸣一声,兵甲碰撞的响声中,汹涌扑来的骑兵如同海浪,冲着他们席卷过来。 “敌袭——” “防御——” 灰蒙蒙的天空下,陶震霆、张应雷的声音响起,嘶声呐喊的同时,血液在降温,心口随着地下震动的传来开始发凉,二人在队伍前方,比谁都紧张的视线盯着冲锋而来,仿佛要撕咬冲垮一切的骑兵。 身边的步卒在喊声中冲了上去,盾牌插入土里,挺起的长枪架在盾与盾的空隙中,而在后面的队伍中,听到呐喊的军士在各自将官的吼声中开始上前,跑步中,持着盾牌的人先冲过张、陶二人,顶上锋线,骑着马的军士则在自家指挥使的喊叫中打马前行,想要增援前方锋线。 “顶住——” 阴霾的云层下,满脸横肉的陶震霆扭曲了脸庞,朝着亲兵一伸手,那人呆呆的望着前方,不由怒骂一声,打马过去,一巴掌扇在脸上:“拿老子锤来。” 亲兵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和另一人把枣瓜锤递上,张应雷早就满面铁青的绰起堰月铜刘,脸上肌肉抖动,头皮发麻的看着前方一往无前的红影。 汗水从额头留下,脚底传来震颤的感觉,不远处,猩红的披风被气流托起在空中,马背上的人影挽弓搭箭,最前排有人从盾牌后偷瞄出去,耳中好似听到嘣的一声,随即视野中间多了一截箭杆,箭羽在微微颤动,头不受控制的仰望上天,看到云层的一刻陷入了黑暗。 锋线上,一阵骚动传来,张、陶二人头皮发紧的看着一名士卒中箭飞起半空,捏紧兵器,齐声大吼:“不许退!顶住!” 前方烧过来的身影,马蹄踏入积雪踩实地面,举起方天画戟扬起的瞬间,劈斩而下:“给某滚开——” 死亡的气息开始弥漫。 戟刃猛然斩过枪杆,木质枪杆噼啪断裂的声音传来,毫不停留的继续斩在盾牌上,木盾破碎粉碎中,持戟的身影以凶蛮的姿态悍然杀入进去,身后无数骑士冲锋而来,跟在他身后,以最凶狠的姿态毫不犹豫的撞入枪阵。 轰—— 炸裂的声响中,战马在骑士的操控下撞上盾牌,轰轰隆隆连贯的冲击声响在人耳边响起,马背上,人影挥动兵刃,盾牌在马身接触的瞬间粉碎,残片伴着人体在空中飞起,洒落在四周,人体崩飞撞击到后方的盾牌,同袍用力承受间下意识的松了下劲,下一秒,更大的撞击力度传来,挥砍、戳刺下来的长刀、蛇矛划过人体,鲜血喷射上空,铁锈味在一片撞击声中开始浓郁,喊杀的声音沸腾而起,人与马的距离在这一刻拉到了最近,四周满是刀锋如肉,筋骨断折的清脆声响,血肉在飞溅、撒落,随后被无数脚步与马蹄踏成泥状。 战马上,突入阵中的吕布紧盯着视线中的将旗,双臂用力,方天画戟横拍而至,将拦路的身影打的横飞出去,赤兔喷着白气迈动铁蹄,前方人影的身上骑士打飞的瞬间,猛地发力一跃,惊愕的目光下,从头顶越过的马匹落在持盾人的身后,回头看去的瞬间,余光中一道寒光闪过,拖后的画戟随着人体的转动旋下人头,透阵而出的身影猛地继续前冲。 张应雷目瞪口呆的在将旗下看着第一个杀透锋线的骑士,随后捉虫:一声爆喝爆喝在耳边炸响:“淮西杜壆在此——”远处青龙甲的男子用矛挑起一名穿着甲将虞候,狠狠朝地上一贯“要命的闪开!” 砰—— 人体带着铁甲砸在地上,随后无数马蹄踏上人身,紧紧跟上赤红的人影:“哥哥!我等来了!” “快!挡住他们!”如梦初醒的张应雷朝前一指,陶震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一踢马腹逆冲而上,身旁的亲兵连忙跟进,开德府都监四顾下,身后的军士有人在胆怯后退,暗骂一句,指着后方骂道:“怕个鸟,都给老子上,没见着对面人少吗?” 军士犹豫不决的视线中,前方,火烧也似的赤兔稍稍歪斜,马上的吕布方天画戟呼啸着朝冲来的陶震霆劈去,这凶恶统制挺起双锤,右手挥动,猛的迎上,砰一声巨响,火在锋刃与锤面的接触中跳出,吕布只觉手中一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对面,陶震霆却是虎口一阵火辣剧痛,咬紧牙关死死捏着锤柄不让其撒手,错马而过的瞬间,黑杆的方天画戟奔着脑袋戳来,连忙左手反应,金属撞击声中,虎口有温热黏腻的液体流出。 陶震霆亡魂大冒,双手酸麻,虎口皆裂,如何还敢继续冲下去,不敢去迎端着丈八蛇矛的大汉,连忙驭马朝一旁闪开,杜壆也没去追,只是紧跟前方身影,看着有跑过来的官军骑士,随即一矛将人戳下马。 “该死,恁地鸟强!”张应雷在后方看的浑身冷汗,眼看对面冲过来身影越来越近,一拽缰绳打马转身,一句话在空中飘荡:“你等拦住他!”身旁亲兵无奈,犹犹豫豫的应了上去。 “敌将休走!” 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有些恼怒,也不管后方的人追不追的上,双脚加力间,赤兔猛然开始提速,呼啸的风声从耳旁掠过,方天画戟拍上前方拦路的人头,砰的一声炸碎开,血肉混着不明固体糊了后方人一脸。 一旁没被波及到的军士惊叫一声,连忙一拽马缰斜刺里逃走,后方的步卒比这些亲兵要果决,早在张应雷转身之际,就有人脚步松动,开始后退,也有人恐惧到了极致,反而拔出兵刃迎了上来。 “别挡路!” 方天画戟连动,一戟连人带刀抽离地面,赤兔毫不减速的撞过去,一片骨骼断裂的响声中,紧追张应雷身后。 回头窥探的都监满头大汗,那得得的蹄声恰似鼓点,越来越快,每一下都踏在他心跳上,频频回头下,每一次都见着持戟的身影更近一步,下一刻,方天画戟从后方戳了过来。 张应雷一扭身子,急刺而来的锋锐没戳中血肉,几片铁质鳞甲在手臂用力间飞上天空,马蹄声中,赤兔奔到他的身旁。 “去死!”张应雷狠狠咬牙,堰月铜刘挥动,猛地朝吕布脖颈铲去。 砰—— 铜刘击打在竖起的戟锋上,击出火的瞬间,持戟的双臂猛的,火在锋刃中不断跳出,那铜刘被一点点压了回去。 “啊——” 张应雷吐气开声,大吼中,双臂肌肉鼓起,脑门青筋暴起,猛地将手臂往旁一卸,画戟划开的一瞬,这都监想要挥动手臂反杀过去,肌肉酸软中,手臂慢了一线,那画戟反倒先一步反挥而至。 嗤—— 月牙戟刃从前砍入,头颅低下的瞬间,井字形的兵刃挥过,鲜血从腔子里冲上天际,蓄有长须的头颅跌落地上,滚了几下无神的眼睛对向天空,鲜血降下,滴落眼上,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ps: 张应雷,来自《荡寇志》,功绩:生擒雷横。 陶震霆,同上,用火枪击杀张清。。。。。。不过,咱们没有火枪,改一下吧。。。。。。 忘记了,各位中秋快乐,假期愉快,然后。。。小可没有假期o(╥﹏╥)o (本章完) 第275章 一触即发的态势 第275章 一触即发的态势 “跑啊!” “俺不想死——” 昏暗的天光里,吕布去追张应雷之时,阻拦在前的锋线被啃噬、撕咬,承受不住压力的官军在某一刻终于崩溃,哭喊着扔下武器朝后跑去,在旁支援的骑兵,侥幸未死的调转马头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奔去。 “别乱!直娘贼!一群腌臜泼才!” 随手锤死两个溃兵,陶震霆只觉得一身热血冷的发寒,后面是适才杀过去的吕布,他又没犯癔症,自不会此时回转,见着视线里冲出前阵的梁山骑兵越来越近,只觉一层白毛汗浮上头皮,那铮亮的秃头湿乎乎的戴着铁盔难受要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准备冲上,只祈祷能够杀透这伙骑兵以便逃跑。 “那丑鬼看锏!” 嘶吼声中,视线向那边看去,一面相凶恶,身着黑甲,手持黄金双锏的酆泰打马冲来。 “丑鬼骂谁!” “骂你呢,丑鬼!” 简短的喝骂中,陶震霆气结,看看避无可避,牙齿紧咬,强忍虎口疼痛,双锤一摆,当先一锤砸向酆泰。 砰—— 锤锏相撞,持锤的虎口处又迸出新的鲜血,握着锤柄的手几乎持不住,那边酆泰面貌狰狞,一对金锏错马间,劈头盖脸的砸下去,这边的陶震霆只能谨守门户,每一次金属交击,火星挑起同时,一抹鲜红的液体震落马下。 “啊——” 越过酆泰的开德府统制猛地怒吼,一锤打偏刺来的长枪,复一锤砸在梁山马军士卒身上,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人当场被震毙。 “杀了他!” 酆泰回头看去,不由目眦欲裂,身后没了对手的双锤将,虽是带伤却也无人能阻,不由怒吼出声,一带缰绳,回转杀来。 “哈哈哈——杀俺?来啊!” 许是压力不在,连锤数人的陶震霆自觉能逃出生天,闻言转头瞥了眼酆泰,仰天嘲笑出声。 “我来!” 前方,马蹄声响起,一人蜡黄的脸上面沉似水,一身仿唐明光铠满是溅上的血迹,手中一根锁龙棍,杀气腾腾的照着面前的官军砸去。 陶震霆不查对方还有将领拖在后面,仓促举锤一挡,锵的一声金铁炸响声,一柄枣瓜锤打着旋的飞上半空,那边反震回去棍子颤抖作响,双手交错间,又是一棍照头横扫。 呼—— 仰倒的陶震霆眼睁睁看着棍影呼啸掠过,失了锤的手按在马鞍处,起身时,一把马上弩出现手中,指向错身而过的黄脸汉子,转着脸看来的目光,有着一丝惊愕,身子本能的一扭。 嘣一声轻响,弹射而出的弩矢闪电般没入人体。 “啊——” “郑怀!” 惨叫与惊叫几乎同时出口,奔行过来的丑恶大汉看着倒地捂着肩膀的青年呼出口气,对方正疼的不住扭动,一身仿唐明光铠沾满泥泞。 没死就好! 抬起的目光凶恶看向逃亡的将官,混乱噪杂的战场到处上演着人追人的场景,极速奔驰而过的马蹄追上靠两条腿跑路的人,随即狠狠挥砍、刺出手中刀枪,鲜血喷溅中,人体摔在地上,挣扎两下断气不动。 没了将领指挥的官军崩溃的比想象中还要快,在见着都监身死,统制不知死活的情况下,大批的军士扔掉武器,脱下铠甲跑向不知名的方向。 下一刻,那如火焰般吞噬掉开德府都监的身影,一阵疾风般奔跑而回,猩红的披风随着战马跑动上下起伏,掠过的人影挥动手臂,黑色的兵刃敲碎人的身体,割开血肉,锋刃上的鲜血一路洒向踩的泥泞的土地。 “兀那敌将,你也吃某一箭!” 一抹红影占据余光,喊声中,酆泰转头去看,赤兔已是越过自己,占据视线的身影挂好方天画戟,拿出角弓,拉满的弓弦压入脸颊。 嘣—— 弓弦的声响在回荡,一抹黑影划过弧线,坠向远处马上骑士,陶震霆听到喊声疑惑转头,就见寒芒袭来,来不及挥锤拦挡,本能一偏头,那箭矢划过脸庞,带起一道血线,好巧不巧,噗的一声钻入马脖子。 马上的人只觉得身下坐骑一沉,连忙将脚从蹬中撤出,微微偏开的身子翻滚着掉落马鞍,嘭一声摔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 翻滚的七荤八素间,只觉得视野内的一切都在旋转,胳膊发力三次勉强坐起身,想着快逃的男人方想起身只觉右腿一阵疼痛,低头看去,晃动不定的视线尚看不清发生什么,只觉眼前一条金龙飞来,噗的穿入胸膛,随后腾云驾雾般升起半空,那双眼睛终于看清眼前。 猩红的披风,兽面吞头连环铠,蜀锦百战袍,还有那张阳刚俊朗的面孔,正骑在赤红战马上,举着胳膊握着黑杆方天画戟,而自己…… “咳——” 一口鲜血喷出,对面手臂猛地一摆,那画戟上连着戟刃的金龙映入眼帘,随即身子转动,视野转向地面,落在地上一震之后坠入黑暗,寂然不动。 “哥哥。”驭马过来的酆泰勒住缰绳,战马缓缓停在火红的身影旁边,看了眼地上死尸,抱拳道:“敌军已经溃了。” 吕布转头看向后方,远处的骑兵正在远去,追上逃跑的敌人挥下兵刃砍杀着不敢抵抗的溃兵队伍,衔尾追杀,数百人被杀死在地,随后被马蹄踏过,不成人形。 蹄声响动,地面颤抖中,余呈带着亲兵追了过来,无奈的看着吕布不语。 “吹响号角。”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甩动一下画戟,鲜血在地上甩成扇形:“不用再追杀了,开德府官军已经完了。” “哥哥,不杀光吗?”余呈跟了过来,战马暴躁的踢踏两下腿,在原地转动两下:“这伙溃兵许会劫掠附近村镇,我等……” 大手一摆,止住那边的话语,吕布转眼看去:“此处非是梁山范围,我等没时间在此浪费了。”拉拽的着缰绳转过身子:“必须赶去与奚胜那边汇合,还有一万官军等着你我。” 酆泰旁边一撇嘴:“郓州又不是我们管辖,他等自己不心疼,也没必要替官府操心。” “……也是。”余呈挠挠头:“反正又不是我等的百姓,让官府自己头疼吧。” 呢喃一句,想通的少年露出笑容,旁边有亲卫掏出牛角号,苍凉的声响在阴云下响起,追杀的骑士纷纷回转。 不久,下起濛濛细雨。 …… 天光走过正午,京东东路的雨连绵不绝,远比相邻的西路来的雨势猛烈,铅色的天空下一顶顶纯白在雨中矗立,隔绝雨势的营帐延绵远去,穿着蓑衣的军士站在望楼裹紧衣襟。 中央大帐内,亮起的火光将身影映在营帐上,黑色的影子在来回走动,穿着雨披的人进去时,响起愤怒的声音。 云天彪作为青州兵马总管,当年也是边庭上挣过命的,是以麾下将官对他也甚是恭敬,听到来人的禀报,皱着眉头的脸上更显愤怒,长须美髯微微颤抖,手中自己撰写的《春秋大论》一把捏紧,随后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雨下的太大不能行军?!他姓邓的与姓辛手下的军士都是泥做的不成?!恁地怕雨淋?!” 走到堪舆图前,粗大的手指点着桌上的图纸发出笃笃的声响:“本帅比他俩都远尚能过了章丘,他俩一个停在临沂、另一个停在仁风镇,敢是用手爬着过来的?!这般多的时日给本帅走这点儿路,娘们儿都比他们走的快!” 手指点向报信的亲兵:“伱去,传令给那两个懒骨头的人,让他等后日必须到达历城县,否则本帅拆了他俩的骨头!” 亲兵苦笑一下:“节帅,那厮们已经离开了……” 嘭—— 涨得发紫的脸庞踹倒一旁桌椅,丹凤眼眼角挑起:“谁让他们走的!你追上去,找不到人就给本帅将命令送到他二人手中。” 亲兵苦涩低头:“遵命。” “回来!” 亲兵面上一喜,躬身听令中,上方的话语传来:“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本帅要在历城见着他们。” “是。” 亲兵舒口气走出门去,三天,总比后日要强,抓紧一些的话,还能来的急。 营帐掀开,走出的人影去往马厩,不多时,一骑飙出大营,向着西北方向而行。 “节帅,何故如此焦急?”中央大帐内,看着走出的人影,坐在一侧的身影方才开口出声:“冬日寒冷,此时冒雨而行,说不准真会有军士受寒生病。” “这我如何不知,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转眼看向男子的云天彪不复方才气冲冲的模样,走到帅位坐下,看向面貌文雅的男子:“真指挥使到任马陉镇不久,不知这梁山在京东经营日久,恐是已经探知我军动向,若是再给些时日,恐我等大军南下会有波折。” 男子名叫真祥麟,乃是马陉镇指挥使,云天彪爱其形貌俊雅,此次行军时带在身边教导。 “这……总也是听说过郓州匪患严重,然而毕竟是些草寇,如何能同节帅手下军士相提并论?” “小心无大错。” 红脸的男子瞥向一旁的供桌,上面儿子云龙的牌位前,三根香烛正闪着红芒,嘴里呢喃又重复一遍:“是啊,小心无大错。” …… 风声呜咽,远去郓州水泊处,一面面将旗在雨中耷拉下来,身穿蓑衣的士卒列阵而战,牛角号吹响的时候,先锋的縻貹、唐斌当先而行,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朦胧细雨中而行,走动间,兵甲碰撞出金戈的气息。 青色的衣裳换下,李助一身黑色犀皮甲,带有金丝的长剑悬挂腰间,迈步走下舟船,前方此行护卫中军的马勥、马劲转头看到来人,牵着马过来:“李兄,等恁多时了。” “走,出发!” 面带和蔼微笑的金剑先生一挥手,走过二人身旁,从前方侍立一旁的护卫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了战马,回头看向马家兄弟:“奚胜指挥使可已在军营?” “早顿饭的功夫就到了,正在帅帐等恁。”马劲魁梧的身形跨坐上马,抬起的面容满是肃穆。 此时并非日常兄弟玩闹之时,往日交往时可以嘻嘻哈哈随便笑闹,如今战事将起,调动的军队与不停奔走的传令兵,让人不自觉的也正经起来,别说,相比在江湖混日子,马家兄弟觉得自己更适合在这种氛围中生活。 马背上,细眯的眼睛睁开,和善的面容不自觉有些严肃,李助一抖缰绳,战马缓缓迈出步子,身后马家兄弟急忙跟上,中军的护卫集结跟上,踏出轰然的脚步,不多时,进入西营,李助听着苍凉的牛角号在阴绵细雨中回响。 数支黑红的洪流涌出营门,带着肃杀的气氛走上原野,垂着的将旗不时被抖动开,露出将领的姓氏。 “李兄来了。” 枣红马上,顶盔掼甲的奚胜看了过来:“恁地,小弟先走一步前去查勘,李兄带队在后,你我在吾山前相见。” 李助拱手一礼:“奚兄保重!” 点头中,奚胜朝向一旁孙安点头,腰配镔铁双剑的汉子一抖缰绳,飞马跑向前方,举起右手长剑大吼:“出发!” 剑锋分开空气前指时,身后士卒提起刀盾,侧面的方向,兄弟孙琪、好友冯升,随着军士跑动起来,细雨从空中飘落,被盔甲在空中撞碎,盔甲的铁片在跑动中相撞。 另一边,立于船头的李宝看向码头的阮小二,躬身拱手:“水寨拜托小二兄弟了。” 立地太岁豪爽一笑,挥手赶人道:“有俺在,担心个甚,倒是你等莫要将官军从水路给放下来。” “二哥恁地看不起人。”另条船上,阮小七踩着船帮,用手抹了下脸上雨水:“有一条鱼从济水跑过来,都算俺阮小七没本事。” “你那是去打渔不成。”阮小五在旁哄笑一声,转头看向后方:“小的们,出发,今次该是我等发利市了。” “五哥,你说的啥意思!” 笑声响起,船舰离港,片刻后,船影远去。 我恨起点审查。。。要不再写个沈查出来杀了出气吧。。。。。 (本章完) 第276章 汇聚的将领 第276章 汇聚的将领 京东西路,寒风细雨侵袭山麓。 连日的雨水冲刷着积雪,雨点在雪堆打出孔洞,同化的水渍冲击底部,不断有雪团化掉,山路变得泥泞。 一身戎装的奚胜拉着缰绳踏上山岗,战马在身后打了个响鼻,下方,蜿蜒如蛇的队伍正在蠕动行进,被雨水浸透的旗帜贴在旗杆上,有将领的战马在嘶鸣,不时有人踩到湿滑的石头上,打个趔趄。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在眼皮下走过,毫无纹、只是单调的暗红色帜旗,高大魁梧的身材,一身禁军甲胄,提着盾、扛着长枪、腰间锋锐的长刀时不时撞在甲盾上发出碰撞的声响,整个队伍雅雀无声。 这是哥哥要求组建的新军,名为陷阵营,一应训练、要求都被编撰成册,只是时常翻阅的他十分疑惑是否真有人能做到这些,只那一条死不旋踵,大宋立国到现在…… 烦躁的用手揉了揉脸,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些人训练过一段时日,只是时日尚短,哥哥却要求将人带出来见见血,说什么最初也是在血战中建立的,若是这等局面都活不下来,就都去死好了,省的丢人。 清癯的汉子有些不理解,平日里吕布对这些人宝贝的很,到了战时却又如此冷血,让他颇有种错乱的感觉。 两营千人的陷阵士卒走过,队伍中,充任陷阵营枪棒训练将的林冲转过带有金印的脸庞,望着一旁褪去银装的山势,拿枪的手使劲的捏了捏,叹口气:“从今日开始了啊……禁军……” 往北的山丘上,排列整齐的队伍停下脚步,气氛肃杀庄严,一身黑甲的縻貹站在最前端,看着开阔的视野与下方扼守要道的地带露出满意的笑容,左手按上护身剑剑柄:“就在此处下寨,通知后方的人,快些上来。” 而后,行过大山的几营人马开始汇合,中央大帐中,奚胜带着先行而来的縻貹、孙安、唐斌以及林冲站在堪舆图前,交代着什么东西。 …… 齐州、历城。 作为齐州的治所,繁华的街市不输青州益都,只是云天彪也没甚探访的心情,只是在军营中看着云龙的灵牌,枯燥的等待着河北两轮军兵的到来,如今他手中的士卒可以说是实打实的六千之众,下面空饷的份额都已经补齐,更是调集了青州正一村的乡勇与团练,自觉准备充足。 就算河北三州有空饷缺额,也总有六七千兵马吧。 点燃香烛,插入满是香灰的镀金铜炉中:“所以说,这次定要平灭梁山!” 连绵降下的雨水打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斥候飞奔冲入军营中,甩蹬下马,一把将手中的牌子扔给门口亲卫,掀帘而入。 “节帅!” 突然闯入的声音惊动兵马总管,转头看去,丹凤眼中的神色隐隐不善。 斥候连忙单膝跪地,低下头颅:“梁山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惊异中,云天彪走到跟前一把将人提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日夜间,对方有马军出动,小的不敢耽搁,连夜骑马而回。” “对方行军方向在哪?” 拖拽中,斥候几乎被提起,努力踮着脚尖,急速说道:“我等并未能探出对面行军方向,贼人斥候厉害,一连牺牲了数名兄弟,要不是小的马快,也已栽在郓州了。” “废物!” 云天彪猛地一推,那斥候当即摔了个屁墩儿,几乎朝后翻过去,走回到桌前的兵马总管俯身看着堪舆图,下一刻,走回帅位伏笔疾书,写完小心吹了吹墨迹,拿出红泥盖上印章:“来人!” “将军!” 门外的亲兵走入进来,闻着空气中香烛的气息低下头颅,云天彪站起身,递过文书:“将这文书军令交给郓州知州,一路小心莫让贼人发现。” “是。” 拱手施礼中,领命的汉子连忙退出大帐,那斥候见云天彪不理自己,也是急忙退出,大帐内的节帅走来走去,面色沉吟间,又一次站在堪舆图前,望着河道与齐州北边的方向沉吟不语,“太慢了!”呢喃一句的下一刻,喊进来三个亲兵吩咐一番,随后三人分成三个方向远去。 …… 风吹过林野,细雨在寒风中倾斜,天光西走之后,景色昏暗了下来,作为后队的李助带着后方的主力来到,大营又在叮叮当当的木楔敲响声中向外延伸了不少,一旁的济水河里,水军的船只停了下来。 中央大账内,火盆驱散了山中的寒气,挂起的堪舆图两侧站着奚胜与方到的李助,细长的手指点上图纸。 “奚兄弟选的地儿十分精妙,我也认为该在平阴县附近处迎击官军,此处河道曲折,正适合打个埋伏。” “为何要在平阴附近,此处距离县城太近,万一有县中官军支援呢?或者,官军不走平阴县这边,而是走滑家口一侧呢?”下方沉默的阮小七突然出声。 “小七兄弟多虑了。”李助摇了摇头,点了下历城:“从齐州历城出发,官军往下走长清、平阴、东阿、须城皆在济水同一侧,一路下来,补给歇息也自方便,若是走另一边,粮草补给则要困难的多。” 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水军的众人:“若是官军粮草补给走的水路进来,我想各位水军指挥使会将其截下吧。” “这点不消说。”阮小五咧嘴一笑,一旁阮小七点头中,拍了拍胸膛:“俺们连船带粮草一起给他夺了。” 李宝叹口气:“可惜危昭德兄弟所部需要修整,不然他那座舰打头往上冲一波就能破开官军水军。” “俺们又不是没战力。”阮小七撇撇嘴:“甚事都被危兄弟干了,俺们去作甚。” “战争能省力最好。”李宝摇摇头,也不再争辩,看向上方李助与奚胜:“只不知官军水军战力几何?” 李助同奚胜对视一眼,清癯的指挥使走过堪舆图,端起热茶:“京东一地并未有甚出色水军,且听闻云天彪曾在西夏作战,乃是个传统的将领,恐对水路重视不够。”看向水军三人的目光有些异样:“所以,此次水军的任务相对简单一些。” 政和三年季冬下旬,梁山反清剿的战争开始。 抱歉,今天头疼的厉害,只能这些了,我先吃点药休息下。。。 (本章完) 第277章 官军的动向 第277章 官军的动向 连绵的阴雨停了下来,日光被如絮的白云遮住身影,时不时吹动的树枝滴下两滴水珠。 历城郊外的军营里,校场上弓弦响动的声音不断。 笃笃笃笃—— 弓弦震动,划过弧线的箭矢射中远方的箭靶,一群身着将官服饰的壮汉正注视着射箭的四人,远处数着环数的士卒举起手中的旗子,随即伴着扎满箭矢的箭垛往回走。 “哈哈,哈兄这次可是输给我了。” 畅快的笑声中,真祥麟将手中的弓递给一旁的军士,对面裹着白头巾的哈兰生眼窝深陷,闻言耸了耸肩,带有麒麟图案的右边衣袖在阳光下时隐时现,异常粗大的右臂抹了把下巴上乱糟糟的络腮胡:“兄弟你赢了,俺营中那坛好酒是恁的了。” 豪迈的笑声中,手中长弓扔给走过来的弟弟哈芸生,走过去拍了拍真祥麟的胳膊:“好兄弟,走,去俺帐中吃些酒,俺从城中新买的黄羊嫩的很,正适合炙烤。” 这俩兄弟都是青州乡勇的领头人,今次被云天彪调来剿匪,心中都自豪情万丈,皆准备凭借此次征战立下功劳步入武官仕途。 “这在京东倒是少见,恁地说,倒是真要尝尝,哈兄买这羊破费不少吧。”真祥麟也是个好吃的,闻言眼神一亮,看向对面的笑容真挚不少。 “些许钱财算的了什么。”白头巾的汉子挥了下手,看看走过来与真祥麟有几分相像的男子道:“未想到青州有真兄这等奢遮的汉子,今趟出征还真是来着了。” “俺兄弟二人却不比哈兄英雄,恁那力气不是盖的,上次比试俺和祥麟二人都没能挡住。” 走来的男子名叫真大义,乃是真祥麟族兄,生的双臂略长,一手箭术也是不俗。 “哈哈哈,俺对这右臂的力量还是有几分自信。”屈起胳膊,拍了拍鼓起的肌肉,哈兰生拉着两人朝着远处营房而去:“走走走,莫要再聊了,俺却是起了馋虫,都好些日子没吃这黄羊了,当真是想念的紧。” 真家兄弟也喜这豪爽的汉子,并不推辞,顺着力道跟着往前走,后面,须呈黄色、微微卷曲的哈芸生拎着两把弓,笑眯眯的跟在后面。 …… 天光走入下午,哈家兄弟与真家兄弟吃酒烤肉的时候,两路兵马风尘仆仆的踏入历城地界。 马蹄踏过烂泥也似的道路,溅起的泥水糊在马腿上,马上骑士皱眉看向下方,黑色的战袍上不断有新泥点出现。 空气中,隐隐有抱怨的话语在响,凝神去听时却又不甚清晰,打头的将领后方一杆大旗,迎风飘着一个邓字,但见他一身紫金铠甲,腰间两把阔剑各长五尺余,吊起的眼角看去让人不甚舒服。 “将军,也不知滨州的兵马到了没……我等比规定时间晚了半日,不知那云天彪会不会借机发难。”后方的副将催马上前,面有忧色。 “怕甚!”冷哼出声,这德州统制邓宗弼头也不回:“他若敢刁难,老子就敢给他捅娄子,如今是他云天彪有求老子,可不是老子上赶着来帮他剿匪的。” 身后副将挠了下脸颊,他也是熟悉上官的脾气,不由开口:“将军,姓云的那厮到底是有节制之权,恁不妨说两句好听的,让他有个台阶下,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若他不依不饶,恁也不必给他留脸,到时看是谁着急。” “恁地麻烦!”邓宗弼在马上拍了下大腿,缀有铁片的战裙啪的一声响:“不过你说的有理,老子先给他两分薄面,看这厮会不会做人。” 副将松口气的同时,前方的军营遥遥在望,不多时,身穿紫金甲的将领将军队交给副将,自己带着亲卫当先驰入大营,马蹄阵阵轰鸣中,下了马,走入中军大帐,掀帘而入。 吊起的眼角见着帅位坐着长须美髯,脸红塞关公的汉子,左边下手一人面容俊朗,体格魁梧,一身亮银锁子甲,不由一挑眉头,摘下头盔夹在腋下,大踏步走到近前。 “末将邓宗弼见过节帅,甲胄在身,恕末将不能施以全礼。”步入的大汉双手抱拳,稍一低头:“因道路泥泞,又逢降雨,军中将士多有感染风寒者,因是来晚,还请节帅恕罪。” “哼……这般多人生病,看来德州的军士身体堪忧啊。”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云天彪也没继续为难下方的河北将领,一摆手道:“罢了,下不为例,左侧营房是你的,本帅让人带伱兵马过去。” 招手中,一名亲兵赶忙走出大帐。 “多谢节帅!” 邓宗弼本也不是真心请罪,闻言当下放下手,目光看向一旁面貌俊朗的将领,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云天彪在上方看的真切,站起身道:“这位乃是滨州统制辛从忠将军。” 下方身穿亮银锁子甲的身影站起身拱手:“辛从忠见过邓将军。” “辛将军,久仰大名。” 简短的问候,云天彪走向堪舆图,后方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今日天色不早,且军士疲惫,需要修整。”手指点上历城,往下移动:“明日一早,我等拔营出发,顺着济水下去,策应河中的水军去往长清。” “敢问节帅,水军是从何处调来?战力几何?”辛从忠看着代表济水的线条皱起眉头。 “青州自有水军。”云天彪的神情不以为然:“只是本帅手下军士,皆是生撕虎豹之士,水军不过承担个渡河过水的任务,到时击溃梁山防御却不是靠他等整日浮水的汉子。” 后面两名统制想了想,好似也是这么回事儿,只要过了水泊,一伙草寇拿什么与他等手下禁军争锋?又不是像郓州、沂州处的窝囊废。 隐隐鄙夷着,两个统制都是点点头,毫无异议。 云天彪指着图继续说着:“我等顺水而下,去往须城,开德府的兵马回去寿张,到时我等先攻,开德府负责策应。” 拇指、中指张开点在两座城池上,狠狠一收:“左右夹击拿下梁山,让这京东地界海清河晏,再无匪患。” 激昂的话语并未让两个久经战阵的将领有何波动,隐晦瞥了帅帐角落被屏风隔开的地方,鼻中满是香烛的气息已使二人有所猜测,邓宗弼抱拳道:“敢问节帅,何人为先锋?” 辛从忠面无表情,只是双眼也看向云天彪。 “本帅麾下马陉镇指挥使真祥麟做先锋。” 丹凤眼内,瞳孔微微移动,两名河北统制满意的缓缓点头。 …… 东阿附近的临时营寨,开始动了起来,向着北方而行,只着冬衣的探子则是跟着手持方天画戟的马灵先行一步,矫健的身形进入林中,消失不见。 …… 须城。 将近申正时分,一骑从北门而入,满天红霞中,风尘仆仆的到了州衙,递上文书,却被告知知州程万里已经回转家中,没奈何,只好牵着马一路问过去。 按理说,似程万里这般上任的官员应是住在后衙,只是这人着实会生财,来这郓州不过一年已是购入私衙,三进大院,内有亭台楼阁、园奇石,房屋雕梁画栋,有龙吻雕像立于屋脊,后院带着一小片竹林,屋中家具一水儿水曲柳制成。 那骑士来时正是晚膳时间,程万里一家在桌前坐了,四个侍女立在后方帮忙布菜、斟酒,正吃的高兴,管家跑进来贴着耳边道:“郎君,外面有人自称招讨使亲兵,带着公文而来,有正事找恁。” “招讨使?”伸出的筷子停在盘子上方,程万里眨巴两下眼睛收回手:“你没让他明日去州衙再说?” “说了。”管家苦笑一声,微微躬下身子:“只是他说军情十万火急,着急见恁。” “爹爹,有公务恁就去忙好了。”一旁明媚皓齿的少女听闻,劝着自家父亲:“女儿和娘等恁回来吃就是。” “就是官人,公务要紧。” “不必,你们娘俩吃。”脸上挂着笑容,伸手过去轻轻揉了下女儿的发髻,对着自家夫人说了句,站起身对着管家道:“走吧,去见见那粗鄙之人,恁地扫兴!” 管家当即转身朝着前堂而去,程万里在后跟着,掉着个脸,等进了前堂见着那骑士一身军装,满身的风尘,下裳迸溅的泥点已经干涸发黄,不由蹙着眉头坐于首位,管家在一旁站着低着头。 “小人,山东招讨使、青州兵马总管麾下亲兵,见过知州相公!”跪下的军士行了个礼,连忙从怀中掏出公文双手上举:“此是俺们节帅公文,还请知州相公过目。” 程万里抚须没动,下方跪着的亲兵也不敢抬头,前堂一时没有动静,这知州等了下觉着不对,转头看着管家呆头鹅般站在那里没有动静,不由使了两个眼色,那管家低着头也没看见,气的程万里翻个白眼,手握拳堵着嘴“咳嗯——”一声提示。 啊? 管家抬头,张着口看向自家郎君。 程万里没辙,冲着跪着的亲兵看了下,使个眼色,还算管家没蠢到不明白的地步,连忙上前拿起公文递过来。 不看你是夫人家的老人,早就换了你这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劈手拿了过来,狠狠瞪了管家一眼,程万里这才看向盖有大印的公文,逐字读完,当即站了起来,抖着公文看向对面:“出兵??” “是!”亲兵低头抱拳道:“节帅说,梁山贼若倾巢而出,则须城军士不需拦截,只需等战起派兵攻其老巢即可,届时他等定没多少守备兵力;若梁山固守山寨,须城只需派兵跟随,等梁山被攻破,节帅定向朝廷为相公请功。” “这……”程万里有着一丝心动,按云天彪所说行事似乎并无多大危险,况且这两年郓州实在被梁山压的狠了,搞得自己这知州才买个三进私衙,多少有些不符合身份,至于拒绝,招讨使的公文下来,也没多少余地,为这事儿给媪相招来麻烦有些不值。 眯着眼想了想,一挥手:“你且先下去歇息,明日一早本知州给你口信。” “是。” 亲兵也知这郓州情况,多半是要同本地将官商议,只希望这帮人有个带把的,当下由管家带着下去,不多时回返过来,站在一旁看着思考的郎君不语。 “你去将本州……不,他等没用!嗯……去将董都监叫来。”思忖中,程万里本待让管家去叫须城的将官,临了又改变主意。 管家当下应是,转身匆匆奔入华灯初上的城内。 程万里也没回后面继续用膳,独自坐在前堂思量着,也就顿饭功夫,管家重又步入厅堂,后面跟着一步伐稳健的汉子走入进来,但见他生的脸庞俊美,皮肤有些黝黑,一双眼睛明亮异于常人,体格健壮,双手粗大,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士。 如今穿着一身白色锦袍,腰间仿照古人挂着玉佩,脖间系着一条红巾,看起来风流倜傥,仪表不凡。 这人一进厅堂,当即揖了一礼:“下官董平,见过知州相公。” “董都监。”点了点头,伸手朝旁一指:“请坐。” 又转首对着管家道:“此处不用你了,下去吧!”管家连忙躬身退下。 “谢相公!”这边董平拱拱手,转身到下首坐下,看向程万里:“不知相公唤董平来是为何事?” 程万里伸手拿过公文,递给他:“且先看看这个。” 有着风流双枪将名号的男人连忙接过,仔细看了一遍,抬头道:“这……恁的意思是?” “本官思忖良久……”捏着须尖儿捻动着,程万里看向下首:“此次乃是天赐良机,按云招讨使的谋划,我等并无多大危险,且两三日前,梁山异动城中也已知晓,他等定是倾巢而出。唯一可虑的是……”放下手掌扶住大腿,身子前倾些许:“谁人能领兵去攻那梁山。” 就叫我一个还能有谁? 董平心中腹诽,站起身朝着这知州躬身拱手道:“小将请战!” “好!”直起身子一拍大腿,程万里站起身扶起董平:“不愧是本官向媪相书信要来的猛将,恁地有勇气,既如此,许你便宜行事,城中一应兵马暂归你节制。” 董平大喜:“多谢知州相公!” 翌日一早,一骑奔出城池,随即粮草兵马开始调动。 (本章完) 第278章 即将到来的人们 第278章 即将到来的人们 季冬末的天光正好,冬日久违的洒出光芒,云絮扯成带状,藕断丝连的飘在空中,几只留鸟飞过军营边缘,随即被鼎沸的人声吓的飞向一旁。 轰然的脚步声响起,往南而下的,是无数顶盔掼甲的军士,结实的战靴踏过地面,刀兵与甲胄的碰撞发出肃杀的声响,战马开始运动,小跑的步伐扬起冬日的尘埃,随军的民夫与厢兵推起车子随军而行,辛劳的汗水不停落入车辙,随后消失不见。数里外的河道中,一艘艘舟船扬起帆,在军士的操控下顺水而行。 更远处的队伍前端,三千急行的军士喘着粗气,不时刮起的北风中,真字大旗猎猎作响。 “总算到开拔的日子了。”马匹上下起伏颠簸,真祥麟挥了下手中长枪,坚硬的枪杆在空中发出呜咽的声响,随即横到马鞍前方:“耽误这许多时日,真是让人心急。” “兵贵神速,看来河北的两个统制兵法读的不怎样啊。”落后半个身位的真大义驭马跟着,转过头看向历城方向,似是能望着什么一般。 “以我看,两位统制并非不知……”微微仰起头颅,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笑容:“而是心中看不起梁山贼人吧。” 马蹄声不断响起,周围的军士在窃窃私语,踏响的脚步一时间成了耳中全部的声音。 默然无语了半晌,真大义看向前方:“那四郎你呢?你怎生看梁山?” “没交过手怎生知晓……只是你我整日训练军士,麾下士卒的战力也是心知肚明。”沉默了一瞬,抬起头的族弟转脸看去:“郓州、沂州的军士怎能与伱我的兵相提并论。” 一勒马缰,伸手一指:“下午我要见着长清县的城墙,咱们走!” 轰然作响的脚步更加急促,如同旱雷般炸向远方。 …… 远隔百里之遥,占据要道的山丘上,梁山的青壮正在建设营寨,立寨的物品不断从水军的舰船中搬出,被等在岸边的步军士卒搬运而去,随后作为运输的船只转向朝着来时的路回去。 “快些快些,拒马都在前方竖好。” “那边的壕沟可以挖的再深一些。” 嘈杂的声响中,不停有人高喊指挥着,董先拄着长枪蹲在山丘前望着坡下的泥土路,半响看向一旁的黑大个:“縻叔,为何不砍树弄个大些的营寨出来。” “来不及了。”穿着黑甲的壮汉低头看着自己副将:“官军随时会南下,若是用木栅营法甚或柴营法耗费时间太久,怕是官军杀到我等外围都建不起来。” 转头看看身后已经初具规模的防御阵地:“拒马虽然不如筑城营法好使,好歹也有个缓冲地带,加上此次枪兵调动不少,配合栊枪的方法,或许能阻挡一时。”看了眼远处天上的飞鸟:“若是等拒马设好,官军还未到的话,我等倒是可以将木栅建起来。” 蹲着的少年挠挠头:“说不准正面作战我等能击溃这些官军呢。” “那要损失几何?”说话声中,縻貹大手拍了下自家副将:“我等和官军不同,精兵损失一个是一个,相反,官军就算全死光了,也有下一批人,是以,如何最大保留实力击破官军才是我等该想的。” 董先眼珠转了转,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走了,去看看唐斌兄弟那边准备如何了。” “哦。” 起身的少年跟上大步而行的黑壮主将,热火朝天的临时营寨逐渐成型,正午之时,更多的寨兵进入阵地替换下已辛苦半日的同袍。 时间,在流逝。 …… 更远的须城。 董平披挂上亮银盔甲,系上白色的披风,手中抱着那顶亮银凤翅盔走出门外,早有家中老仆牵着马在那等着他,见他过来,连忙递上缰绳:“祝愿郎君旗开得胜。” “哈哈哈,定会如我所愿。”董平大笑一声,翻身上马,老仆又递上两根亮银长枪,都是六尺长短,通体银白,两朵红缨在枪头处随风摇摆。 “将我旗来。”伸手接过双枪,觉得身上缺了点儿什么的双枪将猛然想起,手一伸,仆人连忙将旗拿来,董平挂好枪,两杆旗子拿过绑在腰间,又用布条在胸背处一缠:“好生看顾家里,待老爷我得胜归来。” 轻喝一声,双腿夹了下马腹,枣红马奔跑开来,红底黑字的小旗随风舒卷: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蹄声得得,逐渐远去。 …… 原野上,战马飞驰而过,马蹄旋起潮湿的泥土,踩碎浸了雨水的枯枝,一匹匹战马紧跟其后,马蹄抬起落下间,泥土、枯叶不停飞起,留下一连串被践踏的稀烂的道路,更远的地方一片狼藉,有死尸伏地。 嗖—— 空气中有尖啸声音,紧接着有人影从树后跌落,乱糟糟的嘶喊声中,活着的人跑往林子深处,疾冲而来的骑士勒紧缰绳,放缓马速,持着弓箭的手抬起瞄了半晌,最终放了下来,林木过多,不甚好射。 “莫要在此磨蹭。”吕布高举方天画戟,勒转赤兔,画戟朝前一指:“继续前行,往滑家口方向,水军会在彼端等着我等。” 林边的身影纷纷调转,隆隆马蹄声再次响彻山。 “哥哥,这关山镇的官兵不会是来截我等的吧。”余呈跟在赤兔后面,回头看眼跟上的骑兵歪了下头道:“不然恁地巧合,我等刚到这里就碰上了。” “许是就是如此巧合呢?”萧海里在后打马上来,听着少年护卫的大嗓门,笑着回了句:“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是吧,首领?” 前行的身影将方天画戟横置马上,转头看了眼两人,回过头看着前方:“何必管他是巧合还是有意,到了今时今日,凡是出现在眼前的官军皆要击溃就是。” “倒也是……” 余呈抓了抓脸,萧海里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拍了下他后背,抽马一鞭继续快行。 日光西走,天光减弱之时,马军开始在旷野上生火休息,蓄养马力。 这天傍晚,并未侦查到官军的梁山大军开始在拒马阵内竖起木栅,咚咚当当的声音一只持续到月上枝头。 翌日日一早,北面,等待的水军早已停靠在河道中,见着赤红身影出现的一刻,舟船开始接近岸边,成队的马军开始渡河,得到补给的梁山骑兵舒了口气。 而在这天的正午,从长清继续南下的真祥麟,遇上了正在布置简易阵地的梁山步军,山丘上飘荡的四面旗帜入眼,自觉人数差不多的官军先锋,直接一头撞了上去,以最凶悍的姿态与梁山步军杀到一起,血浪开始翻滚。 md,卡文了……让小可找找感觉o(╥﹏╥)o (本章完) 第279章 初战 第279章 初战 季冬末,济水河畔,相遇的官匪在鏖战,开始的战事已经持续一个多时辰。 染红的太阳被夹在两片红霞中,视野之中,箭矢不停在空中交错而过,点燃的火箭发出怪声,带着丝丝火星,藉着火药的推力从官军阵中射出直入山丘上的盾阵后方,有闪避不急的弓手中箭倒在地上惨嚎,带有刺激性的烟气在空中飘起,惹得人不由弯腰剧烈咳嗽,随后用沾湿的布巾捂住口鼻,闪避开来。 点燃箭头的火矢钉在地上,火苗在木栅和拒马上燃烧,有人提着水来灭火,却被从天而降的锋矢钉在地上,斑斑点点的血水流淌蔓延,在战场上形成一个个暗红色的斑块,丑陋、凶恶。 刺死一名梁山寨兵,喘着粗气的马陉镇虞候拔出长枪,几点鲜血溅到脸上,顾不得擦拭,奔向下一个敌人,握枪的手收至腰间,口中“啊——”的呐喊,后面持枪的董先看到他,持着紫金虎头枪奔了过来,枪头从腰侧间破开,贯通整个腹部,惊恐无力的叫声中,抽出的长枪崩在头颅,惊叫声戛然而止,身影倒飞而回,从山丘上向下滚去,停下的时候,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提着长枪,董先有些气喘,官军的勇猛超乎他的预料,周围全是喊杀的声音,嘶吼与呐喊充斥着山丘前方,对方的步卒在火箭的掩护下推进迅速,只是明白不能丢掉阵地的梁山众将率军拼死反击,士卒在猛将的带领下一时间抵住了疯狂突进的官军。 双方在这山丘上早已打成焦灼状态,唐斌想带为数不多的骑兵冲下去找到官军主将先行斩掉对方,早有防备的官军紧密排在一起,手持长枪逼了上来,好几名骑士连人带马撞在长枪上,人马惨嘶中,流出浓稠的血液。 随后从枪阵后方腾起的箭矢将人数更加稀少的骑兵逼退而去,持着丈八蛇矛的身影咬牙切齿的带着骑兵撞入十来人的战团,蛇矛点点连杀数人,接着奔向下一个数人的战团。 天光在黯淡,沿着前方山丘左右伸展,官匪早已打成一锅粥,犬牙交错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盾牌与盾牌的碰撞声,刀枪劈刺在包铁盾牌上的声响,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 双方手中刀兵在身前接连砰砰砰碰撞着,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地,被砍断手脚的士卒凄厉惨嘶着,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对面的脸,下手之人毫无怜悯的跟上一刀结果性命,也有人咬着牙齿,强忍伤痛,挥刀将追杀的敌人砍倒在地。 奚胜、李助二人穿着甲,立在后方梁山大纛之下,观看着前方的战况皱起眉头,二人身旁不停有传令兵在奔驰,令旗不停在空中挥舞,梁山手中还有几支后备队,只是暂时还不打算立时投放进去,官军来的明显只是先锋,前方四营虽人数、装备不及对方,却到底占着地利,此时锋线并未崩溃。 “这伙官军挺了得啊。”李助拄着剑柄顶端,望向远方的眼睛眯了起来。 清癯的汉子摸着下巴猜测着:“云天彪死了儿子,这般烈度的攻势……恐怕此行将青州官军的家底儿掏空了吧。” “那要看官军主力带着什么了,这先锋军恐是没有新样了。”金剑先生盯了一会儿战场,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官军难以取得优势,当是要退了。” “只是夜间或明日要小心了。” 点头赞同中,奚胜挥手招来传令兵:“让马灵过来。” 没多久,跳脱的青年身穿皮甲手持方天画戟快步走来:“指挥使、军师,俺来了。” 招呼一声,奚胜对着这神驹子道:“兄弟去平阴南面找哥哥,务必让哥哥小心对方重型器械。” “何等器械?” “不知,只是观其前锋所持火箭、毒药烟毬,甚有可能会携带神臂弓、床弩等物。” 对面青年皱起眉头,接着拱手道:“遵令,那俺去找师父。”随即大踏步离去。 也就是马灵身影消失后不久,似是验明李助所说一般,官军阵中开始鸣金,金属震荡的声响在空中传播,锋线上的军士开始脱离,杀红眼的梁山众人拼命冲上追杀,那边同样红眼的官军恶狠狠挥刀砍回来。 山下,成列的弓手张开长弓,点燃的引信在锋矢处发出丝丝响声,随后射出的箭影在空中爆射加速,落往下方梁山步卒阵中。 “让那些打疯的家伙回来,别去追了。”传令声响中,奚胜挥动手臂:“对方阵型未乱,调度有度,追上去要吃大亏。” 传令兵接到信儿,挥动手中军旗,没几息,梁山阵中亦是响起金鸣之音。 “怎生回事?为何不让追击?”一刀将对面虞候劈倒在地,浑身浴血的谢宁转头看向后方中军处。 “不知,只是指挥使,兄弟们也有些挺不住了。”说话的乃是谢宁新任副将秦升。 拿着双刀的汉子转眼看了两旁,一个个疲累的士卒拄着刀兵不断喘息,寒冷的天气中,一团团白气不停消散在空中。 “该死!”恶狠狠挥了下刀,谢宁也知不适合继续追击,拎刀大喝:“缓缓后退,莫要背对战场,警惕对方反扑。” 而在官军那边,旗帜下的真祥麟叹了口气,作为此行的先锋主将,并没有亲自上战场杀敌,他虽是军将世家出来的,经历过的战阵也多是以战将的身份上前线冲杀,如这般指挥三千余军兵厮杀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更多的,却是凭借着今次携带的装备优势在打。 下一瞬,冲回来的真大义满身征尘拎着长枪,一把抓住自己族弟:“四郎,为何收兵,再给俺些时间就攻上去了。” “兄长,对面并未势衰,儿郎们攻了数次,后备队也用了,再打下去,等士气衰落我等就危险了。” “哎——”狠狠将长枪掉头戳在地上,真大义抬头看向视线变差的战场:“若不是对面恁地多强人,俺已经突破他那层木栅,可恨!” “等大军到来吧,我已经派人禀报节帅,想是会加快速度行军,晚间能到。” 鸣金的声响在继续,两方都在脱离战场,有意克制下,追袭厮杀的场面渐渐减少,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战场上的声音开始消弭,有收尸的寨兵走上前开始拖拽同袍的尸体,看到对方有没死的掏出尖刀对准心窝就是一下,寂静的战场上不时响起临死的惨叫,运气好的,还能捡到官军的低阶武官,至于阵亡的己方人员,则搬上太平车,推着朝后方走去。 山坡下,官军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只是梁山毕竟是防守的一方,山下尸体大多是自己人中箭而亡之人,少部分滚下山坡的死尸脸上满是不甘与惊恐,只是到底见的多了,沉默无语将人抬起放到车上,随后走向下一个。 夜幕拉了下来,只余一个圆弧的月亮努力散发着清冷的光,先锋的兵马回撤到后方,远远望着梁山驻守的山丘开始扎营,激战时久的将士开始埋锅做饭,后方伤兵营里,伤药的气味开始弥漫,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来,引得巡视而过的人侧目观瞧。 中央大帐内,燃起的灯火昏黄明灭,真家哥俩相对而坐,沉默看着手中统计上来的伤亡,下一刻扔到眼前桌案上,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年轻的指挥使有些丧气:“攻了半日,死了一个营指挥使,七个虞侯,都头以下阵亡的更多,每个攻坚的营都有不同程度伤亡,首战打成这样,真是愧对节帅的信任栽培……” “四郎莫说丧气话。”真大义挺起脊梁,清洗干净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谁都是从新兵蛋子走向成熟的,你当年初上战阵时手脚酸软的时候忘记了?” 对面的青年脸上一红:“兄长说的是,明日待节帅来,定要一雪前耻。” 说话间,帐帘掀开,几个亲兵端着精致的膳食走入进来放到桌上,每人眼前有一挑碳烤的羊腿,正冒着热气,一股烤肉的香气萦绕鼻端。 “先吃些东西吧,明日还不知如何。”年长的族兄久战沙场,有些饥饿,伸手抄起筷子。 “说的也是。”点头中,年轻的指挥使咬了口羊腿,皱起眉头:“不如上次在哈兄营中吃的肉嫩。” “手艺也差些。”同样品尝的真大义附和一句:“下次让哈兄的人教教厨子。” 说话间,两人下筷如飞,摇曳的火光将两人影子剪到营帐,晃动不堪。 …… 夜色下,梁山的营寨中也是灯火通明,来来回回的人影抬起木头,开始修补今日被焚毁的防御工事,一簇簇回收的箭矢被放到一起,等待明日的使用,或许能射回到原主的身上。 火盆爆出一声响,伸着双手烤火的文仲容收回手掌,看向坐在桌前对弈的二人:“奚兄、李兄,伱二人还真悠闲。”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手持棋子的手在桌边轻轻磕动,清脆的响声停下的时候,伸手放入棋盘中:“剩下的,则是等明日官军主力到来随机应变了。” “就算如此,恁二人总该给兄弟们说说吧?”文仲容脸上有些焦急:“接下来如何做都在争论不休。” “说甚?谁该做什么昨夜军议时都说过了,还有何能说的?”一旁的汉子顿时语塞,伸手撑着桌子,李助看着棋盘的眼睛眯起,伸手拿起一旁温热的酒水喝了一口:“其实这次官军来势汹汹也是好事,助虽上山不久,但感觉山上的弟兄有些太浮躁了,一个个都自以为天老大地老二的,如此下去怕要坏事。” 转头看向壮硕异常的汉子:“你看,今日一战过后浮躁尽去,一个个都紧张起来,也知道思考接下来的情势了。” 文仲容苦笑一声:“话是这般说,只是心中没底啊。” “莫要焦急。”奚胜看着李助下了一手,伸手抓起一新棋子摩挲着:“先按照昨夜军议说的做,明日……”伸手按下棋子:“该换防了,文兄可莫要今夜睡不着。” 搔了下头皮,这魁梧汉子站了起来:“入娘的,看你二人不紧不慢的俺也急不起来了,成,明日看俺姓文的。” 撩开帐帘走了出去,回首中,两个对弈的人影映在帐面,摸摸下巴,回转自家营帐而去。 …… 夜色渐浓,长清县。 临时的大营内,篝火正在燃烧,巡逻的军士走过,带起的气流晃动着窜起的火苗,大帐内,本已经睡下的云天彪披着皮裘坐在帅位上,马不停蹄赶来的骑士带来的前锋最新的消息,待听过一番禀报之言,看着手中写有情报的纸张放到桌上,挥退下首军士,闭上眼睛。 “不在水泊待着,跑了出来……真是好胆!” 过的半响,呢喃出声,烛火燃烧,有亲兵看内里灯火未熄灭,送来烫热的酒水,伸手接过喝了一口,云天彪方才开口:“传讯给须城,让他们尽快袭取梁山。” 丹凤眼眯起,声音转为低沉:“外出的梁山军马,就别想再回去了!” …… 夜色渐渐深沉,旷野上梁山马军的营地依着济水而扎,营地稍微有些简陋,火把照耀下,不时有骑士抱来草料给军马喂上,这两日有仗要打,战马需要多长些膘才好。 吕布披着猩红的披风,与一众心腹将领围着篝火而坐,一路长途跋涉过来的马灵抹抹汗水,将奚胜的话转告给自家师父。 “知晓了。”吕布伸手扔给马灵一根白巾:“先擦擦汗水。” “多谢师父。”笑嘻嘻的接过来,跳脱的青年走向一旁站着。 看了眼周围无声的众人,吕布开口道:“怎地?知晓对方有备而来都吓着了?” “哥哥,我等毕竟兵少,若对方带着神臂弓或是八牛弩,却是对我等不利。”酆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的开口。 “骑兵,不是用来攻坚的。”披着大氅的身影站了起来,走动中,挥了下手:“我等就这千多人的骑兵,自是不能攻打有备的军营,今夜且先歇息,明日寻机与之战,还是说……” 虎目扫视了众人一眼:“某麾下的兄弟都怕了?” “哥哥休要小觑人,看俺明日杀进中军斩了那云天彪!” “就是首领,谁怕谁是孬种,明日俺请命打先锋!” 一时间,众人纷纷激动万分,不久,嘈杂的声音在歇息的命令中沉寂下去。 夜晚,已过了一半。 (本章完) 第280章 风吹过野 第280章 风吹过野 月光照在旷野上,清冷的月光中,远处的山篱延绵远去,简易的营寨中,篝火在燃烧着,赤红的马匹站在火光处,光线下似是炭火一般,黑杆的方天画戟插在地上,金龙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一旁坐着的高大的男人扔了块柴火进去,噼啪燃烧的声响中,微微的烟气飘了起来。 “哥哥,喝些热酒吧。”少年护卫捧过酒杯,加了生姜的老酒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吕布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热流顺着食道而下,在胃部散发出熨帖的热量。 “值夜的人都安排好了?”轻声发问着,眼睛看向旁边的护卫。 余呈点了下头:“哥哥放心,都安排妥当。” 微微一顿,看着对面放下手臂,耳中甲胄摩擦的声响传来,劝道:“夜深了,哥哥不妨早些安歇,我来为哥哥守夜。” “某还不……”眼中护卫的眼神有些担忧,本想拒绝的男人住了嘴,低头看了看手中冒着热气的酒碗,一口喝个干净,将空碗递过去:“如此,某先歇息,晚间就拜托你了……”站起身子要走,又停下:“找个人和你换值,明日还有仗要打。” “是!”余呈伸手拿过碗,脸上露出个笑容。 点点头,吕布回到钻入身后矮小的帐篷,被篝火烘过的地面正自干燥温热,将皮裘铺在地上,用毛毡裹住身子,闭上眼,外面的燃烧的声响传入进来,光线透入眼皮,眼前红彤彤的一片,似是泼天的血幕一般。 鼻端隐隐间又嗅到铁锈味儿,战鼓声似是从远方传来在耳中鼓噪起来,咚咚的声响带着一种空灵的感觉,战场上歇斯底里的呐喊拉长了声调,兵刃碰撞间跳起火,只是努力半晌也没看清到底是谁、拿着什么在与自己争斗,正在焦急中,赤兔嘶鸣了一声,马蹄似乎一下一下在践踏地面,自我感觉用尽全力的挥下手中画戟,一声铿锵的声响,对面看不清面孔的人影伏马而逃,一把美髯似是飘起在空中…… 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的飞过,天空呈现出浅蓝色,日光将云絮染成金色。 吕布轻轻睁开了眼睛,盔甲摩擦声中,外面值守的人站直身体,钻出帐篷的男人抻了个懒腰,甲胄上的金属发出哗的声响,眼前火堆燃烧着,上面煮着热水,正在咕嘟嘟的散发着蒸汽。 沉寂的营地开始在清晨焕发出活力,简单烹煮的早膳下肚,一众汉子的脸上都是精神一振,收拾起地上的东西,一名名马军士卒上了战马。 吕布深吸口气,大手握住画戟的黑杆一拔,锋利的戟纂带起些许泥土,猩红的披风一甩,呼啦啦的声响中,翻身上了战马,目光看向远方。 “出发!” 方天画戟前指中,金色的天光洒了下来,马匹踏着小碎步开始前行,匀速行进中,轰轰轰的声响在天光下传开,马上的骑士颠簸起伏中,甲胄、兵刃的碰撞声奏响战争的前奏。 东边的天空,光线越发的明亮。 平阴,这次的战事虽是离着县城有一段距离,但人也不都是瞎子或聋子,自是知道昨日梁山贼匪同官军的冲突,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起了战事的双方虽不是仙神,然对百姓来说却更加要命,是以赶集的不出门,卖菜的不进城,整个城池处于戒严状态,四门紧闭,官兵上墙。 只是城池还可关门,下面的村寨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等倒也不怕碰上梁山的人,对方在此立规矩有年头,没听说违反过,百姓又对此最是敏感,反倒不怕这些做贼的。 相反,那些当兵的赤佬手脚却非干净之人,时常发不出军饷的军爷们在不是自己州内的村镇可是嚣张霸道的紧,是以平阴的百姓反倒是希望梁山快些将官兵赶出郓州。 也就是在这种期盼的心理下,云天彪麾下七千兵马携一千五百水军行过两州地界,朝着梁山阵地扑来。 …… 天光升上云间,照下的光芒剪过飞鸟,投在地上飞掠而过。 下方,帜旗猎猎,走出营帐的士卒汇聚到一起,有背着长剑的身影在营中走着,时不时与几个锋线的指挥使交谈,不多时,号角声吹响,矗立的身影开始移动。 昨日在锋线的几个步军营退下修整,养精蓄锐多时的文仲容、崔埜等营进入阵地,快速行走布防间,兵甲碰撞的声音不断传出,狄、乜、陈、黄四面旗帜在两人之后竖立起来,持盾的脸孔紧张起来,朝天竖起的枪头反映着天上的光芒,如林的枪阵耸立,寒芒闪烁、杀气腾腾。 身穿戎装的奚胜朝着望楼走去,身后一道人影朝着他走过来,有所察觉的清癯汉子扭头看了一眼,立在那里等着:“李助兄弟,下面各营如何了?” 昨日文仲容前来试探抱怨,在梁山日久的奚胜与熟悉人性的李助不难猜测众人面对大战有些慌神,只是相比李助那有欺骗性的和善面孔,奚胜给人的感觉过于认真,是以今晨却是由李助去各营转了一圈,与人聊两句。 走到奚胜身边,伸手做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向望楼走着,捻起胡须的金剑先生皱起眉头:“太浮躁……不,应该说太过依赖哥哥了。” 伸手把住木梯,爬上望楼站稳,望着下方交错而过的队伍,待奚胜在身旁站稳续道:“山上之前的战事都是在哥哥带领下打的,此时哥哥不在,众人似乎都没了主心骨一般,一直在问哥哥何时能归来。” “这点却是不假……”奚胜有些头疼的看了眼下方:“哥哥也曾让下面的弟兄独立领兵作战,只是也多是在知道有哥哥在后方支援的情形下,似此时兵分两路,不知哥哥具体情形的状况甚是少。” “缺少将才啊……”摸着下巴,李助看了看天上的浮云:“听闻杜壆兄弟之前在襄州领兵剿过匪,或许该向哥哥进言将他调出来领军。” 伸手握住前方的栅栏,奚胜眯着眼看向远方:“有些难,杜兄弟似是有些抵触领兵上阵,虽是任马军指挥使,却更愿在哥哥带领下冲阵杀敌。” “为何?”李助皱起眉头。 奚胜看了他一眼,有些含糊道:“不甚清楚,只知和之前他家中发生的事情有关。” “家事……”嘴中重复一遍,心思转动一下,皱眉看向一旁的奚胜:“是因为女人?” 头也没回,清癯的汉子淡淡的道:“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呵……那这事确实急不来。”眯起眼睛怪异笑了下,李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此次哥哥让伱我在此拖住官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经此一事,想来众人依赖的想法会减少许多。” 奚胜缓缓点头:“都是些奢遮的汉子,给他们些时日历练未尝不能独当一面。” 李助抬手拍了下面前栏杆,啪的一声脆响,开口道:“只是此次官军动用的军备比之前几次都要精良,恐怕要死不少人。” 身旁的人沉默一阵,缓缓开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说完这句话,两人一时没了说话的欲望,某一刻,望向远方的瞳孔猛的缩起,一条黑线出现在远方的原野,迅速的靠近过来,不多时有探子前来禀报,前来的是一面陌生的辛字将旗,而非昨日的先锋真字。 西面、东面同样有不同旗号靠了过来,每支军队看规模在两三千左右,到了接近营寨将近五里处停下,然后迅速结成阵势。 传令兵在各自阵势中奔跑,派往其余两支队伍的骑士面容肃然。 云天彪离开帅旗范围,一身绿色战袍,身穿亮银细鳞铠,金色兽头护肩贴在左肩,手中倒提着带有龙纹的偃月刀,伸手摸了下长须,眯起丹凤眼看向被包围的简易阵地,刀枪反射的光芒片片亮起,无人外出应战。 “梁山这种反应很怪啊,竟是想着把我等阻在此处,他等贼巢不管不顾了吗?”随着战马走了几步,捋须的男人没有想通,回头看向后方的真祥麟:“真贤侄可能理解这些草寇的心思?” 真祥麟张了张口,又闭上嘴摇摇头。 “许是连胜郓州、沂州同袍几场膨胀了吧。” 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一匹黑鬃马缓缓踱了过来,马背上大汉身材甚是魁梧,一身黑亮的狮头甲胄,手中提着一根虎尾钢鞭,箭袋插着宝弓一张,说话间自有一股英雄气。 云天彪见到此人眼前一亮,这人名叫崔猛,青州军中有名的射手,能连发双矢,少有人能敌,此次征梁山特意将其调来,当下笑道:“如此,当看崔将军神射,打打这帮贼人嚣张气焰。” 崔猛当下一抱拳:“此乃小将分内之事,愿为节帅效死。” “好!一会儿你带人做先锋攻寨,本帅在后为你等擂鼓。” 崔猛大喜:“节帅且看小将表现。” 云天彪哈哈大笑中,带着作战命令的传令兵进入其他两阵,军营中一片人喊马嘶之声,不多时,战鼓擂响,脚步践踏声中,钢铁的洪流开始涌动。 ps:从上班开会开到下午1点多,完全没时间摸鱼,只有三千多了,真败了。。。。。。 ps:崔猛,古本秦明之后的青州兵马提辖,箭射秦明和黄信,胜之,具体有空盘点吧。 (本章完) 第281章 再战官军 第281章 再战官军 天空传来鹰唳,展翅翱翔的苍鹰掠过云层,注视着下方奇怪的两脚兽聚在一起,陡然响起的战鼓惊得发出鸣叫,转折向着没有两脚兽的方向飞去。 咚咚咚—— 架在战车上战鼓,在后方奋力敲响,迈出的脚步发出轰然的踏响,接连的轰轰轰的声响似是应和着鼓点一般朝着远处的阵地推进,密密麻麻的人影,落下的脚步惊起地面的尘土,拉起的土龙向着这边凶恶扑来,竖起的旗帜遮蔽了天空。 三支兵马有两支是河北调来的官军,只是云天彪此次也没藏私,从青州带出的神臂弓手分配在三支队伍中,又将震天雷、毒药烟球分发下去,更是靠着公相的名头在出征前备足了赏钱,引的青州河北将士士气大振。毕竟发下的军饷不足以让这些军士养家,赏钱是他等期盼已久的,这等意外之财足以让人热血沸腾,战意熊熊。 只是在此的梁山步军与之官军相比也是不同,每日吃得饱喝的足,钱财也从未吝啬过,外出借粮、打破城池还有着额外的钱财拿,是以士气方面是不缺。 “官军似是有些不同……云、辛、邓几人据乔冽兄弟给出的情报,都是勇猛善战之辈,且今次官军兵力军备充足,放开了打难免折损过多,我等兵员补充不易,不可行此等不智之事。传令前方各营指挥使,让他们依托工事防御,不要出去浪战,将人拖在这里。”李助下了望楼,语速极快的转述着奚胜的命令,有旗手攀爬上望楼,一旁候着的传令兵背插小黄旗,数人上马连忙朝前方奔去。 “……传令林冲,带着陷阵营新军上前做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李助回首望着一旁警戒的护卫,想了想:“传令给营中的柏森部,让他也做下准备。”随后大踏步朝着前方而去。 接到命令的众人并没有迟疑,前线的各营开始回缩,持盾的步卒顶到拒马处站好,随着命令的下达,梁山各营依照远近兵种开始列出阵势,阵型逐渐明朗起来。 “最后检查弓矢!” “前方长枪手退后!” 阵型中,不断有都头一类的低阶武官提醒着,有新兵神情紧张,被老兵踢了下屁股,笑骂两句,不好意思挠头中,心跳缓了下来,随着前方压上的人影逐渐清晰,有人大声喊了出来:“官军压上,注意——” “弓手上箭矢——” 喊叫声发出,一支支闪着寒芒的箭矢搭在弓上,指着地面,前方持盾的虞候深吸口气,用布条将手中刀绑好,用嘴咬着打了个结,随后将盾护在身前深呼吸着,一旁许多老兵也是如此,带动着少数新兵有样学样。 官军的前锋尚未推进过来,传令的士兵在阵中嘶吼着,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将箭矢射了出去,零零散散的还击过来,孤独的箭矢在空中交错。 脚步开始放缓,前方持盾的身影斜举手臂防备,不甚齐整的轰然声中五边形的盾牌举了起来,看看将近百步,辛字旗下亮银锁子甲的将军举起丈八蛇矛:“弩手准备——” 哗—— 一片强弩抬起的声响。 “举盾——” “弓手准备——” 防御的阵列中,文仲容、狄雷二人较为靠近,命令声中,带有铁铆钉的盾牌排排举起竖在地上,弓手跨前一步挽弓如满月,下一瞬,爆破的喊声传来:“射!” 嗡—— 成片的弦音响起,箭矢如同蝗虫般从双方阵列升空,顺着各自的轨道急速落下。 耳中满是笃笃笃的弩矢入盾声,间或有劲矢射入脚边的土地,发出一声闷响。偶尔响起的咔嚓声响中,有弩矢射穿盾牌钻入人体,捂着伤处的人影倒在地上哀嚎,鲜血从手指缝流出,离得近的同袍赶忙将人拖到一旁,伸手抓把土按在伤口上。 三面战场上,敌我双方中箭的情形不断上演,活着的人站了起来,在盾牌后方露出双眼窥视着前方。 第一波的试探结束,双方互有死伤。 前方文仲容等汉子深吸口气,视野里,迈步前进的官军在接近,兵甲的碰撞声已经清晰可闻,又是一波箭雨从两边阵势中升起,距离的接近使得死伤人数增多,下一刻,对面指挥的将官发出“杀!”的呐喊,脚步轰鸣,进攻的阵势迅速推进过来。 “准备接阵!” 伸手提起一对大锤,狄雷眯起眼睛看着涌上来的身影,对面脸上因要厮杀而颤抖的肌肉清晰可见。 双方接触的一瞬,无数刀枪带着最纯粹的杀意砍刺下刀枪:“杀——” 兵刃与人体负距离接触。 刀盾轰然撞上,劈砍飞起的木屑在空中旋转,双方嘶吼着,用尽全力将兵刃朝对方身上要害砍去。 金属的碰撞声在山坡上炸响,鲜血与残肢不时飞上半空,人影倒下的同时,更多的身影呐喊着拥挤上前,身处前方的军士只是挥砍劈刺,血红着眼睛不让半步。 河北官军中有武勇的虞候手持长刀,连杀数名锋线上的梁山寨兵,将刀从人体抽出,砍死一旁过来增援的匪兵,方要继续突前,眼前黑影临面,神色大变中,连忙双手竖刀拦挡,咣的一声金属震响,握刀的手一阵酸麻,还没回过劲儿来,视线中,黑色的铁锤推开,另一边恶风呼啸,脑袋一侧只觉一疼,视线黑了下去。 “杀!”狄雷甩掉锤上血肉,迈步奔向下一处危急的地方。 望楼上,奚胜目光沉稳的看着战场上的形势,三面攻来的官军协调性并不是很好,前方已经开始厮杀,左右两侧的邓与哈字将旗却还未进入弓箭射程,而且官军并未投入全部军队,正面的云字旗旁还有昨日见过的真字将旗在,只是接战时间还少,情势并不明朗,希望都能顶住。 轰隆—— 火药的炸响声接连传来,奚胜抬眼看去,锋线左侧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魁梧壮硕的文仲容手持蛇矛杀上前去,呐喊的声音似是透过天际传了过来。 “霹雳火球?”嘴中呢喃一句,转头吩咐道:“传令柏森,前去支援前方文仲容、狄雷,派出大嗓门的军士喊话,不用畏惧霹雳火球,杀伤力没那般大,不要被爆炸声唬着了。” 传令兵低头应是,迅速飞奔出去,随后喊话的声响在阵地中回荡。 “还有什么招,拿出来看看吧。” 呢喃声中,视线远方,官军阵中腾起的箭矢带着火光尾焰落去弓手阵中,一面面大盾竖起挡住,随后本阵有箭矢腾空反击。 “喝啊——” 镔铁亚油锤砸陷胸骨,尸体向前飞出,狄雷右手举锤挡住刀光,呼喝声中,猛的挥出左锤将扑上来的河北官军打飞,对方右脸凹陷进去,迎接第一波冲击的锋线已经稳固不少,观望前方的目光中有焰火闪现,不由深吸口气,大喊出声:“顶盾!” 轰—— 混乱的厮杀里,一面面盾牌被砸入地面,放下支撑木棍的同时肩膀顶住盾牌,耳中高亢的声音继续传来:“掷斧——” 后方手持长枪的寨兵伸手从后腰拔出斧子,迈步上前挥动手臂。 旋转的寒芒飞入不远处的官军锋线,立起的盾牌前方,军士一片惨嚎声,人体一个个向后跌倒,溅出的鲜血洒入地面。 “杀!”嘶吼中,狄雷带着身后的寨兵上前,铁锤打偏刺来的长枪,将对面几名锋线指挥的将官斩杀当场。 “退——” 涌出的人连忙后撤入盾牌后方,持双锤的青年大喊:“起盾!压上前——” 支撑的小棍被扫开,五边形的旁牌提起,顶撞上前,靠近冲来的官兵尚来不及填充倒地同僚造成的缺口,顿时被杀来的梁山寨兵逼近上前,重又呐喊着挥动手臂厮杀。 战场重又陷入狂热的呐喊中,举起的兵器带着血迹,映着空中照下的阳光,黑色的烟雾腾空而起,渐渐消散开,狄雷已是杀到最前方,与一旁持盾的士卒站在一起,脚下是倒下的尸体,脚步落下,下方的泥土挤出污秽的血迹。 转动的身形避开刺来的长枪,挥出的镔铁大锤锤死一名十将,视野里,前方的官军分开两侧,一声鸾铃在耳中响起,战马唏律律的长嘶,枣红色的身影带着黑甲的骑士闯了过来,手臂向下一挥,虎眼钢鞭带起风声。 嘭—— 钢鞭砸过木盾,巨响声中,碎块飞上天空,持盾的人影被打中面门,整个人向后仰倒飞了起来,哀嚎在空中划过,摔倒地上的身影扭曲蜷缩,狄雷看向来人,拎着双锤跑过去:“长枪手上前,莫要让他冲阵!” 无数的脚步响起,枪林前压,进逼过来。 “俺乃青州崔猛,识相的还不跪地投降!” 高喊声中,手持钢鞭的军将带着十数骑兵杀入进来,虎眼钢鞭左扫右砸,枪杆断裂声中,打开一条缺口,目光望向奔来的身影,抬鞭一指:“兀那汉子,休要逞强,此时投降俺可替你说句好话!” “降你个棒槌!” 持锤的身影奔行如飞,大踏步跳起,一锤砸了过去,砰的金属音响起,马上的崔猛变了脸色,藉着战马的力道猛的发力,跳起的人影落了下来,看去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屑:“这等武艺也敢让我投降?” “徒有蛮力……” 甩动下手,崔猛的目光注视着后方的身影,话音未落,不妨几道人影迅速冲来,轰的一声木盾逼住战马,扭过头的马上骑士惊骇目光中,后方的长枪接连扎在战马身上,浓稠的血浆从枪眼涌出,战马惨嘶一声,挣扎着立起想要踩踏面前的盾兵,却终究力竭,歪斜着身子倒向一旁,崔猛也是反应快,手脚用力猛地斜跳而起,滚落地上,站起来时,黑亮的甲胄布满尘土,头盔歪斜在一旁,连忙伸手扶正。 面红耳赤的看了眼弥留之际的战马,张口“啊!”的呐喊中,挥动钢鞭想要冲前,随即盾牌顶了上来,数杆长枪劈头盖脸的刺向胸腹,崔猛不敢逞强,连忙后退进入后方官军的锋线中,随后有梁山寨兵突前堵上缺口。 …… “辛从忠推动的太慢了。”有些焦躁的甩了下马鞭,盯着前方的阵线的云天彪没了从容的笑脸:“邓宗弼和哈兰生在做甚?还不杀上前去,有这时间都够婆娘生孩子了。” “节帅莫急,刚刚开始厮杀,梁山贼匪还是有些能耐,辛统制尚需要些时间。”真祥麟在旁安慰着:“至于邓统制与哈团练,许是传令兵出现失误?” 轻轻摇了摇头,视野里,杀上山坡的崔猛如浪般不见,陡然红了面皮的云天彪一指前方阵地:“真先锋,你带本部兵马去助辛从忠从正面破开敌阵。” “遵命。”低头应下,真祥麟抬起的眼神闪烁着欣喜的光芒,本以为这一战因为昨日无功而返要被雪藏,未想到还能上场一雪前耻,真是祖宗庇佑。 也不磨蹭,这青年指挥使一勒缰绳,奔入己方阵中,不多时,打有真字将旗的队伍开始移动,从后方插入前锋的阵势,路过辛字将旗的青年指挥使斜乜一眼,忍不住道:“辛统制,节帅对恁推进的速度很不满,似此还能称为猛将?” 随后打马而去,骑在马上的辛从忠满面通红,抬起手中蛇矛指着远去的身影,半响憋出一句:“腌臜货,焉敢辱我?左右,跟我冲!” 将旗移动,亮银锁子甲的身影面沉似水。 …… 也就是云天彪吩咐之时,左右两侧的官军终于步入战阵,箭矢呼啸的声音与厮杀的呐喊很快从正面蔓延开来,左右的生力军攻势凶猛,望楼上的奚胜不断发出命令调整着部署。 真祥麟带兵步入战场的同时,命令的声音传开:“让林冲带一营陷阵营顶上去,告诉前方三将,死也要将正面守住。” 不多时,身披重甲,手绑圆盾,持有长矛的身影进入阵地。 第270.1章放出来了o(╥﹏╥)o (本章完) 第282章 乱战(百万字了,求订阅oo) 第282章 乱战(百万字了,求订阅o(╥﹏╥)o) 黑烟在营地升起,零星的火苗被冒着矢雨的寨兵扑灭在地,四周兵器相撞的噪杂声、厮杀呐喊的声音灌满耳朵,身穿甲胄的身影喊出“举盾!”,弓手躲入盾牌的下方,嗖嗖的箭矢声听闻到的一刻,在木盾与地面坠响。 轰隆—— 冲上的官军掷出了碗大的霹雳火球,爆炸的瞬间迸出的铁片刺穿木盾,透过人体,鲜血随着铁片在身后喷出,放射状的血迹溅到地面,渗入土里,跌倒的身影抱着腿脚哀嚎不已。 “打开缺口了,跟俺冲!” 一身大叶青铜甲、头裹白巾的哈兰生狂呼一声,手持独脚铜人带头冲在前方,一旁的兄弟哈芸生连忙提着五股托天叉护住自家兄长左边。 “杀——” 沉重的独脚铜人砸、扫、崩,简单的招式下,将数名冲来的梁山匪兵震的长枪脱手,跟上的官军刀劈枪刺,在对面身上留下致命的伤口,蛮横前冲的白头巾已是杀入进去,用尽力气打飞阻拦的寨兵。 附近指挥的乜恭听见声响,回头正看到人影在飞,脸色顿时一变,转过身子之际,拿着奇门兵器的壮汉正也望过来。 “擒贼擒王,杀了这贼将!” 脚步迈出,甲叶哗哗作响声中,前冲的哈家兄弟连杀数人,后方听到喊话的两个乡练沙志仁、冕以信,连忙挥动长枪挑飞面前低手,双枪平端,并肩跟上前方的上官。 “头包白巾,你家老母死了还敢出门?” 乜恭怪眼一翻,阴阳怪气的骂了一句提起丧门大刀带人迎了上去。 “狗贼找死!” 哈兰生怒发冲冠,一张面皮红的发黑,脸颊抖动,脚步前冲间,右臂肌肉鼓胀而起,独脚铜人带着骇人的风声恶狠狠砸下。 乜恭脸上笑容怪异,看那奇门兵器砸下,不去硬接,闪身一躲,独脚铜人落空砸入地面,手中大刀猛地劈斩过去,意图斩了这力大的官军。 哐—— 一把五股托天叉伸出挡住丧门大刀,对面大刀压下,哈芸生面色涨得通红,胳膊弯曲起来。 “休伤俺兄弟!”“休得伤人!”“贼将看枪!” 陡然间数声大吼,独脚铜人、两杆长枪同时攻向乜恭,一瞬间的爆发让面丑的大汉变了脸,惊叫一声:“尔等没面皮的泼才!” 脚步后退连转,丧门大刀风一般绕身劈砍,砸开独脚铜人,打偏长枪与追来的五股托天叉,终是被一杆长枪突破防御,在臂膀处破开一个血槽,“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以多打少不算好汉!” 这边四人正待追击,传来的声音惹他等斜眼看去,那边乜恭的副将卢元擎着刀奔了过来,哈兰生眼神讥讽:“战场之上何来多少之别,你当这是江湖中的家家酒?” 开口间,独脚铜人追着乜恭不停打砸,伤了手臂的汉子不敢硬接,只得打起精神连连躲闪,一名乜恭亲兵扑过来,被这边官军的亲卫拦下,顿时杀作一团。 “不要脸的杀才!” 卢元面色愤然,奔过来就是一刀,独脚铜人顺势一砸,杀来的副将手拿不住,战刀顿时脱手,被一旁等着的弟弟一叉戳入胸膛,抬手一挑,死尸飞起摔倒在地,死不瞑目的双眼瞪着天空。 “小贼,下辈子记好了!战场之上,杀敌为重!”似是在回应适才卢元的话,哈家哥俩猛攻狂砸对面贼人的伤处,杀的乜恭不住后退,脸上直冒冷汗。 “不错,我也是这般想。” 陌生的男声从沙志仁身后传来,受惊的乡练尚未转身,一杆青龙戟挥砍过来,人头冲天飞起,鲜血喷洒中,露出陈赟那张略黑的面庞,转过的身形刺出大戟。 噗—— “沙……呃……” 冕以信方自转头看到倒地的友人,不妨那边杀来的贼将早就将主意打在他身上,惊呼中被一戟刺中心窝,圆瞪着双眼看向凶手,却不觉身子一震,持戟的身影从身旁而过,破了个洞的胸口涌出粘稠的鲜血,没了生息的身子朝前扑倒。 哈家兄弟听到身后响动,逼退乜恭,转头看到地上的尸体,整个人愤怒的发起抖来。 视野里,持着青龙戟的身影冲来,右手握紧铜人柄部,“俺杀了你——”声音尖锐凄厉,战靴蹬起泥土,朝对面猛冲了过去。 “陈兄小心这厮力大!” 微微气喘中,乜恭提醒一句,随后挥动丧门大刀砍向想要助战的哈芸生,五股托天叉的身影一时间陷入苦战。 那边哈兰生连砸几下,对面拿着青龙戟的身影应对得当,急切间分不出胜负,身后同胞兄弟又被乜恭杀的苦,若不是先前伤了人手臂此时恐已丧命,眼见对方又一个穿甲戴盔的将领带人过来,不甘心的嘶吼一声“撤——”,挥动独脚铜人死命逼退眼前陈赟,随后拉着兄弟就走。 陈赟、乜恭二人自是不愿放人回去,带人追击中,被对方亲卫舍身拼死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退入官军锋线中。 …… 更远的方向,扬起的尘土渐渐停了下来,持戟的身影勒停战马,拍拍赤兔的脖子,吕布回首看着身后的骑兵:“下马,修养一下恢复马力!” 转过的视线望向战斗的地方:“一会儿该有的忙了。” 轰然应是中,马上的骑士甩镫下马,稍事休息中,掏出豆饼子喂给自家坐骑。 天光西走,悠悠白云下,杀机在积蓄。 …… 战场上的厮杀陷入僵局,哈家兄弟的攻势受挫,另一边的邓宗弼也被崔埜伙同黄施俊逼退,气的这手持双剑的猛将破口大骂,恼怒中,又自带着亲卫骑兵冲了两次,又被黄施俊指挥弓手射了回来,徒自损兵折将毫无进展,待指挥军队压上之际,作为后备的柏森带兵挡了上来,他这一面陷入了焦灼的泥潭。 北面的锋线,厮杀呐喊仍在继续,真祥麟、真大义兄弟带人杀到时,崔猛正换了匹新马想要重新冲上去,被真家兄弟一把推开:“丢人的东西,看俺们哥俩冲开这贼兵。” 崔猛更加羞恼,手不自觉握住了长弓,冰凉的感觉激的他一个寒颤,适才好悬一箭射出去让那俩兄弟尝尝味道。 “昨日伱二人还不是一样!”狠狠瞪了远去的背影,崔猛反倒不急着上前,只是手握缰绳站在那里:“等会儿你们要是没冲破防线,看俺怎么奚落你们!”耳中听得身后銮铃声响,崔猛回头看去,倒提丈八蛇矛的辛从忠正面沉如水打眼前而过。 再转过头时,那边手持银枪的真祥麟同族兄已是跃马而上,身后不足百人的骑兵紧紧跟随,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夹紧腋下的长枪,耳边嗖嗖的飞过箭矢的细影,爬上土坡的一刻,战马喷出白气。 “撞过去!不要顾惜战马!” 年轻的指挥使嘶吼一声,然后,对着前方的锋线撞了过去。 轰—— 马身撞上盾牌,碰撞的响声中,巨大的力道让持盾的寨兵飞了起来,摔倒在地被马蹄,后方持枪的士卒狠狠咬牙,跨步上前猛地一刺,铁枪插入战马脖子,人在冲撞的惯性中被推到在地,浓稠的血浆从马身喷出,惨嘶一声倒毙在地。 “杀!” 真祥麟挥策马冲入缺口动手中银枪,沉重的银枪连连招呼到锋线的匪兵身上,数人被打的飞起,筋骨断裂的声响不住传来,口中鲜血狂喷中,人体倒在地上。 “随我杀进去!” 招呼一声,身后还有战马的骑兵跟上自家将领,接连的劈砍戳刺,梁山的锋线被打开一处缺口。 “搬开拒马——” 呼喝声中,又军士过来搬开劈开串连的锁链,两个拒马搬开,前行的年轻指挥使抬头看去,顿时一惊。 前方,身穿重甲的士卒出现在视线之中,领头贼将生的豹头环眼,身上黑甲覆体,手提一杆丈八蛇矛,“掷矛——”的呼喊声中,真祥麟只觉得心中一凉,想也不想直接翻身跳下战马。 耳中投枪的呼啸声音响起,锋锐的矛尖噗的穿透血肉,战马与人成片倒下,蜷缩着身子的真祥麟只见数根短矛破开泥土,溅起的土块打在脸上,短矛扎在地面不停晃动,心脏狂跳中,身上顿时出了一阵冷汗。起头,满是汗水的嘴脸看见一群身穿禁军重甲的士卒,手臂上绑着骑兵旁牌,提着长枪迈步赶来。 “将他们赶出去——” 呼喊一声,林冲脚步前冲,爬起的真祥麟连忙端正长枪,身后族兄真大义连忙带着活着的士卒汇聚过来,两侧的寨兵拼死挡着冲击锋线的官军。 “鼠辈!” 真祥麟涨红了面孔,适才的投枪让他知道今次破阵估计又是要黄,只是走之前好歹斩杀个贼人,回去面上还能好看几分。 “杀——” 双方士卒爆发出惊人的嘶喊,接触的一瞬,官军挥出的刀擦着铁甲划出一道白痕,火光挑起中,被枪尖捅入身体,逆涌的鲜血顿时溢出嘴角,痛叫一声倒地身亡。 一旁真祥麟看的目眦欲裂,连忙指挥身边亲卫:“该死!挡住他们”扭头冲着真大义呼喊:“族兄,杀那贼将——” 点头中,身为副将的族兄一振手中战刀,当先冲向黑甲的豹子头,踏步跳跃中,挥出的刀劈向人的脖颈。 林冲脸色漠然,似有死灰色的眼眸望也不望跳起的身影,双手一正,丈八蛇矛抡起,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上往下砸了过来。 嘭的一声响,跃起的人被砸下地面,举起的手臂抵住刀的侧面,吃力的挡住砸下的蛇矛,身后跟进的真祥麟脚步不停,手中银枪对准豹头环眼的壮汉刺了过去。 林冲蛇矛朝下一摆,打偏银枪的同时迈步上前,蛇矛回扫,想要趁机上前的真大义顿时停住脚步硬接一下,随即那杆丈八蛇矛在对面黑甲大汉手中活了一般,左戳右刺,闪着寒芒的蛇信不离两兄弟的胸口咽喉,步步紧逼之间,这两兄弟一前一后不知退了多少步,却仍是冲来时两人之间的距离。 “闪开!” 后方传来一声大喝,骑着战马,一身亮银甲的辛从忠杀上锋线,看着陷入苦战的真家兄弟冷笑一声:“真先锋果然好武艺、好英勇!莫急,待我来救你。” 真家哥俩脸皮骚红一瞬,还未松口气,救字出口的瞬间,对面林冲的神情陡然变得狰狞,大喝一声,丈八蛇矛噗的刺入真大义胸口,瞪起的眼睛不敢置信中,手臂一摆,死尸顺着力道砸向一旁真祥麟,带血的身形挡住视野。 “啊!” 年轻的族弟嘶喊一声,不敢用手去接,一枪将挡住视线的人体抽飞,重获视野的前方,带着血迹的蛇矛出现在眼前,只感到咽喉处有硬物捅入,随即视线开始翻转,陷入黑暗。 “好贼人——” 辛从忠看的分明,喊出的话语却未带一丝一毫的怒气,反而弯起的眼角给人一种在笑的感觉,眼见丈八蛇矛从自家军将咽喉拔出,挥向一旁,砰的一声,又是一名真祥麟的亲兵被打飞出去,开口喊话:“对面的贼将可敢留姓名?” “林冲!” 又是一矛挥出,人的脖子被矛杆抽断歪在一旁,解决眼前官军的陷阵新营齐齐看向骑着战马的身影。 辛从忠面色一变,挥动兵刃打飞冲来的贼兵,不敢硬冲对面重甲的阵势,一勒缰绳回转,远远留下一句:“本统制记住了,倒是让我看了场好戏,哈哈哈——” 林冲看着远去的背影也不搭话,只是皱眉看了看地上死去的真家兄弟一眼,心中有所明悟,手中蛇矛一挥:“上,堵住缺口——” 穿着铁甲的身影上前,厮杀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 望楼上。 视野的开阔让奚胜对战局的把握更加全面,调动四周的命令一直没有停歇,北面陷阵营新兵的战力看在眼里的同时,对其战力也有了个大概的认知,抬头观看一眼开始暗下的天色。 随后望向对面帅旗的方向面上有些阴晴不定,最终还是紧闭着嘴,什么也没说。 …… 更远的地方,披着血红披风的身影骑上赤兔,拔出方天画戟:“该反击了!” 马蹄声响起,骑兵开始运动。 ps: 哈兰生,来自《荡寇志》,生擒史进、宣赞,斩杀穆春。 哈芸生,同上,前者同胞弟弟,射杀宋万。 沙志仁,同上,归哈兰生节制,与冕以信合力斩杀薛永,配合冕以信斩杀杜迁。 冕以信,同上。 真祥麟,同上,斩杀李衮,协斩孙新。 真大义,同上,卧底梁山、砍断石秀手臂、射杀杨雄。 (本章完) 第283章 水上 陆上 第283章 水上 陆上 时间稍微往回一些,陆上厮杀正酣的时候,水军的舟船也在燃烧。 从青州调下的官军舰船皆是四百料上下,云天彪是个标准、古板的马上将,对水军有着天然的优越感,此次南下,水军在他眼里的作用就是在水波运载军队到梁山上,是以不受重视的青州水军属实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装备兵刃都是些往日的旧货,就连弓矢也是优先马步两军,分到手里的几乎没有,更别提神臂弓、霹雳火球这些在水上难得的杀器,是以水军上下对此颇有怨言。 只是军令难违,纵使满心不情愿,青州水军也只得操动船只南下而来,漫长的河道上,竖着将旗的旗舰慢悠悠顺水而下,甲板上的水手懒懒散散的走动着,围着毛皮围脖的将官倚着船帮朝岸边观望着。 “指挥使,节帅那边似是碰上了贼人,我等要不要去帮忙?”水军副将毫无形象的盘坐在甲板,背部靠着船舱的木板,视线远方,升起的黑烟格外明显。 “帮忙?”指挥使乃是个矮壮的汉子,听了副手的话嗤之以鼻:“节帅什么时候待见过俺们水军?除了出发派人来知会一声,平时都见不着人影,你这时候上赶着去陆上干什么,显得马步两军无能,俺们水军英雄?” 副将挠挠头:“那俺们今次不是来打仗的吗?就这般眼睁睁看着是不是不太好?” “打仗?打什么仗?你是能攻城还是能在地上追着马跑?” 副将被上司的话堵的说不出来,矮壮的男人一拍他肩膀:“静悄悄的在这看着,这时候上去,节帅是胜是败都对俺们没好气。入他娘的,打次仗耽误老子做生意倒卖军……卖土特产,这损失老子还没地儿找补呢。” 撇着大嘴发了一通牢骚,这水军的汉子道:“再说,节帅出发时就说主要作战压力在马步两军,水军只要管好船只就罢,你还紧张个什么劲儿,赶快顺水下去,趁陆上那帮旱鸭子在作战,伱我赶紧找两个村子弄些物资才是正经,都多长时间没有军饷下来了。” “也是……”副将闻言,眼神一动,望向一旁的岸边有些贪婪。 “得了,去俺舱中吃些酒,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甚事。”说着话的两人走入船舱,自顾自的作乐去了。 这般想法下,官军水军几乎儿戏一般操舟弄船,整个船队拥挤在一起,抱着团向下行进着,就连船上负责瞭望的军士也下来偷偷的躲懒。 河道曲折,时不时有树木挡住视线,在转过一道偌大的河湾,眼前景色陡然开朗,在甲板上百无聊赖的水手正聚在一起嬉笑怒骂着,有人转头望了一眼回过头突地一怔,连忙转身望向前方,倏然睁大眼睛高声大喊:“敌袭——” “你说甚?” “咋了咋了?” 噪杂的声音响起,转眼望去的水军众人脸上神色都是一变,视线里,数艘船只排成阵势对准河道口,写有梁山的旗帜在船上猎猎作响,一面李字大旗在后面一艘旗舰上迎风飘荡,似是在嘲讽他们一般。 “快去禀报指挥使!” “敲警钟!” “俺的刀呢?” 慌乱一瞬间在官军的船上爆开,无数的人影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视野对面,梁山的水军士卒并不慌张,身后李宝的旗舰打出旗语,“点火!”的命令在前排船只传达,火矢凑近火把,浸满松油的锋矢瞬间燃起,呼呼的火焰声响起。 “准备——” 燃着火苗的箭矢斜斜抬起,弓弦拉至紧绷。 “射——” 嘣嘣嘣—— 下一瞬,拉弓的手松开,震动的弦音中,橘红的火点腾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钉在舰船上,随后射完箭矢的弓手后退,身后点起火苗的寨兵上前,又是一阵带着火焰的矢雨而下。 “入娘的,怎么……”矮壮的指挥使听见甲板嘈杂的声响,一脚踹开舱门走了出来,喝的通红的脸庞映着空中点点火星,惊恐之下血色顿时从脸庞褪去,“啊!?”惊叫一声,倒退两步连忙扒住一旁船舱出口:“敌袭……不对,准备救火!” 慌乱的喊叫声、脚步声顿时在官军的舰船上响了起来,只是被吸引了注意的人却是没见着,水面上露出一颗颗滴着水珠的脑袋,阮小七、阮小五看了眼混乱的官军,沉了下去,不多时再次露出的面孔的阮家兄弟已是在并未着火的官军后方,解下腰间的钢爪,砰然声响中,勾住上方船帮,只着短衫的梁山水鬼咬着尖刀顺着绳索爬了上去。 甲板上,拥挤在船头的军士正焦急看着前方着火的船只,上来的水鬼悄然摸了过去,随后,一把捂住后方人的嘴,一刀抹了脖子,鲜血横流中,滴答着河水的身影向着下一个杀去。 杀戮,在数艘船只上展开,某一刻,惊恐、惨叫的声音响彻在河道上空,前方梁山的舰船开始移动,有官军开始掉头而走,更多的却是被拖入混乱的杀戮中,不多时,开始有人打起白旗。 …… 时间回到正常,土坡前厮杀的喊声在持续。 一道道持着神臂弓的身影在战线的前方,木羽箭被装进弩臂,脚下用力蹬开这偏架弩,架起的一刻手指放在悬刀上,前方弓手奋力拉开弓弦,粗糙的手指因频繁的开弓有些颤抖,前方,同样红色的战袍在风中飘扬,呐喊厮杀的人影在山坡上铺展开去,狰狞着面孔挥舞刀兵砍向对面。 中年将官的喊声响起:“射——” 嗡—— 大片弓弦震动出声,箭雨冲上天空蝗虫般飞过官军头顶,天光被遮住一瞬,空中全是嗖嗖的划破空气声响,随后前方也是一片箭雨抛出,光线在明暗之间不停切换,四周不时响起“举盾”的声响,坠下得箭矢笃笃的钉在盾牌上、地面上,未来及防备的人中箭的惨叫不绝于耳,躺倒的身影没等到救援,只得咬紧牙关向一旁爬行,以免被涌动的人潮踩到身上。 云字帅旗下,红脸长髯的云天彪有些愣神儿,真字将旗杀入敌营的瞬间让他狂喜了一瞬,随后辛从忠的杀入让他以为这一切会很快结束了,结果那面辛字将旗撤了出来,写有真字的大旗却再也没见。 “真先锋……殒了?” 呢喃的声音从口中发出,不可置信的脸色浮上颜面,云天彪握住缰绳的手虎口处有些发白。 “许是将旗失了……” 有亲兵在旁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云天彪却如同找到理由一般松开握着缰绳的手:“定是如此,传令全军,今日拿不下这土坡,就都别睡了,命邓宗弼、哈兰生加强东西两面攻势,命辛从忠不要顾惜损失给本帅压上去,待破了这路梁山贼兵,全体都有赏赐,拿贼将脑袋的,赏银百两。” 传令兵跑出之际,这三军统帅抬头看了看天边开始泛起的红色,一挥手:“擂鼓,助威!” 苍穹下震动的空气传开激昂的鼓点,战场上厮杀的呐喊陡然又高亢起来,不多时,随着传令兵的呼喊,官军阵中传来欢呼,箭矢射出的频率都似快了一线,拼杀的身体带着插入身子的木杆摔在地上惨嚎,犬牙交错的锋线似乎齐齐往木栅退了一步。 奚胜在后望了眼似乎岌岌可危的防线,口中发布着命令,随着令旗的挥动,作为后备队的唐斌、縻貹带着各自的步卒进入东西两面战场。 他两营都并非满员,昨日对抗官军先锋,各自都有些折损,然军令下达也都没有犹豫,迈开步伐直冲锋线。 邓宗弼性格暴躁,此时战事不顺更是打出真火,在后方稍稍修整,重又红着双眼、拎着雌雄双剑带人攻上土坡,仅剩不多的河北骑兵呼喊嚎叫打马前冲,吹起的号角声回荡在天际,前方正在猛攻的官军回过头,呼喊声中给身后的马军让出道路,前方薄弱的锋线暴露在铁蹄之下。 “上前、上前——” 呼喝声中,从后方赶来的唐斌一部快步跑来,盾手拎着五边形旁牌砸在地上,将木棍支撑住盾牌,肩膀抵上盾牌后方,面色凶狠的死死顶住,后方长枪手聚集成团,长枪带着红影从盾牌上方伸出,架在边缘,枪尾抵在土地上,顿时形成密集的枪阵。 下一刻,马蹄踏地的闷雷声响起,耳尖的甚至听到马匹呼哧的喘息声,金必贵提着钢叉站在盾后,高声大喊:“抵住冲击——” “杀!” 冲过箭雨的骑兵高喊出声,前冲的战马毫不犹豫轰然撞上盾牌,一声巨响过后,顶着盾牌的寨兵连人带盾朝后平移,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头晕目眩的往地上栽倒,下一瞬,连续的轰鸣撞击声传来,一匹匹战马惨嘶倒毙下,步兵旁牌撞的破裂、偏移,长枪在急速的冲击下弯曲,下一刻咔嚓的折断在手,也有的骑士正正撞在枪林上,身体被长枪穿透,整个人挂在那里往下滴着鲜血。 “前冲、前冲!” 邓宗弼双剑挥舞,张口疾呼中,后续杀入的官军骑士挥舞手中刀枪,金必贵见状连忙带着后方长枪手上前,带着红缨的枪头刺过,不断有冲入的骑士被戳刺下马,更多的马匹倒地中,带有铁锈的血腥气一时间浓郁了起来。 歇斯底里的嘶喊、悲鸣,金铁交击的声响不断暴起,后方步军跟进而上,刚刚组建的锋线被推挤的向后凹陷,有寨兵被战马的死尸压在身下挣扎,跑来的同伴顶上他的空缺,踏着满地的血污、死尸,嘶吼着将冲入的人顶了回去。 砰—— 一剑将刺来的长枪削断,随即更多的长枪从四面八方戳刺而来,邓宗弼双手挥舞,扫开斩断枪杆无数,抬头看去的视野对面,一个丑汉手持钢叉举起手臂,猛地将兵器投掷过来。 邓宗弼正在隔开长枪,眼见一道黑影袭来已是闪避不急,连忙一个后仰,身侧的长枪手哪会放过这等良机,顿时数杆长枪刺入马身,战马嘶鸣一声向一侧倒地,马上的战将连忙蹿出跳起,随后轰的一声,马匹砸在地上,粘稠的鲜血快速的从伤口涌出,四蹄伸缩几下,马脖子奋力抬了抬,随即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给我死!” 站稳的邓宗弼涨红脸孔,战马的死让他更加暴躁,双手铁剑左削右刺,顿时杀死数名贼兵,后方金必贵见这人勇猛,连忙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枪,大吼一声冲了上来,靠近敌人举枪就刺。 红着双眼的官军统制“啊——”的一声大吼,右手长剑朝外一隔,嘭的一声将长枪挡偏,手一翻,脚步迈动中,右手剑顺着枪杆滑去,左手长剑也是趁势削出。 松手让过右手处的剑锋,金必贵反应不及,被对面左手的铁剑削在胸口,疼痛中,邓宗弼得势不饶人,身形进逼间,左右手快速切割捅刺,锋利的剑锋在身上连割数下,随后长剑一拉,一道血痕在这酆都恶鬼的喉间出现,不甘心的望着天际,鲜血喷溅中,死尸倒地。 “贤弟!” 唐斌在侧后方指挥锋线防守,见着金必贵倒地悲呼一声,提起丈八蛇矛带着亲兵赶来,两边的士卒都是凶狠的看着对面,挥动着兵刃发出力竭的呼喊,前脚掌在地上用力的一瞬,前冲的人影奋力劈刺下刀枪。 这是血的绽放。 嘭嘭嘭—— 双剑与丈八蛇矛在交击,火星在两个战将间跳起,四周厮杀的声响延绵一片,嘶喊的人影被长枪捅入胸腹,捂着伤口的人影倒下,林立的枪阵与持盾提刀的身影交错开,两边都在拼尽全力的砍杀捅刺。 这是意志与体力的比拼。 …… 北面,渐渐响起了马蹄的轰鸣声。 经过修整,养好马力的梁山马军绕过圆圈,来到官军主力后方,猩红的披风在寒风里招展,横放在马鞍的方天画戟被为首的身影举起,朝前下压的一刻,彤红的阳光似是照在画戟锋刃上:“冲阵——” 赤兔嘶鸣,红影飞驰! (本章完) 第284章 连破两阵 第284章 连破两阵 战鼓激荡,肌肉虬结的汉子汗流浃背的挥动手臂,鼓槌击打在牛皮鼓面,振响的同时,灰尘一同爆出。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响,官军大纛下,云天彪揉了下耳朵,似乎听到了杂音,鼓声的节奏有些乱:“让鼓手停下来,歇息下再继续。” “是!”身旁的亲兵应了一声,转过身的瞬间怔在那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似得踮起脚,伸长脖子。 云天彪皱起眉头,斜眼瞥去,见着亲兵呆蠢的站在那里,马鞭瞬间握紧:“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嗬……骑……骑……骑……咳咳咳!”目露惊骇的亲兵伸出右手一根手指指向后方,猛然被口水呛了一下,弯着腰猛咳起来。 “你这蠢厮在说甚!”云天彪不耐,转过身形,手臂一动就想抽亲兵一马鞭,目光不受控制的朝适才亲兵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陡然收缩。 远方,烟尘弥漫,高举的吕字大旗在空中飘荡,如雷的马蹄声混入战鼓的声响,地面隐隐有震动传来。 “敌袭!” 绿袍金甲的身影猛地一提缰绳,绰起雕有青龙图案的偃月刀,有些破音的声音在响:“转身迎敌!” 战鼓的声音猛然停歇,留守帅旗的军士开始移动,提着刀枪的身影在混乱,远方的烟尘披着红霞翻滚而来,密集的蹄声踏过地面,碎小的石子在脚下颤动,提着盾牌的身影推开挡道的同袍,勉强在前方竖起杂乱的防线。 昏暗的天空下,骑兵凶猛浩荡的推进,千人的阵势犹如扑来的海潮,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疯狂冲来。 “杀——” 地面似乎在剧烈摇晃,视野有些颤抖,赤红的身影宛如火焰燃烧在前,猩红的披风似是尾焰一般在空中舒卷,兽面吞头连环铠的骑士倒拖着方天画戟,戟尖在地面泛起一道泥土。 寒风吹拂在脸上,视线已能看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对方惊恐的表情表明从未想过有人会从后方杀过来。 “宋将!可识得飞将吕布否!” 昏沉的暮色,紧张颤抖的人群,如同野兽般的声音在天空下响彻,火炭般的战马陡然加速前冲,持盾的人影伏低身影准备冲撞,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火红的身影烧到近前,木盾四分五裂炸碎开来,人影倒飞上天,血液从七窍中喷出,如同炮弹般撞在身后的同袍身上,骨骼碎裂声响中,两人滚成一团。 “死——” 冲撞中,吕布大吼出声,手中方天画戟猛然抡起,从右往左划出一道森寒的弧形,锋锐的戟刃切开人体、勾住人身,蛮横的力道中,半截尸体被甩到左边持盾的军士身上,顿时将人撞得头破血流、身形晃动,画戟回扫,刺来的长枪砰砰声中断裂、偏移,随后砸下的画戟将人拍的粉碎,身后梁山的骑兵迅速跟进,一道道身影跟在后面扩大缺口,蛇矛、双锏挥舞,与一名名官军错身而过,兵刃挥舞中,耳边满是血肉骨骼碎裂、血肉爆开的声响。 偏头闪过飞来的箭矢,赤兔践踏地面中,画戟挥舞不停,枪杆、战刀碎裂飞旋,飞溅的鲜血打湿战袍、披风,碎肉挂在甲胄之上,狂喝的声音中,有官军指挥使骑马持枪冲来拦截:“贼人休狂,俺……” 火红的身影冲锋过来,他话还未说完,方天画戟呼啸横拍,连人带马被砸翻在地,天旋地转中,还未及做出反应,就被卷入后方冲来的马蹄之下,一连串骨骼爆碎的声音响起。 厮杀呐喊声中,千余梁山铁骑撕开阵线,前方持戟的身影已是透阵而出。 “贼子狂妄!真当自己是吕奉先了?” 云天彪看的真切,心知此时此刻已是逃脱不掉,一拍战马,带着三百亲卫铁骑逆冲而上,此时只要能斩杀这吕布,梁山之战就可宣告胜利,只是心中隐隐有些遗憾,若是神臂弓手在此,何惧这铁骑冲阵? “让你看看大将云天彪的厉害!” 怒吼声中,吕布看了他一眼。 有些昏暗的光线里,前方的持刀冲锋的人影也看的足够分明,绿袍、亮银细鳞铠、金色兽头护住左肩、一杆青龙偃月刀倒拖在地,拉出一道烟尘,再看那面容,丹凤眼、枣红脸、长须美髯随风飘舞。 吕布脸色陡然变得古怪,怪不得昨日做那般的梦,又是这张嘴脸…… 虎目微微圆睁,低沉的话语传出:“以前的旧面孔看一次就罢……” 马蹄翻飞间,最前方的云天彪亲兵头领却是抢先杀上,后方也有几个亲兵持着兵刃死命打马跟来。 “看多了……” 赤兔狂奔飞驰,手中方天画戟怒斩而下,砰的砸上枪头,对方脱手的瞬间,画戟横挥而起,一蓬热血随着头颅喷上半空,身后跟进的众人与亲兵交错而过,一声声惨嚎响起,掠过的兵刃将官军打杀下马。 “逆贼受死!”趁着亲卫用命迟滞了吕布一瞬,云天彪猛然加速上前,带有龙形雕饰的偃月刀抡上半空,舞出一个月状弧形,带着恐怖的风声呼啸斩下。 “……让人厌烦!!” 赤兔马上,怒吼的声音响彻一瞬,方天画戟回转,匹练也似的寒芒从斜下逆冲而上,对准刀光砸了过去,月形的刀光与拉出逆上匹练的画戟撞在一起。 咣——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火与金属的碎屑伴随着巨响跳了出来,云天彪整个人向后仰了一下,手臂有些酸麻,虎口因刀戟的碰撞火辣一片,座下的战马发出哀鸣,腿脚软了一瞬。 “你刀太轻!”低沉的声音转为高亢,两马交错间,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狰狞着眼神,画戟调转,左手猛然朝左斜刺,横亘而来的画戟小枝顿时勾住肩膀。 “给某过来!” 爆喝一声,双手一错,马鞍上的官军统帅顿时被拽了起来,用力一挑之际,“啊——”的惊叫声中,人影飞上半空,双腿一磕赤兔,这畜生猛然向前一蹿,持着画戟的身影伸手刺出,噗的一声戳入胸膛。 “将军!” “节帅!” 后面的亲兵见着顿时叫嚷出声,有人咬牙切齿持刀鞭马想要前冲报仇,也有人下意识勒住缰绳想要回转逃跑,后方不知发生甚事的人在加速,顿时与前方的人挤成一团,场面顿时混乱一团。 “冲开他们——” 冲锋的箭头开始转换,身后穿着青龙铠、手持丈八蛇矛的身影上前突进,蛇矛吞吐间,怒潮继续朝着前方扑去。 赤兔马上,方天画戟回挑,腰间的环首刀抽出割下人头,挥手扔给一旁的余呈,少年护卫提着尚在滴血的头颅大声高喊:“尔等主帅已死,还不早降。” 身旁一众吕布亲卫听到一齐跟着大喊。 厮杀中,有人听到声响抬头看去,褪去血色的脸仍能认出是主帅云天彪,不少人发声喊跑了开去,勇气褪尽的一刻,杀戮的箭头破开拦路的骑士,突破阵线的马军砍断中军大纛,缓下速度。 脸上沾有血迹的吕布抬起头,看了看远方扔在厮杀的土坡,画戟抬起一指:“杜壆!伱与呼延灼去往东侧,其余人随我先去北侧。” 猩红的披风一甩,赤兔迈开腿脚,踏下的马蹄震动地面,枯草随着战马奔腾飞起:“今日破尽宋军!” 马蹄疯狂翻飞,两道烟尘从官军后阵处分开,各自拉起一道土龙奔腾而去。 …… 远处的方向,站在望楼的奚胜望着官军大纛处扬起的扬尘,双眼一亮:“通知各营,哥哥已经前来,让他等开始反击,莫要放走一个……” 语气顿了顿,补充一句:“神臂弓手莫要放走!” 令旗挥动,厮杀的喊声顿时再次大噪,锋线上的官军压力顿增,辛从忠指挥着神臂弓手不停放箭,换了坐骑的崔猛不再冲前,只是带着两壶箭矢在阵前游弋,每次张弓必能射倒一人。 “统制,统制……”后方持着令旗的军士在某一刻上前,辛从忠回首看来之际,压低嗓门呼喊:“大事不好,后方大纛倒了!” “你说甚!”一把将人揪到眼前,省悟不能大声言语的滨州统制连忙住嘴,回头看眼疑惑看来的士卒,一指副将:“你先在此指挥。” 连忙拽着人朝后走了两步,朝着远处张望一眼,顿时感觉手脚冰冷,嘴里呢喃:“什么情况?” 那持着令旗的军士以为问他,连忙道:“小人适才听战鼓停歇,回头看了几眼,见节帅处满天烟尘,本不以为意,适才回首之时,却是看着大纛倒了。” “倒了……节帅被人杀了?”嘴里呢喃一声,厮杀呐喊声中,隐隐听到有雷鸣般的声响传来,抬头张望一下,拉起的烟尘下方骑马的身影已是能望见,瞳孔猛地一缩:“是骑兵,快,让前……” 说出口之际猛然顿住,锋线处梁山反扑严重,几乎将己方推下土坡,适才还疑惑为甚对面贼人陡然间如此凶猛,原来却是对方援兵来了,这枪盾手被人缠住,如何调的回来。 马蹄声轰鸣大作,闷雷也似的声音由远及近,地面隐隐有震动传来。 “统制,怎生事好,要不撤吧。” “来不及了……” 牙齿紧紧咬住嘴唇,视线中,赤红的身影风驰电掣一般驰骋逼近,连忙跑回弓手处,此时地面震动的厉害,这帮射手转头观望间已是看到杀来的骑兵,一个个正惊慌不已。 辛从忠深吸口气:“别乱,弓手转身,不想死就听我命令!上矢——” 一排排的弓手连忙回转,满头大汗的将箭矢抽出,有人哆哆嗦嗦间没捏住,木羽箭掉了下来,更多的人慌忙踩开手中偏架弩,却发现还未放进弩矢。 “准备——” 紧张的声音喊起。 “转——”“射——” 低沉的喊声先于紧张的声音,奔行而来的骑兵陡然分成两边而去,划出圆弧时,空中满是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响,极速的弩矢密集射来,有的直接从空处射去,有运气不好的战马被射中要害,猛然腿软跪倒在地,马上骑士掀飞出去,嘭一声灌到地上,磕了个头破血流,更多的战马却是躲过一劫,有马被飞过的弩矢擦破皮毛,却终是无事。 “杀!” 赤兔极速转弯,马蹄踏起的泥土溅飞三尺,后退用力间,整个马身飞上空中,马上的身影挥动画戟,前蹄落地时,寒芒挥动,人体分离,一人一马当先悍然杀入人群。 辛从忠抬起面孔,一张俊脸上满是苦涩,快步跑去自己战马旁,一纵身跳了上去,绰起丈八蛇矛:“事已至此……杀贼!” 视线里,火红的战马左冲右突,画戟左右劈斩,弓手连连殒命,猩红的披风随着战马起伏翻飞,马背上的人影咆哮出声:“挡我者死——”画戟将人挑起甩飞远处,尚活着的弓手哭爹喊娘,不知如何是好,外围处,留守持盾的人影撞上攻来的骑兵,轰然爆响中,接连有人被砍死当场。 局势呈一面倒的状态。 唏律律—— 战马长嘶,持着丈八蛇矛的统制官咆哮杀来,对面赤红战马上的身影偏开身躯,画戟翻转,顺势劈下。 山坡处,官军开始溃败,后方冲入弓手的骑兵肉眼可见,前后夹击之下,本是被金钱鼓起的士气衰落到底,厮杀的呐喊声渐渐转为惊恐的惨叫,兵刃交击的声响成了追逐砍杀的旋律。 距离山坡下辛字将旗附近,红色与白色的战马在盘旋兜转,丈八蛇矛与方天画戟不停交击间,火星在黯淡的天光下闪现,两杆长柄碰撞挥舞间,四周没人敢于靠近。 某一刻,丈八蛇矛挥砸而下,方天画戟抬起架住,双方用力中,兵刃吱吱嘎嘎作响,俊朗的滨州统制涨红了脸,手中的蛇矛一寸寸的被压了回来,只能使劲握住矛杆,双眼紧紧盯着闪着寒芒的月牙戟枝。 “啊——” 爆喝一声,心知无法持续的官军将领陡然发力想要朝旁卸开,对面却趁势手腕一翻,顺着矛杆猛的滑下,惨嚎声中,四根手指在血光中飞起,随即回转的画戟照着脑袋一拉。 噗—— 脖颈被砍开,浓稠的鲜血喷了吕布一脸,随手一挥中,死尸掉下马来,抹了一把脸上鲜血,看了看地上的丈八蛇矛,神色有些复杂。 四周,杀戮仍在继续。 (本章完) 第285章 落幕的一方 第285章 落幕的一方 嗖—— 黯淡的天色下,弓弦颤动的声音在响。 深色的箭杆飞过夜色,落在后面追击的人身上,绽放出一道血,有人惨叫一声从马背跌落,崔猛回身一踢马腹,加快速度飞奔,视线上下颠簸中,咬牙切齿的看了眼混乱的战场,打起火把的梁山贼军在追杀官军。 “入娘的,怎生败的?” 咬牙切齿间,崔猛探手绰起钢鞭,挥手一下打飞拦路的人,斜刺里往外围人少处冲去,耳中听得后面马蹄仍在奔腾响动,回望窥视中,身后黑甲的大汉正张开手中黑漆弓对着他。 不好! 瞳孔骤然一缩,崔猛陡然身子一歪,整个人挂在马右侧,嗖一声响,箭矢划过空气投入远方,带起的气流划过脸颊,让这青州的猛将出了一身冷汗。 身子回转马鞍,收好虎眼钢鞭,拿起爱弓,手抓双箭,箭矢搭上弓弦,接着就是一个回头望月。 嗡—— 弓弦振响,随着战马上下起伏的视野里,后面黑甲的大汉先是低头躲过一箭,再抬头时却是中了连珠箭,仰面就倒,身体仰在马鞍上,双手下垂,随着马匹奔跑上下颠簸着。 “呸——见识你家崔爷爷神射了?” 崔猛面色得意,他这手一发双矢习练经年,多有自持武艺的江洋大盗倒在这上面,此时见紧追的梁山贼将中箭身亡不免得意。 转回身,望了下前方已是战场外围,稀少的身影让这射手不由大喜,再回望一眼不由肝胆俱裂,那本是以为身死的强人竟是又翻身坐起,从口中取出箭矢,拉起弓弦的手已是松开。 噗—— “啊——” 急切间崔猛本能想闪,却哪里来得及,锋锐的锋矢破开甲胄,正中肩胛,这汉子疼的一声惨叫,半边身子一麻跌下马来。 得得得—— 摔得五迷三道间,模糊的视线再次对焦,眼前碗口大的马蹄正停在眼前,马匹低头喷出口热气,耳中传来陌生的声响:“哟,还活着?倒是命大。” 崔猛费力的抬起头,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冲开黏上的泥土,只是他摔得疼痛,半边身子用不上劲,一时间也做不了反应。 “呵,让俺俘虏一个,这却比杀了要难。”黑甲的大汉跳下马,蹲在眼前,黝黑的皮肤在初降的夜色中看的不甚分明,倒是能看见这人咧开的嘴角正在流着丝丝血丝:“要不是俺牙口好,还真叫你这厮得逞了,射术不错,你这厮叫甚?” 大手拍下,正中臂膀,一股钻心的疼从箭创处传来,本就晕晕乎乎的崔猛登时双眼一翻昏迷过去。 “俺也没使劲啊……”抬起手看了看,牛皋挠了挠头:“这也太不经打了。” 追杀在各个角落上演,有人逃出生天,有人被砍杀当场,当将旗被砍断有人拎着辛从忠、云天彪头颅招降的一刻,更多的军士开始跪地请降。 天色越来越暗,有人点起了火把,弯弯曲曲如同蛇一般下了土坡。 “拿上火把,吹响号角,莫要在此纠缠,去往西面。” 手持方天画戟的身影勒转缰绳,赤兔喷了口热气,迈动四蹄,苍凉的牛角号呜呜的在苍穹中回荡,四散开的骑兵收到信号,迅速打马朝着声响处跑去,下一刻,马蹄雷动,擎着火把的马队扑向西侧。 …… 厮杀在东侧正酣,不同于北面作战的官军,此处大半的人是由乡勇组成,战死两名乡练的官军悲戚难当,几乎发了疯一般冲击着防线。 陈赟与支援而来的谢宁拼杀在第一线,只是对面官军本就是哀兵之势,此时在哈兰生、哈芸生兄弟亲自带领下,顷刻间将战线往前推了十余米,呼喊、惨叫、金属交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损失百余人的梁山步军迅速调整变阵,剩余一营的陷阵营在奚胜的调派下迅速进入战场。 盾牌挨着盾牌,用力前顶着,后方长枪手拼命朝前捅刺,带着红缨的枪头卡在人肋骨间拽了两下拔不出来,索性丢了枪,抢过前方盾手的长刀挥砍过去,不要命的拼杀下,生生将官军进击的步伐止住。 视野之中,头顶是时不时交错而过的箭雨,无数的手臂挥动刀盾格挡劈砍,长枪时不时从盾牌一侧刺出,耳朵里满是人的惨叫,血肉残肢时不时飙射上空,汗水混着血水从脸上流下。 最前方的哈家兄弟处,提着独脚铜人的哈兰生正带着亲卫推挤着前方陷阵营的防线,势大力沉的独脚铜人砸出,对面身穿重甲的身影也是抵挡不住,甲胄嘭的一声凹陷,被砸飞出去的身影嘴中涌出鲜血,夹杂着几许硬块,随即躺在地上寂然不动。 “点火把夜战,今日必将这贼窝破了!” 混乱的厮杀中,哈兰生高呼出声,他兄弟答应一声退下几步,陡然回转过来来到自家兄长身边,扯着嗓子大喊:“骑兵!有骑兵!” “什么?!”挥出铜人击退冲前的陷阵营士卒,连忙退后两步,身旁自有亲卫杀上前方顶住,回顾兄弟之间,抹了把脸上汗水:“什么骑兵?有增援叫上来。” “不是,是梁山贼人的!” 哈芸生急的手舞足蹈,刚刚落下话音,陡然听后方一声大吼:“梁山杜壆在此,把尔等脑袋拿来!” 循着声响望去,停下厮杀的哈兰生此时才听到马蹄的轰鸣声,那边青鬃马上,身穿绿袍青龙铠甲的身影正纵马冲入后阵,丈八蛇矛挥舞间,留守的步军士卒纷纷毙命倒地,须臾间就杀到弓手处,远处梁山阵营中有人喊了一声:“援军来了!将官军杀回去!” 霎时间,震天的喊杀声响起,疲惫的身体似乎又重新充满力量,本是勉强抵住的防线开始推进,哈兰生只觉得浑身发寒,一把拉住兄弟的手:“快走!” 厮杀半天,官军心中那股悲愤已是宣泄不少,此时对上士气因援军而陡然暴涨的梁山士卒顿时处于下风,猛然的发力,顶着盾牌前冲的士卒将人推挤退去,挥动的手臂将刀锋砍入人体,刺来的枪阵直插胸腹,顿时一片哀嚎惨叫,败退的官军找不到自家主将兄弟,没了主心骨,士气开始如雪崩般滑落。 “快,上马!”哈家兄弟腿快,下了土坡的二人找到各自坐骑,上马的一瞬,陡然发现已是被包围。视线里,戴着冲天角铁幞头,身着乌油对嵌铠甲的身影挥舞双铁鞭在外围绕过一圈,从另一侧猛冲过来。 “大哥怎办?”哈芸生瞳孔晃动,一副没了主意的样子望着兄长。 “从中间冲出去!驾——” 四下顾看一瞬,见着两支马军一左右对冲而来,只中间处有着十多骑在游弋,看起来比较好突围。 “驾——” 哈芸生向来以自家兄长马首是瞻,闻听此言也不慌了,一夹马腹,在后跟上,身后几名亲兵自也不想在这里等死,纷纷策马跟着哈家兄弟而行。 马蹄翻飞间,逆向而行的骑兵当即被人看见,在外巡视的酆泰抽出黄金双锏打马拦截,集结的游骑跟在身后,蹄声震响,丑恶的汉子大喝一声:“无胆鼠辈,此路不通。” “给俺滚开!” 哈兰生骑在马背上大急,独脚铜人挂定,从马鞍抽出一杆短矛唰的投出,那边黄金锏挥动“铛”的一声打飞,咬牙切齿的重新拿起铜人,冲杀而来的酆泰“给我停下——”的大吼。 嘭—— 金锏磕在独脚铜人上,酆泰只觉左手一麻,虎口处火辣疼痛,反震的力道让他有些发闷。 “走——” 哈兰生大喝一声,奇门兵刃挥舞,冲刺而来的梁山骑士接敌的一刻被扫飞下马,听那身上骨裂的声响,显然受创不轻。 视线有些不佳,哈兰生左挥右舞,打下马五六人,只觉眼前一空,已是冲了出来,欣喜之余回头看去,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后方,自家亲卫已被屠戮一空,兄弟哈芸生被那使锏的汉子拦住,一支右手锏挥动间,身边杀来的骑士在配合围堵,哈芸生虽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左冲右突的不能脱身,只得大喊:“大哥救我!” “休伤俺家二郎!” 做兄长的大喝一声,提缰杀了回去,酆泰看着人来面色也是一紧,适才托大与人硬碰一下,左手尚未恢复,只得高喊一声:“吹哨,此二人勇猛,定是官军主要人物!” 下一刻,有人掏出竹哨吹响,尖锐的声响引起两员大将注意,随即拍马朝这里杀来。 “狗贼,离俺兄弟远些!”哈兰生听着哨音更是焦急,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中,冲近的猛汉舞动铜人。 酆泰呼哨一声,一众骑士顿时散开,待哈家兄弟要跑随即围上来,也不求杀敌,只是迟滞二人突围的速度。 “烦人的苍蝇!”哈兰生一铜人将刺来的长枪打飞,方想补一下将人打死,另一面扔出飞斧袭来,只得回手一下打飞,失了长枪的骑士连忙退走,赶来的酆泰随即一锏打向身后的兄弟。 嘭—— 哈芸生紧紧握住钢叉,封住这下,只是转眼间,有人手舞双鞭冲了过来。 “滚开啊——” 钢叉戳出,愤怒的弟弟面色通红,只是对面的人影随手挥动,打偏刺来的叉子,另一鞭抽在肩膀甲胄上,砰的一声响,有骨裂声掺杂其中,哈芸生疼的呲牙咧嘴,只得一手提着兵刃,扭头怒视着跑过得贼人,不妨一把金锏从前方投了过来,砰一声正中面门,鲜血迸射间,马上的人翻身倒地。 “二郎!” 做哥哥的大叫一声,方要勒转马缰,眼角余光见着一骑飞奔而来,手中端着的丈八蛇矛隐隐闪着寒芒。 悲哀的看了眼地上的兄弟,哈兰生吸口气,转向反冲过去,陡然大喊:“团练使哈兰生在此,逆贼,来啊!” 夜风吹起,微寒的气流拂过土坡,厮杀的人群中,杀上的哈兰生挥出独脚铜人,与轰然袭来的丈八蛇矛轰然对撞一下,砰的一声巨响,厮杀时久的汉子浑身发颤。 对面的蛇矛横起,再次带着呼啸挥来,“啊——”的大吼声中,奇门兵刃被拎起砸了过去,前方横着的矛杆陡然消失,暗叫一声不妙,砸空的身子往前倾斜一瞬,两马交错,那边的蛇矛闪电般刺入肋下,“喝啊——”吼声中,杜壆双臂用力,壮硕的身子顿时被挑飞空中,往地上一摔,复一矛结果性命。 “吹响号角,击溃敌军!” 高亢的声音响起,随后骑兵在号角声中呼喊嚎叫,有官军扔了兵刃跪地投降。 战局,渐渐停歇。 …… 燃烧的火矢钉在地面,没了燃烧物的火焰渐渐熄灭,官军最西面的队伍在后撤,北面的混乱与帅旗的消失已经传遍战场,没了斗志的军士恨不得生出翅膀飞离这要命的地方。 手持雌雄双剑的邓宗弼满脸狰狞,边退边战间双手急速舞动,砰砰乓乓声响中,对面那杆攻来的蛇矛被他打偏,自杀上前线被这人缠住,两人都没再退下,战到现在都是凭着毅力在打。 “兀那汉子,伱等此时已是败了,还是降了吧。” 唐斌满脸是汗,一缕长发贴在额头,奋力刺出蛇矛,对面抬起左手挡住,右手一剑反刺过来,早已差不多熟悉对方路数的人猛地后退抽矛劈拦,又是一次互攻无功而返。 “啐——怎生不是你等投降。” 气喘吁吁的吐了口唾沫,转眼四顾间,身旁的人都在退走,视野中,东边的道路上一条明灭不定的火龙蜿蜒而来。 “入娘的……” 干渴的嗓子发出一声呜咽,拎着双剑的汉子转身就跑,身后唐斌蛇矛拖在地上,咬牙紧追:“跑不掉了,还是降了吧。” 邓宗弼口干舌燥,不想浪费唇舌,撒腿狂奔,火光中,骑着火红战马的身影杀入人群,挥动画戟劈飞数人,身后骑兵散开,各自挥舞着刀枪砍杀逃兵,血光在火把下溅起,战马跑动中,踏过倒在地上的身影。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战马在奔驰,有人策马持枪,冲着拎双锏的身影杀来。 天不绝我也! 邓宗弼双眼放光,奔跑中,奋起余力,让过刺来的枪头,挥剑削断人的胳膊,随后跳上战马一剑抹喉将人推倒,哈哈大笑中,回头看着唐斌吼道:“那汉子,留个姓名,日后你我再打过。” 站着的唐斌方要张口,眼角瞥见披着猩红披风的人影换了角弓在手,叹口气:“不必了……” 嗖—— 箭矢破空,穿脖而过。 “……一路走好。” 前方颠簸的身影摔下战马,了无声息。 ps: 昨日忘记了。。。 辛从忠:《荡寇志》,杀死呼延灼。 邓宗弼:同上,生擒朱仝,斩杀李云。 (本章完) 第286章 郓州的事 第286章 郓州的事 夜色深沉下来,月牙挂在天上努力的散发清冷的光芒。 梁山大营外围,有数堆篝火燃起,寒风吹过,摇曳的火苗将走过人的影子映到地上,有推着车子碾过地面的咕噜声响起,从一旁排着队朝营中走的俘虏身边经过,人群拥挤颓丧,麻木的面孔上满是尘土。 外面黑暗的旷野上,打着火把的人在将同伴的尸体搬到车上,神情在火光下显得平淡,毕竟土坡下伤亡的袍泽并不多,只是偶尔看到眼熟的面孔发下呆,断裂的长枪、带有血迹的战刀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旗帜落在地上,被踩的看不出原样,更远的地方,有绿光在空中飘动,时不时有狼嚎在夜空下回荡。 残缺不全的拒马被搬开,露出后方布满刀痕、断箭的木栅,顺着防线左右望去,众多的尸体倒在锋线上,有寨兵走过去,将战死的同袍的尸体搬开,两人抬手抬脚小心放到车板,另外过来的人粗暴的将官军的甲胄卸下,随后将尸体扔到土坡下,那边已经挖开一个大坑,等会儿足够掩埋人体。 越过这片营寨的外围,临时搭建的营地中点燃一堆堆篝火,裹着伤口的士卒靠在一起,坐在火焰旁安静的烤着火,上方架着的铁锅中煮着藕粉粥,有人拄着长枪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将风干的菜干儿扔进去,又放了一些鱼干,不多时飘起了香气,混杂着空气中的血腥与刀伤药的味道,颇为怪异。 有些漏风的营帐中,受了重伤的人躺在木板上,翻身之间哎呦一声,拍着肚子道:“入娘的,怎样,老子今儿用刀砍死俩,要不是俺反应快,一盾牌将对面蠢货拍倒,腿上拉开的口子就该开在肚子上了。” “呸!老子才是反应快的,对面那什么狗屁先锋冲阵的时候,要不是俺闪的快,此时脑袋该和李老六摆一起了。” “你个入娘的没胆子罢了,不过说起来,老六可惜了,听说本来要升十将的。” “没那福分啊……” 吹牛感慨的声音里,营帐内更多的是呻吟与哀嚎,手捧着铜盆的士卒进来,没一会儿满盆的清水变成血色,随后走出去,又换一盆进来,拿着伤药的军医在不停给人包扎治疗,有些还在呻吟的人哼哼唧唧的没了声响,抬手在鼻息与脖颈间试了试,摇头间,有人上前抬走。周围的伤兵看了一眼,微微沉默一会儿,随后聊天哀嚎的声音继续。 中间大帐中,卸下甲胄的吕布站在帐中面色古怪的看着眼前的兵刃,缴获了众多神臂弓与兵器的梁山众人,也将死去对手的兵器带了回来,毕竟都是大将用的刀兵,打造精良,扔了怪可惜的,只是…… 目光忽略银枪、独脚铜人等物,只是盯着那带有龙形的偃月刀、丈八蛇矛与雌雄双剑:“凑巧吧……”呢喃一句,摇摇头转过身子,又转眼看了下三件兵器,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到一旁坐下闭目养神,半晌嘴里面挤出一句:“阴魂不散……” 一场战事结束,众人都疲惫不堪,纵是铁打的身躯也要休息一下才行,至于清点战损这些事,统计汇总还需时间,第二日再禀报也是可以,外面有人走来,禀报一声,帐帘掀开,余呈端着烫好的老酒跟在李助身后进来。 睁开眼眸,吕布点了点头,指了下下首的位置:“坐,下面兄弟们如何?” 余呈走上来放下杯子倒入老酒分送给两人,李助接过轻笑着道:“都累坏了,尤其唐斌兄弟,和那河北来的统制打了个昏天黑地,此时累的晚膳都没用就睡了。” “倒是辛苦你与奚胜二人协调战场。” “哥哥谬赞,多是奚胜兄弟的功劳,我可没做什么。”喝了一口酒,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向下而去,熨帖的感觉扩散全身:“之前牛皋兄弟擒获的官军降了。” “哦?”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面前的中年男人:“还是兄弟的手段高。” 李助也不谦虚,笑眯眯一捋胡须:“也是朝廷对武人太过苛刻,小弟只是稍微说了几句他自己就想通了,如今正在接受军医的治疗,明日领他过来拜见哥哥。” “也好。”吕布点了点头,捧着杯子的大手轻轻摩挲两下,看着枣红色的酒液,晃动一下,轻声开口:“水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有的。”金剑先生放下空了的杯盏,余呈上来倒酒之际说道:“李宝兄弟派人来报,青州来的水军已被打败,山寨添了二十艘舟船,还有五百余俘虏,就是可恨跑了几条船,不然算是全功了。” “跑就跑了,也不打紧。”笑了一下,高大的身形将酒液喝下:“让还能动的起来集合。” “哥哥是想要……”李助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上首。 “趁夜取了平阴。”站起的身形眼中有着一丝无奈:“我等本来粮草就不多,将将够用到明年夏季而已,此一战下来,粮草靡费不少,又有新降的俘虏,若不想法弄些粮食过来,某怕来年开春就是山寨崩溃之时。” “这倒也是……”李助缓缓摸着胡子,微微眯起的眼睛睁开:“只是小弟这边也有个计较。” “说。” 挥手中,简短有力的字蹦出,这梁山的魁首转回座位坐下,板正的坐姿与严肃的面容使得下方李助也不自觉坐正身体:“今次一战,小弟发现山上兄弟少有能独当一面之人。” 稍微一顿,抓着胡须的手有些用力,声音诚恳:“自然,若是我等的目的是走招安的路子,如此也无不妥,只是小弟以为哥哥胸有异志,将来若是想有所发展,还是应当让下面的兄弟多历练一番才是。” 声音停下,一时间帐中只有火盆噼啪燃烧的响声。 吕布坐在那里,拿起一旁的酒水,液体荡漾,微起波澜,似乎闪过很多人影有现在的、有以前的,最终定格在如今的这张面孔上:“也有些道理,你说之前,某也发现些端倪,只是事情太多没能及时处理,也罢……” 将温热的酒水饮尽:“此事某已知晓,今夜先是如此,来日,我等再商讨如何行事,先去召集儿郎,让他们换上官军的服饰,再派人通知水军,让他等配合行事。” 李助起身拱手称是,随即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近千人的队伍在集合,不少人一手拎着刀剑,用空着的手拉着身上的服饰,有些不甚合身,人群中间,一群身上有伤的人互相搀扶的站在那里,他等却是今日新降的官军,被李助一通威逼利诱加入了今晚的行动。 当夜,平阴县城迎来一群溃兵,再三闻讯下,守城的官军打开大门,随后惨叫声在夜空下响起,惊慌的县令听闻有贼人进城,连忙换上一身破烂衣衫跑出衙门。 不久之后,没了守臣的城池投降,收到城头讯号的梁山水军进入城池。 “迅速将粮草搬上车,天亮前离开此地。”轻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身后的余呈:“通知李助,将城中工匠带走,行动迅速些,还能去东阿。” 火把点起,蜿蜒如蛇的队伍在迅速搜刮,凌晨多数人熟睡之时,进城的队伍退了出去,拉满的舟船顺着河道启程。 …… 开两朵各表一枝。 云天彪大举进攻土坡之际,持着军令的骑士连夜跑进须城的大门,程万里不通军事,直接命人将军令送到董平处,连夜的准备让人有些疲惫,董平帅帐内,三三两两的军将走出,只余两个军指挥使在陪着他,讨论军令之时,话里话外仍是在劝董平拉着军队出去转一圈就好,莫要去招惹梁山。 自前两年济州、郓州两州围剿之后,郓州的军士人数再次恢复到鼎盛之时,只是其中兵员素质如何两个军指挥使却是心知肚明,在加上吃空饷的份额不少,两人心中兀自打鼓不停。 以前梁山人数不多时就能一战击溃他等,如今听闻贼人膨胀的厉害,此时撞上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都监,非是俺们胆小,只是自前段时间兵败,军中将士都有些惧怕这梁山,若是径直撞上去,小的怕讨不到好处……” “既恁地,伱二人可是要违抗军令?”董平撇着嘴,斜眼看着两人,身子靠在椅背上,点了点前方案几:“本都监也不想劳累,每日吹吹萧,同女子说说话岂不是比这军旅辛苦来的美?只是你二人告诉老子……”身子前倾,点着桌上文书与令箭:“这两样东西怎处?你二人要不要一人一口给本都监吃了它?” 对面疯狂摇头中,董平站了起来,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戾气:“不敢就给老子夹了鸟嘴,在那放什么屁话!到时候吃招讨使挂落的是我不是你两个蠢蠹是吧!” 噤若寒蝉的二人低下脑袋朝后退了一步,这双枪将冷哼一声跨步出来,背着手:“军中情形,来了这些时日,本都监也不是不知,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梁山大部分贼人北上迎击招讨使,你我要对付的不过小猫三两只,这都不敢,待老子禀告过招讨使,你二人就收拾下铺盖滚回乡下种田吧。” “这……”两个指挥使相互看看,神色悲苦中,齐齐点头:“俺们愿随都监出征。” “这就是了。”董平展颜一笑,走过去拍拍两人肩膀:“你二人宽心,不过千余匪人而已,且那梁山匪首八成也是跟着大多数匪人去迎击招讨使,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两个指挥使这时面色才有所缓解,一起拱手行礼:“一切听从都监安排。” 董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让二人坐下,招来亲兵烫了热酒、拿来熟肉请二人吃喝,他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通的人,一席话下来也算是让这两个军指挥使有了些亲近之意,帐中的烦闷虽算不上一扫而空,到底是比初时强了许多,一顿吃喝过后,这才脸色严肃的与二人商议起来。 城外的军营颇大,冬日之中篝火点起,多少驱散些寒意,军士四处巡视走动,待过了午时,随着命令的传下,军营开始躁动起来,穿上冬衣的士卒倒拖着长枪战刀走出,兵刃拖行的粗噶之声在空中回荡,举起的旗帜在风中招展,校场上站满了先到的军士,黑压压站着一片,负责监视贼人动向的斥候先发一步,驰骋的战马拉起一路烟尘向着左近的水泊而去。 而离着须城不远的梁山,呼啸的寒风暂停下来,午时的阳光晒在人身上带来一丝暖意,下方波光粼粼的湖水映着晴空里如絮的白云,时不时有不知名的水鸟从上空飞过。 然而宜人的景色却随着一道消息的传回使得无人再去欣赏。 “须城的官兵有异动?”卞祥圆整双眼看着面前的道人:“乔兄,你确定?这郓州的官军还敢来张目?” 对面的道人双手一摊:“贫道也不敢信,然而传回的消息就是如此,昨日那新来的那个兵马都监正在调集粮草,一应休沐的军将全部回到军营,今日早间就有信儿传来,说是有骑士风尘仆仆的从北而来进入州衙。” 伸手揉着下巴处的短须:“贫道想来,恐怕官军出兵就在眼前。” “入娘的。”粗豪的汉子站了起来,嘴中冷笑:“真是什么人都敢前来撩拨,敢是这郓州人都记吃不记打,忘了以前的惨败。” “卞兄切莫大意。”乔冽摇摇头:“据游士府的探子探查,这董平有些本事,此时来想必是有所依仗。” “有甚本事,打过才知。”眯起眼的壮汉站了起来,魁梧的身子朝外走去:“俺现在就带人去会会那厮。” 召集的号角声在山上回荡,山寨军营中留守的将士奔跑出来,在各自的将官指挥下前往水寨,不多时,阮小二走上船头,挥手中,满载寨兵的船只驶往东寨。 (本章完) 第287章 碰撞 第287章 碰撞 天光和煦,刮起的风吹动云絮,远飘万里。 极速驶来的舰船降下速度,船头破开的水逐渐缩小,一道道水纹晕开远处,某一刻,船身侧了过来,挤开河水,哗哗的声响中,靠上岸边伸出的码头,顶着牛角盔的汉子弯腰走出舱门,高大的身形站在甲板上吸口气:“终于到岸了,在水上晃来晃去总觉得不踏实。” 阮小二从后方跟出来,拍了下前方冷硬的铠甲,甲叶震颤一下,这立地太岁哈哈笑着:“俺倒是跟卞兄相反,上了岸总觉得不安全,还是水上自在。” 说话间,接连有船靠上来,人马噪杂的声音响起,扛着旗的寨兵跟在将官身后跳上码头,走到一旁站定,船上的寨兵连忙跳下,砰砰乓乓犹如下饺子一般,随后走到旗手后面集结站好。 “所以俺不去水里,你也不总来岸上。”卞祥嘿嘿一笑,看见营寨中走向码头的长脸汉子笑了下,转头对着阮小二拱手:“那这水泊安危就交给你这蛟龙了。” “卞兄放心。”这水上的汉子拍着自己的胸膛:“就是只苍蝇从水泊过,它也要先被俺检查下是公是母。” 二人拱手作别,卞祥绰起后面亲兵递上的兵刃,走上跳板,那板子随着他的走动逐渐弯曲,就在吱嘎声中下了舟船。 镇守这东边营寨的鄂全忠走过来,先是挥手同阮小二打了个招呼,随即拉着卞祥手道:“兄长,多日不见,想死小弟了。” 卞祥一笑,拍了他一把:“等收拾了郓州的官军,咱哥俩好好吃杯酒。” “正有此意。” 二人说笑着,几个士卒抬着一箱箭矢走过,有亲兵将卞祥的战马牵下船,随即两人转身朝着这东寨的中军大帐走去。 噪杂的声响,随着远离码头,嘈杂的声响慢慢消去,有队伍持着长枪巡弋走过,目光四扫间,在几人身上一停,鄂全忠走在卞祥身旁,二人并肩而行,身后则是两人亲兵,待走到中军大帐,自有人带着卞祥亲兵去将战马牵到马槽处喂养草料。 “倒是未料到你这军帐中放了如此多宝贝。” 走入大帐的卞祥眼前一亮,这帐中装饰简单,只是在营帐两侧相对并排摆着五个兵器架,长短双枪、各式刀型摆放得体,称得上一个小型兵刃库。 “兄长说笑。”鄂全忠将卞祥请入座中,拿起备好的热酒倒入碗中:“都是些样子货,少有经过战场厮杀的。” 哗哗的酒液流淌中,两碗酒倒满:“没见过血的刀兵不算宝贝。” “倒也是。”卞祥拍着腿,将酒碗拿起饮了一口:“如此多刀兵也不知伱要用到甚时,那些枪是安兄弟的吧?怎不见他人?” “兄长明鉴。”坐下的刀手笑了一下:“安贤弟和我都是喜好刀兵之人,有点儿闲钱都放这上面了,那些枪却是他的收藏。”顿了下转头看了看帐帘处道:“他这人也是闲不住的,昨日同房兄弟两人带着一都屯田兵去了下边村庄,说是因为水源同人起了争执,也不知大冬天的争竞个甚,我已命人去找他二人,许是快回来了。” “最好快些回来。”魁梧的壮汉脱下牛角盔,伸手往桌子上一扣发出嘭的一声:“须城离这边不远,官军随时会到,这战斗随时可能打响。” 一口将酒液吞入肚中,抹了把嘴:“俺也通知了西寨王俊兄弟,虽说探子未看到官军往西边去,也需谨慎着些,让他那边有事燃起烽火,这边却需要人看顾着些。” “说的是,我立刻安排下去。” 对面长脸的鄂全忠微微点头,心中也自有些焦急,招来亲卫吩咐一声,随即有人登上望楼,马蹄声响起,几名骑兵奔出营寨,朝着远方而去。 …… 寒风吹动,冷硬的地面有浮土飘动,被阳光映射的影子渐渐偏向东边,一只留鸟站在枯枝上朝下张望着,某一刻张开翅膀,嘎嘎叫着飞向远方。 “快些、快些,慢了你等晚间就等着睡荒野吧。”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道道身影在平原闪过,枯草随着战靴踏过被带了起来,无数灰尘从脚底升起组成一条土龙,在空中弥漫开来,渐渐消散。 行进的队伍偶尔会停下整顿歇息,军士之间在窃窃私语,掌管队伍的将官骑马前往中军,歇息的人群旁,有马匹喷着响鼻、甩着尾巴在啃食苔藓,插着两面旗子的双枪将正在给自己的战马喂食豆饼。 “都监……” 下了战马的军指挥使走过来,神情有些踌躇,走到董平身边张嘴道:“再往前就是梁山在水泊岸边建立的营寨了,我等这般直扑下去多少有些危险。” 董平一只手拿着豆饼喂战马,另一手摸着马脖子处,头也没回道:“你想做甚?” 舔舔嘴唇,这人道:“这天色渐渐晚了,不如先建立个营寨,明日再去……” “有甚区别?”董平斜眼看过来,嘴角撇去一边:“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觉着梁山准备不够充分,再多给他些时间?” 最后一点饼喂进战马嘴中,背上的旗子转动中发出哗的声响,双枪将一把将这人揪到眼前,低声道:“蠢货,就凭你这话老子就可以让知州治你个通匪的罪,给我夹紧你那张臭嘴,再有动摇军心的话说出来……” 伸手啪啪拍着对面的脸颊:“老子立马砍了你,晓得?” 一把将人推开,那人踉跄而退中,一指他来时的方向:“滚回去指挥队伍!” “是……是,卑职告退。”慌乱中,来不及整理被被揪出腰带的战袍,这人连忙退去。 “入娘的,都是不中用的。”董平拍了拍手,看着那人背影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要不是军令催的急,先收拾了你这厮……哼!” 然而这终究是气话,刷手走回的双枪将找出水囊灌了一口,如此休整一会儿后,大军再次启程,先发的探马不时跑回禀报,水泊有船队横行,梁山在陆上的营寨有援军进去,看旗帜人手不少。 董平的脸又阴沉了不少,他其实心里打算的挺好,作为偏师,他不需要与梁山匪人拼出个死活,纵使士气不高,凭借着人数占优,遮莫也能攻破一路寨子。到时再全面固守,等待招讨使云天彪大军下来,让他去啃梁山本寨那块硬骨头,如此待到分功劳时,他也能理直气壮的拿他那份,只是如今看来,似乎有些不妙,梁山的动作比他想的要快。 “希望不会再有甚幺蛾子出现了……”望着西移的日光,轻声说了句。 大军迤逦而行,犹如一股红色的洪流从原野上淌过,密密麻麻的步卒踩着轰轰轰的脚步,手中的兵刃时不时的与甲胄相撞,发出一声震响。 总共五千人的队伍不再停歇,轰然朝着下方水泊扑了过来,得到消息的卞祥、鄂全忠也没敢怠慢,点起寨中兵马准备迎击到来的官军。 …… 与此同时。 从村中往回赶的人停在土丘上,未披甲的身躯看上去有些单薄,望着远方扬起尘土的队伍有些牙疼的呲了下牙。 “安兄,看来是不太好回去了。” 房学度转过文雅的脸庞,看着后面那张“妖娆”的脸庞,表情有些无奈。 安仁美叉着腰、蹙起眉,有意无意中嘴唇有些嘟起来,那姿态看的侧面跟着的屯田兵都头一阵失神,随后用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闭上眼心中默念,那是个爷们儿,那是个爷们儿,那是个…… 那为什么不是个娘们儿? …… 呸! 想歪的都头狠狠咬了下舌头,疼的自己面孔扭曲起来。 安仁美到是没见着旁边那都头的失态,抬头看了眼西面涌来的残云一眼,心中有些悔意,早知今日会有官军到来,这早上说甚也不会因闲不住同房学度出来,如今可能要错过战事不说,战后军政司那边是肯定要走一遭了,就是不知会打多少板子。 脑子里浮现出裴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由打了个哆嗦,狠狠一咬牙:“不行,必须想法子回去,否则……” 他话没说完,一旁房学度到是心知肚明,这渎职之罪对面是跑不了,微微眯了眯眼,房学度指了指那边的军阵:“此时咱们也没法从这大军中穿过去,不过房某到是有个想法,就是不定能成。” “什么?”安仁美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房学度,又看了眼身旁这一都百人的屯田兵:“房兄,你可别说凭这一都人马去袭击官军。” 一旁听着的都头顿时脸色一变,房学度却是摇摇头:“怎生这般想?房某人又非失心疯。” 那边都头手捂胸口吐出口气。 “我只是在想,一会儿怎生混入军营中。” 悠悠的话语传来,都头瞪大眼睛转过头去,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家信任指挥使,一旁安仁美思忖一阵,一点头道:“房兄你说怎生做就行,再差也比回去面对裴铁脸强。” “不急……”微微眯起眼睛:“还不是时候。” 远处视线内,官军在梁山营寨前方列出阵势。 “走,摸去他们后方看看,大军出行,总会有青壮在。” 儒雅青年脚步迈动,安仁美在后紧紧跟上,后方,都头苦着一脸,他是不想去,但没他说话的份儿,只得带着麾下的人跟上。 …… 阳光移到西边,残云在天空染的通红,下方的水泊没了耀眼的波光,红彤彤的铺向远方天际,与尽头的云朵合成一片。 “来者不善啊……”卞祥在望楼上看了看,对方军阵看着虽然齐整,只士卒面上满是紧张、惧怕的神色,眼神一动:“传令鄂全忠,让他带兵去试试这官军成色,俺在后替他压阵。” 传令的士兵奔来,鄂全忠听到命令也不担心自己兵少,带着本营人马迎了出来,一张长脸上满是凶悍之气,指着对面大骂:“无胆野狗,安敢前来犯我地界。” 希律律—— 战马嘶鸣,董平也懒得问身旁郓州这帮缩头缩脑的军将,一提马缰冲了出来,手中银枪一指:“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怎生成你等的地界,一群水洼草寇,看天兵到来还不早降?” 鄂全忠大怒,夹紧了马腹,手中长刀一指:“手下败将还敢言勇,他等不过一群彘犬尔,碾碎他们!” 轰—— 兵刃顿地,随即前指。 “杀——” 喊声震天,步伐轰然。 董平深吸一口气,手中短枪举起:“此乃雪耻之战,对方人少,莫要惧怕,打下这营寨,人人有赏!杀——” “杀——” 官军呐喊出声,只是听在耳中还不如对面人少的声音雄壮,董平皱了下眉头,扫视一下对面,随即攥紧枪杆,舔了舔嘴唇。 还是要靠自己! 箭矢从双方的阵中飞起,相互交错间落了下来,一道道持盾的身影交替掩护着从下方穿了过来。 嘶喊的声音响起,举刀的人影在接近,这些经过多次征伐的梁山匪兵面对郓州的官军早就杀出傲气,悍然与数倍于己的敌人接阵、挥刀,如同海浪撞上礁石,轰然的碰撞声中,一面面盾牌挡住挥来的战刀,后方紧随杀上的同袍疯狂拥挤而上探出手中长枪,朝着对面露出的间隙猛刺狠戳,浓稠的鲜血流出人体,凄惨的叫声响起,血腥味开始在战场上弥漫,随着厮杀的身影蔓延开来。 鄂全忠手持一把眉间刀,夹在向前的人群中,猛地开口大喊:“撤盾——” 前方盾手陡然将盾牌回撤,后方持有大斧的身影猛然扑上,沉重的斧子砸在木盾上,顿时咔嚓一声裂响传来,冰冷的斧刃继续下劈,破开肉体,溅出鲜血。 “杀——” “让这帮赤佬看看,什么叫战争!” “去死!” 愈加高亢的喊杀声在天光下回荡,一面面盾牌爆出碎裂的声响,董平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节节后退的军阵,梁山的士卒组成他也知道,里面多数是投降过去的官军,如今却比自己手下的还要勇猛、悍不畏死,简直换了人一般。 视线中,发足狂奔的鄂全忠冲上前,越过寨兵,举刀、挥斩,人头从脖颈间飞起,鲜血喷出,死尸后面的官军在惊叫后退。 “一帮废物!” 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带有两面旗子的身影开始移动。 (本章完) 第288章 一撞直 第288章 一撞直 “随我冲——” 高亢的喊声中,尘土在马蹄下翻卷,带有“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靠旗的身影飞驰而出,一百余挑选而出骑兵臂绑旁牌紧跟在后,彤红的光线照下,一柄柄雪亮的枪头抹上一层夕阳的红色。 前方,鄂全忠一眼就看到董平那显眼的身形,“骑兵——防御!”的高喊声中,破阵的身影一顿,阵型开始收缩,前方持盾的寨兵上前将盾牌砸到地上,侧身弓步顶住,后方的同袍上前,拥挤在后,挤压中顶住前方的身影,长枪轰的一声搭上盾牌伸展在外,持着大斧的壮硕身形走入间隙,巨斧拖在地上随时准备挥舞,再往后,弓手在快速的集结,将手伸入箭筒抽出锋矢,号令声中挽弓斜指向天。 差点被杀崩溃的官军前锋见状如逢大赦,毫无恋战纠缠之心,趁着对面变阵之时疯狂后撤,有军士嫌手中刀枪太重,随手扔掉,空着手往后方中军跑去。 烂泥扶不上墙! 董平在马上看的真灼,咬牙切齿的狠狠咧了那边一眼,却只是瞪了下他人的背影。 前冲的马匹奔驰而过,冷硬的沙土裂开、腾空,霎时间离得前方敌阵不足百步,奔驰的首位,手持双枪的将领压低身子,风声呼啸中,端起双枪,随后挥开。 呜呜—— 号角的声音吹响,簇拥而上的骑兵左右两边开始分开,最后的骑士控住马速,渐渐掉队,而中间的人也渐渐分开,露出空隙。 “射——” 命令下来,拉弓的手猛地一松,空中,箭矢急射而来。 近距离下,未受北风影响的箭矢覆盖而下,空气满是划破空气的嗖嗖声响,噗的一声,一支羽箭钉在战马奔过的空隙中,有惨叫的声音从后传来,偶尔有战马前蹄跪地中,人体前倾飞起,更多的,是中箭落马的哀嚎以及叮叮当当射在包铁旁牌上弹开的声响。 “哈哈哈,吃我董平一枪!” 狂笑声中,董平驾驭战马直冲而来,双枪挥舞间打飞射来的箭矢,少数漏网之鱼擦着战马的皮肉飞斜坠下去,断裂的毛发随着鲜血飞了出来,反而更激起战马的性子,速度更快一线,背后旗帜呼啦翻卷中,双枪将的面孔更加兴奋,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捏着枪柄的手愈加用力。 下一刻,“喝啊——”的大叫中,右手的出白银枪猛地投出,一道白光闪过,轰的一声穿透前方梁山寨兵竖起的大盾,嘭的巨响,几片碎块飞了起来,大盾晃了两下朝前倒下,盾后的匪人被银枪透胸而入,尸体被后面的同袍挤住没有摔倒。 飞驰的战马上,董平侧过身子,挥枪打开刺来的长枪,战马冲入缺口,一把攥住枪柄,“啊——”的大吼一声,连人带枪举了起来,随后一挥,尸体挡住一侧的枪林,杀入战阵。 “拦住他!” 鄂全忠提起眉尖刀,目光冰冷的看着前方,嘶喊劈砍声中,白霜也似的战马驮着银甲的青年将领左冲右突,双臂用力,两杆银枪交替戳刺,眼前的士卒莫能抵挡,反是后面冲来的骑卒躲过了箭雨,朝着董平打开的缺口轰的一下冲入,身旁,刀盾、长枪抵了上来,持有大斧的身影迈步上前,猛然挥动双臂,长斧划过一道冷芒劈砍而至,马头与大斧轰然的撞击声中,碎肉、碎骨随着半张马脸飞了出去,也有战马失前腿倒地,将骑士掀下马来。 前冲的身影略一犹豫,他等虽是董平挑选出来,然而一则这双枪将来的甚晚,平日多数时间又忙着风雪月,调教这些人的时间不足,二则郓州官军被梁山折腾的怕了,先天上就有惧怕心理,今次董平一意出征,在下层的军士中实则是怨言不小,如此情势之下,如何还会死战,登时犹豫起来。 周围的身影却是无畏上前,趁机围住这些官军骑兵,手中盾牌来不及去掉支棍,嘭的撞了上去,刀光、枪影、斧声奋力朝着马上的身影砍杀着,金属锋锐与血肉交错,横飞的鲜血随着残肢飚射出来,惨叫的身影倒下。 …… 后方,一直在后替鄂全忠压阵的卞祥眯起眼睛,用手顶了下牛角盔:“这是个擅长冲阵的,你等在此守备,注意对方动向。” 吩咐左右一句,旋即一抖缰绳,蹄声响起,战马朝着厮杀的战场飞奔而去,几个呼吸间,手持开山大斧的男子已是接近后方弓手,狠狠一夹马腹,冲入阵势。 …… 不足十丈的距离,董平没有回头去救,双枪交互拦截刺出,道道银光带起鲜红的血液,嘶吼惨叫声中,不停有人捂着身上被戳出的窟窿倒地,战斧砍来的一刻,双枪将勒转马缰横撞出去,大斧带着呜咽的风声从马屁股抡过,没了斧刃逼迫,手中枪如毒蛇,吻上人的脖颈,血光在战马奔驰的道路上飞洒。 该死! 鄂全忠紧抿嘴唇,董平冲阵本事不小,这一会儿功夫,前方防线被他搅乱一部分,一拎手中眉尖刀:“亲卫随我上,不能让这人破阵!” 脚步迈动,持着长枪大刀的壮硕汉子跟上前方的主将。 轰—— 左手枪逼住刺来长枪,奔出的战马悍然撞飞身前的寨兵,战马连续转向,双枪挥舞间,在防线上又撕开一道缺口,奔跑间,目光望见跑动的身影,双枪交击:“贼人,可见识河东董平的厉害!” 啐—— 没有说话,鄂全忠朝地上吐出口痰,跑动的脚步连跨,跳上半空,手中眉尖刀划过一道匹练从侧面斩了过去,砰的一声响,刀锋在银枪杆上拉出一道火,董平身子一震,狰狞着面孔扭腰挥动另一枪戳了过去。 空中的身影挥刀,砍开枪头,双手抡转矮身,两人交错中,一刀砍向马腿,那马上双枪将早就一戳战马臀部,马嘶鸣一声,疯狂的跳了出去,勒转缰绳,双枪在左右挥动、戳刺,砰砰乓乓的声响中,人影往两旁倒去,鄂全忠在后狂奔追来,却不及这四条腿的跑的快。 “梁山不过如此,哈哈哈!” 仰天大笑一声,董平转头窥视中,身后持刀的身影还远,松口气之余也不由对麾下兵马恼怒异常,一群没卵蛋的混球,但凡这时有人指挥中军杀上,这帮梁山贼兵再能打也要败退下去,结果一个个都呆头鹅似的站在那边不动,这是想老子死啊…… “入娘的,等招讨使到了,看我怎生收拾你们。” 嘴里嘀咕一句,转头之际,眼角余光望见手持巨斧的大汉正在朝着这边行进。 马蹄带起一溜烟尘,从两名斧兵中穿过,赶上的卞祥咧开大嘴,大斧高举,映着夕阳的余晖闪过一抹血光,下一刻,挥斩而至:“你也接俺一斧试试!” 皱起眉头,董平不欲在此纠缠下去,他也是武艺高强之辈,看那斧子就知不易硬接,然而对方是奔着人马一起来的,已是躲闪不过,双枪并举交叉,嘭的一声抵住大斧,双手猛地下沉,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啊——”的一声叫喊,猛地发力将大斧推开,一夹马腹朝旁而走,一名梁山寨兵挺枪来刺,被这双枪将顺手刺死,拔出银枪的一刻,斜着往外围跑去。 “有种莫跑,回来厮杀!” 那边战马上,卞祥望着死去的士卒双眼圆睁,大喝一声,打马跟上,董平战马厮杀多时,身上又带浮伤,不多时被这水牛般的汉子追上,双手一错,一挥,巨大的斧头横斩过来,董平双枪施展开,左栏右刺,右防左攻,枪头呼啸着交替戳刺,拦截的大斧上下翻飞,双臂挥动间,爆发出常人难及的力量,平行的两马之间,火在声响中跳跃起舞。 卞祥不耐,手腕翻转,大斧往上一抬,刺来的银枪抬起的一瞬,开山大斧呼啸轮出一道半圆,砰的一声巨响,斧刃带着恐怖的力道再次砍在交叉的枪杆上,铿锵一声响,几许碎屑飞上空中,手臂颤抖中,锋刃在朝面庞压下。 视线的对面,董平瞳孔猛地一缩,双臂聚起力量,猛地使劲儿一推将压过来的大斧反顶回去,小腿一夹马腹,借助靠过去的马匹力量,“嘿——”的吐气开声,枪芒起处,朝着卞祥反手刺出。 马背上,魁梧的身形偏转,银枪从胸前划过,碰撞在胸甲上发出一声金属的摩擦声,还未等董平换手戳来,带着牛角盔的汉子手腕猛地扭动,大斧掉头,手臂用力,尖锐的斧鐏对着董平腰间戳了过去。 “啊!” 与眼前汉子打斗一番的董平已知对方力道,这要是戳中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立时将枪往前一凑想要挡住,哪知卞祥陡然松手,猛地捉住银枪枪身,挥臂开声,董平不敢较劲,猛地松手,二人各拿一杆银枪,在马上对着抽刺。 “入娘的!上来捉贼啊!” 眼见将近本阵,董平陡然喊出声响,前排几个指挥使对视一眼,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冲着身旁步卒大喊:“愣着干什么,没听都监命令?还不快上!” “可是对面的梁山贼兵也冲上来了。” 有人插言打断,几个被董平卞祥吸引了目光的前排将官,这才望见跟在卞祥身后奔跑的梁山追兵,手持眉尖刀的那名贼将捡起一张盾牌迈着步子冲锋在前,后方步卒歇斯底里呐喊,奔跑的步伐毫不迟疑,阵型散乱的杀了上来,犹如怒涛冲岸。 “疯子……防御——” “先支援都监!” “过来了!” 各种言语间,董平卞祥两骑已是越来越近,厮杀对打着奔驰过来。 “跑啊!” 不知哪里的士卒率先扔下兵刃,转身朝着后方跑去,身旁的人有样学样,金属摔在地上的铿锵声中,扛着的旗帜被放倒,大脚轰隆隆的踩上旗子,顿时泥污染上旗面,溃兵不断向周围逃亡,一个带动一群,将官“别跑,回来。”的喊声犹如未闻,势单力孤的军将只好转身跟着军士一起逃跑。 董平在马背上咬牙,双眼气的通红,一边抵挡着卞祥的刺击,一边寻路而逃,梁山在后的人马疯狂呐喊追杀,逃亡的人群一片片的消失在树林。 天光黯淡的一刻,溃败竟是如此的突然,董平整个人的心似是坠入了冰窟,再无一丝半点儿的战意,拽起缰绳,一心逃命。 “莫追了!” 卞祥跟了一会儿见是追不上,竖起手止住身后的梁山众人,鄂全忠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这……这般就跑了?” 卞祥嘬了嘬牙子:“谁知道郓州官兵跟娘们儿似的……不对,比娘们儿还不如。” “这真是……”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鄂全忠丢掉盾牌,拄着刀喘息两声:“还以为有场硬仗呢。” “谁说不是呢……”卞祥望了眼手中的银枪,回身扔给身边的人:“拿着,带回去。满郓州的官军就一个汉子可称是男人,这枪值得作为战利品收起来。” “确实。”鄂全忠直起身子,深吸口气:“端的是个冲阵的好手,若不是兄长,小弟这脸算是丢净了。” “可惜了,带着一班鹌鹑,便是雄鹰也飞不起来。” 卞祥勒转缰绳,看着满地在夕阳下闪烁的兵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就是打扫战场要费些功夫了。” “总比拼命好。” “说的也是。” 两个大汉互看一眼,哈哈大笑,带动的身旁的梁山众贼兵也是笑了起来,随即喜气洋洋的捡起东西开始往回走去。 黯淡的天光下,一群人不停的弯腰挑挑拣拣,似是在逛菜市一般。 …… 树林里,百余人正在官军后阵走着,地上满是行进的踪迹,房学度对能找到官军后军倒是信心百倍。 某一刻,天色开始暗下时,喧哗的声响在后方响起,轰然的奔跑声传来,带着鬼哭狼嚎的叫声。 “发生了何事?”房学度停住脚,踮起脚尖朝后观望,远方,似乎影影绰绰不少人在奔跑。 “不知道啊……”安仁美呢喃出声。 ps: 今日工作量太大了,晚了,见谅,毕竟下周项目要测试,今天要交上的东西不少。 ps2: 董平在《大宋宣和遗事》作“一撞直”,《宋江三十六人赞》则作“一直撞”,而在小说《水浒传》中却是“双枪将”,个人很喜欢一撞直这绰号,只是考虑有的书友不熟悉,还是沿用双枪将吧。^_^ ps3: 嗯……比起17金兵追两千的那次,起码董平还带人打了一会儿。。。。。。 (本章完) 第289章 董平被俘 第289章 董平被俘 空中光线昏暗,一匹战马踏入松树林中快速的奔走,马上的人手持一杆六尺银枪,背后两杆小旗随风飘荡,时不时的低头躲避横在半空的树枝,有些汗渍的脸庞面无表情,嘴角向下耷拉着,董平双眼直视着前方,脑中回想着适才的溃败,越发的不想去看麾下将士的嘴脸。 对于董平而言,甚是难以理解适才发生的事,先锋的军士人数几乎是对面两倍,然而对冲间竟被人少的一方打的节节败退,甚至扔下兵刃逃跑,纵是他见惯了烂仗场面,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他还幻想着,凭借自己冲阵的本事唤醒麾下军士的血勇,到时全军压上,何愁此处营寨不破?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以少冲多的梁山贼兵,以及连接战都不敢的须城官军,溃逃几乎是瞬间传染了全军,似乎是商议好一般,整个军阵瞬时散成一片,好歹他董平也是吃过见过的人,溃败并非没有经历过,但也都是成建制的队伍一个接一个的溃散,哪如这郓州官军一般,前方刚有些响动,后面直接就跑了,宛如前后一起败退,当真是大开眼界。 轻轻一勒缰绳,奔行的战马缓下步子,一段时间的奔跑,这马身上的伤口也是不停流血,如今一匹白马半身染红,天光下,看的如同黑白各半一般。 董平摸了摸马的鬃毛,叹口气:“还是要先收拢败兵……” 四望一番,这位赌气独自跑了一段路的兵马都监转向而去。 …… 奔跑的脚步快速交替,俯瞰整个战场,身穿红装的官军四散乱逃,原野上不少军士汇聚一起跟着前方的身影闷头前冲,部分溃败的士兵冲入两侧的树林,有人认准方向朝着后军而去,有人则是无头苍蝇一般,惊叫着跑向不知名的地方。 房学度等人在树林靠后一点的边缘位置,眼中望见不少人朝着这边奔跑,眼神一闪,伸手一指:“拦住他们,要活口。” 放下手臂,身旁的安仁美却是脚掌用力,猛地蹿出一截,“这个急性子……”房学度苦笑一声,连忙迈步跟上,后方屯田兵都头苦着张脸,伸出手,张口欲言一番,叹口气,放下手带着人跟上,依然是选择了听命而行。 跑来的军士并不多,也就二十人左右,都是丧失斗志的人,如何能敌的过安仁美、房学度两个奢遮的猛人,手持短兵,拽拳飞腿中,一群人就被撂倒在地,找出一低级将官,将人一把拉起,连珠炮一般发问:“前边如何了?你等不是在与梁山战斗,如何回来了?” 那人一时间搞不清眼前这些人的身份,然而对方能打倒自己等人却不是假的,连忙恭谨道:“前面败下来了,俺们跑的快,跑到这边的。” “你说甚?官军败了?”安仁美睁大一双“美目”,有些不敢置信。 房学度也是怔在当场,呢喃一句:“有些太快了吧……” “这么说,俺们可以回去了?”那都头倒是挺高兴,一张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神色,身后的屯田兵也是显而易见的松口气。 安仁美有些狐疑的看着抓在手中的人:“你没骗我?” “如何敢编谎话,说的句句是实,俺们本就不想和梁山的好汉打,如何肯卖命?前面一有变故俺们就跑了,若是……若是有虚言,让俺抛尸在外,不得还家。” 指天画地的赌咒发誓中,安仁美仔细看了下对面的眼睛,“哎呦”声中将人推倒在地:“房兄,不像是说谎。” 房学度摸了摸下巴,扫视一圈眼前有些缩头缩脑的官军士卒,点点头:“应该是真的……伱等主将是谁?” “俺们主将是董平董都监,也是军中第一能打的战将。” “哦……”房学度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打量一番对面的身形,儒雅的青年露出一丝笑容:“安兄弟,房某人有个计较,不知你愿不愿冒个险……” “冒险?不是应该快些回去?” 安仁美皱起眉头,颇有美人儿颦蛾眉的感觉,房学度好似未见一般走过去低声道:“兵无战心,将无死志,此时若是换上衣衫去找寻他等主将,说不得会有奇功,最不济,我等也可趁着黑夜逃回去,也不会有甚损失。” 这假美人儿也是胆大包天之辈,闻言眼珠一转,狠狠一点头:“干了!小弟听房兄的。” 两人转去的目光都透着异样,只一旁那都头挎着个脸,驼下背去,双目无神的看着面前两个能做主的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当真是祸不单行。 房学度回首看了看身后的人,点了几个身形与俘虏差不多之辈出来,换上官军衣饰甲胄,自己蹲在那低级将官面前:“你等主将……是了,你们跑的较早未必能遇上,营寨在何处总该知晓吧?” 那俘虏咽口唾沫,指了指北边方向:“俺们走时还未立下营寨,都监只是让后军与青壮准备立寨之事,想来应该还是在那方向。” 房学度顺着方向看了看,站起身招手让都头过来:“留十个人给你,看住了他们。” 那都头听不用上前,自是连连点头,没口子答应下来,换上官军军服的儒雅青年看了眼换好衣装的安仁美等人一摆头:“走,咱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周围的光线并不好,隐约中能看到一个轮廓,他等身上没带着火把,只好撕了些上衣下摆,卷起在木棍上点燃,如此也能看着道路。 天色越发深沉,前行的路上也能听到淅淅索索的响声,间或有人说话抱怨的声音响起,房学度、安仁美两人也没上前去汇合,此时情况不明,他二人还想多观察一番再做决定,也不急着出去,只是在松林中灌木间的小道走着。 此时,身旁林中有大片擦动林木的声响,听到有马匹在打响鼻,有个男声骂骂咧咧说着“入娘的!”“烂泥扶不上墙。”“回去要你等好看。”的话语,房学度、安仁美对视一眼,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身后屯田兵紧张的挺起手中长枪,陡然间,一杆银枪逼开灌木丛,壮硕的身影牵着战马钻了过来,甲叶划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男人见着打着火把的众人也是怔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的将手中枪对着众人一指:“入娘的,你等战场上不敢和梁山贼子拼命,此时拿刀对着本都监倒是麻溜的很,还不给本都监把刀收起来,一会儿回营再和你等算账。” 房学度眼睛眯了一下,拽了下安仁美衣角,将刀垂下:“是,这黑灯瞎火的俺们也是太过紧张了,不知都监后面可还有弟兄?” 一旁的安仁美同身后的屯田兵将枪竖起,杵到地上。 董平啐了一口唾沫:“有个鸟人,你等跑的比我马都快,上哪有人去,都随我回营!” 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却没见着对面之人眼带异样神色的互视一眼,伸手拉着战马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嗯?不对,你这口音怎生这般怪!” “俺不是京东人。”房学度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往前走了两步:“俺是去年才来的,乡音难改,恁听着不对是正常。” “嗯……”董平点点头,心中却仍觉不对味儿:“你等是哪一营的?谁的下属?今日口令是甚?等等,你们怎会没丢了……” 等等两字出口瞬间,安仁美走到近前“嫣然一笑”,摇曳的火光中,“靓丽”的容颜看的董平双眼一缩,对面,手中铁枪猛地探出,倏忽之间枪头刺到身前。 这双枪将大吃一惊,垂着的银枪猛地抬起,朝着铁枪迎了上去,双枪对撞,刺耳的金铁撞击声音炸响,安仁美长枪被打向一旁,董平牵马的手一松,踏步之间,那边房学度却是迅速接近过来,手中长刀呼的一声劈砍下来。 董平大惊中,连忙抬枪招架,砰砰乓乓的连续撞击数下,失了一杆枪的兵马都监咬牙不断后退,银枪勉力挡开那刀,正要转身奔去战马旁,一旁安仁美的铁枪又刺了过来,董平一个后仰让开,那枪从外罩的战袍刺了进去,猛地一挑,撕拉一声扯裂开来。 这双枪将受阻一瞬,猛地将枪回刺,当的一声架住房学度劈来的那把刀,视线中,上扬的铁枪又砸了下来,嘭一声打中胸口。 “咳咳……你们……梁山……” 胸口疼痛难忍,董平却是有些明悟眼前这两人是谁,只是一开口那刀枪就砍刺过来,密集交击声响中,一句话怎么也说不连贯,他这双枪将惯在马上作战,如今站在地上又只右手一杆枪在,转动、攻伐都有些不惯,只是硬着头皮顶着对面的攻势,对面夹击之下,董平猛地矮身闪过横扫过来的长枪,手中银枪方要反刺,侧面的刀光又起,只得抬枪顶住刀锋,极速的挥刀在枪杆上带起一溜火,随即反向扫回的枪杆打在肩膀上,疼的龇牙咧嘴。 三人狂风暴雨般的对攻中,这倒霉的都监时不时的被对面一枪抽在身上,或是一脚踹动身形,偶尔有刀砍在甲胄上,也多亏这银甲结实挡住锋刃,十数招下来,已是盔歪甲破,外罩的战袍破破烂烂,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 跑动中,挥砍的刀锋猛地砍向大腿,火光下,带起一溜寒光,董平面目狰狞“啊——”的爆喝一声,长枪猛地刺过去意图同归于尽。 长刀斜掠,在枪头一斩,随即一翻手腕,另一手顶住刀面,贴着枪身向下滑去,前者急忙后退数步,战靴踏在烂泥上滑了一下,侧方的安仁美挥起枪杆,砰的抽在背部,双枪将张口痛呼中,对面的房学度目光一闪,手中刀往外一顶,握枪的手顿时被推开,近前的儒雅青年挥拳打在人下巴上,砰的一声,董平壮硕的身躯往一旁踉跄一步,跟来的一腿已是踹在腰间,顿时整个人朝着那边美人儿歪斜而去。 视野晃动中,董平只见一道黑影挥起,只觉头上一阵剧痛,随即啪一声摔倒地上,勉力抬了下头,随即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厮还挺难缠。”安仁美拄着长枪,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倒是一身好武艺。”房学度过来拿脚将人翻了过来,见这双枪将双目紧闭,口中道:“这是死了?” “应该死了吧,最后那下抽他头上挺重的。”安仁美有些不确定,看一眼董平凹陷下去的头盔,走过去蹲下试探下鼻息,撇撇嘴:“还有气,算他命大。” “死活都行。”房学度耸耸肩,转头吩咐后面屯田兵:“把人带上,咱们回去,有了对方主将,其余就无所谓了。”看了眼安仁美:“活捉对方主将,这功劳也算大了。” 安仁美苦笑:“那铁脸不定会让人将功赎罪,八成功是功,罪是罪。” 房学度嘿嘿一笑,上前牵上董平的马:“总比只有罪要强。” “……这倒是。”安仁美点点头,弯腰捡起董平另支银枪:“快些走吧,省的有人听到声音来查探。” 当下一行人点着火把又匆匆跑了回去,叫上看押俘虏的都头,让那些被俘的军士抬着董平走,一行人乘着夜色踏上回营之路。 …… 月上枝头,梁山东寨之中灯火通明,一堆堆点起的篝火映照着巡弋的士卒,中央大帐处,鄂全忠背着手正转着圈。 卞祥捏捏鼻梁,伸手止住对面的身形:“兄弟,莫转了,吉人自有天相,房兄弟和安兄弟都是机敏之辈,不会出事。” 鄂全忠停住脚步,转头看去:“可这般晚了……” “不会有事。”高大魁梧的身形站起,将长脸的汉子拽回座位坐了:“就郓州官军今日的表现,你觉得能伤到两位兄弟?” “万事总有个意外……”嘴里说了一句,鄂全忠挠挠头,叹口气:“当是不会,只是这心中总不安生。” “莫焦急了,先吃些东西,说不准一会儿回来了。” 卞祥拿起酒杯递过去,嘴里面劝着对面的身影,也就这时帐帘掀起,安仁美走入进来:“鄂兄恕罪,小弟回来了。” (本章完) 第290章 新的一年 第290章 新的一年 中军大帐的帐帘放了下来,被寒风吹红的木炭失去风源又恢复了原状,不明灭不定的燃烧着,有些昏黄的灯火下,儒雅的房学度与假美人儿都带着笑容向着帐内的人行礼,身后几个寨兵抬着一个被捆绑的身影进来,放到地上。 “俺就说二位兄弟不会有事。” 卞祥站了起来,哈哈笑着,同鄂全忠一起回了一礼,对面,房学度捋了下胡须道:“惭愧,让二位兄弟担心了,只是我等此次也不是全无收获。” 说着话同安仁美回头望了一眼,卞祥与鄂全忠虽是看他们抬个人进来,却没放心上,听房学度如此说,上前两步拿眼去看。 “咦?董平?”卞祥弯腰借着火光看清那张有些肿胀的面庞,抬眼讶异的看了两人一眼:“你们竟然把这厮给擒住了?” 房学度轻笑一声:“听卞兄的意思,这人给恁制造麻烦了不成?” 卞祥直起腰:“倒也没有太过麻烦,只是难得在这郓州军中见着个带把儿的爷们儿,多少有些感慨。” 房学度想想遇到的官军与董平时的样子,神情中有些了悟,只安仁美看看左右还是不甚了解,拉着鄂全忠在一旁私语,时不时露出恍然的眼神看着兀自昏迷的人。 “既然俘获了,也不能让他白白死这儿。”卞祥看着董平的眼神有些欣赏,冲着抬人的寨兵吩咐:“先送去军医处,给他包扎一番。” 应是声中,寨兵将人抬起,房学度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人,眼睛一眯,突然道:“先等一下。” 哐—— 还穿着甲胄的双枪将被粗暴的放回地上,那头磕在地面弹了两弹,昏迷中的神色似乎更差了。 “房兄弟有何指教?”卞祥好奇的看向那边的青年。 房学度连连摇手:“指教不敢当,只是房某人寻思,既然郓州官军这般不识趣,敢倾力来攻,此时当是没多少人在城内,不如趁着其兵败,看能否骗开须城县的城门。” “……是这个理儿,之前乔兄弟那边情报,须城还有不足千人在城中,观其在战场上表现,这人有多少也没差。”卞祥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右手握拳狠狠一捶左手掌心:“总不能光挨打不还手,俺这就让阮二郎带队从水路上去。” 房学度点点头,一指地上的人:“这董平兵甲在此,找个人穿上连夜杀过去,乘着天黑行事,或有可能。” “恁地好,我这里还有不少短枪,嗯……”安仁美转头看看帐中武器架:“只是我这没银枪,还需裹上一层银色装装样子,反正天黑只要样子像就成。” “不需如此麻烦。”大手一挥,卞祥笑的甚是得意:“这董平的另一杆枪在俺军帐里,本是想捡回来当个战利品收藏的,未想可以用在这上面。” “那不如小弟来装这董平如何?都是用双枪的,我当是最合适的。” 安仁美一旁跃跃欲试,白皙的脸庞上有着一抹嫣红,看上去甚是诱人,其余几人隐晦的互看一眼,最后眼神儿瞥向鄂全忠。 “这……咳……”鄂全忠被另两人看的头皮一麻,干咳一声:“安贤弟主动请战固然是好,然则虽说你和这人这董平都甚俊美,只你生的过于柔和,身材有些偏瘦,且这人说话有些粗俗,因此故不甚适合。” “好吧……”安仁美见说叹口气,无奈一耸肩,有些遗憾的点头应是。 当下卞祥急忙派人去往水军处调动船只,又命房学度调屯田兵来协助安仁美守营,自己则同鄂全忠带领四百人与阮小二一营水军连夜顺水道赶往须城县。 是夜,溃散的士兵有径直回城的,守城的指挥使闻听消息不敢怠慢,连忙急报知州大人,从被窝中被叫起来的程万里本自尚有些起床气,听得前线战败,当即麻了爪,也顾不得如今已快子夜时分,连忙叫起老婆孩子,粗粗的收拾一番跑出城去。 也是他命好,走了没多会儿,自称董平的人带着一伙溃军出现在城下,守城将领正因知州程万里跑了没个主心骨,见这兵马都监回来不由的大喜,又见城下溃兵中有熟识的人,连忙命令手下打开城门。 不想,方自开门,外面一声“杀——”的大吼,前方一排溃兵被推开,后面的人抽刀砍了过来,在门口看着的几人措手不及,当即被一刀砍杀在地,鲜血飞溅中,后方带着笑脸准备迎接的守将当下腿一软跪了下去,口称“饶命”的同时将头伏下。 城门,大开! …… 宋政和三年、辽天庆三年季冬末,集结了万余人马围剿梁山的招讨使云天彪战死于郓州平阴附近,同时殒命的还有河北的三名统制与一名都监,征讨的军士死伤无数,投降者过半,一时间京东、河北各军州震动。 战后的同一天,平阴被破,梁山尽掠县府财帛、粮草,带走各种工匠无数,二日一早撤出城池,于县中百姓秋毫无犯,一时间竟被底层百姓所称道。 一日后夜晚,郓州治所须城县被贼部将卞祥所破,州府损失不计其数,须城官军等不到主将董平,齐齐回转城池,正碰上运载钱粮的梁山众人,结果却是有四成官军向贼人投降,余者一哄而散不知所踪。 两日后,梁山主力攻东阿,贼将縻貹部先登城头,一鼓而下,守城知县弃城而逃,县中府库被搬一空,各种工匠同样被贼带走,不足一千的守军跪地请降。 随后,梁山军队一路南下回到水泊。 …… 时至政和四年孟春。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空落了下来,慢慢越来越流畅,形成接连天地的雨帘,只是顿饭的功夫,雨势一收,明晃晃的太阳高悬,带有青灰色的雨云在下方飘着,随时准备灌下雨水。 梁山依然保持着森严肃杀的氛围,巡弋的寨兵披着蓑衣、提着刀盾四处巡视,营房之间,持枪的士卒在进进出出,踩踏而起的泥水溅出,带起的泥点扑到下裳。 整个山寨如今比较安静,毕竟刚刚大战一场,又多了数千的俘虏需要整合,因此也就没在这等天气里操练,大部分士卒在营房中与同僚说笑逗趣,也有吆喝着耍钱喝酒的,偶尔意见不同,也有人吵吵着动手厮打的。 吕布的书房中,各主政的人齐聚一堂,李应第一次参与这等私会,多少有些不自在,浑身长了跳蚤一般扭来扭去,面上多少有些疲惫,倒是一旁的邓飞笑呵呵的,精神甚是不错:“哥哥,俺们这次大丰收啊,光是神臂弓就收获了有五百之数,还有卞祥兄弟从须城获得的两架床子弩,真是难得的好东西。” 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本账簿,放到吕布桌上:“这是李应兄弟整理出来今次收获的粮草、钱财,都已成册,还请哥哥过目。” “辛苦二位兄弟了。”吕布看了看眼圈有些发黑的李应,瞪了眼神采奕奕的邓飞,这火眼狻猊也不说话,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挠了下头发。 “账册等某空闲下来再看,一应降卒可安排妥当了?” “都已打散分开。”吴角坐在一旁沉声道:“只是这些人暂时还派不上用场,贫道以为,三两个月才能有所改观,真到能用时,恐是也要一年半载的。” “尽快就好。”吕布沉默一番,摇摇头:“暂时我等也无他法,尽量让老兵把这些人带出来,另外,多找些失孤的少年回来,想必将养起来也不比这些人差。” “此事交与贫道。”吴角点点头,咧嘴一笑:“我等可藉着道观行此事,也可隐蔽一些。” “道长决定就好,某信的过。”轻声的话语中,对面胜洞宾露出笑容,这才将目光看往乔冽:“四周的州府还有何异动?” “尚无特别消息。”乔冽摇摇头,接着怪笑着道:“只郓州三城的县令和知州听闻我等撤走,又跑了回来,哥哥可要去把他们抓起来?” “某费那劲作甚?”吕布调整下坐姿,挥了挥手:“要想捉他们早就动手拿下了,留着这些人对山上也有好处。” 对面几人皆是笑嘻嘻的点头称是,一旁邓飞突然插言道:“哥哥,听闻危昭德兄弟准备过几日启程去辽国?” 李应神情一动,日前杜兴也同他说过,梁山的人想用他重操旧业,去往辽东经商,这员外也是因此而有些心动,只是他也并非蠢人,知道这山上的贼人对他和杜兴还未完全放心,然就此事来说他对此也有些好感,毕竟他过惯了富贵日子,不想上前同官军拼命,梁山如此安排他和杜兴,倒也合他心意。 “是有这事儿。”吕布点点头,看了眼几人道:“准备月底走,正好上次找的船匠做了新船出来,也正好可以试着航行一番。” 邓飞精神一振:“哥哥,让俺也去吧。” 吕布一怔,对面的红眼汉子站起身道:“山上的事情现在都步入正轨,钱粮方面有李应兄弟看着俺也放心。” 一旁的扑天雕面有暖意的看了眼邓飞。 “俺寻思着,辽国那边应当没俺的海捕文书,当时那般一闹都没被官府通缉,如今咱们不在辽国更没理由抓俺。”觍着笑脸,邓飞搓了搓手:“而且俺成日在山上看着府库,多少有些乏了,不如让俺出去帮山寨做些事情,哥哥恁也知道,俺以前是混江湖的,这外面的门道俺是门儿清,肯定帮的上忙。” 坐着的高大身形仔细打量了对面一番,叹口气道:“罢了,伱既然如此说,那就去吧,某再让杨林同你一起,你等出门正好有个照应。” “多谢哥哥!” 邓飞大喜,一张嘴都咧到脑后,只李应一人想想府库的情况,嘴角嚅动一番,终是出言道:“哥哥,还请人来库房帮小弟一把。” 众人皆笑。 ps: 打扫完新家赶回来码字,今日只能3300+了,胳膊肌肉一跳一跳的,脑子也突突的跳,累大劲儿了…… o(╥﹏╥)o (本章完) 第291章 夜话 第291章 夜话 天色黯淡下来,灯台立在桌上轻轻摇晃着火苗,堂屋中,肚子越发圆挺的邬箐笑容满面的和扈三娘说着话,手中拿着新做的小衣服,时不时的拿起来在灯前看看,望向肚子的一瞬满是幸福。 扈三娘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神色,看着邬箐肚子的眼神似是在羡慕,又好像有些惧怕,不时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看看对面的女人,终于伸出手:“姐姐,让我摸摸你肚子。” “摸吧,摸吧,这几天都快摸上百次了。”邬箐好笑看她一眼,感受着女人纤细的手指按在肚子上:“妹妹你也快些怀一个郎君的孩子,这样就可以摸自己的了。” 平日飒爽的一丈青面色有些羞红,低下头没有回话,这两日吕布出征在外,她二人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如今姐姐妹妹的称呼是脱口而出,没有半点勉强。 “妹妹如今跟了郎君,早晚有有身孕的一天,有何害臊的?” “我……我挑下灯芯。” 扈三娘红着脸,拿起一旁金属小棒轻轻拨弄下,灯光顿时明亮起来。 似是觉得逗扈三娘好玩儿,怀孕的少妇拍了拍对方的手:“这有何害臊的,如今郎君回来了,妹妹当多陪陪他,不然可是不易怀上。” “姐姐……”扈三娘的脸上的红晕染到脖颈,轻轻的叫了一声,一双杏眼满是哀求。 她活到现在,往日里对着的是江湖儿女,说的是天下豪杰,谈的是刀光剑影,何时被人在男女之事上调侃过,早已是不堪调笑,如坐针毡一般。 “好了,不说你了。”邬箐见她这样知道对方脸皮薄已是极限,她也并非一定要调侃这一丈青,只是见对方害羞的样子有趣,忍不住说两句,放下手中衣服:“郎君快回来了,吩咐厨娘将饭食端上来吧。” “好的。”轻呼一口气,扈三娘急忙站起来,大长腿迈开几步来到房门前,伸手一推。 呼—— “嗯?” 门外,吕布一个后撤,门扉从眼前急速闪过,带动两缕发丝飘起,眼神错愕的看着打开的房门,又瞄了一下伸着手做推门状的扈三娘,神色有些古怪。 “郎……郎君……” 对面那张俏脸上涌的鲜血本已经下去一些,此时见着男人的眼神顿时又一次上涌,脸上飞红之余,脑门上出了层细汗,盘起的妇人髻肉眼可见的有白气从发中升起。 “这……某可是有甚做的不好的?需要这般出气?”眼中带着笑意,身形高大的男人难得起了戏谑的心思。 微微咬着嘴唇,扈三娘脸色隐隐有向熟虾发展的趋势,一时间伸出的手不知是该收回来还是该擦擦额头的汗水。 “郎君回来了,莫要调笑妹妹了,快些进来吧。”邬箐在后挺着肚子走过来,见着外面的身影笑了一下,最近一段时日越发喜欢在自家男人身旁待着。 吕布也是笑吟吟的看了眼怀孕的妇人,走上前替扈三娘擦去细汗:“某戏言尔,莫要认真。” “伱们俩都欺负我。”狠狠跺了跺脚,英气的小妇人转身跑去厨房,寒风一吹,上升的体热开始下降,只是看到自己男人,想起之前邬箐的话语,脸颊又热了起来。 房中,吕布没让大肚子的妇人上前脱身上的大氅,自己解开将之挂起,小心护着女人坐下:“身子如何?现在最要紧是静养。” “奴没事,阮家娘子说了,活动活动对身体也好。”邬箐笑了笑,却还是随着男人的动作坐回椅子上:“郎君近几日还要出去吗?” “不了。”转身走回椅子,看着妇人这两日有些丰腴的脸庞:“近来山寨要歇息一番,好生理顺一下近日的收获,短时间是不动了……”接着眉头一挑:“可是要生了?” “当是这两月了。”有些开心的拿起桌上的衣服展示给男人看:“你看,这是奴自己做的,这料子……” “这是妾身给孩子做的衣服,这种料子、款式,男孩、女孩都可以穿,夫君觉得如何?”视线里的人影有些模糊,声音有些重叠,昏黄的灯光下,吕布嘴角带起一丝笑容:“挺好……” “郎君也觉得好?(夫君也觉得好)?” 重合的声音在这一刻似乎达到顶点,吕布脸上愈加的柔和,“吱呀”一声房门响,将带着笑容的吕布唤醒,迈着长腿的女孩走了进来:“郎君,姐姐,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嗯?郎君怎生这般开心?” “哦……没事……”仍是带着笑的男子看了看两个小妇人,又重复了一句:“没事……”小声呢喃一声:“只是开心罢了。” “嗯?恁说甚?”两个女人没听清,有些奇怪的看向吕布。 “某说……去洗漱一下。” 站起身的男人连忙走入内堂,外面两个妇人相互看看,耸了耸肩,娇笑着说着话,不多时婢女将菜肴端来,等吕布出来,几人边吃边聊。 “听奴父亲说,山寨要兄长跑一趟辽东?如何恁地远?” 灯光里,扈三娘喝了杯米酒,目光有些好奇,她这两日听父亲说兄长在做出航准备,往日里兄长虽然也在外奔跑,最远也不过去到汴梁一带,如今竟是跑去辽国那般远,直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嗯,已经定下,山寨目前大了,总是需要发展,况且……”举着酒杯的看着一旁两女:“总是在这京东总也伸展不开拳脚,不如跳出这方天地……” 一口将温酒喝下:“另辟蹊径。” 邬箐与扈三娘相视一眼,蹙起眉头道:“那……我等是要马上离开这里?” 吕布怔了下,见她二人有些担心的样子,宽慰道:“且安心,没有那般快,凡事总要一步步来。” 停顿一下,看着扈三娘给酒杯中注入液体,有些感慨:“心急的亏某吃过不少,无论从自身还是他人,今次当是要避免这些。” 邬箐舒了口气,点头道:“只要奴生下孩子,随着郎君去哪里都行。” 男人哈哈一笑:“定是来的及的。” 夜色深了下去,不多时,用完晚膳的三人唤来侍女将碗筷收走,随后照顾着孕妇睡下,吹掉灯火的瞬间,娇小的身影被魁梧的影子拥入怀中,融为一体。 院内,半截残月散发着清冷的光,初春的时节,仿佛有猫的叫声响起。 …… 夜晚的光辉洒在梁山的每个角落,夜枭在后山的树林间鸣叫着,时不时扇动翅膀发出啪啦啦的声响掠过树枝,投入黑漆漆的深处不见踪影。 拎着酒壶的壮汉走在去往后山监禁区的方向,立在山道间的篝火带着火星飞上夜空,不时有一队队提着长枪穿着皮甲的步卒从身旁走过,皆是朝着来人行了一礼,壮汉也是点头回应一下。 望着眼前亮着灯火的院落,吸了口气,粗大结实的指节叩响门扉,咚咚的声响在夜里响起。 门扉打开,露出一张有些惫懒的脸,看见壮汉的瞬间,连忙打起精神:“卞头领,恁怎地这时候来了。” “来找人喝酒。”粗豪的声音说着,亮了亮手中的酒坛:“怎地,不能这时候来?” “瞧恁说的,这又没宵禁,怎会不让恁来?”嬉皮笑脸中,守门的喽啰将卞祥让到里面:“快,外面冷,恁快进来。” “成。”跨步走入,壮硕的汉子打量一番屋中简陋的装饰,看了看燃着的火盆与桌上放着的酒水与酱菜,笑骂道:“你小子也挺悠闲啊。” “嗐,这不是没啥事情吗,随便喝点儿,不会误事。”搓搓手,守门的人笑得有些局促。 “怕个甚,俺又没不让你喝。”抬手拍了对方肩膀一下,望向厚重的牢门道:“那个董平还在里面吧?” “在。”那人连忙找出串钥匙,躬身前走:“小的带恁去。” 闪着金属光泽的锁头在一声清脆声中打开,厚重的木门被推开,里面六间带着栅栏的牢房映入眼中:“你们这儿倒没什么味儿。” 空中的气息并不难闻,没什么腐烂的酸臭味儿,当然,也算不上好闻就是。 “一年到头也就几个人被关进来,自是不会有甚大味道,搞得俺们头儿都有些洁癖了,犯人屙屎屙尿都要去专门的地方才行。”喽啰苦笑着解释一声。 卞祥嘿嘿一笑,没有接话,这人拿着火折子点燃火把插在墙上,昏暗的视线内,左侧有人影坐起来,一身白色里衣,披散着的头发上沾有几根稻草,脸色虽是有些苍白,却仍能看出是个俊朗的青年,正是郓州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 喽啰在前面弯着腰将锁着铁链的锁头打开,又打开木门在旁站着。 “成了,出去吧,俺和这人聊聊。”卞祥咧嘴一笑,弯腰进入里面,提着酒坛对董平道:“又见面了,来吃杯酒水?” 董平懒懒抬眼,也没甚悲愤的表情,只是撇撇嘴:“有酒无菜,不算心诚。” “嘿……”卞祥被噎了一下,转头对着外面喊道:“弄些下酒菜进来,再端个火盆。” 外面答应一声,不多时那喽啰将东西送了进来,又给两人摆上碗筷。 “这下都有了。”卞祥一屁股坐到地上,给两人倒上酒水,看着没动的人影,一仰头:“怎地还坐那边,怕俺下毒?” “怕个鸟!”董平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动了下身子,随即龇牙咧嘴的捂着头过来,缓缓坐下,端起酒碗:“你们这帮撮鸟下手真黑,老子现在脑子还疼的厉害。” “哈哈哈……两军对阵不得不如此。”大笑中,卞祥拿碗和他碰了一下:“还是说你董平是能手下留情的?” “哪个在疆场留情,岂不是找死。”咧着嘴喝了口酒,又抄起筷子吃了些酱肉,哈出口气:“舒坦了,说吧,什么时候杀老子?” “杀你?为啥?”口中嚼着肉,粗壮的汉子有些愕然的抬头看他。 “……”俊朗的都监沉默一下,指了指酒菜:“不是断头酒?” “哈哈哈——想多了!”卞祥仰头大笑,一巴掌拍在董平肩膀上,顿时让对面露出痛苦神色捂住脑袋,挠了挠头,有些歉意的道:“啊……对不住,倒是忘记你脑袋伤着了。” 顿了一下,端碗喝了一口:“俺请你喝酒是因为看你顺眼,可不是因为要坏你性命。” 双枪将放下手,蹙眉看着对面的汉子:“顺眼?何意?” “战场之上,只你一人敢与俺们梁山放对,是个汉子。”随意的说着,一口将酱肉吞入口中,咀嚼中含糊的说着:“其余都是些没卵蛋的东西,俺都不屑分神一瞥。” “谁说不是!”董平也来了气,砰的拍了桌子:“这群鸟人闪的我苦,简直不当人子。” “就是这般。”两人再次碰了一下,各自将酒饮下,卞祥一抹嘴巴:“怎样,来俺们梁山吧,反正你现在也回不去。” “哼,老子是败了,可也未必回不去。”董平翻个白眼,伸筷子去夹肉。 卞祥意味深长看着对面,轻轻道:“你道你衣甲兵刃都去哪了?” 伸到肉上的筷子停住。 粗豪的声音继续:“俺们找人换了你的装扮,打破了须城,你说,你是须城的官吏会怎生上报此事?” 两根木筷夹住肉片,放入嘴中缓慢咀嚼,卞祥就这般看着他,半晌,双枪将露出一个狠戾的表情:“那你等也逃不过被云招讨覆灭……” “云天彪死了。”轻轻出口的声音让对面如坠冰窟:“被俺家哥哥阵斩在战场上,包括四个河北来的军中大官……” 伸出拇指在脖子上一划:“一个没跑,全被斩杀当场。” “不……不可能!”双眼有些慌乱,双枪将的声音骤然拔高:“你这是在骗我,一万余大军啊,怎生会败?” 看着脸色苍白的俘虏,卞祥又道:“你在狱中昏迷,只此事京东河北无人不知,出去,随便问个人就成。” 说不出话的人顿时佝偻下来,只是盯着面前的空碗,卞祥也不催他,只是将酒给他斟满,自己夹着菜吃着肉,一时间,牢房中只剩下咀嚼与炭火燃烧的声响。 某一刻,僵住的身影抬起胳膊,一口将酒喝下肚,将空碗扔到桌上,哗啦啦旋转中,抬起狼一般的眼神:“被你等害苦了,看来老子只能跟着你们混了!” “哈哈哈,来,吃酒!” 声音豪迈,带有喜色。 py一本书: 《人在大宋,无法无天》:请问你想听笑话吗?我来讲赵光义 (本章完) 第292章 出航 第292章 出航 孟春的清晨寒意尚浓,天色蒙蒙亮之时,梁山的水寨开始忙碌起来,精壮的水军扛起木箱走上跳板,更大的箱子却是被绳索吊起,“嘿呦嘿呦”的号子声中被拉了上去。 李宝眯着眼睛站在新式海船上,据那年轻的船匠所言这叫“海鳅船”,光是为了造这一艘样船就费了三、四万贯,索性山寨有钱,这常人眼中的天价造船费还出的起。 “好船啊!”粗嗓门的感叹声在一旁响起,阮小二那张如今看着有些威严的脸正满是赞叹的四下瞧看:“真是好船!” “二哥说的不错。”阮小七同阮小五两个人几乎是痴迷状的抚摸这船上的设施:“这船能容纳数百人,还有十六部水车作为动力,由八个人踏动前进,如此加上风力这速度简直是……”两个渔村出身的人搜肠刮肚一番没想出什么词来,最终憋出“奢遮的紧。”四个字作罢。 “还有弩楼啊!”一旁的危昭德将李宝心中所想说出,看看左右带有射击孔的楼体,上面半人高的窗口下方还有一块包铁的挡板作为防护,这海上的汉子两眼雪亮道:“这若是遇敌,两边船一般高还好,若是一高一矮,对低处的人简直就是灾难。” “听说还能更大,只是这船是试做,因此才只这般大。”李宝也终是忍不住加入谈话:“那叶船匠说他设想中最大能达到三十余丈,共二十四部水车,到时载上数百人,大海之上,何惧之有。” “李兄这话俺倒是赞同。”危昭德点点头,用脚踏了踏甲板,邦邦的声响中,整个人有些意气风发:“比这船大的海上也没多少,同体积的速度不如这船,当真是能战能退。” “只可惜这次哥哥让危兄与李兄二人北去辽东,不然俺们也能试试驾着这船在海上走的滋味儿。”用手拍了几下船舱,阮小七多少有些遗憾,看着李宝的眼神有些羡慕。 “水寨总要有人守着,恁哥仨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左近大小渔村,哪个敢不给恁三人面子。” “李兄弟这话说的是。”危昭德点头赞同:“哥哥恐也是要借助三位兄弟的威名震慑左近,毕竟五营水军一下出去两营,多少有些空虚。” “哈哈哈,那可不,十里八村俺们三兄弟最熟悉这里。”阮小七眉头一挑,拍了拍胸脯道:“家里安危交予俺们,只下次出海可要换一下才是。” 李宝忍不住笑骂一声:“你这厮倒是执着,灌你迷魂汤都没忘。” 几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着,不时有李宝营中军士走上来将装满菜干、干粮的箱子摆放到货仓中,来回跑动的水手在忙碌收缆绳、检查物品是否固定。 李宝副将山景隆神气活现的站在码头处指挥着,危昭德手下的大船馋坏了他等水军,如今山寨自己造船,或许有一天,他山景隆也能指挥一艘如此大的舰船。 橘红的光芒开始驱散青绿的天空,染上金光的云霞随着寒风前行,视线越来越清晰,山道上一行人正在往下走着,身高各异的汉子穿着冬衣走了下来。 阮小七眼尖,探出身子挥手喊了一声:“哥哥!” 走前面的正是吕布,高大雄壮的身形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瞩目,听到喊声望去,举手示意一下,看他后面走上来的众人,转头道:“倒是没想着水军的人都来了。” 乔冽双手笼在一起,嘿嘿一笑:“当是都馋这新舰船吧。” “这倒是……”深吸一口清晨的凉气,前行的身影看着停泊的舰船:“这船某看着都想上去一试,更遑论他们这些成日泡在水中的汉子了。” “哥哥不去跟着水军走一圈?”邓飞在一旁打趣。 挥了挥手,吕布摇头:“他等能处理好的,某去做甚。”转头看一眼正跟着自家兄长下来的扈三娘,这一丈青此时正面露好奇的打量着水寨中的舰船,回过头:“今后总有机会的,走吧。” 不久,众人来到码头处,忙碌的场面随着众人的到来静了一下,复又喧哗起来,水军的寨兵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不时有人大声的吆喝着小心。 船上危昭德众人顺着跳板下来,众人基本上都是豪爽的性子,说话豪迈,音量颇大,周围跑动的喽啰不时的好奇看来,只是也不敢驻足偷听。 李宝、危昭德同这次要出去的扈成、杜兴早已处的日久,同邓飞也是熟悉的很,只杨林一人与他俩不算相熟,只他是个老江湖,众人又都是一个山上喝酒吃肉的,此时凑在一起相互说着话也没冷了场。 “哥哥,指挥使,都已经准备妥了,儿郎们也都就位。”天光大亮的一刻,山景隆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咧开的嘴角不住上扬着。 “出去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扈三娘正拉着扈成在一旁说话,听见话语知道自家兄长该出发了,伸手将准备好的平安符递过去:“咱爹昨日说他盼孙子,你自己也上些心。” “晓得,晓得。”扈成满脸笑容,他对出海经商也甚是好奇,此时听了妹子的话反而哭笑不得:“要有娃也是伱先有,我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扈三娘满脸羞红的打了他一拳,疼的做兄长的脸上一抽搐。 另一端,站着的男女也是听到声音。 面貌丑陋的杜兴紧了紧身上的包裹,看向衣饰华贵的男人:“那东人,小的出发了,恁多保重。” “这话说反了,我在山上能有甚事,倒是你在海上才该多注意。”李应笑了一下,有些感慨道:“倒是没想到你会再去辽国做生意,这世道当真是奇妙的紧。” “小的也是没想到。”丑脸上露出笑容,杜兴看着海船的眼神有些向往:“经商也是小的的意愿,没想到这般快能再重操旧业。” “若不是我一直束缚着你在庄子里,你恐是早就能再去生意场走一圈了。”看杜兴想要说话,李应一拍他肩膀道:“莫要多说了,总之今次去收好性子,莫要和前次一样兴起将人杀了。” 杜兴赧然一笑。 “上船,上船,该走了。” 前方的李宝招呼一声,年轻的脸庞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 “如此,今趟航行就辛苦几位贤弟了,万事小心。”吕布笑了一下,最后叮嘱一句。 “哥哥放心,一切有俺。” 危昭德打了个包票,说话声中,一众要去出海的人走上舰船,“杨帆!启航!”的吼叫声中,船只徐徐而动,船上船下的人对望着挥动手臂。 不多时,驶入河道的船只只能看着一个黑点,吕布甩了下大氅,转身中说了句:“走吧,今日还有许多事情。” 众人应了一声,扈三娘望了眼远方,当先转身跟在自家男人身后,剩余的人,有的转身而行,有的仍在驻足观望,只是不多时也是向山上走去。 温暖的阳光下,有水鸟飞上空中,不时落下水泊,一切又都恢复平静。 …… 同一片天空下,汴梁的天空也是日头高悬,几许云絮被风赶着遮挡光芒,光影变换中,长长的进城队伍在移动,守在门口的军士提着长枪,穿着崭新的军装,身上的皮甲擦拭的崭新铮亮,看上去威风凛凛,带队的虞侯不时将人拦下,仔细打量一番面貌随后挥挥手让人滚蛋。 远方的官道扬起尘土,单人独马的汉子带着白色范阳笠,穿着一身有些旧的军装颠簸而来,近到城门的时候连忙下马步行。 “等等!那牵马的汉子,说你呢,过来!”将近门口,虞侯一手扶着腰间的刀柄走出队伍,指着带范阳笠的汉子:“做什么的,将帽沿儿压的这般低,摘下来我看看。” 那汉子停下脚步:“摘下来……洒家生的凶恶,怕吓着你。” “呸——”虞侯将身旁的刀一正:“让你摘就摘,怎地这般多屁话,莫不成……”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哪个江洋大盗?” “江洋大盗?” “离他远些……” “快走,快走。” 周边的百姓有耳朵好使的,听着门口如此说连忙闪开,那汉子看的一阵气苦,连连摆手:“实不是江洋大盗,莫要乱说,这就摘,这就摘。”一边伸手将范阳笠摘下,露出一张有些凄苦的脸,脸颊上有着大块青记,看上去不甚美观。 “入娘的——”虞侯朝后退了一步,接着一扭头一口痰啐出来:“呸!晦气!果然丑的紧,滚滚滚,快些从我眼前消失。” 这人正是杨志,闻听虞侯的话气的一张脸发黑,脸上青色斑块颜色越发深沉,只是形势比人强,他也不敢在这里和这人犟嘴,牵着马走了进去,只觉得胸中一口郁气积聚,让人难受的紧。 前行一段路,不自觉摸了摸怀中的钱袋,感受着手中的硬度,心中松了口气,四下观望一番,见街道两边卖货的店铺打开大半,不时有穿着厚衣服的男女进进出出,靠近街边的位置有些小贩,正笼手跺脚的吆喝,有人过来就连忙堆起笑脸迎上去,嘴里说的天乱坠,想将东西卖出去。 “一切还如原来啊……”嘴里轻叹一声,悲苦的神色越加苦涩:“就洒家和原先不同,怎生洒家命这般苦?” 低着头,杨志也没敢进那些看起来富丽堂皇的酒楼,就近找了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酒楼走进去,不多时就开了个房间,要了些早膳就着热汤吃了,杨志方才愁眉苦脸的打开窗望着街外不知该去走谁的门路。 说起来,他杨志自从战场逃跑,一路生病遭贼失了钱财,比及回到老家又发现邻居家走水,连累的自己那屋宅也被烧个干净,好在地契什么的在衙门有备案,卖了长枪,请人走动一下,将那地契恢复过来,这才卖了地一路跑来汴梁想要找门路。 要说他家三代将门之后,就算没落了,也有些积蓄人脉,只是后者也少有那义气出手的人,大多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之辈,也不知准备的银两够不够…… 伸手提起装钱的包袱,又捏了两下怀中钱袋,不放心的打开数了一遍,这才走出大门,看看日近中午,想是店铺多已开门,这青面兽提着钱走入几家古玩字画的铺子。 只是一圈走访下来,杨志丧着脸发现自己兜里面的钱财只够买些小玩意儿,思忖再三,这山西汉子方才一咬牙买了一张据说前朝人所画的竹林图。 虽是知道要找人办事当是要送好礼,只是寻思着毕竟以前有交情,这般应是足够了吧…… 如此想着,杨志开始走街串巷,敲门访旧。 一连五日,神色疲惫的青面兽耷拉着脑袋,提着画卷走入一家酒馆要了些酒菜,捏呆呆的坐在那,半响机械的倒酒,端起,饮下。 “贤侄,非是为叔不肯帮你,只是你这事实不好办,那朱家如今正为官家办事,你说我如何能替你出这头?对不住、对不住,你还是赶紧去旁家看看,说不定他人有法子。” “唉——杨兄,小弟我位卑职低,帮不上忙啊!” “杨兄弟,这……你这事实在难办,不过小弟这里有门路能进殿帅府,不若你去试试?” “哪里来的腌臜货,敢到我殿帅府行骗,这等东西你也敢拿来糊弄?左右,给本殿帅乱棍打出去!” 脑海中转着近几日的事,杨志眼眶有些发红,端起酒碗又吃一碗酒,拿起那画嗤嗤声中狠狠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扬,天女散一般落了下来。 “哎?你这人怎地这样?” “我的菜!” 周边几人被纸屑洒了一声,纷纷跳脚,店小二见状连忙上前安抚一番,又转头对着杨志道:“这……客人,恁这样小的也为难啊……” 难字刚出口,杨志双眼一瞪,伸手一个耳光打了上去,啪一声将人扇的原地转个圈。 “客人,客人,揍啥打人啊!”白白胖胖的掌柜的见状连忙跑过来,见着杨志面相凶恶,神情似是要吃人一样,也不欲惹事:“这样,恁今日酒菜免了,只求恁今后在别地儿吃好喝好,小店伺候不起。” “连你也看不起洒家!”杨志将人一把拽过来,看对面仍在陪笑,也觉无趣,一把将人推开,歪歪斜斜的朝外走去,嘴中嘟囔着:“不就是钱吗,洒家将刀卖了给你们就是。” 华灯初上,汴梁城热闹依然。 晚了些,好汉们恕罪。。。。。。 (本章完) 第293章 发配 第293章 发配 喧嚣永远是汴梁的主旋律,夜晚一样灯红璀璨,不少青楼楚馆、茶肆酒店仍是人满为患,待到了第二日白天,换下疲惫的店小二与厨子,该做的生意继续运转,只是也并非所有店家都会如此,也有晚上正常歇业的。 廖三儿,大名叫什么没人在意,因家中行三,是以都称呼他三儿,是酒店里的普通伙计。 每日正午前去店里上工,晚上亥时放工回家,老板是个京东人,沂州来的,叫朱富,在廖三儿眼中是个爱笑的人,对他们这些打工伙计、厨子都不错,逢年过节也能多得一份红包,只有一点让人接受不了。 他在这店里老挨打!! 去年是个醉酒的大胖和尚,人长的凶恶,本来不想招待他的,结果那厮给钱倒是爽快,他也不是信佛的人,你和尚遵不遵守清规戒律与我何干,他一店小二只管卖酒就是,结果那和尚是个酒品不好的,喝醉了打人! 那一拳,廖三儿想起来就胃疼,他人整整飞出去三丈远,人当场就晕过去了,第二次那和尚来给了他些银钱赔罪,他也是记吃不记打,看着钱两眼放光,又贱兮兮地给那胖大和尚上了酒,结果就是脸肿了半月,后槽牙都活动了,打那后他看着和尚都绕道走。 好不容易那和尚不来了,昨日又碰个脸丑的疯子,坐那光喝酒不吃东西不说,还将画撕的粉碎,洒的店里满那都是,他本着职责上去劝了一句,哪知道一个耳光就打了上来,人都懵了。 摸了下红肿的脸,这店伙计哭丧个脸,那后槽牙昨日掉了下来,经历胖和尚跟那丑汉一人一下,算是彻底同他告别。 流年不利啊…… 莫不是前年在老君观吐痰的事儿遭报应了? 话说……俺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做事,汴梁城这般多的酒店,别地儿也一样做工领钱,说不定还不用挨打…… 唉,算了算了,东家人挺好的,还给垫付了药费,又结了双倍的工钱,再待一阵儿看看吧。 想着些有的没的,廖三儿走上天汉州桥,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围在桥栏杆旁。 有热闹? 大体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廖三儿眉头一挑,上前往里面挤着:“劳驾,让让,让下,出甚事了?让俺也看一眼。” 拿出吃奶的劲儿,这伙计费力挤进人堆,一眼看到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望着天的死尸,咽喉与胸口都有伤口,此时已经不再往外流血,尸体下暗红色的血迹汇聚成血泊。 “呕——” 空中血腥气浓郁,廖三儿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赶忙用手捂住鼻子、闭上眼,这才感觉好受一些,退到人群外深吸了两口气方才舒出一口气,嘴里嘀咕着:“要命……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大街上杀人,等等,刚才那是……” 朝外走的脚步停下,受惊的大脑慢慢平静下来,刚才那人的面容浮上心头:“那……那是牛二?!” 豁然转身,拽住旁边一汉子:“里面那是牛二?无毛大虫牛二?” “就是他。”那汉子一脸笑容连连点头:“这祸害总算是死了。” “嚯~”廖三儿眼神一亮,用头点点里面,满脸飞眉毛的问:“谁杀的?这般解气。” “我来的晚没看到啊。”那汉子一拍手,向外一摊,接着凑过来笑着到:“倒是听人说是个脸上有青色胎记的汉子。” 青色胎记?!廖三儿一愣,心中浮现昨晚挨嘴巴子的场面。 “是个青脸的汉子。”旁边有人听到,也凑过来:“俺是没看着他杀牛二,不过倒是看他被人簇拥着去投案自首了,听旁人说是卖刀起了争执,这泼皮想占人便宜,哪知那人性子烈的很,一刀抹了脖子,啧啧啧——” “哦……”廖三儿听着有些恍然,昨日可不是那人说要卖刀来着。 他仨原也不认识,说了两句纷纷拱手告辞,廖三儿一路带着笑容进了店里,朱富正在同送货的董恺两人说着话,见他进来止住话语,上下打量一番,见这人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不由开口:“三儿,怎地这般兴高采烈的?有什么好事?” “掌柜的,董大哥。”打了声招呼,廖三儿摸着脑袋嘿嘿一笑:“路上走过那天汉州桥,倒是见一死者,恁猜是谁?” 伸手作势欲打威胁一下,朱富瞪他一眼:“嘿~皮猴子,俺从早就在店里,哪里知道去,还不快说。” 廖三儿此时如同忘了自己差点儿被熏吐一般,开口道:“是那无毛大虫牛二,吃人抹了脖子,胸上又给砍了两刀,啧啧啧,那血呦——”伸手比了个圆:“流了起码一盆。” “牛二?那泼皮?”董恺也是一怔,同朱富相视一眼。 他等在汴梁日久,自是知道这泼皮中的名人,本还想接触一下,只是一番打听才知是个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的人物,登时没了兴趣,只这人坏名声不小,打官司却没人能奈何也是真,如今听得死在街头,也是有些吃惊。 “怎生死的?可是仇杀?”朱富也是好奇问了一句。 “不是,听说是人卖刀起了争执,被人砍了。”用手比划一下,廖三儿嬉笑着道:“那卖刀之人掌柜的恁也见过。” 朱富一怔:“我见过?哪个?” 做伙计的摸摸兀自有些肿胀的脸,仍是心气儿不顺道:“就是昨晚打我那厮!如今听说去衙门自首了,真是老天有眼。” “这却是好。”朱富看着董恺,用手指指自家伙计:“这却是等于给他报仇了。” 又看着廖三儿道:“看你这厮高兴的,得了,先去后面帮下忙吧,一会儿该上客了。” “好嘞~”伙计答应一声,满脸喜色的去往后厨,碰上其他人,大着嗓门儿嚷嚷着今天的见闻,引得其他人连连惊呼,随即高兴汴梁少了个祸害。 傍晚,有碰巧看了热闹的客人带来消息,因近期牢房紧张,白日杀人的杨志即时刺配大名府。 ps: 今天太忙,到现在没多少时间摸鱼,先上两千,剩下的看看能不能晚些出来吧,唉。。。。。。 (本章完) 第294章 千金 第294章 千金 仲春清晨,天气仍是有些寒冷,水泊中起了白雾,白茫茫一片将芦苇荡藏在身后,勾连着湖中山脉升起的氤氲,几疑身在仙境。 踏踏踏—— 连串的脚步声在书房门外响起,随着砰的一声响,大门外显出扈三娘那张英气的俏脸。 余呈手一动,握着凤头斧的手好悬没劈了过去,看着门外小妇人踹门的姿势苦笑一下:“三娘子,恁这是做甚,哥哥还……” “哎呀,别挡道。”扈三娘面色焦急,一把将人推到一旁,余呈苦笑:“恁急什么……” 吕布早就听着声响,稍一寻思站起身来,看着跑进来的一丈青,面色焦急,喘息不定,伸着素手指着门外:“快快快,姐姐……姐姐……!” 男人见她神色当即明白什么,伸手一撑桌子跳出来,风一样冲出大门,扈三娘见他跑出去也连忙迈开大长腿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跑出书房大门,余呈愣了下,高喊一声“哥哥等我。”,火烧屁股般追了过去。 一路奔去宅院,路上寨兵惊奇的看着往日威严的寨主在狂奔,风驰电掣的跑进后宅,一路碰到的侍女护卫都在忙碌,有人还神情紧张的在那里转着圈,那是邬箐的贴身侍女,见到飞奔过来的身影,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停了下来,福了一下转身飞奔进宅院。 吕布深呼吸几下,有些乱的呼吸随即调整过来,没心思整理发髻、衣袍上沾满的水气,快步走过月牙门。 “哥哥!”“首领!” 乱糟糟的招呼声传来,宅院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都在院门边等着,乔冽、卞祥、萧海里、李助等人都带着笑脸说着恭喜,简单的回了下礼,吕布迈步走进后院。 此时这里也是挤满了人,仔细看去,阮家三雄的老娘、阮小二的婆娘,卞祥的婆娘都在,还有呼延灼的妻子以及周大荣的妹子带着几个小辈,如琼英等人在一旁,几个小人儿咬着手指看着大人在忙碌,还有山上最好的郎中姜纹在走廊外坐着待命。 阮家老娘正将人指派的团团转,见着吕布回来,埋怨道:“寨主后生如何这般久才回,生孩子是女人一生的大事,当要多上上心才是。” “多谢阮老媪相助。”吕布也不好对着个老人摆脸色,只是苦笑一声,看看紧闭着的房门:“这……不知里面如何了?” 阮小二婆娘在旁道:“哥哥莫急,刚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想当初奴家也用了顿饭的功夫,孩子要慢慢出来。” “正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寨主后生放心。”老妇人继续宽慰道:“如今牛家妹子和她儿媳正在里面,她以往在村子里接生了好几个,是个能担事的。” 吕布点点头,只是心中记下这人情,不多时,房屋中开始出现邬箐用力的嘶吼声音,声声响响、嘶哑颤抖,听的吕布这个经历过一次的男人心都揪起来,有两个有些陌生的女声正在给她打气,想来正是牛皋的老娘和内人,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听的耳熟,想来是邬箐的嫂嫂倪氏妇人。 吕布忍不住出声朝着屋内喊叫,好让里面邬箐知道自己已经回来,只是听起来妇人的声音仍是痛苦,让人无奈。 雾气渐渐退走,白云悠悠在空中飘着,转着圈的男人神情越发烦躁,不时抬头看向门扉:“这多长时间了,小半个时辰有了吧?怎生还不出来?箐儿人没事吧?” “寨主莫急,有人时间用的是长一些,牛家婶子与妹子没吭声,说明一切都正常,且稍安勿躁。”阮小二的婆娘说了一句,自己却是拦到门前守着。 “是极是极,此时屋中晦气,进去影响前程。” “是啊,每人都不同的,此时万万不可进去,冲撞了血光之气难免会有霉运。” 几个妇人见状,生怕他闯进去,也是连忙站在门口挡住大门,免得这人起了性子强闯。 “某战场上杀人无数,什么血光……” “不同的,不同的,恁在疆场与此处不同。” “寨主还是听我们的好,男人进去不像回事。” “而且现在天冷,恁别再将寒气带进去。” “某……” “寨主且宽心,恁这样还会让里面的产妇惊惶。” “好啦,寨主耐心等等,有事情姜郎中也在,恁先在一旁看顾一会儿。” “但……” “寨主后生先等着,老身也认为此时不易打扰的好。” 七嘴八舌间,一众女人围了上来,吕布一人如何说的过这般多妇人,又不好真个强闯过去,只得连连后退,站定的时候,正好退到在后方的余呈身边,这少年眨眨眼:“哥哥,我去给你拿个凳子。” “多事!”吕布瞪他一眼,随即叹口气,挥挥手:“老实站着。” 呻吟嘶吼的声音仍在响起,就在转着圈的男人耐心要磨光的一刻,门窗后面陡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所有人转头望去的眼神都透着渴望,随即倪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母女皆安!” 院中女人脸上都是一喜,接着一收,小心翼翼的望去吕布那边,男人的脸上神情温和,嘴角翘起,不似是失望生气的样子,接着房门打开,倪氏强颜欢笑的出来道:“恭喜寨主,是……是小喜。” “小喜好啊!呵呵,小喜好啊……”吕布呵呵笑着朝房门走着,倪氏松口气的眼神中说道:“余呈,通知大荣做酒宴。某又……某做父亲了!” “是!”身后魁梧的少年连忙走出院子。 行走间,侍女端着带有血迹的脸盆出来,不敢挡道,连忙让到一旁,生怕血污碰上吕布衣服,邬箐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榻上,见着男人的一刻虚弱的想要坐起。 吕布一个健步走上前,按住想要动的女人:“胡闹,这时候应该静养。” “可是……”邬箐看看一旁抱着孩子的牛氏,眼眶陡然变的有些红,隐约有泪水在积蓄:“奴没给郎君生个男……” 吕布笑了起来,伸手摸了下对面带有汗渍的脸庞:“女孩儿也很好,女孩儿也是某的孩子,不是吗?况且女孩儿省心不少,长大也知道黏着某。” 屋里牛老太太和媳妇儿对视一眼,神色都是松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扈三娘倚着门框将头靠在上面露出一个笑容。 “还请嫂嫂将雯儿抱过来。” “文儿?”邬箐重复一句:“郎君起好名字了?” 此时女人才真正松口气,确定自家男人并不是在安慰自己,不然当是无名才对。 “自然。”吕布眼睛笑的弯成一道月牙:“某早就想好了,近日天边常出现彩云,正是预示着我儿降生。” 拿手指轻轻抚摸一下有些丑的脸庞,有些褶子,看起来也不怎么白净,有些像个小猴子,正闭着双眼,一张小嘴微微蠕动。 “哦……雯华的雯,吕雯……”邬箐也并非不识字的女子,闻言笑了起来:“是个好名字。” “自然,给某吧,让某抱着。”吕布嘿嘿一笑,伸手要从牛氏手里接过宝贝女儿。 牛氏轻声道:“哥哥务必小心,孩子还幼小,经不得大力。” “某省的。” 说着话的男人用标准的姿势接过自家孩子,让一旁几个女人松口气,看着喜笑颜开的邬箐与正在闻女儿身上味道的吕布,牛老太太对着儿媳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朝外走。 扈三娘见那对男女没注意,小声对着两人道:“多谢牛婶婶与嫂嫂帮忙,我家郎君许是太过高兴,失礼处还请见谅。” “呵呵,理解理解。”牛老太笑着拍拍扈三娘的手:“你们找了个好郎君。” 女人脸红中,婆媳俩走了出去,一丈青将房门关上,迈步走了过来,看清婴儿的样子不由说了句:“这就是小孩子啊?好丑!” “刚出生时,都是这般。”吕布倒是没有在意,看着女儿有些得瑟的道:“长大就好了,长大一定是个美人儿,毕竟某长的好看。”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皆是笑出声来:“郎君忒不知羞。” “某说的可是事实。”站起身的男人嘿嘿一笑,将婴儿放在邬箐身旁:“长大了一定会漂亮。” 又陪着两人说了会儿话,邬箐毕竟刚刚生产过,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吕布这才叮嘱扈三娘,让她照看好床上的产妇,又看了眼女儿方才走出屋子。 让人将之前在山下找来的乳娘找来,又找姜郎中要了张补气血的方子,让人去煎药端来。 “某的千金出生,山上有后的人家都赏。” 说着这般话走入候着的一众汉子中,众人听他这般说,知道寨主并不介意生的是个闺女,反而多有疼爱,这才纷纷上前祝贺。 当夜,梁山大摆宴席,除了一众头领有吃有喝之外,下面的喽啰头目也都有赏赐,一时间山上喜气洋洋,每个人脸上都多了两分笑容。 一连几天,吕布脸上都是一股子喜气,与之晨练的几人最是清楚自家哥哥心情舒畅,以发麻的双臂为证,他是真的开心。 家宅中,邬箐到底是年轻,神情已是好了几分,只是坐月子到底动弹不得,她也不知怎生想的,一个劲儿的催着吕布快些和扈三娘生一个,羞的一丈青成天脸色通红,倒是让男人享了几天艳福。 仲春末的时候,一艘舟船从济水驶入水泊,阮小七近日因自家哥哥心情好多喝了几杯黄汤,闻听有船进来,起了戏谑的心思,当即点起水军围了上去。 “可是七郎当面?” 熟悉的声音从舟船上传来,喝的有些脸红的汉子一愣,上前瞧看半晌陡然一怔:“呀,是柴老管家,恁怎生来了?”打量一番舟船:“恁也不挂个旗帜,这误会闹的。” “莫要多说了,老朽有事要找吕寨主。”老管事面上一片焦急,拱拱手抖着袖子连声催促。 “哥哥正在山上,还请和俺来。”阮小七闻听脸色一正,连忙挥手示意回寨,一行舰船护着又回了水寨。 这活阎罗也不敢怠慢,连忙命人通知吕布,又自己在前引路往上走着,这管家也是心细之人,看看两旁时不时走过的寨兵,不由开口:“山寨又壮大了不少啊,这人眼见着比之前多了。” “可不是,年前刚刚灭了几路官军,军士、青壮降了不少。”阮小七抓了抓脖子:“俺还带人抓了不少水军呢。” “那却是要恭喜贵寨。”说了一句,柴福看看众人的神情:“贵寨是否有甚喜事?看着都喜气洋洋的。” “不瞒恁说,俺们哥哥添了个千金,这两日天天有些赏赐下来。”阮小七走在前面,咧着嘴笑着。 “哦……等下倒是要恭喜下吕寨主。”嘴里面说着,这管家眼中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一个女儿有何高兴……呵,江湖人。 只是他也是常与人打交道的,只是瞬间就调整好表情,前面回头的阮小七也没见着有甚奇怪的,仍是与他说着话。 行不多久二人就上了山寨吕布的书房,这管家见着吕布的一刻立马一揖到地道:“见过吕寨主,先恭贺恁喜得千金。” “多谢柴管家,大官人近日可好?” “劳恁惦记,我家郎君一切都好,只是……”柴福笑着说了一句,接着面上表现出几分犹豫。 “可是有甚难题?”伸手请他坐下,吕布皱起眉头看向对面。 “唉……却有难事。”柴福看了看对面的高大身影,低头道:“我家南下的商队被人劫了,对方还放话,让我柴家拿出七分私盐的利润出来给他,这……” “还有这等人?”吕布愣了一下,这几年下来,梁山发展一贯不错,柴家那边也一直没甚问题,若不是一直有盐线红利拿,几乎都要忘记有这么回事儿了。 “可不是怎地!”柴福一脸恼怒:“小的派人去与他等商谈,结果被剁了手脚送了回来,实在是没辙了,还请寨主看在往日情分上伸出援手,帮我家大官人一帮。” 语有哀求,躬身到地。 ps: 有谁还记得三国群英传?#^_^# (本章完) 第295章 事情不断 第295章 事情不断 初春料峭夜仍寒,白日暖阳降下去的不久,寒气似是失去压制一般汹涌翻了上来,走在外面的人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领,快步朝着屋中走去。 呼—— 浇了松油的柴火燃起火苗,几块木炭放了上去,不多时红灭不定的闪烁起来,温暖的气息在室内弥漫开。 “呼——真是的,看不出是春天的样子。”扈三娘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看向裹在冬被中的邬箐:“姐姐,你刚刚生产,怎地也不让人点上火盆,万一冻着怎办?” 走过来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雯儿没事吧?别冻着她了。” “哪有妹妹说的那般夸张,下午还烧过一阵子。”邬箐穿着厚衣服盖着被,轻轻拍着熟睡的女儿:“你呀,在外面恁地长时间,许是冻着了吧。” “也就稍微在山上转了转。”没底气的一丈青说了一句,接着皱起眉头:“本来是去找郎君的,只是他那里有客人,是柴家的管家,后来乔冽、李助、吴角三位军师就过去了,许是有大事发生。” 拍着孩子的手停了下来,初为人母的少妇抬起头笑了下:“定是有事发生,只是不知是否又是官府围剿。” “是不是好像都和我没关系。”扈三娘的声音有些赌气,眼神瞥向一边,嘴也嘟起来。 邬箐看的捂嘴噗嗤一笑,放下手道:“你还想着上战场啊。” “如何不能?我本身就学的武艺,不比那些男人差。”攥起粉拳在空中挥舞两下:“等闲男人打我不过,我哥就不是我对手。” “伱兄长那是让着你,不然你输了哭鼻子怎办?” “姐姐!”跺了跺脚,这一丈青气哼哼道:“他是真打我不过。”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邬箐紧张的看着女儿,见她只是手脚动了动舒口气:“小声点儿,吵醒了这祖宗你哄她睡啊。” “哦……”扈三娘捂住了嘴,歉意的看了下对面。 这两日,新出生的吕雯是这一家三口的心头肉,就是吕布回来也要轻手轻脚生怕吵着她,不然闹腾起来那不好收场。 吱嘎—— 房门打开,堂屋传来走动的声音,扈三娘转头看去,是端着饭菜进来的侍女,邬箐产后身子虚,就一直在里屋吃喝。 “又是鱼汤……”看了看侍女手中的饭食,邬箐那有些丰腴的脸上堆满了嫌弃:“下次能不能换别的。” “娘子,鱼汤下奶,快些喝了吧。”侍女也不为所动,只是拿起小桌放到妇人面前,又将汤水放上去。 “呜……着实喝的有些腻了。”苦着脸,小妇人端起汤呷了一口,一张俏脸挤成一团:“好腥……呕……” “毕竟没放香料啊。” 侍女无奈的耸肩,扈三娘在一旁抱着手、皱着脸,邬箐每喝一口她身子都稍微后仰一下,那样子似是看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事物一般。 也就是邬箐硬逼着自己喝下去的时候,外面门扉开合的声音传来,随即一阵脚步声,吕布那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几女的视线中。 “嗯,回来了。”将大氅挂起,正了下衣袖,笑着看向两女:“在聊什么呢?” “郎君回来了。”邬箐首笑了一下,眼珠子一转,若无其事放下手中的碗,朝外推了推:“妹妹在和奴抱怨不能上战场,以前的武艺都白学了。” 吕布转眼看向一旁,有些愕然,女子上阵…… “怎地……”扈三娘被看的微微一滞,接着仰起头:“不行啊?” 吕布缓缓摇头:“战场是男人的事儿,自古女子……” 挺起胸,有些倔强的眼神看着对面,一丈青清脆的声音侃侃而谈:“郎君可是看不起女子?自古就有女子上战场,也不比男人弱。唐有平阳公主以女儿之身反抗暴隋,征战中常常亲临战场、身先士卒,军队作战勇猛、纪律严明被称为娘子军,在大唐的建立中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岂不是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 吕布微微语塞,对面女人继续再说:“大辽的萧太后在我大宋立国初期率军前来,两次击溃朝廷大军,虽说大辽乃是敌国,然而也不能否认其能领军作战的能力,还有隋朝平定岭南的冼夫人也是奇人一个,奴学的好武艺,等闲男子非是敌手,为何就不能上了?” 张了张口,男人被驳斥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半晌憋出一句:“某再想想……嗯,再想想。” 他二人在这说着,那边邬箐笑眯眯的眯起眼睛,倒是一旁侍女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娘子还是把鱼汤喝了。” “啊?”邬箐一愣,垮着脸看过去:“凉了,更腥了。” “那我去热一下。”伸手拿过碗,在邬箐苦着脸的表情中走了出去。 那边的两人听见响动,转头看过来,吕布走到床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闺女,坐在床沿上:“怎地不喝汤?” “太难喝了……”初做母亲的小妇人撅了下嘴,看看孩子叹口气:“等下热好再喝吧,郎君今日怎地回来晚了,可是有事?” “是有些事情,柴大官人的商队在江州被劫了,盐线也被人盯上了,现在找来请山寨帮忙。” “江州?恁地远?”两女面面相觑,然后看向男人:“郎君要去吗?” 用手指轻轻碰触一下女儿的额头,吕布收回手直起身子望着小小的人儿:“不是很想去,然柴大官人帮了某许多,就连这山寨也是他帮忙建立的,这种情需要还。” 抬头看向两女:“只是这次路途过远,恐也没法带太多人过去。” “那边水域好似也多……”扈三娘皱着眉头想了下:“真要去恐怕需要多带会水的人方好,只是山寨方派危昭德统领与李宝统领去了辽国,人手恐是短缺不少。” 吕布点点头,随口说着:“某省的,适才与乔冽他们商议了下,水军还是留阮小二在家,小五、小七需要带上,再带几个武艺高强会泅水的兄弟去就行。” “郎君……”扈三娘犹豫一下,开口道:“带奴一起去如何?” “你……?此行并非玩乐。” “奴知道。”俏脸微微仰起,一丈青带着倔强的神情道:“奴只是想给郎君看看,奴的武艺不是白学的,不跟着恁一起去,郎君何时才会认真思考奴适才所说。” 坐着的男人挠了挠头,一旁邬箐劝道:“就带上三娘吧,路上还有个人照顾郎君,余呈他们虽是护卫,但都是粗手粗脚的汉子,哪里及的上三娘细心?” “这……” 吕布的神情有些犹豫,扈三娘赶忙道:“奴保证路上听郎君的,不会胡来。” 抬头看看英气女孩儿希冀的眼神,又转头看眼使眼色让自己答应的邬箐,男人点点头:“罢了,这次带着你一起就是。” 接着脸色一正:“只是说好,若是这次你有甚做的不好,上战场之事休要再提。” “郎君放心,一切依恁。” 扈三娘笑了起来,感激的朝邬箐笑笑,不多时侍女走了进来,将重新热好的鱼汤放在邬箐面前,本是笑出来的妇人顿时又苦了脸,只时间到了吃晚膳的时候,有东西就着,感觉多少好了些。 当下三人匆匆用了些东西,夜晚在婴儿的哭闹与大人手忙脚乱中过去了。 时间,正在稳步的向前走着,虽是决定要南下一次,然而一些准备还是要做的,柴福也知道这个道理,虽是心急却也没去催促,只是看着梁山这台战争机器在默默运转。 …… 视线拔高,远去,同一片天空下。 晋地多山,陡峭雄浑的山体开始在春日中焕发生机,翠绿覆盖上山头,层层叠叠的树枝在风中摇曳,相互碰撞之间,沙沙作响。 春天的到来也使得农人开始忙碌,纵使天气仍是有些寒冷,然而面朝土地背朝天的人却是没的选择,扛着锄头走入天地开始翻土,冻的梆硬的土地反震的手有些麻痒,不多久感到手心有些疼痛,却仍是要咬牙继续挥动手臂。 远方几片田里,也都是有人在做着相同的事情,暖阳在天上走着,过了中午的时候,有人从远处路口气喘吁吁的跑上田埂喊道:“都停停,入娘的西村人将河水给堵上了,这般下去没水用了。” “又堵上了?” “这厮们是第几次了?” “记吃不记打,这次要好生教训教训他们!” “别废话了,上去问问怎生解决。” 拄着锄头的农人纷纷破口大骂,三步并作两步的从田里跑了过来,纷纷围着那人道:“里正家怎生说?” “就是,出了这般事情里正该出头了。” “别吵别吵!”那人捂着耳朵吼了一嗓子,待众人安静下来,方才放下手道:“俺一看没水就跑循着道找去西村了,还没来及去里正家。” “那还等什么,趁着天没黑赶快去。” “不如直接打去西村那边,让他们知道俺们山家庄也不是好惹的。” “屁,这事自是要先找里正。” 有性子急的吆喝着要动手,被众人阻止,簇拥着一起跑去里正家里。 这里正也就是村长,是这山家庄的富户,庄子里大半的土地都是他家,不少人是靠着租种过日子,好在这家人心肠不坏,收取的租子也公正,佃户交完租还能剩下不少粮食,是以对他们家颇为拥戴,有个甚事也愿意找去求助。 他家就在村子最中间的地方,用这里人的话说是高宅大院,其实不过最多两三层的小楼,院子倒是挺大,前后两个院子顶的上寻常人家好几间房屋,一伙人呼啦的跑过来时,房门正紧闭。 几个年轻气盛的对视一眼,上前敲动大门,半天才嘎吱一声打开,走出一方脸青年来,但见他身高七尺往上,一身藏青色劲装,两臂孔武有力,双手粗大。此时看了看众人道:“这大太阳的,你等不顾田里,跑来砸门做甚?可是有甚要紧的事?” 下面几人面面相觑,有人上前出言道:“小郎君,里正在吗?” “我爹不在,去县城了,你等有何事和我说一样。”青年笑了笑:“我要解决不了,到时候我爹回来,再让他出面就是。” 下面的人相互看看,点点头:“恁地好,小郎君,俺们发现西村那边又将那河流给堵上了,如今水过不来,这眼看就要播种了,似此下去岂不是要俺们的命?” “这帮腌臜厮,怎敢如此做!”方脸上涌起一抹红,拧着眉、瞪着眼,青年说了句:“走,和我去西村一趟,看这次不打的这帮人不敢再犯。” “就是,走,跟着小郎君一起!” “走!” 许是有了主心骨,听闻的众人都不再有出言反对的,一个个吆喝一声,提着锄头,拿着棍棒,跟在这壮硕青年后面朝西村而去。 两个村子并不远,往前走过一片田野,转过两个弯儿,眼见着岔路垂下的树枝间,有一群人正在那里聚集着。 “小郎君,看来这厮们知道俺们要来,特意在这等着。”后面有汉子见了,脸色一变,凑到青年身后说了一声。 “哼!倒也好,省的一个个找了!”青年手提齐眉棍,大踏步走上前去,看看走到近前停下脚步:“你们这厮,当真是胆大,合着当我们山家庄的好欺负?” 对面有一中年人走出来,上下打量青年一番:“吆喝,是山家的小郎君啊,这事儿跟你一毛头小子说不着,让你爹过来还差不多。” 青年皱起眉头,手中齐眉棍用力一砸,发出砰的一声响:“怎地?姓刘的,我爹是你爷爷啊,要找他说话。” 对面的脸直接红了,手指颤抖的指着对面:“小畜生,竟敢占我便宜,你爹都不敢如此和我说话。” “少废话,说那些没用的。”青年冷笑一声,指着他后面的人:“你们村青壮都在此处,还不是想着要打?”大手一拧棍子:“来,划下道来,我山士奇接了!” ps:看来还是有好汉记得吕雯~~ (本章完) 第296章 出逃 第296章 出逃 “好!贤侄性情豪爽、快言快语,果然是习武之人,爽快!”那刘姓中年人闻言双手一拍:“从今日起,你们下游想用水可以,只要每年交上来你们收益的一成……” 呼—— 齐眉棍抡起,带着风声停在中年人的耳边,几许乱发在风中飘动,山士奇冷笑着看着对方:“不用说了,反正我不同意,直接上吧。” 中年人咽下一口吐沫,朝后面退了几步,离开棍棒范围,这才抹了把冷汗开口说话:“小畜生莫要逞强。”回头对着三个壮汉作揖:“各位好汉,一切靠恁了。” 那三人点下头走上前来,但见都是三十左右年纪,一个个生的体格健壮,高矮不等,手中都提着哨棒,持棍的青年见了皱起眉头:“姓刘的,你我两村的事竟请外人来掺和……” “什么外人!”那边中年人高声叫着:“这几位是我请的教师,也算是我们村的人,此时为村子出力岂不是合理?” 山士奇哪里听的了这等狡辩之词,年轻的脸庞气的通红,嘴里叫了一声:“强词夺理!”手中齐眉棍一挺,迈步就向前冲。 那三个教师也不甘示弱,齐齐抄着哨棒迎了上来,有山家庄的庄客见状,喊一声“以多打少,不要脸!”提着木棍、锄头上去想要帮忙,哪知对面姓刘的见状喊一声“山家庄的要都上了,咱们怎能任他欺凌,给我打!” 顿时两边的村民庄客迈开脚步,展开对冲,片刻间,棍棒碰撞的砰砰声响起,山家庄这边青壮恼恨对面屡次在水源上找事,纷纷用出吃奶力气打过去,哪知对面似是都会几手,进退之间砰砰的木杆交击声中将之当开,随后手臂一挥,棍棒抽在人身上的闷响声不断,一时间惨叫声在天空下响起。 砰—— 齐眉棍与哨棒对撞,山士奇臂力过人,压着对方的哨棒抵了过去,对面脸庞涨的通红,“啊——”的一声大喊,将齐眉棍卸到一旁,方松口气就见那棍带着呼啸砸下。 啪—— 一根哨棒横空拦上,受不住那股巨力,哨棒肉眼可见往下压了一尺,跟上来的另一个教师憋红着脸撑着齐眉棍,喊了声:“点子扎手,并肩子上!” 两人当下挺棒相斗,只是两人终究只是寻常武夫,敌不过山士奇手中齐眉棍,就见青年身形时蹦时跳,倭、劈、归、舞灵活多变,一根棍随着劈、崩、点、拨、拦、封、撩、扫呼呼生风,一时间打的两人连连倒退,身上腿上接连挨了几下,终是忍不住朝着第三个正在殴打村民的武夫叫道:“莫在那边戏耍了,快来帮忙。” 那边奔跑过来之际,山士奇面色不变,一根木棍劈砸而下登时将第三人也圈了进来,身随棍转之间,四处打量的目光见着被打趴下的庄客在那哀嚎,登时眉头一挑,棍棒交击,四人腾挪交手片刻,方脸青年陡然发力将三人拦开,大喝一声,弓步进身,手中棍当枪使,砰一声点在一人胸口,疼的人当即闭过气去。 “着打!” 两根哨棒砸下,山士奇撤步一架,“啊——”的喊声中,将人崩开,随即猛的一蹿一劈,接着一个横扫,那俩人惨嚎一声,捂着脑袋就倒了下去,后方那中年人一直在观望,见寄予厚望的三个教师不多时被打倒在地,暗骂一声,转身就想跑。 “姓刘的,哪里走!” 山士奇打出了火气,如何肯舍,手中齐眉棍旋风一般舞动起来,接连打伤数人,山家庄的佃户见了都是精神一振,咬着牙、忍着痛起来继续撕打。 这山家的小郎君陡然一笑,有了种带兵打仗的感觉,长棍点、扫、崩,一路追了上去,那刘姓中年人听着后面有人追来,转头看山士奇那追近的面孔,不由嚎叫一声:“贤侄,误会,都是误会,回去我就扒开水闸放水!” 山士奇闻言更气:“老猪狗,如今又不是伱方才的嘴脸了!今天不打你一顿,实难消我心头之气。” 那中年人如何敢停,只是亡命的奔跑,只他平日也是养尊处优之人,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肺部着火一般难受,回头想要求饶,就见一道细长黑影从天而降,砰一声敲在头上,张口想喊之际,对面抡起长棍,一下砸在头上,人当场打横撂倒在地不动,有粘稠的鲜血从口鼻处流出,额头被棍子抽中之处也流出不少血。 “啐——”吐出口唾沫,长棍狠狠戳了下倒地的人:“今次老实了吧。”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全无反应。 “喂……” 山士奇觉得不对,又伸出棍子戳了戳,见着人仍是不动,反是鲜血在地上越流越多,不由心中发慌,转头看看身后打的热火朝天,弯下身子一探鼻端。 “啊……”嘴中惊叫一声,连忙一把捂住嘴,偷眼看看四周,没人注意,站起身提起棍子朝后就跑,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一连打倒数人,大步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山家庄的佃户不明所以,只是他们也是愿意跟随小郎君行动,见他离去,也纷纷停下手,嘴里嚷嚷着:“今次饶你们一命!” “再有下次,腿给你们打断。” “见识到俺们厉害了吧,以后老实些。”云云,一边拎着棍棒、锄头,相互搀扶着朝家走去。 那边的村民也是伤的不轻,歇息够了站了起来,哎呦呻吟着,扶起被打的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教头,一路走到中年人身边想要将人叫起,只是用手推了两下见人没动,伸出手指往鼻子下面一放,顿时吓得坐倒在地:“死……死了……” “你说甚?” “死了!!” “定是那个山士奇杀的,俺看着他追出来了。” “这……这怎生是好。” “报官啊,愣着做甚!” 乱糟糟的场面中,有人飞奔出去,剩下的人七手八脚拿棍棒衣服做了个简易担架,合力抬着一步一踉跄的往回走着。 山士奇没听着这些人的议论,然而他也知此时惹上人命官司,对面必然要去官府出告,一路跑回家中,来不及换衣服,赶忙跑入后院去找自家母亲。 徐娘半老的妇人正坐椅子上绣,听见响动,奇怪的看着跑进来的儿子:“如何这般慌张?下午听人说你去同人打架了?怎生能……” “娘!”山士奇连忙叫了一声,打断母亲的话语,嘭一声跪在地上:“孩儿惹祸了。” 妇人一愣,连忙放下手中女红,站起来走到儿子跟前:“怎生回事?惹什么祸了?可是将人打坏了?” 山士奇满脸苦涩的抬头:“若是还好了,孩儿一时手重,将西村姓刘的给打杀了。” “啊?”山士奇的娘吓了一跳:“打死了?” 跪着的青年低下头,嘴里挤出一个:“是。” “这……这……”妇人双手握拳提到胸口,走来走去转了两圈,回过身来道:“不成,快些走,你不能留在家里,一会儿官差好上门了。” 嘴上说着,连忙将自己儿子拉起,山士奇也不敢耽搁,顺着力道起身,跟着母亲跑入后屋,就见妇人翻箱倒柜拿出两锭银子放入锦袋中,又包了些碎银子,赶忙塞给自家儿子道:“别磨蹭,带着这些银钱先走,只要有钱,衣物都可在外面买。” 山士奇连连点头中,妇人又从首饰盒中抓了一把,也没看是什么,就包起来塞到山士奇怀中:“记着,到了安全的地儿给我和你爹来个信儿,没事儿别回来看,小心被官差看见,可记得了?” “记得了,娘。” 妇人点点头,想了下,又去后厨拿了些干粮放入袋中让山士奇带上:“这些拿着路上吃,此时没时间给你备上东西了,有想吃的自己拿钱买吧,只是切记不可在州内入城。” “孩儿晓得轻重,娘放心。” 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随后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起身:“孩儿不孝,恁二老保重身体。” 说着低头转身擦擦眼睛:“孩儿先走了。” 青年迈开腿,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仍是提了那根齐眉棍,不敢走前门,直接从后面跑了出去,身后的妇人抓着门框有些担忧的看着儿子从家中跑出,叹口气,自回屋子里,也没心情绣女红,只是呆坐着望着外面,等待丈夫的归来,心中盘算该怎生和他说。 “小郎君,刚回来又出去啊?” 村庄中,见着自家小郎君跑出的庄客挥手打着招呼,小郎君生性好动,每日都跑进跑出,他等都习以为常,只是见着了难免要招呼一声。 “啊,有点事情要赶着去城里一趟,你们先忙。” 山士奇也是心大,此时同母亲说过之后,心中的那点儿忐忑似是尽去,行走间,也是满面堆笑的回应着,如此一路无惊无险的出了庄子,只是望着崎岖的官道有些犹豫,四下看看没人,连忙一步蹿入林野之中,顺着山路艰难行去。 也就是一两个时辰,天色擦黑之时,一队巡检司的兵丁在都头的带领下进入山家庄,不多时,这伙人重又举着火把跑了出来,顺着官道一路追去。 感冒了,有些头疼,今天只能三千了,小的去睡会儿,难受,唉。。。。。。 (本章完) 第297章 河东的绿林 第297章 河东的绿林 微风徐徐,钻出嫩芽的树枝在风中摇摆,阳光照射下,生出的光影倾斜在嫩绿的青草间,一只沾满泥土的鞋底踩过草叶,压到的青草颤颤巍巍又挺了起来,风一吹,轻轻摆动。 走过的身影正是出逃的山士奇,数日的东躲西藏,着实让这位富家子弟吃了不少苦头,身上的衣裳满是污垢,还有穿山越岭时被树枝划破的口子,头发多日未曾梳洗,沾了汗水与浮土的发髻脏兮兮黏在一起,显得有些凌乱,被他随便用根木簪束着,提着的齐眉棍上有些血迹,那是山中某些动物留下的痕迹。 远方的道路仍是山林密布,不时摇曳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迈着有些疲累的脚步,脑海回想着家中舒适的床榻、可口的美食,心中未尝没有后悔的情绪,只是事情已是做下,他山士奇自诩也是英雄好汉,好汉做事从不后悔。 人既然他杀了,那后果自然就该担了。当然,活是没活够,能不被官府捉到最好,要是被找着了…… 那就鱼死网破,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如此想着,山士奇的方脸上带上些许的戾气,走了一段路神情又放松下来,暗骂自己没出息,想东想西的,这官府还没找过来就想些晦气的东西。 眼见走过的路越来越偏僻,除了脚下这条疑似小道的土路,四周都是荒野林子,景色看起来也眼生的紧,这富家子弟停下来踌躇半晌,终于确认自己瞎走乱蹿跑的岔了。 简言之,迷路。 山风刮的更大了些,吹动他那有些破烂的衣衫呼啦作响,叹了口气,青年有些认命的低着头朝前方走去。 前方的道路狭窄,大约也只能够两三个人并排走过,两旁未曾修剪过的树枝扎煞着伸出,树木下方的草丛混着苔藓看起来绿油油一片,也就走了顿饭的功夫,山士奇只听“当当当”一阵急促的锣响。 惊了一跳的富家子将手中齐眉棍挺起,两旁林子里一阵脚步踩过草丛的沙沙声,一群穿着杂乱,手中拎着刀剑的人跑了出来,当先的人见着山士奇拿刀一指:“小咂,爷们儿在这守着几天没开张了,算你运气好,今天只劫财,不要命,将身上财货留下就滚吧。” “真是哪里都有麻烦……”山士奇嘀咕一句,抬眼看了看那汉子,见他身高略矮,肩宽臂粗,看起来四四方方一般,眼珠一转:“要钱可以,先告诉我这里是哪,如何出去。” “哈哈,是个迷路的蠢货。”带头的人当即明白过来,指着对面一阵嘲笑,身旁的喽啰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山士奇脸上一红,握着齐眉棍的手有些发白,恨不得现在就过去一棍子将人敲死了事。 笑够了,那人抬头看着他,目光竟然有些可怜他的样子:“你这样的糊涂蛋活在世上也是累,爷爷干脆结果了你,让伱摆脱这人间的痛苦,下辈子投胎还能变得聪明一些。” 山士奇一愣:“我何时说我活的累了?”蹙起眉头看着对面:“你不是要钱吗?我将银钱给你,你将这里何处,怎生出去告诉我却不是好?打打杀杀的做甚,恁地麻烦。” “老子可不觉得麻烦。”那带头的冷冷一笑,手中刀一挥:“小的们,并肩子,上!” 喊声中,对面陡然动了起来,有举刀的汉子大踏步跑进,跃上半空,双手握刀狠狠劈了过去。 山士奇面上带着奇怪的表情,踏步往侧前方一闪,手中木棍抖直了,猛的朝前一戳,砰一声点在胸口,那汉子整个人在空中弯曲起来,下一瞬朝后摔了下去,倒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打滚,却是喊不出声来。 “你这厮,该死——” 后方冲来的头目看那汉子被一棍打下半空,顿时一愣,接着骂了一句齐齐舞着刀剑杀了上来,山士奇如何会怕,齐眉棍舞开,翻转腾挪间,棍风呼啸,仗着棍棒长度将人逼的朝后一退,随即上步,长棍从空中弯曲着朝人盖了下来。 啪—— 一声脆响,被瞄上的喽啰当即“啊!”一声惨叫,捂着肩膀跪了下去,看肩胛耷拉下的样子,显是被打的不轻。 领头的汉子又惊又怒的骂了句:“入娘的,恁地强,这点子有些扎手!” 山士奇斜着眼看过去,一踢砸下的棍头,长棍扬起崩直间,双手攥住朝前就刺:“早告诉我答案不就好了,偏你贼性不改。” 那汉手中刀一挡,当一声只觉入手沉重,只是嘴上兀自骂着:“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坊,这般大能耐也没看你走出去。” 山士奇怒哼一声,手中棍子一扫,趁着对面后退间,路数一变,长棍仗着韧性左右劈砸,一时间砰砰乓乓的击打声音不断,除那领头的人一把单刀尚能抵御一二,其余的喽啰惨叫声不断,一个个被打翻在地,捂着伤处哀嚎不已。 后方有个汉子见此,眼珠左右移动几番,不敢上前,转身拎着刀跑了,留下后方两人在那刀棍相交,不断呼喊。 …… 风吹过天空,云层缓缓移动,温暖的阳光从云隙间撒下来,照在山林间简陋的寨子上,有些无聊的喽啰将粗制的长枪抱在怀里,依在望楼的木栏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平静的路口。 某一刻,一个人影奔了过来,众人注视之间跑进大门,守门几人面面相觑:“程猴子那厮不是和二头领去劫道了吗?怎生慌慌张张跑回来了?” “谁知道啊,跑的满头是……哎,别是遇见官军了吧!” 猜测中,两人抽口冷气,转头看着那人背影跑入聚义大厅。 此时厅中人不多,一身材精壮,长相刚毅的青年正坐在虎皮大椅上慢悠悠的喝着酒水,看到有人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抬头打量一番,皱眉道:“程猴子,怎地这般模样?二当家呢?” “寨……寨主。”跑回来的汉子喘口气,急忙回话:“山下来了个肥羊,二当家的本来要劫了他,不想那人武艺高强,现下兄弟们被打倒,就二当家的在和人打斗。” “这般厉害!”似是有些惊讶,这寨主站了起来,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披风拿起,系上:“走,随我去看看,哪个人物这般奢遮。” “哎!” 程猴子应了一声,连忙跟着自家寨主出了大厅,这寨子虽然小,却也有个二三百人,喊上一百余喽啰,让剩下的人紧闭寨门守好山寨,这寨主骑乘上马,拎着一杆镔铁青龙戟,泼呲呲的杀下山去。 …… 棍风呼啸,雄壮的手臂挥动间,齐眉棍在极速下弯曲过来,抽直的一刻发出呜的风声。 对面那用刀的汉子早就势弱,硬接了两下山士奇的招式,震的他手臂发麻,对方步步紧逼间,脚步不住后退,就见前方棍影重重,抖动的棍晃的他有些眼,时不时从“朵”中吐出的棍子让人疲于应付,下一刻,对着棍身挥动的刀砍在了空处。 暗叫一声不好,就见对面那健壮的身躯转动一下,双手交错之间,木棍从旁砰的击打在腿上,哀嚎一声顿时矮身跪下,山士奇顺势提膝一撞,砰的一声闷响,这矮壮的汉子登时朝后飞了出去。 “呼——”吐出一口气,看着那边倒地的人影,山士奇想了想,走上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下鼻息。 还好,活着…… 挠了挠头皮,这富家子站起身,看看躺了一地的人,走上前拽起一喽啰的衣襟:“让你们这些厮鸟鸟强,还不是都躺下了?我问你,这边什么地界,如何出去?” 那喽啰忍着疼痛,有些惊恐的看着他,闻言不敢耽搁,连忙道:“俺们这是隆德府潘秀山地界,只此处因只有一条路被唤作一线天,要出去只需顺着山路一直往南……” “往南……”山士奇眼睛一亮:“那就出去了?” 那喽啰迟疑一下:“也没有……” 山士奇眼睛瞪大,举起拳头:“你这厮敢戏耍你家老爷,敢是讨打!” “不敢、不敢。”那人连连摇头,不敢卖关子,连忙开口:“南边有两条岔路,往西是去晋州,另一条仍是在这隆德府里,只这条路还有多条岔道,小的只知道……” “行了行了。”不耐烦再听他啰嗦,这富家子止住他的话语,松手将人放开,那喽啰不妨他突然放手,连忙用胳膊撑住,却又触及伤处,“啊!”一声惨叫重又摔在地上。 站起身的山士奇摸摸下巴,嘴里嘀咕一句:“西边?晋州倒也好……”提起齐眉棍大步走去。 只留下一地伤员在呻吟哀嚎,不多时,有脚步和马蹄声在林中响起,当先出来的寨主见着满地惨状不由咬牙切齿,连忙下马抓起一人问道:“人呢?打伤你们的那厮去哪儿了?” “往南走了。”适才答话的那喽啰忍痛抬头看向远处的寨主,见那青年看过来,连忙道:“适才小的听他自言自语,似是要去晋州,寨主,那人长的高大魁梧,手中一根齐眉棍,好认的很。” “你们赶快把二当家的抬回去。”寨主听了朝后面跑出的喽啰喊了一声,起身翻上马背,戳起镔铁青龙戟:“老子去追那胆大包天的家伙,驾——” 跑出的喽啰看着远去的战马,又相互看看,只得听从自家寨主的命令将人抬起,往回走去。 马蹄踏地,震起的浮土被风带上空中,渐渐形成一路烟尘,接连抽打马匹之下,前方拎着齐眉棍的身影已是进入视线。 “好胆的贼子,给我站着!” 镔铁青龙戟端起,马上的汉子也不减速,反而用力一夹马腹,顿时速度又快两分。 前方正行走的山士奇回头一瞥,接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入娘的,没完了!” 窄路之上,马蹄震动的声音在山道中回响,接近中,马上的人大吼:“吃我一戟!”挥下的戟锋闪着寒光,直劈山士奇脖颈。 这富家子也不是傻子,不敢在地上硬接,他也是艺高人胆大,猛的偏身向侧前一蹿,带着寒气的镔铁戟从眼前划过,狰狞着眼神,手中棍子对准马后腿猛的一抽。 希律律—— 那马惨鸣一声倒了下来,马上的汉子来不及挡那棍子,却是心中已有准备,猛的朝旁一歪,掉下马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路旁的山石,顿时一阵龇牙咧嘴,晕头转向间,不敢躺在地上,咬着牙站起,将镔铁戟挺起。 “着打!” 山士奇恼恨这帮贼人没完没了的找上门,手中棍子举起,一个力劈华山砸了下来。 对面的青年此时也能将眼神聚焦起来,连忙舞动手中镔铁戟迎上,嘭的一声,接棍的双手一阵发麻,暗叫这厮好大力气。 山士奇也不管对面怎生想的,长棍抖起,碗大的棍在人眼前晃动,这青年寨主登时陷入方才自家二当家的窘境,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倏忽刺来的长棍每每让他接的甚是难受,身形转动间,那刺来的长棍只在胸口、咽喉闪现,只得用大戟去拨打那棍头。 舞棍的富家子眼神灼灼,看他疲于应付,双手一错,长棍抡起一个半圆狠狠一劈,嘭的巨响,镔铁戟举起挡住,不妨对面猛的松手蹿了过来,一拳捣向胸口。 “着——” 砰—— 青年只觉得一股大力砸在胸腔,闷响声中整个人不住朝后退,眼见对面魁梧青年伸腿后踢,长棍飞起被抓手中,单臂往前一送。 “啊!”寨主忍不住惊叫一声,一身冷汗的看着停在眉间的棍子。 咕嘟—— 咽下一口唾沫,这人赶忙放下手中镔铁青龙戟,一抱拳:“多谢手下留情,敢问英雄大名?” 缓缓将棍子收回,这富家子拍拍身上的土:“好说,兄弟山士奇,途径此处,误入贵寨范围,却不是有意来挑衅,不知是否可以就此罢手,我走我的,你们干你们的。” “山士奇?敢是沁源县的山士奇?” “你如何得知?你是谁?”山士奇一愣,瞳孔一缩。 那青年一怔,抱拳一笑:“失敬失敬,小弟竺敬。”放下手道:“山兄的海捕公文贴的哪里都是,小弟如何不知?” 山士奇勃然变色。 感冒还没好,头隐隐作痛,唉,这比我上班还敬业,上班这样我早就假条伺候了,t_t,咱尽量不断掉。 话说。。。自从写书开始身体明显没以前能造了。。。。。。 (本章完) 第298章 上梁山的路子 第298章 上梁山的路子 哗哗—— 有些浑浊的酒液倒入粗瓷大碗,晃荡的酒水冲出碗沿,洒到桌上,带有酒精的气体弥漫向空中,混合着桌上烤肉与酱菜的香气迅速钻入鼻端。 “来,山兄,不打不相识,且吃这一碗酒。” 双手端起酒碗的竺敬笑容灿烂,一旁陪着的二当家也是满脸笑容的端起酒碗,丝毫看不出之前同山士奇打生打死的样子:“山兄好武艺,不知为何之前声名不显,不是俺们一直注视着海捕公文还不知道恁的存在,小弟伍肃,感谢山兄手下留情。” 聚义厅中,不时有喽啰走上来放下做好的饭菜,多以烤熟的山珍为主,山士奇看看桌上越来越多的碗碟,苦笑一下端起酒碗:“二位兄弟过誉了,我未曾在江湖走动过,是以无人知道,这次若不是和人置气伤了人命,此时……唉!” 叹口气,只是到底也是见过自家父亲如何与人打交道的少爷,接着强打精神道:“只是因此认识二位兄弟也是缘分。” 竺敬哈哈大笑:“是缘分更要多喝两碗,干!” “干!”“干!” 三人将酒碗一碰,同时饮下,接着亮下碗底,同时笑了起来,只山士奇低头夹菜时没见到,竺敬正看向伍肃,那边矮壮的汉子点点头,抬起头的山士奇正在咀嚼着嘴中的食物,竺敬干咳一声:“咳!山兄,说起来,还有件事情想要山兄同意。” “嗯?” 抬起头的山士奇看过去,就见对面的两人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一旁跪下:“我等二人自去年就在这小寨厮混过日,一直没甚长进,今日见识了山兄的武艺,我二人甚是佩服,情愿将寨主之位让与山兄,我二人愿附骥尾,跟随于恁。” 山士奇一愣,连忙将口中食物咽下,伸袖子擦擦嘴:“这如何使得,我……小弟何德何能坐这寨主之位,二位莫要如此,快快起来。” 那边二人大礼拜下:“实是真心实意,还请山兄答应。” “这……” 山士奇神情踌躇,他也有些心动,如今人命在身,又被官府海捕,这一段时间在山野中逃窜,食宿无常不说,经常还要和山中猛兽搏斗,搞的一身臭汗,衣服都馊了,尤其是还没个地儿去洗浴,实在让他这从小没吃过苦的人难受,况且他也进不去城池,母亲给的银两等于没地儿去。 不若…… 就在这里落草? 还有个能擦洗身子的地方,再不济晚上也有个床睡觉。 脑海里转动着有的没的,山士奇这一刻突然觉得浑身痒的难受,似乎身上每一处皮肤都在催促他快些答应下来,紧紧抿了抿嘴唇,这富家子终是顺着心意点了下头:“如此,我应了,快快起来。” 竺敬、伍肃二人大喜,连忙拜道:“见过哥哥。” 三人这才重新落座,伍肃提起酒坛,又重新给自己三人倒满酒,满面喜色的同这新认的哥哥继续喝酒,竺敬喜道:“现今山寨多了哥哥这等奢遮人物,定能有所作为。” 山士奇喝下酒,夹着菜看着对面:“这隆德府的山头多吗?”将菜放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好奇的望着二人。 “原先是多的。”伍肃叹口气,端起碗喝了一口:“自从前几年梁山来过一趟后,这山寨就少了不少。” 嗯? 山士奇拿酒的手一顿,眼神有些莫名的看向对面,缓缓拿起酒碗呷了一口。 “不错。”竺敬也喝一口酒,接上话:“那梁山从京东杀来,先是击溃了这边原先第一大寨抱犊山,收编了那里的三个英雄,又杀入威胜军,击溃了声势浩大的田虎,自此这两块地方就倒了霉。” “这是为何?” “还不是官……” 伍肃看了眼竺敬,忍不住插了句嘴,看他神色黯淡又闭上嘴,惹的山士奇更是好奇,忍不住催促:“还不是官什么?官府?他等做了何事?” “还是我自己来说吧。”竺敬闷闷的将酒一口喝干:“是官军,之前德隆府来了个新任训练将叫田子茂的,这人是个好上官,虽然训练苦些,但也都是为了下面当兵的好,弟兄们也都领他的情,时日久了,田将军觉得应该给下面的军士见见血,是以拉出来剿匪,很是打了两场胜仗,灭了几个匪寨,倒是让这一府之地清静不少。” 对面的富家子奇怪的看了眼说话的青年,张张嘴,终是问道:“如此说,竺兄乃是……” “曾是官军。”伍肃嘿嘿一笑:“还来围剿俺来着。” “那怎生……” 未说完的话语让竺敬露出苦涩笑容:“一切都是因为田将军故去了……” 伸手拿过酒坛倒上酒,抬手一口喝干:“其实田将军本来身体就不好,强撑着一口气给隆德府的军士训练,后来围剿匪寨的时候其实已经起不来床了,是下面的指挥使带队做的,去年夏初,田将军病重,昏迷不醒,不能继续理事,上来个新训练将,我的上官也替换成那厮的亲戚……” 又是一碗酒喝下,这青年红了眼睛说着:“一个月啊,仅仅一个月,田将军苦训的军队又变回原样,甚至还有所不如。他那亲戚夺了我功劳,甚至给我栽了个通匪的罪名想要捕杀我,幸亏军中有好友通风报信,否则到死我可能都不知怎死的。” 伍肃拍了拍竺敬胳膊,苦笑接口:“就算如此,俺发现他时也是遍体鳞伤的,费了好大劲儿才救回来。” 山士奇望着竺敬的脸有些怜悯,伍肃的声音继续传来:“说来也是俺们时运不好,俺也是去年落的草,若是再早一年,说不得就被梁山收编前往大寨了。” “梁山……”富家子抬头看着新认的兄弟:“我要说,我有路子呢?” “嗯。” 两人点点头,思绪慢了一息,陡然抬头看向山士奇:“哥哥恁说甚?恁有路子?” “我一远房亲戚在梁山,年前写了封信来跟我等炫耀,他入了梁山水军。”不屑的撇撇嘴,山士奇缓缓抬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睛微微眯起:“只之前没入伙也一直没想起这事儿,如今你二人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竺敬、伍肃大喜:“既恁地,我等收拾收拾赶忙去梁山就是。” “不急。”山士奇轻笑一下,喝了口酒:“此时你我不过三人带着百余喽啰,去了给人做小不成?” “那恁的意思……” “一起凑钱做生意还有多有少,你我这点人在大寨中算什么。”富家子的眼中闪着光芒,开口问了一句:“隆德府……不会只有咱一个山寨吧?” 对面两人相互看看,伍肃沉声道:“这边绿林经过梁山收编与官军围剿没剩多少,只往南还有个小寨,寨主唤做云宗武的,也有些本事。” 竺敬点点头:“小弟曾想邀他一起聚义,不过那厮滑的紧,看到我俩就闭寨不出。” 山士奇沉吟一番,撕下只鸡腿咬了一口,摇头道:“不够。” 伍肃想了想:“那就只有一旁的晋州了,那边有几个绿林汉子有几分名气。” 竺敬也思忖一会儿开口:“我军中那好友遮莫也能来,他也是个武艺精熟的,之前听也被上官欺压的紧,许是也有离开军队的念头。” “如此,那就先拿下那姓云的,之后去晋州看看。”山士奇拍了下桌子,方脸上露出笑容:“如此待人数多了,我等去大寨方不至于被当个填旋儿的。” “一切听哥哥的。” 竺敬、伍肃哪里会有意见,有个门路能去大寨入伙,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别说山士奇想要多拉些人再去,就算他想解散山寨去都行。 只要他能带上自己!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的火热,直到夜半三更,喝的有些上脸的山士奇才被两人恭送入山寨最好的房间,忍受多日不曾洗澡的富家子再也忍不下,唤来人烧好热汤,洗了个痛快方才睡下。 翌日,沉睡了一晚上的山贼被唤醒,在新任寨主带领下,杀气腾腾直奔南边而去。 …… 此时梁山的吕布等人并不知远方有人惦记着想要入伙,只是按部就班的在消化着战后所得,先是在青壮中挑选体格健壮的汉子补充入步军,吃饱喝足的供应下,有大战活下来的老兵在讲述自己从匪后获得的赏钱,惹得一众穷苦汉子两眼发红,恨不得明日大军出发打破两个州府才好。 热火朝天的气氛下,步军在组建新的军营,看的眼红的马军恨不得能以身代之,可惜,今次虽是有所斩获,只是获得马匹数量过少,只够半营之数,一时间也是让吕布伤透了脑筋,只觉得要什么都缺。 只此战最大的收获却是将近四百之数的神臂弓,配上之前得到的数量倒是将将够一营的数量,山上也在议论纷纷,不知吕布是想分开给几个营配备还是单独组建一部。 如此数日下来,一纸新的职司分配分发下去,而吕布等人,也到了出发之时。 山士奇:繁本,田虎麾下头领,与林冲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林冲暗暗喝彩,死于酆泰之手,小可觉得他繁本的形象更深入人心些,这里就不取简本的了。 伍肃:田虎手下头领,武艺高强,镇守壶关八将之一,被林冲所杀。 竺敬:同镇守壶关八将,二十多个回合打败张清,追杀逃跑的张清时被飞蝗石击中落马,后壶关陷落,死于唐斌之手,也是不取简本了。 ps:今天到现在为止才有喘口气的机会,同事一直在旁边,我也是服了,今日只能3000了。 (本章完) 第299章 准备 第299章 准备 宋政和四年,辽天庆四年,季春。 一轮金日挂在东方,将天边的云絮染上一层金色,下方时不时刮起的阵风不停吹动着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新生出的嫩叶受不住风力,从枝头吹落飘飞在空中,风停的一刻缓缓飘落在地,不时有鸟雀冲出树林,鸣叫两声,斜斜飞了开去。 院落中,邬箐正将衣襟整理好,怀中的小吕雯刚刚吃饱,一双灵动的眼睛有些呆滞,慢慢合上,睡了过去,轻手轻脚将女儿放回婴儿床上,嘱咐贴身侍女看好,随即转身走出房门。 堂屋中,吕布一身黑底红边的窄袖劲装,正拿着红底绣有云纹的披风,扈三娘在一旁也是一身江湖人打扮,正给自己的鸳鸯刀擦着刀油。 男人见着邬箐出来,朝里屋抬抬下巴:“睡下了?” 女人露出个笑容:“吃饱喝足,自然就睡了。”走上前给伸手接过披风的系带,一双素手轻动,给男人系好:“此趟出去多加小心,毕竟路途遥远,又不是京东地界,兵马一时间调动不过去。” “怕个甚,就算人多……”本能说了句,吕布低头看见邬箐担忧的眼神,改口安慰道:“知晓了,若是碰上大批人马前来进犯,某自不会和他等硬拼,若是小股的势力……” 轻蔑的笑了下:“某还未放在眼中。” “小心着点儿。”抬手打了吕布肩膀一下,妇人撅起嘴唇:“奴和雯儿都指望郎君呢,你不为奴着想,也要为雯儿想想啊。” 脸上浮现出苦笑,吕布对这种说法也是没辙:“定不会鲁莽的,放心好了。” “就是,姐姐放心,还有我在。” 扈三娘见男人神情好玩,嘴角带上一丝笑容,那边的妇人却是神情严肃,福了一福:“出门在外,郎君就要靠妹妹细心照顾了。” 扈三娘见状也收起笑容:“定不会粗心大意,姐姐放心。” 站着的男人张张口,很想说自己并非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之辈,只是看她二人神色又把嘴闭上。 根据经验,这时候还是不说话的好,上次在两个女人说话时插嘴是什么时候来着?吕布抠了下脸颊,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总之……事后体验不是太好。 视线中,两个女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东西,门外响起脚步声音,有下人来报,李应同杨民卫前来拜访。 “这个时候?”吕布挑了下眉毛,转头对着二女道:“某去看看。” “郎君快些回来,一会儿要出发了。”扈三娘闻言抬头提醒一声。 “嗯。” 应声中,穿着云纹披风的身影走出屋子,一路向着前院走去,大厅中,目若鹰隼的李应正同那杨民为坐在一旁喝着热茶等候,吕布进来的一刻连忙起身问候:“哥哥(寨主)。” “行了,不是外面,随意点就好。”挥手中,吕布走到上首坐下,看着两人好奇的问道:“怎地现在过来了,发生了何事?” 视线中,新来之人的样子让吕布微微皱起眉头,这前吏员出身的囚徒虽已不是出来时衣衫褴褛、满脸菜色之相,却给人一副劳累过度的感觉,两眼通红,眼窝深陷,下面眼袋隐隐泛着青黑。 “哥哥。”李应拱了拱手,迟疑一下开口道:“倒也没甚大事,只是此次行程可否带上杨兄弟一起?” 手指轻轻点着椅子扶手,吕布抬头看他二人一眼:“理由。” 扑天雕看了眼后方的文弱之人,开口道:“杨兄弟是江州人,也曾在南边游历过,有他在,起码不用担心会走岔道,总不能什么都听柴大官人那边的,我等有个知道地形的人跟着,也是好事。” “嗯……”微微点了下头,披着披风的身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起来不错……”打量一番后面低着头的汉子,转眼看着李应:“实际为何?” 李应眼神闪烁一下,看了眼上首注视着自己的男人,苦笑道:“杨兄弟太拼了,小弟有些怕了,这几日下来他只睡两个时辰左右,其余时间都泡在办公之所,长此以往下去,怕是身子要垮,是以小弟想着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遮莫在南边地界还能有几分家的感觉。” 讶异的眼神随着话语投注在后面人的身上,那杨民为有些中气不足的道:“大王救小可出来,无以为报,只能做些本职之事。”停顿一下,缓缓开口续道:“只是之前账本多有疏漏,小可自然要将其修改、填补完毕才是。” 吕布轻点扶手的手指微微一停,心中明白,这些恐是邓飞遗留下来的问题,只是当初也是他硬要那火眼狻猊去做的,倒也怪不到他人身上,再因此将人给累出个好歹,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 当下一拍扶手:“也罢,那就一起去好了,正好也可为某介绍下南边的风土人情。” 那边拱起手来:“寨主吩咐,小可自然领命,既如此,且容小可先回去准备一下。” “杨兄稍等,我陪你一起。”李应怕他身子太虚,晕倒也没人知道,开口说了一声,接着双手抱拳:“哥哥,我等先下去了。” “好,稍后直接去小七那边的水寨即可。” 当下二人应了一声,双双向吕布告辞出去,一路回转杨民为的宅子收拾行囊。 坐着的吕布呼出口气,看着有侍女进来收拾茶杯,起身站起,负着双手踱步走了出去,抬头看看天空中已显暖意的日头,嘴里呢喃着:“这般拼命……真是……”摇摇头,朝着后面走去:“希望这次南行顺利吧。” …… “希望我等这次顺利干掉姓李的老货!” 光线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一道身影端着酒碗站了起来,满是横肉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张狂:“今次老子联系上了南边的大教,他等允诺,若是咱们能将这老货除了,他等就接纳咱们,到时候分咱一路教徒掌管,到时候弄个斋堂道场的,聚集起一班信女,却不是快活?” “那边开的投名状?”一旁坐着的两人眉眼有几分相像,看样是对兄弟,对视一眼继续开口:“我等要是能除了那老货还用他们承认?这水旱两路不就都是咱们说的算了?你要女人,这边劫一个就是,何必搞的恁多麻烦事,又在头上竖个管着咱们的。” “话不能这般说。”站着的汉子抬脚踩着凳子,一口喝干碗中的酒,瞪去的眼神有些贪婪:“咱们的人还是太少,不够大弄,那边却是在绿林中有着偌大的名声,到时候投靠过去,有个甚事咱们也能混个汤水喝喝,不比在这里瞎混强?” 指了指自己:“俺张魁,也能使的刀枪棍棒,真论起功夫来,在这地界上可也没几个能吃俺打的,可恨是水上俺弄不过那姓李的小子,让他在这称雄。还有他家那老货,不过年长了几岁,得以先在这地界厮混,道上的人偏也爱听他使唤,啐!” 一口痰吐地上:“老子偏生不服!” “说起来。”坐着的兄弟中的兄长端起酒喝了一口,哈出一口气:“似乎也是那老货不让那摩尼教近这浔阳江地界……” “什么意思?”张魁听这话觉得他话里有话,看去的目光透着不爽:“伱倒是把话说完啊,留一半给谁猜呢。” “蠢!”当弟弟的敞着胸怀,闻言翻了个白眼儿:“俺家大郎意思是,结仇的是那老货和摩尼教,凭什么让咱兄弟冲前面,他等在后面看着。”一拍桌子,身子前倾,露出胸膛处的黑毛:“这帮厮鸟挑拨咱们与人相斗,自己半分力不出,完了他等说不定还要来摘桃子,真当别人傻子不成?” “俺当什么事。”张魁脸上的横肉一跳,抬手抓起酒坛倒上酒:“还用你马雄说?俺早就想到了,是以让他们派人过来相助,那边的人这两日就到了。” “哦……那还行。”叫马雄的汉子点点头,伸手抓了把肉塞口里:“只是听闻你前段时间劫了什么什么风的商队?” “小旋风,这你都不知。”张魁撇撇嘴:“左右不过一北边的蠢才,还妄想把手伸到俺这里,老子当然不能惯着他。” “怎生回事?” “小孤山附近乃是老子的地盘,他等从此过不打招呼不说,一点儿孝敬也是没有,反吓唬老子,说是他等是梁山的盟友,呸!真当老子吓大的,随便就能唬住?” “梁山?”那个哥哥眉头一皱,若有所思:“他等在北边闹的好大声势……” “那又如何?还能带着大队人马杀来不成?”张魁一屁股坐下,抄起筷子夹了口菜,口中咀嚼着拿筷子点点空处:“再说,他等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子还说俺和皇帝的婆娘有一腿呢,你信?” “这么说也是。” 兄弟俩这才对视一眼,那哥哥点点头,端起酒碗:“我兄弟二人也早看那老货不顺眼,若是真有把握……” 马雄接上他哥哥的话:“那就做了他!” 张魁大喜,连忙端碗:“恁地好,那就先从他外围杀起,干!” “干!” md,头还是疼,懵懵的,t_t,且容小可这两日歇歇,少些字数,等感冒好了恢复正常。 (本章完) 第300章 南下 第300章 南下 “将粮食搬上去,快些!” “那边的,别傻站着,再去检查下船帆。” 水寨中,不时有小头目吼叫的声音传出,四周的水军寨兵来来往往,三三两两的抬着木箱、背着麻袋往船上搬运着应用之物,倒不是不能提前准备,只是今次出动的船只人员不多,凭着现在水军中的人手,个把时辰足够准备妥当了。 阮小二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衫,站在两个兄弟身边看着热火朝天的码头:“南边多水路,此行你二人多担起责任,哥哥的安危高低还是要着落在你们身上。” “二哥说的甚话,好似俺没和哥哥一起出去过似的。”阮小七嘿嘿一笑,揉了下鼻子:“襄州那边可是俺陪着去的,还和危昭德兄弟比试了一番。” “这事儿你说了八百回了。”阮小五瞪了眼弟弟:“当时那边不定有人敌视山寨,今次可是不同,人明显未将咱们放在眼里。”接着抿抿嘴:“要俺说,哥哥应该带个千八百人过去,到时候什么事儿都平了。” 阮小七刚点下头想要开口附和,一旁立地太岁眼睛一瞪:“屁话,人多了惹来官府围剿伱去拿命拼?刚才俺的话白说了?你们走水路过去,哥哥虽然奢遮,却也非水上的汉子,做不到如陆上一般,你二人给俺上点儿心。” “是……” 活阎罗偷笑的表情中,阮小五闷闷的点点头,训话的是自家兄长,他又能如何?乖乖听着就是。 “总之你二人记着……”阮小二仔细看了看两个兄弟的眼睛:“倘若哥哥掉根毛,回来俺不打你,老娘也要找你麻烦哩。” 阮小七听的心中老大不耐,却不敢同兄长犟嘴,只得低头道:“二哥放心,俺晓得,定不会让哥哥涉险。” 阮小二点点头,也不多言,向远处山道看了眼,见有人在走动,不由多注视两眼。 阮小五见他不说话,只是转头瞧看一旁,顺着视线看向山道上出现的人影:“是滕家兄弟下来了。” “他兄弟武艺不错。”阮小五盯着人看,若有所思道:“说起来,发下的公文上李助兄弟成了军师,参赞军机与掌管机密,那袁朗接那新组的半营马军,马家兄弟也调入步军暂时任职着……” “这滕家兄弟却是被调入亲卫营了。”阮小七看着走了一半下来的人影接上话茬:“俺听说那滕家二郎挺得哥哥欢心的,最近在教他使矛。” 阮小二一点头:“心思单纯的人归是会让人有好感吧。” 三兄弟说话间,那边的滕家二人下得山来,看看码头,迈步走近和他三人见了个礼,阮小二看看两人:“哥哥呢?怎生就你二人过来?” 滕戣笑了下道:“哥哥在上面收拾东西,一会儿下来,我二人先下来打个前站,另外这次李应兄弟手下杨民为也过去,他算是个识路的,到时候也可以让他指路。” 阮家三兄弟对视一眼,阮小七皱着眉头:“怎地,那个柴大官人的管家会做些手脚不成?” “这可不能乱说,传出去让人以为咱们梁山都是小肚鸡肠之辈。”滕家大郎摆摆手,眯起了眼睛:“只是到底还不是自己人,咱们也留个心眼儿就是。” 阮家几人相互看看,点头中,这边滕戡狰狞一笑:“他等要是使坏,我就一鞭打杀了……” 啪—— 话没说完,旁边做哥哥的一巴掌打他后脑勺上,滕戡脑袋被打的往前一低,滕戣瞪他一眼:“你没事少言语。” “哦……”滕戡龇牙咧嘴摸着后脑勺,嘴里嘀咕一句:“也就比我早出来一会儿,神气个甚……” 滕戣听了抬手作势,滕老二当即转身朝一旁船上走去:“我去看看给哥哥的船舱准备怎样了。” 阮小二、阮小五看着远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感同身受的同情,对面滕戣叹口气:“我家二郎有时候是憨了点儿,倒让几位兄弟见笑了。” “哪里话。”阮小二笑了下,拿眼睛斜看了自家俩弟弟一眼:“二郎秉性纯真,纵是说些甚么,也不过心直口快之语罢了,总好过成天闯祸的。” 滕戣看看正从跳板往船上走的兄弟,面色有些复杂,暗忖心直不假,你这也只是见识了这厮的口快,他手更快,汴梁城多少人被这混人打了你是半点没看到…… 时间就在几人的聊天中缓缓流逝着,山道上下来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李助一身青色衣衫,腰悬着宝剑,陪同着柴福下了山道,见着几人凑在一起笑眯眯走来与众人攀谈着。 不多时,杜立三领着半都斥候先过来,安排人上船后自己就矗立在码头上同来送行的汤二虎与那边的军师众人问候过,两人自顾自的到一旁小声说着话。 更多的人在山道上出现,张杨的縻字旗被人举着,从山道上缓缓下来,黑面大眼的壮汉笑哈哈的走过来冲着众人拱手,后面年轻的副将挥手下,精选出会水的三百寨兵开始排队登船,脚步踏动跳板,发出轰然的声响,木板震动中,一队队拿刀带枪的身影走了上去。 春风吹皱了水面,一面面竖起的旗帜猎猎作响,抬头看着山道的众人嘴中随意说着话,某一刻,这梁山魁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有人提醒一句:“哥哥来了。” 众人转过身子面向后方寨门,远处,吕布龙行虎步的走过来,红底的披风被带的在空中轻微晃动,后方跟着的余呈与扈三娘似乎在这一刻被泯然众人。 “哥哥。”“首领。” 站着的人在吕布到来时顿时矮了一节,一个个躬身拱手作揖,到来的男人挥了下手:“免了。” 看着一个个抬起身形的壮汉,笑了一下:“看来都准备好了。” 阮小七笑嘻嘻的一拱手:“就等哥哥下令了。” “那就不耽搁了。”吕布环视一圈,大手一挥:“登船,出发!” 说完,率众走向旗舰,阮小七、阮小五转身同兄长一躬作别,随后跟上前方的身影上船。 片刻,一声声哨子吹响,一艘艘张开风帆的船只缓缓驶出水寨,越去越远。 忙碌、加班、头疼,还请不了假,唉。。。。。。 (本章完) 第301章 在路上 第301章 在路上 哗哗—— 船头破开河面,被撞成碎片的河水泛着白沫分开两边向后蔓延开去,跟随在后的舰船驶过,将之撞的更加细碎。 甲板上不时有人走来走去,有的扯着风帆注意着风力大小,有人聚在一起在船边用力拉起渔网,肥美的河鲜在网中不住蹦跶,喜气洋洋中,掏出的鱼虾被扔入桶中,稍后这些东西会送入厨房,品相好的会做成菜肴端给那些头领,那剩下的那些也够船上的人改善下生活了。 有时候,人的欲望就是如此的简单。 悬挂在天上的那轮日光似乎随着舰船的航行一起在走,挪到正中的时候,负责伙食的厨子拿出浑身解数在炉灶前捣鼓着,饭菜的香气随着上菜的人走动,开始在船舱内弥漫。 船上最大的舱内,一张圆桌摆放在正中,今次南下的人围坐一圈,主位上,吕布的身子坐的笔直,对面位置坐着新进的军师李助,柴福则是位于左手一侧坐定,其他人按照身份围坐一圈。 “柴管家,请。”李助端起酒杯示意一下,随后与对面的人一起将酒水饮下,龇牙哈了口气,开口道:“之前山寨中事物繁多,兄弟有事在忙,今次承蒙哥哥看得起带着我这无用之人一起南下,烦请尊管再述说一下商队规模,在哪里被劫?盐线又是怎生被人知晓的?可有甚知名绿林好汉在彼处?” “军师太过谦虚,此乃小人份内之事,应当向恁说清楚。”柴福微微低头,叹口气道:“商队共有四十余人,除了行商的管事与三个伙计,其余都是特意聘请的有武艺之辈……啊,多谢!” 旁边余呈给他倒上酒,这人有些苦闷的一饮而尽,续道:“据生还的伙计说,他们一行人在江州小孤山附近被人劫了,他等接连报出我家郎君大名与贵寨名号,皆没有用,仍是被杀人夺货。至于盐线……” 李助看他面上踌躇,假意开口:“若是不方便,尊管也不必说出来。” “哦……倒也没甚不能说的。”柴福无意识的用手摩挲着酒杯:“只是浔阳江那边也有贩私盐的同道,郎君之前也只是尝试着走走看,没想到那面如此激进……” 吕布在旁也没说话,闻言也只是随意的看了右手边说话的管家一眼,左边嘴边一角微微扯动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即迅速恢复原样,让一侧的扈三娘几乎怀疑看错了。 柴福的声音在继续:“那边发现了我等的私盐船只,一番交战下,水手、管事尽数被杀,整整三船的盐被拖走不知所踪……” “是同一批人做下的?”李助身子前倾,蹙起眉头:“尊管可有怀疑之人?” “是否同一批人……这却不知。”摇摇头,柴福用手摸了摸下巴:“只是那边绿林势力似乎以那闹海龙驹李福为尊,可以说是独霸揭阳岭畔,无论是谁,肯定都与其脱不了关系。” “独霸……”李助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沉吟一下问道:“尊管曾说派人过去,被剁了手脚送回来?” “是,那人去寻那李福,结果人都没见到,就被人剁了送回来。”这管家脸颊肌肉猛的抖了抖:“真真是欺人太甚。” “原来恁地……”李助点点头,伸手端起杯子劝慰道:“尊管莫要激动,此次有我家哥哥出马去会会那什么闹海龙驹,定帮柴大官人讨个公道。” 吕布也端起酒杯,看了眼身旁之人:“李助兄弟说的不错,来,不要多想那些恼人的事,且满饮此杯。” 柴福不敢怠慢,连忙转身朝吕布敬了一下,将酒喝了下去,一时间,没人再去谈论柴家之事,只是说些江湖风月以及各地风俗,午膳就在众人吃吃喝喝闲聊中持续下去,结束之时,已近申时左右。 桌上的人除了吕布脸色都有些红晕,坐在一旁柴福更是面颊通红、两眼发直,身子晃晃悠悠的打着摆子,脑袋时不时的朝着桌面垂下,又猛的坐直。 “尊管醉了。”吕布见状笑了一下,转首对余呈道:“扶柴管家回舱歇息。” “是。”余呈没喝多少,此时闻言站起身,拍了下正猛啃鸡腿的滕戡:“搭把手。” “嗯?哦。” 这憨货应了一声,看看手中鸡腿,一口将肉撸下来含嘴里咀嚼着,将骨头扔到桌上,也不擦手,走到柴福身边,满是油污的大手伸出来,抓着醉汉身上价值不菲的锦缎衣服,先狠狠擦拭两把,随后发力同那边的少年护卫一人一边将人架起来,朝着船舱外走去。 “这憨子……” 吕布摇头一笑,适才那小动作他看的清楚,只是也不想说什么,倒是他哥哥滕戣一脸的羞惭:“哥哥,二郎无状,竟如此对待贵客,回去我定好好训他一番。” “不必如此,不是甚大事。”失笑一声,主位上的身影摇摇手。 那边李助起身将舱门关上,回来坐下:“哥哥,看来今趟行程多半会有些曲折了,这柴管家当是没说完全,他等怎生和人交涉的半句没提,恐是有些事端。” “虎口夺食不成,也不通个气儿,现下让我等去拼……”吕布接过扈三娘递过来的茶水,举在眼前缓缓转动着,沉默一下,张口喝了下去:“罢了,当初就应了柴家的,这也是某欠柴大官人的。” 李助摸摸胡须,摇摇头:“哥哥倒是讲信用,只是咱们也不能一辈子绑在柴家身上……柴家,终归是个麻烦。” “先莫想太多,把今次的事情做好再说。”放下茶杯,用手指点了两下桌子:“有恩自是要报的,其余的,等此事过后慢慢商讨。” 舱中众人互相看看,纷纷点头。 …… 视线放远。 小孤山下,张魁一身行商打扮,叼着根狗尾巴草,倚着树干站着,身旁不远的地方有两辆货车在那停着,拉车的骡马低头吃着嫩草,不时甩甩尾巴,四周几名精干的喽啰环绕着。日到正中之时,马雄那张有些丑陋的脸出现在视线里,身后跟着四五个流里流气的闲汉。 “你来晚了。”张魁站起身子,噗一声吐出口中的草,打量一番跟着过来的几个闲汉:“你这厮……带这几个鸟人能成事?” “入娘的,你怎么说话……” 后面闲汉有听到的,伸手一指张魁就待开骂,冷不防站一旁的喽啰从怀中拔出尖刀来,一伸手架在他脖子上,当即吓得举起手,紧张道:“大……大爷,小心点儿,这……这玩意儿锋利。” “闭嘴。”尖刀往前一递,那人不敢言语,疯狂点头。 点了点后面,张魁看着马雄道:“所以说,伱找这些没用的货干嘛,在辱没你黑煞神的名头。” “有这些人才不会被怀疑。”马雄回头看了眼,也不帮着求情,只是耸耸肩,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掏出一个钱袋掂了下,扔给那多嘴的人,对方狂喜的面容下,淡淡道:“只要使够了钱,让他们怎么着都行。” “那行,只要不误事,随你怎生做,不然……”张魁话没说尽,挥了下手,身后的喽啰将尖刀收起来,随即有喽啰过去一旁挥动马鞭赶上车子,一行人迈步踏上官道,朝前走着。 “张兄。”马雄走在这人身旁:“昨日俺兄长在,不好问你。” 疑惑的眼神看来,这黑煞神搓搓手:“俺听说南边那摩尼教甚是难打交道,你怎生牵上线的?” “拿钱开道呗。”张魁斜眼看他一下,眼珠儿转了转,本不欲言,终是有些憋不住,用炫耀的语气道:“前些时日发了笔小财,老子一下全砸过去,那边的人自是坐不住要见老子,这不就成了。” “那商队恁地多钱?”马雄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入娘的,今后俺也去劫他两个商队赚些钱财。” “哪有这般简单,要不是老子在河上……”张魁张口嚷嚷半句,猛的又住了嘴。 马雄正在等着他说话,半天见他不言语,忍不住催促:“恁在河上做了甚?也劫了个商队?河上可是姓李的势力所在,他没找你麻烦?” “嗯……啊……差不许多……”张魁支支吾吾说了一句,不耐烦道:“反正是些该死的蠢鸟,老子全给做了沉水里,他姓李的找老子说不着。” 马雄点点头:“恁地说也是,反正都是道上觅食的,他家总不能全都攥在手里不让人碰。” “就是这个理儿。”张魁此时声音也大了起来,双手胡乱挥动:“凭什么那老货一句话俺们就要遵守,他守着江畔走私盐、吃渔人,却不让老子自己觅食,俺们这些连个汤汤水水都不能吃喝了?” “俺也是看不惯他这点,装模作样、假仁假义,呸——”马雄一口痰啐出去,一阵风刮过,零散的唾沫星子反吹回脸上,抹了下脸:“入娘的,俺去收个平安钱都不让,真是霸道!” 两个人骂骂咧咧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一众随行之人,日光西走,染红了天边之时,这伙人堪堪走到揭阳岭下,看着山势险峻的景象,张魁咧开嘴无声的笑着:“终于到了。” 马雄搓搓手心:“那开始吧。” (本章完) 第302章 酒店 第302章 酒店 夕阳斜照,林间的道上有些昏暗,车轮碾压过满是碎石的山道发出咯啦啦的声响,走在前方的张魁回过头:“都小心着些,东西碎了,老子割你的头!” 后面的喽啰稳了稳手里的鞭子,露出苦笑,这道路不平也不能怪他啊…… 行进间,树林不断的向后方移动,一根旗杆从绿色中高高伸出,垂下一个带着酒字的幌子,被风一吹扬起在空中,火红的阳光下,白底黑字的酒幌泛着红芒,随着距离的接近,众人只见一个带有跨院的酒店矗立在这树林之中。 “吁——” 随着喽啰口中的声音,马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屋子里有店小二听到声音连忙奔出,看着众人风尘仆仆的面孔,露出一个谄笑:“几位客人,路途辛苦,且进小店吃杯水酒。” 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张魁的脸上浮现,轻轻的说了一句:“挺好,这种地方还有酒店在,正好可以歇息一晚。” 店小二歪了下头,看看这伙人面有倦容,自以为是这伙人赶路没算好时间,习惯堆上笑脸道:“那自然是好的,俺们掌柜的就是考虑到南来北往的客商有错过宿头的情况,是以才将酒店立在此处。” 后方马雄闻言神色一动,抄着手走过来,流里流气的道:“哎,那你家掌柜的在吗?” 那店小二转眼看着黑煞神的时候,张魁在一旁恶狠狠瞪了这厮一眼,耳中就听着店小二疑惑的道:“客人找俺们掌柜的做啥?” “没事,莫理他,俺们走一路都饿了,弄些吃的过来。”张魁将话接过来,迈步朝里面走着:“对了,你们这还有空房吗?” “好嘞,客人,这就给恁弄酒菜!”答应声中,店小二跟在身后走入店铺:“空房有的是,里边的,里边出来个活人!” “来了来了,喊魂呢!”有些不耐的应声中,走出来一条大汉,但见此人一把赤色虬须乱糟糟的没有打理,一双眼睛睁的溜圆,也不知是否因为夕阳的缘故,看着似是泛着丝丝血色。 “快,带客人去后院。” “晓得。”红须汉子点点头,上前对着赶车的喽啰道:“客人,跟俺来。”带头走向一旁的院落,两个赶车的对视一眼,挥动鞭子跟上。 外面说话声中,张魁、马雄迈步走入店内,这酒店内部装潢也简单,木质结构的屋子里,墙壁看上去有些泛黄,整个大厅只柜台上点着一盏油灯,一看上去有几分老实的汉子穿着粗布衣衫站在内里拿着毛笔写着什么,张魁等人进来时抬头看了眼,露出一个笑脸,大厅中摆着四五张方桌,四面放着长条凳,写有菜名的木牌挂在昏暗处有些看不太清,整体感觉还算干净。 张魁进来看看那老实汉子,皱了下眉头,向马雄使个眼色,大马金刀的坐下:“给每人三个炊饼,多上些拿手菜,要荤的,再烫些酒拿来驱驱寒。”顿了一下:“还有,太暗了,上些灯火。” “好嘞,小的这就给各位掌灯。”进门的店小二嬉笑着跑向柜台,手脚麻利的拿出油灯,一旁那老实汉子看他:“家里人?” 伙计摇摇头,背对着张魁等人,低声道:“像是贸易点,应是空子,有着二轮子,带着俩帘子。” 汉子点点头:“伱去招呼,我去后面催一下。” 伙计一笑,用托盘将点亮的油灯托起,走过去的时候高声说着:“灯来了,客人小心。” 那老实汉子回头看看,一挑门帘走入后面,几步走入后厨,打开门的一刻,肥胖的厨子正举着剁骨刀准备砍一块猪肋,看着门开,不由叫了声:“于二爷,怎生恁过来了?” 于二爷走进来,关上门,转眼看看:“李立呢?还没过来?” 咚—— 刀剁下来,厨子嘿的一声吐气,抬手又是一劈,口中说着:“快了吧,他总要带人去后面才是。” “才两辆马车,还没摸出底儿,这小子别现在就动手了。” 咚咚的声响中,厨子手起刀落的砍着:“那不能,那小子虽然乖戾,还算懂事。” “懂事?!”面向老实的鱼儿也冷哼一声:“那小子要是懂事,上次就不会提用肥羊做馅儿了。” 用刀将肋骨一撮,扔进冷水里,从桶里拿出一条活鱼放案板上用力一敲:“其实俺是不怎么反对,肥羊埋了还费事儿,再说……” 健壮的手往下一切一拉,鱼头带着内脏被退到案板边角:“都是要死的人了,给他们吃这些有些浪费了。” “官府里杀人还要给顿好的。”于二爷淡淡看着厨子,摇摇头:“总之……我不允许。” 厨子看他一眼,耸耸肩:“行吧,恁是李爷的弟子,恁说的算。” 于二爷皱了下眉头,看了厨子一眼没说话。 两人说话间,厨房大门被推开,赤须的汉子走了进来,对着两人露齿一笑:“那些肥羊安置妥了。” 于二爷靠着碗柜站着,听声音转头看他一眼:“你小子总算回来了,可摸着底了?带的是甚?” 李立嘿嘿一笑:“两辆车都挺重,车辙子陷下去半尺,俺听着有瓷坛撞击的声音,恐怕不是酒就是油。” “都是用的上的。”厨子舔舔嘴唇,嘿然一笑:“二爷,做不做?” “做!”转身朝外走去,于二爷推开门,回头看着两人:“多放点儿料。” 李立怪笑一声:“恁就瞧好吧。” 看着大门关上,李立转身走向桌案,拿起条鱼,勾着鱼鳃看着它在那挣扎,水飞溅的满头满脸也没去擦,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上次和你说的那事儿你怎生考虑的。” 厨子切鱼的手一停,继而继续动着,面色淡然的道:“能怎办?他师父还在,你敢这时候拉出去干单帮?” 李立嘴角眼神漠然的将鱼按在案板,伸手去捉菜刀:“老东西老了……” 寒光一闪,鱼头飞出:“总要退下来给年轻人让道的。” 不多时,厨房飘起饭菜的香气。 ps1:下周四以后应该没那么忙碌了,这几天小的也调整一下状态,实在疲惫,写完代码写文章,还要改bug、测试,三种语言来回切换,又加上感冒,脑子快炸了。 ps2: 家里人:江湖上所说的同行,圈里人,属于江湖唇典。 贸易点:商人。 空子:外行。 帘子:马。 轮子:马车 (本章完) 第303章 火 第303章 火 “来喽~” 一声高喊,满室飘香,店小二手端托盘,将饭菜放在桌上,弯着腰道:“客人,慢用。” 来回几次,将所有人的饭菜和酒水都放上桌,自己去往柜台,拿着块抹布站在里面轻轻擦着台面,眼睛盯着那边吃饭的众人。 “什么时候动手?”马雄凑近了张魁低声问了一句。 “一会儿。”张魁转头看了一下,盯着的小二露出个笑脸,躬了两下身子,低声道:“炊饼可以吃,酒别喝、肉别吃。” 马雄不屑一笑,端起酒杯:“又不是第一次走江湖的雏儿,这等手段瞒的了谁?” 仰头一倒,酒液顺着嘴旁全流入衣襟,张魁看了一笑,也是举杯就喝,一抹嘴,含着的酒吐到袖子里,微微转头看看一旁桌上的人吃喝的热闹,轻笑一声:“本想让几个伙计喝点儿的,这次有你带来的蠢才,倒是省心了。” 马雄咧嘴一笑,低低回了句:“一会儿还有用上他们的时候。” 说话间,那几个马雄带来的闲汉手中杯筷啪嗒掉在地上,几个人圆瞪着双眼,口角边流下涎水来,“啊……啊……”的叫了两声,伸手抓着旁边之人的衣衫,整个人朝后便倒,哐当摔在地上。 好似讯号一般,这些吃喝的汉子接二连三的趴倒桌上,张魁、马雄两个也是大头朝下,嘭的磕在桌面支着的胳膊上。 那店小二见了,顿时喜笑颜开,抬手将抹布扔到桌子上,一拍手:“掌柜的,货都齐了。” 门帘挑开,被叫做于二爷的老实汉子伸出头来,看看趴着的众人,迈步走过来,翻过个闲汉看看,见他眼睛睁的溜圆,一片麻木样,随手放开:“找的这等护卫,不知道图个啥……哼,终于入娘的开张了,半个月没行货了。”走入柜台后面,拿出账本开始翻找。 “嘿——这两车货,十多个汉子能得不少钱财,这笔买卖顶过去一个月。”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没了谄媚,望去满是贪婪。 于二爷挥挥手:“得了,赶快让他们出来搬进去。”拿出毛笔刷刷点点开始记账:“一会儿将他等带的货算出来,好入账。” “好勒。”店小二答应一声,走过去掀开布帘,大声呼喊:“后面死了没有!没死出来抬货!” “入娘的,你这厮……嘴还是这般臭!” “早晚要打这厮一顿,让他乱说。” 骂骂咧咧声中,李立同厨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个店伙计打扮的人。 那于二爷看看众人,头也没抬只是抬了下笔指指桌子上趴着的人,几条大汉嘿嘿笑着朝前走过去,李立看看这些人啧了一声:“都是上好肥羊,不做臊子可惜了。” 于二爷抬头盯他一眼:“屁话,要做臊子用你自己的,一人一桌,把人抬走。” 李立老大没趣儿,撇撇嘴,上前架起一个闲汉,其余的人也都纷纷架起人来,死拉硬拽之间,猛然间有人“呃”的一声,随即猛的将架起来的人推开,一手捂着腰腹,一手指着适才扶着的人,撕声道:“这厮没晕……” 一旁架人的李立一惊,连忙将人一推,就见那闲汉嘭的摔过去,方自在那纳闷儿,就听耳边接连有人闷哼出声,抬眼望去,就见其余人或捂着腰肋,或捂着脖子,睁圆眼睛不甘的倒地,浓稠的暗红色液体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有些深沉。 “伱们……”李立想退,猛的省起身后也有人,连忙双手握拳,戒备的看着四周,神情紧张,大颗的汗珠顺着了脸颊流下却不敢稍动,只是不停转动的看着四周狞笑掏出尖刀的汉子。 柜台后的于二爷听见响动,猛的抬头看去,就见除了李立,其余几人都伤重倒地,脸色当即就阴了下来:“好胆!你等可知这是甚么地方!” “哪个不知?”马雄嘴角带着戏谑的笑容,一脚踩在那店小二用手捂着对腰部刀口上,鲜血被挤压,流淌的更快,“啊啊——”的惨叫声中,狰狞着眼神看向柜台:“李福那老货的店,你潜水鲲于贵于二爷好好的江里不待,尽孝道替你师父看的店,怎地,俺说的可对?” 于贵吸了口冷气,看看围上来的人,强自镇定:“既知道是俺师父的所在,你等还敢如此行事?现在退出去……”眼神都没往下瞥一下,指天道:“俺可以当这事没发生,绝不追究你等。” “得了吧,于二爷——”拉长的腔调让于贵脸颊肌肉抖动一下,张魁推开一个喽啰,撇着大嘴,晃着肩膀走到马雄身旁:“兄弟又不是刚入江湖的雏儿,吃不进你这放出的臭屁。” 于贵嘴角抽搐一下:“怎么会,二位兄弟,俺姓于的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不追究,就绝不会出尔反尔。” 马雄捏着下巴,脚下的店小二惨叫的声音变得微弱,闻言嘿嘿一笑:“听起来不错。” 张魁也是一笑:“确实不错……”看着于贵半晌,就在那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之时,手一挥:“杀了他!” “杀——” 身后十几个喽啰喊了一声,绰起带着的兵刃冲了上去,那边于贵脸色一凝,抄起账簿劈手扔了出去,冲来的身影朝旁一闪,这潜水鲲连忙反身拿起后面架子上的酒坛往外就扔,嘭乓酒坛碎裂声不断传来,几个喽啰一时不得近身。 马雄见状怒骂一声:“一群废物——” 张魁横他一眼,就见这黑煞神手中尖刀反握,迈步走上前,拨拉开身前正在慌张的喽啰,一个闪身让过飞来的砚台,猛然一个加速冲近,跳起来一腿踹向于贵。 于贵一身本事多在水上,见他来势凶猛,不敢硬接,一个飞扑滚出柜台,后面追上的喽啰连忙围上,拳打脚踢间,三五个汉子有些遮拦不住这潜水鲲,于贵见不好冲出,登时冲着李立高声叫喊:“入娘的李立,傻站着做甚,还不帮忙?” 张魁正与两个手下看着赤须的汉子,闻言瞥眼过去,那两个喽啰想要上前,被张魁手一拦,就见这厮望着三人眼神一阵闪烁,终是狠狠一咬牙道:“于爷,小的本事不济,就不给恁添乱了。” 于贵劈手打翻一人,闪身让过戳来的尖刀,手一夹对方胳膊,那喽啰吃不住劲,手一送尖刀掉地,于二爷趁势一脚踹中那人小腿,抬膝将人撞飞间,破口大骂:“入娘的,你以为他们能放过你?”弯腰想拾起地上尖刀之时,猛然一旁黑影闪过。 “你还是顾着自己吧!”吼声中,马雄整个人扑了过来,握着的尖刀猛的刺入于贵的胳膊。 火辣的痛感袭来,于贵朝旁一翻,一脚踹出,马雄抬腿一档,对面起身时,随即跨步追上,尖刀随着手臂的挥舞划出道道寒芒,不离于贵要害处,顷刻间,刀锋过肉,割出口子的伤处流出鲜血。 “老子和你拼了!” 受伤多处,于贵大急,狂吼一声冲着马雄扑过去,不妨有喽啰扔了尖刀拿着长条凳从后方猛的拍在背部,登时被打的眼前一黑,胸中一口气都喷了出去,视线再次清晰时,一条臂膀出现在眼前,随即喉间一热一疼。 “嗬……嗬……” 于贵捂着脖子,粘稠的血液不停从指缝漏出,凶恶的看了眼马雄那张脸,随即身子一软摔倒在地,捂着脖间的手慢慢滑了下来,露出一道狰狞的口子。 “还挺倔强。”马雄伸脚踢了于贵腿一下,肢体晃动中,这人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如今还剩下你这厮了。”张魁见着那边完事儿,眯着眼对着李立说道。 李立索性放松身体,看看屋中的人,陡然露出笑容:“各位好汉,小弟催命判官李立,也是早看李福那老货不顺眼,各位若是在找那厮晦气,可否算小弟一个。” “哦?”张魁打量这李立一番:“凭什么带你?” 李立面色微变,看看那边马雄转身走过来,立时叫道:“俺知道于贵那厮藏钱的地方,这厮每三月给李福送次钱,如今已是积攒不少,俺愿带恁去。” 张魁想了想,摇头:“不够。” “杀了他吧。”马雄一抹尖刀上的血迹,走到张魁身旁,说着就要上前。 “慢着,慢着!”李立双手连摆,急的满头是汗,低头寻思一瞬,陡然抬头:“俺知道那老货侄儿的相好的在哪,可以去那边埋伏一波。” 马雄住脚,回头看看张魁,两人眼神交汇一瞬,都是点点头:“成,你先带俺们把银钱取出来。” 李立闻言此时才松口气,连忙带着众人将钱财搬出来,有喽啰进后院报出一坛坛的油洒在屋内,张魁看看马雄:“你带来的那些人不带出来?” 马雄哼笑一声:“俺家大郎说了,有他们在里面才像是店里失火。”转眼看看张魁:“就算他等觉得事情有蹊跷,有陌生死尸、有货车,也是急切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郎说的?那应是错不了。”张魁点点头,看看人都出来,喊了声:“点火,走!” 有人扔出火把,旋转的火光掉落在油上,快速的烧入店中,冲天的火光映着人的影子,渐行渐远。 …… 更远的隆德府,一处山寨燃起大火。 ps:李福,出自梅本水浒,混江龙李俊的叔叔,揭阳三霸之前独一霸,他退休后,侄子和其他人才渐渐出头。 于贵,李福徒弟,绰号潜水鲲,也是混水上黑道的。 马雄,黑煞神,又称酆都黑煞,也是梅本的。 张魁,同上。 (本章完) 第304章 大火之后 第304章 大火之后 季春时节,阳光变得绚烂,浔阳江畔的气温升高,山林原野生机勃发,泛着嫩绿的颜色,几艘游船在江上行过,手拿折扇的文人墨客披着披风站在船头,看着江水与两岸的景色,吟上半阕诗词,随即用扇子敲着手心,沉思推敲着下面的句子,直到被紧张的船老大拽下船头才想起,这是江上,不能随便踱步…… 江水较急的地方,几艘渔船正在颠簸而行,穿着短衫的汉子露着结实的双臂,卷着裤腿赤脚站在船上,肌肉鼓胀间,青筋凸显出来,拖行的渔网被满是老茧的双手拽起,活蹦乱跳的鱼虾在船板上噼里啪啦的跳着。 “收获不少啊。”苍老的声音响起,迎面驶过来一艘舟船,后面的艄公摇着橹,一个汉子蹲在船头,看他一头白的头发,红润、平滑的脸庞看不出是已过甲之年的人,只有眼角的鱼尾纹将岁月的痕迹刻在他脸上。 “李老大,又憋不住跑江上了,回头恁徒弟、侄子该急着找恁了。”打渔的汉子认识船头那人,正是浔阳第一人闹海龙驹——李福,这人水上水下的功夫都是奢遮的,真真是打出来的名声,浔阳江畔的汉子都对他服气,又因他年纪够大,是以都称他一声李老大。 “急什么,俺自有手有脚的,去哪儿是俺的事儿。”李福哈哈一笑,声音中气十足,比年轻人的嗓门都大。 “其实俺们也是羡慕恁,后辈有孝心是好事。”船上几个汉子笑嘻嘻的说着。 “你们光看他等好的面儿,没看着他们气俺。”李福撇撇嘴,开玩笑似的抱怨一句:“有时候气的俺恨不得打死一个让耳根子清静清静。” “李老大说笑了。” “就是,谁不知道恁最疼你那些徒弟。” “还有侄子,话说俊哥儿也老大不小了,李老大相中哪家闺女了,俺有个表妹,要不恁看看?” 说话的汉子满脸堆笑,引得好几个汉子笑骂这人想要“卖妹求荣”。 李福也不生气,他这些年岁数大了,已非年轻气盛的那会儿,听到些玩笑话就上前抽刀子砍人,挥了挥手,笑眯眯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俊哥儿想找什么样的让他自己找去,老头子我教他本事就够累了,这到老了也该享享清福,可不敢再找个差事背上。” 一伙人嘻嘻哈哈的笑着,有打渔的汉子挑了条肥美的鱼刮了鳞片,去了内脏,就在甲板上片了装到盘中,又从篓子里掏出瓦罐打开道出些酱在边缘,将船靠过去,端给李福道:“李老大,尝尝这鱼,那酱是俺婆娘做的,味道足着哩。” “那要尝尝。”年老的闹海龙驹伸手接过,但见这鱼肉在阳光下看着晶莹剔透,雪白中透着一抹淡红,卖相十足,盘子边缘的酱料闻着有些刺激却有股子香气,不由来了兴致,用手抓起片鱼肉沾了下酱,塞入嘴里咀嚼着,不由双眼一亮:“好,这味道当真不错,你小子有口福。” 那汉子喜笑颜开,连忙拿起那罐子递给李福:“好吃恁就带回去,俺家婆娘做了不少,家里还有。” “那俺就收下了。” 李福也不推辞,直接伸手接了过来,那汉子笑着站起身,突然歪歪头看看那闹海龙驹后面,伸手一指道:“俺就说恁徒弟要找过来,恁看,那不是朱大哥是谁?” 李福闻言转过头去,就见江上一艘舟船飞也似的驶过来,船头站着一人不住回头催促,见他转头,不由伸着手臂挥舞起来,隐隐有声音传来,听不清是什么。 蹲着的老汉缓缓站起来朝后看去,嘴里呢喃一句:“这崽子……做甚这般急躁。” “李老大,那俺不打扰了。”船头的汉子眼看对方有事,也不多待,打个招呼,将船撑开。 “去吧。”李福摆摆手,朝后面撑船的道:“靠过去,看看那崽子有何事。” 船只转向,行驶间,不多时两艘相向而行的船就近了不少,李福已能听到自家徒儿“师父!”“快点儿划过去!”那焦急的喊叫,老者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想不出有甚事值得如此急切。 两船靠近的差不多,那边人的样貌已是看的分明,但见那汉子头挽双丫髻,身上一件棋子布背心,下面一条蓝色麻布下裳,光着双脚,正一脸焦急的喊:“师父,恁往后站站,俺跳过去。” 李福往后撤了几步,就见对面船上那汉子猛的一蹿上了这边船头,舟船晃荡中,船上的几人都似是站在平地一般动也不动,只身子随着船在晃。 “小八,甚事这般急躁?”李福见着徒弟满头的汗,眼神也是浮躁的不行,不由有些奇怪:“可是老二犯了事?” “俺倒希望他是犯事,这般师父还能使得上力。”朱小八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的道:“师父,揭阳岭下那酒店走水没了,里面全是烧焦的死尸,俺去看了,一把火烧的干净,师弟……师弟遮莫也在里面。” 话语入耳,天上的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老者却觉得如坠冰窟,红润的脸庞陡然变的煞白:“伱说甚?老二怎么了?” 朱小八看看李福,又低下头闷声道:“老二遮莫是没了,生不见人,却有焦尸在那酒店发现,也不知是不是……”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推论没敢说出,闹海龙驹的身子晃悠一下,对面徒弟想要上去搀扶,被他一把挥开:“不用,俺没事。”转头吩咐划船的:“回去,速度回去,俺要去酒店看看。” 船只开始划动,朱小八张张口,最后还是道:“师父,尸体都在衙门,有人路过那边见着一地焦土,去衙门出首,如今尸体都被带走验尸去了。” 李福深吸口气,阴沉着张脸说道:“本地仵作……张家三郎是吧。” 自家徒弟点头中,老者淡淡道:“好,就去找他,看看是甚说法。” “师父你是说……”朱小八神色一动,看着李福:“师弟的死有蹊跷?” 李福沉着脸一挥手:“还不知你师弟死没死。”停了一下淡淡道:“况且他为人仔细,那酒店开了有年头都没事,怎生突然走水全烧死,这里面八成有问题,且去问了再说。” “是。” 水声响动,舟船继续前行,只是船上的师徒一时间都没了说话的心情,只焦急的望着远处的水面沉默不语。 …… 天光远去,风云变幻。 一片山林间,抬箱扛包的喽啰不停进出府库,另有人在喜气洋洋的搭建着临时的茅草房,不时有人拎着野味走入进来,引起一片口水声。 聚义厅内,山间的温度较低,还是要点起炭火取暖,陶土罐子放在烧红的火炭上,咕噜噜的冒着热气,一股酒气在这屋中蔓延开。 一只大手隔着布巾握住伸出的把手,将枣红色的酒液倒入粗瓷大碗中,豪爽的声音带着笑意:“云兄,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恁将山寨烧了加入我们,山士奇绝不会让恁失望,来,尝尝这酒,乃是京东来的老酒,别有一番滋味儿。” 对面坐着的汉子正是云宗武,但见此人三十不到,双眼灵动,体型修长精壮,此时用两块木板夹了手臂掉在胸前,听着山士奇的话苦笑:“哥哥,恁早说有去梁山的路子,俺何至于与恁放对,好家伙……”完好的一只手指指断臂:“这伤的可冤枉。” 竺敬在一旁将倒好酒的瓷碗分给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让你这厮鸟强,早和俺们并成一个寨子,这顿苦不就吃不着了?” “呸——”拉长了音调,云宗武脸上也有着笑容:“咱仨本事差不多,凭甚不是你二人进俺寨子合成一个。” “所以活该你被哥哥十合打伤胳膊。”伍肃也是笑的眉眼不见,多时的老冤家成了兄弟,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俺哪里知道哥哥如此奢遮……”脸色有些臭的嘀咕一句,云宗武看着山士奇那张方脸道:“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去那梁山?” 将陶土罐子放下,山士奇先是抄起筷子点下菜盘给:“都饿了吧,边吃边说。”吃了口酱肉嘴里说着:“之前我和竺兄、伍兄说起过,咱们人太少,当多找些人一起去那水泊方不会被人小觑。” “哦?”云宗武看看另外两人,见那两人点点头,叹口气:“可惜俺姓云的人脉不广,不然也找几个人一起。” “俺们也一样,只俺有一好友罢了。”竺敬也是摇摇头,夹起一筷子野菜,沾沾酱料,口中说着:“俺那军中好友已回信,说是在军中也是待的不耐,愿投奔我等。” “恁地好。”伍肃嘿嘿一笑:“如此就是五个人了。” 山士奇点点头:“咱们五个,加上三四百喽啰,也算小有实力,稍后咱们去晋州邀那几个好汉一起,这般才有足够的资格在梁山挺直腰杆言语。” 端起酒碗示意几人一下,轻轻啜饮一小口,热酒入喉,熨帖至极,哈出口气放下:“哈——休整几日,待竺敬的好友到来,即刻兵发晋州,然后去梁山。” 对面三人嘿笑出声,一时间场面融洽,聊的火热。 (本章完) 第305章 外人 第305章 外人 日影西斜,残红侵染云朵,傍晚的风中,向着一侧缓缓移动。倦鸟鸣叫两声,扇着翅膀划过天空,黑色的身影映着夕阳的余晖,投入远处的不知名的地方。 死人巷,这是揭阳镇一条有名的街巷,原来不是叫这名,只是自从有一刽子手入住后,这条街的住户家里多有倒霉的事情发生,是以陆续搬走,后来搬入的却都是衙门里的缝尸、仵作、刽子手等贱职者还有些办白事儿的手艺人,慢慢就没人叫这街巷的正名,都用死人巷代替了。 张安和就住这里,就算出入时被人用异样目光看着,他认为也没甚不好,这里住的全是同僚,有个事儿还会互相帮一下,而因着名声在外的缘故,少有人会来这里拜访,甚至偷儿都不愿来此处,觉得晦气,正合他不喜热闹怕麻烦的性子,清静、安全,再没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 只是此刻他也有些皱眉,今日白日揭阳岭下酒店被烧,里面人员死伤一空,想想那那处产业的所有人,张安和叹口气,虽说他不是捕头,但他到底是混衙门口的人,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还能觉察的出。 走过无人的巷道,此时方是黄昏之时,这邻居要不是尚在上工,要不就去了酒肆未归,如他这般放衙就回家的,在这死人巷甚少。 伸手推开大门,这人漫不经心的走过前院,家中养的鸡鸭在笼中踱着步,见他走过“嘎嘎”“咕咕”的叫了几声,也没理它们,径直打开房门的张安和抬头的瞬间愣了一下,正迈入屋内的脚步顿时停住,两道人影正在屋中昏暗处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人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 “张三郎啊,进来吧。” 洪亮的声音自屋内坐着传来,张安和微微转个角度,借着夕阳的光亮,坐着的那人模样已是看的清楚,瞬间长出一口气:“李老大,是恁啊,吓死我了。” “怕个甚,你又没找人借钱,还怕人上门?”李福斜他一眼,轻声道:“你这死人巷子除了讨钱的,还有旁人敢来吗?” “屋里多出来两人,总归是怕的。”嘴里面说着,这屋主人走进来,心中差不多有数这人为甚而来,取来油灯点上,瞬时昏暗的屋子亮堂不少:“李老大,恁今日来是为了酒店一事?” “你倒是清楚。”李福说了一句,有些苍老的身子微微前倾,指了下对面的椅子:“坐,直接说吧,今日验尸的结果是甚?” 这里是我家! 张安和心中咆哮,嘴唇蠕动一下,然而到底没敢说出来,依言走过去老老实实坐下,舔舔嘴唇:“今日……咳,李老大,岭下酒店共发现尸体十口,马尸两具,其中马和五个人是被烧死的。” “五个人被烧死?”朱小八有些惊诧看着他:“另外的人呢?” 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对面李福眼神锐利的看他一眼,拳头捏起:“其余怕是死的蹊跷吧?被杀的?” “还……还未有定论。”张安和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想想又说一句:“只是从现场痕迹来看,十个人都是手脚蜷缩,但是检验后有五人口内并无烟灰,且尸下有血入地,色泽鲜红,当是被杀的第一现场。” “师父,五人……说不得师弟没事。”朱小八眼神一亮,飞快的对着李福说道。 老者挥手示意他别打岔,思考一下看着那仵作:“能看出是谁吗?” 对面摇摇头:“死者被烧的厉害,已是认不出,只知都是男性。”想了想:“有具尸首骨骼肩膀宽大、拉伸较多,当是长期在水里的人。” 微微眯起眼睛,李福又问一句:“可能看出何时死的?” “这……”摇了摇头,看着对面像是有些危险的眼神儿,张安和搓搓手快速想了下道:“我听李都头说,恁那酒店所在有些偏僻,这两日来往的人不多,许是三五日之前的事情。” “三五日……”嘴里轻声重复一句,抬头吸口气,老者望着房梁道:“那具尸首保存好,明日俺会派人取出来。” “这……”老实的仵作一犹豫,见那边朱小八拧眉瞪眼看着自己,大点其头:“明日一早我就和衙门里说,定没问题。” 李福站起身:“多谢三郎了,以后有事来找俺。” 张安和赶忙站起作揖,带着讨好的笑容:“李老大言重了,也未帮上什么忙,都是份内之事,份内之事。” 李福看着他点点头:“小八,走。” 身后的汉子应了一声,连忙跟着李福走了出去,张安和松口气,看着两人出屋子,犹犹豫豫的跟在后面,等人出了大门,这才赶忙上前将门关上,长舒口气,想了想又找根棍子将从来不锁的大门闩上。 李福师徒并不知走后那人的动作,只是朝前走着,出了这巷子,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两人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的凄凉。 “小八……”前面精壮的身影停下,转过头:“找出那活着的是谁,老二那边是六个人,死了五个,当还有一个!” 朱小八猛的抬头,有些哀求的看着老人:“师父,会不会活着的就是师弟?” “俺倒也希望是……”李福低头咬牙挤出一句,接着双眼通红的转头看着他:“去找!都是这边有根有底的人,看看是谁吃里爬外!” “是。” 点头间,朱小八鼻子也有些发酸,都是久混江湖的,听张安和说话就知事情不妙,只是心中仍是带着点儿幻想,万一呢…… 老者见后面的徒弟点点头,转身迈步继续前行,有些悲戚的声音传来:“再通知俊哥儿,让他这两日小心则个,最好是赶紧回来。” “晓得了,师父。” …… “为甚不让俺回家?”小孤山的聚义厅里,李立看着眼看着面前的张魁心中有几分不爽。 “回去?”张魁坐在上首,上下打量这赤须汉子一眼,嗤笑一声:“伱是不是在李老货手底下时间太长,不会思考了。” “什么意思?”李立面色有些阴沉,这厮当着人面骂人蠢,当真以为自己没脾气? 张魁还未说话,就听着聚义厅外有急促脚步声传来,马雄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抹了抹头上的汗:“刚来就听着你俩的声音,在说些甚?” “这厮失心疯了,非要回去一趟。”张魁用手点点李立。 诧异的看了赤须的汉子一眼,马雄撇撇嘴:“莫说俺们还没信任你,就算你和俺们是一伙的,你这厮在世人眼中也当是个死人了,此时回去你家中,碰上人怎办?上赶着告诉别人你还活着?然后把俺们卖了?” 李立微微语塞,脑子里转动一下,倒是这个道理,又不肯承认自己未曾想到,兀自嘴硬:“哪那般凑巧能碰上人。” “好了,总之你是歇了回去的心思吧。”张魁懒得多说:“待你帮着俺们杀了李老货的侄儿才算你入伙,你现在还没资格说这说那的。” 李立臭着脸道:“杀他也不易,他只每月月初去那女人家几日,其余时间都在水上。” 张魁斜他一眼:“那女人是谁,在何处?” 李立有些警惕的看他俩一眼:“问这做甚?到了时日俺自带你二人前去。” “行吧,莫忘记你今日之言。”见李立不肯说,张魁想了想也没再逼迫,招手唤来两个喽啰,一指对面:“带他下去歇息。” “是,寨主。” 两人答应一声,站到李立身前抱拳道了声“请。”,这催命判官哼了一声,迈步跟着俩喽啰走了出去。 马雄待这人出去,方才摸摸下巴:“张兄,何时去找那混江龙麻烦?” “怎地?急不可耐了?”张魁身子向后一仰,有喽啰端来烫好的酒水,接过手中,挥退眼前的人,开口道:“先莫急,姓李的整日在水里泡着,可不好对付,还有那俩姓童的和他搅和一起,别到时候羊肉没吃着惹上一身腥臊。” “那厮不是说知道姓李的女人在哪儿吗?等他带咱去就是。”喝了一口酒,看着马雄道:“可恨那腌臜厮不肯说那女人在何处,否则倒也省心了。” “算他命好。” 恨恨的朝着门外瞪了眼,马雄舒口气:“这两日咱们也要小心些,俺家大郎说,你我手脚没弄干净,让人看出端倪了。” 张魁瞪大了眼:“怎地没弄干净,都入娘的烧了。” “俺哪里知道。”马雄双手一摊:“只是说那班仵作检验出些东西来,恐怕会走漏风声,让咱们警醒着些。” 张魁一拍大腿,神色懊恼:“恁地多事。” 马雄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去拿酒喝,半晌上首的汉子来了句:“罢了,看出就看出,俺这边也得到消息。” 马雄的目光向上望来,张魁接着接着道:“南边那边要来人助咱们。” “当真?为何又有人来相助?” 马雄吃了一惊,上首处的张魁摸着下巴歪歪头:“这俺哪里知道去,恐人有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这也是好事。” “可莫要被人夺了咱们的话语权。”黑煞神愣了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 坐在上首的寨主闻言,面上阴晴不定,当日夜间,留着马雄在山寨,二人关着门在屋中商议良久。 一日天明,顶着黑眼圈的马雄被同样睡眠不足的张魁叫起,随后骑上一匹劣马,朝着山下县城而去。 …… 清晨的阳光照在船只桅杆上,几只水鸟站在木制的杆子上转动着脑袋,某一刻,似乎是被惊到纷纷飞离这停了一夜的船,下方船舱里走出的水手打着哈欠,伸个懒腰。 同值夜的人打了声招呼,拽起碇石,“启航”的呼喊声中,船只继续朝南走着。 “这江上的天气也挺冷的。”迈步走出船舱,李助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哥哥可还适应?” “些许寒意,不算甚。”低头走出舱门,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吕布用手遮着眉头走向船头:“还有多少时日能到江州?” “快了吧。”李助跟在后面:“昨日问杨民为兄弟,说是走了大半行程了,估计再有个十天左右就能到。” “已是比陆上快多了。”站在船头,吸着带有湿气的寒风,眼中沿岸的绿色,吕布嘴角带上丝笑容:“若不是为了尽快前往那边,某其实更喜骑马赶路。” 李助站在一旁笑了下,他也知自家哥哥乃是从辽国来的,一身骑术武艺就算是好友袁朗也是称羡不已,有这等想法自是正常,微微想了想:“哥哥若是想走陆路也不是不可,待在江州办完事,再从陆上回来就是。” 看着吕布饶有兴趣转过的脸庞,续道:“届时若是无事就骑马赶路,若是心急回去,也可就近找个码头乘船走,一样不会误事。” “有理。”吕布点点头,笑了下:“那就这般说定了,待回来时,某带些人从陆上回去。”转眼看着两旁开始急速倒退的风景,耳中听着哗哗的水声,口中呢喃一句:“也看看这多年,都有甚变化。” 李助见前者嘴唇动,却听不清声音,不由问了句:“哥哥,恁说甚?” “无事。”伸出臂膀挥动一下,吕布带着爽朗的笑容回头:“某只是说,到时要领略一番这南边的景致。” “那当是与北边有所不同。”李助只当他是心有所感,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在船头吹着风。 也没多久,滕戡出来喊两人回去用早膳,船头的身影转过,回去舱中,顺风顺水的船只,速度愈加快了。 …… 同一片天空下,一个道士带着一面貌凶恶的汉子登上船只,鼓起的风帆带着人往北而上,一面三角形的旗子迎风展开,露出龙飞凤舞的包字。 “师父,怎生教主让恁去?那江州随便在教中找一人不就得了。”凶恶的汉子面有不虞。 “恁多废话,此事是你师父我要求来的,怨教主做甚!”道人回首骂了一句:“再说,都是教中的人,听教主的岂不是应该?” “哦……”点头中,凶恶的汉子挠了挠头,站在道人身边不再言语。 (本章完) 第306章 将来的揭阳霸王 第306章 将来的揭阳霸王 明媚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着不停涌动的江面,反射出粼粼光波,五艘沙船逆着风向朝着北边而上,哗哗的水声中,丑恶的大汉敞着带有黑毛的胸膛,提着食盒走向道人。 “师父,天色已近午时,吃些东西吧。” “嗯,好,正好有些饥渴。”道人笑了一下,也不回船舱,直接走到船头,盘膝坐下:“就在这里用膳吧,船舱恁地憋闷。” “听师父的。”丑恶的汉子甚是了解道人,不然也不会提前将午膳放入食盒提来,当下一层层打开将圆盒放在甲板上,饭菜的香气冲入鼻端,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这道人先是自倒了一杯米酒,一边喝着一边看了眼徒弟:“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如同徒弟了解师父一般,这道人对丑汉的性情也甚是了解,看他这般献殷勤,已是知道是有事想问。 “还是师父恁了解俺。”汉子笑了一下,抓了抓头发,发出沙沙的声响:“俺就是想知道,为甚师父要讨这苦差事,跑那江州一趟。” 一口喝干杯中米酒,道人放下瓷杯的同时瞥眼徒弟:“苦差事,你是这般看的?”手伸出,握住鸡腿撕了下来,蘸了下料汁,撕咬一口咀嚼着。 “这……如何不是苦差事?”做徒弟的有些糊涂的看看师父:“离着本教十万八千里,手下也没有可供使唤的信徒,师父恁还要风吹日晒的去赶路,可不就是个苦差。” “被你一说好似是这样。”道人笑了一下,伸着鸡腿点点徒弟:“你这厮就是懒病犯了,要是勤快些,伱武艺也未必不能登堂入室,何至于现在这般凭着力气去压人。” 丑恶汉子的脸上一红,颇有些无奈的道:“师父,缘何说上俺了?” 做师父的将背靠在护栏上,徒弟倒酒递过来接了,抬头看着水鸟从高空划过,嘴里道:“你说的也不算错,出外奔波确实苦一些,然而在教中千好万好,只一样不好,你可知是何?” 徒弟摇摇头,那边道人嗤笑一声:“前日你被谁训了却是忘记了?” “……教主?”反应慢半拍的丑汉说了出来,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道人:“也是,俺不过和两个女信众坦诚相见罢了,教主就发那般大火……” “要是道爷我先知道,定会狠狠揍你一顿。”道人狠狠盯了他一眼,对面的徒弟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气的这道士将吃完的鸡腿扔在甲板上,喝口酒道:“这件事教主并无错,你这厮要找女信众也该找那没家室的,盯着那些有夫有子的做甚!平白招惹麻烦!” “她们知道疼人……” 丑汉有些不好意思的抠抠脸,“出息!”气的对面道人探过身子狠狠敲他一下,疼的这人不停揉着脑袋。 “说回你的问题。”许是打了人,道人的火气小了几分,拿着杯子转圈看着,口中道:“教中教主最大,他又是个爱管闲事的,整日这个不许那个不让,贫道待着也是烦闷,况且……”看了面前的肉食,捏了下杯口:“在教中还不能随意吃肉喝酒,要给信众我等甘守清贫的印象……这不就和那些吃菜事魔的魔教一般无二?” 抬头看着对面的徒弟:“你师父我,你也是知道的,最喜这杯中物,也喜阴阳交合之事,既然教中不让,那干脆咱们自己出来单干就是。” 丑恶汉子点点头:“师父这般说也是没错,俺也不耐成天光吃那些菜叶,恁地无味儿,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拿起酒壶,欠着身子去给对面师父倒酒。 道士拿着杯子接着,看着浑浊的酒液入杯,淡淡的道:“这次去江州,尽量将那边水搅浑,如此你我师徒也有借口留在那边,待压服了整个江州绿林……” 倒酒的人见杯子倒满坐了回去,嘿嘿一笑:“师父俺懂,到时恁就是那唐朝末年的节度使,听调不听宣。” “算你小子聪明。”道士哈哈一笑,仰头看着天上的浮云:“所以这次江州行怎会是苦差事?分明是美差才对。” 呲溜一声将酒喝下去:“就看那姓张的识不识时务了。” “师父,他会识时务的……”丑汉狰狞一笑,攥紧了拳头晃了一下:“他要不识趣,俺会好生和他谈谈。” 坐着的道人嘴角含笑,随即招呼徒弟一起用膳,不多时,两人吃饱喝足,道人依靠着船头的护板吹着江风,做徒弟的收拾碗筷回转船舱。 云层开始多了起来,待过了午时,浓厚的云层染上灰黑色,似是压城一般,在天空翻滚着。 …… 清晨,天空灰蒙蒙的,白茫茫的水汽遮蔽了视野,弥漫在山野、城镇之间,早起赶着买新鲜菜蔬的妇人丝毫不受影响,虽是视野不佳,却仍是能准确找到熟识的摊贩,一边随口聊着这见鬼的天气,一边挑挑拣拣,顺便让商贩将菜上的泥土抖干净一些。 坐地宽广的大院里,一皮肤白皙的青年正在使着一根木棍,但见长棍舞出条条黑影,大开大合间,棍风呼啸,搅动着雾气聚聚散散。 “大哥,大哥。” 门外有呼声传来,一人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看其相貌,倒是与这舞棍的青年有着六七分相似。 做兄长的没去理他,仍是身形转挪,自顾自的在舞动长棍,那年轻的也不敢再出声打扰,只等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哥练功,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青年停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着,抹了下脑门儿的汗水:“何事这般急躁?” “大哥,我在街市上听闻,近段时日会有外人前来咱们揭阳立棍,揭阳岭下李老大的酒店就是这伙人干的,下一步是咱们镇上了。” 砰—— 长棍狠狠戳在地上,一手叉腰,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入娘的,谁活的不耐烦了敢来,当我穆弘是面捏的不成!二哥儿,可知道是谁?” 对面弟弟穆春摇摇头,双手一摊,示意并不知晓。 “哼,那你这两日多看着些,李老大就算了,换二一个敢来这镇上……”转眼看看立在一旁的竹竿,起手一棍咔嚓打断,狰狞着眼神道:“老子给他全身骨头都碎喽。” 穆春在旁连连点头,眼神崇拜的看着自家兄长,垂在一旁的手握起:“定不饶他!我这就带人去街市上看着,倒要看看谁敢来。” 说话声中,这人又风风火火跑出去,随后五六个穆家的下人跟着自家二公子出了屋子,满揭阳县城溜达,闹的街市上人仰马翻,有火气大的同这穆家二郎起争执,随即被打翻在地,一通胖揍下差点儿丢了性命,也有武艺高强之辈教训了这穆家二子一番,却被他唤来自家兄长,随即一顿好打被扔出城门。 如此过了七八日,这外来挑衅者没找到,穆弘、穆春哥俩却是有了霸道的名声,满城人唤他俩“没遮拦”和“小遮拦”,这兄弟俩却觉得这名号起的好,欣然受之。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立在小孤山的山寨中找上了张魁:“可以准备了。” 张魁抬起头,咧开大嘴。 …… 夕阳正在沉下,红彤彤的光线里,一艘轻舟停在岸边,身穿灰布衣衫的年轻汉子背着包裹纵身跳上江岸,但见这人生的浓眉大眼,一张红脸皮,髭须多日未曾打理,乱糟糟的卷曲着。 “哥哥,给嫂嫂的钱带够没有。”船上撑船的人嬉皮笑脸的喊着,这人样貌普通,只唇上两撇八字胡让人印象深刻。 “就是哥哥。”斗篷里又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同撑船的汉子一模一样,就连胡须也是一样的八字胡:“每月就去几日,小心嫂嫂被人撬走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岸上年轻的汉子声音洪亮,听他俩的话笑骂道:“你二人管的倒宽,快撑船滚远点儿,三日后再来接我。” 撑船的汉子闻言也不着恼,仍是嬉笑着一张脸:“三日?哥哥,你身子不行还是嫂嫂身子不行啊?” “童威你个入娘的,满脑子龌龊的东西。”被叫俊哥儿的汉子面皮发紫,从地上捡起石头作势欲扔,那童威赶忙蹿到船蓬里。 “哥哥莫管兄长,他这人就没个正形。”童猛在旁帮腔一句,接着脸色一正:“只是前些日子李伯说让哥哥多加小心,倒是不可不防。” “俺知道,放心,也没人知道俺在这地方。”李俊将石头扔到一旁,点点头:“待三日后你们再来,一起回转家中就是。” 那边童家兄弟互视一眼,回头道:“既恁地,俺们就先走了,三日后来接哥哥。” 李俊点头中,这对兄弟撑开船,朝着江心划去,李俊也回头朝着不远处的渔村走去,快到村口时,陡然想起似乎和人喝酒时说过这里,思考一二,终是想要见自家女人的心思更重,歪歪脑袋,嘀咕一句:“当是没事,那天喝酒的都是自家兄弟……嗯,没事!” 似是放下忧心,李俊脚步迈开走入村子。 此时正是饭点儿,几个渔民家中都做了晚膳,有在家中和婆娘、孩子一起吃的,也有那独身的,敞着大门蹲在院中扒拉着头大的饭碗,看见李俊走进来,打声招呼:“咦,这不是林大官人,又来找巧娘?” “是啊,这不赚了些钱财,过来看看。”李俊听着转头一笑,他在这村中也没用本名,只说自己是外地行商,姓林,是以这边人也都叫他林大官人,至于什么时候坦白身份…… 李俊还没想好,总是怕那温柔的女孩看不上自己这在江湖上闯荡的汉子,也怕把江湖上的麻烦带过来。 也是往日他出手大方,这一路进村和他打招呼的人不少,直到走到一间茅草屋前才收起敷衍的笑容,流露出几分真心,看着打扫干净的院子,正了下衣襟,高声喊道:“巧娘,巧娘!” 房门吱呀声中打开,走出一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小麦肤色,皮肤绸缎一般丝滑,看着李俊的一刻露齿一笑,紧走两步过来打开院门,毫不扭捏的道:“你来了?怎生这般晚?” “谈完生意就过来了。”李俊看着女子只觉得心中平静,看了看屋子道:“在吃饭?” “是啊,快进来。”巧娘伸手接过男人的包裹,入手只觉得一沉,也不意外,只是埋怨一句:“又带这般多东西。” 李俊嘿嘿一笑,看着她提着包走入房中,自己将院门闩上,跟了进去,巧娘将包裹放到一旁,走到后面拿出一个碗来:“没吃吧?往日你都是夜间才来,是以没做多少菜,凑付着吃些吧。” “是没吃,你做的都好。” 这混江龙自看见她就是一张笑脸,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初哥儿,青楼楚馆跟着童家哥儿俩也没少去,只是那些女子美则美矣,却没这巧娘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是以纵使这渔家女晒的肤色有些黝黑,说话也不文雅,李俊仍是愿意在这住几天。 巧娘手脚麻利的给他盛好汤,叫他坐了,递过来一个炊饼,这才坐下:“都是今日打的鱼,新鲜着呢,快吃。” “哎。”应了一声,刚咬一口炊饼方才想起缺了人:“对了,你爹呢?还赌吗?” 巧娘吃着东西,看眼李俊:“被你打了一顿,哪里敢再赌。”笑了一下,又道:“只是他也不想看着你,找个借口跑去别人家过夜去了。” “倒是俺的不是。”李俊这才开始吃东西:“改日请你爹喝些酒,总不能当仇家处着。” “还说!”白了男人一眼,巧娘脸庞有些烧:“也没你那般打的,打坏了怎办?” “那也不能看着你爹把你打渔挣的钱全输出去。”李俊轻声说着,看着对面女子有种和婆娘唠叨的感觉,不由笑的更是温和。 “也是,不然他现在还赌着。” 巧娘也是叹口气,有个赌鬼爹的心情甚少有人明白,就连媒婆知道他家状况也是不敢介绍人,还好…… 看了眼李俊。 有他! ps: 貌似北宋官方定义了七支江南起义军为“魔贼”,但并没有把方腊的这支起义队伍定义为“魔贼”。而吃菜事魔其实是对东南沿海所有乱七八糟信仰的泛称。。。。。。 话说,好累。。。 (本章完) 第307章 夜火 第307章 夜火 闲时有情来相会,春风一度夜来时。 渔村的夜晚没甚可以娱乐的地方,明月上升之时便渐渐安静下来,零星几声狗吠响起,随后被粗暴的呵斥一声“安静!”,便沉寂下来,都是要出海打渔的人家,不比面朝黄土的人轻松多少,也是要早起出航的,此时入夜,那除了造人就是睡觉了。 熟睡的人谁也没有发现,有火光连起的队伍正在奔来。 一道道身影打着火把在在黑夜中快步疾行,前方的人举起胳膊,后面行进的火龙停了下来,摇曳的火光中,一张张带着恶意的脸注视着前方的渔村。 “就是这里?”张魁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向身旁的李立。 赤须的汉子轻轻点头,左右看看跟着他的几个喽啰,这几人身材健壮,一个个手中都拿着尖刀长枪的,说是听他调遣,实则怎生回事何人不知?这伙人恁地不信人,当真是憋屈的很。 “具体在哪?”张魁有些不耐,斜眼看过来。 李立一阵恼怒,张口道:“俺也不知,只知在这渔村中。” “当真废物!”口中骂了一声,张魁转头看看身后二百余人的喽啰,脸上表情阴沉不定,沉默几息,这人一咬牙,狠声道:“杀,先将男的杀光,尤其是一红面皮、浓眉大眼叫李俊的,然后……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放过!” 带着狰狞的眼神看向手下的人:“都给俺管好自己裤裆,要是因为女人而让姓李的跑了,老子生片了你那二两肉。” “是!” “杀进去!”张魁一挥手,随即冲着李立道:“李兄,走,你随在俺身边。” 李立也无法拒绝,深吸一口气,只得跟在这人身旁朝渔村走去。 身旁,拿着刀枪的匪徒不断从身旁奔过,狗叫的声音在村中此起彼伏的响起,下一刻“啊——”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更远的几间茅草屋内点燃灯火,木窗透出光亮,房中男人披着上衣,端着油灯开门探查的瞬间,一把朴刀当头剁下。 噗—— 朴刀从脖颈砍入,锋刃向下卡在胸骨,那喽啰奋力拔了两下拔不出来,索性将人放倒,用脚踩着身子狠狠一使劲,刀面刮过骨头发出一声怪响,飙射的鲜血呲了人一脸。 “发生什么了!”李俊赤着膀子,猛的翻身坐起,窗外影影绰绰的人影以及火把发出的亮光让他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连忙一边穿上裤子一边叫喊:“巧娘,醒醒,快醒醒!” “怎么了?大晚上的……”巧娘努力睁开,有些懵的眼神看着昏暗的屋内。 李俊不由分说一把讲她拉起,将衣服套在她身上:“跟俺走,有贼人杀进村子了。” “啊?”朦胧的睡眼登时清醒,女人连忙抓过衣服:“怎生回事,怎会有贼人?” “不晓得。”李俊脸色阴沉,脑海中不期然回想起于贵被人杀死的消息以及他叔叔让他回去的话语,暗暗一咬牙,没这般巧吧! 四下看了下,屋中只有一根洗衣用的棒槌,连忙绰起手里,一拉巧娘:“跟紧俺。” “听你的……” 巧娘应了一声,伸手握住男人的手,顾不得穿戴整齐,两人连忙开门出来,外面,凄厉的惨叫不时响起,有人点燃茅屋,冲天的火光在黑夜里散发着光亮,将杀戮的人影照的愈加扭曲。 “哈哈,这里还有人!” 狂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李俊二人扭头看去,拎着滴血朴刀的喽啰正从邻居家中走出,看清楚二人瞬间露出惊喜的神情:“还有个妞儿嘿!” 入娘的腌臜厮! 心里暗骂一句,李俊低吼一声:“走!”,拽着巧娘就要跑,那边持刀的汉子已是带着狞笑杀了过来,手臂挥舞,寒光砍下:“给俺留下!” 李俊心中焦急,手中棒槌猛的敲在刀侧面,锵的一声将刀打偏,随即跨步上千,手中棒槌一戳对方腹部,剧烈的疼痛让这喽啰弯下腰,带着风声的木棒狠狠敲在后脑。 嘭—— 血液溅了起来,混江龙顾不上擦脸上血迹,一把将棒槌塞入巧娘手中,弯腰提起朴刀:“拿着,快,去江边!”,一拉女人朝着远处码头就跑。 “直娘贼,有人敢反抗!” “哪里?” “快来人啊!” 有离的近的喽啰叫喊出声,随后越来越多的喽啰奔了过来,李俊奔行在前,后方的人越追越近,看了眼努力跟着自己的巧娘,混江龙,猛的停下转过身子:“快跑,进水里等俺!” 朴刀下劈,砍断追近人的胳膊,李俊凶戾的看向身后:“有胆子的来啊!” 身后,巧娘闷头往前跑,声音传来:“当家的,莫要和他们纠缠。” 李俊听着前三个字眼睛顿时一亮,哈哈一声大笑,挥刀将人剁倒在地,随即转身朝着巧娘追去。 “那边在乱什么?”张魁在另一面,听着侧前方传来的声响,眉头一皱,陡然睁大眼睛看向一旁的李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拔腿向前跑去,身后护着两人的喽啰不敢怠慢,连忙持着刀兵跟上。 喧哗的声音更近了,猛然间一个黑影从前方蹿过去,张魁借着火光看的分明,是个女人,眼神透着失望,刚要停下,“死!”的一声爆喝传出,随后简短的兵刃撞击声,一条赤着上身的大汉拎着带血的朴刀跟着跑了过来,火把照耀下,浓眉大眼转头看来的样子看的分明。 “李俊!”跟来的李立失声惊叫,那边混江龙闻声看来的眼神瞬间变得血红。 “入娘的,剁了他!”张魁大喜,连忙挥刀杀上,周边的喽啰本就被村中的血气刺激的有些恶念丛生,此时听得寨主吩咐,嘶吼一声“杀!”,红着眼睛就冲了上去。 李俊手持朴刀,看有人近前就抢先一刀将人劈倒,接连放翻三四人,混乱的人群已经临近,数把刀劈头盖脸砍了过来。 朴刀左挡右遮,成片金属撞击声中,无数火从刃口接触中蹦出,随后突入的寒光在健硕的身躯上带出一道血痕,视线里,陌生的汉子脸带狞笑。 “李立,伱个腌臜厮!” 李俊怒吼一声,那边站着的赤须汉子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着狼狈后退的混江龙。 刀光枪影不住劈刺过来,握着朴刀的手臂不断挥舞,然而到底只身一人,又无片甲防护,不断有寒光突破刀影,在精壮的身躯上划出一道血痕。 沉重的喘着粗气,李俊只觉肺部火辣辣的疼,只得尽力节省不必要的动作,身上的每多一道伤口似乎都会带走一些体力,抬眼看看面前狰狞的人影,闪过刺来的长枪,奋力一刀将逼上的人影砍退,双腿挪动间,更多的人在追来。 难道俺今日要命丧于此? 李俊心中一声哀嚎,看着杀上的人群,钢牙暗咬,却不知该怎生破局,只是不停挥舞着朴刀顶着对面的压力。 “当家的,低头!” 清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李俊已是杀昏了头,然而闻言仍是本能的一矮身,那边追上的张魁就见一片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带着浓重的水腥之气罩在身上,登时被阻住一瞬。 “跑啊!”巧娘大喊一声,李俊抬眼看了下,身体条件反射的朝后一蹿,接着转身拉着去而复返的女人拔腿就跑,嘴角已经挂上一抹微笑。 “那是渔网!别鸟蠢的一直扯,用刀!” 张魁等人那边被罩住的第一时间就用手去扯动,用半天劲儿却是纹丝不动,站在后方的李立见李俊跑出一段距离,这边还傻不愣登的用着蠢力气,再忍不住,连忙扯开喉咙喊叫起来。 张魁本自看着李俊着急,脑子充血一般想用手撕开阻碍的网子,听到提醒方才恍然大悟,忙不迭的用刀拉开渔网,迈步追上去。 “站住!” “入娘的,有种回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后面追逐的人吵吵嚷嚷,只是他等起步时已是晚了,那边李俊一声不吭,拉着巧娘闷头向前,两个人四条腿倒腾的飞快,眼看是跑到河边,就要入水! 张魁在后看的头皮发麻,如何敢让他逃了出去,连忙抄起手中刀,长吸口气,“嘿——”的一声,对准人猛的掷了出去。 “啊——” 噗通—— 入水的声音彷佛在夜空下传来,打着火把的匪人聚集倒江边,火光下,乌黑的江水起伏着,夜风吹来,刮得火把呼呼出声。 “人呢?死了没?”李立从后面赶了上来,此刻他也是心焦,若是被李俊跑了他就是自绝于江州绿林。 张魁盯着水面,微微喘口气:“不知……” “不知?直娘贼,你可知他活着就是个麻烦?到时候那老货找上门……” “闭嘴!”张魁呵斥一声,红着眼瞪了李立一下,转头对着喽啰喝道:“去找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众喽啰应了一声,连忙奔向一旁的渔船,找了会划船的人带着,举着火把冲入江中。 夜色深沉,烧杀之声渐歇。 (本章完) 第308章 二张 第308章 二张 江水滔滔,昏暗的视线里,火把的光亮照在照在漆黑的江面上,又反射回来,可惜,一支火把能照亮的范围不大,这伙匪徒驾着渔船转悠到天蒙蒙亮仍是毫无所获。 “废物!” 张魁看着垂头丧气上岸的喽啰,捏紧拳头的手青筋暴露,一旁的李立也是面色阴沉,半晌开口道:“昨夜风大浪急,兴许就淹死了呢?” “姓李的一家水性都是顶尖的,你说他会被淹死?”张魁斜乜着那催命判官,冷哼一声:“俺宁愿相信俺那一刀将人给刺死了。” “兴许失血过多呢……”李立又呢喃一句。 “哪那么多兴许!”张魁啐了一口,恶狠狠道:“回去,准备迎接李老货的报复!入娘的,都是那渔家女多事。” 李立眼神深邃的看着江面,身旁有喽啰往他跟前一站,这赤须的汉子看了对面一眼,眼光瞥了下对方手中闪着寒光的兵刃以及周遭的喽啰,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 同来时的迅捷不同,退走时这群贼匪拿走了他们眼中一切值钱的东西,随后一把火将没烧着的房屋点燃,大火瞬间吞噬了茅草与木头为主体的房屋,噼啪的燃烧爆响声中,黑烟带着烤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 哗啦—— “噗——呼呼……” 下游处,水面猛的破开,露出李俊那张有些发青的脸,此时这混江龙双唇有些发白失了血色,紧跟着旁边巧娘也探出头来,紧喘两口气:“当家的,没事吧?” “……没事。”声音嘶哑难听,李俊转头想笑一下,然而只觉得脸颊有些发僵,浑身力气用不出来,整个人一阵阵的发虚,猛然间眼前发黑。 巧娘觉得不对,赶忙一摆身子游过来,恰好扶住晕厥过去,脸往下栽的混江龙:“当家的!当家的!” 女人登时大急,连忙扶着李俊仰在水面上,也是她水性好,拖得住人,只如此一来布满伤痕的精壮身躯顿时显露在眼中,一条条伤疤被水泡的发白,让这渔家女顿时变了脸色,她被李俊保护的好,没有受伤,却是没料到自家男人伤口如此多。 “谁在那!” 陌生的喊声在耳边响起,巧娘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叶扁舟撑了过来,船上两个汉子正一前一后的站着,看到前面一人不过六尺五六身材,看着二十余岁年纪,微弱天光下,仍是显得皮肤白皙,下巴上留着短须。待近了,后面那人也看的分明,七尺身高三角眼,脸型与前面之人相近,只是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在江上讨生活的,反而前面那人近了看越发显得皮肤皙白,雪练也似,让人心羡之。 “小娘子,可要帮忙?”在前的肤白汉子蹲在船头,看着巧娘说了一句,眼光不经意往水中男人身上扫了一眼,暗道伤的好重,怕是要死。 刚想说话,脑海中却觉方才看的面容有些熟悉,连忙定睛去看,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只是脸色有些不对,顿时指着水面喊道:“大哥,大哥,你看水中……” 巧娘顿时有些警惕的看着两个汉子,后面那三角眼听了上前来,前者继续说道:“你看是不是俊哥儿,俺和他朝面少。” 水里的渔家女有些疑惑,后面那人上前,仔细打量一眼,顿时惊叫道:“二郎快救人,真是俊哥儿。” 救字刚出口,前面那汉子咚一声跳入水中,连朵水也没溅起,巧娘还没从两人对话中回过神来,就觉身边李俊猛的被人举了起来,前方的船工赶忙弯腰一使劲儿,就将满身水的混江龙提起放到舟船上。 “小娘子,可要俺助伱上去?” 巧娘回头看看在水中好似回家的白皙汉子,深吸口气:“不用,我也水边长大的。” 说话间,手搭船上,使个巧劲儿身子向上一蹿,却压的船一晃,随即又正了过来,那边船上的人也适时伸手拉上一把,这渔家女呼出口气:“多谢!” 抬头看时,那白皙的汉子却从另一边上了船,正在查看着李俊的身子,却是他方才将被自己压斜的船给正了过来。 “小娘子客气了,俺们都是俊哥儿的朋友,先送他去看郎中要紧。”船上那人转头将船一撑,向着远处岸边而去。 巧娘看看身上脸色一红间,转头的船夫扔过来一件衣服,嘴中道:“俺叫张横,适才下水的是俺弟弟张顺。” 蹲在李俊身旁的青年抬头笑了下,随即转脸有些忧心道:“大哥,快些,俊哥儿伤的不轻。” “入娘的,倒是奇了,这浔阳地界儿还有人敢惹俊哥儿……”张横手中不停,依言加快速度。 蹲着的张顺看向披上衣袍的渔家女:“小娘子,你和俊哥儿……” 巧娘抹了把脸上的江水,毫不扭捏的道:“他是我男人。” 张家哥俩对视一眼,张顺嘿笑一声,拱拱手:“原来是嫂嫂,俺这厢有礼了。” 接着脸色一正:“不知嫂嫂和俊哥儿怎生这般样子?俊哥儿又怎生伤的这般重?” 巧娘在舟上坐下,眼神一眨不眨看着躺着的李俊:“昨晚渔村遭遇贼人洗劫,当家的拼了命才让我们跑了出来,只是……”回忆一下昨夜的情形,这渔家女开口道:“他似乎认识其中一人,我听他喊了什么,但是当时太过嘈杂没听清。” “那只能等俊哥儿醒来再说了。” 张顺叹口气,只是有些忧心的看着面前的熟人,后边张横则是抿着嘴,不停发着力让船行的再快些,一时间,几人都安静了下来。 …… 小孤山。 金色的阳光突破云层,洒在聚义厅木制的屋顶上,照入门窗,浮尘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张魁的笑声传出:“二位远道而来实是有失远迎,兄弟失礼了,不知二位摩尼教好汉如何称呼?” 一脸淡然的道人坐在那里轻轻啜着茶水,旁边丑恶的壮汉看了眼张魁:“俺是郑彪,江湖同道抬爱,称呼一声郑魔君……” 张魁脸色一变,这名号似乎听说过,隐约记得有人说这人不是很好相处,那边郑彪看着道人拱手一下:“这是俺师父,尊号灵应天师,可曾听说?” 张魁连忙站起,拱手:“听过灵应天师包道乙的大名在江南是如雷贯耳,未想是包道长大驾亲临,实在令小寨蓬荜生辉。” “张寨主客气了。”包道乙眉眼不抬,喝口茶,将茶盏放到桌上:“你与本教联系一个多月了,江州这块却仍是死水一般,动都未动……”抬眼看过去:“这与恁之前说的有些对不上啊。” 张魁脸上抽搐一下,对面道人站了起来,迈步过来之时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此次贫道带了五百教众过来,剩下的,跟着贫道做吧。” “全靠天师了。”张魁本就想要投靠,此时对面递过来个梯子,连忙顺着爬上去,自是没口子答应下来,连忙招呼二人先去屋中洗洗风尘,一会儿有酒宴奉上。 这边师徒二人对着笑了一下,也不拒绝,点点头跟着人走向后方,坐了些时日的船,还真是有些乏了。 …… 北面,天光升上高空,停靠在河里的船只补充好物资重新扬起风帆,继续南下的行程。 高大的身影站在船头,风吹动几许乱发飘去脑后,轻轻紧了下身上的披风,大手拍了下围栏,将身子撑住。 后方的李助抻个懒腰,吐出口气:“哥哥,已过高邮军了,当是不远了。” ps: 半天会,开的人头晕目眩,整个人都麻了,原本工作上挺简单的事儿愣是给搞复杂了,md,老板果然都是鬼才,不干人事这点儿上真是全球一个样。。。。。。 (本章完) 第309章 孟夏,外人 第309章 孟夏,外人 政和四年,孟夏,癸丑,太阳努力散发着光芒,无云的晴空,万里如洗。 江水畔,翻滚的水浪涌动着,轻轻拍在岸边发出哗哗的声响,有的未及到岸边就撞上空无一人的扁舟,引起一阵摇晃,却因缆绳系在简易的码头上,始终不能脱离此处,码头再往后是打扫干净的院子,有着两间有些破旧的木屋。 步履匆匆的郎中被张顺引领着走入屋内,呆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方才抹着额头的汗水走出来:“病人伤的厉害,也亏着他体格健壮异于常人,不然已是……” 看着面色不善的张家兄弟,这口没遮拦的郎中将话咽了下去,想了下,拿出纸笔,就在外面写了个方子:“这是补血养气的方子,待病人醒转后用。” 张顺皱着眉头看看屋里:“那他何时能醒?” “不好说。”郎中面色不变,抬手一摸胡须,看了眼屋内轻声道:“我已经给他上了刀伤药,腐肉也剔除,何时能醒……要看他造化了。” “看造化?这不就是让他自己扛过来,似此要你何用?” 张横闻言眉毛一拧,三角眼瞪起,忍不住上前一步,那郎中看他面相凶恶,忍不住后退一步。 一旁张顺连忙上前拦住自家兄长,生怕他性子起来一拳下去让这郎中躺上十天半个月的,都吃五谷杂粮的,谁还没个身体不适的时候,把事情闹僵那之后谁还敢来? 当下一拱手,认真道:“还请恁帮手则个。” “非是不帮……”郎中脸上闪过一抹难色,接着叹口气道:“罢了,我再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你等若是能弄到人参,就给他弄些参汤。” 唠唠叨叨间,这郎中又写了个方子给他二人,这才告辞离去。 张家哥俩这才松口气,迈步走入房中,刺鼻的药味儿瞬间充斥鼻端,里屋中,李俊红润的面皮已是苍白一片,浑身包着白布,正躺在床上,一旁坐着的巧娘背对着门口,看动作似是在抹眼泪,自家老娘则是搂着这渔家女不时安慰两句。 听到声响,那边似乎是赶紧抹了两把脸,站起回身看来,脸上果然有些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只是此时好似没事人一般看着张家兄弟俩,陡然下跪道:“多谢二位英雄相助,不然当家的可能……” “别别别,快起来。”张顺想去扶,又不敢碰她,直急的抓耳挠腮,只得求助的看了眼老娘,老妇人也是懂儿子的,上前一步将巧娘拉起:“闺女,起来,莫要言谢,都是相熟的人,哪可能见死不救。” 张横在家中有些不耐,看着几人道:“你等在这等着,俺去找李老大,让他来接俊哥儿。” “李老大是……”巧娘皱了下眉头,看向说话的张家大郎。 “俊哥儿的叔叔,也是浔阳江上一等一的好汉。” 巧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看了眼船上紧闭双眼的男人,舒了口气,罢了,管伱姓什么,做什么,我只认你这人就是。 …… 甲寅,接回李俊的李福勃然大怒,揭阳地面上几个心有不服的地方豪杰说了两句闲话传入李福耳中,有火没地方撒的闹海龙驹当即带着朱小八与童威童猛将人给端掉。 丙戌,在小孤山休整三日的包道乙与郑彪带人下山,靠着马雄哥哥在官府的势力,声称有女信徒被镇中恶霸强占,之后在马雄哥俩配合下打入进去,轻松将附近几个村镇压服,随后摩尼教的教义开始传播。 戊子、己丑两日,马雄兄弟掩护下,邓彪领着教兵进入揭阳镇地面,打伤穆春,同穆弘火并日久不分胜负,随后带人退去,穆弘家中佃户也是损伤不少,气的这没遮拦整日红着眼睛背着朴刀在镇中巡视,打伤无辜百姓数人。 庚寅,一直守在浔阳江畔的李福同朱小八与前来传教摩尼教的信徒产生冲突,双方接触中折损了些人手,带队的郑彪、张魁二人敌不过李福,只得退走另作打算。年迈的闹海龙驹已是猜知最近事端都是张魁引来的外人所为,心中登时气愤至极。 辛卯,梁山船队正式进入浔阳江,杜立三带着斥候下了舰船。 …… 孟夏的时节已是能感受到一丝炎热,天光照在人身上,多少有些闷热,浔阳江畔,穿着粗布短衫的渔夫没去江中打渔,一个个拎着鱼叉、朴刀在四处巡视,行走间,尽是红着眼睛,看到不熟悉的人就猛盯着瞧看,直到人不自在的低头走开方才罢休。 密林中,树荫遮住阳光,只在地上投下铜钱大小的光影,一群穿着朴素的汉子围坐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这地方怎生这个鬼样子……” “入娘的,还打听情况,老子一迈腿脚,四五个打渔的拎着刀看过来,那表情,恨不得上来砍上一刀。” “俺也是一样,娘的,刚问一句话就被呵斥滚出村子,老子还没这般憋屈过。” “柴家还想走这里的盐线,都魔怔了吧?” 嘟嘟囔囔的话语传入杜立三的耳朵,这汉子看了看麾下人脸上的表情皱起眉头:“莫要说了,无论发生甚事,咱们也都应该问个清楚,不然山寨养你我何用?” “可是统领,这地儿委实邪门儿,不是弟兄们不想做事,是这地方排外,没法做啊。” 有人叫屈一声,引起旁边众人的共鸣,纷纷点着头附和。 “好了,闭嘴!”杜立三竖起手,身旁的众人顿时收了声,看着这小眼睛的统领。 “情况俺知道了。”巡视一眼,捏着下巴缓缓揉搓的悍匪轻哼一声:“尽管如此难道我等要现在回去,告知首领俺们被一群渔民呵斥滚蛋,什么也没打听出来,恁老自己去探听探听,说不定有所得?” 手下斥候面面相觑,随即疯狂摇头,要真是这般,不用寨主发话,这精悍的统领就要动手杀人,然后再杀了自己谢罪。 “去查查,此处如此排外定非寻常。”用手撑着地,杜立三站了起来:“此处打听不到,就去他处。”看了眼天上太阳的位置:“此时未到午时,酉时前都回来此处,散!” 声音出口,一群面貌普通的汉子随即站起身,走出林子,顺着道路急急忙忙跑了开去,杜立三则是拧着眉头站在道上,打量一番,随后走了开去。 他也是脚程快,不过未时正,远远看见一个去处,思忖一番,走入城门,只见此处人烟密集,井市上人来人往,只是一个个面带忧色,时不时四处打量一番,脚步也是急匆匆的。 这又是个甚么鬼情况? 杜立三心中嘀咕一句,伸手拉了下衣服,看了一眼,见着不远处一个茶棚,感觉行了这般多距离有些口渴,随即走了过去,当即有茶博士迎了上来:“客人,对不住,小店满了,请去别处。” 杜立三瞪大了眼,一指只坐了一半的位子:“你这厮莫不是眼瞎,这般多空位置你和俺说满了。”一把揪住茶博士领子:“可是瞧不起俺?”伸手掏出一块碎银子举在他眼前:“俺有钱!又不白吃你的!” 茶博士奋力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得无奈道:“非是小人不做恁生意,实在是被大郎吩咐了,不敢接待生人。” 杜立三小眼一眯,更是看不见眼睛,口中道:“有人吩咐?什么意思?” “这……恁快走吧,小店惹不起人,实在不能招待恁。”茶博士只是摇头。 低头寻思一瞬,杜立三放开那茶博士衣襟,看看有人注意他们,将人朝旁一扯,用身体挡着视线:“俺也可以离开这里,只是你要告诉俺怎生回事,不然俺这一肚子气也没地儿撒。” 看着对面想说什么,将这人手拉过来,将碎银子摁在人手心,口中道:“你若是能说,这就是你的。” 茶博士陡然一握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已没人注意这边,几个喝茶的客人见没打起来,也都转过脸去自顾自的说话,随即放下心,轻声道:“恁是不知,前些日子这里来了些外人和镇上穆家大郎小郎发生争执,小郎吃外人打伤了,因是大郎吩咐这里的店家,不许卖给外人东西,他脾气暴躁,动辄打伤人,俺们如何敢违抗?” 外人? 杜立三眼神一亮,装着不经意的问:“就没人治的了他?衙门不管?” 茶博士此时也有几分找人诉苦的感觉,摇头叹气:“如何治他?打,打不过。骂,被他打一顿。去衙门出首,衙门口只将人唤去,随后就放出来,还是被他打一顿,唉!” “那……”杜立三看着他问:“那些外人是何人?怎生与他冲突了?” 这茶博士闻言更是兴奋,先是看看他人,凑近了道:“俺和恁说,这事儿恁问他人不知,俺却是个知道内情的……” 又抬头看眼四周:“前些时日来了些外地的信众,在这揭阳附近宣扬教义,只是他等声称信徒被人强占,打死好些个恶霸,随后在这里开设道场宣扬教义,俺本家一个表叔还入了教哩。” 杜立三心中有所猜测,直接道:“之后他们想扩大信众,就来镇中发展与那什么大郎发生冲突?” “可不是怎地?”茶博士一拍大腿,有些激动的道:“若不是如此,俺这里往日也坐的满人,可恁看看,这喝茶的点儿,却只做满一半……唉,啥时候是个头。” 杜立三却没心思听这人诉苦,眼神若有所思:“那江畔那些渔村是否也和这些传教的发生冲突了?” 茶博士猛的点头,压低的嗓音带着些许激动:“不光如此,俺听说死了好些人,哎呦!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尸体都堆成山了。” “哦……”杜立三直起腰,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声音,想了下又问:“哎,博士,你这般消息灵通,可曾听闻一个叫李福的人?” “李福?可是李老大?恁找他做甚?”茶博士的眼神有些好奇。 杜立三想了想,没敢直言:“俺也不知是不是李老大,只是俺东家说有个生意要和他谈,哦,之前听闻他有个诨号,叫什么什么……”挠了下头:“大海龙驹?” “闹海龙驹。”茶博士开口纠正,随即打量一番杜立三:“你这伙计出来谈生意还记不清事儿,怎能成事?” 杜立三笑笑:“东家照顾俺。” “命好!”茶博士拍拍他肩膀,然后摇头:“可惜,李老大那般人物不是俺这种人能接触的,只听闻他住在江畔,揭阳岭上也有产业和宅院,其余就不知了。” 这斥候统领装模作样叹口气,随即拱手谢过,转身抬腿就要走。 陡然间听到一声喊:“大郎出来了。” 瞬时市集上一阵慌乱,杜立三闻言眼珠一转,看着街边巷道处,赶忙走了过去,将身子贴在墙上,只露头朝外张望。 就见一面庞白皙,身材魁梧的青年拎着一根哨棒龙行虎步的走在街上,身后跟着十几个庄客也是拎着棍提着棒,看着有人挡道,当即一脚踢倒在地,有胆小的商贩赶忙将摊子一卷,拎着包裹朝一旁就跑,整个市集不到一炷香时间跑了个干净,只留下几只凑不成对儿的鞋在街面上。 好生霸道…… 杜立三摸摸下巴,他家首领出去时都不曾如此,这人只一露面,瞬间净了街,怪不得适才那茶博士如此惧怕此人。 再打量一眼,他也不欲出去逞强,将身子退入暗处,随后转身匆匆走去。 …… 浔阳江畔,一处渔村。 朱小八健壮的身影从村中走过,附近几个看到的大汉纷纷抬手向他打声招呼,这人也是挥手回应一下,脚步不停,走入一间宽敞的木屋。 “师父,俺们在别村的人过来报知,说是有外人在村外探头探脑的,指不定又是张魁那厮。” 李福皱着眉头,冲着自己徒弟示意一下,指指里屋,随后背着手朝外走去,朱小八连忙跟上。 前面的老者在院中站定:“俊哥儿还没醒来,莫要吵到他。” 朱小八担心的朝里看了一眼:“这……俊哥儿没事吧?” “还好,有人参吊着。”李福摇摇头,随即看过去,眼睛眯了起来:“你说……外人?” (本章完) 第310章 夜月 第310章 夜月 江水上游,云絮被风推着在天空掠过,夕阳之下,水鸟低空飞过,发出两声尖鸣,扑棱着翅膀破开水的瞬间将鱼抓起,挣扎的鱼身甩出一串水珠,在彤红的残阳下下泛着赤红的光芒。 梁山舰船停靠在一处水湾之内,旁边三面都是密林,正挡住远处的视线。 闲聊、钓鱼、搬运物资,船上的水军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时不时爆出一两句粗口,随即不知谁说了什么引来一阵哄笑。 远处的水面上行来几艘扁舟,不一刻,尖锐的哨音在空中响起,听到声音的寨兵放下绳索,下方外出的斥候拽着绳子几下攀了上来,随即精悍的斥候统领走入船舱。 残阳渐渐在远方沉了下去,残存的光芒照着几艘舰船,渐渐拉下深色的夜幔火把的光芒照耀着甲板,一盏盏灯火在船舱中点起,有说话的声音在主舱中回荡。 “首领、军师,俺探听到的就是这些。” 杜立三站在下首的位置,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说的清楚,随后垂手站在那边等着。 “奔波一日辛苦了,且先下去歇着吧。”端坐的吕布点了下头,神色温和的吩咐一句,这斥候统领赶忙谢过,随即离开船舱,将空间留给屋内的人。 “倒是没想到这江州发生如此多事。”李助龇了龇牙,看向上首的身影:“哥哥,似此下去多半江州地界要被人吞了,我等可要有所行动?” 吕布眼神一动,看向那边:“李助兄弟可有甚高见?” “倒是有个想法,我军人数此次来的不多,只縻貹兄弟麾下三百人,外带小七、小五两兄弟手下水军。”眯起的眼缝露出黑色的瞳孔:“过江龙与地头蛇相争,必有一伤,我等兴许可以做一把猎食的黄雀,只是何时介入却要拿捏好。” 灯火摇曳一下,吕布转眼盯了下那边昏黄的火光,思忖一下开口:“未必不能,只是兄弟也说了,他等却是有个地头蛇……”转来的目光若有所思:“你说……那地头蛇知道我等在此吗?” 李助眉头一挑,思索一番,缓缓点头:“甚有可能,我若是他等,在这节骨眼儿上知晓有外人打探,定会广撒耳目,兴许我等停留之处已经暴露。” “让下面儿郎多加戒备,兴许那什么李福已是侦知到此处。” “小弟去做。”李助点点头,想了下:“不若顺便也打探下那摩尼教何在吧,这伙人也是不省心的。” “摩尼教?什么来头?”有些诧异的看了那金剑先生一眼,听名字似乎是个宗教,只是……能有那张角闹的厉害?大汉十三州,一朝波及八州,每郡每城告急之事仿若昨日,若是这伙人能似蛾贼一般…… 李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想了几息:“小弟对其知之不甚深,只知这伙人信奉的是外来宗教……” 吕布那边皱起眉头,李助看的分明,笑了下道:“哥哥可莫要小瞧这外来教派,经过数百年发展多有吸收中原教派文化,已是独树一帜,这伙人最擅鼓动人心,听闻不光乡间愚夫愚妇信奉,甚至有秀才、吏人、军兵亦相传习。” 上首高大的身形微微倾了过来,神色间有种李助看不懂的期盼,只是嘴中继续道:“小弟以前听江湖上朋友说,这摩尼教信奉的神被称为明使,又有肉佛、骨佛、血佛之称,其教中信徒常穿白衣乌帽,教中使者居于乡村,常建立屋宇,号为斋堂,又聚集侍者、听者、姑婆、斋姊等人宣扬教义、专为愚弄那些信徒男女,更是鼓吹不食不洁之物,不能吃肉、喝发酵的饮料、夜聚晓散,是以有食菜事魔之说。且小弟听闻这个教派在各地称呼多有不同,淮南谓之二襘子,两浙称呼牟尼教,江东叫做四果,江西说是金刚禅,福建又称明教、揭谛斋之类,端的是变化万千,只合起来,势力却是不小。” 吕布静静听着,待他停下,却是开口道:“可听闻他等有甚歌谣传出,譬如……‘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或者……”看着金剑先生的眼神明灭不定:“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类的?” 李助摸着胡须的手陡然停住,眯成缝的眼睛睁开一丝,低头思索半晌道:“可惜……小弟并未听闻他等有甚动作,只知因石纲一事江浙一带多有民众信奉他等,其余的……”缓缓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吕布坐正了身体,眼神定了下来,点了点身旁的扶手,笃笃的声响中开口:“就按兄弟说的,先去探查一番吧,此事你去安排。” “该是如此,小弟领命。”李助拱手应是。 说完的同时,两人看向舱门,外面的脚步声一停,敲了几下大门,打开的瞬间,滕戡的脑袋伸了进来:“哥哥,该用晚膳了。” “走吧。”吕布站了起来,朝外走着:“先吃饭再说。” 李助笑眯眯的点点头,跟在前方的身影走了出去。 …… 夜色深沉,只一轮明月悬挂天上,黑漆漆的江面反射着清冷的光芒,水流涌动间,几颗脑袋从水中冒出,盯着湾内停着的梁山舰船。 “找到了。”脸上满是痘痕的汉子嘿嘿一笑,踩着水道:“如何,俺就说这帮外人藏在这里,这不就是?” “啊,是是是,你胡永最奢遮。”身旁看着有些斯文的汉子冷哼一声,转头看看两旁黑影一般的树林:“往黑点儿的地方游一下,别有眼睛藏在这林中,到时全被看着了。” “找着就行了,还看什么?”叫胡永的汉子说了一句,耳边听到划水的声音,一转头,见着斯文的汉子带着同伙往阴暗处游去,嘴里骂了一句,忙不迭道:“入娘的史全,等等俺。” “蠢货,小声点儿,把人放跑了如何为俊哥儿报仇雪恨?” “该死的,史全伱这厮就不能盼着点儿好?俊哥儿还没死呢……” 骂骂咧咧声中,这伙人观察了一番,然后顺着水路游了出去,不多时,远处停着的舟船上去了几条浑身滴水的汉子,随后趁着夜黑往一处渔村划去。 夜色静谧,一朵阴云遮住清月之时,这伙人停下船,接过接应人递过来的姜汤喝一口暖暖身子,随后史全、胡永二人迈步走入村中。 夜晚本该是万籁俱静之时,只是这村中还有不少人家的窗棂透着灯火的光亮,黑夜中除了零星的狗吠还有刷刷的摩擦声,有映在窗上的黑影停了下来,漆黑的影子竖起朴刀在眼前,用手试了试,随即继续打磨起来。 史、胡二人目不斜视,最近几个村中多是如此,皆是习惯了,只是连忙朝着村子深处的院子跑去,敲响院门的一瞬间,有人轻轻推开门扇,灯火昏黄的光芒刺破了黑暗,李福那健硕的身躯走出门外。 屋内的气味弥漫出来,草药的气味儿混杂着江边的水汽,让人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李老大,找到了。”史全朝前走了一步,凑在李福跟前说了一句。 “何处?” “在北边三林湾那边。”胡永接了一句:“看他等舰船,来的人不少。” 李福哼了一声,摆摆手:“来的多有何用,一群吃素的家伙能打的又有几个,今晚好生歇息,明日随俺去看看,若是有可能,将他们都留下来。” “就等恁这句话。”胡永揉揉鼻子,嘿嘿一笑。 史全看了眼屋子:“俊哥儿如何了?” “还能如何?老样子罢了。”李福望着屋子的眼神有些忧愁,转瞬间又掩饰过去:“夜已深了,你二人快些回去吧。” 史全、胡永相互看看,随即拱手告辞,只留下老者望着空中的明月,良久,长叹一声,随即打开门走入进去。 …… 同一片天空下,浔阳江边的木屋中。 油灯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气味儿,豆大的光芒下,一个老妇人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目躺在床上,一旁坐着的郎中正将手指轻放其碗上。 不远处,肤色白皙的张顺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时不时抬头看看郎中,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说辞。 “嗯……”良久,那边诊脉的医者将手从老妇人的手腕处移开,又扒开嘴与眼看了看,随即摸着胡子沉吟不语。 “这……敢问郎中,小人的娘怎地了?可是严重?”张顺见人良久不语,顿时沉不住气,往前走了一步有些焦急的开口:“若是需要珍贵药材恁尽管放心的开方子,别看小人家中房屋有些破旧,还是有几分积蓄。” 那郎中闻言将手放下,看他一眼:“到非是如此……”转头看了眼老妇人,沉吟一下道:“令堂这病症颇为罕见,老夫一生行医,奈何所学不精,并无多大把握治这病症。” “那……那如何是好?”张顺顿时有些急躁,连忙抢上一步跪倒在地:“还请恁发发慈悲救救小人娘亲,恁要多少诊费小人……”面上神情一狠,咬牙道:“小人也有法子凑出来。” 郎中连连摇手:“非是诊费之事,实在是这病着实难办,老夫爱莫能助。” “那……难道要让小人看着娘亲难受下去?”张顺脸色有些难看,哀求的看着眼前中年人:“还请恁施以妙手,帮忙则个。”说着顺怀里掏出五两银子托在手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恁收下,诊费小人会另算。” “你……哎呀,此非是银钱问题。”郎中站了起来,跺一下脚,看着张顺哀求的神色,脸上变幻一番颜色,一挥手道:“罢罢罢,终归这病还是有人能治。” 张顺满脸喜色的抬头看去,那边郎中一摸胡须道:“你去建康府,那里有个叫安道全的人有名医之称,常听人说,此人一身医术堪比华佗、能赛扁鹊,去求医之人无有失望而归的,你或可带着令堂前去试试。” 张顺闻听,如获救命稻草:“这……这般神奇?小人这就去请他来。” “那就晚了。”郎中摇头:“带上令堂,速速前去,或许还来的及,若是等你一来一回,这病情恶化,兴许就要两说了。” 张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多谢郎中提点。”接着站起身,将银子递过去:“还请收下。” 这郎中也不接过来,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老夫甚么忙也没帮上,无功不受禄,告辞!” 张顺脸上尴尬一瞬,连忙抄起一根火把,边走边点燃:“小人送送恁。” 郎中这次到没拒绝,出了院门,也不让张顺继续相送,只讨来火把自己举着走了,这浪里白条回转屋里,望望闭着双眼的老娘,看看自家大哥还没回来,知他是找地儿去赌博,不输个精光是不会回来。 当下也不指望,一咬牙,找了被子将老妇人裹好,随后找布条将人背负在身上,随后找火把打开门就往扁舟处走去。 此去建康府,还是连夜走的好,谁知道明日出发是否正合时间,万一晚了,他找谁哭去? …… 小孤山。 聚义厅里,包道乙一身道袍,寒着张脸坐在原先张魁的位置上,郑彪仍是站着侍立一旁,下首两边坐着张魁与马雄,李立则是坐在马雄下边,自从这寨子换了寨主,他催命判官就有了入座的资格,倒是挺感激这师徒二人。 “倒是没想到江州如此多豪杰,竟是让教中不少好手都受了损伤。”道人拍了下扶手,看着外面夜色的眼神有些不善。 “不若让俺家大郎多从官面上发发力,趁机将那李福赶出这……”马雄拱手冲着上方说着自己的打算。 “不必!”挥了下手,包道乙靠坐的身子直了起来:“贫道最信不过的就是官府,一两次合作可以,多了,贫道怕骨头都被他嚼碎吞了。” 下方几人面面相觑,然后转脸道:“那……尊使要如何……” “无须多虑。”包道乙狞笑着捏了下扶手:“贫道已传讯教中,不日会有人前来相助。” 夜风漫卷,月色如钩。 胡永,绰号海鬼,出自古本,李俊的小弟,后来跟着李俊上的梁山。 史全,绰号金鲤鱼,同上。 对了,还有朱小八,外号分水犀。 (本章完) 第311章 碰撞 第311章 碰撞 天已蒙蒙亮,灰蒙蒙的天光照射下来,单调的黑暗开始褪去,整个世界开始添加色彩,朦胧的光线下,有人走上甲板,顺着绳梯下到小船,船桨破开水面,朝着远方驶去。 水鸟准时飞出来觅食,尖锐的鸣叫在空中不时响起,风吹过江面,本就有着波澜的水面更皱了几分,插在船上的旗帜猎猎作响,水军的寨兵早早起来走出舱门,一路来到岗哨和同僚换防,站在瞭望的位置上,看着远去的船只嘀咕一句“这帮斥候,起的真早!” 随即不再多言,只是看着仿佛毫无变化的水面,挺起胸膛、静立无声,这段时日经常起个大早值守以为够辛苦了,今日见着有人大清早就要出去奔波,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下一刻,阳光仿佛刺破了照着天地的灰壳,金光从云端挥洒下来,眼中的世界仿若活了一般,挂上色彩,准备好早膳的厨子将食物装入盘中,放到托盘上。 余呈伸出大手端起来就走,不多时到了吕布舱门外,不敢直接闯进去,单手拖着托盘扣动舱门,随即里面吕布低沉的声音传来:“进。” 余呈躬身走入,屋里已经起来的吕布同扈三娘正坐在那,少年护卫目不斜视的上前将早膳放下。 吕布没急着吃,先是将早膳推给扈三娘,自己端出一碗白粥喝了一口,随后看向站着的护卫:“杜立三出发了?” “杜统领约莫在小半个时辰前就出发了。” “还是这般急性子……”吕布摇摇头,嘴角带着一抹苦笑,然而心中却甚是满意,自己等人如今在一陌生地方,可谓人生地不熟,此时这些斥候就是他们的耳目,斥候勤快,他就能耳聪目明,斥候一旦掉链子,那和瞎子聋子也没甚区别。 余呈没有说话,只是在那站着,就听着吕布出声吩咐:“告知五郎、七郎,用过早膳后开拔启程,去找那李福。” “哥哥,去哪找?”少年护卫有些疑惑,极力回忆昨日听到的话,似乎杜立三等人并未探到那李福在哪儿…… “不需知道。”低头喝了口白粥,虎目转动一下望去身旁的护卫:“左右这里渔村都与那李福有关,随意找一个等他前来便是。” 余呈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应是,转身匆匆离去。 不多时,随着几声后生,舰船上的水军寨兵开始拽起碇石,绞盘转动的声响混着水声传入人的耳朵,有人不停在船上走动,做着出发前的检查。 “有情况!右侧有船只前来!” 猛然间有喊声在高处响起,随后一阵清脆的钟鸣之声在空中回荡,阮小七、阮小五听到声响跑到一侧看去,就见数十艘渔船汇聚过来,黑压压的将出口堵住。 “警戒!”阮小七呼喊一声。 身旁早有水军的寨兵跑动到一侧将弓箭拿出,虚搭着箭矢望着前方,这活阎罗一把抓住身旁的水军士卒:“去通知寨主,就说有不明来意船只堵路,请他速来一看。” 那人应命,回身快速跑往船舱,尚未进去,吕布那张俊朗的脸庞已是出现在舱门,身后跟着一应护卫,李助、縻貹两人各自拎着兵刃跟在后方。 “哥哥。”阮小七听到后方声音,转头向后看去,见着高大身影的一刻赶忙拱手一礼,随后一指前方:“那边有不少船只,似是来者不善。” 吕布皱眉看去,见着远处影影绰绰几十、上百艘渔船,少的上面三五人,多的十几条壮汉,手中都拎着家伙,正在初阳下熠熠生辉。 看了半晌,吕布转头看着阮小七:“水战某不精通,七郎可有把握歼之?” “难……”阮小七面有难色的摇头:“此时这港湾并无风力相助,只靠船桨提不起速度,他等却是轻便小船,打不过我等,要跑却是不难。” “倒是有几分草原骑兵冲击步军军阵的意思,可惜,没有能追击的骑兵……罢了,他要打,某奉陪便是。阮小七,升起帅旗。”吕布思索一下摇摇头,随口吩咐着眼前的活阎罗,转首看向后方黑壮的汉子:“縻貹,通知步军弓手尽数上来,不用吝啬,将带着的神臂弓尽数取出。” “遵哥哥将令!”黑熊般的壮汉一拱手,不一刻,写有梁山二字的红底黑边大纛升起,有旗手走上高处挥动令旗,短促的哨音在空中响起。 “擂鼓,助威!” …… 相对于梁山那边开始的调兵遣将,李福这面的人也多少有些激动,对面舰船虽是不多,却都是六百、八百料改造的大船,看在眼里那感觉就自不同,有人生出螳臂当车的想法,有人却是兴奋的手脚发抖,觉得出名之日就在今朝。 最前方的舟船上,阳光照下来,身形仍然健硕的李福站的笔直,清晨的风中,一头白的头发轻轻的动着,朱小八在后方看着那边大船,走上前来低声道:“师父,我等皆是渔船,又未有弓弩,如何同这等大船斗?” “我等没有,他等食菜魔就有了?”李福弯腰从甲板绰起锤、凿看着那边大船冷笑:“即使他带着些弓弩又如何,老子在水中,他拿甚射俺。” 朱小八沉默着点点头,恁地说也是,一般人家顶多有些打猎用的弓箭,这摩尼教自然也不例外,看向前方老者的背影,深吸口气,前次师父带着俺们能赢他等一次,这次就能再赢一次。 “听俺号令,水性好的都拿上破船的家伙,前行至那大船前三百步下水,渔船回转,其余人跟着俺将他等的船给凿了。” “吼——” 李福振臂一呼,跟着的汉子纷纷吼叫一声,一双双黝黑有力的臂膀划开船桨,船头破开水面,拉出一条条浅显的水道,一众水上的汉子纷纷举着刀不断挥舞胡乱叫喊着,童威、童猛哥儿俩红着眼将尖刀别在后腰,伸手将锤、凿拿好,只待接近了那边就要厮杀。 下一刻,尖锐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回荡,一面大旗在远处大船上升起,童家哥儿俩识几个大字,看着那边狂放的梁山二字,不由直起身子,面面相觑之间,陡然放声大喊:“等等!事情不对!” “李老大,那边不是摩尼教的人!” “李老大,快停下,找错人了!” 他二人的船就在李福旁边护卫,呼喊的声音传入老者的耳中,让这闹海龙驹一愣,赶忙竖起手臂,划动一下,朱小八挥舞起一面灰色的布,一众渔船见到纷纷停下。 “怎生回事?又不打了?” “为何停下?” “童家哥俩儿喊的啥?” 咚咚咚—— 陡然间,一阵激昂的战鼓声音响彻天地,远近的水鸟似是感受到一丝不妥,扑啦啦扇着翅膀,鸣叫一声全都飞起,四散而走。 李福听着鼓声沉默一下,转头看向靠过来童家二人:“你二人说那边是……梁山?京东闹的挺大的那个?” 二人跳过船来,童威连忙点头道:“是极,那边那旗子上写的就是。” 童猛接上话:“之前和北面来的好汉聊过,说是那梁山的旗子都用的红底黑字黑边,应是他们了。” “怪了……”李福转头看向舰船的方向:“一伙京东的人来此做甚?竟然还窥视俺们……”转首看向童家二人:“他等闹到附近军州来了?” 童威看看童猛,两个一起摇头:“未曾听闻。” 李福摸摸下巴,寻思一下:“你等在此等着,俺过去问问。” “师父,如何能让恁去?还是俺来吧。” “李老大,哪有恁亲往的道理,俺去!” “李老大……” 身边众人纷纷出声,老者一竖手臂:“好了!听俺的!” 战鼓声中,众人为之一静,年迈的闹海龙驹开口道:“对面不管是来做甚,带头的人都有决断的权利,还是俺自己亲自去问问才是。” “那也让俺们兄弟跟着恁一起去吧。”童威在旁开口,童猛则是猛点着脑袋。 “恁地好,那就一起。”李福也是一点头,这哥俩虽是自己侄儿的人,他却也知道二人是一对儿好手,若是有事也能帮上一二。 “莫要停他船侧,去船头位置。”当下点了几个人去往别的船上等着,只带着朱小八,童家哥俩同史全、胡永几个好手,孤舟一艘,独自驶向那边梁山的舰船而去。 …… 清晨的风卷起大纛,旗帜舒展中,一队队手持神臂弓,背着箭筒的神臂弓手站在水军的弓手之后,一个个将箭矢放入槽中,踩拉起弩弓,箭矢低垂着朝向地面,望着远方的神情肃穆,只等后面将令发出,他等就可以配合水军射杀敌人。 远处的渔船开始划动,往前突入了约莫百余步距离,陡然间停了下来,摇摇晃晃在江面上聚成一堆,看起来十分怪异。 “怎生停下来了?” 那边渔船的队伍停下之时,阮小七抓着木栏往前探出身子,嘴里面嘀嘀咕咕有些不解:“这群错鸟该不是知道打不过,所以不敢过来了?那他等来这做甚?” 吕布在后面立着,看到这幕也是不解,转头看看同样一脸疑惑的李助,又转回视线望着对面,不多时,一艘渔船脱离队伍,朝着这边飞快的划来,心中随即有些猜测。 “许是发现不对想来看看。”李助轻声开口,转头看看立起的梁山旗帜。 “啊?怎生发现的?”滕戡瞪着个大眼看着划来的船只:“这厮们能掐会算不成?” “说的屁话。”滕戣在旁狠狠瞪了自家兄弟一眼:“自然是对面有人识字,看着我等旗帜了。” “哦。”滕戡转身看看大纛,又转回头,砸吧一下嘴:“可惜没俺登场的机会了,不然高低要抽死两个。” 听着的人嘴角都带上笑容,滕戣却是气的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发出啪一声脆响:“这是浔阳江上,你还想着逞英雄?扔伱这厮到水里你浮的起来吗?” “啊!”滕戡捂着脑袋,委屈的看着自家兄长:“莫打了,私下里打就算了,哥哥面前你也打。” 他人笑声中,滕戣脸上一红,方想说话,吕布一摆手:“船过来了,七郎,此是你的船,你去找他问问。” “是。” 嘿笑一声,活阎罗走上船头,看着前方停下的渔船喊了一声:“你等哪里来的蟊贼敢来捋俺梁山虎须,须知刀枪可不长眼。” 下边闻听的几人脸色登时变的懊恼,胡永呸了一声:“俺们是蟊贼,你不一样也是个贼?都是一般江湖里滚泥潭的,你装什么白面兔爷!”看着阮小七红起的脸庞又怪笑一声:“兔爷都生的俊俏,你这厮脸看着怪丑的,怕是跪下也没人愿意和你亲近。” “你这厮……找死不成?”阮小七本就是脾气暴躁之人,闻听顿时拉下脸来,凶狠的瞪着下方的几人。 “有……” 胡永方待再说,一旁李福伸手一拦,上前一步拱手一礼,沉声道:“老夫浔阳江闹海龙驹李福,见过这位兄弟,敢问可是梁山来的好汉?” “不错,俺们就是。”阮小七强忍怒气,点点头,猛然想起这人正是自己等人要找之人,朝前靠了一步:“原来你这老儿就是李福,俺们今次来就是为了找你。” 船上众人一愣,纷纷看向老者,李福也是奇怪的开口:“找老夫?老夫与你梁山之人素无瓜葛,如何要找老夫?” 阮小七狞笑一声:“你这老货装的倒似个无辜的,俺们的私盐被你给劫了,还将俺们的人给打伤,这如何能有假,如今你这老猪狗反倒不认账了?” 李福恼怒阮小七态度傲慢,语气不善,皱起眉头,强忍着胸口那口气:“后生,说话可要客气点,俺们并未劫持贵寨的东西。” “呸——”阮小七一口痰吐到江里:“敢做不敢认的老狗,还江州第一好汉,俺看是第一孬种!” 李福登时气的白发根根竖起,拿手一指上面:“你这厮,敢是要讨死不成?有种下来水里,老子和你做一场。” “正合我意!” (本章完) 第312章 喝 第312章 喝 甲板上,阮小七眼有喜色,山寨这一趟江州行为的什么?还不就是柴家的盐线被这什么李福给断了,如今正主儿就在面前,还被激的提出要和他在这江上做过一场,那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 只要捉住这老头儿,今趟行程就可以宣告完美结束了,哥哥也能还清那柴大官人的人情,从此身上少了份桎梏,岂不是美的很? 当下将外面的长衫一脱,露出里面的灰色裋褐,活动了下手脚,找来一把短刃反手握住,贴在腕上。 那边李福来时就是一身利索打扮,此时一脚踩在船帮上,身后朱小八连忙道:“师父,杀鸡焉用牛刀,让俺去教训教训他就是。” “不必!”李福朝后一挥手,微微侧头:“这伙人听其言是奔着俺来的,虽是不知这梁山怎生瞄上了俺们,但他若是以为吃定了俺这把老骨头,却是错打了他那如意算盘。” 朱小八抬起手又放下,只得道:“师父一切小心。” “俺又怕过谁来?”李福嗤笑一声,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扑通一声跳入江中,露出头抹把脸上的水,指着船头叫道:“兀那无礼后生,好了就下来,莫让爷爷在此干等。” “老儿等着,俺这就来了!”阮小七如何受的了这言语刺激,当下转身朝着吕布那边一拜,翻身就跳下船去,水溅起,人已是游鱼一般朝着李福而去。 “过于冒险了。”吕布望着跳下船的活阎罗皱了下眉头,瞬间又展开,手下人勇猛也不是甚坏事,况且襄州行时,也见着阮小七与危昭德比试过,对他水性也是有信心。 “许是想着擒贼先擒王吧。”李助在旁负手说了一句,抬头看看前方的身影:“若是能就此擒下那李福,我等也能早日班师回去。” 吕布缓缓点头,迈开脚步朝前走去:“也好,且上前观战。” 当下余呈与滕家兄弟簇拥着吕布等人走到船头,他三人手持兵刃在前方站定,下方朱小八、童家哥俩看着有人上前,顿时捏紧手中兵刃,待看他等只是站那不动,随即慢慢放松下来,重又将视线投向两船之间。 江水之中,那李福果然不愧闹海龙驹的绰号,在水中挪移转向迅捷无比,每每与阮小七接触的一瞬,都是年轻的那个被打掏中一拳、摁下一头,阮小七带下去的那柄尖刀挥舞间,总会被老者抓住关节拉过来随后一脚踹去,一串气泡在水面冒出,看的两边人心情各不相同。 初时还能见着老人同那活阎罗两人在江面上盘旋、游弋,时不时突出水面又被人拽下去,不多时两人就下到水深处,只见江面不时冒起两个水泡。 吕布眼尖,似乎看到有人在奋力往上游,却被人拉着浮不上来,只江水昏暗,看不清那脸是谁的,只是适才两人在水中的缠斗也是看在他眼里,不期然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面上陡然恢复平静,众人面面相觑间,下一刻,哗的一声水响,水溅起中,有人影破出水面。 “小七兄弟!” “师父!” 吵嚷的叫声中,白头发的老者抬起头朝船头看去,冷哼一声将手中耷拉着脑袋的年轻人拽起,滕戡陡然向前探出身子,红着眼一指李福:“老贼!竟敢杀害俺们兄弟!” “老夫还不屑杀一个小辈。”李福有些苍老的声音仍是洪亮,用手捏着阮小七下巴朝上一抬:“只是多喝了江水而已,你们下来个人,现在抬上去还来得及救回来。” 滕戡张大了嘴巴,回头看看皱着眉的吕布,又看看同样不可置信的自家大哥与余呈,一摸脑袋:“入娘的,水中的鱼儿溺水了,敢不是哪天俺呼吸还能闭过气去?” 滕戣盯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满脸严肃得看向那边老者,倒是吕布此时舒展了眉心的川字,赞叹一句:“宝刀未老,值得赞赏。” 一旁几人听着吕布的话,也都点点头,猛然听到旁边船上喊了一声:“兄弟!” 众人转头看间,一条大汉倏然从船上跳了下去。 “是小五兄弟。”李助眯着眼睛看看,忽然对着后面喊道:“快去个人把七郎带上来。” 后面刁桂连忙跑出,衣服都未来及脱,噗通一声跳入江里,这船离得战场较近,紧游两下就到了李福两人跟前,伸手揽住口中往外流着清水的活阎罗,随后连忙带着人往回而去,舰船那边,早有水军的寨兵在等着。 那边阮小五游过来,见自家兄弟被自己人接走,长舒一口气,看向李福的眼神沉了下来:“俺兄弟承蒙照顾了……” 李福嘴角露出丝讥笑打断道:“后生,你若想找场子就直言,罗里吧嗦忒不爽快。” 阮小五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愧的,一时间红了脸,本就有些充血的眼睛更是通红,上方吕布看着对峙的二人歪了歪头,嘴角动了一下,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 陡然间,两人猛地潜入水中,站在船头的几人当即有些无语的看着深色的水面,这班水里的人遇上了直往下潜,虽是知晓他等比的是水性、耐力乃至水中的手段,但是…… 完全没有两军厮杀的热血之感,许是在这等冰冷、沉寂的厮杀,是水中汉子独有的体验吧。 这次等待的时间比阮小七的要少一些,水溅起中,扁舟上童威童猛等汉子欢呼出声。 舰船上,吕布吸了口气,转首看看吐完水正在呻吟的阮小七,:“此人水性确是精熟,本以为是吹出来的虚名,未想有些本事。” 看着下去接阮小五的刁椿,对着余呈伸了下手:“弓来。” 少年护卫连忙将角弓捧上,吕布单手握住,从对方箭壶中抽出三支箭矢:“让弓手后退。” 滕戡有些吃惊的回头,不解道:“哥哥,对方如此嚣张,为何……” 李助一旁笑眯眯的拍拍他肩膀,打断道:“听哥哥的。”凑近了自家有人耳边:“对方能杀而不杀,此乃无意与我等为敌的意思,再让弓手戒备着,多少有些小家子气了。” 憨直的汉子点点头,只是依然不解的看着手持角弓的高大身影,一旁的滕家大郎有些心累的看了眼自家兄弟,想了想闭着嘴也没说话。 江水里,李福见着对面没人上前,也不愿泡在水里喊话,一转身朝着渔船游去。 船头前,手持弓箭的吕布往前跨了一步,站到最前的位置,身旁众人连忙让去一边。 下方处,朱小八笑着看着水中的闹海龙驹拱手喝彩:“恭喜师父得胜而还。” 上方的船头,高大雄壮的身影弓开满月,三矢攥在手中,微微一瞄,猛地撒手,上箭,箭串连珠。 “两个娃娃,算的了甚!” 水中,年老的人伸出了手,准备搭上船舷。 嗖嗖嗖—— 三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在脑后响起,童威童猛眼尖,看着黑影的瞬间喊了声:“小心!” 李福只感觉背后有凉气蹿起,耳边听着哆哆哆三声轻响,两支箭矢从双耳旁掠过入水一寸扎入船身。 抬手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李福抬头看了眼钉在头上三寸处的箭矢,顿时吸了口凉气。 这方才要是从水中起身,怕是连买好的坟地都用不上了。 “余呈……”吕布放下手,将弓递了过去,魁梧的护卫连忙双手接过,就听自家首领开口:“请那李福上船一叙。” 转身看着后方:“取桌椅过来,另外准备些酒水。” 滕家哥俩连忙转身带人进入跑向船舱,后方余呈走到船头,深吸口气:“李老丈,我家哥哥邀恁上船一叙!”稍微一停顿:“若是恁不敢,那就算了。” …… 渔船上,朱小八紧张兮兮的将自家师父拉上船,期间不停的朝那舰船的船头看着,生怕从上边又飞过来冷箭。 “李老大,没事儿吧?” “可还安好?” 童威童猛几人围了上来,拉着李福查看一番,见是没事方才松口气。 “怕个甚,那人没想着要我这条老命。”李福挣开众人,说了一句,只他自己知道,背上的凉意仍是未散。 远远的,余呈的大嗓门传来,满船的人神情登时都有些惊怒。 “师父,这厮们欺人太甚,敢不是要将恁骗上船图谋不轨?” “入娘的,李老大,反正他等也没甚奢遮人物,干脆拼了吧。” “李老大,只要恁说句话,俺立马和他们干!” “都住了口!”乱糟糟的声音中,李福呵斥一句,看着几个人有些激愤的样子缓缓开口:“都急个甚,没听对方说是请?”转头看看插在船身上的箭矢,拿手指了一下:“忘了俺适才说的了?对方没想着要俺这条老命!” 众人顺着看去,尽皆沉默无言,皆知李福说的没错,对方射术高超,若是起了杀心,此时李福已是血染浔阳江了。 拿着干布擦了擦身体,手脚麻利的开始穿着衣服,口中吩咐着:“小八,替俺回话,说俺马上过去,让他稍等。” “……是,师父。” 不情不愿中,这条汉子也走上前去亮开嗓子吼叫一番,随后渔船缓缓而行,有软梯从船上放下,随即李福一把抓住就要上去。 “师父,俺随恁去。” 朱小八说了一声就要抬腿,被童威一把拦住道:“小八哥稍待,俺们兄弟俩一直听闻江湖中,这个说梁山寨主吕布奢遮,那个道梁山整体不可敌,耳朵都灌满了,就满足一下俺俩,让俺二人随着李老大上去吧。” 朱小八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常言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俺随着师父上去。” 李福听着后方吵闹,转头看了眼,笑了一下:“无妨,今日遮莫梁山的好汉也没想如何,谁去都一样,就童家哥俩跟着俺,小八你守一下船。” 三人对视一眼,童家兄弟点头致意的同时走上前去,只余朱小八等人仰头看着攀爬而上的三人忧心不已。 …… 舰船一侧,水军士卒捉刀拿枪,挺立不动。 绳索晃动的声响不时轻微的响起,下一刻,一只有些苍老的手掌抓住船体,一使劲,一道身影蹿了上来,站到甲板上,后方接连有两道矫健的身形冲上,抬头看了下四周站着的寨兵有些紧张。 “李老丈果然好胆识。”软梯处,守在软梯口的余呈笑着拱手一礼,看着后面上来的童家二人点点头,随后朝后一伸手:“我叫余呈,蒙哥哥不弃,收在身边做个护卫,哥哥已经备下薄酒一杯,请!” “倒是多谢这位小兄弟了。”李福面色不变,拱手谢过,随后抬腿朝着甲板中央的木桌处而行,童威童猛对视一眼,不想丢了脸面,连忙在后跟上。 四周的士卒见着纷纷站直身体,看的李福三人微微蹙起眉头,虽是不知梁山士卒水准如何,只这卖相着实不错。 待走到桌前,看向身穿锦袍,头戴金冠的吕布,尽管此时双方关系仍是有些紧张,也不得不在心中赞一声好面相,随后李福先拱手道:“浔阳江李福,见过梁山吕寨主。” “李老丈。”吕布也是站起还礼,伸手虚引:“请落座,伱我边喝边聊。” “好,那老夫就不客气了。”李福点了下头,走过去坐下,童威童猛则是走到他身后站定,如同两个门神一般面无表情。 余呈走上前,将烫好的酒倒入杯中,吕布抬手拿起酒杯:“请,且先尝尝这京东酒的滋味儿。” 李福也不拒绝,伸手拿起杯子,后面童猛想要说话,张开嘴的瞬间,眼珠动了下又将口闭上,看着二人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好酒!有股子别样的清香。”李福砸吧下嘴点点头,将杯子放到桌上,抬头看着对面年轻的脸:“吕寨主,咱们都不是那些穷酸醋大,还是敞亮点说吧,恁今次来似是因着老夫,到底所为何事?” “说的好,那某就直言了。”放下杯子,玩味的看向对面:“私盐。” 对面,三双眼睛有些愕然。 (本章完) 第313章 逐渐鲜明的态势 第313章 逐渐鲜明的态势 舰船的甲板上,童家兄弟的心情有些急躁,这梁山来此遮莫是来抢买卖的? 前方,李福苍老洪亮的声音响起:“吕寨主,这是何意?私盐?私盐又如何?” 吕布看着眼前老者,那眼中茫然的神情不似作伪,皱起眉头:“李老丈真个不知?” “可是说老夫那不成器侄子做私盐之事?”李福淡淡开口,心中也有些恼怒之意,这梁山的人莫不是要趁着自家侄儿昏迷来个强抢? 吕布沉吟一下:“请柴管家过来。”口中吩咐一声,滕戣那边一抱拳,连忙奔向船舱,余呈上前斟酒之时,高大的身影又开口道:“今次主要乃是为了柴家的私盐队伍在江州覆灭一事……” 少年护卫提着酒壶退了下去,吕布握住杯口,虎目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还是等下让苦主来说吧,某就不去嚼那舌根了。”端起酒杯:“请。” 李福皱着眉头,脑门上的褶皱似是能夹死一只蚊子,看着对面举杯饮酒,也没拒绝,跟着抬手喝下,将杯子放到桌上时,回头看了眼童家哥俩。 这对兄弟见着老人看来,知是什么意思,连忙齐齐摇头示意,李福将头轻点一下,转过身看着上来斟酒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就这般坐着静静等着正主儿出来。 三杯酒下肚,一身干净衣裳的柴福走了出来,先是冲着吕布拱手道了声:“见过吕寨主,不知叫小人来所为何事?”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那边的三人,微微有些好奇。 “柴管家,这位老丈就是恁要找的李福。”向着对面示意一下,柴福看向老人的面孔有些愤怒,连忙一抱拳:“吕寨主,恁如何让这老贼坐在这里,还望看在郎君的面上相助我等一二。” “某平生并不好斗,唯好解斗。”眼神中有些怀念之色,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吕布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耳中震响:“你还是将事情再同李老丈说一遍吧,将事情摊开了说说,许是能有些其余的发现。” “是……”柴福拱手应了一声,只是胸膛起伏不定,面有不忿之色,却到底不敢驳了吕布面子,只得又是将事情说了一遍。 “那人现在何处?”李福等他说完,立时开口问询。 柴福一甩袖子,愤愤的道:“没了胳膊腿脚如何能活?早已一命呜呼,去见三清道祖了,只临死前一直称恁抢了我家。” 李福皱起眉头,有心反驳,却又闭上嘴,看向后方的童家兄弟,童威皱着眉,弯下腰低声道:“李老大,俊哥儿的性子恁是知道的,他早就立下规矩,不可虐杀、不可淫辱,是以绝不是俺们。” “恁地说,这事儿肯定不是他们做下的。”年老的闹海龙驹挑了下眉毛。 柴福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放屁!被找上门了,谁会认?” “恁地看不起人,若是我兄弟二人带人做的,如何敢不认?”童猛拍着胸脯,面上一片肃然:“俺们行事如何,李老大也知道的最清楚。” 李福点头间,一旁童威也是嚷嚷着:“是极是极,若是俺们做的,怎生可能削成人棍送出去,早就一下砍死了,哪儿还会留个口舌给你们问话,岂不是多生事端?” 柴福怔了一下,涌上血色的脸白净了下来,低着头思索一阵,抬首道:“既恁地说,那是谁做的?你等在此是说的上话的,又都是做私盐的,除了伱等还有谁人会做此事?” 吕布端着酒杯,也不说话,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人,对面的李福缓缓端起酒放到唇边,饮了一口。 后方,童家兄弟对视一眼,童猛摸摸下巴:“入娘的,被他这么一问,俺竟然也觉得俺们是最有可能做下此事的。” 童威嘴唇动了动,半晌开口:“这地儿是俺们说的算不错,也是俺们在做私盐买卖,只闹事的人也不是没有,甚有可能是别一个在挑事儿……?”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猛的上扬与自家兄弟相看一眼,同时开口:“张魁!” “那是谁?”柴福有些愕然的看着几人。 “一个狂悖之徒。”李福在前方放下酒杯,冷哼一声,撇过头去,没个好气,童威接上话道:“此人在小孤山立寨,手下有着几百人,如今勾结了摩尼教的势力在俺们江州搅风搅雨。” “小孤山?”柴福一愣,心下倒是有几分信了:“我柴家的商队就是在小孤山被劫的,如此说来还真有可能是此人。” “那定是错不了,就是他。”童威愤愤的道:“入娘的,这厮真是个不讲规矩的,李老大早就定下不准劫掠商队的规矩,此人竟当是耳旁风。” 童猛冷笑:“勾结外人此等下作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有甚是他不能做的。” 柴福吸了口气,看向坐在一旁独自饮酒的吕布,上前深施一礼:“还望吕寨主替我家大官人讨回公道。” “应有之意,尊管不须如此。”吕布伸手虚扶一下,柴福站起身,深吸口气:“还好并未因此而让贵属产生损失,不然小人当是一生难安。” “尊管过于客气,倒是该谢李老丈手下留情,饶了某那不成器的两个兄弟。”吕布对着那边柴家的管家笑了一下,又看向一旁坐着的李福点头示意。 这闹海龙驹也是久在江湖之辈,此时对面是在给梯子,他也是深知轿子众人抬的道理,当下一捋胡须:“吕寨主谦虚了,老夫不过多在水中泡了些年月,假以时日贵属超越老夫不过吹灰之力,倒是要谢寨主箭下留情。” “呵,能有老丈一半本事,某就心满意足了。”同着几人笑了一下,冲着余呈一招手:“再拿个杯子给柴管家。”站起身看着几人道:“想来你等有些事情要谈,某有些不胜酒力,就先告辞。” 冲着李福拱拱手:“今日见着老丈雄姿,某甚是欣喜,稍后可容某等前去拜访一二?” 李福站起,抱拳道:“老夫定然扫榻以待。” 吕布点点头,也没去看柴福脸上有些复杂的神色,随后朝舱内走去,滕家哥俩连忙在后跟上,縻貹则是吩咐让步军的弓手撤回,只留余呈同着水军众人在甲板上,看着柴、李两伙人在聊着。 …… 船舱有些昏暗,船身随着江水的波涛微微轻摇,高大的身影走入的一刻将光线遮挡的更是有些昏暗,随后光影在脚步声中快速的转换着。 “小五、小七如何了?” “已经醒转过来,就是多喝了点水,哥哥勿忧。”李助已是在舱内等着,听到问话开口宽慰一句:“哥哥与他等谈完了?” 吕布点点头,走到首位上坐下,伸手指了下座位示意李助坐下,开口道:“从中说和一番,剩下的事情让他两家自己去谈就是。” 滕戡在旁眨眨眼:“哥哥,让俺说都打杀了就是,何必给那老儿好脸。” “嗯?”吕布看了眼滕家老二,笑了下:“你那般做法虽是痛快,却不可取。” 李助也是一笑,看向滕戡道:“你这憨子,那般做岂不是替柴家做了打手?” “此次南下不就是替柴家出头吗?”滕戡嘀咕一句,惹的滕戣捂上脸面无语。 “出头和打手可是两回事。”李助眯起眼睛,看了眼吕布,续道:“哥哥此次南下是山寨欠着人情,找正主儿就行,要是不分青红皂白一锅端了,传出去别人不会说哥哥是知恩图报,只会说我等是听柴家行事的,到时候这帽子可就不好摘了。” “原来恁地……” 滕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吕布挥了下手:“好了,不聊这个,既然此时已经知道是那什么张魁做的,那就都去准备一下,正好那李福也和对方有过节,我等也可联合一下他等,正好人生地不熟的,多了这些地头蛇,也好熟悉一下。” “哥哥说的是。”李助点点头,看着那边高大身影站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那边扈三娘还在屋中等着,一会儿上岸倒是可以一起前去。 春风吹起,波浪荡漾,一个时辰后,李福带着童家兄弟同吕布等人告辞,庞大的渔船队伍随着三人的回转开始离去。 …… 小孤山下,马蹄踏过了草地,卷起的尘土被风吹的偏斜开去,稍后的地方,数百人穿着白色的衣衫,正乱哄哄的跑在三人后面,纷乱的脚步踏在原野上发出轰鸣。 兵器垂在下方,随着战马的起伏摇晃不定。 “这边就是地头了?”黑面消瘦的汉子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山林。 此时仍是踏青的好时节,风轻云淡,开满山,树林郁郁葱葱,满是翠绿,看着很是赏心悦目的,只是几人携枪带刀的,无论如何看都不像是来欣赏风景之人。 身旁魁梧的方脸汉子闻言说了句:“包道乙那神棍说什么他师徒二人就足矣,搞半天不还是要向我等求援手。” “得了,谁都有失手的时候,都是教内的兄弟,互相帮一下也是应该。”稍后一点面白短须的人劝慰着二人。 “偏你苟正心好,你看帮完了那入娘的师徒,他俩领情不?”先前黑面的汉子面色有些不快:“他二人整日在教内吹嘘自己武艺高强、怎生奢遮的,踩这个、看不起那个,出了门就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呸——老子看着他二人就来气。” 那叫苟正的嘿然无语。 方脸的汉子也是兴致缺缺,只是道:“那包道乙还不如他徒弟来的爽直,起码那厮把想法都写脸上……入娘的,怎生会有那种只喜欢淫人妻的鸟人,帮完了快些走就是,老子也是看他师徒俩难受。” 那叫苟正的人听了,忍不住摇头:“这你我却是说的不算,还是等三郎君的命令行事吧。” 另两人听了无言一阵,最后只得回头吼一句:“快些前进,马上就到了!” 更远些,一身肥膘的汉子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两匹马上驮着身穿深色衣饰的汉子,在数百人的簇拥下匆匆的朝着远方山林而去。 …… 同一片天空下,西北方的晋州。 郁郁青青的山林之间,地面悄然震动起来,有穿着脏兮兮的人从树上跳了下来,提着刀奔向山林深处。 远方矗立的山寨上,有放风的人看着他连忙打开寨门,就见此人一路飞奔跑进聚义大厅。 “寨主,寨主!” 呼喊声中,正一脚蹬着椅子,一手举着金佛的粗犷男子正眯着眼带着笑容欣赏着,听到动静转头看来,那跑入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喘两口气:“禀寨主,山下……山下有数百人前来,都带着刀兵,似乎来者不善。” “你说甚?”粗犷的汉子小心翼翼将金佛放下,走前两步一把抓着那报信的喽啰,龇着一口烂牙问:“可是官军来了?” 那喽啰被拉近前,鼻中闻着自家寨主口中难言的味道,却仍是要面色如常的回话:“不是,不是官军的衣服,也没打官军的旗帜。” 粗犷的男子放松下来,一把将喽啰放下,哼了一声:“敢是不知哪里的同道来讨野火吃的,可看清打的谁家旗号?” 那喽啰悄悄后退两步,呼出口气,摇摇头:“这……小人不知,只认得一个山字,一个伍字,另一个字却不认得。” “山?伍?”拿手指抠了抠头皮,这汉子面色疑惑:“这哪里蹦出来的?”伸手一拍桌子,砰的一声震得那金佛晃动一下,连忙拿手按住,口中说道:“直娘贼,这年月什么鸟都敢来讨打,去传令让大伙儿抄家伙,老子要扒了他们的鸟皮!” 那喽啰连忙点头,随即跑出去传令,不多时,一个个面色不善的匪人拿起刀枪排起散乱的队伍,那粗犷面向的寨主则是骑着一匹劣马,穿着麻布衣,头发用红巾束住,一手持着长枪跑到众人面前。 随后一挥长枪,山寨大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一众山匪大呼小叫的跟在寨主身后朝山下而去。 好困…… (本章完) 第314章 兵合一处 第314章 兵合一处 天边的云被夕阳染成红色,浔阳江边的渔村,喧嚣的声音一直未停,来来往往的汉子提着鱼拿着蟹,脸上的神情没了早日间的沉重,带着轻松的笑容与熟人打着招呼。 江面上,几艘舰船出现在视线内,随后停在远处,不多时,有数艘小船正缓缓划来,有在江边劳作的汉子看着连忙转身朝村中跑去,路上见着的村民喊了声:“苏大隆,你小子跑什么,婆娘跟人跑了?” “他又没说亲,哪来的婆娘,别是媒婆来了吧?” 调笑声中,奔跑的汉子跳起来吼了句:“一群腌臜厮,江上有船,怕是早间那梁山的人来了!” 众人听的一怔,那边苏大隆已是转个弯,紧跑两步进入李福的院落:“李老大!李老大!船、船、船!” “吵吵个甚!”李福一把推开房门,皱着眉头看着外面冒失的汉子,随即背着手走了过来,后面露出朱小八的脸,跟着走上前。 咽了口唾沫,苏大隆“船,江上有船,是今日早间在三林湾那……” “梁山的?”李福接过话,松开眉头,对面狂点头中,转首对着自家徒弟道:“去将童家兄弟喊来,咱们一起去接一下。” “是,师父!” 朱小八干脆的点点头,撒丫子朝着后面跑去,这边老者一拍苏大隆胳膊:“大隆,去叫两个弟兄过来,在院子中备下桌椅,将里面菜肴摆上,一会儿客人来了正好。” “恁放心,交予俺了。” 这边拍胸脯答应一声,跑出去叫人,不多一会儿,后面朱小八同着童威、童猛快步走了出来,李福见状背着手在前走着,三个年轻人连忙跟上,原本今日辞别之时,那边就告知晚上会来,看来正是时候。 抹角转弯,几人来到岸边,那边船上的人影已是能看到,童猛碰了下站在身旁的朱小八:“你不是遗憾今日没见着那吕寨主吗,看见没,第二艘船上那戴着金冠,穿着红色披风的就是梁山之主。” 朱小八凝神看了看:“果是年轻……”看了看前面的李福:“师父,这吕寨主过来是和俺们结盟的?” 李福转脸看他一眼,回过头望着越来越近的舟船:“这话你应该问梁山的人。” 朱小八挠挠头,狠狠瞪了眼正在旁边捂嘴偷笑的童家兄弟,老老实实站那等着。 哗哗的水声作响,船到岸边的一刻,三个年轻人连忙上前抓住抛来的缆绳,利索的系上木桩,高大的身形站了起来,看看岸边跨步上去,随后拉着扈三娘一同上来,转身看着李福拱手一笑:“李老丈,又见面了。” “吕寨主!”老者还礼一揖,打量一番对面年轻人身上的华服、金冠,心中微微一滞,面上却是笑着一伸手:“老夫已是备下酒水菜肴,乡野之间没甚好厨子,都是自家手艺,寨主别嫌弃就好。” “有酒,可有肉食?” 吕布突然问了句,李福点点头:“自是有的,还有今日才打的鱼、蟹。” “有酒有肉,自是好宴,某一介军人,还能有何不满?”朗声一笑,面前的老者露出笑容:“这边走,村中简陋,吕寨主还请莫要介意。” 梁山这边都是点点头,吕布当先迈步前行,身后扈三娘、李助等人连忙跟上,倒是童威童猛几人与后面的余呈、滕家兄弟有说有笑,聊的痛快。 前行之中,吕布抽空看了看后边几人,见着阮小七低头耷拉甲的在后面磨磨蹭蹭走着,心中好笑一下,知道他多半是见着李福有些挂不住脸面,也没催促,眼睛看着这边渔村木栅林立,有人在望楼上瞭望,还有人大道不走,贴墙而行,多半是设有陷阱,知道这是在防着摩尼教的人,只是神态轻松的同李福随意说着话,不多时就走入李福那木屋前的小院。 夕阳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有些黯淡的光线下,渔村的青年在院中燃起篝火,几尾鲜鱼正插在树枝上放在火前炙烤,不远处数张木桌拼接在一起,桌上各式河鲜准备充分,正冒着热气飘着香味儿弥漫在空中。 众人落座,筛酒夹菜,一时气氛火热。 …… “哈哈哈,方三郎,来的恁地晚,小道盼的是望眼欲穿啊!” 小孤山聚义厅前,包道乙一身道袍,拱手拜见一身肥膘的汉子,后方的郑彪也是连忙上前执晚辈礼,这道士又转身拉来张魁、马雄与李立:“这三位便是想要投入教中的好汉,此为山寨原主张雄,那边的是江州官军统制的兄弟马雄。”接着一指面前看着有些肥壮的汉子道:“这位是本教教主家的三郎君方貌,武艺甚是高强,二位可要多多同他亲近。” 这边三人听了不敢怠慢,连忙恭敬的施礼。 方貌为人倒也随和,伸手将三人一一扶起:“江州乃是我教应许之地,三位心向光明乃是福泽在身,待找个时日为伱三人行个入教之礼,今后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互相扶持,共同聆听我佛福音。” “不敢、不敢。” “此乃俺的荣幸” “恁太客气了。” 张魁、马雄、李立三人对视一眼,口中谦逊着,那边包道乙脸颊肌肉抖动一下,又哈哈一笑道:“尚有后面五位也是世间少有的英雄……”伸手虚引一下后面几个壮汉:“这位徐方、刘赟、郭威、邬福,还有苟正,你等多亲近。” 三个人不敢怠慢,包道乙说一个他三人就拱手作揖,也不知是否错觉,这番介绍下来腰弯的都有些疼,那边五人却是除了刘赟和苟正还礼周正,其余三人都是松松垮垮的抱拳了事,看的包道乙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这道人终是有求于人,没有翻脸,只是道:“莫要在这里站着了,快些入内。” 又看看跟在方貌身后的五个汉子,点点头,面无表情的道:“多谢五位兄弟前来相助,贫道定不会忘记今日之恩。” 恩字出口,牙关紧咬。 这五人中有四人拱手一礼,只黑面的汉子“哼——”了一声,微微将头抬起,方貌回头看了他一眼,方才敷衍的一拱手:“包道友客气了。”随后闭口不言。 方貌在前弥勒佛般笑了一下:“邬福兄弟这两日心情不好,还望包兄莫要在意。” “方三郎多虑了,贫道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包道乙笑眯眯的摇摇手,连忙紧走两步到门厅前:“来来来,莫要在外站着了,且先进厅中,贫道已是备下酒席,我等边吃边聊,方三郎,请!” “包兄请!” 方貌伸手示意一下,那边包道乙笑容一缓,随即又自笑起:“你我让来让去,谁也不得进,不若一同进去,请——” “请——” 两人嘴里说着,一同迈步走了进去,后方张魁、马雄隐晦交换个眼神儿,李立则是面无表情,随后三人站在一旁,让苟正、邬福等五人先进,这才迈步走入。 大厅之中已是摆上一巨型圆桌,上面荤素搭配、酒水都已筛好烫过,显是用心准备之,方貌皱着眉头看了眼桌上的荤菜,回头看看跟来的人,笑了下没说什么。 宾主落座,气氛沉凝。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大的庭院里喧嚣的声音渐弱,李福端着酒碗轻轻啜饮着,眼中映着梁山魁首年轻的模样,突的笑了一下:“真是看不出吕寨主如此年轻就能控制着酒量,老夫年轻那会儿最是嗜好杯中物,可是杯不离手,酒不离口,一时不喝口中就能淡出个鸟儿来。” 吕布沉默一下,摇摇头道:“某只是喝酒难以醉倒,觉得甚是没意思罢了。” “寨主这年纪已是难得。”感慨一声,浑浊的眸子看了过去:“老夫性子直,不耐绕圈子说话,有些事就直说了。” 听着这话的余呈、朱小八等人停住了说笑,饭桌上渐渐静了下来,李助侧首眯着眼睛看着老者,缓缓咀嚼着,那边的闹海龙驹站了起来,继续道:“吕寨主许是已经知道江州的局势,可以说是乱成一锅粥了。” 眼里闪过一丝恼火:“张魁那厮不光是吕寨主要找他,如今俺江州的人也是恨不得将这厮挫骨扬灰,只是老夫这边人少,贵寨来的人虽是不多,但战绩、实力绿林皆知,是以,不若你我联合起来,老夫这边熟悉江州大小水道、岔路,可为引路前驱。” 吕布眯了眯眼,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伸手拿起酒碗站起道:“此亦是某之所盼,自是不会拒绝。” 李助一旁笑眯眯的跟着举起酒碗,其余人见此赶忙有样学样都拿起晃着酒液的粗瓷大碗。 李福大喜与吕布碰了一下将酒饮下,其余人下面众人也是一起端碗喝尽碗中酒,有人性子发了,喝完一把将碗砸碎在地,砰砰乓乓的惹得朱小八白眼看去:“又未散席,你等把碗砸了岂不是浪费。” 李福哈哈一笑,挥手道:“算的什么,尽管砸,再换一个碗就是,小八,去拿新碗。” 朱小八无奈,只得起身去取了碗回来。 “如此,倒是有一问想要问下李老丈,不知恁这边需要几日可出兵小孤山?”重新坐下,一旁的李助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吕布眼神望过来之时,这边的老者摸摸白的胡须,沉吟一下:“今日回来各村的青壮已是回转,还有揭阳镇的穆家兄弟需要通知,集结起来……老夫这边恐是需要一日功夫。” 李助看了眼吕布,戴着金冠的男人点点头:“那就等一日,后日一早,我等就前往小孤山。” “好!老夫也是如此想,今趟定要张魁那厮付出代价。” 苍老的声音痛快至极,一旁,扈三娘看着与人谈笑的男人目光迷离,似是初见一般。 …… 火光摇曳,聚义大厅中已是点起灯火,昏暗的厅堂瞬间明亮了起来,包道乙双腿叉开,左手轻放在膝盖上紧紧握拳,带有酒气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方三郎,此次是贫道小觑了李福这老贼,未曾想到这人水里本事强,陆上也是不差,再有揭阳镇中豪强的支持,我等人手不足,委实有些……” 牙疼似的咧咧嘴:“……难办!” “所以说,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邬福轻声嘀咕一句,惹的郑彪怒目而视,一旁徐方等人未曾听见一般仍在下手吃喝着,张魁、马熊、李立三人则是屁股上扎了钉子般不自在,忍不住扭动两下。 半晌,那边吃喝的方貌才用湿巾擦擦嘴,没事儿人一样开口:“包道长所言,本人在来的路上也曾听闻,只是……” 看了眼马雄笑了一下:“听闻马兄兄长在州中任职,怎生不多请其帮忙?有官面上的人出手,当是要简单的多。” 包道乙脸上有些尴尬:“这……来时没想许多,带的银钱有些不足。” 邬福的嘴动了一下,看了眼方貌,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那边肥壮的方家三郎笑了下:“此次前来,大哥让我带来不少金银,倒是可以与州中官府的人认识一番。” “如此最好!”包道乙大喜,转头看着马雄道:“如此就请马兄明日去找下恁大哥,请其出手。” “包俺身上。”马雄见着两个为首的定了主意,轻轻舒了口气,当下点头同意。 方貌则是拿手抓来一根烤羊腿,撕咬下一块肉嚼着,含糊着开口:“如此,让手下教众休息一日,后日一早先拿下那揭阳县,然后再将李福那老猪狗除了。” 抬起的眼中满是戾气:“这厮挡我教多时,以前没空理会他,如今该了结了。” “是这个理儿。”包道乙点点头,随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就依方三郎所言!” 其余人对视一眼,自然没异议,纷纷低头喝酒吃菜,一时间看起来倒也和谐的很。 …… 夜色迷人,吃醉酒的人纷纷回屋歇息,天明之时,数道人影在奔波,随后有人开始聚集。 湖面上,返回的杜立三带着疲惫的眼神看向舰船。 苏大隆,古本水浒出场,后来跟着李俊上的梁山。 额。。。方腊方面需要介绍吗? (本章完) 第315章 将打一家 第315章 将打一家 宋,政和四年,辽,天庆四年,孟夏,甲午。 云层浓厚,阳光昏暗,梁山的舰船开始在童威、童猛渔船的带领下,于江畔停靠,一队队穿着皮甲,挎刀持弓的士卒踏着步伐在轰然的脚步声中,从跳板下到地面。 梁山大纛下,董先大喊声中,三都寨兵排列成型,前盾后弓,水军的兵士则是下来过半,由阮小七统帅着,皆是长枪短弓,护在神臂弓手左右。 “俺娘咧,这梁山不愧是大寨,看着比官军还像那么回事儿。”童猛搔搔脑袋,从头上抠下一块皮弹开。 “要不人家在京东混的风生水起。”童威也没了嬉皮笑脸的劲儿,抹了抹唇上的胡子,半响吸口气道:“他们手中那是神臂弓吧?听闻朝廷一直管的严,怎生他等能有这般多。” 童猛闻闻手指,看着梁山的方阵心有惊悸:“还好前日未有冲突,不然胜负如何不知,怕是死的人比同摩尼教火并时还多。” “不过……恁地说,俊哥儿的仇也能报了。” 童威面上有些难过,另一边的童猛也是缓缓点头,突地停住:“大哥你别晦气啊,俊哥儿还活着呢。” 这俩兄弟在这胡乱说着话,那边穿着皮甲,手持开山大斧的縻貹走了过来,笑着对两人拱手道:“二位,我们哥哥请恁过去,军队已经集结完毕,该是出发了。” “……哦。”童威、童猛二人见状连忙点点头,他等现在看着如此多穿甲带兵的人有些局促,只是也不想掉了江州豪杰的份儿,吸口气,昂首挺胸的走过去。 不多时,前锋的杜立三带着斥候跟在哥俩后面当先而行,一炷香后,梁山步军徐徐而动,沉默的向着今日目标而行。 远去五里,已是汇集了近四百人的队伍显得乱哄哄的,接踵而来的,还有传递消息的人,李福坐在大青石上听着有人来不了不由眉头紧锁,直到史全来报,有人拒绝再与摩尼教争斗,终是忍不住火气,狠狠一拍坐下石头:“一群腌臜厮,想的什么以为俺不知道?此时再保存实力,不奋起反抗,来日被摩尼教的骑在脸上,他们拿什么抵抗?” 接着叹口气:“到底是老了,有二心的人多了。” “师父恁才不老。”朱小八在旁劝慰一句,接着一提手中朴刀,转身就走:“俺这就去将那些入娘的带来,听恁发落。” “胡闹,回来!”李福噌的站起身,看了眼远处的人群道:“梁山的人马上就到了,此时闹出事端来给他等看笑话不成?” 朱小八呐呐无言,做师父的过来拍了下肩膀:“在此好生候着,那些蛇鼠两端以后自有机会收拾。” 周围几个心腹的汉子都是点头,只是望着有些佝偻的身形目光肃然。 太阳走过微小的距离,数十人奔跑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本是或站或坐正在闲聊的汉子听着声响渐渐住了口,缓缓站起身,转头望着声响传来的方向。 渐渐的有人影出现在视线内。 “是童威、童猛哥俩,后面跟着的那些是梁山的人吧?” “竟然还穿着皮甲……这可是死罪了吧!” “……听闻他等攻击过州府,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怎生有几个还掉头跑回去了?” 嘈杂的声音又是响起,议论纷纷中,李福分开众人走到前方,童威、童猛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抹着汗,看着身旁的杜立三等人。 这一路行来,本以为他等穿着甲带着刀跑不快,哪知这帮梁山之人体力甚好,一路沉默无言,只顾赶路,速度又快,他俩穿的轻便都有些追不上的感觉,一路紧赶快走,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无,好在是来到李老大这边,可以休息一下。 李福看了看后面没有吕布的身影皱下眉头,疑惑看向杜立三:“吕寨主他们人呢?” 杜立三一抱拳:“首领尚在后面,俺们是大军斥候,先行来此,已派兄弟回去传讯,想来不多久就到。” “斥……斥候?穿这般装备仅是斥候?” “……不愧是大寨气象。” 李福耳听着后面议论声音,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候,倒是朱小八等人较为好奇,拉着杜立三在那边轻声说着话。 不一时,梁山那杆竖起的大纛出现在远方,脚步踏地的声音远远传来,轰然作响。 不久,汇合的队伍远去。 …… 时间往回倒一会儿。 揭阳县。 天光刚亮之时,穆家的门口停着一辆驴车,赶车的汉子提着鞭子斜坐在车辕上,靠着身后的车厢闭目养神。 吱呀—— 新漆的大门打开,车夫听到动静当下跳了下来,侍立在一旁,手中抱着那根细长的车鞭。 “爹,恁就别问了,和二郎去黄流村好生住两天就是,恁不是一直说要去找姚叔下棋吗?今次多留两日过足棋瘾就是。” 说话的声音传来,车夫抬眼看去,最近在城内飞扬跋扈的大郎正搀扶着老太公往外走,后面跟着的小郎一只手吊在胸前,额头上缠着白布,看起来有几分病殃殃的。 “你个逆子!”穆太公年纪也不大,只是不知何时驼了背,白了头,拄着根拐棍在那戳着地:“你是不是又要与人置气?” “没有,爹,恁想多了。”穆弘皱起眉头,面上的神色隐隐有些不耐,只是强压着性子在说:“只是恁近两日时不时说气闷,我就想恁去姚叔那里两人吃个酒玩两天兴许能好些。” 老头拐棍朝着身后一指:“那伱还让二郎陪我一起?” “爹,大哥也是为我好,这不是伤着了,成天在家我也觉得闷的慌。”穆春在后面挤出个笑容对着自家老父亲说着。 老头儿闻言面上不悦,却又没法训斥穆春,狠狠一杵地:“你们哥俩就成天凑在一起气我这老骨头就是,早晚有天被你二人气死。” “好了,爹,瞧恁说的,哪儿能啊,我二人还要养你到百岁呢。”穆弘将老人扶出门,有下人连忙将杌凳放在地上,这边大郎说着:“爹,小心脚下,哎,上去了,恁进去坐好。” 后面穆春看着自家老夫坐入车中,走上前凑近那没遮拦压低声音:“大哥,恁倒是要多加小心……” “莫要担心。”穆弘听了也是轻声道:“等下我带人去找李老大,你看顾好自己同爹就行。” “知道了,大哥。” 带着伤的青年点点头,转身就要上车,那门帘陡然被一根拐棍挑起,老太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郎,过来下。” “又有甚事。”狠狠挠了下头皮,穆弘走过去,低头道:“爹,怎地了?” 老太公看着他半晌,终是轻轻一叹:“罢了,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扔过去:“城南那边有个院子你是知道的,主屋床下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不少钱财。” “爹……”穆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着钥匙不知该做何表情,这时候提钱做甚? 老头儿收回拐棍,帘布顺势落下,在那来回摆动,有些发闷的声音传来:“咱家在揭阳县一直……之前一直广有善名,对那些庄客好些,有个三长两短,记得多给些钱财。” 多给银钱吗…… 买命? 穆弘有些玩味儿的把玩一下钥匙,猛然攥紧,点点头沉声道:“知道了,爹,我会做好。” “……自己多加小心,打不过就跑吧。” 穆春登车之际,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穆弘脸上瞬间出现一抹不耐,然而仍是应了一声:“晓得了。” 声音多少有些不耐,这没遮拦看那车夫一眼挥挥手,那人立马跳上车辕,一挥鞭子发出“啪”的声响,驴蹄踏着步伐缓缓而行,车轮碾过压实的土路,发出一连串轱辘的声响。 眼见着车子走远,这穆家大郎将钥匙往怀里一塞,嘀咕一句:“瞎操心。” 转身回屋提了把朴刀出城而去,外面早有跟着他厮混的恶少、闲汉以及几十个庄客在等着,随后一挥手:“走!” 一群人乌泱泱的跟着他离去,不久同着李福等人汇合一起。 …… 小孤山。 郑彪一身黑色衣衫,手中拎着一杆长刀,快步走入包道乙的房间:“师父,俺已经让张魁等人准备好了,叵耐方三郎等人……” 包道乙一瞪眼:“没规矩,叫方三叔。” “是。”郑彪低头,脸上神情兀自有些气愤:“方三叔同那五个不开眼的磨磨蹭蹭,到的现在还跟懒驴拉磨一般不曾有动静。” 砰—— 包道乙狠狠拍了下桌子,脸色也是难看:“入娘的,这般蹬鼻子上脸,真当道爷我没有火气?” 郑彪神情倏然兴奋起来:“师父,要不把他们给……”拿手比了个刀的样子。 包道乙恨恨瞪他一眼:“放屁!你这厮这两日怎生越发混了?这是能做的吗?” 郑彪一瞬间被骂的佝偻起来,包道乙烦躁的站起身,叹口气:“入娘的,道爷再去找找方三郎,大不了被他手下人嘲笑一番,赶快将江州拿下才是正经。” 用手点点郑彪,转身朝外就走,这郑魔君无奈,只得提着刀跟了过去。 山寨今日有些静谧,师徒两人一直前行来到山寨后方,刘赟、张威等人正守在一处门边,看着包道乙前来点点头,放包道乙过去的瞬间,一伸手将后面的邓彪拦下。 “你等做甚!” 脾气暴躁的郑魔君当即瞪起眼睛,前面听到声音的包道乙回头看了下,面无表情说了句:“徒儿你在外面等着。”随后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邓彪在后方恶狠狠瞪着刘赟、张威:“不是俺师父,定要你俩好看。” 刘赟瞥他一眼,鼻子嗤的一声,抬头看着天,倒是一旁张威撇着嘴说了句:“就怕你不敢。” “你……”郑彪伸手指他半响,狠狠一甩手:“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随后走到一旁,也不看着二人,就为着眼不见心不烦。 时间不久,大约盏茶的时间,房门再次打开,方貌拎着方天画戟走出来,摸摸自己凸出的肚子:“都别站着了,集结队伍,准备出击。” “是。” 刘赟、张威低头抱拳,转身匆匆而去。 包道乙走了两步勉强一笑,转身对着方貌勉强一拱手:“既恁地,贫道也先告辞了。” “好,我也要去和麾下汇合了。”方貌笑了下,也不等这道人,提着方天画戟就走。 包道乙在后方揪着胡须皱着眉头,郑彪靠了过来,轻声问道:“师父,恁和他说了甚,怎生同意开拔了?” 包道乙捏着胡须的手一停,脸上抖动两下:“入娘的,还不是为着这江州。”随即狠狠一甩袖子:“仗没打就谈要地盘,都是些蠢的。” 郑彪神情一犹豫,张了张口:“那师父……” “靠南的一半没了。”包道乙恶狠狠说了句,转身朝着后方走去:“去叫张魁他们准备出发,入娘的,道爷今日去揭阳镇要那崽子的命。” 就在师徒二人正说着话时—— “道长!道长!” 张魁大呼小叫的声音由远及近,这道人与郑彪看去,只见这原山贼头子头上满是细密汗珠,跑到跟前气喘吁吁道:“山下,山下有敌来袭,在离山十五里的地方摆开架势,有兄弟看着是李福哪个老货。” 包道乙与郑彪面面相觑,随即转首看着张魁:“李福?多少人?” “是李福,千把人总是有的。” “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倒是自来投!”包道乙正一肚子火气,当下冷笑一声:“走,正好要找他。” 不足一刻,山寨大门开启,张魁、李立同着徐方、苟正先行,方貌与包道乙在后,近两千人的队伍踏着纷杂的脚步在行进,尘土飞扬间,朝着山下汹涌而去。 小孤山下地势开阔,不用走到近前就能望见远处竖起的旗帜,前方的徐方、苟正一眼望见红底黑边的大纛,不由神情错愕的对视一眼:“梁山?怎会是梁山?京东的那个?” 一旁的李立看着远处也是惊疑不定,只这三人谁也没看着,落后一步的张魁脸上阴晴不定。 (本章完) 第316章 打上门 第316章 打上门 “入娘的,管他哪个。”望着远方黑压压的人影,徐方的神情狰狞起来:“他梁山在京东一地闹就罢了,来这南方撒野却是打错了算盘。” “徐兄莫要大意,梁山能在京东闯出偌大的名声肯定有其过人之处。”苟正望着那红底黑边黑字的大纛,却是觉得有些压抑:“连破州府,数次杀败官军讨伐,不是好耍的。” 后方李立听着二人的说话,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稍后的张魁则是微微低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眼神,耳边听着徐方的声音响起:“那是教主不愿过早的招惹官府,不然早就打破州城了,哪里轮到梁山在那招摇,呸——” “别说了,快,距离够近了。”苟正右手伸直,口中发令:“停下,结阵!” 张魁猛然一惊,他如今心中有鬼,患得患失,怕劫商队之事被问出,这伙新来的摩尼教中人把自己交出换梁山退兵也不是没可能,越想越觉着自己会被抛弃,干脆一挥手中长枪,回头冲着喽啰大喊:“都跟俺来,进攻!” 率先冲出,原小孤山的喽啰嚎叫着冲了过去,后面徐方、苟正方自指挥着教众列阵,看着这人不打招呼,率先冲出去,气的怒骂不止,一旁李立则是冷笑的看着前方众人,不知在想什么。 天光开始变得绚烂。 …… 风拂过树梢,凉爽的春风也未吹散人心底的燥热,红底的大旗在林间起伏晃动,小孤山下,两边的军队正在整队聚集,或者说,有一边的队伍只有本土的绿林人士在调整。 “哥哥,这帮摩尼教的被那伙江州的说的甚是奢遮,现在看来……也不怎样。”縻貹拄着大斧立在一旁,他生的人高马大,垫垫脚就能从前方士卒头顶望见对面的情形:“走来的队形都如此散漫,前后不搭。” “莫要让以往战绩冲昏头脑。”吕布伸手拍了縻貹一把,握着刀柄的眼神望着远方:“看他等烟尘规模,人数当是比我等多了不少……” 收回目光看向身旁黑熊般的汉子:“縻貹,你领刀盾手,能战就直击中军,不成则就地防御,给后方弓手掩护。” “是。” 黑面的大汉躬身应答,提着斧子走上前去。 “可惜今趟南下本以为用不上战马,不然此时某带着骑兵冲上一阵,局面就定了。”戴着紫金冠的身影呢喃一句,随即也知自己说的不切实际,笑了下道:“传令,让董先指挥好弓手,强弓在前,神臂弓在后紧跟刀盾手,待与敌接阵,前方射完后方补之,周而复始莫要稍停。” “滕戣、滕戡,你二人去助小七指挥水军护住两翼,莫要叫敌人从侧旁攻击神臂弓手。” 低沉的声音在风中飘着,收到命令的人连忙向着两旁跑去,一身皮甲,外穿大红战袍的扈三娘紧紧握着双刀,看向自家男人:“郎君,那奴做甚?” 吕布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怔住,不知作何反应,半晌皱着眉头看向窈窕的一丈青,这女人倒也机敏,见着吕布神态知道他要说甚,当即道:“郎君应许过奴,准奴上战场的。” “……”吕布沉默一下,终是点点头:“那就护卫着中军。” “还不是在你身旁上不得阵,骗子……”抬起小蛮靴踢飞一块石头,飒爽的女子撅着嘴唇嘀咕一句。 呜呜—— 耳边迎战的牛角号吹响,吕布没空去搭理她,连忙抬头看去,就见着对面阵营冲出一人,身后的喽啰嚎叫、嘶吼着挥舞刀兵冲了上来。 “毫无章法……” 呢喃一声,举起手,尚未等他发令,这边江州的群豪嚷嚷着“杀了这厮!”“吃里扒外的腌臜货!”,挺起手中朴刀纷纷扑了上去,冲在最前的,正是李福那苍老的身影。 “哥哥……”李助在旁捋须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侧脸看向同样僵住手臂尚未放下的吕布。 扈三娘皱起眉头,为自家男人打抱不平:“怎生这般乱,这江州的人不知令行禁止吗?都未发令乱跑个甚!” “绿林的人就是这般。”李助沉默一下,劝慰着吕布:“就算前日我等与其协商由我等来指挥,然则……” “罢了,某本来也未指望这些游……好汉。”大纛下的身影说了一句,朝前挥手:“传令縻貹向前五十步,先莫要与人接战,命董先射其后方的人。” 呜! 呜! 传令的号角,伴随着传令兵的脚步吹响,列阵多时梁山步军开始移动,轰轰的脚步迈着齐整的步子,方阵在井然有序的向前移动,左右两边的水军弓矛手在滕家哥俩和阮小七的命令下缓步前进,不脱离神臂弓手左右。 原野上,狂奔的身影在嘶吼,李福苍老的身躯压低,如同豹子一般扑向前突的喽啰,当头一刀将人劈倒在地,那喽啰旁边的同伴嘶吼一声就想砍杀老者,跟上的童威、童猛挺枪刺入对方胸膛,混乱的厮杀开始蔓延。 “张魁!伱个兔爷养的,有种上前!”李福直起身子,在人群中四下瞧看,发觉对面张魁最先冲出,却落在最后,不由怒发冲冠,口中嘶吼:“杀过去!老夫今日要活劈了这厮!” “杀!” 脚步速度加快,喊杀的声音随着人影蔓延过去,拉近距离厮杀的人影挥舞着朴刀砍下,未着片甲的布料被刀锋切入,破开皮肤、割开血肉,鲜血随着臂膀飞溅起来,凶猛却苍老的身影越过地上打滚的伤者,手中朴刀横过刀身恶狠狠扎进对面喽啰肋骨中,狂奔的人潮接连杀上,双方的交锋的战线,瞬间参差不齐。 …… 脚步急促,人影在跑动,提着简易圆盾的身影站上前方,明亮的长刀反射着午时的阳光,耀眼夺目。 “入娘的张魁,等打完,老子要他狗命!” 徐方骑在马上,用手中长枪指着前方厮杀的身影破口大骂,手下身穿白衣的教众在集结调整,有嗡嗡的声音在人群中唱响,人的面孔开始涨红,鼻息间的呼吸声渐渐加重。 “那也要打完后他还有命在。”苟正也是咬牙切齿,手中大刀在空中虚劈一下:“前进!击溃他们!” 轰—— 前排的步卒迈步踏地,轰然的声响传出,一个个身着白衣的士卒张口念叨着,嗡嗡的声响在如苍蝇般盘旋在上空,渐渐说话的声音开始清晰、齐整,一声声“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无上至真,摩尼光佛!”的诵念之声,伴随着踏出的脚步声在空中回荡。 “装神弄鬼!”縻貹肩扛大斧跟在盾手后面,听着将呐喊厮杀声音盖下去的诵念声音撇撇嘴角,大吼一声:“立盾!” 轰—— 喊声中,一面面五边大盾砸在地面,干燥的土地猛的一震,碎裂的土块崩飞起来,尘土随着风扩散开来,挂起一道黄色的幕布。 后方,年轻的董先皱起眉头,一手扶着紫金虎头枪,一手握着护身剑的剑柄,看着前方令旗挥舞的瞬间,举起手臂:“弓手准备——” 后方的强弓手握着羽箭拉开弓弦斜指向天,更后方的神臂弓手踩拉起手中偏架弩,放入箭矢。 手臂挥下—— “射!” 崩崩崩—— 松开的手指,震颤的弓弦,一片飞蝗升起半空,黑色细长的物体看的下方徐方、苟正二人瞳孔一缩:“举盾!快!” 前行的教众斜举起提着的圆盾,上升到顶端的箭雨划过一道弧线,以更快的速度坠了下来,菱形的箭矢扎入盾牌,射入土地,嗖嗖的破空声中,有倒霉的被射中身体,一片哀嚎声打乱了诵念的口号,血色染红了白衣,流入土里。 “快速前……举盾!” 徐方脾气暴躁,看着眼前伤亡的教徒吼了一声,随即就见又是一片箭雨下来,赶忙大吼提醒,箭矢噼啪射中木盾的声音不停响起,哀嚎的声音更是让人心焦。 “入娘的,梁山哪里来的这般多箭矢!”挥着长枪打开两枚飞来的箭矢,眼睁睁看着旁边教众惨嚎一声捂着大腿倒地,箭矢破体,细长的箭身卡在腿中,分外惹眼。 “他等在京东破开多处……举盾!” 苟正方说了半句,升空的箭矢又入眼睑,挥着大刀拨打着箭矢,转头对着徐方道:“不成!我等从未与此等战法的人厮杀过,这样下去士气就被磨光了,快些与对面接阵才是正经。” “直娘贼!这帮梁山的比官军还能打!”徐方骂了一句,一指身旁教众:“你去通知方使徒,让他快些救援,把这里的情形告知他,让他多加小心。” 那人应了一声连忙朝后便跑。 徐方长枪一举,口中嘶吼:“冲前与敌接阵!快!再快些!注意头顶箭矢!” 白色的身影停下口中的诵念,纷纷嘶喊着往前跑,有人疏忽了对天空的观察,被一箭射死在地,也有惊慌失措飞奔入战线,没闪的及撞在张魁部下身上的,那倒霉蛋哪里晓得会被人从后方撞上,当下一个踉跄往前两步,被人趁机一刀削首,还不等那人趁机突破,旁边有人杀来,死死堵住这边。 “入娘的,徐方!苟正!你二人会不会打仗!” 场面混乱中,张魁不由张口大骂,领着十数个心腹从人堆中杀出,张口大喊一声,朴刀一挥,砰一声将冲他马跑来的教众砍死马下。 “腌臜货!”徐方看的真灼,一提枪就想先火并了这厮,苟正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辔头:“此时我等不利,莫要生事。” 徐方咬牙切齿,四处看看,见着后方的李立登时怒气上涨,长枪一指:“你这厮在后面磨蹭什么,快些上前厮杀!” 李立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也不吭声,深吸口气,拎着朴刀快步过来,在人群中鱼一般游走,趁着一拿鱼叉的汉子不备,猛的朝前一蹿,一刀将人砍死在地,随后虎吼一声,向前杀去。 苟正拎着大刀,看向不耐烦的徐方,吸口气:“该是我等上了。” …… “该縻貹上前了。” 大纛下,注视着前方的吕布歪了下头,右手不自觉的在刀柄上转动,口中吩咐:“命水军枪手跟上,配合刀盾手厮杀,让弓手停止齐射,寻机射杀敌卒。” 一旁的传令兵领命上前,号角声再次吹响,苍穹下回响起苍凉的声音。 …… 白云飘动,正午的阳光隐隐有些灼人,青空下的小河波光粼粼,由西向东汩汩流淌着,有脚步的声音自西北方向而来。 轰轰轰—— 穿着靴子的大脚踩过油亮的绿草,压弯的草叶被碾出汁水儿。 排列成三行、数量八百的官军在走动着,马雄穿着一身皮甲骑在马上,跟在一军官身旁,两人面貌有着五六分相似,只那军官看着更加文雅一些。 “大哥,俺们去的这般晚是否不太好?”马雄带着白色范阳笠,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他坐骑的得胜钩上挂着一杆长枪,红色的缨穗儿在空中飘动着。 “有甚不好?”转眼看了下自家兄弟,名叫马英的军官随着马匹上下起伏着:“现在是他等求着你我兄弟,可不是你我上赶着求他们。” 转头拿下巴指了下跟着的官军:“再说,你难不成要我带着官军去替他们做事?” 马雄怔了下,眼珠转了下,随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神情松懈下来:“是俺想差了,如今俺们是官,有些事情不能动手去做,但是可以收尾。” “就是这般。”马英淡淡的看着前方:“莫要忘记了,大哥我是官。” 又看身旁兄弟一眼:“稍后寻个机会,让你也入军伍之中,如此你可以两边通吃。” 马雄闻言大喜,想了下又道:“若是他等不愿呢?” 旁边的兄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你道做官是为何?” …… 更远处的西北边,山士奇带着竺敬、伍肃进入了山寨,有口臭的汉子跪下口称哥哥,随后将目光放在晋州其余两个山寨之上。 ps: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无上至真,摩尼光佛。应该是南宋往后摩尼教的口号,再往前不太清楚,有没有弔大的好汉知道北宋末年的? (本章完) 第317章 碎锋 第317章 碎锋 阳光无分敌我的洒在下方每个人的身上,将厮杀的身影照的分明。 血腥的气息在小孤山下弥漫,呐喊与金属交击的声音在锋线上回响,混乱嘈杂的身影中,朱小八红着双眼,拼命挥着朴刀杀向对面一名山贼头目,势大力沉的劈砍将对面的身影杀的忍不住后退两步,面上显出惊慌神色。 “死!” 双臂上带有浮伤的朱小八大喝一声,朴刀劈下被架住的瞬间,猛的朝前踏步欺入对方面前,猛的起脚一踹将人蹬飞,双手一扭,挥起一刀砍入脖颈,鲜血飞溅在半边脸庞上,温热黏湿的感觉顺着脸颊向下延伸,铁锈的味道愈加的浓重。 “入娘的,师父呢?”朱小八喘息两口,甩了下满是血脂的朴刀,双眼警惕的注视着四周,那道熟悉的身影并不在视线内,许是在那边喊杀声更大的地方? 身旁的汉子呼啸的冲上,与闯入锋线的白衣教众杀做一团,朱小八深吸口气,“喝啊——”的喊了一声往前冲去,提起朴刀在对面圆睁的双眼中,狠狠砍入人体,刀锋斜下,破皮开肉断骨,直入胸腔。 浓重的血气从面前尸体上散发出来,朱小八用力抽动手臂,朴刀被胸骨卡住,一时间难以拔出,好在此时身边都是在厮杀的人群,一时没人能冲到他身旁。 兵刃碰撞的叮当声在耳边回荡,朱小八心中焦急,干脆一脚将死尸放倒,双手用力握住刀柄一拔,断骨与金属发出难听的摩擦声,用力过猛的汉子忍不住双手抬起,朝后退了一步。 陡然间,一道黑影从旁边厮杀的人影身后蹿出来,双脚在地上猛蹬几下,飞速近到朱小八身前,那边后退的身影重心全无,看着接近的人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方要调整架势已是来不及。 刀锋带着寒芒猛的挥动,朱小八只觉腹部一疼,咬牙将刀往上一举,当的一声交击声响,壮硕的身形受不住力,连连后退,有鲜血随着倒退的脚步洒落地上,一截绿绿的肠子从腰腹耷拉下来。 “李立!”嘶哑的声音从朱小八口中发出,反手将朴刀撑住地面,一手握着肠子往肚子塞去:“你个猪狗不如的腌臜厮!” 对面赤须的汉子弓着身体,猛的朝前一跳,抡刀对着人头劈了过来,朱小八忍着剧痛,勉强挡了两刀,失血的无力感开始影响肢体,挥刀的速度慢了一线。 噗—— 寒光起处,带有不甘之色的人头飞起,掉在地上滚动两下停止不动,失去神采的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空,随即被一只脚踢飞开来,李立拧着眉毛,满脸血污的吐口痰:“啐!老子要如何行事,还用不到你姓朱的来教。” 呜呜—— 号角的声响传来,这赤须的汉子顿时一惊,一刀将扑来的人影砍翻在地,眼珠一转,四处张望一番,握紧手中刀,朝着远处锋线的边缘摸去。 整个战场上,混乱的厮杀仍在持续,白衣教众的士气虽有些衰弱,却仍是无惧死亡的冲击着江州豪杰的阵型,生生将犬牙交错的锋线反推过去,从高空望去就似是一潮水后退一般。 “杀!” 苟正领着麾下的教众不断前冲,一杆大刀劈砍不定,杀的对面连连后退,一路上抛下数具尸体,杀的兴起的南方汉子抛却往日的谨慎,抬刀一指前方:“杀透此处防御,老子要砍梁山的人。”一拍战马冲杀向前。 “杀!” 跟在身旁的白衣教众纷纷呐喊一声,提盾挺枪,跟着主帅奋勇杀向前方,随后,脚步声中,一杆长枪从侧面投掷而来,噗的一声贯穿战马脖子,战马前腿一跪,往下就倒,苟正未及提防,顿时被掀翻落马,好在马速不快,在地上滚了两下,晕头转向之间,这汉子赶忙一手撑地站起来,四下打量着,只一时间视野晃动不休,看不清周遭情形。 好不容易重新站稳,耳听后方喊杀声震天,连忙转过身形向后看去,视线中,十来个汉子正在右侧同手下教众厮杀,显然他落马之际是这些教众上前拼命阻挡,朴刀抬起挥落间,残肢飞起,不少人捂着伤处在地上打滚,洒下一串血迹。 苟正见当中一大汉手舞朴刀连杀数人,直奔自己而来,不由又惊又怒,双手握起大刀,嘶喊一声:“你这厮是何人!” “揭阳没遮拦穆弘——”奔来的汉子跃起空中,年轻的脸上眉毛立起,朴刀砍下:“来取伱命!” 当—— 抬起的刀杆架住朴刀,势大力沉的劈砍让刚刚回神的汉子双臂软了一下,“啊——”的大吼一声,将刀顶了回去,大刀一挥反砍而上,那边的穆家大郎深吸口气,朴刀拦挡、反刺,一时间与这苟正杀作一团,二人兵长刃锋,挥砍之间,一时没人能进入战圈。 左侧的阵线,徐方一杆长枪吞吐不定,惨叫声中,死尸在战马两侧不断倒下,一杆长枪杀的裹上一层血浆,枪头的红缨吸满血水耷拉着,不停滴着粘稠的血珠。 “前方闪开——” 苍凉的号角声中,数十人齐齐大喝一声,徐方听着不对抬头看去,却是他杀的太过顺畅,已是突进到江州群豪的后方,仅差一步就能杀透这边。 锋线后方,穿着皮甲的寨兵,提着大盾,握着战刀,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行,轰轰的踏地声中,有听到江州豪杰赶忙向两旁闪去,露出徐方骑着战马的身形,徐方看着前面行进的梁山刀盾兵,狂笑一声,手攥枪杆、一踢马腹:“杀!”的呐喊一声,猛冲而上。 “开盾!投斧——” 縻貹看着杀来的人影吼了一声,从腰后拔出一把飞斧。 喳—— 战刀插入地面,盾牌立在地上朝外打开,手臂扬起,斧头锋刃处映着阳光,一片寒芒闪烁。 徐方带着笑容的表情僵在脸上,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先头脑一步行动,朝旁猛的一扑,一片呼啸的飞斧旋转声中,战马惨嘶一声,被数十把斧头命中,鲜血飞溅到趴在地上主人脸上,惹的这汉子双眼通红。 “进——” 刀盾手拔起站刀,提起大盾护住身子,迈着稳定的步伐朝前行进,徐方顾不得胸口摔的发闷,抹把脸站起来,长枪刚才落地的时候不知扔到哪去,旁边有人见他落马挺着朴刀冲了过来,徐方暗骂一声,拔出护身剑身形一动闪过劈下刀锋,伸手一剑刺死那人,看了眼稳步推进的刀盾兵,他失了战马长枪,不敢再逞强,一声不吭,连忙转身挥剑向后退去。 有聪明的人见着徐方后撤,连忙紧随其后向后杀出,更多的却是仗着人多势众,往前挤压,数个江州的汉子遮拦不住被砍倒在地,浓稠的鲜血在身下流淌而出。 “杀!俺们人多,将这群梁山来的赶出去!” 有人杀红了眼,爆喝一声,随后更多的山匪、教徒响应起来,趁着对面让开的缺口还未合起,仗着血勇挺刀杀了过去。 阵中,黑面的壮汉竖起开山大斧,嘶声大喊:“接阵!杀!” “杀——” 大盾轰然砸地,持着长枪的水军士卒哗的一声放低长枪从盾牌上方探出,阳光下,无数双鞋底踏过压在地面的青草朝着盾阵逼近,四周喊杀的声音越发激昂,张魁骑在战马上想冲又不敢,只是避着李福将靠近的敌人杀死,时不时窥看一眼远方的战况。 “摩尼光佛庇佑——” 突阵而出的摩尼教众双眼圆睁,高呼着口号,提刀拿枪,争先恐后的朝前方摆好阵势的枪阵撞过去。 砰砰砰—— 刀枪与盾牌对撞出巨大的声响,速度有快有慢的情况下,爆竹一般的接连响起,有人靠近的瞬间被长枪刺透死去,有人躲开来袭长兵撞上大盾,巨大的冲击力将盾牌撞的晃动不已,却没出现想象中人仰马翻的情形,反是自己被冲击力撞的晕眩一瞬,被盾手从间隙将刀刺过来,躲闪不急下,身上被开出一道血槽,滚热的鲜血喷在对面大盾上,染上别样的血色。 “前进——” 大盾提起,枪阵跟上,前挡后刺之际,小孤山一方的人抵挡不住,不断有人被刺死当场,江州的人见此欢呼一声,不顾伤痛跟在阵型后方准备随时捡漏。 “直娘贼……恁地凶狠!” 张魁在后方看的分明,只觉得寒气从脚底蹿到脑门儿。 这等行事方式绝不是绿林手段! 狠狠咬了咬牙,看了眼左边疲累的苍老身影,张魁不敢在此多待,连忙调转马头,一踢马腹转身就跑。 “张魁!杂种!” 身后苍老的声音炸雷般响起,马上的贼子一缩脑袋,头也不敢回,只是拼命打马,将厮杀的声音抛在身后,马蹄踏地,回看的视线望人影渐渐缩小,不由长舒口气,转过头还未来及庆幸,眼前大队的人马迎面而来,几面旗帜迎风飘扬,正是后面包道乙与方貌的军队。 该死!张魁勃然色变,满嘴苦涩,心中懊恼不已,该是走小路的,这道儿是回山的路,可不正撞上这伙人吗?这要回去…… 心知已是没法逃走,这人眼珠一转,踢马前行,嘴中放声高呼:“道长!道长速速救援前方!” 包道乙、方貌二人适才接到徐、苟二人派回的教众传讯就是一路急赶,此时见着张魁身影都是面色一变,连忙让前方教众将路让出来,看着他跑马前来站定。 “道长,三郎君,还请快些,前方挡不住了。” “怎生回事?”方貌胖胖的脸上没了慈善的笑容,坐骑上前一步,一把抓着张魁肩膀道:“苟正呢?徐方呢?他二人何在?” “还在前方。”张魁吸口气,肩膀被抓的生疼却是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小人只见着他二人被人打下马正在与人步战,梁山的贼子攻的甚猛,小的麾下正在浴血奋战,只如今形式不妙。” 方貌眯眼盯了他一下,也不好此时和他计较,转头对包道乙道:“你我麾下体力正足,当快些前去,趁他与人缠斗之时杀入进去,当能击溃对方。” 张魁低着头闷不吭声,他适才见着对面手段已是对摩尼教全无信心,这伙人虽是人多,却还是绿林路数,只知凭着一腔血勇杀敌,且你等人数又没超过那边太多,如此对上军阵岂不是去多少死多少? 偷眼看着点头同意的道人,又将脑袋朝向地面,暗道你等上吧,最好给大爷我争取出足够的时间,好让大爷跑出这是非之地,你等谁爱夺江州谁夺吧,爷爷我放弃了。 那边方、包二人全没将张魁看在眼里,只是催促麾下教众加快速度,又点邬福、张威、郑彪三人在前迎敌,二人只带着刘赟、张魁在后。 …… “郎君,縻貹就快要将这伙人击溃了。”扈三娘踮着脚伸长脖子看着远方,縻字大旗迎风飘扬,正逐步向前挺进,如今已是将对方压的快要崩溃。 “一群散兵游勇,縻貹这要还胜不得,他这两年算是白活了。”吕布抬眼看了看前方,有些兴致不足,握刀的手已是松开,正背着手随意的站着。 “郎君……”扈三娘咬咬嘴唇,终是抬头看向自家男人:“这快打完了,让奴上阵试试吧。” 目光望着前方旗帜,董先的弓手随着战阵的推进也在前行,地面上留下众多死相凄惨的尸体,风吹起,血腥的味道随风飘散,吕布沉默半晌,叹口气,转脸看向扈三娘:“这般想上阵?” “奴五岁拜师习武,如今已有十多载……”抬起的杏眼闪着渴望的光芒,被唤作一丈青的女人神情认真:“奴非是想证明女人也可上阵杀敌,只是想证实,奴这十多年不惧寒暑疼痛的习练非是儿戏。” 吕布眯起眼睛,看了扈三娘半晌,又看看远去的旗帜,终是点点头:“余呈,你带十个兄弟跟着三娘。” “是。”少年护卫提着凤头斧呼喊一声,随即有护卫出列。 “多谢郎君。”扈三娘欣喜一笑,也知男人不可能让自己独自出阵,只是如此她也满足了。 脚步声响起,背着双刀的女子快步上前。 大纛,在不久后开始向前移动。 (本章完) 第318章 被击溃的摩尼教 第318章 被击溃的摩尼教 日光渐移,偏离正午位置的光芒少了些许炽热,多了几分柔和,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天际的云朵随风飘荡,树叶沙沙作响,摇曳着翠绿的树影,地面的青草纷纷弯下腰肢,带来一股…… 浓重的血腥之气。 “摩尼光佛庇佑!杀——” 张威三人马不停蹄率众赶到,见着前方教众不住溃退,白色的衣袍染上血色,抬头搜寻之际,见不到苟、方的旗帜,不由又急又怒,一挺手中长矛,大吼一声从侧方朝着推进的梁山步卒发起冲锋,后方跟上的教众喊着口号舍生扑去。 对面,董字旗下有人发出号令,强弓手再次当先放箭、取箭,跟上的神臂弓手随后扣动悬刀,哒哒哒的机括声连成一片,飞射而出的箭矢如同升天的蝗虫,密密麻麻,细如黑点。 “弓矢!” “举盾——” 邬福、郑彪在后看的头皮发麻,连忙大吼提醒一声,奔行的白衣身影将盾牌迎了上去,坠落的箭矢贯穿人体,奔行的人惨嚎一声摔在地上,朝前滑行出去,青草下的土粒被身体蹭的扬上半空。 “入娘的张魁,怎生不说这梁山有如此多的弓手!”张威挥舞长矛,打飞射来的箭矢,额头流下一抹冷汗,适才眼睁睁看着一支飞矢在战马脸侧划出一道血口,再偏一点直接就能射中马头,到时落下马的他恐怕会凶多吉少。 “快些拉近距离——” 郑彪也是眼带怒意,张威喊话之时,梁山阵势后方又有箭矢射来,连忙用力一踢马腹闷头冲锋,已入对方射程,此时回转不如拼命向前,许是能活下去。 邬福也是如此想法,咬牙用枪杆抽打马匹一下,陡然蹿出的坐骑在嗖嗖的箭雨中穿行,不住落下的箭矢插入土里震起些许浮土,下一瞬,这汉子“啊——”的惨叫一声,视线朝下望去,却是腿上中了一箭。 混乱的局势中,当先冲锋的几人已是突进到成排的刀盾手之中,邬福没去管中箭的大腿,咬紧牙关握紧长枪,轰的一声撞了上去,战马、盾手在这瞬间都被撞的惨嘶、血肉爆裂,撞飞的人体砸在后方长抢手的身上,两人顿时贴在一起变成滚地葫芦翻滚着远去。 “俺……”邬福张口欲喊,陡然间一名黑面大汉冲了过来,开山大斧抡起,对着马腿就是一下狠劈。 咔嚓—— 断骨的声音响起,那马再次凄惨的鸣叫,然后向一侧倒地坠去,邬福在腿部受伤无力,整个人眼睁睁看着视野中的景色在坠落,轰然倒地的刹那,脑袋不受控制的撞在地面上,视野黑了一瞬,再睁开时,带着血迹的斧刃落了下来。 噗—— 鲜血喷溅,斩落的人头骨碌碌滚开,侧方同样冲入的张威不由大怒:“贼子安敢杀我兄弟!” 手中长矛打偏刺来长枪,双手一错,回刺的矛尖捅入另一侧刀盾手的胸膛,侧面有流矢飞来,被他仰躺在马背上躲过,对面縻貹见他武艺出众,深吸口气,大脚在地上猛的一蹬,身形窜出,陡然跨步跃起半空:“杀!” 张威挺身坐起,大斧临头,连忙双手举矛格挡,当的一声震响,金铁溅出些许火,战马偏转,格开刺来的两杆长枪,视线中,那大斧横扫过来砍向马腿。 这南方来的汉子不敢怠慢,连忙伸矛就挡,紧接着便是一声金属的颤鸣,打发了性子的縻貹,身随斧走,那锋刃不离眼前两条马腿,时不时又冲着马上的人劈砍过去,张威被这打法搞的苦不堪言,他此时没了马速,身侧又不时有梁山寨兵骚扰,一杆长矛九分守一分攻,左右遮拦下,战马身上多出数道伤口,凄惨的哀鸣中,粘稠的马血不停流淌,这汉子顿时起了退去的心。 偏此时縻貹越打越猛,劈砍过来的力量一下赛过一下,张威只觉格挡的越来越吃力,四周围过来的梁山士卒也越来越多,终于大吼一声,奋起余威,长矛连刺带砸,逼开众人,一勒马缰突围出去,只这时他方才觉得,双腿有些火辣的疼痛,却是方才不知被谁趁机开了几个口子,鲜血正随着战马起伏不停洒落地面,也不知是人血还是马血。 张威狠狠捶了下腿,四周箭矢破空的声响中,伏鞍而走,不甘心的转头朝后望去,就见尚陷在阵中一侧的郑彪怒吼连连,一杆大刀左砍右劈,数道顶着大盾的身影倒飞出去,爆裂破碎的盾牌碎片四处飞溅,丑恶的面孔狰狞如恶鬼穿着甲胄的身影在梁山战阵中掀起一阵波涛,跟上的白衣教众却如同扑上礁石的浪般四散开来,挥动的兵刃砍在皮甲上,割裂出一道口子,惯性思维想着对方该是重伤倒地,未曾查看的白衣人影抬腿欲冲,随即被对面反手一刀砍中胸膛,滚热的鲜血扑在冷漠的脸上。 刀光如月,割裂空气,发出呼啸。 声嘶力竭的呐喊中,两名长抢手被斜斩成两截,凄厉的惨叫在战场中回响,郑彪这才有空回头瞧看,见着后方的教众纷纷血洒当场,不由脸颊微颤。 此等情景与他想象中以自己为锋矢破开战阵大相庭径。 不远,一道身形高挑,皮甲胸部些微隆起的身影双手持着日月双刀冲杀过来,郑彪随手一刀砍去,被她就地一滚闪了开去,站起的瞬间矫健的双腿陡然用力跳了起来,就听双手挥刀的身影一声爆喝,郑彪听的分明,是女人的声音,连忙手臂一错挥起,闪着寒光的月刀当的砍在回转的刀杆上,降下的瞬间,女子手中日刀拼命前伸斩去。 “滚——” 战马偏转,郑彪双臂鼓起,大刀猛的一挥,半空的人影抵不住巨力被推的朝后飞去,落地的瞬间,一个翻滚卸力、手臂撑地站起身来,露出一张英气的俏脸,正是杀上前线的扈三娘。 “贱婢找死!” 郑彪呼喊一声,一催战马,手中大刀举起,狞笑着冲向那边刚刚起身的女人。 人群动了起来,拥挤的枪兵被推开,紧接着便是一声金属交击的巨响,挥动的大刀被凤头斧死死挡住,火星在锋刃之间迸出,收回的刀锋上崩出一个缺口,那边魁梧的少年连连后退,站住脚的一瞬吐出口气。 郑彪还待逞强,那边十多名装备精良的士卒转瞬间组成一个小型战阵,这十多人都是吕布身旁的精锐亲卫,除了标准的身上皮甲、战刀、背上的投矛,还分别配有大盾、长枪、短努在手。 转瞬间,前方三人将盾牌立起,四杆长枪从盾牌上方伸出,那手持凤头斧的汉子站在一侧,后方的人翻出来短弩瞄了过来。 “入娘的!” 郑彪瞬间汗毛直竖,一拽缰绳,战马转身之时,那边亲卫扣动悬刀,机括的轻响声中,弩矢飞射而出,马上的郑魔君躲开几道带着尖啸的寒芒,陡然身子一震,闷哼一声,手臂捂住腰腹,一截涂着黑漆的弩矢露在指缝之间,鲜血不停顺着弩杆流出,沾湿了手掌。 “莫让他跑了!”扈三娘呼喊一声,贝齿紧咬,前几日在吕布面前夸下海口,哪知今日险些交待在这儿,不由心中后怕。 前方几个亲卫也是反应迅速,没等扈三娘呼喊时已是抽出投矛,手臂挥动间,数道矛影飞起,菱形的矛头带着下坠的力道插在地上溅起尘土,郑彪侧头观瞧方心中一松,陡然觉得坐骑一矮,整个人被掀翻在地,滚落尘埃中,只觉耳中一片嗡鸣声响,抬起头,挣扎了两下,胳膊发软撑不起身子,不由心中大急。 那边扈三娘见他落马大喜,当先迈动两条大长腿奔跑过去,后方余呈大惊,低吼一声“跟上!”,领着亲卫朝前跟上。 那边摔倒的人渐渐听到四周喊杀的声响,腰腹间痛感同时袭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淌的同时,觉着脸上被汗水浸的生疼,却是适才着地,脸上开了数道口子。 只是他也知道此时是要命的时候,使劲喘息两声,双臂一使力撑起身子,踉跄着站起,手脚并用的往前跑了两步,不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然后只觉脖颈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拉着朝地面倒去。 “哎?啊!” 口中发出惊叫,下一瞬,整个人被拉动朝后滑去,这丑汉双手拽住脖颈间的绳索,双脚不住踢动,扭转头颅,就见是一红色绳索正绷的笔直,适才偷袭自己的女人正拽着身子反身跑动,身旁一道道身影越过她冲过来。 “贱婢!!” 郑彪绝望吼叫一声,死死瞪着不远处那道窈窕的背影,眼中带有凤头的大斧映入眼帘,随后只觉得视线不断翻转,随后陷入黑暗,没了知觉。 天光之下,惨烈的厮杀仍在继续,不断有身穿白衣的人高喊着“摩尼光佛庇佑!”冲向梁山的防线,随后被大盾阻住去路,刀砍枪刺之下,温热的血液溅射出来。 杀的浑身是血的縻貹皱起眉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瞪着大眼打量下战场形势,一咬牙道:“将方才那死人脑袋挑起来,让对面投降!” 听令的士兵连忙转身,不多时,有人将邬福人头挑起,望见的余呈当即令人回转,郑彪那死不瞑目的首级也映入众人的眼帘。 “使者死了!使者死了!” “使者死了,跑啊!” “别挡俺道!” 厮杀多时仿若不惧生死的白衣教众终于开始溃败,一个个身染血色的身影回转方向,脸上再无适才的高喊摩尼光佛的狂热,有人扔掉刀盾只为减轻重量能跑快一步,也有的身影挥刀砍中前方的身影,踏着同伴的躯体继续往前跑去。 縻貹在后面见着大喜,连忙大喊:“追上去,通知董先莫要放箭,将他等向后方驱赶,另外去个人通知那帮江州的。” 身旁有人听着连忙提起牛角号,舔舔嘴唇,用力咽下唾沫,吹动号角。 仍保持着阵势的梁山士卒开始前进,有传令兵冲向后方,大声对着身背多创的江州群豪传达命令,不多时,衣饰各异的群豪鼓起余勇,奔跑冲上。 阳光下的地面仿佛在剧烈晃动,骑着战马后续到来的方貌、包道乙见者前方冲来身影的一刻瞪圆了眼睛。 “闪开!别挡道!” “俺要回家!” 嗡嗡的响声中,两个领头的人顿时大急,连忙朝外挥手,口中呼喊:“从一旁走,莫要冲撞过来。” “往一边走!” “往那边……” “别过来啊!” 惊恐的声音响起,跑近的人群如何会听他二人说什么,连冲带撞的冲入后面不知所措的教众中,这些人拦不住冲来的人群,又不愿与教中的兄弟刀兵相向,逐渐被裹挟进这溃败的人群。 慌乱间不知道谁撞了包道乙马头一下,那马偏转的一刻又被人撞上,干脆自己回身奔跑起来,包道乙拉了两下缰绳,那马仍是兀自朝前奔跑,气的这道人仰天长叹一声,只得骑在马上任它自己跑去。 方貌还在那用方天画戟拨打靠近的人群,不经意转头见着后方情形,顿时知道无力回天,只得怒骂一声,一拽缰绳,回转马匹随着人潮向后退去。 只张魁一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溃兵冲来的刹那,这人犹豫一瞬没能跑出去,结果被败兵裹挟着重新跑回来山寨,只能一个人骑在马上长吁短叹,不知如何是好。 阳光西走的一刻,小孤山的战场渐渐沉寂了下来,厮杀的声音已经消弭,偶尔在有些昏暗的天空下,传来几声凄惨的叫声,不久之后沉寂了下去,微风之中,有穿着皮甲的身影在黯淡的光里行走,不时用手中的长枪、战刀戳地上的尸首,尚未咽气的人被戳的喊出声来,被站立的身影一枪捅入心窝,身体随即被拖走丢入土坑。 原野之上,有人燃起篝火,身上带有众多伤口的人坐了下来喘息着,今日,胜了! 张威,飞虎大将军,方腊方面八骠骑,曾与梁山的霹雳火秦明大战,后苏州城破之时,死于孙立鞭下。 邬福,飞天大将军,同上,曾战徐宁三十回合,后被樊瑞杀死。 郑彪,江南方腊属下的大将,杀死王英、扈三娘夫妇,死于关胜之手。 (本章完) 第319章 夜晚 第319章 夜晚 夜色降临,点燃的篝火多了起来,行军饭的香味和浓重的血腥气在空中弥漫。 生命最后一息的惨叫已经随着夕阳的西沉而消弭,抛尸的土坑已经装不下人,辛苦劳累的梁山寨兵与江州豪杰,直起腰肢挺了挺有些僵硬的关节,随即挥动铁锨、兵刃将土填入坑内,将人草草掩埋了事。 视野在黑暗中缩短,早有准备的江州人将简易的木栅竖起,随后同梁山寨兵一起共同警戒,堵住这小孤山的必经之路。 山林中响起狼嚎。 弥漫的血腥气吸引来不知名的动物,惨绿的瞳孔带着贪婪的眼神在附近游弋着,注视着被填上的土坑,有人见状骂了一句,也懒得继续填土,反正之后也要被这些畜牲扒开,招呼一声众人,举着火把往回走去。 年轻的没遮拦呼了口气,肩上扛着一道人影在哼哼着扭动,穆弘冷哼一声用力将人往上一举,放手的同时肩膀向上一顶,闷哼声中,被扛住的人影顿时老实了许多。 “大郎,回来了?哟,带了个活的!”坐在篝火旁的人见着走回的穆弘打声招呼。 穆弘停下脚步,看了眼那人,认得是常跟着李俊厮混的史全,点点头:“回来了,李老大呢?” 抬起绑着灰色布条的胳膊指了下正中的帐篷:“那边,适才苏大隆他们将帐篷物资送过来,李老大就拉着那梁山的寨主进去了。” 上下打量一番这没遮拦,火光下,衣衫上满是血迹,几条裂开的口子能看到内里翻着皮肉的伤口,史全抬了下头:“伤不少啊……” “……倒没想到今次不同往日争斗。”穆宏也是苦笑一声,低头看看身上:“不过不打紧,都是些皮肉伤,养养就好了。”左右看了一圈,皱眉看看地上的汉子:“这营帐不够啊,如何睡得下这多的人?” “大隆说还有,只是要晚些过来。” “哦……”嘴里发出声响,穆宏转头看看外面那些晃动的绿光:“那看来今夜要睡地上了,有这帮畜牲在,剩余帐篷恐是够呛能运来。” 史全耸耸肩膀:“那也没法子,好歹有着半数,挤挤还是能有地方。” “到时再看吧。”随意的说了句,穆弘耸下肩膀,将俘虏身子调正,随即迈步朝立着的大帐走去。 守在帐外的滕戣看他两眼,将手搭到刀柄之上,身旁一众护卫齐齐抬手握刀,穆弘猛的停住脚步,眼神眯了起来:“甚意思?” 那边蹲在地上的胡永赶忙站起拦着道:“自己人,这是揭阳镇上的穆大郎。” 滕戣这才点点头,让开道路,穆弘歪着头看着滕戣两眼,见对面也不搭理自己,有些气闷,随即扛着人走过去,掀开帐帘,迈步而入。 孟夏的夜晚虽是凉爽,也已没了寒意,帐中点着数盏油灯,昏黄的灯火摇曳下,将帐中照的亮如白昼。 穆弘嘴角抽动一下,暗道李老大今次也是下了本钱。 灯火因空气的流通晃动了一下,正在闲聊的几人将头转向门口,见着穆弘的一刻静了一下,那边的青年毫不怯场,走入进来将肩上的人往地上一扔。 砰—— 沉重的身体从半空摔倒在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人形蜷缩起来,破布堵住的口中不断发出吭吭的声音,想来是在咳嗽。 “李老大,晚辈侥幸捉了个活的回来。” 抱了下拳,卸了重担的没遮拦这才打量了下帐中的人,李福苍老的身影更加佝偻,此时双眼通红似乎哭过,身上多处缠着白布显然受了些伤,一旁站着童威、童猛,哥俩一个胸口缠着白布,一个左臂吊起。 朱小八呢? 疑惑了一瞬,穆弘的目光迅速瞥了下梁山那边的人,心下更是有些惊讶,那黑面的汉子白日里他在战场上见过,对方乃是率兵攻坚的人物,此时毫发无伤的坐在那里正同旁边年轻的白面小子说着什么。 梁山那位首领则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这边,那双目光注视下,隐隐让他有几分不自在,随后就见那人收了目光,转向李福:“看来江州也是人杰地灵,这位兄弟年纪轻轻竟然生俘一敌,倒也难得!” 看不起我还是怎地? 穆弘眉头皱起,只是他虽强横,也非是不懂事之辈,不敢抢在李福前面开口,只是低头不语。 “吕寨主谬赞了。”李福摇摇头,苦笑一下:“今日能胜,全靠贵寨相帮,否则老夫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成为野狗的盘中餐了。” 站在后方的童威、童猛猛点头,前面老者道:“穆家侄子,且将那人堵口的布取出,也方便问个仔细。” 穆弘点点头,蹲下身,将塞在人嘴中的布团取出,扔在地上,那人咳了两下抬起头,却不是苟正还是何人。 李福淡淡开口:“吕寨主,是恁来……” 吕布摇摇头:“某不善审讯。”看了眼李助,自家手下微微摇摇头,便不再言语。 年老的闹海龙驹闻言也不推辞,站起来走上前去,看着地上的苟正:“后生,老夫也不为难你,回答几个问题,老夫给你个痛快。” “吐、吐——”苟正吐了两口舌尖上的绒线,将身子歪到一边,侧脸看着过来的老者:“左右你要伺候爷爷升天,做甚回伱话,再说……” 眼看着挪步走向童家兄弟的穆弘:“爷爷乃是被他偷袭打倒,非是公平对决,不服!” 背身走着的没遮拦听着这话冷笑回头:“狗屁话,战场上何来公平对决,若是你被我偷袭杀死,可还能喊出不服来?” 苟正只是冷笑,别过头不去看他。 “后生你可想好了。”李福眯起眼睛:“死和死,也是有不同的。” 苟正瞥他一眼:“有能耐就都使出来吧,爷爷但凡喊声疼,都算不得好汉。” “好!”李福红着眼瞪着地上的人,四下一看,从一旁抓起根木棒:“老子看你嘴硬到几时!” 手臂挥动,棍风呼啸,击打在人体发出噼啪声响,那苟正闭着嘴,硬挺着,只在忍不住时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不多时汗珠密布,看着狼狈万分。 穆弘这边也不生气,站在童家兄弟身旁,只是用异样眼神看着正在挥棒的李福,用手指捅了下身旁的童威,那边疑惑的眼神望过来,压低了嗓音道:“怎生不见小八兄弟?” 童威脸上一抽,偷眼看了看李福,转过身子背对着那边,牙缝里挤出轻声的话语:“死了,很惨,他老人家现在满肚子火。” 穆弘恍然的看着兀自抽打地上人影的老者,想想他两个徒弟皆亡,一个侄子生死未定……饶是这没遮拦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也不由心下可怜起对方。 视线中,苍老却依然结实的手臂抬起落下,沉闷的响声中,帐中众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半晌这老人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看着昏死过去的苟正。 咣啷—— 带着鲜血的木棒扔到地上,童威连忙上前扶着他胳膊,被老人倔强的推开伸出的手,直起腰,李福擦了下额头汗水:“算这小子有骨气!” “李老大,恁老人家先歇歇,养足精神再打。” 童威没再去搀扶,只是轻声劝着,李福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座位坐下,那边童猛出去喊进来两人将苟正拖出去,先找地方看管起来。 吕布下首处,李助眯着眼轻声道:“李老丈,既然那人嘴硬,就先莫要焦急了,我有个疑问,不知这小孤山除了此处,是否还有其余下山道路?” 李福看他一眼,目视一眼童威,这汉子摸摸唇上的胡须:“小孤山地势险要,除此一条路上山外,其余方向皆是悬崖峭壁,下方皆水,不易上去。” “易守难攻之势啊!”吕布摇摇头,看向李福:“既如此,我等手头并无攻城器械,凭现有的人手,恐是攻不破上方的山寨,反而徒耗人命。” 李福脸色阴晴不定,狠狠一拍腿:“恁地也要将这里堵住,老朽心头这口恶气实难消散。”接着站起抱拳道:“今日一战,老朽已知若无贵寨相帮,我江州恐是挡不住摩尼菜魔的攻势,已被人拿下……” 后方穆宏、童家兄弟面有不服气之色,这老人接着道:“还望寨主在此停留几日,帮老朽一把。” 吕布皱起眉头,一旁李助开口道:“李老丈,我等此次南下并未想在此停留太长时间,毕竟哥哥乃一寨之主,总不能因着此事,长时间驻扎于此,弃山寨于不顾。” “老朽晓得。”李福沉声,弯腰行礼道:“就以十日为限如何?在此围上十日,不管成不成,之后都有大礼送上。” 李助见说住口不语,吕布则是拍板儿:“好,我等就在此守上十日。” “多谢寨主!”随后直起腰杆,硬挤出一个笑容:“不若我等先用些晚膳,之后老朽让人修建一番防御工事。” …… 夜风拂过树顶,吹过漆黑的屋檐,挂着的气死风灯摇摇摆摆,昏暗的光线透在青石阶梯上忽明忽暗,往日燃着的篝火今夜好似有气无力一般,只照出近前的人影,值守的喽啰有气无力的站在一旁,怀中抱着长枪倚着后方的旗杆,眼神中满是迷惘。 聚义大厅中,近两日每日的晚宴已是取消,包道乙、方貌二人沉默无言的对坐着,手中虽是拿着筷子,却久久未伸向餐盘。 啪—— 重重将筷子扣在桌上,方貌肥胖的脸上满是难看:“这饭没法吃了!” “……”包道乙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发出一个音节又实在没甚好说的,不由又将嘴闭上。 一侧的刘赟也是愁眉不展,他与张威关系较好,今日这老伙计倒是回来了,只是双腿伤的甚重,又流了半天血,现时正躺在床上直哼哼,若不是教众中有人识得医术,恐是要去半条命,饶是如此,也要躺个月余。 徐方却是哭丧着个脸,他同邬福、苟正最好,三人同来,结果折了两个进去,一死一俘,按今日双方拼杀的烈度来看,他却不觉得自己那兄弟还能活下去。 “倒没想到那梁山如此强横,折了好几个兄弟进去。”方貌拎过酒壶,也不用杯子,打开壶盖就着口喝了,一抹嘴巴道:“往日听着这厮们打破州府不敢占据,以为是些银样镴枪头……唉!” 重重将酒壶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那边包道乙苦着脸,终于开口:“如今形势确是不妙,这山险峻,没路可退,入娘的,贫道真是……” 张魁看他二人说话,缩在一旁闷不敢吭声,只是闷闷的喝着闷酒,今日本是有机会走掉,却被溃兵裹挟着带回山上,此时想跑都没地儿,前方下山的路被人堵着,其余几处要下去就只能跳崖,就水里那些礁石,那还不一摔一个死? 一时间一屋子强人没人有再开口的欲望,只是一个劲儿灌着酒水,一旁伺候的喽啰心惊胆颤的看着几人,见有人喝空了酒壶,连忙送上新的,又怕他等喝的不爽快,干脆也不将酒水倒入壶中,直接将酒坛搬了上去,倒是让有心发作拿人出气的包道乙一时间没了借口。 喝喝停停,也不知多少酒下肚,有教众急匆匆跑进来,几个摩尼教的抬头看去,眼神带着疑问。 “禀使者,下方那些人立起营寨,如今正在加固正面的防御……” 嘭—— 方貌一拍桌子:“这是想困死我等啊!入娘的,真以为吃定我们了?” 包道乙脸上肌肉跳动一下,转头看向张魁:“山寨有多少可用的粮食?” 快速的看了发问的人一眼,张魁低着头轻声道:“原先还够五日之用,如今少了不少人,当是能多撑个三四天。” 一屋子人脸色尽皆耷拉下来,半晌刘赟开口道:“要不……我等趁他们立寨未稳,突围出去?” 包道乙摸着胡须,方貌闭上眼,厅中沉默良久,二人不约而同齐声道:“好!” 对视一眼,长身站起。 苟正,方貌手下的八骠骑之一,飞云大将军,三十合被朱仝一枪刺下马。 (本章完) 第320章 逃? 第320章 逃? 夜晚时间流逝,月亮努力攀爬到另一侧,山下的营地中,不少人吃过晚膳后爬入营帐中沉沉睡去,唯有后方的伤兵营还有微弱的呻吟声传出,点燃的篝火不时爆出两声燃烧的爆响,一旁应是巡夜的士卒耷拉下脑袋的瞬间急忙抬起,努力睁着正在拼命相拥的眼皮看了四周一阵头颅又低了下去。 风吹在夜晚的山林中,各种奇怪的响动不停发出,远方埋尸的土坑处隐约传来咀嚼的声音,有狼在嚎叫。 沙沙沙—— 草丛被无数鞋底踩动,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影冒着腰迅疾的前行着,带刀的刃不出鞘,拿枪的用布裹着枪锋,数十名背着弓的身影不敢取出箭矢,只是用手按着箭囊紧紧跟着前方的身影。 某一刻,最前方提着长刀的身影比常人宽了一半,正伸出肥乎乎的大手朝后一摆,似是将体重压在人身上一般,后方的人纷纷停住脚步蹲了下去。 月色下,方貌那张胖胖的脸勉强看的清楚,眯起的眼睛被肥肉挤成一条缝隙,四下打量一番,转头看向落后他一个身位的包道乙,这道人自从徒弟死了后就安分了许多,只是让方貌嘀咕的是,这人似乎丝毫不为郑彪之死难过,倒是个狠心的人。 道人见前面人影望了过来,连忙上前凑了过去,方貌轻声开口:“等下若是进去遇敌,包兄你与徐方、张魁三人只管向前,刘赟与我自会护住左右。” 包道乙思索一下,点点头,看着那边徐方的身影摸了过去,刘赟在两人侧后方,见人走远,凑上前道:“三郎君,也要当心敌人有诈。” 方貌看看营寨火光处,摇摇头:“当是无碍,他等今日胜了,当是想不到我等敢立时下山突围……” 语气停顿一下,摸着下巴开口道:“让下面的人休息一番,一炷香后动手,让后方抬着伤患的人注意些。” 刘赟点了下头想要下去。 “等等。”方貌思忖一下又将他叫住,那边回头间,开口道:“派人上前探查一番,注意隐藏身形。” “是。” 刘赟应下,方貌没再吩咐挥了挥手示意快去,这才猫着腰朝后快速挪动,不多时,一队黑衣人朝前快速行进,在前方分散开不见。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方貌自诩是个好脾气有耐心的人,只他从不知自己也有心焦难耐的时候,耳边听着夜风的响动,望眼欲穿般注视着适才探子散开的地方,有时见着黑影晃动、听到异响,以为探查回来,伸长脖子凝神瞧看之时,方才发现乃是风吹草动,想象中的探子回转并未出现。 坐在一颗树后,擦擦额头上出的油汗,这位摩尼教三郎君看着周遭闭目休息的教众,心中不由有些羡慕,有时只听命行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哪像自己,天生操心的命,此时压力在身,连闭眼休息都不得。 也就大约过了半炷香多些的时间,一群黑衣的人影纷纷回转,悉悉索索的声响引的方貌再次探出头扭身瞧看,睁着小眼看了移动的黑影片刻,方才省悟过来乃是自己挂念的探子,不由一翻身,单膝跪在地上,探出手连连招呼。 这帮人跑近了正在寻找,见着一粗壮手臂在外连招,赶忙奔跑过来。 “如何?” “禀……” “别喊!”方貌低声吼了下,看看那边山寨中毫无响动,瞪了眼方才说话的人:“夜深人静,这般大声,你是梁山的探子不成?” 那人张张嘴,神情有些委屈,想说你声音也不小,却又不敢,只得压低了声音道:“俺们看清楚了,虽是营内点着火,这会儿人都睡了,站那的人都是些懒货,也自睡去了。” “好!”肥胖的身影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又连忙矮身蹲下,顿觉肚子卡在那有些喘不动气,索性坐到地上:“伱等去休息一下,等下行动。” “是。” 众人拱拱手,悄没声息的退入树木下方,找了舒适的位置坐了下去。 过不多时,天上的月牙似乎又向前方走了段距离,夜色变得更加深邃,有身影在休息的人群中猫腰走着,“别睡了,快起来。”“醒醒!”低声催促中,伴随着拍打的声音,不断有人翻身坐起,黑夜里看去影影绰绰的,有几分渗人。 “出发!”方貌低低喊了一声,大手一挥,人群开始移动,黑潮一般扑向那边尚有亮光的营地。 夜风吹在人脸上,些许的凉意让人精神一振,消去睡意的人,动作越发流畅,靠近大营的一刻,方貌看到简易望楼上的身影正低垂着头毫无动静,朝后招了招手:“弓!” 顿时有人上前将弓箭递给他,这胖子双臂一展,顿时弓拉满月,五指一放,一声闷响在望楼上响起,随后见着人影颤了两下,整个人歪倒一边。 “走!” 简短的声音落下,有人快速去往大门将门打开,刘赟握住手中刀,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双眼打量着过分安静的营地,虽是见着远处篝火旁有人影歪倒在地,心中却是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何处不对,思索一下,朝着一旁一名教众道:“你去那望楼上朝里观望,旦有不对立时示警,若是无碍,便下来和后方的队伍一起撤离。” “是。” 那人点了下头,将刀朝身后一背,连忙朝着望楼跑去。 前方,包道乙示意张魁一眼,这汉子只得压低身子朝着后营门而去,心中祈祷:睡吧,睡的沉一些,最好睡死过去。千万别有人醒来,老子今日算是打够了。 徐方、包道乙在身后对视一眼,缓慢、无声的抽出刀剑,看了眼四下寂静的营帐,抿抿嘴唇,又对望一下,纷纷露出恶意的笑容,伸手一招,带着人朝两旁营帐摸过去,不经意回首的张魁瞬时瞪大眼睛,心中砰砰打鼓,却是没奈何,这两人他谁也说不动。 后方,跑到望楼下的人开始手脚并用的朝上攀爬。 前面,刀剑轻微的金属拉响声中,纷纷出鞘,枪头的黑布拽了下来,前行的人弯腰蹲走过去,伸出锋刃对准帐篷一面的布料。 望楼上,上来的人看到死尸,伸手想将人推一边,碰触一下觉着不对,抬眼看去,却是被绳子绑在望楼的木框上,连忙抬手拉起人脸一看,苟正那张被堵着嘴、满是清淤的面孔映入眼帘。 这人瞳孔陡然一缩,连忙抓着望楼的挡板边缘,扯着嗓子大吼:“有诈!快撤!” 偌大的嗓门似是将这寂静穿透一般,下方众人的脸上倏然色变,刀尖已经顶到营帐的人愕然回头,下一瞬,两座帐篷里几乎同时响起一声沉闷的声音:“射——” 包道乙、徐方二人惊恐的眼神中,那边噗噗的刺破营帐布料的声响传来,前方一排人顿时身子连颤,圆瞪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朝后就倒,一旁慌乱的同伴投去惊恐的眼神,见着每人身上多则插着三五支箭,少则中了一两枚,有侥幸没死的正一边哀嚎一边在地上扭动。 “该死!中计了!” “有埋伏!” 包道乙、徐方二人惊叫一声,更前方没靠近帐篷的张魁却是想都不想,连忙拔腿就朝后跑,耳中就听到两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从两旁营帐中当先冲出二人,一个手中握着虎眼竹节钢鞭,一个手中三尖两刃刀,犹如雄狮般魁梧的身影,陡然冲入人堆。 周围人正自惊惧不已,陡然有人从里杀出皆是反应不及,手中刀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摆放。 虎眼竹节钢鞭、三尖两刃刀挥舞开来,开口大喝声中,滕戡、滕戣两兄弟快速欺近身前,钢鞭、三尖刀带着呼啸声砸、斩而下,沉重的兵刃砸在头上,顿时红白之物随着头壳破裂陡然爆开,腥臭的液体带着不明白色膏状物溅到后方徐方脸上,让这汉子心中一阵恶心,本能抬手要擦间,那人已是接连砸飞两人冲到身前,只得挺枪迎上。 包道乙看着那柄三尖两刃刀横斩而过,身前两个教众顿时惨叫着倒地,只有半截的身子在翻滚、爬动,心中骤然一寒,不敢上前,连忙朝后撤去,余光见着十多道身影从后方营帐中冲出,顿时退的越发快。 那边滕戡手中钢鞭挥打之间,被徐方咬牙用枪杆接下,怦然巨响中,那打来的力道让这南方汉子禁不住心疼自家枪杆,趁着对面恶汉换招之间连忙双手拽枪翻转后退,后面追击中,陡然一枪刺出。 滕戡只觉眼前寒芒放大,连忙一个侧身闪过,钢鞭顺势砸在枪身,扭转身形对着徐方追去,口中大喝:“大哥这边,有个大鱼。” 吼声中,持着三尖两刃刀的身影转头望来,随后一刀将面前的敌卒劈死,挥舞兵刃杀了过来。 突然的接战瞬间打破静谧的黑夜,两侧方貌与刘赟的视线中,不断有人从帐篷中钻出,篝火的光线照在人身上,悲哀的发现全是穿着皮甲的士卒,一架架偏架弩竖起对向前方的人群,刘赟浑身打了个激灵,张口大喊:“神臂弓手!退啊!” “放——” 简短的字节在夜空扩散,突前的士卒只觉耳边满是嗖嗖嗖的破空声,惨嚎声中,中箭倒地的身影越来越多,还活着的人顿时觉得浑身血都凉了,扔了兵刃没命朝后跑去,有走运的被射中肉多之处只是负伤一时,更多人却是被射翻在地,只能哀嚎着拼命向后方爬去。 刘赟眼巴巴干看着着急,却也不敢上前,视野中,射完的弓手退后踩开弓弩上箭,后方持着神臂弓的人影前移,又是一阵箭雨,循环往复,衔接的极快,顿时知道事不可为。 “入娘的,撤——”刘赟狠狠一咬牙,反身的瞬间,瞥眼看着中路的徐方陷入夹击,脸上犹豫一息,一握手中刀,连忙朝着徐方那边杀去。 夜空中,不时有流矢从头顶飞过,划破空气的尖啸声让人忍不住本能的一缩脖子,刘赟弓着身子闷头前冲,整体被梁山伏兵打的逃命的身影中,这汉子逆冲之势最是引人注意。 厮杀中,滕家兄弟同样察觉到,滕戣拿三尖刀在徐方胳膊上留下一道伤痕,嘴中快速对着兄弟道:“二郎,有人过来了。” “俺去拦他!”滕戡大喊一声,趁着持枪的人被自家兄长杀的连连后退,连忙一振手中钢鞭冲着刘赟冲去。 那边刘赟面无表情,手握刀柄,深吸一口气,看到近前,陡然一声大喝,手中长刀带着匹练似的光华直劈滕戡脑门儿。 这憨子滕家二郎冲的太快,一时没法闪避,只得咬着牙双手举起钢鞭,砰的一声硬挡住,金属的声响在夜空下炸响,下拉的刀刃在钢鞭上带出一溜火,还未等滕戡松口气,那边刘赟飞起一脚踹在胸口,也不管倒飞出去的人影,迈步冲向正苦苦支撑的同伴。 三尖两刃刀劈上砍下,滕戣身形转换间,杀的已是负伤的人手忙脚乱,正待一鼓作气杀了这厮,耳边脚步声嚓嚓两声,急忙瞥去,就见一张陌生脸庞映入眼帘,刘赟再次大喝一声,挥刀横扫。 滕戣赶忙将刀一架,那边徐方见有人帮忙,连忙一正手中枪,接连三枪杀的这滕家大郎后退几步。 “走——不要命了!” 刘赟一把拽住想要追杀的同伴,大吼一声拉着就往后跑,徐方这才清醒过来,看看爬起的滕戡以及挥着刀朝两人追来的滕戣,连忙感激的看了刘赟一眼,转身就跑。 夜色下,身形肥壮的身影当先冲出营门,后面乱哄哄一片,不断有人惨叫着摔倒在撤退的道路上,徒劳的伸手抓向大门的方向。 天光蒙蒙亮之时,这处营寨再次恢复了安静,只余下满地的尸体,以及呻吟不断的伤员。 黑甲黑面的縻貹从拱手后方走了出来,强壮的身躯挺的笔直,面上却是一片疲色,看了眼营门前的狼藉,转头喊了句:“抓紧打扫战场——” 刘赟,江南方腊麾下八骠骑之首,飞龙大将军,曾与关胜大战三十合不分胜败,也是苏州城破后唯一一个突围的。 徐方,方腊麾下八骠骑,飞熊大将军,曾战荣三十回合,后被朱仝所擒,宋江将他碎剐于市,血祭英魂。 (本章完) 第321章 谈谈吧 第321章 谈谈吧 东面的天空一缕金光刺破黑夜的幕布,铅青的色彩如潮水般退去,早起的鸟儿发出清脆的叫声,扑着翅膀在从树梢飞起,带动着枝叶发出一阵晃动的声响,划过天空的身姿如同离弦的箭,从揭阳县外军营高空一掠而过,不知飞向何处。 “大哥,大哥!不好了!” 惶急的叫声打破清晨的宁静,抱着长枪,将身体重量前倾其上的军士猛的睁开眼睛,条件反射似的站直身体、拄起长枪,还带有睡意的眼睛圆睁着瞪视前方,隐约只见一道黑影从身前快速跑过,方才松下口气,揉揉眼睛,看那背影良久,发现并不认识,方才将枪杆往怀里一搂,继续寻找周公唠嗑去了。 跑动的身影大呼小叫着,一路不知惊起多少梦中人,轻声咒骂的声响中,这人跑到中军大帐,无视一旁站着的侍卫,一把掀开帐帘跑了进去,咣当一声不小心碰到一旁的兵器架,随意放置的刀剑砸落地上,这人一个踉跄稳住身子,兀自喊着:“大哥!大哥不好了!” “嚷嚷个甚!你这厮才不好了!”躺在床上的年轻人翻身坐起,通红的双眼看向跑进来的丑汉,咬牙切齿的指着他道:“马雄!你要不是我二哥儿,老子今天就宰了你,首级挂旗杆上风干。” “大……大哥。”马雄抹了抹汗,神情尴尬的看着自家兄长,缩了缩脖子。 马英披上外衣下地,赤着脚站在那里,恶狠狠的看着自家兄弟:“甚事这般慌张?伱家死……”脱口而出的话陡然收住,晦气的吐口唾沫:“呸!军营里人死光了不成?” 马雄眨眨眼,总觉得自己兄长好似哪里说的不对,然而此时不是钻字眼儿的时候,连忙开口:“兄长,小孤山被李福那老货带人围了,俺去那边转了一圈,全是血,好家伙!那野狗把埋人的土坑都扒开了,满地的残肢与死尸。” 对面年轻的将官面上颜色一变,伸手将自家兄弟拽过来:“你说甚?小孤山怎地了?被围了?” “嗯!”马雄点点头,几滴汗珠落下地上:“俺亲眼看到那边竖起一个营寨,正堵着小孤山下山的道路。”又抹把脸上汗水,口中续道:“俺还看到他们在打扫战场,有新死的人被从营中拖出来,那些啃尸体的野狗见人多就……” “够了!别提野狗。”马英烦躁的打断他的话,转身坐到床上,捏着下巴思索一阵:“张魁和摩尼教恐是有大麻烦,今后这江州恐是难再立足,李福那老货不会给他们机会。” “那兄长,俺们不带兵去……”面丑的黑煞神做了个切的动作:“那话怎地说来着?螳螂吃虫子又被鸟啄了?” 营帐中一时有些寂静,马英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看流着同样血的兄弟,半晌叹了口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你多读些书当耳旁风。”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做兄长的就在床上低头思忖一阵,期待的眼神中,这人摇摇头:“不妥、不妥,不能去。” 抬眼看了看疑惑的兄弟,耐下心来道:“我等要动,当是要有知县相公的军令,若是下了军令,此事就成了剿匪,你我都知小孤山上如今实力……”脑袋冲着外面一抬:“外面那些货色可比的上?” 马雄连连晃动脑袋,脸颊上的肉一阵抖动。 “这就是了,姓李的老贼如今连小孤山都给堵了,咱们带人过去一样白瞎,到时剿匪不成,知县相公又是个寡恩的,老子这身官皮就算是穿到头了。”马英看了眼恍然大悟的兄弟,嘴里道:“你最好也赶快与那边断掉联系,今日晚些时候我去给你活动一下,到时让你去衙门里做个差,不比和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厮混的强?” 马雄脸上一怔:“大哥,恁不是说,让俺来军中做事?” 马英挥了下手:“这你别操心了,我想了下,还是让你去衙门比较好。” “哦。”马雄完全没意见,他打小就习惯了,自家兄长说什么听什么就是。 “你也睡会儿吧,今天还有的忙。”嘴里说了一声,马英看着兄弟躺到一旁简易的床上,自己也重新躺了下去,双眼看着屋顶,嘴中无声嘀咕了一句,随后闭上眼,不久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 小孤山山寨中,清晨的阳光一视同仁的照了过来,本该破开一切阴霾的光芒,却驱不散心中的沮丧。 跑回山寨的教众与喽啰,连回营寨的心情都没有,随意找个空地坐着,摊开四肢望着青空中的白云,眼神毫无波澜,满面的失落使整个人散发着“丧”的感觉,千多人的气势汇聚到一起,隐隐有愁云在山寨上方凝聚。 山寨后方的空地中,受伤的人被聚集到此,药石、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之中混杂,有呻吟咒骂的声音传来。 “嗯嗯嗯……” 锋利的刀片切入皮肉,臂膀上插着箭矢的教众口中咬着细长的木棍,脖子上青筋暴露出来,脸上、身上流下的汗水浸湿了下方的地面,咯吱声中,牙齿生生将棍子咬成两截。 当啷—— 取出的箭头扔入一旁盘子中,稍加止血后,这人又走向下一个,重复之前的动作,有人取出箭头后气喘吁吁,只是仰面朝天躺着不能稍动,也有挺不过去的,呻吟的声音越来越轻,逐渐没了声息,惹得周围看着的人摇头叹息,有脆弱的,忍不住哭出声来。 “又死一个……” 徐方浑身包着白布,整个人闻起来就是一大号的金疮药,淡淡看了眼传出哭声的地方,忍不住呢喃出声。 刘赟倚着树干,歪头看着院中的伤兵,闻言也没动,只是直直看着前方道:“算是幸运了,近三成的人都没回来。” “入娘的,梁山哪来如此多弓弩,这遭若不是俺留个心眼儿没第一时间上前,根本撑不到刘兄来救。”骂骂咧咧声中,徐方将身体靠在后方树上:“对了,刘兄,三郎君可说了接下来咱们怎办?” 刘赟嘴唇抽了一下,摇摇头:“三郎君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中,我去之时,多听到打砸的声响……” 徐方长出口气:“也难怪,三郎君虽然整日笑眯眯的,骨子里却是个高傲的人,今次失败……” 刘赟斜过眼神,徐方一惊,立马改口:“今次战局一时失利,定是不甘心。” “说话警醒着些,被有心人听到岂不坏事?”刘赟说了一句,后方的伤员连连点头,前面的人这才将身子直起来,跺了跺有些发凉的脚:“现下也只能等着了。” 徐方眼珠动了动,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将头仰起,看着树冠。 二人站在院中半晌,耳边的呻吟、忍痛闷哼的声响让人心里堵得慌,徐方又是新负伤之人,失血过后有些虚,终是扛不住道:“刘兄,不若我等先回房吧,有甚事也要休息好再说。” “……恁地说,也是。”刘赟点了点头,同着面有倦色的伤员往回走去—— 踏踏踏—— 奔跑的声音传了过来,一道身影跑进这空地,四下寻摸一番,见着刘、徐二人的身影,连忙跨过地上瘫着的身影,跑近二人:“刘兄弟、徐兄弟,三郎君正找二位,让恁两人过去一趟聚义厅。” 刘赟、徐方二人对视一眼:“可有说是何事?” “并未,只说快些让恁二位过去。”那人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晓得了,你先下去吧。” 刘赟说了一句,转身示意一眼徐方,齐齐朝着远处聚义厅而去,一路上,二人见着低头耷拉甲的教众也没说什么,只自顾自的前行。 刘赟倒是皱着眉头,觉得众人士气如此低落并非好事,只是这些教众并非归自己差遣,都是方貌的手下,他虽在战时有着统帅的权利,平常却也只能与这些人兄弟相称,若是端起架子训斥众人,恐在教中引起非议,毕竟按入教时间来说,他算是晚的,虽得方貌看重,却并无甚用。 至于徐方,这人则完全不在意这些,江湖草莽出身的他并无什么士气的概念,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才是他的行为准则,是以看见也当没看到,走动的飞快。 转弯抹角,不多时二人就进入聚义厅,许是光线的原因,往日看起来明亮的厅堂今日看起来有些昏暗,光影中,坐着的人面色也都晦暗不明,方貌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思,包道乙捻着胡须闭目养神,张魁坐在下首,低着头看不着脸面。 二人看了一圈,除张威那腿伤严重不易行动的,该在的人倒是都在了。 “三郎君。” 二人进门行了一礼,随即在上方示意下,找地方坐了。 方貌在上方对着众人点点头,虽不若平日般笑吟吟的,却也没甚气急败坏的神色,仿若方才刘赟口中在屋中打砸的人不是他一般。 微微调整一下坐姿,这摩尼教有数的头脸人物轻轻开口:“众位兄弟,我等败了。” “三……三郎君……” 刘赟、徐方的脸色微微一变脱口喊了一声,忍不住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包道乙捻着胡须的手一用力,脸上抽搐一下,却是一不留神拽下一根胡须,只张魁一人仍是低着头,没见着其余人脸上异样神色。 宽大的手掌朝着几人摆了摆:“死了这多人,败了是事实,没甚不好认的,关键是怎生离开此处。” 下方张魁闻言一惊,抬起头惊愕看去。 方貌扫了他一眼,也没搭理,手掌放在桌面上,食指轻轻上下点动着:“我意,稍后与梁山的人谈谈,看他怎生才愿放我等离开江州。” 瞥眼看了包道乙一眼:“包道长,对此可有意见?” “能有甚意见?”道人露出个讥讽的笑容,自嘲道:“这次贫道带来的教众死的差不多了,又被人堵这里,不认栽,等死不成?” “等等,我等还有千余人,还能打!”张魁猛地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看着上方摩尼教的两人。 方貌理也未理,看着刘赟道:“刘赟,此事交给你,你去和他们谈,只要不是太过分,你都可做主应下。” “是。” 刘赟起身躬身应下,徐方一旁舒了口气,心中多少放松下来,随后方貌当先站起,一甩袖子离开,其余几人也相继出屋,只张魁一人站那,面上阴晴不定。 …… 孟夏的这天下午,晴转多云,没了阳光照射,有些凉意的风吹在身上,多少有些寒意。营寨大门处,董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活动了下脖子,一旁童威看着笑了下:“董兄弟看来是不甚习惯江州的天气。” “湿气有些重。”董先笑了下,又补充一句:“不过还好,梁山也是如此,四面都是水,潮起来,连被褥都是湿的。” “那俺倒是能习惯。”童威口快接了一句。 董先眉头一挑:“哦?童兄弟想要上山?” 童威眨眨眼,打个哈哈道:“有机会的话是要去看看……” 猛然觉得视线中有什么在动,赶忙凝神看去,一指前方道:“兄弟你看,那却不是山上那群不知死的下来了?” “嗯?”董先也顾不上问他,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人当先而行,两人在身后跟着,三人皆是白衣白裳,未带兵刃,当下点头道:“还真是,怎生只有三人,这是要做甚?” 童威握住一旁朴刀,舔舔嘴唇:“要不杀了算了。” “不妥……”董先看他一眼,知这伙江州人近几日打出了真火,只对方三人如此举止,分明非为挑事而来,当下道:“只三个手无寸铁的,看看他等想做什么。” 说话间,那边三人已是近到眼前,刘赟一整衣衫上前喊话道:“还请通禀一声,摩尼教刘赟求见诸位当家的!” 童威微微捏紧刀柄,身旁董先听了心下有所猜测,喊一声:“在下方等着。”转脸对着身后寨兵道:“你去禀告哥哥,就说有摩尼教人前来,请哥哥示下见还是不见。” 那人连忙应下转身而走,童威见状知这人没法杀了,只得遗憾放松下来,不多时,回转的寨兵带来命令,董先挥手中,闭着的寨门分左右开启,刘赟深吸口气,昂首迈步而入。 周六要搬家,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更新吧,太忙的话就只能请假了。 另,江州篇快要结束了,弱弱求票~ (本章完) 第322章 来使 第322章 来使 天空中的浮云被气流推动着,遮住明媚的阳光,又被推着离开那团火热,天光在世间阴了一下又恢复清明,数双眼睛注视中,有人走近中军营帐。 大帐帘子分两侧撩开,用钩子勾住,身穿白衣的壮硕汉子朝着带路的董先点头致意,随即步入进去。 营帐上首,吕布与李福正在坐在那喝着茶等着刘赟的到来,下方左侧坐着穆弘、童猛,右侧则是李助、縻貹。 这汉子进来的一刻,正站在吕布侧方充做护卫的滕戡看着他眨眨眼,陡然伸手指着他:“啊!”的一声惊叫,吓得一旁站着的滕戣一个哆嗦,随即恼羞成怒的一抬手,“啪——”的一声脆响,熟练的抽在自家兄弟后脑勺上:“你这厮,这时候搞什么怪!” “不是啊,大哥,进来的这厮……”滕戡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的说道:“这厮是昨晚那个从咱俩手中抢食儿的那个。” “嗯?”滕戣闻言一挑眉,看了眼刘赟,旋即拽了一下滕戡,压低声音:“就算是他,你也给我收敛些,莫要在这儿丢哥哥的脸。” “哦……” 兄弟两人在后方窃窃私语间,前方坐着的吕布脸上抽搐一下,转眼看看一旁被吓得洒出茶水,正忙不迭擦着水渍的李福,又瞥了眼放在桌上,适才没拿起来的茶盏,暗自庆幸之余,心中禁不住暗自嘀咕,招这憨子做护卫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进门的刘赟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听着滕戡惊叫、见着李福狼狈样子也全当未见,大步走上前,深施一礼:“小人摩尼教三郎君方貌麾下小卒——刘赟,见过梁山吕寨主,李老当家的。” 吕布看了眼李福,这老者使一个请的眼色,随即也就不客气道:“刘壮士请起,不知此次来是为何事?可是要下山投降?” 刘赟直起身子,摇头道:“吕寨主此言差矣,你我两家又非敌人,不过些许意气之争,此时我等受到小挫,已知非是贵寨敌手,然世上冤家宜解不宜结,吕寨主英雄盖世威震北方,我家方腊方教主也是豪情万丈之辈,最喜结交各路英雄豪杰。 吕寨主何不高抬贵手,放我等回去,若如此,我家教主定会感念寨主恩情,必视寨主为友,贵寨也可在东南数十军州内有一愿倾力相助的友人,还望寨主三思。” 吕布虎目一眯,若有所思,李助则是用手捋着胡须,仔细打量着中间面色坦荡的刘赟。 上首处,李福一拍桌子发出砰的巨响,怒声道:“放屁,伱跑这江州杀了这多人,还想如此算了不成?” 刘赟闻言瞥了老人一眼,嘴中冷笑道:“我教损失也不小,光算人数恐要超过贵方。”接着对着吕布低头拱拱手:“只是我等也非是不要面皮之辈……” 李福脸上一抽,白的眉毛都快立起来了。 “既然挑起纷争,又输与梁山各位英雄,自是认打认罚。”话音停顿一下,刘赟放下手,重又抬起头,声色俱厉道:“只是我等输给吕寨主是真,却未输与你等江州人,若你等想借梁山之威风,行狡狐之事,那却是打错算盘,纵使我等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愿向你江州低头!” 砰—— 木桌被穆弘一脚踹倒,这没遮拦陡然站起身指着刘赟道:“老子入你娘的!想打老子奉陪到底,倒要看看你等有几颗脑袋够砍!” 刘赟理都不理,只是看着李福道:“我等死净了,还有东南沿海十数万教众,到时就不知你江州接不接的下来。”又冲着吕布一抱拳道:“当然,若是吕寨主愿力保这些没胆量的小人,我摩尼教绝无二话,立时退避三舍。” “直娘贼!安敢无视俺!” 穆弘见刘赟眼神都不转一下,登时大怒,迈步上前,拽拳就要去打,场中白衣的摩尼教人挺立不动,就连身上肌肉都未紧绷,似是打定主意任凭他人殴打。 啪—— 挥出的拳头被一只黝黑的大手接住,穆弘挣了一下没有挣脱,抬眼看向那边接拳的人,瞪着眼道:“姓縻的,你这是甚意思?” 黑熊般的汉子咧嘴笑了下:“穆兄弟,哥哥与李老丈在同这人说话,咱们听着就好。” “你……” 穆弘拧着眉毛还要再说,上方有人一拍桌子—— 嘭—— “够了!”李福站起身子,看了眼穆弘,挥了下手:“大郎你且退下。”那边面有怒色的没遮拦瞪了縻貹一眼,鼓着脸回转座位坐下,吊着一只手的童猛赶忙凑上前小声劝慰着。 吕布此时也是呵呵笑了一声,看眼有些面色不善的李福,对着刘赟点点头:“好口才,只是几句话就想挑拨我等,却是有些想当然了。” 脑海中不期然的闪过一老一少两张有着血缘的面孔,眉头蹙起续道:“莫要说些有的没的,你等想就此退去却是绝无可能。” 下方刘赟面色一变,方想说话,吕布一摆手中,当即紧闭嘴唇,虎目看着李福道:“老丈可否听某说两句。” 白的脑袋转了过来,这闹海龙驹挤出个笑容道:“吕寨主请说。” “好!”点了点头,吕布又转首看向刘赟:“你张口闭口皆称摩尼教,可能做的了主?” “吕寨主放心。”白衣的人影拱手沉声道:“来时我家三郎君许我决断之责。” 上方的人影勾起嘴角:“那好,某的要求也不多,只三件。这一,自今日起,摩尼教退出江州,不许再入,可许得?” 李福眼神微微一动,皱纹舒展了些许,下方刘赟沉吟一下:“敢问吕寨主,此事可否加个时限?” “李老丈。”吕布也不拒绝,转首看向李福:“若是你也同意,这时限就由你来定吧。” 刘赟皱起眉头,李福看看吕布,脸上的怒色敛去,望向下方的目光清明许多,沉吟一番道:“人生在世,本就无恒远之事,那就你家方腊方教主在世时,不可入江州。” 几十年光阴,对人来说算是一生,对我摩尼教来说算不得甚!大不了下任教主时再来江州发展教徒就是。 思忖一瞬,刘赟咬咬牙:“使得。” 虎目中露出满意神色,继续开口:“第二件事情,某此来乃是因友人商队被小孤山袭击一事,却需你等交出张魁!” 旁边李福眼神一闪,开口道:“还望吕寨主加上李立。” 吕布看了老者一眼,见他目光满是祈求,也未拒绝,转头道:“张魁、李立。” 刘赟低头沉吟一番,抬首道:“还请吕寨主谅解,张魁虽非是我教中人,却也不能直接交与你等……”语气停顿一下,上首的坐着的人面色微微一动,口中续道:“只这人或会独自下山,也或会出甚意外,那就不是我等能管的了。” “你倒是个会钻空子的。”吕布打量了下这人,倒也没什么不悦之色:“罢了,那就如此吧,李立呢?” 刘赟先是躬身一礼以示谢过,接着面有难色道:“李立……此人恐是不行。” 李福登时恼了,抬手一指刘赟:“你敢是小觑俺们!” 刘赟眼皮朝他翻了一下,也不答话,只是冷笑。 “李老丈稍安勿躁。”吕布无奈看了眼这火爆脾气的老人,开口稍加安抚,食指点了点座椅的扶手:“这是为何?李立这人对你等如此重要?” “非也。”刘赟摇摇头:“实是这李立我等并未见他回山寨,许是已经死于贵寨刀下也未可知。” “有这等事?”李福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一旁童猛:“二郎,可见着李立尸首?” 童猛起身,用手扶了下伤臂,摇摇头:“这却没有,俺带人找过了,并未见有李立的尸体。” 刘赟语气带着无奈:“属实没有这人,我等非亲非故的,他又非我教友,没道理为个外人说谎话。” 李福盯着他半晌,将眼睛闭上,靠着椅背道:“那许是被他跑了。”拍了把扶手,恨声道:“这个畜生!倒是机灵!” 刘赟吸口气,拱手道:“如此两个条件了,还请吕寨主示下第三个条件。” “三则是钱粮。”吕布竖起三根手指:“你等拿出三十万石粮食,十万贯钱,此事就此作罢。” 刘赟出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感念吕寨主抬手之恩,此事小人也可做主应下,只是到底这些钱粮非是探手可取之物,可否给我等些时间筹措?” “吕布换了个姿势,胳膊撑着座椅扶手,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可,只是某怎知你等会将钱粮运来?” 刘赟举起了手,结了个奇特的手印:“小人可替三郎君向着明尊起誓,定会将钱粮送往梁山。” “某从不信誓言。”吕布摇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这般吧,你跟着我等一起回转梁山,待你教钱粮备齐送来,某允你返回。” 刘赟眼睛微微睁大,没马上开口说话,慢慢低下头面有思索的神色,半晌一抱拳:“如此,小人愿意跟着寨主,只望我教交付钱粮后寨主莫要忘记今日之言。” 他这话也是有着预防之意,在场众人包括吕布李福听了也都没甚恼意,只后边滕戡听了嘀咕一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又不是漂亮娘们儿,哥哥做甚留你不走。” 众人愕然,接着大笑起来,吕布没好气的朝着他瞪了一眼,知他口没遮拦,也懒得去怪罪他,只看着下方面色有些窘迫的刘赟道:“某先放你回去,待那张魁前来,你等再与李老丈缔结一份誓约,就可离开这江州。” 刘赟深揖一礼:“多谢吕寨主,小人告退。” 言罢转身就出了大帐,带着两个伴当重新向着山上走去。 李福待人远去,叹口气拱手道:“人老身体常感倦乏,老朽也先回去歇着了。” 吕布点点头:“老丈自去就是。” “穆贤侄、二郎,咱们走。” 李福嘴中说了一句,背着手走向帐门,穆宏怒气冲冲的站起,扫了众人一眼与童猛跟着离帐而去。 下方李助看人走远,一摸胡须道:“哥哥,看来不日我等就可离开这江州了。” “是啊……”出了口气,吕布高大的身影从座位上站起,看向縻貹:“近两日,縻貹你与董先二人多加留意,让儿郎们警醒着些。” “是。”抱拳应下,黑壮的面孔犹豫一下:“哥哥可是觉得他行的是缓兵之计?” “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可否认没这方面的可能。”吕布看了眼外面,嘴中淡淡道:“只是这摩尼教今日来此明着踩江州却捧我等到高位,虽是拙略之计,却不得不说,对江州那些江湖草莽当是有效的。” 众人对视一眼,也都点点头,他等也不是瞎子,适才穆宏强压怒火,望着自己等人不善的目光都是望在眼中。 縻貹叹口气:“希望这伙人没那般不智吧,我可不想将斧子对准一起作战过的同伴。” “都不想的。”李助眯起眼睛:“只是同哥哥说的一般,我等也要多长个心眼罢了,毕竟我等和他等的目的只是相似,却非相同。” 这金剑先生想了想,站起身:“小弟还是一会儿准备些酒食探望探望那李福吧,这人在此威望甚高,若是他不出问题,当是无忧。” 高大的身形缓缓点头,李助当即与縻貹拱手退了出去。 …… 远处的日光同样明媚,建康府外河流处,一艘扁舟停了下来,浑身雪白肌肤的张顺挽着裤腿,将自家老娘背到背上,如履平地一般从小舟上了岸。 建康府在东南乃是重镇,世人常有“非据建康无以镇东南”之语,此处也是江河漕运的运转重地,来往的商人、舟车络绎不绝。 只是张顺此时没心情欣赏这些,一路找人问着道路,匆匆来到一栋院楼外,见着上面一方招牌写着《安家应症》,连忙踏入进去,见着堂上正在坐诊的人影,陡然跪了下去:“安神医,请恁救俺娘一救!” 满堂愕然。 ps:嗯……犹豫许久要不要写三十万石,想想原著中从祝家庄宋江得了五十万石,瞬间觉得不纠结了。 另,打仗消耗粮食很快,三十万石。。。没多少,行军作战的话,我记得看过一篇文章,说是1万石只够十万大军在行军打仗时吃一天的。 (本章完) 第323章 火并之夜 第323章 火并之夜 云团在西边的空中扎入夕阳的怀抱,染上一片彤红,沉闷的气氛里,素来笃信明尊的摩尼教人开始做晚课消弭自己心头的烦躁,整个山寨中一片嗡嗡的诵念之声,听的原先山寨的喽啰心烦,两个身影,鬼鬼祟祟跑到一处屋子后方,倚着墙壁坐在地上,此地风景不错,房屋后方正对着一片梨树林,此时正是梨绽放时节,雪白的朵入目,倒是能缓解一下近几日焦躁难耐的心情。 “入娘的,那帮穿丧服的家伙真是聒噪,整日嗡嗡嗡,嗡嗡嗡的,好像一只……不是,一群苍蝇围着人飞……”红鼻子头的喽啰拿着一小坛酒,一边小声发着牢骚,一边将坛口打开,酒香飘出的一刹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随即举起酒坛大口喝起来:“咕嘟、咕嘟——” “谁说不是呢,真想拿刀将……直娘贼,给俺留点儿。”旁边面色暗红的人轻声附和一句,看同伴喝个不停,赶忙抬手去抢。 “呼——没喝完,这还大半坛呢。”仍是小声说了句,任由身旁的人将酒坛拿走。 暗红脸的人灌了一大口,长出口气:“好酒!” “小声点儿!”红鼻子的人一把捂住同伴的嘴:“让那些丧气的家伙看着你我在此喝酒可非好事。” “呜呜……”被堵着嘴的人点点头,那边拿开手掌,这人的音量也小了下来:“也不知这寨子到底是谁的,这帮人没来时,俺们想做甚就做甚。” “寨主这是引狼入鸡窝了啊,俺们被啃的骨头都没了。”红鼻子接过酒坛喝了口又递过去。 “谁说不是。”抹抹嘴巴,暗红脸的仰起头看看天空,转眼看了下旁边:“对了,虽说以前咱俩经常在这喝酒没事,这帮奔丧的来了后这地儿还安全吗?” “被人看着又怎地,喝口酒而已,那帮人管天管地还管着俺们喝酒吃饭不成?”红鼻子愤愤说道。 暗红脸的看他一眼:“……如今不就不能吃肉了?” “……直娘贼!”红鼻子骂了一句:“俺又没信他那什么佛。” 两人说着话,一坛酒渐渐喝干了,红鼻子将酒坛倒过来,对着张开的大嘴摇晃两下,几滴残液入口,砸吧砸吧嘴,看看染上青色的天空:“该回去了,那恼人的声响都停了,那帮吃斋念啥玩意儿的该是完事儿了。” 吱呀—— 口中说着就要起身,身旁那红脸的一把拉住他:“等等,屋子来人了。” 红鼻子条件反射般又蹲下身子,眨巴眨巴眼,看着红脸的轻声道:“就算这屋有人,咱俩为啥要躲?” “嘘——” 红脸的竖起手指到嘴边轻嘘一下,两人就听着屋中有脚步声响,随即一把宽厚的声音在说话:“辛苦刘兄弟了,还要劳烦你跑那么一趟。” “为三郎君办事也是应该。” 回话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两个喽啰皆是面有恍然之色,显然知道屋里的都是谁。 “那么,梁山要如何才肯放我等离开?” 方貌的声音有些急切,显是等这一答案等了很长时间,外面的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挺起身子,屋里,刘赟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述说着,夜色开始降临。 …… 砰—— 结实的手掌拍在桌面上,点燃的油灯被震的跳了一下,红鼻子与暗红脸惊惧的眼神中,那灯安全的落了下来,豆大的火苗缩小一瞬间,又变得大了起来。 “他等真这般说?” 张魁的面容阴沉,死死瞪着前来报信的两人,张开的五指慢慢收拢,握成拳头。 “寨主,千真万确,俺俩亲耳听着的。” “是啊,寨主,那厮们没怀好意,枉费俺们把他们当自己人看。” 张魁脸上肌肉连连跳动,陡然竖起手,牙关挤出一句话:“莫要说了。”鼻孔张大,急促的呼吸几下,闭上眼深呼吸一下,睁开眼帘道:“下面还有多少弟兄可信的?” 两个形貌各异的喽啰对视一眼,红鼻子的斟酌一下道:“俺们还有不到百个弟兄在俩,只是能信的恐是不多了……” 暗红脸的点点头:“这帮吃斋信邪神的最近一直在笼络人,好些老兄弟信了他们那套。” 啐—— 张魁吐了口痰到地上,神色愤恨道:“老子请人来江州,结果请的是瘟神,真真气煞人也。”抬眼看着二人道:“你们去找信得过的弟兄,让他们快些到……” 话语停了一下,这人面上阴晴不定的变了两回脸色,终是在对面二人注视中续道:“让他们去伱二人房中待命,莫要多说话,俺过不多时也会过去。” “是,寨主!” 下方两个喽啰连忙抱拳领命,随即一转身出了房间,只留这强人捏紧着拳头,狰狞起面孔自语道:“要俺命?那就同归于尽吧!” 火光摇曳,人影晃动。 …… 宽敞的房间中,摩尼教众人皆已入座,张威、徐方两个伤员行动不便,也被人搀扶着坐在下首处,看着上方肥壮的身形。 “各位兄弟。”方貌看了眼下方坐着的众人:“梁山提的条件如今你等都知晓了,可有甚不明白的?” 徐方、张威耸耸肩,刘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好似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包道乙则是闭目抚须,一副高深莫测的形象。 此次江州之行到了这等地步,众人已经对这里绿林没了想法,如今能平安走出去是最好,至于其余众人并不关心,大宋数百军州,少了江州一地儿,又能如何? “既然都无异议,那稍后召集起来人手,趁着夜黑,将张魁那厮赶出山寨去。” …… 不大的房间中,一张大通铺摆在靠窗的位置,平日里略显吵闹的房间,带着几分疏离与陌生,三、四十道人影或坐或站在那里聊着,时不时看向大门方向,某一刻,房门突然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钻了进来。 “各位兄弟,承蒙大家看得起俺,都在这里汇聚一堂,俺在这里多谢了。”张魁说着,双手抱拳深施一礼,接着一脸惭愧的道:“之前俺考虑不周,引狼入室,如今叫人害的这般惨方才醒悟,只是可惜死去的兄弟……” 语声悲戚,这人也有些本事,硬生生挤出两滴鳄鱼泪,用手擦擦续道:“如今俺已经醒悟,这些吃菜的不过是些喂不熟的白眼儿狼,继续下去俺们只会被他们拖累死,是以俺决定,先下手为强!” 环视周遭众人一眼,张魁双手抱拳一躬到地,语气恳切:“还望各位老兄弟能助俺一把,张魁——感激不尽!” 一旁的众喽啰见着,忙不迭起身谦逊,口中不停说着:“寨主客气啦,俺们愿听恁号令。” “是极,跟着寨主吃香的,喝辣的,何时被人欺负到门上。” “寨主你说如何干,俺们照做就是。” “好!”直起身子,张魁狠狠点头:“咱们人都在这里,趁手的家伙可准备万全?” 下方一片点头众,这前寨主反手抽出一把战刀,砰的剁在桌边:“今夜,除了那帮神神叨叨的白衣佬。” “干掉白衣佬!” “干掉白衣佬” 纷纷嚷嚷的声音并不大,只是眼里都有坚定的目光,他们之前都是这山寨中亲近张魁的人,勉强形容,算是所谓的“天子近臣”,包道乙来了之后他们地位虽有下降却也无事,盖因包、郑两人彼时多有依仗张魁之处,这些人虽然有些不适,却也没甚怨言。 直到方貌带人前来,一群人指手画脚,肉不许吃、酒不能多饮,他等又正值新败,张魁不开口下毫无底气反抗,他等又是报仇不隔夜的性子,这口气闷在胸口没处撒,今日寨主愿意站出来,自是等不及要大干一场。 张魁满意一笑,将刀从桌边拔出,刷的一声归鞘:“蛇无头不行,走!先干掉那姓方的。” 轰—— 众人皆起,一片抓紧刀枪的声响传来,迈开步伐跟着前方的寨主。 夜色深沉,有风刮起,不知何时密布天空的乌云遮住了清亮的月光,张魁迈步出屋,朝着天上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此乃老天帮忙。 一行人仗着熟悉地形,走在阴影里四处瞧看着,稍微有些响动就停步不前,带声音没了,方才继续前行,如此走走停停,颇为费一番功夫。 “到了。”前行的小头目站在阴影里,看着前方黑乎乎一片房屋开口道。 张魁走上前,四处看了下,影影绰绰间,有几个白衣的身影在那站着:“就几个白衣佬在……” “怎生不点篝火?这般漆黑这些人看个甚院子。”有人抻着头看着那边的身影面有疑惑。 “这俺知道。”有人轻声回了句:“那姓方的有光亮睡不着觉,刚来时候,俺好心给他送灯火照明,结果被赶了出来,啐——好心当成驴肝肺。” 张魁眼神一亮:“这却不是讨死?走,做了这几个白衣佬。” “俺先来。”有人抽出怀中的尖刀,猫着腰向前走去。 张魁等人也是弯着腰提着脚尖,生怕弄出一点响动,黑乎乎的夜色里,也亏着张魁这边的人荤腥不忌,对面又穿白衣,能看着些模糊的影子。 那边几个放哨的却站在那边一动不动,只张魁等人也不疑心,这黑咕隆咚的,自己等人又穿着深色衣物,一群只知吃菜的人能看着才叫有鬼。 也正如他等所想,几个手持尖刀的人直到摸上去那些人仍是不同,后方的人轻轻探出胳膊,猛的捂住人口鼻,横刀一抹。 沙—— 奇怪的响声传出,动手的人当即变了脸色:“假人!寨主,有诈!” 喊声中,四周有脚步声在响,一支支火把举起,白衣汇聚下,驱散了这一方黑夜的迷雾。 张魁等人抽刀在手,背靠背围成一圈站着,面色惶恐的看着包围上来的摩尼教徒。 “张魁!”声色俱厉的呵斥中,肥壮的身影在刘赟的护卫下从人群中走出,伸出大了一号的手指指着被围着的人:“你好大胆子,竟然想火并我等,你那江湖道义呢?” “呸——” 一口浓痰在火光中飞出丈远,火把燃烧声中,啪的落到地上,那边拎刀的身影将刀一指:“姓方的,少跟俺提这个,你等将俺们卖给梁山当俺不知?” 又握着刀,将手臂从左到右划到一边又划回来:“你们……在门口放着假人,又这般快的围上来……不就是在算计俺!” 方貌面上挂上冷笑:“你若不来,我算计谁去。” 张魁面色涨的通红,指着方貌大吼一声:“卑鄙!” 两人说话间,越来越多的白衣教徒赶到,身穿道袍的包道乙提着长剑,分开前方的人走到另一侧站稳,面上表情看着有些冷漠,只是在那上下摸着胡须。 夜空下,方貌的声音继续响起:“你说我等要卖你给梁山,我可没令人去拿你,反是你领着人杀上门来,你我到底谁卑鄙。” 那边还要说话,方貌大手一挥:“多说无益,今夜你做下此事已是不能善了,左右,与我下!” 身旁刘赟面无表情,呛的一声抽出长刀,一众白衣教众,纷纷挺起刀枪迈步上前,后方的人以枪尾敲击地面,以壮声势,砰砰砰的撞击声中,张魁与身后之人面色俱都难看起来,有人眼神慌乱的看着围过来的白衣人影,倏然大喝一声:“老子和你们拼了。” 激动之中,跨步上前,眨眼间杀道近前,那边数杆长枪猛的齐齐刺出,噗的扎入胸腹,那人圆瞪着眼睛,嘴角噗的吐出一口鲜血,长枪抽出的一刻,整个人扑倒地上,鲜血飞溅的一刻,犹如水进了热油锅中。 “和他们拼了!” “杀!” 自知没有幸理,张魁大喊一声合身扑上,轰然迈出脚步的还有他后方的几十个亲信,手中拿着朴刀、长枪嘶吼着狂奔过来,猛然撞入白衣人群中,两拨人凶猛的嘶吼,杀做一团。 纷乱只持续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停下的一刹那,白衣染血,一地尸首,回过身的刘赟身上溅上一片暗红,左手拎着一刻死不瞑目的人头。 明儿搬家,事情繁多,拆卸、组装家具还有拆卸、安装电灯等等等等事情(都要自己做。。。t.t),周日应该能恢复更新。 (本章完) 第324章 命 第324章 命 夜色如潮,山上的喧嚣未曾影响到山下半分,离着浔阳江边不远的村镇里,第二天还要务农的人都已睡下,狗叫的声音却在一条土路左右不时响起,直到边缘停下。 村庄的尽头,过去百米的距离有一不大的屋宅孤零零的矗立在那,与村子万籁俱静的样子不同,此处虽关着门窗,然从缝隙透出的光亮可看出,此处的人仍是没有休息,隐隐约约,有吵闹的声音传出。 “还有没有傍猜的了,有就快些……”光头的汉子双手摇着头钱,嘴中不停吆喝着,和他对赌的人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看着就非是善类。 周遭一圈汉子嚷嚷着:“快博,快博,钱都与你了,磨磨蹭蹭让人等的心焦。” “总要问下众人才是,来啦——” 光头汉子说了一句,提高音量的一刻将手中头钱掷下去,六枚铜钱在装面上滴溜溜的转着,一旁买他的人不停喊着“快”,买疤痕脸的则喊着“叉”,不多时铜钱带着金属独有的声响旋转停下—— “五字一镘——叉!哈哈哈,运气真好!”脸有疤痕的汉子大笑着将钱一把搂到跟前,喜笑颜开的点着数,身后傍猜的人也是笑的合不拢嘴,疤痕脸赢,他们也赢。 “入娘的,又输了!” “直娘贼,孙疤脸你个腌臜厮是不是出千了。” “是极,连输六把了……” “你自己掷的却去怪谁!” 十三、四个汉子聚在屋中关扑,此时有人赢有人输,各自七情上脸,有人骂,有人护,一时间好不热闹。 大宋禁止赌博,甚至在刑法中规定:诸博戏财物者各杖一百,赃重者各依己分,准盗论。也就是说,只要抓住赌博的,一百棒是跑不了,若是再赌的大些,则按盗窃罪从重处罚。 然定法的时候可能也考虑过堵不如疏的因素,亦有法外开有恩的时候,旦逢春节、寒食节、冬至三节,都会开放赌禁三日。 只是总会有人忍不住那诱惑,常常私自聚赌,城里抓的严,就跑到乡下村镇中开设私局,这些人与村人多是相识,甚至乃是同村,甚少有人去告,如此倒也是有不少私设的赌场存活下来,此处就是如此。 “闪开,让俺来!” 一双通红的三角眼出现在孙秃子旁边,一把将人拽开,自己坐到疤痕脸对面。 面有疤痕的人上下打量对面的人一眼:“俺说张横,伱这厮这两日输多赢少,可还有钱?” “呸!没钱俺能坐这儿?”张横鼓瞪着三角眼,从怀中掏出一蓝布口袋,啪一声拍在桌上:“六两银子,够不够!” “够!够!”疤痕脸连连点头,对着张横一比大拇哥:“这要不够谁还能够?就算你一直输下去都够玩到天亮的。” “你个直娘贼才输呢,呸——”张横反驳一句,又朝地上吐口唾沫:“正入娘的要关扑呢,你个鸟人能不能闭上那乌鸦嘴。” “说俺乌鸦嘴……”疤痕脸横他一眼,看眼他手边的钱,登时也去不计较:“来来来,傍猜、傍猜。” “俺博横哥儿。” “俺也博横哥儿!” “俺博……” 一旁红着眼的赌徒等他二人拉开架势,纷纷将手中钱投在一旁,也有输急眼的嚷嚷着:“俺用渔船相抵。” 这些傍猜的下定注,那疤痕脸伸手摇头钱,往桌上一撒,铜钱落定,却是三个镘,张横哈哈一笑:“该是你输着了。” 对面斜他一眼,哼唧道:“待你这厮赢了再说。” 张横大手一伸,将头钱都抓手里,左摇右晃,做足了架势,撒手的一刻不停喊着“快!”。 铜钱落定,两个镘。 “哈哈哈,你这运气也没好哪儿去啊!”孙疤脸将钱收了过来。 张横面皮陡然涨红:“再博!” …… 三输四。 “再博!” …… 对面一次快。 “再博!” …… 投出个二,疤痕脸是个四。 “再博!” …… 投出个叉。 “再博!” …… 头钱滴溜转着,停下之时二输四已成定局。 张横赤红着双眼,欲要伸手再去拿头钱:“再……” “横哥儿,你已输光了。”孙疤脸拿起原属张横的钱袋,用手拎着一角转着:“再博你拿甚来博?” 张横一愣,低头看去桌上,又拿手在身上几处放钱的所在掏了掏,却是一个铜子儿都找不出来,对面似是看出他窘境,咧嘴一笑:“横哥儿要是愿意拿你那船做抵也可。” “那是俺们兄弟两人的。”张横瞪他一眼。 对面却是笑了:“俺给你多算半两银子。” 张横面上顿时犹豫了,盯着面前头钱挣扎半晌,终是沉着脸将铜钱往前一推,硬生生撇开脸去:“罢了,不玩了,等有钱俺再来。” 疤痕脸嘴中轻“啧”一声,耸耸肩,朝后靠了下身子:“下次多备些银子。” “呸!俺又不能一直走霉运,直娘贼,恁地瞧不起人。”骂骂咧咧声中,张横打开大门走出去的瞬间,举起胳膊挡住清晨投下来的光芒。 闭着眼等了一会儿,方才适应这光线的,一路赶回家,推开院门喊道:“娘,俺饿了,可有吃的。” “娘?二哥儿?”推开卧房门,这汉子张望一下,没见着自家老娘同弟弟,索性自己找些冷硬的面饼胡乱塞了两口,他又几天泡在赌场,实在困乏的很,就合着衣服在床上一躺,一觉睡到天光西走。 这汉子起来摸摸肚皮,饿的紧了,家中吃的回来时就下了肚,身上钱财又都送与赌场,连买个炊饼钱都无,想着打两条鱼吃,走到自家粗制码头一看,船也不在。 用手摩擦着几天未打理乱糟糟的胡须,张横叹口气,赶忙跑到相熟的人家,万幸已是打渔回来,好说歹说借了条船,拿上渔具,一个人划着直奔江边鱼多之地。 待弄到两条肥鱼,已是擦黑之时,张横连忙划着船朝岸边赶,想就在岸上支个火堆,将就着把鱼弄熟了吃进肚里。 方自捡了几根柴火,手中将火折子打开,刚要将枯枝凑上去,有脚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个男声传来:“船家,速速送俺过江。” 张横张着嘴双手拿着引火之物疑惑的转头,就见一大汉站在身后,背上有个看不出材质的小包袱,昏暗光线下看着是个挺壮的汉子,身上衣衫破了几个洞,看起来蓬头垢面的,脸颊、额头满是黑灰,头发也打散了,耷拉下来看不清面容,只下巴光秃秃的还有几道红色的划痕,显是刚剃了胡须不久,如今正有些紧张的从发丝间看着他。 拿眼角上下看了看这汉子,张横没去管他,如今饿着呢,还是先吃东西要紧。 那汉子见张横不理人,连忙开口:“船家,俺有急事过江,还请帮忙则个,必有重谢。” 说着伸手掏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只要过江,这就是恁的了。” 张横三角眼陡然睁大,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叫了一声,看看银子,看看汉子,又看看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口中说道:“等俺吃些东西,如今饿着没力气划船。” 那汉子连忙开口:“吃的俺这里有些炊饼,还请恁用了快些送俺过去。”手一伸从包袱中拿了个炊饼递给张横。 这船火儿一把夺来,先凑鼻子上闻闻,没闻着什么异味儿,他也是饿极了,也不就水,三口两口给吞了下去,那边汉子咧嘴一笑:“船家,可以出发了吧。” 张横点点头,用力嚼着最后一口饼,看看地上两条肥鱼,伸手将其提起,嘴中含糊不清道:“够,总里一沉。” “嗯?”汉子没听清楚,连忙道:“船家,恁说甚?” “俺说快些,天色太晚了。” 张横咽下饼,快步上了船,后方的人歪歪头,总觉得听着不对,只是此时轮到那船火儿催他:“快些上船,送你后俺还要回家,天色这般晚还磨蹭个甚!” 汉子不及多想,连忙快步上去。 船撸摇动,哗哗的水声中,这船在漆黑的水面上,箭一般驶向浔阳江对岸,许是划船太过枯燥,张横主动开口搭话:“客人怎地这般晚还要过江,俺记得那边五、十里内没村子,恁要是找不对道,岂不是要露宿野外?” 那汉子坐在船上,闻言头也没抬:“俺自有要紧事要做,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要紧事?甚要紧事要连夜赶路?” 那人不耐道:“此乃俺私事,却不能跟人说。” “哦……” 嘴里发出一音节,舟船撞碎水面上的月影,压了过去,张横眼角向下撇去:“让俺猜猜是何私事……”嘴角向两边扯去,露出的笑容有些渗人:“莫不是连夜逃命?” 那汉子身子一抖,伸手入怀,再掏出时握着一把尖刀,猛的起身刺向张横。 张横哪会在船上让人给伤着,身子一歪,噗通一声跳入江水中。 那汉子在船上转着圈的看了一遍四周,此时船在江心,离着岸边还有段距离,只得一手攥着尖刀,一边咬着牙单臂摇撸,只是那速度实在与之前无法相比,缓慢如蜗牛一般。 后方,噗的一声一个脑袋露出水面,张横的声音在江面上传来:“李立,你这厮散着头发,剃了胡须当人认不出了?你那些好事早在江州传开,俺在赌坊都听着了,如何逃的了!” 李立将额前头发一撩,面色狠厉:“俺和你无冤无仇,适才又请你吃饼,放俺一马怎样?你又不是李福那老不死的弟子门人,没必要听他的话。” 张横冷笑一声:“岸上没有,适才有了,拿刀捅俺,俺弄死你!” 李立还待再说,就见水面上那脑袋猛的沉了下去,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催命判官疯狂挥动手臂划水,只是那船不知怎地竟是打起转儿来,慌得那李立额头上急出一层汗,顺着脸往下流。 也就是他还未找出怎生将船重新往前划,这舟船猛的向旁一侧,差点被抛出去的李立连忙放开船撸,一把抱住船帮,随即只觉得这船越晃越猛,身子左右摇摆难以固定,知道是张横在水下要颠他下去,只他水性也就是淹不死的水准,如何挡得住? “啊……啊!” 下一刻,左右晃动的船只再也抓不住,这人嚎了一声抛飞出去,噗通一声进了水里。 孟夏的夜晚尚有几分寒意,冰凉的江水陡然包围全身,李立却是觉得自己心凉的更透一些,落水的瞬间,猛然闭住气,攥着尖刀的手不停在身前划动。 此时光线本就不好,水中更是难以视物,受到水阻的手臂挥舞起来也不甚顺畅,这催命判官陡然醒悟该向上浮,双手摆动的一刻,顿时觉得脚腕被人攥住,接着一股下拽的力道传来,刚刚往上游的身子又被拽了下去。 李立连忙拼命摆动手臂向上,仍是止不住下沉的速度,急切间想起有脚能动,踹向握着脚腕的手臂时,顿觉脚上一轻,踹人的那脚又被人抓住,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沉。 完了…… 李立心中一急,一口水呛入口中,接着再也憋不住气,一口口水灌了进去,气泡从口鼻中冒出,下一刻,整个人停止挣扎,浮在那边不动。 张横在水下感受着上方挣扎的力道消失,也不急着上去,就拉着人在水中盘旋片刻,待确定人确实溺水了,这才双脚一动,倒拉着人游了上去。 “噗!”冒出头的张横吐出口气,左右看看,见船在不远处,连忙游了过去,使力将李立推上舟船,自己也一用力上去,看着躺在那紧闭双目的男人,嘴角带着丝冷笑,先蹲下从李立身上翻出银两,放手中掂了下:“嘿,还挺有钱,倒是便宜了爷爷俺。” 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自语道:“将你抓着,李老大该是有所表示吧,呵呵,到时又是笔银子入账。” 伸手握住船撸,划动两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又看眼李立,喃喃自语道:“别说,这法儿来钱还挺快……” 月色如钩,一船过江,消失不见。 ps1:搬家真的累,将家具运到新家后,整个人都摊了,左臂抖个不停,脑子一跳一跳的疼,好累。。。。。。 ps2:今天起来全身更疼了t.t,起个身都费劲。。。 (本章完) 第325章 双头 第325章 双头 天阴了下来,水鸟在空中飞舞,有鹰唳长鸣的一刻,加快了飞行的速度,扑棱着翅膀从旌旗旁飞过,身穿单衣的穆弘站在营帐前伸了个懒腰,看着不远处一队梁山士卒,身着深色皮甲,提着长枪匀速走过,脑袋不由随着那边行进的路线转动。 “大郎,看什么呢?” 身后童威的声音传来,穆弘也没转头,继续看着,走上前的出洞蛟用肩膀碰触他一下,顺着穆弘目光看去挑了下眉头:“怎地,羡慕啊?” “比我之前在揭阳镇看着的官兵看着更精神一些。”抓了抓头发,这没遮拦耸耸肩:“确实让人羡慕,要是我家庄客和他等似的,揭阳镇上那几家鸟人算个屁。” 童威上下打量穆弘一番,眼中有些异样的神色,一拍他肩膀道:“莫多想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要是高个子的腰弯了呢? 穆弘看了童威一眼张张嘴,又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看着中军大帐处飘扬的梁山大纛:“那个什么李助昨晚又来了?倒是会拉关系。” “来了,拉着李老大喝了不少。”童威扭扭脖子,舒服的呻吟一声道:“你别说,这人是个能说会道的,跑江湖的经验也是多的很,竟能和李老大聊的投机,每次两人都喝的大醉。”接着叹口气道:“其实两人喝喝酒聊聊天也好,贵哥儿出事儿后,俊哥儿、小八哥相继伤的伤、亡的亡,李老大心中其实苦闷的紧,只是在人前不愿显露出来,死撑在那,有个人倾诉一下,总是好的。” 穆弘没说话,只脸色有些难言,童威只当他是在同情李福,一拍他胳膊:“莫担心,李老大风风雨雨经历的多了,这些打不倒他,只是伤了亲近的人难免有些伤感,换谁都是如此。” “……确实。”有些白皙的没遮拦沉默一下,点点头,想了下开口道:“只是也不该太过亲近、信任梁山了,他等到底是外人,又不会为咱们江州考虑。” “我就说你这两日一副臭脸,哈哈……”童威一怔,接着呵呵一乐,停下笑声的一刻缓缓收了笑容:“放心吧,李老大又非是雏儿,怎不知这道理,只是没这梁山,咱们今次要遭也是真,投桃报李罢了。” 穆弘望着天,心不在焉的说了句:“没他们也不见得输……”两指捏着衣服抖了抖:“俺去洗洗,这两日身上黏的紧,惹人烦躁。” 童威点点头:“大郎自去。”眼看着最近声名鹊起的没遮拦走远,这才挠挠脸,面色古怪自语一句:“还真让李老大和那李助说着了,大郎还真对他等心怀不满。” 却是回想起,这两日李助打着同是李姓人,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旗号来找李福喝酒,李福一是有些感激这些梁山来的汉子,没他们尚不知要死几多人;二是确如童威所说,这老头儿心中苦闷的很,他在江州辈分、威望又高,无法随意与人对坐饮酒诉苦,骤然来了个同江州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江湖同道,二人又暂时份属一个阵营,李福如何又不愿? 要知人都有诉说的欲望,能憋住心事几年不说者已是百里挑一,能将烦心事带入坟墓者,更是一个也无,圣人都还有个说话的朋友。 李福不是圣人,有个说得来、能诉苦的对象如何不喜?是以自刘赟离开后,见着江湖上有名的金剑先生提着好酒来访,不由深感意外,待得一番闲聊下来,同李助颇有共同语言则是意外之喜。 童威就是这两日酒席上伺候的小辈,他今日来找穆弘却是因为二人喝醉酒时,李助说过穆弘此人年轻桀骜,怕是心中别有想法。 李老大怎么回的来着? 童威挠挠头,看着走远的背影渐渐回想起来,是了,他说穆弘这人性子太急躁暴烈,做事只知硬刚不知怀柔,若是能沉下心性学学他父亲,届时有手段、有武艺,说不准将来成就非止揭阳一镇。 难不成李老大还以为姓穆的能领江州绿林不成? 这出洞蛟摸摸下巴,随即吐口痰在地上,老子兄弟还是跟着俊哥儿混,俊哥儿要是好不了就单干,让俺们跟着这人…… 算了,莫想了。 童威搓了搓手臂,感觉身上有些凉意,似乎胳膊上起了些鸡皮疙瘩,随即转身回去了。 …… 浔阳江。 一艘带棚的舟船静静的停在水上,覆盖着凉席的船舱让人看不清里面有甚东西,不远处的岸边,有人交谈的声音传来。 “李立那厮……呼~李老大早有交待……”穿着短布衫的苏大隆蹲在地上,面前一堆篝火,手中拿着刚刚烤好的鱼撕咬一口:“嘶……呼,真烫。”鱼肉下肚,嘴中说着:“发现行踪的给百贯钱,拿到首级给钱五百贯,活捉就值钱了,千贯!” “千贯?!”对面蹲着的张横猛的直起身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就是千贯。”苏大隆肯定的点点头,看他一眼:“这般激动干啥?前提是你要捉着才成。” 挺直腰杆的身子陡然软了下去,嘴中轻声呢喃:“入娘的,可惜了,俺怎生这般手贱……” “啥?”苏大隆只顾眼前的鱼没听着。 那边张横摇头:“无事。”眼睛瞥去那边船篷,脸上阴晴不定,突的把手中烤鱼塞给对面的汉子:“给伱。” 苏大隆本能伸手接过,看着张横站起来就走有些疑惑:“横哥儿,去哪儿?你不吃了?” “俺突然想起来家里炖着鸡汤,需要先回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船边,腿一用力跳了上去:“等回头俺请你喝酒!” 喊声中,这人驾着船划了出去,只留苏大隆蹲在那里,一手一条鱼的举着,嘴里呢喃一句:“入娘的,你个水里打滚的,还炖鸡?你但凡能将鸡毛拔干净,俺苏大隆就跟你姓……啧,个财迷,真当别人不知你想做甚?这时候出去找你也找不到啊,还不如吃鱼呢。” 手中鱼一横,张口咬下块肉咀嚼着。 …… 小孤山上,方貌负手而立,看着这处山寨有些不舍。 此处却是要冲之地,对着揭阳镇,又守着浔阳江,任谁从此过都绕不过这里,若是能将此占了,收入囊中,在这江州就等于打进去一块楔子,将来无论是进是退,都会有很大的便利,可惜啊…… “三郎君。” 身后传来刘赟的声音,方貌转身去看,见这得力的兄弟一身白衣白裳,手中拎着把长刀,稍远的距离站着两名作为伴当的教徒,手中提着一木盒,就见这汉子走近身前道:“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我先下去找那吕布,届时让他等放开山口。” “辛苦刘兄弟了。” 肥壮的身影转了过来,拍了拍刘赟的肩膀:“稍后还要你在梁山那边委屈一段时日,我回去立即找人凑钱粮,想来很快就能够数。” “为了明尊的荣光,这点辛苦算不得甚,况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健壮的汉子故作轻松道:“在梁山待一段时日也可看看他等是如何行事的,许是可以从中汲取些经验。” 方貌挑了下眉毛,面色有些忧虑,然,还是点首道:“恁地说,你就更应该小心了,莫要将自己陷进去。” “赟又非第一日行走江湖。”嘴中说了句,这白衣的汉子反倒宽慰着自家教主的三弟:“什么该打探、什么不该看,我还是心中有数的。” “恁地就好。”方貌呼出口气,一把抓住刘赟的胳膊,使劲晃了一下:“多加小心。” 拱手作揖,刘赟当即提着兵刃转身朝外走去,两个伴当连忙冲方貌一拱手,跟着刘赟身后一同走去,方貌站在原地,直到三人身影被树干遮住不见,方才闭上眼睛长叹口气。 回去该是跟大哥商量练些精兵出来了。 …… 下山的道路仍是那条,此时天光被云层遮住,只一圆形的光团透过浓厚的云雾照下,山风时不时的吹动两旁枝条晃动,沙沙声响中,穿的并不厚实的三人甚至觉得还有些凉意。 许是该说的话,这两日都说过了,三人一路下来都自沉默着,直到看见下方山寨方才长舒口气,刘赟回头示意一下,那提着木盒的教徒朝上举过头顶,三人方才走过去。 这两日轮值恰好又逢董先,年轻的汉子挥手打开营寨大门,走过来挑眉看了看一身白衣的刘赟:“未想到这般快又见到你。” “以后还有更多见面的机会。”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董先也不在意,挥手招来一个寨兵,让他带着三人进去。 刘赟已是来过一次,自是没有意见,抱起拳,冲着董先道了一句:“回见。” 董先拱拱手,张了下口,不知该说什么,眼看着这三人跟着那寨兵走远。 领着三人走到大帐外,那寨兵先跟守卫的士卒说了几句话,回身过来说了句“且在此等候,寨主一会儿就来。”随即人就跑了开去。 也没让这三人等多大会儿功夫,接到消息的吕布同李福联袂而来,刘赟见着走在前方的高大身影,深吸口气,上前一步作揖道:“摩尼教刘赟,见过吕寨主。” 吕布看他一眼,伸手一扶:“倒是等兄弟你多时了,且入帐再谈。” “是。” 刘赟拱拱手让到一旁,吕布、李福二人当先走入大帐,后面跟着的李福、童威二人看他一眼,笑了下跟着进去,这汉子看看候在后方的余呈,魁梧的少年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方才一点头走了进去。 “不知刘兄弟来此是否有好消息?” 低沉的话语声中,一旁李福则是面沉似水,眼神古井不波,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吕布将身子朝后一靠,淡淡的续道:“还是你等想要违反某提出的条件?” “不敢。”刘赟上前一步抱拳:“前次吕寨主提出的要求我已应下,我教就绝无反悔之意,今次下山事情有二。一是我等已同意寨主所言,还望寨主将路放开,允我等离去,二是……” 朝着身后看了一眼,那提着木盒的教众当即跨前一步,回过头嘴中继续道:“二是张魁,此人狼子野心,为破坏我教与寨主之约,日前在山上想要火并我等,不得已下,三郎君只得下令将之杀死,此人首级在此,还请验收。” “你说甚!” 话音落下的一刻,李福蹭的站了起来,苍老的身躯似是重新充满活力一般,猛的蹿到后方那教众跟前,那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一个不稳,那木盒掉了下来,被老人眼疾手快一把抄起。 啪—— 上方的盒盖被扔到地上,李福双手死死握着木盒底部,双眼瞪圆,丝丝血色充斥上眼白:“腌臜厮鸟,你也有今日!” 盒中,涂抹上石灰的首级死不瞑目,自是无法回应李福的话,这老人呼哧呼哧使劲喘息几下,慢慢将气息调匀,佝偻的身子似乎直了许多:“抱歉,人老控制不住情绪,让各位见笑了。” 帐中之人如何不知他的事情,闻言吕布宽慰道:“李老丈此乃真性情,何来见笑一说,多虑了。” 看着李福抱着那木盒回到座位也不说话,转头对着刘赟道:“如此,贵教的诚意某算是看到一部分,明日午时某会下令放开路口,允你等出江州,只是你却是走不得。” 刘赟闻言也不恼怒,只是点头应下:“此是之前就议好之事,赟不敢违背,只请寨主让我这两个伴当上山通知一声。” 吕布点点头:“这倒是使得,某也不需这般多人在此。” 几人正说着话,外面吊着胳膊的童猛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各位……各位见谅……”喘了下对着看来的李福道:“张横……张横他……” 李福眉头一皱:“张横怎地了?” 童猛咽下口唾沫,狠狠吸口气吐出:“张横把李立脑袋带来了。” 老人闻言,双眼睁圆,面色难言。 累大了,肌肉还是疼,t_t (本章完) 第326章 回转与醒来 第326章 回转与醒来 吕布曾有过一个疑问,或者说是每个猛将都有的恐惧,当自己老了后还能像年轻时那样身姿矫健,在战场驰骋? 这个问题他最终没能等到答案,毕竟在壮年时输给了曹操,也由此暂时消除了那股内心对于年老体衰的隐忧。 直到今日,他忽然觉得就算将来年老,自己也应是非是常人能敌的。 就在适才,听到童猛传话的老人陡然蹿了出去,那速度比之马灵毫不逊色,让满帐的人都是愣住,尤以童威、童猛哥俩为甚,圆睁的眼睛都能赶得上牛眼了。 “看来李老丈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转了。”嘴中轻笑一下,吕布站起身:“不若一起去看看吧,不知这张横是谁人,看来江州也是人杰地灵啊。” “吕寨主(哥哥)说的是,出去看看也好。” 几个非梁山的汉子抱拳,童家兄弟也没回吕布疑问,反是当先转身就朝外跑去,不管吕布是怎生想的,此时却是要更着紧李福一些,倒是不怕他出甚事,他这人老当益壮,些许激动伤不了身子,二人却是担心他一会儿别作出甚过激的事没人拦着,到时反倒不美。 刘赟也是有些好奇,那李立他虽不放在眼里,然看其行事显然是个心思活络的,这等人会被人砍了脑袋过来,多少有些新奇。 当先看着吕布走出大帐,梁山众人连问都不问,直接跟在吕布身后朝外走去,刘赟这才迈步跟上。 吕布行走速度较快,他这身体也是人高马大,双腿修长,迈动间远胜常人,然倒地是行走过来,待发现李福之时,这年老的人正双手各抓一个发髻,拎着两颗人头在那畅快的大笑。 “倒是恭喜李老丈心想事成,大仇得报。” 走近的吕布笑呵呵的说了句,李福转首的功夫,脸上畅快的笑意已是消失,冲着吕布点点头,带着几分伤感道:“倒是让寨主看笑话了,这两个狗贼害的俺苦,如今总算是宰了,当浮一大白。” “节哀!某一会儿陪老丈喝些。”吕布随口说了一句,看眼站着的汉子。 李福刚要开口拒绝—— 此时张横正立着眉毛站他后边,三角眼不时打量着吕布,眼中的神采带着一丝疑惑,干脆开口问李福:“李老大,这位是……” “倒是老朽的不是。”李福抿了下嘴,看了眼吕布,指着张横道:“吕寨主,这是老朽当孙子看的后辈,唤做船火儿张横,他还一兄弟,浪里白条张顺,论水里功夫……”伸出大拇指:“两人都是这个,不输小七那后生多少。” 又对着张横道:“这位就是今次帮我江州击退摩尼教的梁山好汉头一位,吕布吕寨主。” 那边张横恍然大悟之余,又觉得情理之中,不然这人同李福说话如何这般随意,缘是有这般底气,当即抱拳作揖:“小人张横见过吕寨主。”抬起头笑着道:“李老大在给俺脸上贴金哩,俺那兄弟水性胜俺多矣。” 吕布听李福说他二人水性好不输阮小七时,就已有些兴趣,只是想想李福也可能是在提携后辈,是以替其吹嘘一番,只是一扶这人胳膊:“张横兄弟多礼了,初次相见也未有甚值得多说的。”停顿一下:“不若之后一起饮些酒水,酒宴之中也好亲近亲近。” 张横大喜:“此乃俺的荣幸,多谢吕寨主。” 吕布转首看着死死抓着首级发髻的老者,眼睛眯了一下:“听闻贵弟子遗体已运回家乡,老丈可要立时赶回去?” 李福看看自家村子的方向,深吸口气,强压想要回转的心情:“老朽还要看着那些食菜的离开……”将气息缓缓吐出来,轻声道:“……不了,还是不了。” “那不若先摆个桌案在这边祭祀一番。” 一道声音随着脚步响起,跟在身后的几人陆续过来,笑眯眯的李助看着李福道:“如此也可排解下老哥心中的苦闷。” 那边年老的闹海龙驹沉默片刻,点点头,冲着吕布拱拱手:“俺们这没几个念过书的,不知吕寨主可否让李贤弟写个祭文出来。” 吕布转头看看站着的金剑先生,李助一点头,当即道:“可,若是其余之事亦需帮忙,老丈还请说。” “寨主客气了。”李福扯出一个笑容拱拱手:“不敢多劳烦贵寨,其余之事俺们自己就可做了。” 当下江州的众人跑动起来,扛桌子、提酒坛,没有三畜做祭品,就有人用面做了个相似的,在里面塞入剁好的肉馅。 如此一通忙活下来,也是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福将两颗人头摆上,领着众人在这大营里祭拜这段时日死去的江州子弟,李助抑扬顿挫的念着他写就的祭文,有悲伤的曲调在营中回荡,经久不散。 孟夏戊戌的这天傍晚,陪着刘赟一同下山的两个教众回到山上,备说山下梁山同意自己等人撤走,这摩尼教的三郎君终是松了口气,看看天时不早,当即决定翌日一早撤离,让手下教众在此歇息之余,搜刮些值钱的东西,他也知这些带不走,准备离去时交给山下那帮人,也算是份买命钱。 山下的营地中生起篝火,有饭菜的香味儿飘出,去了多日心结的老人收拾心情,就在营中开了个不大的酒宴,江州一系被他看好的后辈与梁山此次前来的好汉坐了一堂,穆弘这刺头仿佛是被叮嘱过一般,没在酒宴上闹事,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到的差不多便先告辞离去。 倒是阮小七与张横不知怎地起了些冲突,许是因为白日间李福所说之话,让吃过老人苦头的活阎罗万分不爽,也是众人吃酒吃的醉了,这人就提议做醒酒汤,同张横两个下江里去捉鱼比试一番,却是他快了张横半炷香时间,让阮小七算是出了口闷气。 只他也没在意,后边回来的张横气哼哼,不服气的很。 夜晚,也就在这闹哄哄的情形下慢慢过去。 …… 己亥,晴,有风无云。 山道上,两旁的树林投下阴影,一个个身穿白衣的摩尼教徒意志消沉的沿着土路走了下来,身形肥胖的方貌骑在马上看着蜿蜒的队伍目光复杂,此时人数比之刚来之时少了接近一半,回去还不知该怎生面对其家属的目光,不过大抵能活着回去算是幸运了吧。 不久,前行的包道乙派人传回消息,堵住门户的营寨大门已经撤去。 肥肥的面孔舒展开来,抬头无神的看着天空许久,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队伍加快前行,路过山下营寨的瞬间,肥壮的身形看到集结成战阵的梁山众人,表情一阵艳羡,随后看看站的较为突前的刘赟,仍是一身白衣,手无寸铁,眉头皱起时,那边仿若感到他的目光,双手抱拳,一揖到地,许久不起。 方貌用力闭下眼睛,就在马上还礼,随后叱咤一声,领着一众教徒快速离去。 不一时,跟在后面看着他等离去的杜立三回禀,人已登船离境。 “吕寨主。” 白的头发丝被风吹动着,老者抱拳一礼:“今趟事情已经完结,老朽也要回去了。” 对面,吕布从大纛下走出,闻言点点头:“确是结束了,某也准备回转梁山……”看了眼那边的江州子弟,开玩笑似的道:“若是江州有兄弟想出去看看,欢迎来我梁山,某这里正缺水中的好手。” 李福一怔,接着哈哈一笑:“恁地好,俺也希望这些孩子外出看看,待老朽询问一番,许是有那耐不住寂寞的。” “哦?如此说……”吕布收了笑容,认真打量一番老者:“某还要在此再叨扰两日了。” “那不若去老朽村中吧。”李福笑了起来,红润的脸上显出几道皱纹:“正好老朽也想与贵寨多亲近一番。”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梁山的魁首笑出声来,转头看向后方:“传令,收兵!” 大纛下,有人拿出金锣,金属的敲击声在这山下回荡,一道道人影在移动,紧密的阵型如同剥开的瓜果,渐渐松散开来,又重新排成队列走上回去的道路。 江州这边的人要随性的多,李福宣布散去的一瞬,穆弘带着自家活下来的庄客与结交的恶少当先而走,各渔村跟着李福的汉子也在打声招呼下纷纷散去,只张横仍是要跟着李福一起,这说好的赏钱没到手,如何能就此离开? 太不尊重钱了。 一路之上,吕布同扈三娘在前,李助、李福两个喝酒喝出交情的在后,童家哥俩与阮家兄弟倒是有许多话题,大声在聊着,只张横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同董先说上了话,两人边聊边走,倒也没安静下来。 比及到了渔村附近,縻貹同董先带着麾下士卒去往江边,回返舰船之上,吕布只带着扈三娘、李助、余呈等护卫在旁,跟着李福等人一起回去。 方自踏入渔村村口,就见苏大隆一股风一样跑了出来:“李老大,李老大,俊哥儿醒了!醒了!” “你说甚?” “俊哥儿醒了?” “什么时候的事?” 李福不敢置信的眼光中,身旁童家兄弟、史全、胡永踏步上前,一把将人双臂抓住前后摇晃的同时,七嘴八舌的问着。 苏大隆被晃的头发晕,连忙叫喊:“停,停,停,头疼,别晃了!” 那边停手时,李福上前问道:“怎生回事?你说俊哥儿醒了?” 苏大隆按按额角:“醒了,张顺兄弟带回来个郎中,在房中折腾了一阵人就醒了。” “这里怎生还有俺兄弟的事儿?” 张横在后方一愣,前方李福却是脸有狂喜之色的蹿了出去,身后的童威喊一声:“李老大,稍等,俺也去。” 这伙汉子一窝蜂的跟了上去,张横想着兄弟在此,多少有些奇怪,也是抬腿追赶上去。 后方,梁山的众人似是被冷落,李助摸摸下巴,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疯跑的众人:“哥哥,看来这俊哥儿才是李福的继承者,这些江州的汉子倒是都服气他。” 虎目转过,微微眯起:“军师的意思是……招揽此人?” 李助手指下滑,抚摸着胡须:“是有这意思,然也要看他如何抉择了。” “且先跟过去看看。”吕布大步向前走去:“听闻此人昏迷多日被人参吊着命,如今醒来,也是体虚不得行。” “倒也是。”李助跟在侧后方点点头。 仍是那座有些简陋的小院子,吕布等人到来之时,屋内笑声已是传到外面,踏入屋内的众人见着李福正拉着一面色红润的中年人在道谢,那人外表儒雅俊朗,像一儒生多过医者:“安神医果不负神医之名,真乃当世扁鹊!” “不敢,不敢,恁老过奖。”那医者连连摇手,不敢应下。 一旁童猛举着完好的手臂道:“怎就是过奖,神医能救回多少郎中都唤不醒的俊哥儿,此乃天大本事,俺看可以算是天下第一郎中。” “就是就是。”童威猛的点头附和自家兄弟。 那被叫神医的人登时露出个苦笑,连忙双手拱起:“当不得如此夸赞,只是小人恰好会治罢了,真的过誉了、过誉了。” 几个年轻人还待再说,李福挥手一下,众人纷纷住嘴,老者吸口气道:“未知神医可有要嘱托的?老朽侄儿何时可以下床?” “不敢,老丈可叫我安道全,或是安郎中即可。”安道全温和一笑,接着正色道:“还真有些要嘱托之事。” 看了眼众人,有些奇怪后面走进的吕布众人,却也没去打听,只是说道:“令侄失血过多,又昏迷多日,已是伤了元气,我已开了药方在此。”伸手掏出一叠纸:“前面三张要连吃六十日,每日两次,六十日后,换下面三张,连吃百日,待其气色好转,只用最后一张方子再吃上百日即可。” 停顿一下:“此期间,切忌饮酒动武,也不可习练武艺或剧烈活动,只宜静养,否则若是坏了身子……” 话没说尽,只是摇摇头不语。 对面李福接了过来,贴胸放着:“多谢安神医。”转头对着众人道:“准备酒宴,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本章完) 第327章 上山吧 第327章 上山吧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还要……唉?” 安道全听到要吃酒,连忙双手摇摆想要拒绝,旁边童猛走上来用完好的手抓住他胳膊,这神医一愣刚转头看向童猛,另一边童家大郎上前几乎同时一把抓住另一边,惊的安道全又转头看他。 “哎呀,神医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俺们送恁回去就是。”童威笑嘻嘻说着,同自家兄弟一用力,将这医者架上半空。 “等等,放我下来!这……这成何体统。” 安道全整个人悬在半空,两脚半悬空中够不着地,只是不断踢腾着想找个借力的地方。 童家两个莽汉嘴里劝说着“神医放心,俺们就是想敬恁一杯。”“神医莫不是还要回家中报备?无妨,俺们陪着恁回去作证就是。”,动作是没半点儿放松,也不管这人如何挣扎,硬是给架到一旁坐席,按在座位上。 “莫要如此,我留下就是,我留下就是。” 安道全带着苦笑看向二人,既然走不了,那就在这吃顿酒就是,又少不了一块肉的。 后方李福笑眯眯的看着童家兄弟将安道全架走,这才稍稍收敛兴奋的面容,转过来拱手道:“心情一时激荡,怠慢了吕寨主,还望莫要怪罪。” “此乃人之常情,何来怪罪一说。”吕布看眼后方正在苦笑的神医:“倒是要恭喜老丈亲人无事,此乃人间幸事。” “哈哈哈哈。”老人笑的畅快,接着一伸手朝后虚引:“快莫要在此站着了,先入屋内。” 吕布欣然点头同意,带着身后众人走了进去,李福则是先去后屋探望了李俊一番,嘱咐他好生修养,便即出来。此时苏大隆、史全等人已是招来村民,仍如前次一般在院中摆好桌椅,几个年轻的打了些江鲜带回来,交给前来做饭的妇人,这些妇人最擅做乡间菜肴,处理起鱼虾也快,不多时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碟端了上去。 因李俊醒来,村中人也自高兴,纷纷前来恭贺,东家带来两坛酒,西家带着一盘肉,见着有客人在此虽不怯生,却也不是甚会交际的人,只是将带来的酒肉送给客人手边,自个儿站一旁嘿嘿的憨笑着。 “吕寨主、安神医,来来来,尝尝,都是村里人自酿的村酿,虽不像外边那些名酒般爽口,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自家亲侄子醒来,李福如今脸上多有笑容,一个劲儿的相劝吕布、安道全等人喝酒吃菜。 安道全涨红着一张脸,他已是被一众前来感谢的粗汉、村民给灌了一圈,此时双眼发直,听了李福的话,本能的举起酒碗就灌,随后一头栽倒桌子上,被几个惊叫着“神医醉倒了!”“快扶下去。”的汉子架起带回屋中。 “那某就不客气了。”吕布笑吟吟的举起杯子示意一下。 都说心情能传染,这满院子的人都是喜笑颜开,时不时还有人喝到高兴处张开口唱上两嗓子本地歌谣,往往引得旁人和声同唱,梁山众人虽是听不太懂,却也是笑着看着他等吵闹,自己也因着开心多吃两杯水酒。 “对了,对了,年纪大了,欢喜的忘了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今日心中痛快的李福酒到杯干,已是有些喝高的老人先自语着拍拍脑袋,又醉态可掬的冲着吕布笑笑,随即开口叫了一声:“张大郎、张二郎,且过来一下。” 那边吃喝的张横、张顺抬起头,见是李福在喊,连忙擦擦嘴站起身走过来,奇怪的扫视一下众人,有些拘谨的道:“李老大,恁找俺们?” 伸出手拍了拍站的较近的张顺:“这个,俺当子侄看的,浪里白条——张顺,今次也是他将安神医带来的,好娃啊……”接着一竖大拇哥:“水里功夫这个,将来也是最有可能超过俺的。” 又点点张横:“那是他兄长张横,绰号船火儿,也是……” 站着的张横苦笑一下:“李老大,今日小孤山下,恁介绍过一遍。” “嗯……?”瞪着有些红的眼珠看了眼张横,眨了半天眼,一拍张顺道:“对,没错,今日说过了。” 被打的浪里白条苦笑着看了眼自家兄长,这巴掌挨的多少有些冤。 “这是吕布吕寨主,嗝,同三国那位飞将同名。”一拍大腿,老人喝的发红的面皮一挺同色的脖子:“没他,俺们今次恐是要吃那摩尼教的苦头。” 吕布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正常,他近来已是有些习惯被人当面议论。 “之前听俺家大哥说过。”张顺点点头,又看着吕布抱拳:“江州无名小卒张顺见过吕寨主。” “兄弟多礼了。”吕布还了一礼,心中却是疑惑,不知李福这般突然自说自话是甚意思,看眼李助,眼珠瞥向李福一息,那意思是,近几日你同这老人走的近,未知是否清楚这般没头没尾说话是为哪般。 李助也是有些搞不清,耸肩的瞬间,那边老者的声音又是响起:“如今俺们江州危机解除,吕寨主意图招揽些咱们江州儿郎上山入伙,俺已是应允搭线,去不去却是要看你们自己。” 李福话音落下,站着的张家兄弟相互看看,又看一眼举杯示意的吕布,神情若有所思。 “李老丈说的不错。”李助站起身子,脸上带上和善的笑容,诚恳看着二人:“我家哥哥求贤若渴,山上水军也需扩招,二位若是真有本事,各领一营水军也是能的,况且山寨在打造海船,已经首航去往辽国……”眯着的眼睛看着两人毫无波动的神情,嘴里话一改:“别的不多说,若是二位兄弟上山,每人千贯的安家费也是有的。” 张横本是静静的听着,闻言顿时睁大眼睛:“多少?千贯?”猛地转头去看坐在一旁应付着李福说话的吕布。 察觉视线的吕布转过头来,看着圆睁双眼的船火儿笑了一下:“每人千贯,此乃某定的规矩。” 张横嘴角微微翘起,又瞬间压下,看看身旁的张顺,一拽他袖子:“俺们还需商议一番。” “自然。”李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等还要在这里三五日才走,不急。” “如此,俺们先回去了。”张横说完,同兄弟朝众人一抱拳就径直回去,坐在桌上拿起酒碗灌下一肚子浊酒。 “大哥……”张顺没吃酒,只是看着酒液从嘴边顺着胡须往下滴落的兄长轻声道:“俺们要……” “稍后再说。”张横眼神闪烁,凑近自家兄弟:“此地不是商谈的所在。” 随后端起酒碗冲着对面喝的上脸的史全吆喝:“来来来,喝酒,咱们兄弟好久没这般热闹,今日要多喝两杯。” 酒宴欢腾,只是吃喝闲聊的人在恣意放纵自己的情绪,场面渐渐从吃酒唱山歌演变成醉酒扯着嗓子干嚎,一片群魔乱舞中,酒水消耗殆尽,狼藉的杯盘堆放在桌上,不时有肤色黝黑、粗手粗脚的村妇过来,一使劲儿将自家烂醉的爷们儿扛在肩上,就这么一路走回去。 吕布看着天色已晚,便带着众人告辞,此时这些渔村中别的没有,因冲突死人空置的房屋倒是不少,走进一间干净的屋子,挥退余呈,同李助两边坐了,适才在后堂同女人一起吃酒的扈三娘主动起身去给二人端茶醒酒。 油灯闪烁,映在墙上的人影换了个姿势,李助抬手用力揉搓两下面孔:“哥哥,这李福看来也甚是有私心,也就是对几个人提了我等要招人之事。” “私心……也是人之常情。”吕布也是有些疲惫,不会醉酒的好处是他能时刻清醒,然而这种清醒在一群酒鬼中就是一种坏处,毕竟酒鬼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是怎生出口的,对听的人来说负担更重,偏偏今日李福喝的烂醉还非要找他讲话,也就是如今吕布脾气好了不少,又看他是个老人的份儿上没有发作,不然依着以前的性子,怕是能揪着领子扔出三丈远去。 李助眯起眼睛,语气有些意外:“还以为哥哥会因此生气。” “某气什么。”年轻的魁首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俊朗的面上一片淡然:“本就是一步闲棋,能有人投靠最好,没有也不过在此歇息些时日,权当是休沐放松了。” “哥哥倒是想的开,也罢,只是江州以后恐是那李福侄儿说的算了。”李助摸着胡须看看外面,一片漆黑中,只有零星几间屋子还燃着灯火,随即站起身子:“天色已晚,就不耽误哥哥歇息了。” “军师自去就是。” 看上首的年轻人点点头,这金剑先生方才抬脚出屋,开门的瞬间,扈三娘正端着热茶走进来,见着要走的李助轻咦一声:“军师这就回去了,不喝口热茶?” “不了,今日喝的够多已是喝不下了。”自嘲的拍拍肚子,李助笑着同扈三娘告辞,随即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丈青转首关上门,端着热茶递给吕布:“怎生谈的这般快?往日都说上个把时辰的。” “不过是担心某年轻气盛,受不得气罢了。”吕布接过茶盏,浅浅喝上一口,看着面前的女子。 扈三娘歪了歪,许是饮了些酒的缘故,女人脸颊上染上一抹绯红,在灯光下看起来甚是美艳,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道:“受甚气?奴怎地不太明白?” 吕布闻言一笑,双手张开,那一丈青过去坐到他腿上,任自家男人搂着,这才开口:“之前那李福答应为我等招募江州汉子入水军,哪知这人只是知会了其他不相干的人一声,自己人是一个没通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怀中皱起眉头的女人,摇摇头轻声道:“不过某倒是能理解,这些人大抵是李福为其侄留下的班底,自是不愿这些人生二心离开。” “那……郎君就这般算了?” “某还没心眼儿小到为这等事去报复的地步。”长笑一声,女人惊叫中将人抱起,长夜漫漫,时间还多着呢。 是夜大雨,夜鸟归巢,鸹、鸣、鸯、鸾、丛。 …… 吕布等人在屋中休息的同时,另一边,张横两兄弟晃晃悠悠进到一旁空屋中,先打了井水洗把脸,冰冷的水扑在面上,让被酒精浸泡迟缓的思绪清醒几分。 “大哥,娘病了你可知?”坐下的浪里白条先是说了一句,续道:“若不是有人指点俺去找那安道全,许是娘就……” “……是俺的不是。”张横红着眼看了看弟弟:“俺只是想着去赚些钱财,哪知娘竟然发病了,唉!正好从李老大那得了些钱财,明日倒要好生谢那郎中一番,剩下的也可给老娘改善下生活。” “安神医却是个有本事的。”张顺点点头,也是老娘没事,他并不想揪着张横不放,转了个话题道:“听闻李老大给了千贯钱财,那兄长日后准备做甚?” 张横将身子靠到椅背,抬头看着黑漆漆的房梁,口中呢喃:“俺本想用这些做个本钱去干私商,只是除去吃穿住行,尚要买货贩运……”眼珠转向一旁的张顺身上:“二哥儿,俺们要干多久才能赚足两千贯钱?” 张顺对自家兄长知之甚深,从今日张横听着李助话语的一刻就有所预料,此时闻言也是毫不惊讶,只是口中道:“上梁山可是造反,到时俺们可就成江洋大盗了,若是连累老娘怎生是好?” 张横不屑一笑:“俺若是跑私商也是犯法的勾当,况且俺还杀了李立,过两日待道上传开,也是被官府盯上的命,老娘已是被连累了。”猛地坐直身子,将身子靠近兄弟:“伱想,到那个时候,俺们势单力薄,官府想拿人简单的很,但上了梁山虽也是官府眼中钉、肉中刺,但也要当官的能打赢才行,却不比俺一人在外来的强?” 看着犹豫的兄弟,船火儿又道:“你若不放心,就俺一人上去,你在家侍奉老娘,俺得了钱财给你送来,让你二人活的逍遥就是。” “……不妥、不妥。”张顺脸上阴晴不定,嘴中嘟囔两句,继而眼神一定:“就如大哥所言,俺要是同老娘在外,也免不了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到时老娘须吃俺们挂落,干脆一起走,起码有钱了,让老娘过几年舒坦日子。” 张横大喜:“似此才是俺兄弟。” 二人商议已定,纷纷烧了些热汤烫脚,随后就在屋中安歇,只是二人一时也睡不着,随口闲聊着,渐渐屋中没了声音。 ps:弱弱打个边线球。。。。。。 (本章完) 第328章 走与留 第328章 走与留 仲夏,庚子,晴,有云。 睡到日上三竿的张氏兄弟洗漱完毕,吃过早饭,纷纷将自己捯饬干净,两人对着看看见没什么不妥之处,这才一同出了家门,顺着村中的道路一直往前走着。 仲夏的日光已是有些灼热,走了几步的张横出了些汗,不由扯开衣襟扇了两下风,顿觉凉快一些。 “大哥,你这般作态,刚才将衣服穿的那么板正做甚。”跟在一旁的张顺有些无言的看着兄长。 张横头也不回,嘿嘿一笑:“天热起来了,穿的太严实……热。” 张顺无奈摇摇头,就听张横突然大声喊了句:“胡永、胡永,可知梁山的吕寨主在哪里歇着。” 张顺抬眼看去,就见一条岔道尽头正站着那海鬼,听他喊叫喊了一声:“在村西那头,原来大头家里。” “谢了,俺去找他!” 张横挥挥手,迈开步子就走,后面张顺也是举手示意下快步追上,那头胡永见他二人消失在拐角,一跺脚:“哎!他等去李老大那里了……”等了半晌看人没回来,耸耸肩:“入娘的,走这般快,是你等没听见,找不到人可莫要来怪我!” 张横、张顺自是没听着他喊的什么,两人也常来这村子,知道人在哪里,走在路上做弟弟的叹口气,伤感道:“没想到大头也没了,他去岁还跟俺说要攒钱娶媳妇儿呢。” 张横面色如常,看看两旁房屋:“这次死的人太多了,俺们住的不也是刘三儿的屋子吗,以后逢年过节多给他们烧些纸就是,莫要死后成孤魂怨鬼。” 张顺没说话,只是叹口气点点头。 村子不大,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胡永所说的地方,“有人吗?小人张横,求见吕寨主。”张横抻着头喊了两声,见没人应声,回头看看兄弟:“许是没人。” 张顺看看天:“咱俩起的太晚,许是出门了。” 那船火儿皱皱眉头:“他等又没个友人在此能去哪……” 讲了半截的话陡然收住,与兄弟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李家!” “走走走。”张横直接转身就走,带着笑容道:“正可去看看俊哥儿,顺便道个别,昨日你见着,俺却还没看到。” “哪里看到了。”张顺耸肩:“昨日安神医到来后,俺就被拦在门外,说甚怕医治时有外邪入体,将人都赶了出来,他出来后伱等就来了,被李老大拉着吃酒,现今还未见着人哩。” 兄弟两个随口闲聊着,熟悉的转弯抹角,同晚起的村民打着招呼,不多时就来到李福那座院子,远远见着围墙外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赶了过去。 “余统领。”走近的船火儿同少年护卫打了个招呼:“吕寨主在里面?” “在。”余呈点点头,冲着两人笑了一下,昨日宴席上他在旁边看着吕布、李助同这两人的互动,今日又见这哥俩前来,直觉是来入伙的,是以也愿意给个笑脸儿。 张氏兄弟大喜,忙走入进去,见吕布果然在此,正同李福说着话,旁边坐着扈三娘,俏脸殷红,二人昨日也是见过这一丈青的,只觉昨日看着英气十足,今日却多了两分女人的柔美,他俩虽奇怪却也不在意赶忙上前行了一礼:“吕寨主,李老大。” “张家娃子来了。”李福做为屋主人先是冲两人打了个招呼,接着看看两人神情,眯起眼笑着道:“可是有甚事?” “俺们是来找吕寨主的。”张横吸口气,看了兄弟一眼,两人在众人注视下走到吕布跟前下拜:“小弟二人昨夜商量过了,情愿投入大寨……” 停顿一下之时,本只是跟着没有言语的张顺突然将话接过来:“只是俺们二人放心不下老娘,未知山上可有安置亲眷所在?” 张横眼神一瞬间有些惊愕,却很快平静下来,抬头看向对面稳坐的梁山之主。 “自然有的。”吕布挑了下眉头,笑看着对面的兄弟二人:“山上有不少兄弟将家眷、双亲带上山去,到时老人家若是愿意串门,也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张顺刹时露出笑容,同身边张横大声拜道:“如此俺们兄弟愿追随哥哥大闹一场。” “二位兄弟请起,今后尚要借助二位的力量。” “哥哥看俺的。”“哥哥放心,俺一定竭尽所能。” 吕布站起身将两人拉起,两兄弟纷纷叫嚷表态间,后方李福笑了下:“吕寨主,这俩娃子水性好,又能掌船,江河湖海之地皆可入得,倒是要恭喜了。” 吕布拍拍两人,转身看着李福,脸上露出同老者差不多的笑容:“倒是要感谢老丈帮忙牵线搭桥了。” “哪里话。”老迈的闹海龙驹呵呵笑着:“不过此等喜事当有酒才是,还望寨主给老朽几分薄面,午时在此用膳。” “那倒是要叨扰了。”吕布也不拒绝,只是顺着话说下去,两人在那喜笑颜开的样子看的张家二人深感自己受到器重,欣喜之余,张顺出声道:“哥哥、李老大,俺们去看下俊哥儿,昨日事情忙碌未能见到,今后要在梁山勾当,恐也少有见面之时。” “去吧,同友人道别也是应当。” 吕布自不会拒绝,当即同意,李福则是笑呵呵的道:“俊哥儿在后面,你二人自去便是。”又看向吕布道:“不若今日将宴席开在江边,今日天气晴好,又无妖风作怪,虽是时日已晚,却也是踏青的好时候,到时一边饮酒,一边吃现捉的鱼虾,岂不快哉?” “那就请老丈多费力了。” “来来来,请。” 两人说着话带人走了出去,张家兄弟对望一眼,向着后方走去,张顺不时回头张望一下远远传来说笑声的众人,看着兄长道:“倒是没想到哥哥同李老大关系不错。” “谁知道。”张横转首看看,走动间说着:“俺老感觉两人间气氛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哪有问题。” 张顺抓抓头:“他二人说话那般客气……许是大哥的错觉。” “也许。”张横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说话间,两人走近后面的屋子,瞬间一股浓郁的药香之气充满鼻端,揉了下鼻子,张顺扣了下门扉,“谁啊?”里面人听到响动连忙走过来将木门打开,露出一张有些黝黑的面庞,却不是巧娘又是谁? “原来是巧娘妹子,俊哥儿可醒了?” “原来是二位恩公。”一抹笑意在渔家女的脸上绽放开来,连忙点头道:“醒了醒了,正同童家二位昆仲在说话。”一边将身子后退,打开房门:“快进来。” “叨扰了。” 二张说了下迈步入屋,药香的气味更加浓郁,屋中的摆设却同记忆中一般无二,房间还是如从前般简洁,只是木桌上多了些绿绿的草,两兄弟都是那种糙汉子,看着眼熟却不知叫什么,却也知道都是李俊的女人搞的。 转过前堂,里屋李俊靠着被褥躺坐在床上,一边方桌两侧坐着童威童猛,两兄弟仔细看去,往日李俊纵使是躺在江心的船上,也是一副生龙活虎,仿佛随时暴起伤人的样子。 如今眼皮耷拉下来,一双大眼感觉小了泰半,昔日红的发紫的脸皮煞白一片,除了比死人多了些血色外没好多少,下巴上铁丝般的髭须也是奄儿了吧唧给人随时会断的感觉。 张家二人冲着童家兄弟拱拱手,他等昨日在一起吃酒哄闹,用不着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只朝着李俊说话:“俊哥儿,感觉如何了?” 李俊嘴唇也失了血色,嘴上的皮干裂翘起,看了他二人一眼苦笑:“难受的紧,从未如今日般虚弱,倒是万幸没死……”喘息一下,脸上表情一肃:“倒是要多谢贤昆仲相救,不然俺恐怕已上阎王那报道多时了。” “应当的,应当的。”“常人溺水还要救助一下,何况是恁呢。” 张横、张顺连忙摆手示意无妨,倒是巧娘过来,瞪了李俊一眼:“莫说不吉利的话。”男人苦笑中,又冲着张家二人万福:“当家的说的是,虽然俺道谢过了,却还是要替当家的再谢一次,没二位恩公,俺们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啊(这)……” 张横、张顺张口发出个音节对视一眼,然后反应过来连忙抱拳:“巧娘妹子莫要再如此多礼,实在承受不住。” 接着看着李俊道:“俊哥儿倒是找了个好媳妇儿。” 虚弱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笑容,转头看了看那边的女人,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得:“这是俺命好!” 巧娘晒黑的脸庞红了一下,嗔怪的看了眼李俊:“命好还说自己姓林。”有对着几个男人道:“俺去烧些茶来,你们先聊着。” 说着走出屋去,众人也知这是女人在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童威促狭的笑着挤挤眼:“林大官人,如今怎生解释?” 李俊苦笑中,张家兄弟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问道:“怎么个意思?” 童猛嘿嘿一笑,一指床上的李俊:“他当年看上巧娘妹子,没敢告诉她真实身份,只拖言说自己是做买卖的林大官人,如今这遭瞒不住了。” “那被埋怨却是活该。”张横哈哈大笑,指着李俊道:“要俺是巧娘妹子,非先给你几个嘴巴子不可。” 童威怪笑一声,用手摸着自己八字胡:“这厮如今身上有伤动不得,等好了再打也不迟。” 床上体虚的混江龙翻着白眼看着几个狂笑的损友,待这几人笑够了,方才开口道:“你们这帮粗汉乃是羡慕,一个个都没个女人心疼。” “你这厮……” “别揭短儿啊!” 几个汉子纷纷指着李俊不知说什么,旁边站着没说话的张顺突然来了句:“俊哥儿,你这般说话容易挨打啊,到时身体将养好了,俺帮巧娘妹子一块揍你。” “没错,张二郎这话说的对。” “到时候一起。” 童家两兄弟挥着拳头嚷嚷着,李俊看着面前四人两兄弟的表情更是无奈:“你们这厮们都是来做甚的,没事儿快滚,少搁这儿气俺。” “以后想气你都没机会了。”说话的张横挨着床沿坐了下来,侧着身子看着躺床上的混江龙:“李老大帮忙搭线,俺们兄弟马上要去梁山了,到时还不知何时能回来一趟。” 童家两人脸色一变,李俊倚着被褥看着二张道:“何时走?” 那船火儿摊摊手:“这却要看哥哥何时离开江州了,只是俺想,左右不过这两日。” 屋子里一时有些静,半晌李俊虚弱的声音传来:“梁山乃是大寨,必定是官府的眼中钉,兄弟真考虑好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张横撇撇嘴:“俺这性子,早晚要被画到纸上,与其到时没个地儿去,不若现在搭上个顺风船。” 李俊看看后面的张顺,那浪里白条也是点头:“俺总不能让大哥自己去。”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路。”李俊叹口气:“只是二位兄弟当心,莫要大意有个闪失,到时反为不美。” “放心,省得。” 二张露出个笑容,他等说话之时,巧娘端了茶点进来,几人又说了一会儿,看看李俊面上有些疲色,张横、张顺率先告辞离去,自去江边找寻吕布等人。 巧娘起身送客,李俊待他俩走出去,看向童威童猛:“怎生回事?看你二人适才面色不对,可有甚事?” 童猛看看兄长,摸摸受伤的手道:“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梁山拜托李老大,想在江州招人入伙俺们是知道的,只是李老大一直没对外说,俺们以为他也就是随口答应,未想到却是把张家哥俩给绕进去了。” 房间一时有些静,半晌李俊“呵”的一笑:“俺这叔父也是费心思了。” 抬头看看疑惑的童家兄弟:“他经此一遭,怕是想退下来了,俺两个师兄又都死了,俺又有伤在身不能出来打拼,恐是怕这俩兄弟到时将人都拉到他们手下,索性将人支走,如此俺身子养好,出来也没谁能争过俺。” 童威童猛面面相觑,又看看李俊,齐声道:“俊哥儿,甭管怎样,俺们是跟定你了。” 李俊虚弱的面上展现笑容:“屁话,你们俩不跟着俺跟谁去。” 天光渐移,有药草的气味从厨房飘出。 (本章完) 第329章 兵分两路 第329章 兵分两路 西边的残阳慢慢消去,瑰丽的红霞转成铅色,视野内的景色开始褪色,渐渐披上夜晚的外装,房屋中,身材高挑的一丈青将油灯点燃,豆大的火光驱散屋中大半的黑暗,露出物体本来的面貌。 李助叉开腿,很没形象的坐在下首,面上一片醉酒后的红晕:“哥哥,再成日这般喝下去,小弟就有些受不了了。” 接过扈三娘递来的凉茶,看着李助一口气将茶盏中的茶水饮尽,吕布笑了一下:“天天饮酒却是有些不妥……也罢,咱们明日走就是了。” “郎君不在此多留几日?”扈三娘有些奇怪的看向自家男人:“说不准尚有江州的好汉要入伙。” 吕布摇摇头:“昨日与你说了,那李福并未大肆宣扬此事,如何还会有人加入,只是徒耗时日罢了,不若趁着对方心中的感激之情尚未消散,快些离开,还能得人念个好。” 李助搓搓脸颊,似是在让自己清醒过来:“好在张家兄弟有些本事,哥哥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扈三娘闻言抬头说句:“军师忘记还有那李福的给咱的万贯家私,还有私盐与鱼牙生意的两年收入了,不老少银子呢,就算是我兄长要赚这些钱也要废些功夫,甚至碰上运气不好时还会折本。” “哈哈哈,某的三娘会持家了。” “郎君——” 吕布大笑了一声,惹的那边小女人跺跺脚,脸上飞上一片红晕,李助却是看看扈三娘轻笑一下摇摇头:“三娘子此言差矣,那李福其实并未付出太多。” 看了看空了的茶杯,扈三娘赶忙走过来给他倒入凉茶,又是灌了一杯才道:“那李福送出万贯家私看似不少,实则对他、对山寨来说都不过九牛一毛。山寨打破输个州县所在,如今也不缺这万把两银子。至于私盐与鱼牙生意两年的收入……” 停顿一下,将茶盏放下:“他如今麾下人手锐减,这些东西却不是靠着威望就能镇得住的,是以这两年内,他的盐线以及鱼牙生意甚有可能缩水,所获钱财自然也会减少,给或不给,其实于我等来说无甚区别。” 扈三娘皱起眉头,看看李助又看向自家男人:“郎君,恁也知道?” 稍稍沉默一下,吕布点点头,高挑的一丈青皱起眉头:“那恁还任由他如此糊弄?” “糊弄?”吕布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看扈三娘:“三娘以为,我等想要收获的可是银钱之利?” “什么意思?” 扈三娘歪了下脑袋没有明白,下首处,李助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眼前的男女在说话。 “李福是个常年混江湖的,这种人脱离不了游侠作风。”吕布虎目眯起,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某这次帮他江州挡了摩尼教乃是众目睽睽下,光明正大所做之事,他出的钱财来酬谢,却是抵不上某等这番恩情。” 看看那边一丈青清秀的面容,开口道:“他在江州偌大的名声,某看这里人服他非是被其威压,那当是其做人处事公正方能得人拥护,而他对我等又心怀感激,欠着的人情又未还清,届时江州的人能做的事情就是……” 扈三娘眼中,坐着的身影缓缓道:“替我等宣扬名声。” “受人恩惠,无以为报,他李福既然不是刻薄寡恩之徒,只能逢人就说我等好话,如此我等名声则可藉着江州在南方宣扬开来,这对我等来说可是千金难换之事。”吕布眯着眼将茶盏举到眼前,缓缓转动看着,似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品:“这却不比些许银钱要来的宝贵?要知,名声这东西……尤其一个好名望,可是多少钱财都买不到的。” “哥哥说的不错,况且他一个绿林强人钱财还能多过州府去?我等见好就收才会让他感恩,待明日从江州走人,又没了我们这些救命恩人长时间在旁碍眼。”李助自嘲一般在救命恩人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他更会念我等的好,兴许将来这江州绿林,还有派上用场之时。” 扈三娘缓缓点头,似是在消化适才听到的话语,那边金剑先生似是想起什么又抬手捋一下胡须:“未知哥哥准备如何回去?” 咚—— 茶盏放到桌面上,吕布歪着头出神的看着杯盏中正在不停晃荡的茶汤,开口道:“今次某想走陆路回去,有几处地方某一直想要走走、看看,如今这想法却是越发强烈了……”缓缓抬头看向两人:“好在山寨如今兵强马壮,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甚事,否则某也不敢轻动。” 李助还未说话,扈三娘极快的说道:“奴不管,郎君去哪奴去哪。” “自然带着你。” 吕布见说笑了起来,李助沉思一下,拱手道:“既恁地说,小弟也请缨跟随。” 上首处的身影望来的眼神中,中年男人放下手继续道:“小弟既然今次被点了随行军师,那就要做到有始有终才是,哪有哥哥在外,自己先回去的道理。” “嗯,也好,那就趁今夜将人员定下,待启程时分开就是。” 吕布站起身推开窗,星星点点闪亮的银星铺满黑色的夜幕,外面村子里已是夜深人静,偶尔响起的两声狗吠在寂静的夜晚传出老远。 “此次回去也不必太多人,某意只让余呈跟着就是,人太多反而显眼。”拍了拍窗框,许是觉得触感有些不对,吕布翻手看看掌心的灰尘,皱了下眉头,抬手搓掉继续道:“对了,还有杨民为,出来是说过要带他一起走走,放松一番,便一起带上便是。” 李助缓缓捋着胡子,点点头:“杨兄弟还是个识路的,带着倒也方便。” “那就如此吧。”转过身来的身影笑了下,眉头陡然一挑:“对了,尚有新入伙的张家兄弟,将他等也带上,那李福将二人夸的世间少有、水上无双的,正好趁此良机了解他俩心性一番。” “哥哥说的是,水军现下是我等根基所在,马虎不得。” 李助点着头附和,当下三人又说了会儿话,那边的金剑先生便离去回木屋歇息。 时间就在人与周公的互动中悄然流逝,日月又一次将要轮转之时,村中的报晓公鸡唤醒了熟睡的众人,金芒刺破了铅色的幕布,褪去夜装的景致重又露出容颜。 吕布等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用过早膳之后,就按照昨夜商议好的,一齐前去李福宅院告辞。 年迈的闹海龙驹闻听众人要走,顿时有些不舍,连声嚷嚷着要众人再住段时日,奈何吕布等人去心已定,只得带着上过战场的村中青壮,亲自送梁山众人至江边,不舍的目光下,看着梁山接人的独舟缓缓划了过来。 大宋政和四年、大辽天庆四年仲夏,壬寅上午,梁山的舰船在岸边人挥手呼喊声中竖起风帆,缓缓离开这条著名的江水之段,刮起的清风吹动江岸两旁的枫树、芦荻,莎莎作响声中,倒是有两份白居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秋瑟瑟”之感。 …… 申时初,三条大船停在江水岸边,一身黑底红边锦衣的吕布走上甲板,阮小七等水、步两军统领苦着一张脸跟在后面,就在适才,感觉走了不少距离的梁山魁首叫停了舰船想要上岸,让这水军的统领有些意见。 “哥哥,俺出来就是跟着恁来这南方勾当的,如今恁要走陆路看看这大宋,俺能理解,只是也要带上俺啊,不然俺出来干嘛来了?” 吕布一手压着刀柄,一边转头看了活阎罗一眼,眉眼带着笑意:“说的甚话,你出来当然是照顾步军的兄弟要紧,某这里怎就成了伱的主要之事了。” 朝着旁边黑脸的汉子一指:“縻黑子也可以自己指挥舰船回去。”阮小七拍拍胸膛:“俺只要跟着哥哥就好。” 縻貹顿时将眼睛一瞪:“嘿!我说你个活阎罗,感情你甚事都能让别人代劳,赶明儿个我是不是还要替你洞房?” 阮小七怒视他一眼,这黑熊般的汉子冲着吕布嘿嘿一笑:“哥哥,这水军行进俺不懂,船上也没俺的事情,是否让俺也跟着恁?” “好了,莫要吵了。”吕布挥挥手,两人立马闭上嘴:“又不是甚大事,没必要那么多人跟着,再说……”看了眼縻貹:“你那营步军还未补齐,某离山之时已让军政司代你挑选兵员,此番回山要好生训练,莫要搞的新老战力不一。” 縻貹抓抓头,叹口气:“这……好吧,既然是哥哥吩咐,老縻定竭力而为。” “好生做,今后等人多了,还要多倚重于你。” 拍拍縻貹肩膀,虎目又看向阮小七,这汉子登时明白自己定是也去不了,脸上苦的能挤出汁水一般,果是听着自家寨主开口:“山寨还要往海岛转移部分人,你兄弟都是水军的栋梁,却是轻忽不得,如何能说出让人代替的话语。” 抬手重重拍了下阮小七肩膀,巨力之下让着水中的阎罗一哆嗦:“回山自去军政司找裴宣领十棍以做惩戒,下次再这般说,仔细你两条腿。” “……晓得了。”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阮小七耷拉下脑袋:“哥哥放心,定没下次。” “晓得就好。” 许是满意两人的态度,吕布也未在多说,众人羡慕的眼神中,随行的人顺着软绳梯下了小船上,轻轻摇着驶向岸边上了岸。 “哥哥,如今我等去哪?” 张横、张顺满面喜色,他俩乃是新人,满船英雄汉中,魁首点自己两人随行,岂不是看重之意?是以此时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先找个城镇,买几匹马代步。”跺了跺脚,纵使最近坐船时日不短,吕布还是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转眼看了下一边沉默不语的杨民为:“杨兄弟,这边你比较熟,我等去哪座城较好?” “……南边之地本就少马。”沉默的人影抬起消瘦的面庞:“非大城镇不可有,且要价也比北方贵,寨主当真要去买?” “总不能靠着两条腿赶路吧。”吕布拍了拍大腿,笑了下:“况且某已习惯在马背上,这段时日不曾骑马,却是有些感觉难受。” 杨民为搓了搓下巴:“那可能要往回走段距离,从此往东北都无大镇,就是有卖马的小可也不知,倒是往回走乃是无为军之地,小可在彼处有个同族的兄长,曾在此住过,倒是知道有卖马的场所。” “那就往回。”吕布挥了下手,做了决定。 …… 同一片蓝天下,远隔千里之遥的大名府。 仍是金碧辉煌的梁府,做为一府知府的梁世杰少有烦恼之时,毕竟他乃是公相蔡京的女婿,谁会不开眼的来招惹他?只是每年的五月却是这梁中书最不想度过的时节。 “相公,我爹生辰快至了,你已经两年未曾送生辰纲去给他老人家祝寿了,今年可不能再缺了。” “这……夫人说的是。”眼中闪过一丝肉疼,梁世杰叹口气:“只可恨不知何处狂贼将我献给泰山大人的寿礼给夺了,我也是怕再次发生此等事端啊。” 梁蔡氏徐娘半老的脸往下一拉:“怎地?你是觉得我爹生辰不重要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梁世杰陪笑道:“我这不是怕再被劫了,于泰山面上不好看不是?” 中年妇人一摆头:“我不管这些,今年必须给我爹送生辰纲过去。”停了一下续道:“莫要以为我是在为难你,前年被夺、去年未送,你可知我那些兄弟姐妹如何说你?” 梁世杰面上一变,梁蔡氏见他样叹口气:“想来你也能猜到。你我乃是夫妻,我怎会一心为难你,定要你拿生辰纲去?实在是奴的兄弟姐妹众多,家家都在争宠,你若是不争,定会有人在我爹面前中伤你,待时日久了,你可能坐稳这大名府?” “夫人莫说了。”梁中书伸手一竖,儒雅的脸上已是色变:“你所说我已知晓,这就让人准备寿礼……”停顿一下,用手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呢喃道:“还要找个能做事的将这生辰纲运过去啊。” (本章完) 第330章 走漏消息 第330章 走漏消息 山风拂过原野,翠绿的枝叶在轻柔的风中晃动,偶尔有不安分的树叶随风飘摇,缓缓投到地面,去往无为军的官道上,几个男女正在顶着初夏的暖风匆匆而行。 干燥的尘土在走动的脚步间震起,背着一柄金丝剑柄的中年人擦擦汗水:“杨兄弟,我记得你是江南西路人,怎地你有族兄跑这无为军州来?” 杨民为抬起脸庞,眼神有些空洞,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为了做学问。” “无为军有甚学问大家?”张横皱了下眉头:“俺时常载些书生渡河,也未听说那里有人学问好。” 杨民为看他一眼,低着头道:“不同的,我那族兄本愿在家中做学,只是……”面上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神情:“我那家中人多,关系也比较复杂,我离开家乡跑去他地也是因此,他那人心思素来较直,不喜他人玩笑戏耍他,加上又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主儿,索性也是离了吉州,他有个友人乃杨次公侄孙,因同姓交好,是以索性带着家人来此,俺最后一次见他,说是准备考进士,也不知是否已去赶考1。” 一旁行走的吕布听着话,转过头道:“听起来倒是个认真守礼的人。” 杨民为听闻看了眼吕布,点头道:“寨主说的不错,却是守礼,就是……”顿了一下,叹息一声:“有些过于守礼了。” 他等一边说着话,一边行进着,除了杨民为是个体虚走不快的,其余人都是习武之人,赶路这等事对几人来说不过是吃土多,还是吃土少的问题。 饶是如此他等速度也并不算慢,只是天光终是开始西斜,田野间盈盈绿色黯淡下来,少了几分青翠,多了两份墨染。视野中也是出现人烟的气息,有孤身上路的行人从道路拐角闪出,时常被他等这般多带刀携剑的人吓一跳,待看他们没有上前逞强的意思,随即低头匆匆走的远了,也有从岔道拐入这条官道,一起向着同一方向行进的。 “人多起来了,前面可是有村镇?” 吕布抬起袖子抹抹汗水,后方张横喘口气:“哥哥说的不错,前面是襄安镇,离着无为镇已是不远。” 吕布看看天:“那看来今晚要在这襄安镇凑合凑合了,这日光走的快,莫要错过了宿头,到时候睡在野外也是不美。” 听着话的众人纷纷转过头看着低头喘气努力跟上的杨民为,这人也是倔,明明累的气喘也非要咬牙跟上,喘息的声音好似拉破的风箱,丝丝呵呵的听的人替他累的慌,其余几人看他疲累提议休息下,却也被这倔种拒绝,直言要去村镇中找个宿头再歇。 “莫……莫要……担心,小可……小可跟的上。” 气喘吁吁的,这前吏员捂着肚子断断续续说着逞强的话,吕布看了眼这人,沉默一下点头:“也罢,难为你有这份心,余呈,带他一程。” “小可能……” 喘息声中,余呈嬉笑着过来一把将他背起:“哥哥说了让俺待恁一程,却不敢违抗。” “……”这倔驴沉默一下,终是道:“多……多谢。” 远方的田野从视线中移到身后,有扛着锄头的农人走上硬土路,用汗巾抽了两下身上衣服,震起一片黄土,看着吕布等人的一刻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低头等着人先过去,也有无所谓的,就这般跟着众人走在身后。 “倒是没想到这路修的不错,两旁如此多田地,他这边仍是可以通行。”扈三娘清脆的嗓音回荡在耳边:“看这宽度,似是可以通行马匹。” “自然是修的好的。”一把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这可是去年黄佛子出钱修的道路,新着哩。” “黄佛子?”扈三娘闻言颇为好奇,转头看去,见是个满脸褶皱的老农,头戴草帽,脖子上搭着土黄色的汗巾,正跟在众人身后不远处,这一丈青眨眨眼,问他:“是和尚出钱修的?” “和尚哪管这个。”老农见众人视线望来也不怯懦,行走间咧着一嘴黄牙笑道:“是俺们这无为军城的一个大善人尊姓黄大名文烨,平生最能行善事,修桥补路,塑佛斋僧,家中佃户但凡有谁头疼脑热的,都会给人免租子请郎中给治病,缺钱了找他相借,百贯钱以下都不收伱利钱,就连收的租也比别人少一半,似此万家生佛之人,自然称得上黄佛子的号。” “他家在这襄安镇有些家业田产,是以也出钱在此修路造福一方,俺们都记得他的好哩。” 扈三娘听的有些发愣,侧过脸眨眨眼方才道:“还有这等人?却不是恁编排?” “可不是真的怎地?俺这么老实巴交的人如何会诓骗你个女娃!”老农脸上神情好似被人冒犯了一般,说了一句却又放松下神情:“不过也难怪女娃你这般想,这等人物莫说你是听俺说的了,俺就是亲眼见着也跟做梦一般哩。” 吕布等人静静听着扈三娘和这老农说话,此时听了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张顺张张嘴,嘟囔一句:“若是真的,倒真要去看看是个甚样之人,哥哥,左右无事,不若去见识一番?” “嗯……” 吕布还未答话,那边老农神情上有些迟疑,接着摇摇头:“俺倒劝各位莫要去找他。” 张横三角眼一斜,眉毛一挑:“怎地,怕俺们戳穿你的谎言?” “俺又没说谎,怕你做甚!”老农一瞪眼,接着有些尴尬的道:“只是那黄佛子家中有个兄弟不是善类,俺怕各位去了污了眼。” “老伯说说呗。”仍是扈三娘好奇开口。 “唉……”老农叹口气,似是真心替人惋惜一般:“这黄佛子黄大善人有个嫡亲兄弟,是一母所生,叫做黄文炳,如今乃是俺们无为军的通判,这人却是和黄大善人两个性子,欺男霸女是常有的事情,为人又最是爱财,为了些许钱财,不知多少商贩被他弄的家破人亡,是以俺们都叫这厮黄蜂刺,也有人唤他做飞天烙台。” “飞天烙台?”扈三娘嘴里重复一句,面上有些不解。 对面老人撇撇嘴,似乎很是晦气的道:“就是烙台,你想,那玩意儿烧红了烙谁身上不是弄出个大伤疤来,那黄文炳就是这烧红的烙台,漫天飞,烙谁身上谁倒霉。” “这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许是听的新鲜,吕布转过脸来也插了句话,那老农没听过这句话,却也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是以连连点头。 他等也就和这健谈的农人一路说着话,一路朝前走着,那老农不多时就走入岔道自回家中,他等却是一路前行进入县城,此时天色已是不早,也是这里不大,有个半旧不新的旅店也就将就着住了。 一路走来,这里也没甚可看的景色,是以懒得去往大堂吃饭的众人要了酒菜就在屋中凑付着解决一顿。也是吕布最近习惯晚睡一会儿,点着灯熬着蜡,要了些热茶就在房中看着自身带的书籍。 扈三娘看了眼正在桌前读书的吕布,心中按捺不住好奇的性子,想起傍晚遇见的老农忍不住开口:“郎君,今日说的那黄家兄弟要不要去看看。” “看他们做甚?”将书本从眼前移开,吕布笑着看了看好奇的一丈青:“左右不过两个不相干的人,看过又能如何?” “郎君不像话本中所说一般,去城中行侠仗义将那黄文炳除了?”一丈青的脸上带着一丝憧憬,挥动手臂竖手一切,好似砍人一般。 “呵……这趟出来你这性子好似变了不少。”吕布看看对面比在山上时活泼不少的女人,轻笑一声将手中书放在桌上合好。 “……哪里变了,奴还不是那般。”高挑的女人挺起脖子,只是眼神有些游移,自从在江州吕布许她上阵杀敌后,她发觉自家男人对她容忍度似乎挺高,不似她想的那般这不许那不让,是以说话做事都比以前胆大不少,只是天生嘴硬不愿承认。 “某既不是游侠儿,也非替天行道之人,作甚去管那闲事?”轻轻摇头,吕布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轻轻拍着扶手:“这无为军一不是某的地盘,二又同某非亲非故,某何必去费那等闲事?” 扈三娘皱皱眉头:“郎君不是还曾送过两女去往青州寻亲?却不也是如同今次这般?” 吕布一怔,脑中想起荣娘子与小妹的样子,嘴里苦笑一下:“那如何能一样?” “哪里不同?” 坐着的男人有些语塞,总不能说彼时某想起前世的妻女,是以才愿送她二人一程,思绪转了一下,缓缓摇头:“咱们今次无为军之行乃是买马,最多去见见杨兄弟的那个族兄,莫要节外生枝,否则或会给杨兄弟带来麻烦。” “……知晓了。”扈三娘有些泄气的坐在床沿上,一双大长腿不自觉的翘在半空踢蹬着,撅着嘴道:“奴不去看就是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男人的眼神随着两条长腿一上一下,想了一下,站起身将吹息桌前的油灯:“天色晚了,也该是休息了。” 扈三娘双腿一停,歪着头看向自家男人,还未说话,就见那边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投下一片阴影,银铃般的娇笑声中,床边的灯火也被一口气给吹灭,陷入黑暗的屋子似乎有猫叫的声音。 一夜无话。 翌日,起了个大早的众人洗漱一番,又在厅堂用过早膳,随即结账重新上路。 …… 视线拔高,放远,大名府。 清爽的早晨每个人都有事情在做,管家伺候着梁中书用过早膳出门,方才自己去后厨要了些吃的填填肚子,他也是今日饿得慌,等不及回屋吃了,就拿个碗在后厨扒拉着。 “李大厨、李大厨,人呢?” 清脆的声音在厨房外响起,下一刻,了;两扇木门啪的一声大开,走入一中年丫鬟,看着管家捧着个碗一怔:“呀,管家恁在呢。” 那管家将口中饭咽下去,抹抹嘴:“是翠大娘子,怎地亲自过来后厨了?” “妇人想做些酥油鲍螺,家中又没货了,让后厨去采买一些。” “行,我知道了,这事儿我来办,你先回去让夫人等等。” 两人说话中,这中年侍女点头走了,管家吃了几口饭,稍解饥饿,拿白巾擦擦油嘴,出门招来自家小舅子:“夫人要做酥油鲍螺,你去买些材料回来。” 那小子一听叫苦道:“啊?姐夫,直接买现成的不好吗?买那些东西要跑好几个地方。”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些废话!” 管家一瞪眼,那人道:“那我要找人帮忙拿东西。” “这些你自己决定,只要快些回来即可。”管家说着掏出钱袋递过去:“这些你拿着,有剩的自己留着。” “哎,好嘞!” 那人听可找人拿东西还有钱拿,笑着答应一声就去了,来到下人那边点了个新入府不久的青壮,两人就这般出府而去。 虽是东西较多,也有买完的时候,两人提着东西跑的浑身是汗,看着一处茶摊,那小舅子一拍手:“走,前去吃点凉茶再回去,这通跑,差点儿跑断腿了。” “能行吗?回头夫人要的急怎办?”那新人有些忐忑,犹犹豫豫的不敢。 “哪这般急,听我的,也就是歇歇脚,还能让人累死是怎地?”小舅子撇撇嘴,拉着那人进去坐下,要了两碗茶水,等待间看着这人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一巴掌拍他胳膊上:“莫慌张,我保你没事儿,老子在中书府里日子久了,什么阵仗没见过。” “是,恁是在府中吃的开的,不像俺是刚来的。”这新来的也不是个蠢的,当下凑趣儿道:“恁能不能给俺说说,这府中最近有甚大事没有,这两日俺看府里面忙进忙出的,问人又都不知道。” “这你少打听。”那小舅子斜了他一眼,对面唯唯诺诺中,又自己忍不住凑过去道:“跟你说可莫要向外传。” 抬头看看四周没人看他,轻声道:“咱老爷是公相的女婿,公相要过寿了,正在准备寿礼呢。”抬头观瞧四周,又凑过去:“听我姐夫说,要十万贯!”两手伸出食指比了个“十”字。 那新丁压低声音,惊叹连连。 两人都没看着,坐在身后有个背对着他们的赤色发须的汉子,耳朵动了几下。 ps1:草帽……嗯……好想喊点儿什么#^_^# ps2:还要去打扫退租的房子,好烦。。。。。。 (本章完) 第331章 评花榜 第331章 评榜 视线中,两旁的景色缓缓移动,不住被越过、消失,吕布这两日算是再次重温了一把双腿赶路的艰辛,虽是距离不算太远,只是沿着官道一直向上,可越是接近无为军城路上的人越多,赶车的、赶路的,人走马跑扬起尘土无数,风一吹,撒开的黄土扑在面上,初夏的阳光又炙人,不多时就是一头汗,流淌下的汗水冲开黄土,行成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 某……有多少年没这般走路了? 吕布看着路边田埂中早就开始耕作的农人,心中寻思一番,终是想不起上次靠腿脚这般走道是什么时候:许是从会骑马开始就再未靠两条腿赶过路吧。 用手擦了下脸颊上的汗水,刚刚放下手,旁边递过来一条带着香气的手帕,虎目转过去,扈三娘白净的脸上看起来也是灰蒙蒙的。 没拒绝好意,男人伸手接过带着香气的手帕擦了擦,还回去的一刻抬头看看远处,仍是一片绿荫入目:“倒是失算了,早知道这边这般多人,就在襄安镇中租个车子过来了。” 话音落下,后方传来一声:“有车辆通过,前方的人劳烦注意一下,莫被车挂着了。” 众人回首望去,一驴车正从后方行来,赶忙让到一旁,那车轮咕噜噜转着跑过去,带起一阵尘土,不由纷纷用手捂住口鼻。 “哥哥说的没错,真该租辆车。”张横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扇着风,一旁李助看看远去的车辆,转头望向杨民为:“杨兄弟,这往日无为军也这般热闹?都快赶上东京汴梁了。” 杨民为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闻言摇摇头,茫然道:“并不曾如此,小可来时这里与他处一般无二,人并不十分多。” “那看来是另有缘由了。”李助摸摸下巴,打量一番身旁赶路的人又收回目光。 几个路人,穿着打扮都是普普通通,有个人身上还有补丁,面上都是一副平静模样,与适才那赶车的焦急像并不相同,问了也是白问。 这边一丈青抬首看向吕布,两人相处的日久,这男人如何不知那边的小娘子在想甚么?只是开口道:“快些走吧,我等买了马匹还要去往他处,莫在此浪费太多时间。” 扈三娘失望的眼神中,越过成片树林,到得这日午时末,路上的车辆愈加多起来,有车中人嫌车厢闷热,掀起窗帘的,入目都是一脸富态的官人模样,却是老老少少都有,年纪大的须发皆白,年龄小的却是连胡须都未长出。 只是如今吕布发话,他等也懒得多管闲事,只一心赶路向前走去,不多时就能望见远处的城池,素来面无表情的前港口吏员抬手一指:“那边就是无为军城了,我那族兄住的靠近北门。” “那却是要传过去了。”身形高大的吕布喃喃说了一句。 这路上的景致虽然甚是宜人,然看多了也烦,如今终是到达地方,众人精神都是一震,腿脚都快了两分,不到末时正,一行人已是站到了这座城池前,带有古老气息的高耸逞强延绵两面望不到尽头,门口处行人喧哗,不时有车马行入城里,守门军士不单不去拦截,反多有冲着马车谄笑之人。 入了城,嘈杂喧闹的人群在拥挤,已经有些疲软的阳光下,穿着麻布衣衫的店伙计站在门口放声吆喝揽客,不时有不同打扮的男女走入进去,随即迎上一张笑脸。 喧哗的街市,热情的店小二,都令众人升起一股久违人间的感觉。 他等一行人走在一起进入城中并不显眼儿,随着街区的深入,众人越发觉得这里有事情发生,一盆盆鲜放在两旁建筑门口,将城市点缀的似是陷入的海洋中一般。 柔和许多的光芒照在街上,一辆辆车马减了速度在朝同一方向走着,偶尔有几辆装饰典雅的车子行向另一边,让人看的更加迷糊,感情两者还非是一伙的。 远处有呐喊的声音响起,却是两辆马车上的人见着彼此在互相辱骂,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谁会在被打之时主动认输,当下反击回去同人撕打起来,旁边也有相熟的友人,见此一幕当即不干,红着脸同对方争吵,推搡两下,顿时一起扭打起来。 …… 吕布这伙人什么阵仗没有见过? 见到这般多人在街上辱骂、撕打,都是眼带笑意的在远处围观,一边品头论足的评论着打架之人的武艺,可惜这些人最多学些拳脚强身健体,打起来都是抡王八拳毫无章法,说了两句就都兴致全无的住了口。 围观是人的天性,只要没有性命之虞,人都好去凑个热闹。吕布等男女在边上一站,带动了更多的人围拢过来,倒是把站的较为靠后的几人隔在外面。 “也不知这伙人为甚在打……”扈三娘踮着脚朝里面瞧看着,这里对那些人胜负最关心的就是她,一副恨不得他人立时分出胜负的嘴脸。 前面有人听见声音转头看来,见着扈三娘的容貌眼睛一亮,只是看看周边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又收了色心,只是开口道:“外地来的吧?” 这边三娘正晃晃悠悠踮脚站着拼命伸长脖颈,听到前方有人说话,连忙站定,脸上飞起桃红之色,点点头:“没错,我等今日刚到无为军。” “那难怪……”前面的人一副恍然模样,口中道:“这两日新来个知州相公,这人倒是个接地气的,上任当天就搞了个评榜,这不……”用下巴颏指指打仗那些人:“这些支持各自名的人彼此看不顺眼,或是见自己支持的人被对方压下去,当街就能打起来。喏,这已是我近几日见着的第三起了……啧啧啧——真下流,竟然踢人档。” “哦……”扈三娘耳听着嘴里应了一声,看着那边互相掏裆的人,身子朝后一躲“咦——”的露出鄙夷的神情,接着又想起一事问:“他等怎知自己支持的人被对方压下去了?” “喏——”那人用手指指店铺前的盆:“看见那些了没?”停顿一下又道:“知府相公下令选出几个商家各自代表着一位名,若是支持,只需买放相应店铺门口就行,每天都会有人来收一次,继而在场处公布名次,只是每日都在收榜前半个时辰公布,这半个时辰留给各名支持者购买朵来超越他人,美其名曰‘守榜’。” 旁边吕布听的新鲜,脸带着好奇插言道:“似此岂不是那供不应求?” “谁说不是呢……”那人耸耸肩,一副看透世事的神情:“只是谁让那些相公、官人最好颜面,此时为了各自在名前表现还不是要乖乖讨钱?” “那这几日卖的店可真是赚了。” 吕布感慨一句,却见着那人面色古怪,哼哼唧唧半天似是忍不住道:“倒也不尽然……” “这是为何?” 外表年轻的魁首又追问一句,那人吭哧半天也没说话,顿时恼了一旁的张横,上前揪着他脖领子,提着拳头道:“你这厮,不问你叽叽歪歪说个不停,俺家哥哥问你却半天放不出个屁,敢是拿俺们消遣不成?” “伱……你这人……怎地这般粗鲁。”那人受张横一吓,想往后躲,又如何争的过张横的臂力,只是强忍着惊慌说着话。 “张横兄弟,且先放开他。”吕布伸手拍拍前方船火儿的肩膀,这边张横松手时,又对着那人淡淡一笑:“对不住,某这兄弟脾气比较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又不是不说……”那人嘴里嘀咕一句,只是听着他们哥哥长、兄弟短的,心中此时也知这是伙儿江湖人,心中更是害怕想走,然看着对面等他答案的几人和拧眉瞪眼看着他的张横、余呈,还是先开口回话:“你们是外地人不知也不奇怪……也罢,莫要和他人说是我说的。” 扈三娘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等又不知你是何人,怕个甚?” “……也是。”自语一下,那人看看两旁,小声道:“这店都是本地黄家开的……” 扈三娘细柳眉一挑:“可是黄佛子和飞天烙台的那个黄家?” “恁知道啊,那就省得我解释了。”那人一拍大腿:“可不就是他们家!那做兄长的做营生卖,那在州衙任职的弟弟就指定这店里的是本次评榜专用,他处的不认,我呸!甚么黄佛子、黄蜂刺,果然都是一个妈生的,这善恶两道算是被他二人唱出样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这人也不想再同这些江湖人多待,连忙告个罪,当下钻出人群不见了。 “竟然是这种人,亏昨日那老伯还将人夸的天上无、地上少有的。”扈三娘皱着眉,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想那么多做甚。”吕布抬手拍了下一丈青,又冲那边打架的地方道:“走吧,也没甚好看的,我等先去买上马再说其他。” 也就是说话的档口,围观的人群顿时一乱,有官差一边吆喝着一边将人推开往里挤,几人见着不欲多事,转身从另一边巷道走了出去。 卖马的地儿在这无为军城西边,这一路走来,人人都在谈论评榜中的一众名,倒是让几人很是感受一番这活动的热度。 只是也如同众人所想一般,这卖的马都是些普通马匹,吕布自诩是能识马的人,也足足将这市集转了个遍,天光西走之时,方才挑出七匹马,满心不情愿的付了钱,这才牵着走向城北杨民为的族兄家。 …… 更远的北边,大名府。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繁华街道挂上了灯笼,两旁的街道上,卖货的货郎也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奋力叫卖着,声音响亮不弱白昼,行人仍是在街市上游走着,嘈杂的声响不绝于耳,举目望去,南来北往的客商、本地的大小官人,还有穿着华贵的官员,不停出入各个酒肆店铺,已是饭点儿之时,该应酬的还是需要应酬。 梁世杰脱了官服,换上常衣,背着手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自家那公相泰山的生辰将近,夫人要求准备生辰纲以做贺寿,他已是准备的差不多了,毕竟做了几年大名府留守,家中府库充裕,拣选些礼物出来不过是费点功夫的事情,这些都不需要操心。 如何将东西安全送到泰山大人府上,才是他最头疼的事。 “前年找了陆彬那个只长了张嘴的,今年找谁呢?”揪着下巴上的胡子,这大名府留守牙疼似的呢喃自语着,脑海里一张张人脸不停的变换。 李天成不错、闻达更好只是这几人都有更重要的责任,难不成用俞大江?可那厮近日要出兵剿匪,啧!麻烦! 想了半天,这人选终是没个决定,不由更加烦躁。 也就是在这着急上火的档口,猛然间听着一道中气十足的招呼声:“杨兄,这边、这边。” 梁世杰只觉得耳熟,抬头看去,就见前方酒店二楼,穿着一身蓝色锦衣的索超正探出身子朝外招手,这留守相公赶忙抬眼寻找,就见人群中一个脸有青色胎记的丑汉正在挥手示意。 杨志! 梁中书眉毛一挑,想起来这人是今年初春发配到大名府的,来时还和索超比了一场,他也是亲眼看着着青面兽能力不俗方才留在跟前用他。 对啊!还有这个人,梁世杰只觉得眼神一亮,眼前之人武艺高强,职责不高不低,正适合押运生辰纲所需,况且又是天波府后人,让他带着生辰纲去泰山那里,泰山面上也有光啊,连天波府后人都要为他押送寿礼,这不更说明泰山大人位高权重吗? 自觉了解一桩心事的梁世杰顿时感到无比舒畅,揪着胡子的手抬起轻轻一捋,面带微笑的看着杨志进入酒楼。 也罢,本留守就送你一场富贵,算你这丑厮命好。 黄家兄弟,虽然一善一恶,但貌似两人并没有完全断绝来往,还是关心对方的,嗯……个人理解。 (本章完) 第332章 杨家 第332章 杨家 天色暗下来的一刻,无为军城仍是热闹的很,白日间争的头破血流的商贾书生,开始用另一种方式实际支持自己选中的名,青楼楚馆中,一时皆是人满为患,有钱的商贾挥舞着银子,却奇怪的不如诗词做的好的书生吃香。 只是这场盛宴也并未吸引全部的人参加,更多的人仍是如往常一般在过日子,家里升起炊烟,充满生活气息的气味儿在巷道中飘荡,有提着新打的酒水串门的,也有人家炙烤上羊肉,散发的肉香引人口水。 苦读一天书的男人进到屋中,净过手坐在桌前,看着自家小人儿跑入屋中,爬上椅子坐好露出笑容,衣着朴素的妇人端着尚冒着热气的菜肴进来,看了眼兴奋的儿子随口问道:“可洗手了。” “洗过了。”童真的声音响起,两只小手各抓着一根筷子双眼放光的看着自己母亲将烤羊肉放在桌上。 “吃吧。”文雅的男人取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儿子碗里,乐的孩子笑眯了眼。 “夫人辛苦。”男人又夹起另一块肉放入妇人碗中,女人也是笑了一下:“夫君读书才苦呢。”稍稍停顿一下道:“夫君可打定主意去赶考了?” “嗯,年中就走,如此能赶上明年的春试。”男人用手护着自己有些长的胡须,将沾满蘸料的烤羊肉送入口中,咀嚼一番,顿时唇齿留香:“嗯……夫人手艺越发高了,好吃!” “嗯嗯嗯!娘的手艺确实更好了!”小人儿吃的满嘴流油,听着父亲的话忙不迭的附和。 “好吃就多吃。”女人笑了下,看着男人道:“可有一起走的,彼此路上也有个照应?” “自然是有,文辅和子介兄也一起,到时我等先入和州,文辅兄说他有熟人在那,可以坐船上京城去。” 妇人松口气,看着丈夫道:“恁地好,坐船总比路上安全,可要回家看看?” 男人沉默一阵,叹口气:“等考完再说吧,总是要回去的。” “也是,出来经年,也不知家中如何?哎,对了……”妇人想起什么:“奴家听黄嫂子说,近两年有不少贼人啸聚山林,也不知这世道怎地了。” “许是因朝堂上奸佞太多蒙蔽官家圣听的缘故。”男子叹口气,一边吃着妻子辛苦做就的晚膳,一边若有所思道:“听闻当今官家下面多有小人,还有了六贼之说,若是能除去这班人,再同官家说以实情,恐是立时就能天下大靖。” “这奴家不懂,等官人中了举再去行此事就好。”鼓励了自家男人一句,吃了两口粥又担心道:“那什么六贼在朝堂是否势力很大?” “那是肯……” 啪、啪啪—— 一阵门扉扣响的声音打断男人的话语,吃饭的一家三口互相看一眼,女人奇怪道:“谁这般晚了还来拜访,可别又是要拉你前往青楼的。” “我去看看。”男人站起身,闻言没好气的看眼妻子:“我从不去那等肮脏之所,你又不是不知。” 妇人嫣然一笑,也不辩驳,看着男人拿起一盏油灯走出房门。 他们住的地儿是个带有独立跨院的三合院,也不大,不过三间房中间一收拾平整的小院,因此这边敲响门环也能听到,这文雅男人用手护着灯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高喊一声:“谁啊?” “晰稷兄长,是我。” 外面一把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男人听的耳熟,只是一时半响想不起是谁的声音,口中“哦哦”一声,将油灯放在一旁,把门闩抬起道:“稍等,我开门。” 吱呀—— 漆成棕色的院门分两边打开,男子藉着灯火看清外边人顿时吃了一惊:“民为!怎生是你?”又见着他身旁站着数个牵着马的男女不由迟疑一下:“他等是……” 杨民为看看男人,古井不波的脸上有着些许激动,稍稍将头低下,让人看不清面容:“兄长,可否进去说话。” “应该、应该,快进来。” 男人一边说话一边将这乌泱泱的人马放入屋里,又伸出头看看左右见没人遗漏在外面,方才双臂一合,将门关上,上了门闩转过身子:“兄弟,伱怎生来了?” 杨民为先是看看吕布等人,回头道:“有些事情来办,恰好路过此地,特地前来看看兄长。” “你不是前次来说要去船舶司任职?还有这几位是……” 说话间,许是见男人长时间没回屋,妇人走了出来,看着这许多人住了脚,开口问道:“官人,是何人来了?” “是民为兄弟。”男人回了一句:“还带了几个客人同来。” 杨民为看看自家族兄,又回首望望站着的男女,心中嘀咕一句真是麻烦,又要解释半天,啧…… 嘴上懒懒开口:“兄长,可否进去说话,我等还未用膳……”拍了拍跟进来的马匹背上的包袱:“我等带有下午买熟食米酒,还有两条烤羊腿,不若边吃边聊?” “那快请,正好我们也在吃饭。”男子也未拒绝,笑了下伸手示意,余呈、张家兄弟等人当下解了马匹身上的东西,用手抱着,吕布点头歉意道:“倒是打扰贵夫妇用膳了。” “哪里话,人多一起吃热闹。”男人哈哈大笑一下,当即走上前引着众人进屋,女人本想避开,见者扈三娘也是一同入屋,稍一犹豫又留了下来,只夫妻二人的儿子睁着眼好奇的看着走进来的众人。 这一家三口用膳的桌子不大,男人拍了下自己儿子:“且先别吃了,一起来抬张桌子出来好让客人吃饭。” 那小人摇摇头:“不用,父亲在此陪客人,孩儿自己一人就可。” 说完一溜烟的跑到隔壁房间,吕布等人还未同这夫妻说两句话的功夫,那小孩儿抱着一张桌子走了进来,咚的一声将一张方桌放下。 那边扈三娘听着桌子落地声音一愣,上前用手试了下,只觉入手颇为沉重,有些讶异的看着男孩儿:“小官人好大力气,如此重的桌子一人就搬得动。” “这孩子就是力气大。”男人笑了下,多少有些自豪的拍拍儿子脑袋,然后一伸手道:“快坐、快坐,民为弟,你不是在船舶司做孔目吗?如何有空来此了?还有这几位是……” 迟疑的看了看吕布众人,这伙人有男有女,有正当壮年的,也有脸庞稚嫩的少年,有衣着粗野的,也有气宇轩昂气势非凡的,文雅男子着实想不出这些人是怎生凑到一起的。 “小弟已经不在船舶司了……”抬眼看了看对面男子,杨民为将酱肉放入妇人拿来的空盘中,想了下措辞,淡淡道:“因挡了人财路,被上官找了个由头发配通州岛了。”将头抬起,转过来让灯火照着,伸手指了下:“看,金印。” 对面夫妇俩睁大了眼睛,也就那孩子仍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疑惑的看着他,说话的族弟面带自嘲的道:“也是小弟命好,遇上我家哥哥把我带出苦海,不然我现在应该在龙王爷的宫殿上做祭品吧。” 男人皱起眉头:“甚意思?什么龙宫祭品的?”又用有些意义不明的眼神看了眼李助:“这位又是江湖上哪位哥哥?” 李助笑眯眯的让了下,伸手虚指一旁:“那才是我家哥哥。” 男人脸色一僵看向一旁含笑的高大身影,耳中听着自家族弟的声音:“还能有甚,自然是被活祭给龙王爷了。” “等等,我有些乱。”似乎一时接收了过多的信息,文雅男子不由抬手揉着额角,一手朝着族弟摆了一下:“你是说,你被上官栽赃发配通州岛,又被当做祭品要活祭龙王?是……”看了眼吕布:“这位哥哥将你救了出来?” “对。” 男人脸上表情一时间精彩万分,嘴唇动了两下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妇人见气氛有些僵硬,连忙道:“莫要再说了,天色已晚,客人还未用膳,快吃些东西吧,饭菜都快凉了,有甚事边吃边说。” “哦哦,对,夫人说的是,都怪我性子急,各位莫要见怪。”歉意的一笑,男人又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思绪。 吕布等人已是大半日未曾进食,也是早已肚饿,只是主人家还未动筷,不好上手,妇人拉着男人回来坐下,又同扈三娘一道,张罗着替众人倒酒,这才一同饮酒吃菜,几杯酒水混着肉菜下肚,众人腹中的饥饿稍解些许。 吕布看着闷头吃喝的杨民为:“杨兄弟,进来这般长时间还不知主人家姓名,可不是做客之道,何不引荐一番?” 埋首吃喝的人干忙咽下口中食物,看了眼自家族兄道:“这却是小可的疏忽,光顾着高兴了,哥哥,这是我邦乂族兄,字晰稷,那边是小可嫂嫂以及侄儿再兴。”稍一停顿,开口对着杨邦乂道:“此位是我家哥哥,江湖人称玉面飞将,姓吕名布,那是扈三娘是我家哥哥小妾。”高大的身影嘴角一抽,这人又一指李助:“此位乃是军师李助,那边是护卫余呈,水里好汉张横、张顺。” 一一介绍完毕就又闭口不言,只是吃喝,倒是杨邦乂听闻族弟介绍面上毫无异样,举杯笑着道:“难得各位英雄光临寒舍,此一杯水酒敬各位,也多谢吕布哥哥救了我民为弟的性命。” 妇人也连忙举杯道:“奴家也陪酒一杯,多谢这位哥哥救我叔叔性命。” 说罢,夫妇二人一饮而尽。 吕布看看主人家,又同李助交换个眼色,伸手抓起酒杯:“杨兄客气了,只是恰好遇到而已,不必言谢。” “还是要谢的。”杨邦乂将身子坐直,此时大约是从自家族弟说的消息中缓过劲儿来,面上神色已是恢复正常:“我族人不少,亲近者却不多,民为弟是少数几个说的来的兄弟,若是有个闪失,当是人间憾事。” 那边吃喝的族弟手一停,过了两息方才默默低着头继续咀嚼。 “倒是羡慕你二人这兄弟情谊,某却是独自一个,时常在想若是有个族人相帮就好,是以对他人好意心有疑惑。”放下空了的酒杯,吕布叹息一句,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也是上天可怜某,让某这一世遇上些好兄弟,倒是能让某弥补一下遗憾。” 旁边几人听的有些迷糊,只以为他是心绪激动在说以前辽国的事,倒是新入伙的张横、张顺一挺胸膛,嚷嚷道:“俺们自是心向哥哥,就算哥哥要水中的蛟龙俺们也给恁取来。” 他二人说的热闹,让有些不适应同草莽打交道的杨邦乂脸上有些尴尬,反是一旁坐着吃饭的小人儿突然来一句:“水中真有蛟龙?” 张横、张顺一愣,那边妇人一拍儿子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 “没事,没事。”这边张家兄弟乐呵呵的摇摇头,张顺想了想看向小孩儿道:“有没有俺也不好说,只是前几年俺在水中倒是遇到一庞然大物,那时天黑,俺也看不清是甚,只是它要来缠俺身子,俺手去挡,摸它身上全是坚硬鳞片,差不多有……” 双手一对,比划出一个碗大的空当,嘴中说着:“这么粗,也是那日运气好,身上带着把尖刀,在它身上割出几条伤口,水中同它斗了一时半刻的,它见奈何不得俺,就自跑了。” 男孩儿听的眨眨眼,看看母亲见她没反应,大着胆子说话:“那你没受伤?” 张顺拍拍左腿一侧:“怎地没伤着,这里吃它给了一口,有一排细密的牙印,还好它没毒,否则最后如何还不好说。” “那肯定是蛟龙。”小人儿两眼放光,神情有些激动。 旁边坐着的父亲拍拍他道:“不关是不是都是危险的。”惊奇的看了眼张顺:“这位兄弟能在水中同如此巨物相斗也是本事,水性当真是好。” 张顺倒没什么得色,只是自嘲一笑:“为生计所迫罢了,实则俺更希望不会水。” 一时间,席间听懂这话的人都有些唏嘘,吕布看着张顺安慰道:“无论如何,有着本事在身还是好的,若不如此,某也无法认识兄弟。” “哥哥说的不错。”张顺强自一震精神:“来来来,小弟敬哥哥一杯。” ps1:玉面飞将好久没出现了(●vv●) ps2:关于杨邦乂,他是哪儿人,孩子是谁小可是知道的,也知道《鸿山杨氏家谱》和《虞集》中对杨邦乂同杨再兴的记载以及考究党对杨再兴同他父子关系的疑惑和论证。 说这个就是表明一下,小可知道这些,然而还是这么写了,就像小可前面说过的,这书不是以宋史为基础只是为辅,所以会有些思维发散在内。 (本章完) 第333章 刀 第333章 刀 这顿晚宴吃到很晚才结束,平日的小透明杨民为喝高了,也不知这人是怎生灌的自己,满屋子饮酒的人都只是有一点儿微醺的感觉,他却是躺到桌底下,呜呜噜噜的说着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胡话。 “杨兄弟平日心里太苦了。” 吕布看了眼地上瘦弱的身影,心中有些感慨,这人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没想到今日见了自家族人却喝成这样,想来是将心防卸下了。 一旁余呈则是很有眼力劲儿的起身想要搀扶起这人。 “我来吧。”杨邦乂脸皮微红,难得同自己关系好的族弟前来,不免也是多贪了两杯,蹲下身子想要搀扶,一旁等着的小人儿杨再兴却是过来:“爹爹,我来。” 他个子小,力气却大,单臂用力就将人扶起,人上前一步,另一只手一搭,躺地上的醉汉就上了他背上。 “先将你叔父送到你屋中,今晚你过来睡。”杨邦乂对着儿子说了一句,又朝着自家夫人道:“劳烦良人照看下。” “奴家省得。”杨氏点头答应,又对着吕布等人万福一下,随即跟着杨再兴走将出去。 杨邦乂背对着吕布等人,看着他娘俩带着的族弟出去,沉默一下,开口道:“民为弟以前不是这般的,他从前是个开朗的人,才情虽是不足,却在数术与记忆方面多有才能。” 吕布等人看向说话的文雅男人,心中隐约有些想法,下一刻,这人转过身子,对着吕布一揖到地:“我常听说书先生说,江湖绿林中皆以武艺高强为傲,我这族弟一丝武艺也无定是不为英雄好汉所喜,只是他也是有能力的,各位英雄总归是要有销与进账,让民为弟做个账房先生定是能够胜任,还望各位英雄能善待于他。” “伱多虑了,杨兄弟帮了某很多,我等欢喜还来不及,如何会苛责于他。”吕布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虽是有些误会,但也不让人厌烦。 适才杨民为介绍时,为了免除麻烦,没说他等是梁山的人,这杨邦乂又是一心读书想要考功名的,对外界信息接触较少,就算听了吕布名字,也顶多暗自嘀咕和古人同名同姓,却是没往落草为寇那边去想。 李助在旁笑眯眯的看着杨邦乂:“放心好了,杨兄弟现在就为我家哥哥管着银钱,他能力如何我等皆知。”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文雅的男人直起腰杆,长舒口气,脸上神色轻松不少。 吕布上下打量他一下,突然笑道:“来之前杨兄弟说你眼里揉不进沙子,某还以为你会大义灭亲将他送官来着。” “吕英雄说笑了。”杨邦乂露出一个苦笑:“民为弟甚么也没做错,只是不愿同流合污而已,若是我将他送官,岂不是和那般贪官污吏一样了,只是我这做兄长的也没本事,不能为他平反,只能先委屈他了。” 那若是犯了法呢?你是否还会如此? 这句话在吕布脑海中闪现一下,没有问出,只是笑了下道:“你能有此心,杨兄弟若知,想是会更加欣慰。” 杨邦乂看看外面已是天星繁密,不欲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缠,开口道:“不说这个了,现下天色已晚,各位英雄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吧,只是家中简陋,客房只有一间,怕是……” “客房哥哥同三娘子住吧。”李助手捋胡须,伸手指指地面:“我在野外住惯了,有床被褥就行。” 一旁余呈大点其头。 张横、张顺也是露齿一笑:“俺们船上都能睡着,这在屋中更不在话下。” “被褥有,我先带吕英雄同扈娘子去客房,各位稍等。”杨邦乂说着,对吕布与一丈青伸手比划:“二位,请!” “有劳了。” 吕布也不客气,冲着李助等人点点头,当下与扈三娘同着杨氏书生出去。 这人将他俩送进客房,又急忙跑回屋找自家婆娘要来被褥,杨氏正在厨房给醉酒的人弄醒酒汤,听了丈夫的话,又急忙跑回屋翻箱倒柜,抱出几床被褥让杨邦乂、杨再兴父子抱去分给客人。 当晚,众人就在这院中对付了一晚。 翌日一早,向来精神好的吕布准时睁开眼,轻手轻脚将缠着自己的扈三娘胳膊腿扒开,下床穿好衣衫走出客房。 天光刚刚破晓,看起来还有些昏暗,吕布那方天画戟没带,手边只一把环首刀在,当下就在院中练了起来,但见刀光霍霍,寒芒四射,一招一式看起来并不复杂、也不美观,却皆是劲道十足,每每挥动有刀风呼啸,深谙快、准、狠三字。 也不过顿饭多些的功夫,吕布收了刀势,口中吐出一口杂气,抬起衣袖擦拭一下额头汗渍,就听身后杨邦乂声音传来:“吕英雄好功夫!” 吕布一愣,转头看去,院子另一边站着那文雅的书生,身旁跟着杨再兴那小人儿,正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手中环首刀,看两人的样子显然是站了一段时间。 “杨秀才。”吕布打了个招呼:“未想恁还懂刀?” “我不懂,不过家中也有军中退下来的长辈,年幼时学过些家传枪法,后来为考功名却是放弃了。”带着儿子的男人脸有遗憾的一摇头,展颜笑道:“只是也算是接触过些武艺,无论技巧、兵刃如何变化,有些东西却是一看就能明白的,吕英雄……” “还是莫要如此称呼某了,某自觉当不起英雄二字。”淡然的语气中,持刀的身影将刀还鞘,笑了一下:“某就是一俗人,既没能阻止上位者做蠢事,也未能节劝谏其行正确之事,某当年若是知道会有那样的后果,拼死……”眼神有些异样的看着天空:“罢了,那种人也不可能听某这匹夫的言论。” “吕……大官人。”杨邦乂张口欲呼,又硬生生改了个称呼:“看来大官人虽是年少,却也发生过不少事。” 吕布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口中道:“总是能超乎杨秀才的想象。” “那我倒是要猜猜……”文雅的男人也来了兴趣,上下打量吕布一眼:“大官人这身姿……适才练的那刀法又是杀伐果断的路子,当是曾在军伍中厮混过?” 持刀的身影沉默一下,点头:“是。” 杨邦乂又道:“那大官人的上官定是某位朝中的相公吧?” 吕布被问的后背有些发麻,然此时乃是随意聊天,又是借住人家不好扭头不理,硬着头皮开口道:“……可以这么说。” “那就是了。”杨邦乂叹口气:“本朝以士大夫治天下,大官人军将身份如何说的上话?只不知……”有些好奇的看着对面:“是哪位相公,又做了什么?” 吕布有些懊恼自己多嘴,他哪里解释的清楚,解释了还不被人当做犯了癔症?只低下头嘴里含糊道:“往事过矣,不易再论,且往前行就是。” 那边的读书人只当提起别人伤心事,也有些不好意思,打了个哈哈道:“大官人看的通透,说的不错,往事如烟,风吹而散,来日可期,却是不可辜负,人还是应向前而行。” 这两人在那聊的“各怀鬼胎”,说到此时杨邦乂有些惭愧戳人痛处,却也是有些感慨,吕布这边巴不得这人不再问话,是以只是点头附和,倒是旁边小人儿向前一步:“大官人,我可以学恁那刀法吗?” “胡闹!”杨邦乂皱了下眉头瞪了眼自己儿子,又冲吕布拱手道:“犬子无状,观大官人刀法当是生死间练就出来,他提如此非份……” 吕布此时正心中尴尬,巴不得节外生枝,暗自松口气,伸手打断对面的话语道:“杨秀才莫要如此说,某这刀法又非是什么了不得的绝学,令郎想学,某又如何会敝帚自珍?” 杨邦乂一愣,那边的杨再兴却是欢呼一声,做父亲的看看儿子,冲着吕布深揖到地:“多谢吕兄!” 吕布连忙还礼谦逊,这边男人直起腰杆儿,用手一摸儿子脑袋:“这孩子同他两个兄长不同,不喜文事,只好武艺,成天舞刀弄枪的倒也有些样子。”低头看看双眼发亮的小人儿:“只可惜我爱书多过刀枪,教不了他什么,吕兄在此正好调教他几日。” 拎着刀的身影走上前,伸手捏住杨再兴骨骼,杨邦乂见状朝后退了一步,任凭对方在自家儿子身上摸摸按按,半晌吕布抬头赞叹:“好苗子,当真好身体。”沉默一下叹道:“可惜某今次出来还有他处要往……” 看了眼露出渴望眼神的杨再兴,忍不住道:“这般吧,某在此停留几日,待教会令郎用刀再走。” 杨家父子大喜,那做父亲的连忙道:“我这就去准备香案、茶水,虽是仓促,却总要有个拜师礼节。” 吕布那边连道不用,只是杨邦乂却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再三要求下,方才勉强同意,倒是酒醒后的杨民为听了这消息露出笑容,不管如何,能与自家族兄多相处两日也是好的。 …… 天光照下,明媚的阳光驱散了身旁丝丝云絮,不时有和煦的风吹动树梢,沙沙轻晃中,光影在不停变换位置。 马车走过熙熙攘攘的繁华街市,掀开的帘子里,面相和善的男人隐在阴影中朝外偷窥着,见着三三两两穿着华贵的人手捧朵走进街边店中,有些偏薄的嘴唇咧向两边、微微翘起,似是看的累了,将帘子一松,挡住身形的瞬间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闭目养神。 车轮倾轧土石的道路,微微有些晃动的车身让里面的人愈加迷糊,到了回家的那条巷道,人气却是比之方才的街市冷清不少,缰绳缓缓收紧,拉车的骡马又朝前走了两步停住四蹄,正好停靠在门前,赶车的把式利索的跳下车辇,拿了木凳放在地上,轻声呼唤着里面的男人。 “闪开!”大门倏然打开,走出穿着锦衣的管家,一把将车把式拨拉到一旁,躬身站在车的一侧:“郎君,郎君?” 那车把式哼了一声,站到一旁,就见帘子一掀,一身名贵衣衫的男子钻了出来,那管家连忙扶着他手臂下了马车,就听那人道:“甚事这般着急。” “大郎君来了。”管家凑过来道:“看样挺生气的。” “啧……”男人皱了下眉头,神情隐隐有些不耐:“让他赚钱都不愿,他要不是我兄长,本官才不管他挣钱与否。” “是,郎君顾念兄弟之情,当真是……” 管家一脸谄笑的想说两句,被男人一挥手止住,斜他一眼:“少拍马屁,走,进府。” 迈步当先而行,管家连忙在后面跟着进去,下人看他俩进门连忙将门关上,门扉震动中,写有“黄府”二字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人进入府中,不慌不忙踱着四方步,一路过竹林、走廊桥,进了客厅,但见这厅中挂满名人字画,摆放的是古董瓷器,这般富贵逼人的所在,却有一人正在不耐的来回转着圈,眼神连道余光都懒得分给屋中这些器物。 “大哥——”走进来的男人喊了一声:“今日怎地愿意来兄弟这里了?” 那人闻听声音停下来,看着来人拿手一指:“你还好意思说?”二人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涌上红色:“是不是你下令让人非要从我店中买的?” “稍安勿躁。” 年幼的弟弟走过来坐到厅中上首,拿起侍女送来的参茶喝了一口,方才说道:“是我下的令,这也是帮你,让你赚些钱供养老娘还不好?” 站着的兄长顿时气急,哆嗦着手向前一指:“黄文炳啊黄文炳,你这厮能不能做些人事,你那是帮我?你那是害我!”上前两步手朝后一指:“知不知现在外人说什么?都骂你我想钱想疯了,变着法子捞银子。” 黄文炳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眼前的人:“大哥,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难不成你是为了给人送钱?” “我……” 不等自家兄长说完,黄文炳朝后一靠:“他们自己没本事赚,怪你我?他们怎生不想想,这么些年生意做不好,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你……”做兄长的手一指他,狠狠一跺脚:“不可理喻!” 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身后,坐着的弟弟茶碗慢条斯理的吹了吹,口中喊一声:“兄长慢走,替我向娘问好。” 脚步匆匆,疾步远去。 呃。。。杨邦乂需要介绍吗? (本章完) 第334章 无为军城 第334章 无为军城 敞开的厅门,丝丝凉风吹入进来,挂在墙上的名贵字画飘动了一下,随即大门关上,停下了晃动。 “郎君,适才大郎君气冲冲的走了。” 茶盏轻轻的放在桌上,黄文炳胳膊支着桌子,抬起眼皮看了进来的管家一眼:“说的屁话,从我这儿走的,我还能不知?”许是刚和兄长发生不快,这飞天烙台的脸上略微有些不耐:“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要是没有就给我滚着出去!” “这……”管家有些惊慌,自家郎君翻脸快他是知道的,只是今日竟然忘了这点,该死! 眼珠转了一下,连忙道:“今日有几个商贾过来,送了几份大礼庆祝郎君上任通判。” “哦?大礼?有多大?和我家业比起来如何?”黄文炳一脸的不以为然,他未任通判前就积攒了不少家业,田产、商铺、房屋,只要是看上的,都一总想法夺了过来,几个商贾就是送出全部身家给他……他自然会接下来,然后反手把几人送牢里,好生享受下半生衣食无忧的日子。 “自然没有,只是份心意,心意。”管家不住弯腰鞠躬,笑的谄媚,看黄文炳脸上神情松了一些,心知自己今日不用滚着出去了,只是仍觉得还有危险,想了下又道:“还有对门的杨家来了几个客人。” “客人算甚新鲜事?”黄文炳皱起眉头:“哪天他家成贼窝了,那才叫新鲜,懂吗?” “哎,是。” “行了,出去,看着你这蠢货就心烦。” 不耐烦的挥挥手,站着的管家却是欣喜若狂,勉强控制着脸部肌肉,恭敬的退出去,走出厅堂的一刻松了口气,随即连忙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今日还有些菜蔬、家用品没有采买,未天黑前怕是买不齐了,那群蠢货又时常出错,可不能在此时惹郎君生气,还是我自己去较好。 低头走出大门的男人,心中思绪转动,随后拿定主意,走出大门消失在街角。 …… 再说回黄文炳,他近几日乃是休沐,按说以他的性子,又是新任通判,当是好生在衙门琢磨如何讨好那新来的知州,然而今时今日却是无此等心情去巴结。 那知州这两日操办那评榜,心里想的是什么,黄文炳如何不知,还不是为荷包中那点儿东西,外加为身上那把半锈不硬的宝剑找个漂亮些的剑鞘? 只是他虽是看透了这知州的嘴脸,却小瞧了这人的胃口,自到无为军州以来,这知州相公今日同他诉说府衙破旧,明日同他抱怨房屋漏风需要修葺,黄文炳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找了些商贾过来,一番友好交流之下,这伙人自愿奉上不少银钱给知州,自然,他黄文炳好处也没少了。 满心以为能满足一下这位新到相公,哪知却好像吃酒席前吃了道开胃菜一般,将这人胃口给刺激开了。 评榜,本是选魁的活动硬生生被这知州相公做成了敛财工具,虽说他黄文炳跟着喝了些汤,然而最近他却是发现,那位“能吃善喝”的上官竟然将目光瞄向了他这点儿“残羹剩汤”。 “啧,谁家姑娘能参选、谁家姑娘不能上全是你说了算,还不是入娘的看谁给的银子多,这些还不够,连我们家这点儿钱也惦记。”黄文炳敲着扶手一脸焦躁,本心来说他不想同上官对着干,只是又关系到自家大哥的生意…… 难办啊!总不能在大哥跟前掉了面子,话都说成那样了…… 沉着脸,黄文炳端起参茶到嘴边,倾斜之下没有茶水入口,对着茶盏一看,却是适才焦急中不知不觉间喝完了。 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扔,当啷啷的转动声中,这黄蜂刺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却是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做是好。 罢了,先出去转转吧。 心里想着,这人收拾下脸上表情,踱步走了出去。 …… 杨邦乂家中。 庭院里,杨民为等人正散开或坐或站,望着一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辗转腾挪。 不足吕布腰高的男孩儿正持着环首刀一下一下的劈斩着,身前做师父的拿着一根树枝,身形挪动间,但凡何处做的不到位,直接手一挥枝条带着风声抽在小人儿身上,疼的杨再兴脸上一抽。 “怎生可以打人?” 做母亲的在屋中看的心疼,脚一跺就想出去制止,一旁杨邦乂连忙将自家夫人拦下:“这却是为夫同意的。” “官人?”杨氏一怔,有些疑惑的看着男人。 “夫人莫急,且听我说。” 杨邦乂将人拉回来按在椅子上,转身又将大开的窗关上,这才同妇人道:“今早同吕兄和民为弟都说过话,他等确实在此时间不能太长,是以没多少时间去细心教导兴儿……” “那也不能……”看着杨氏有些激动的站起来,男人连忙一伸手:“且听为夫说完。” 对方气鼓鼓坐下时,口中继续道:“兴儿想学的那刀法是吕兄生死搏杀间练出来的,若是时间充足慢慢教导也未尝不可,可适才说了,他等缺的就是时间,那只能靠着身体去记忆。” “那也可以教会了兴儿让他自己慢慢练啊。”妇人眉头一皱,仍是有些不快。 杨邦乂苦笑:“若是自己能练好,还要师父做甚。”微一停顿,继续道:“你也知,为夫幼时有过一段时间跟着族中长辈习武,那时为夫还小,心思又杂,动作总是走样,被纠正几次也仍是如此,气的那族叔在我做错时狠狠抽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胳膊:“就在此处,说来也怪,从那之后我再未曾出过茬子。” “那是伱,兴儿却是不同。”杨氏嘴里如此说着,却也未曾再反对,只是将身子一侧:“算了,你爷俩想做甚奴家不管了。” “夫人这话说的,你不管谁管。”杨邦乂见她态度松动,只是面上过不去,连忙笑着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再说兴儿是男孩儿,男孩儿从小甩甩打打如此才能成长,莫要担心了。” “你总有理。”妇人白了丈夫一眼,双臂用力将他抱着的手推开,站起身欲走。 杨邦乂怕说了这么多,她仍出去坏事,连忙开口:“夫人去哪?” “去买些羊肉回来烧着吃,吃饱了好让他有力气挨揍。” 怨气冲冲的说了一句,后方做丈夫的松口气之余,也只能是满面陪笑似的看着杨氏拿起一件青色褙子穿上,又去柜子里拿了绣着梅的钱袋装了,这才走出屋子去厨房提了菜篮要走。 杨民为诸般武艺不通,只是看自家侄子练武打发时间,正无聊之际,见着杨氏走出房门去厨房取了菜篮要出去,连忙招呼一声:“嫂嫂哪里去?”又暗道自己净说废话,又补上一句:“可是要去街市采买?” 杨氏点点头:“是要去买些东西回来,家中食材确是不多了。” 这边几人闻言也是齐齐心中,他等一行七八人,看着不多,但都是习武之人,所耗米面酒肉却是不少,他等除了杨民为,都算是借住在此,如何能让人家管吃管喝,这等做了,却是于自家兄弟面上不好看。 当下李助冲着扈三娘使了个眼色,这一丈青也是聪慧当即明白过来,他等一行人也只她此时适合出去,顿时转过身子道:“杨家嫂嫂,可能带奴一起去?自打来了这无为军州,还只在牛马市集上转过,还未曾好生转一转。” 杨氏冲着她一笑,点头道:“三娘子愿意看看自然是好的,奴家在此居住时日不短,当是能为恁介绍一番。” 扈三娘看了眼正在教授刀法的吕布,走过来展颜一笑,拉着杨氏道:“那快些走吧,晚些回来奴帮着嫂嫂一起做晚膳。” 两女说笑间要走,倒是一旁杨民为想了下道:“小可也跟着一起吧。”见两人有些奇怪的看过来,抓了抓头道:“哥哥在此教授武艺,小可也看不懂,况且近几日总觉得气闷,想要找地方转转。” “那叔叔就一起去吧。” 杨氏知他心中苦闷,又是丈夫族弟,自然不会拒绝,扈三娘更是没甚意见,当下三人走了出去,只留下李助等汉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中的杨再兴同吕布。 屋中杨邦乂看着三人离去,又看看自家儿子,方才翻出书本,坐在桌前翻看起来。 …… 天光正好,明媚的日光均匀的撒在每个人的身上,街市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挑着玩具的货郎走在巷道中,不时有跑的满头汗的孩童围上来,举着手中的铜钱指着自己要买的东西,拿到手的一刻,高高举着又跑到一旁小伙伴身旁,众人羡慕的眼神中玩耍起来。 越是往南边,街上行人越多,穿着麻衣的汉子推着满是菜蔬的车子走向酒楼,有管弦的乐声从一旁酒楼上飘出,穿锦衣的大官人、戴着儒生巾的书生、头上别着的俊俏男子混杂穿梭,叫卖的摊位前,围着的女子拣选着心仪的物品,有店铺伙计走出来吆喝揽客。 “新到的布匹,各色颜色齐全,走过的不要错过,买回去给家人做身新衣裳。” “桃糕,新鲜的桃糕,甜而不腻。” “那边的书生,一看您就是文采斐然之辈,店里新进一批字帖,乃是当朝公相的字,恁不进来看看?” 走过的一个个坊市,皆是热闹的紧,卖糕点的汉子,将布掀开,绿绿的糕点带着香甜的气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街道上,有穿着艳丽的女子挥着丝巾走动着,引得一个个男人纷纷转头看去,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些女人是……青楼女子?”扈三娘紧皱着眉头看着放荡走过的身影,一脸难以苟同的样子。 “可不是怎地。”杨氏也是斜着眼看了走远的女人一眼,鼻子里哼出声音:“自从那评榜开始,这些人就成日的在街上抛头露面,也不知羞耻为何物。” 跟在后面的杨民为张了张口,想说这些人知羞的话就不会做皮肉生意了,想想好似现在参与评判的全是男子,又将口闭上。 扈三娘听了这话猛点头,虽说托评榜的福,这无为军州的街市热闹无比,然而身为女子,天然就反感这等事情,眼见着有店铺挂出旗子,写着“支持月中仙——孟娘”、“嫦娥第一香——谭娘子”等彩旗,不由脸色更是差了三分。 继续往前,人群开始分明起来,周围走动穿着富贵的人少了,多是提着菜篮的妇人以及下人打扮的小厮。 不久,三人顺着长街尽头转过弯去,一阵菜市独有的味道冲了过来,扈三娘顿时有种新鲜的感觉,虽说是陪着杨氏来此采买,然她以前在扈家庄成日习武,何曾操过这心,就是梁山上也不需她自己去做,是以此时跟着杨氏看什么新奇,见什么都想摸两下,唬的不少拿新鲜菜来的汉子赶忙护住,陪着笑脸将果蔬往后挪了挪。 “这般小心干嘛,又不曾弄坏了。” “有些东西是比较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这一丈青抱怨声中,杨氏也在劝解着,不时停下来问问价格,将看好的东西买下,如此转转走走,三人手中都是提了不少。 杨氏看看几人手中东西,正自算着是否足够时,骤然听到身旁一个男声说话:“可是杨娘子?” 杨氏转头一愣:“李管家?恁怎生亲自来了?”歪头小声对扈三娘道:“对面邻居家的管家,也算是认识。” 一丈青轻轻点头。 “唉,下面人笨手笨脚的,怕他们耽误事,干脆我自己来买东西就是。” “李管家倒是有心。” 杨氏客气的说了两句想走,那管家看看一丈青,又望望杨民为,用手指摸摸下巴道:“杨娘子家有客啊?” 对面答应声中,有些疑惑的盯着杨民为道:“这位是否在哪见过?怎生这般面熟?” 杨民为眼神左右飘忽一下:“以前来过,许是朝过面。” “哦……” 那管家应了一声,杨氏怕多说多错,连忙道:“我等还要回去准备晚膳,就先走了,代问你家郎君好。” “哦哦,杨娘子请便,代问杨秀才康健。” 笑容满面的看着几人转身离去,这管家皱着眉歪了下头,方才若有所思的转身向摊贩走去。 (本章完) 第335章 心有不快 第335章 心有不快 接近傍晚时分,阳光有些黯淡下来,吹拂的风摇动树枝,不大的树苗顺着风的方向摇摆。 庭院中,年幼的杨再兴强自咬牙坚持着,一刀斜撩,对面人高马大的吕布后退一步,手中枝条对着握刀的手腕一抽:“好了,今日到此为止。” 当啷—— 千锤百炼的环首刀掉落在地,被打疼的小人儿咬住嘴唇,倔强的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当师父的人将手中枝条一扔,大手轻拍对方小脑袋:“做的不错,以你这年纪论,比许多入伍多年的军汉都要强出不少。” 下方小人儿露出兴奋神色之时,又瞥了眼掉在地上的刀:“只是记得,今后莫要失了兵刃……”眼神中露出一抹追忆,神色隐隐黯然道:“武将没了兵刃,就是任人宰割的时候,切记!切记!” 小人儿连忙点头答应中,采买完毕的三人推开大门走入进来,院中众人连忙转头,尚年幼的孩童开心叫了一声:“娘。”,旋即跑了过去。 “可是练完了?” 杨氏有些心疼的看着满头是汗的儿子,放下菜篮用手擦了下小人儿头上的汗水,双手扶住孩子肩膀的瞬间,就见杨再兴脸上一变,口中“嘶——”的吸了口气。 妇人面上露出抹苦笑,横了远处站着的吕布一眼,随即站起身拉着儿子的手:“走,今晚娘做好吃的给你。” “什么吃的?” “你最爱吃的烧羊肉。” 说话间,女人拉着孩子走了开去,李助摸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吕布道:“哥哥这是被嫌弃了啊。” 吕布耸耸肩:“某早有准备,将人儿子打疼了,谁能不气。” 走过来的杨民为闻言却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虽看不懂,却也知自家寨主教的是真功夫,说起来,他自觉侄儿还占着便宜。 扈三娘摇摇头:“奴去帮杨姐姐做晚膳,顺便替郎君说点好话。” “倒是没想到,某也有走夫人路线的一天。”自嘲的笑了一句,惹来扈三娘一个白眼儿,随即迈着大长腿走去厨房,说好今天帮忙打下手的,却是不能食言。 很快,日光西走,天开始暗下来了。 …… 黄府。 车轮在大门前停住,一旁的管家走的满头是汗,他今日买这买那着实了不小的一笔银子,那般多物品自是不可能用手拎着,因是雇了辆车一总全拉了回来,至于他自己,为表苦劳,是以一路跟着跑了回来,此时累的双手扶着腿直喘气。 该死,下次该再租辆马车回来,这般走路太累了。 他这正歇着,听着门外响动的下人打开门,见着管家的一刻连忙跑过来搀扶着他:“管家,恁这是怎生弄成这样的。” “别……别废话,去……叫人……” 管家喘着粗气挥挥手,指指车上的东西,这人立时明白过来,连忙跑回去喊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一群人七手八脚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管家一旁挪到台阶上坐着,看着人搬完东西,方才站起来,用力的吸了口气,看向一旁守着他的下人:“郎君在家吗?” “在家。” 管家一皱眉头:“一直在家?” “恁出去后不久郎君出门散心,申时末才回。” “郎君回来时候心情如何?” “看不出来,只是回来到现在还未训斥过人。” “……还好。”管家松口气,眉头也松开了,整理一下衣襟,迈步朝里走,随口吩咐着:“伱在此好生守门,莫要偷懒。” “哎,是,管家恁慢走。” 那管家也没管身后低头哈腰的下人,问明黄文炳现在书房,随即转身前去。 他刚刚跑回来,虽是歇息一阵却也跑不起来,只能走着,快到书房门口之时方才急急跑了两步,沉重的脚步声中敲响了房门。 “进。” 简短的话语却让管家的神情大定,郎君心情不好一般是说滚进来,果然此时心态平稳了。 心中想着,抬手推开门,偷眼看着黄文炳正在写字,连忙低头走入进去。 “怎地?晚膳准备了?” 黄文炳将最后一笔收尾,拿着毛笔站在那打量着新写就的“步步升高”四字,满意的一点头,将笔放下,随手拿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 “快了,今日买了郎君最爱的江鲜,已送入厨房,让厨娘去处理了。” 黄文炳点点头,将纸递给对面:“裱起来,回头挂我书房里。” “哎,是。” 管家连忙伸手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飞天烙台伸手拿着茶盏坐回书桌后面,随口问着:“今日去街市上,可曾听闻有什么对评榜的言论?” 没自家郎君吩咐,那管家也不敢擅自活动,听着问话连忙回道:“自是有的,都在说评榜乃是本州第一大盛事,能参与进来乃是福气。” “哼——盛事……”黄文炳鼻子里面哼了一下,撇撇嘴,表情多少有些不快。 管家也不明所以,只他也是跟这黄蜂刺日久的人,见他掉脸儿,心道不好,这会儿郎君怕是在想找人出气,至于这人是谁…… 这书房就两人在,何来第三者? “郎君,说起来倒是好笑。”眼珠转动一下,管家连忙开口,期望能引开黄文炳注意力:“之前在市集上见着杨氏妇,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个脸上刺印的贼配军。” “这有什么好笑的?”黄文炳皱起眉头,双眼上下打量着管家,神情越发不善。 管家只觉后背湿润一片,用力咽口唾沫,努力控制脸庞显出一个笑容:“这……好笑的是那人是姓杨的族弟,小的没记错的话,当时那人正要去市舶司赴任,没想到犯事发配到咱们无为军,又能和姓杨的碰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哈哈……” 干瘪的笑声随着黄文炳站起慢慢小了下去,管家直觉不对,连忙收敛笑容低头站在那儿。 “配军?姓杨的?”黄文炳连忙从桌后走出来,站到他跟前:“没记错?” 管家一时间摸不清他想法,嘴角抽了下,呢喃道:“没,没记错……吧,小的当时还和杨秀才搭过话……” “哦……” 黄文炳轻哦一声,抬手拍了拍管家肩膀,吓的那人顿时一个哆嗦,又怕他抓自己失态的事儿做筏,连忙立住了。 “竟然有这事儿,本官记得近一个月没有配军发配过来……”黄文炳却是没心思去收拾自家管家,只是捏着下巴摩挲着,慢慢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这两日本官正心中不舒服,倒是没想到有人上赶着送上门让我撒气,呵呵——” 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这黄文炳背着手在书房转了两圈,管家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就听耳边自家郎君自语道:“我过得不舒服,你们也别想过得舒坦,一贼配军竟然敢跑,哼哼——” 站住的黄文炳抬手一指管家:“去,给我把张都头叫来,就说有要事。” “哎。” 管家如逢大赦,答应一声就想低着头出去,后面黄文炳声音传来:“等等,回来。” 脚步站住,连忙转身。 “先不急,待我先用了晚膳再说,此时叫他来岂不是还要分他一口吃的,太过浪费,等会儿再说。” “哎。” 管家哪敢有意见,自然黄文炳说甚是甚,见他挥手示意,连忙走了出去,看着已经开始变成深色的天空,吐出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姓杨的,自求多福吧。 …… 夜色在不知不觉间渲染了整个天空,无为军州城点起灯火,为了评榜的举办,新来的知州决定直到结束前,整座城都效仿东京汴梁,夜间没有宵禁,任凭民众消费取乐。 当然,夜晚的收入要另算一份税收,做为不夜城的官府开销。 州衙后堂,这位新来的知州大人正用过晚膳,手扶肚子在后边园中缓缓散步消食儿,这院子不大,却也够他多走几圈,至于为甚不去青楼…… 自打办这榜开始,接连几日同几个名消耗太大了,就连长枪也是用的老旧,不复往日神威,甚至使用从郎中处得到的神秘药丸药效都打了个折扣,此时去,无法枪挑众人,太损他知州相公的颜面,有甚风言风语传出去更加不好,还是缓两日再说。 打了个饱嗝儿,这站着的男人就听见后方有脚步声音传来,转过头,就见是新近靠拢他的一名巡检司都头匆忙赶来,跑到他跟前大礼参拜道:“小的参见知州相公。” “起来吧,这般急躁赶来是何事?” “谢相公。”那都头站起,走近一步低声道:“恁之前让小的盯着点黄通判,今日他有些动作了。” “哦?”知州两眼一亮:“是何事?” “适才他家府中管家来巡检司找张都头,将人叫到家中去了,那姓张的回来要点人去捉人……” 知州两眼一亮:“这事儿可没人找本官报备,人可去了?” “还未,姓张的也说是要找恁批文。” 知州摸着胡须,转了个圈子:“事情可涉机速?” 那人摇头:“只是拿个疑似逃走的贼配军回来,小的出来时,姓张的还在磨蹭呢。” “呵——”知州笑了一下:“那本官就先离开,嗯……你去撺掇姓张的先捕获,若是拿到人了,去怡红……去虞记茶馆找我。” “是。”那都头连忙应下,稍一迟疑:“只是如此不定能牵扯到黄通判。” “哼,慢慢来。”知州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说罢,一甩衣袖,踱着步慢慢从后门出去,吩咐守门的管好嘴,一个人施施然消失在街尾。 …… 时间依然在流逝,夜晚的风吹在人身上带着些凉意,州衙外,穿着公服,手持公文的壮汉匆匆赶来。 那先来的都头夺在州衙暗处瞧得真灼,待他走到切近,连忙从内走出,一脸惊诧道:“张兄,你不是说要去捉人吗?怎地?捉到了?” “哪有,这还没出发呢,这不,来找知州相公批文来了。”姓张的一脸络腮胡,见是同僚表情倒也和善,说了一句就要往里走。 “哎呀,那恁来的不巧了。”叹息的语气中,那人一脸可惜。 张都头脚步一停,诧异道:“怎地了?如何不巧?” 那人双手一摊:“兄弟我适才也是来找知州相公,可惜人不在,放衙后就出去了,也不知去的哪里。” “这怎生是好?”张都头眉头一皱:“兄弟这里还有个犯人等着捉呢。” 那人眼睛一眯:“要不……恁明日再来。” 络腮胡连连摇头:“不成,明日不知会否有甚变故,黄……嗯……万一跑了,可就是兄弟俺的罪过了。” “那怎生是好?”低头装模作样的担忧一下,嘴中嘶嘶吸气:“相公不在,没批文可是不能去捉……要不,走机速之事,先抓回来明日待见到相公再补上?” 那张都头犹豫一下,只是想想适才去黄文炳家被催的甚急,既然已经决心投靠这通判,那人家下来的命令自是要遵从,口中道:“只得如此了,多谢兄弟告知。” “哪里。”那人笑眯眯的说着:“预祝张兄今晚旗开得胜,回头给恁摆庆功酒。” “嗨~”络腮胡挥下手:“一贼配军,能有甚功劳,不过这顿酒俺可记着了,回头你可别赖。” “不赖不赖。” 说话间,那人转身就朝着来路而去,身后之人仍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微微睁开的眼缝里,有异样的眼神在闪烁。 不多久,巡检司集合了当值的三十余捕快,拿上枪棒、网子,又准备了专门绑人的绳索,一个个打着哈欠,歪歪斜斜的朝外走去。 今夜捉人没有赏钱拿,他等一众人自是兴致不高,要不是这张都头乃是巡检司中老人,不好在他面前作妖,今夜高低要“病”倒一半的人。 也就是这般情形下,这伙人走到了北门杨家门口,那张都头指挥几人蹲守在几面围墙下,方才迈步上前,卯足了劲儿,一脚踹在门扉上。 嘭—— 巨响在夜晚传出。 ps:29号晚搬家结尾,好家伙,除了搬家那天,又扛着重物把5层楼跑了个15、6趟,两条腿现在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md,搁年轻那会还好,今早起来哪儿哪儿都疼,老了啊。。。。。。t_t ps2:宋朝捉人应该是要报备的:郡之狱事,则有两院治狱之官,若某当追,若某当讯,若某当被五木(指刑具),率具检以禀郡守,曰可则行。 只有案情紧急的情况下,允许先抓后补。 (本章完) 第336章 坑爹?救娘! 第336章 坑爹?救娘! 杨家今日的晚膳十分丰盛,杨氏心疼孩子多买了不少羊肉回来,又从熟食店铺挑了只烧鹅,同去的扈三娘与杨民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买了不少肥美的鲜鱼与虾蟹,又沽了两坛米酒。 等酒食上桌,众人动筷之下纷纷夸赞杨氏手艺好,却是都知嚷嚷着帮厨的扈三娘只会武艺,于厨艺是七巧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年幼的杨再兴更是高兴,吃肉吃的满嘴流油,只他一个小孩儿到底肚量有限,填饱肚子后要了吕布的环首刀跑去一边自己玩耍。 “来来来,吕兄满饮一碗,今日多有辛苦。” “某哪里辛苦,不过是略微活动手脚罢了。”吕布与对面的人碰了下酒碗,看着远处口中咻咻有声,正舞动长刀的男孩儿:“倒是令郎天生神力,领悟的又快,让某甚是羡慕啊。” 大抵父母都是爱听别人说自家孩子好话的,杨邦乂脸上瞬间有抹自豪的神情,哈哈笑着给对方斟好酒,又是碰杯而饮。 这顿饭时间吃的不算长,两坛酒喝尽的时候,众人依次停下手中碗筷,用手摸着肚子,显是吃饱喝足,扈三娘端上饭后的茶水,杨邦乂拿吸满热水的湿巾擦把脸道:“吕兄之后要去哪里?” 吕布同样拿着湿巾净面擦手,又看着杨氏走向那边的小人儿道:“顺着江淮水上去,一路看看各州样子,之后……”吸了口气,抬头对着那轮明月吐出道:“某想去下邳看看,或可会走彭城回去吧。” “那这一路倒是够……” 嘭——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男人的话,满院的人惊愕间纷纷转头,就听又是哐的一声巨响,那边院门震动一下,随即轰的一声被撞裂开来,十多名手持棍棒的普快跟在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汉子身后冲了进来。 进门的张都头大喝一声:“你们的事儿发了,识相的束手就擒,莫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这是每次捉人都如此喊,已是成了习惯。 往日里,犯事儿的人听了往往要不惊慌失措,要不就拔脚跑路,今日这伙人除了那长相文雅的男人与一旁搂着孩子的女人有些惊慌,其余几个倒是都挺镇定,尤其一面相俊朗的男子与一带着和善笑容的中年男人,这两人还拿起茶盏喝了口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一旁身材魁梧长相稚嫩的汉子往前了一步,另有两个肤色黑白各异的汉子正看着这边冷笑。 张都头心中奇怪,嘴里却是没迟疑,吩咐左右捕快道:“上去拿人。” “都头,拿哪个?”有人看着这般多人有些吃不准开口问道。 “都拿了。”张都头不假思索道:“带回去慢慢审问。” 却是黄文炳同他讲过,将这里人都带回去,有罪没罪全都审讯一遍,有罪的关了,没罪的脱层皮下来也关了。 “是。” 几个捕快应了一声,随即拿着绳索,提着手中棍棒上前。 余呈看着他等过来冷哼一声,迈步上前,棍棒挥动中,少年身手灵活的避开当头打下的哨棒,大手一伸捉住一旁横敲过来的棍头,朝上一抬挡住另外两根砸下来的棍子,随后脚踢拳打,几声哀嚎在院中响起,站在旁边的张家兄弟对视一眼,随后拽拳飞脚的上前助阵,惨叫的声音在增多。 …… “癞子,这些人不好惹啊。”持着棍棒的瘦高捕快紧张的看着被揍的同僚。 “是啊……这时候上去岂不是自己讨打?”头上长着黄癣的人进一步退三步,一脸的苦色。 他俩在此磨磨蹭蹭,后方恼了张都头:“你俩磨磨蹭蹭做甚!同我上!” 这两人转头之际觉得看到什么,络腮胡的都头拔刀走了上来,瞪着两人:“你二人敢抗命?” “不是啊都头,那边有两个想跑的。” “我二人去抓他们。” 说话间,这两个捕快提着棒子跑去一边,那张都头顺着二人行进方向看去,见是一对母子,当即吐口唾沫:“两个没卵蛋的,回去收拾伱们。” 手中刀一震,杀向混战的人群。 …… 后面,吕布轻瞟一眼前方打的热闹的众人,将喝空的茶盏放到桌上,口中淡淡道:“看来是要提前离开了。”转头看看一旁有些愣神儿的杨邦乂:“杨秀才,倒是连累贤伉俪了,不若与我等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这……应是不必了。”杨邦乂眼神有些飘忽:“大宋自有律法,只要各位能出城我自有把握无罪脱身。” “看来杨秀才在官府中有些关系啊。”李助眯缝着眼看着那边的书生。 “还是有两个至交能帮上些忙的。”说话的男人眼神渐渐坚定,似是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如今夜晚没有宵禁,各位带着民为弟快些离开州城,到时如何解释是我的事情。” 吕布抬眼打量这书生一下:“也罢,有些事情总要去经历了才知。” “吕兄你甚意思?经历甚……” “啊——” 杨邦乂正想询问吕布是何意思,猛的听到自家夫人那边惊叫一声,却是杨氏见着公差过来惊吓出声。 那读书种心中一慌,转头看去,就见两个手提棍棒的公差杀气腾腾的朝着二人奔去,不由又惊又怒,大吼道:“你等怎能向妇孺动手?” 吼声间,那二人已经到他母子近前,脸带兴奋之色的就要将人拿下,杨氏慌忙将杨再兴护在身后朝后退着,口中惊慌道:“你等要做甚?” “抓你这贼婆归案!”癞子头的捕快口中说了一声,见她朝后退去,不由眉毛一拧,面有猖狂之色:“贼婆子安敢拘捕?” 棍棒一挥,啪的一声打在杨氏胳膊上,妇人痛叫一声捂着胳膊跌坐在地。 “夫人!”杨邦乂看的双眼血红,高声喊叫:“你等官……” “腌臜厮,安敢伤我娘亲!!” 带有尖锐的少年音顿时将他声音压了下去,杨邦乂一怔,就见自家儿子拿着环首刀猛的劈了过去,那癞子头一惊本能朝下一看,还没等看清,一道刀光闪过,噗的一声砍过膝间。 “啊——呃——” 凄厉的惨叫中,懒子头顿时矮了一截,还没等叫声停歇,面带怒色的孩童斜撩长刀,只一下就将脑袋劈飞上天。 吕布看的眼神一亮,带着笑容道:“小子学的不错,这刀砍的正好。” “我儿住手……”杨邦乂却是想要劝阻杨再兴,陡然那边剩余的捕快大吼一声:“老子宰了你个小畜生!” 双手一举,棍棒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 杨再兴反应也快,双脚猛蹬地面拉近两者距离,双手握着环首刀朝前一送。 “啊喔——” 一声不似人叫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那边注意着这边交手的吕布皱了下眉头,笑容收起,面色难言,李助眯着的眼睛睁开稍许,捋须的手停了下来,而适才担心的杨邦乂则是不由自主夹住了腿,一脸的不敢领教之色。 场中,正在撕打的人也被凄厉的叫声惊动,纷纷侧目,只见那瘦高男子丢了棍棒,双手捂着胯下,却是身高不够的小人儿一刀将对面子孙根捅了个对穿,许是觉得这瘦高捕快鬼叫的让人心烦,杨再兴将刀一抽,对面捂着裆的人影朝前倒下之际,一刀砍在脖颈侧面,顿时声音一消,了账当场。 “逆……唉——”杨邦乂脸色复杂,想骂自家儿子,却又觉得他没错,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最终满胸郁气化为长叹,认命的走向那边受伤的妇人,查看起伤情来。 “你……你们……” 张都头瞳孔一缩,话都说不利索,只是举着刀僵在当场,死了人了,这性质就变了,黄通判不是说这家人老实,过来三言两语就能将人唬住吗?怎生还藏了个杀星在此?却不是让俺坐蜡? 他等官差一时惊慌失措,后方扈三娘提着几把朴刀奔了出来:“余呈、大郎、二郎接着。” 手臂挥动,三把朴刀扔了过来,三人身手麻利的接下,转头冷笑的看着一众鼻青脸肿的官差,适才没死人他们还能搂着劲儿不下死手,现在恐是不能善了了。 李助接过扈三娘递过来的长剑系在身上,沉思一下凑近吕布道:“哥哥,似是有些不对,这伙人应不是冲着恁来的,不若擒下来问个清楚。” 吕布点点头,大马金刀的坐下,口中吩咐道:“余呈,留那个领头的。” “是!” 口中应了一声,这魁梧的少年朴刀一挺,大喊一声:“相好的,留下吧!”,当即冲了上去,刀光霍霍,劈的张都头双臂发酸、叫苦不迭,握刀的手开始发麻,下一瞬,被瞅准破绽的余呈一刀挑飞手中兵刃,又调转朴刀,一下抽在腹部,顿时倒地捂着肚子不住呻吟,他也不停歇,刀光一闪,砍向其余站着的捕快。 旁边二张也欲在这些新兄弟面前表现一番,双双使出浑身解数,三个人三把刀不住砍中人体,惨叫声不时响起,鲜血飞溅,前来捉人的捕快不住倒在血泊,外面有听到惨叫的探头朝里观瞧,见着同袍被杀的一幕纷纷一脸惊恐的扭头就跑。 “啐——就这么些料也想来拿哥哥?” 张横将沾满鲜血与油脂的刀锋在死尸身上擦拭干净,一旁余呈则是弯腰将满脸死灰的络腮胡都头提起,迈步走到吕布面前朝下一扔:“哥哥,这厮在此。” 吕布轻轻嗯了一声,侧后方的李助上前一步,问话这等事自是不会让身为首领的人去做,但见这金剑先生走到张都头面前蹲下,一把揪住头发将头提起:“你等今晚到底是来抓何人?” 那张都头将眼一闭,李助冷哼一声,起身抽剑往下一插—— “啊!” 那张都头疼的满脸是汗,惊恐的看着插在大腿内侧的长剑,李助换上和蔼的笑容,慢慢将长剑抽出,尚沾有鲜血的剑尖儿指向张都头两腿之间,语气诚恳:“适才见你那下属喊的凄厉,许是挺痛苦的,只不知是否真是如此,兄台可能为我解开这个疑惑?” “等等,等等——”豆大的汗水从脸颊滚过,顺着络腮胡滴下,这张都头想往后移,却伤了腿用不上力,只得连连开口:“俺说,俺说就是。” 看了一眼扶着妇人走过来的杨邦乂,这人语速极快的道:“俺来是捉这杨家的所有人,不拘是谁,一总全拿回去。” 众人互相看看,杨邦乂奇怪道:“为何?” “是那个配军。”慌张的看了眼在侧后方站着的杨民为:“最近这无为军城未曾有过配军前来,有人出首相告,这里或是有个潜逃的配军在此,是以俺才带人前来。” 众人眼光朝后一瞥,又转回来。 脸有金印的男人却是神情复杂,见人都转过头去,轻声呢喃一句:“是因为我?” 李助打量一番住口不言的都头,摇摇头,手中用力,嗤一声隔开一层布料:“还有呢?” 络腮胡吓得一哆嗦:“没了,俺说的就是全……” 噗—— “啊——” 长剑入肉,李助仍是笑吟吟的,眯起的双眼睁开一条缝看着惨叫的男人:“兄台是否要赌一下,我下一剑会不会刺你那里?” “不……不用了。”咬牙硬生生挤出几个字,看了眼又插在腿上的长剑,这张都头任命道:“是黄通判吩咐,不管这里有几人,也不管是潜逃配军还是无罪的书生,将人通通抓回衙门,有罪的罪加一等,无罪的想法扣上罪名,将家产剥光,发配琼州。” 杨邦乂夫妇在旁听的又惊又怒:“怎生有这种人,我们家何时得罪黄文炳那厮了?” “黄文炳?”吕布疑惑的抬头看看那边的杨家人,又看向扈三娘:“可是来时听说的那什么飞天烙台?” “名字是没错。”扈三娘点点头,她对这绰号印象也深,是以记得牢靠。 “就是那厮。”听到他俩说话的杨氏捂着肩膀,咬牙切齿道:“出首那人定是他家管家,这厮亏着还是我等邻居,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未曾想如此狠毒,真没瞎了他那绰号。” “那好,既然就在左近……”吕布站起身子,走到杨再兴身旁将环首刀拿回:“我等就去会会这个通判!” 关于杨邦乂,在333章好汉理查德_郯介绍了一下,这里再无责任转载下百度的词条吧,杨邦乂(1085-1129)字晰稷,吉水县杨家庄人。北宋政和五年(1115年),以舍选登进士第。先后任歙州婺源县尉,蕲州学教授。授宣教郎、建康府溧阳县知县。建炎三年(1129)九月,除通判建康军提领沿江措置使司等职。 建炎三年(1129年),金兵取建康,邦乂不降,血书“宁作赵氏鬼,不为他邦臣”,完颜宗弼命人剖腹取心。著名历史学家朱加雁曰:“真古今第一人也。” (本章完) 第337章 离开 第337章 离开 月光似霜,清冷寂静,黄府的大门处,两道身影扒着门缝朝外看着,前面一道身影拼命朝前挤着,后方的人有些恼火。 “郎君郎君,火把、火把,有官差来了。” “哎呀,张都头真是粗暴,竟然撞门而入。” “把人分散那么开做甚,一起冲进去啊!” “哎,郎君……” 啪—— 一个大耳贴子从后方狠狠扇在管家脖颈上,黄文炳神色不善的看着神情异常亢奋的管家,拿手指着他:“闭嘴,你这蠢才吵吵个甚!别挡着我看戏。” 管家打了个寒颤,适才看热闹的时候有些放飞自我,竟然一时忽略了自家郎君,连忙退了一步让开,黄文炳上前,顺着门缝朝外看了眼,又退了回来,人都进去了,只能看着守在外面的人,顿时没了兴致,回过身看着管家站在那顿时心气儿不顺,抬手又是一下。 啪—— “站哪儿不好,非站这里当石像,是不是这两日没打你,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滚开!”黄文炳瞪着对方,嘴里面骂着:“都是让人不顺心的东西。” 管家两只手,一只捂着后脖颈,一只捂着脸颊,耳中嗡嗡的响,连忙退到一旁,也不敢露出委屈的表情,生怕又是一巴掌呼过来。 黄文炳气哼哼的负手朝着屋内走,方才走过一扇拱门,耳中好似听到什么,猛的站住了脚,那管家正双手捂着伤处,只他一直注意着前方自家郎君,顿时刹住脚步,颇为惊慌的看着前方的黄蜂刺。 微微转头,黄文炳迟疑一下开口问了句:“伱……听没听到惨叫声?” 老子现在耳中嗡嗡作响!听个鬼的惨叫! 暗自嘀咕一句,管家心中有些不爽利,任谁被打了两耳光都是如此,只他却不敢露出不满神色,小心翼翼的道:“小的并未听到什么,许是郎君听错了?” “是吗……” 黄文炳呢喃一声,歪歪头,驻足仔细听了下,风声呜咽,好似有声音又好似没有,鼻子中哼了一声,又抬脚继续走动,将要进入正屋卧房,口中吩咐道:“端些蜜汁水来,渴的厉害,再让厨房明早准备些爽口的食物,总是吃油饼有些腻,对了,再去烧些热汤,我要烫脚。” “是,小的马上来。” 管家连忙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去往厨房。 那黄文炳却站在原地,两眼看着管家消失的方向,又望望对面杨家的方位,总觉得心惊肉跳,隐隐有种需逃离此处的感觉。 不对!那杨秀才未曾听闻以武艺见长,家中又尽是妇孺,他等去了三十余人,此时该是抓着前来禀报了。 就算人跑了没抓到,那个粗人也该晓事主动前来告知才对,此时却没人来,定是出了变故…… 不好!恐是有变故! 这黄蜂刺脸色一变,也不去通知别人,一个转身急匆匆从后院门处跑了出去。 …… 杨家。 李助听闻吕布发话,抬手一剑将张都头刺死,后方杨氏的惊叫声中,手腕一翻、一甩,一溜血迹泼到地上,也不将剑还鞘,就这般提着剑跟上吕布朝外走去,后方余呈、二张拎着朴刀急忙跟上。 扈三娘背着双刀,看眼正走出大门的吕布,转头看看站在杨氏身边,正一脸担忧的杨再兴,随手拔出一把单刀递过去:“拿着这个,好生守护你父母。” 又对着杨氏道:“杨家姐姐,还望快些收拾,一会儿郎君办完事,定是要离开的,恁二位收拾些细软,同我等一起吧。” 说罢,瞥了眼低头不语的杨民为,转身匆匆朝着吕布追去。 “相公,怎生是好?”杨氏胳膊疼痛,单手捂着,看看院中一地的死人:“” “收拾下东西吧,带上必备的银钱。”杨邦乂伸手摸摸小人儿的脑袋,苦笑一声:“这里却是呆不住了。” 看看满地的死尸,又叹了口气。 “晰稷兄长,这都是小弟的错。”有些消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杨氏夫妇急忙寻声看去,却见自家族弟正低头站在光线阴暗处:“若是小弟没起念头来见恁,当是没有今番之事,果然我早该在活祭中死掉,死掉就不……” “放屁!”粗鄙的词汇从男子口中喊出,听的一旁杨氏与杨再兴一愣,惊讶的看着平日文雅的读书人。 “你能活命,说明你命不该死,你来看我则是顾着你我兄弟情谊,何错之有?”大步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对面兄弟肩上:“这世间总有见不得人好的小人,你我就算全无半点过错,他也总想着背后中伤于你,到时你还要怪自己碍着他眼不成?” 看着对面脸色渐缓的族弟,一把拉着人胳膊道:“来,你嫂嫂胳膊伤了,且来帮为兄收拾东西,免得让我被人害死在此。” “……是。” 做族兄的点点头,揽着人朝屋内走去:“之前问你不说,此时该是告诉为兄,你那哥哥是何人了吧?” “嗯……” …… 也就是那边兄弟正在说话之间,这处巷道不期然又爆出一声巨响。 轰—— 一声巨响,大门分左右大开,吕布收回踹出去的大脚,迈过门槛,当先进了这大门,余呈赶忙一拎朴刀率先大步上前,主动做起先锋探路的职责。 吕布不慌不忙的负手在后跟着进去,一旁守门的下人听到响声,披着衣服从屋中探出头来,被余呈一刀枭首,人头落地骨碌碌滚了开去。 “屋子不少……”看看四周满是厢房的院子,吕布挥挥手:“将人找出来,带过来。” “哥哥稍待。” “小弟这就去。” 几人应了一声,也不怕吕布同扈三娘在此会有什么闪失,纷纷提刀拿剑一脚踹开房门冲入房中,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有看李助一脸和善无害,壮着胆子想要拿人,却被一剑刺死当场,惹的见着的人惊叫出声,也有慌里慌张想要逃窜,被张横挺着朴刀赶上一刀砍翻在地。 一片混乱中,余呈薅着一人脖领子往吕布这边走来,那人被拽的踉踉跄跄,却是口中不住嘴的叫着:“大胆贼人,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要是惹到我家郎君,让你一个个死绝,还不快快放手,我还能在郎君面前为你等美言几句。” “恁多废话!”余呈面色有些不耐,揪着他领子的手猛的往前一拽,这人身子往前一冲,提起膝盖对着肚子就是一下。 “呃——” 那人遭此重击,顿时疼的说不出话来,任凭余呈拖着,一把扔到吕布跟前:“哥哥,小弟一路没找着此处主家,到厨房见此人在那指手画脚,好似有些身份,就带了过来。” 一丈青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借着院中灯火仔细打量一番地上人的样貌,抬头对着吕布道:“这人奴下午时,同杨氏姐姐在市集见过,是这里的管家。” “哦?”吕布低头看看还在捂着肚子呻吟的管家,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人当是那出首之人了。” 扈三娘眨着眼想了想,点点头:“当是此人,下午之时他认出来杨兄弟。” 地上那管家腹部疼痛稍减,本想开口求饶,听着这话猛然一惊,眼珠转了两转,不敢开口,只是捂着肚子在地上继续呻吟,脑中不停想着如何应对之际,同时在心中朝着漫天神佛祈祷,期望自己无事。 不多会儿的功夫,李助等人提着带血的兵刃回来,冲着吕布摇摇头,高大的人影朝张家兄弟看去,张横抱拳道:“哥哥,未曾见着那什么黄文炳。” 张顺接口:“小弟这边也是,只俺们也打听了,今夜姓黄的并未外出。” “呵,这倒是奇了。”吕布轻笑一声,看向下方正在“哎呦”出声的男子:“莫装了,你若真疼当不是如此叫法,起来,有事问你。” 那管家声音一顿,“哎吆——”登时呻吟的更大声。 吕布不耐,开口道:“你若再装,某立时砍了你。” “哎……”管家听闻顿时收住口,抬头脸上尴尬一笑,继而爬起来,顾不得肚子隐隐作痛,谄笑着道:“各位好汉想知道什么?” 吕布微微低头看向他:“说说,那黄文炳去了何处?” “这……小人也不知道啊。”管家有些慌神:“那厮晚间想喝蜜汁水,小人也不敢拒绝,无奈只能去厨房吩咐人给他准备。”接着叹口气:“这厮脾气大,小人们也是吃尽苦头。” 余呈听的皱眉:“你这腌臜货,适才拖你过来时,你可不是这般说法,一口一个郎君叫的情真意切。” 管家背后汗都出来了,连忙叫屈:“冤枉啊,小的不知各位好汉是要找那黄蜂刺的麻烦,但凡知道……”左右看看面色不善的几人,连忙做个罗圈揖:“小的定然第一个出来给各位领路。” “行了。”吕布一挥手打断这人:“此处可有密室一类处所?” “不曾有。”管家连忙摇头,又想起什么,指着园尽头的墙壁道:“只那边一墙之隔乃是他兄长的屋子,他俩分家后在这里砌了道墙。” “小弟去看看。”李助也不待吕布吩咐,说了一句提着剑,取了盏灯笼走过去查看几眼回来:“没有脚印,树木枝叶也未曾掉落,当是无人从那边逃走。” “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管家听他如此说,立时将手举起,吕布等人将目光看向他,这人立马道:“若是这边找不到那厮,定是从后门逃了。” “后门?”张家兄弟面面相觑,适才二人走的最远也未曾看见有另一扇门在。 “是后门。”管家肯定的点点头:“那厮最是怕死,是以弄了扇门在那边竹林……”踮着脚指了下最远处的房屋:“用那边竹林做掩护,不仔细看见不到那扇门在。” 张家哥俩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吕布道:“哥哥,那边还真有片竹林,只是小弟二人以为那里无人也就没仔细观瞧。” “罢了。”吕布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姓黄的定然是逃了。”吐出了口气,眯着眼看看远处:“算他运气好。” 看了眼李助,转身朝回走去:“该是出城了。” 扈三娘、余呈等人连忙跟上。 那管家见他等转身就走,捂着胸口呼出口气,面上表情松懈下来,只心中发狠,郎君既然逃了出去,定然会调兵过来,倒时看你等贼子朝哪里逃。 “怕是你看不到了。” 突兀的话语在身侧响起,管家一惊,转眼看去,那笑眯眯的中年男人竟然没走,方想说话,就见寒光一闪,那人头也不回的从眼前走过。 “入娘的……嗬……嗬……” 管家呢喃一句,声带震动,一抹窄细的伤口在咽喉出现,滚烫的鲜血顿时冲出体外,嘶嘶漏气声中,喷洒的满地都是,力气逐渐消退,似是被喷出的鲜血推倒一般,尸体朝后仰天摔倒。 吕布一行人也没停步,走入杨家抬眼一看,就见一家三口带着杨民为背着包裹站在那里,文雅的男子一脸奇异之色的打量着吕布,半晌叹道:“未曾想吕兄就是梁山之主……”自嘲一笑:“读书当真是读傻了,这等消息都不知。” “杨秀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没甚不好。”吕布宽慰一句,不愿在此浪费时间,直接道:“现在走吧,适才去黄家,得知人已经溜了,若是引大军前来,某可无法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杨邦乂静静听他说完,陡然吸了口气、吐出,开口道:“如此也好,且先出城再说。” 当下一众人在外面拴马桩上取了自家马匹,纷纷片腿上马,杨家族兄弟共骑一匹,扈三娘带着杨氏一起,余呈则是怀抱着杨再兴,一声呵斥,马蹄迈动,七匹马在夜色中向着城门方向奔去。 也就一顿饭多些的功夫,一营顶盔掼甲的军士冲入巷道,直入杨家宅院,见此处已是人去楼空,连忙撤出汇报,不多时,有人在夜晚传递出命令,四门关闭,只是为时已晚。 倒是新任的知州得知张都头身陨杨府,不由大喜,连忙写信给朝中友人,打算一起参那黄文炳私自调动巡检司之事,誓要把这不识抬举的人拉下马,让他赋闲在家。 (本章完) 第338章 来肥羊了 第338章 来肥羊了 夜风清凉,马蹄声在旷野上急促的踏响,渐渐的,践踏的频率慢慢缓了下来,随着领头一骑勒住缰绳,一行七匹马纷纷停下,一轮明月洒下清冷的光,夜枭鸣叫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先在此歇息一番吧,我等撑得住,这马可不行。”吕布摸摸胯下马的脖子,翻身下来用手牵着缰绳,这畜牲摇了摇脑袋,打了个响鼻。 身后的人听了,纷纷翻身下马,余呈抱着杨再兴下来,杨氏看了眼已经睡过去的小人儿感激道:“多谢小兄弟一路照顾。” 余呈腼腆一笑:“小官人也算是哥哥弟子,晚辈照顾他是应该的。” 杨邦乂正在活动腰肢,听他说话摇摇头:“何来应不应该,我等相谢才是该做的。” 他等凑在这里说话,前方吕布听着,站在那想了想,扈三娘奇怪看他眼神中,转过身子牵马走来道:“杨秀才可有地方去的?若是顺路某可相送一番。” 正在跺脚缓解的人僵了一下,叹口气道:“这倒是尚未想好。” 虎目微微眯起中,视线里,一直低着头的杨民为终是出声道:“那晰稷兄长不若同我等一起吧,暂时去梁山落脚,你我兄弟也可多聚几日。” 杨邦乂微微一犹豫,不知是否该应下来。 吕布开口接上话:“杨兄弟说的不错,明日官府恐是会发出海捕公文缉拿你夫妇与再兴,不若先随我等回梁山,待日后有了去处再走不迟。” 哪里还有去处,遮莫去哪儿都有被抓起来发配充军的可能…… 杨邦乂心中苦笑,家里死了十多个捕快,动手的还有自己儿子,最让他憋屈的还是被别的捕快看见跑了,这黄泥落裤裆,不是屎却胜似屎,现下就是跳长江里都洗不清了。 只是就此上山落草又心又不甘,神情挣扎半晌,叹口气,这读书种拱手一揖,语气低沉的道:“如此,今后我一家三口就暂时托付给吕兄了。” 吕布笑了一下:“贤伉俪放心,某再如何也是再兴的刀法师父,定不会坑害你等。” 杨邦乂扯动嘴角,露出笑容:“这却未曾怀疑过吕兄。” “那暂且休息下吧,今晚还要赶夜路,明日去往他处再行歇息。”吕布笑了下,自顾自转身去往一边找李助商议行进路线。 旁边杨民为大为兴奋,搂着自家族兄道:“族兄肯上山暂住,实是小弟想都不敢想的,还以为伱要……” 说出口的话又闭上,倒是这话中人接上道:“以为我要去衙门自首?”看看那边正用白麻布吊着胳膊的杨氏与睡在余呈怀中的杨再兴,淡淡的道:“或许没有牵挂的情况下会吧……” 转回头,看着对面的族弟:“只是此时我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有你嫂嫂和侄儿要照顾,却是任性不得了。” 杨民为没再说甚,只是拍拍自家族兄的手臂,面上有着几分理解。 不说这兄弟二人在那边交流,吕布正在同李助说着接下来的行程。 “哥哥若想先去下邳,那就要走水路最好,我等如今是在无为军州城北面。”李助拿剑鞘戳了戳地面,铿锵声响中继续道:“往东乃是和州,往北是庐州与滁州,虽说走那边都可去往下邳,然和州通着江水,小弟意思,咱们走水路过去,江淮之地水网发达,从和州水路入江去往扬州,再从扬州入运河直上泗水即可到达淮阳军,如此最早今月末、最迟下月初,则下邳在望。” “就按军师说的办。”吕布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又望一眼众人神色,除去那边两个读书人与杨氏,其余人倒也都是精神奕奕,想了下道:“还是要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我等也要准备些干粮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不妨我等进入和州再歇息,左右此处应是离着不远。” “也好,一顿饭功夫后出发。” 两人计议已定,各自闭目养神一番,待马匹吃了些青草,恢复了些许体力,随即招呼一声,一行人当即向着东边和州而去。 一行七匹马也不知跑了多久,只是看月色估摸着是夜半时分后面马上杨氏兄弟与杨夫人都是一脸疲态摇摇欲坠,前行的几人也知他等身子骨弱,恐是熬不得,怕再如此下去影响白日里的行程,不由心中有些焦急。 也是他等运气好,沿着大道走下去竟是遇到一处村庄,大喜之下连忙驭马过去,到了村里,顿时引得一阵犬吠,有那睡的浅的村民醒来,大着胆子提着木棍出了屋,喊了一句:“谁!” 李助当下回道:“我等是外出的旅人,错过了宿头,想来贵村借住一宿,到明日定多付宿资。” 那村民听到有钱,心中一动,连忙走过来,先把自家狗呵斥回去,隔着半人高的竹篱笆看向众人,见一众人骑着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当中几人身上衣物甚是华贵,当即心中警觉去了大半,神色缓和下来道:“如今天色已晚,倒是不好再去旁家敲门,若是几位不嫌弃俺家中窄小脏乱,不如在此凑合一宿。” “甚好,我等都非挑剔之人,但有一歇脚之地即可。”吕布在一旁点点头,拍板儿道:“那就打扰恁了。” 村民听着大喜,他见这伙人如此装扮当是外出游玩儿的富家子弟,这等人必然不缺银钱,欣喜之下,自觉今次能赚取不少钱财,当下打开栅门,让几人进来,将马匹栓在畜棚或院中。 见几人栓好马匹,这人抱着些草席被褥铺在屋中,又看两三人较为疲惫,不由好心问道:“各位客人可要吃些东西再睡?” “我等却是不饿。” 吕布摇摇头,示意不需要,那村民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人家不饿他也没法强迫人吃,当晚众人就在这地方将就睡了。 翌日,鸡鸣准时响起,几个习武之人睁开眼睛,看看睡的昏沉的杨家夫妇与杨民为也没去管。 倒是杨再兴一觉醒来对自己竟是身处一农家村中甚是新奇,趁父母没醒,一溜烟儿跑出去逗狗玩儿去了,将那村民吓的赶忙出去瞧看,待看着自家护院狗子与小孩儿玩的甚是欢快,方才将跳到嗓子眼儿的心咽了回去,自去一旁准备些早膳。 吕布站在屋外,吸了口清晨清新的凉气,眼中看着从这家院前路过,满脸惊奇打量他等的村民,转头对着一旁的李助道:“却不知这里是何处,昨夜黑漆漆的也没个标识。” “左右应是离了无为军了吧。”李助摸摸下巴上的胡须,也有些不确定:“一会儿问问那村人,接下来也好去往河道码头处找船。” 停顿一下,目光放到那边正在逗狗的杨再兴身上:“这却是个好苗子,哥哥这收的几个弟子倒是都颇有天赋。” 吕布笑了下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小人儿目光复杂,让人不知在想什么。 天光很快刺破了朦胧的青幕,那村人端了早膳出来放在桌上,喊起众人:“山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俺平常吃的,客人恁将就将就。” “有口热食已是不错了。”张顺笑着接茬一句:“往日俺打渔只能在船上吃些鱼生对付对付。” 吕布也是笑了一下:“昨夜说了,我等都不是挑剔之人,倒是多谢恁准备早膳。” 目光下移,桌上是些冒着热气的菜粥,还有混着野菜的面饼,几碟酱菜,虽是一点儿荤腥没见,却也能看的出是这人精心准备的了。 当下众人坐下,杨家几人也是起来,许是没吃过这等农饭,杨邦乂夫妇倒是有些新奇,杨再兴也是好养活,抱着碗唏哩呼噜的吃起来。 李助慢条斯理的撕开泡入粥中,嘴里说着:“主人家儿,昨夜我等摸着黑赶路,却是没个引领的,倒是不知这里是何处?” 那村民喝了一大口粥咽下,擦擦嘴:“俺们这儿却是靠着栅江镇近,不知几位客人要去哪里?” 李助撕饼的手未停,将最后一块掰成小块,拿筷子搅了搅:“想找个渡口坐船去扬州,恁可知何处有渡口?” “哎呀,俺就是个种地的,最多也就是去往镇上,哪里知道怎生去渡口。”村人有些不好意思:“恁想问道,却是需另寻他人了,只俺们村人都是甚少出去,许是也无人知。” 后边坐在凳子上的杨邦乂闻言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吃着菜粥。 李助看了吕布一眼,那边点点头,这才开口道:“如此也多谢了,等等我们另寻他处询问就是。” 说着话,几人吃的也快,不多时吃的腹中热乎乎的,没了饥饿感,吕布示意下,余呈从兜里掏了点碎银,也没管多少,一伸手塞给那村人。 那人接过手里,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样子,不住声的感谢几人慷慨,吕布几人解开缰绳催马离开之际,仍是不住手的挥舞着手臂,看那样,倒是巴不得几人继续住下去才好。 马蹄轻迈,踏着村子的土路,在两旁好奇的眼神中,这伙人又出了村庄。 后方杨邦乂捅了捅自家族弟,示意追上前面,御马的人也没问,当下催动马匹小跑两步跑到吕布后面,那坐在后方的族兄开口道:“吕兄,我倒是知道此处何地有渡口。” 吕布大喜回头:“若是如此却是好,不知在何处?” “往南走,过了栅江镇应该就有渡船的地方,那边离着繁昌城近,定然不缺横渡江水的舟船,到时在繁昌城找个船就行。” 吕布摇摇头,看了眼杨邦乂道:“此时我等却是不宜进入大城。” “这……”杨邦乂怔了怔,反应过来他此时恐是被无为军通缉,繁昌离的无为军也近,虽是不知道官府是否发布了海捕公文,安全起见还是莫要前去的好,摸摸下巴道:“那就往东北方向走,这处有个白渡桥镇,彼处有个码头,只是规模较小,前两年我同友人在此游玩之时倒是见过。” “那就去往那边。” 吕布当下同意,几人一拽缰绳向着东北方向而去。 …… 时至隅中,天上的太阳正是发力的时候,虽非盛夏,然而今年的气温也是迥异往常,有热的发汗的汉子敞开衣襟,露着古铜色的胸膛坐在树荫下乘风,一旁朴刀随意插在地上。 拿衣襟扇着凉风,汉子口中抱怨:“这见鬼的日头,真是一年比一年热。” “谁说不是,冬天冻死,夏天热死,早晚死在这贼老天的手上。”同伴擦擦汗接口说道。 “俺觉得俺今日就要热死在这。”有人脱了上衣,露出排骨也似的身子,转头道:“四当家的,俺们就非要在今日在此等吗?已是好几日没开张了,不若另换个日子再下山?” 嚷嚷的声音传入后方依着树干的人耳中,那人一张枯树皮似的脸庞满是褶皱,身旁放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铁锹,睁开闭着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道:“说的屁话,山寨这般长时日未曾开张,再这般下去咱们就都去喝西北风了。” “可在此左也等不到人,右也看不见肥羊,这般下去也不是个头啊。”有汉子微微直起身子,看向四当家的:“不若恁和三位当家的说说,带俺们去劫个村子如何?” “就是就是。”其余几个汉子频频点头:“这干等旅人商队也没个头,外面村子却是跑不了,劫了他们俺们也好度日。” “放屁!”四当家的当即跳起,指着几人道:“那帮村汉已是活的够苦了,俺们若是再去劫了他们,让人一家老小怎生活下去?夹了你那鸟嘴,再说屁话,俺一铁锹铲了你!” “四当家,消消气,消消气!” “就是,恁先莫急。” 身旁几人七嘴八舌安慰着,接着换上一张苦脸:“可是四当家的,恁可怜那些村汉,也可怜可怜俺们啊,俺们也快活不下去了。” 那站起的四当家闻言也是脸色一苦,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众人,环视一眼身前渴望的眼神,咽口唾沫,刚要说话,陡然间耳中听到马蹄的声音,顿时精神一振:“有马蹄声,定是肥羊,小的们抄家伙,咱们来活了!”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大喜。 (本章完) 第339章 黄门山四杰 第339章 黄门山四杰 阳光直射下来,吕布等人浑身汗津津的,空气好似凝滞一般闷热的让人烦躁,好像早间的清爽乃是记忆中的错觉。 “哥哥,这般下去太热了,怕是还未到地方,我等就先撑不住了。”李助呼出口气,高声叫道。 吕布转头看看后面没甚精神的张家哥俩,此时二人耷拉着脑袋张着口直喘气,身子随着马匹的跑动一上一下的,好似两条离了水的鱼。 至于杨家几人更是不堪,除了杨再兴只是出了些汗水,那对族兄弟已是嘴唇都开始干裂了,扈三娘身后的杨氏也是一副蔫不拉叽的样子,被扈三娘用红绳索束着带在背后,只这一丈青也是满脸汗水,一头青丝粘在脸上,不停抹着额头的汗。 余呈同李助虽还好,却也是汗水满身,吕布抬手抹了把从鬓角流下的汗水,看看马匹也是口边泛起白沫,朝着不远处树林一指:“且去那边歇息一番,等凉快下来再走。” 说罢,一提缰绳,几人打马冲向一旁林中,也就是勒住马匹之时,一声锣响,一群袒露上身汉子冲了出来,当先之人身材不高,脸似树皮,一手拄着铁锹,沙哑着嗓子喊道:“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 马匹上,吕布的神色有些怪异,众人一时间有些安静,张着嘴欲言又止。 四当家皱了皱眉头,铁锹猛的朝地上一杵:“吓傻了不成?俺们不要你等性命,只要拿出一半财物,就可以放你们过去。” 吕布看着铁锹,神情越发古怪,终是没忍住道:“那汉子,你不若换个兵刃再来,拿把铁锹……伱莫不是还要在此处挖坑种树不成?” “……” 丑汉一时没想到对面是这般回应,愣神儿的功夫,后面有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 “俺就说四当家的选错兵刃了。” “但是四当家挖坑确实快当。” “俺记得……山寨后那片竹林似乎是刚种上。” “都闭嘴!”丑汉脸上有些挂不住,转头呵斥一声,一群光着膀子的喽啰顿时为之一静,转过头的四当家满脸不快:“兀那汉子,敢是消遣俺不成?如今却是不能让你等安然过去了。” 吕布打量他一眼,越发感觉对方像庄稼汉多过强人,摇摇头,嘴里道了一声:“余呈……” “哥哥。”后方少年护卫听着喊声,连忙将杨再兴交给旁边张横,拎着朴刀打马上前两步。 朝前一点头:“这汉子倒是有趣,莫打死了。” “是。” 余呈应了一声,这马也不是战马,又经长时间在烈日下赶路,已是累的不行,当下跳了下来,朴刀一指对面:“来,你若想劫财,却要先胜过俺这口刀。” 丑汉大怒:“便先打倒你这无毛小儿。” 言罢,铁锹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余呈也怒,大抵年少之人都厌恶别人说他嘴上无毛,双臂用力,朴刀对着那铁锹就迎了上去。 当—— 一声金属交击声,余呈只觉得双臂一麻,不由说了句:“有些力气!” 再看对面,那汉子似是刹不住脚,一连退了五六步方才站稳,正看着余呈眼中惊疑不定。 “只你这般武艺,怎生学人打劫!” 大吼一声,余呈用力一握刀柄,双手朝上举起朴刀,上去就是一个力劈华山,丑汉双手握着铁锹勉力一挡,又是一声金属爆鸣声,狂猛的力道下,忍不住又是朝后退去。 视线内,那边的少年也不用别的招式,又是一个力劈华山过来,铁锹再次封挡,铿锵的金属音下,丑汉面色有些难看,哪里来的怪胎,力气竟是这般大,这刀劈的俺有些拿捏不住了。 喘息声中,双手酸麻的感觉更甚,平日粗壮有力的臂膀似乎都有些发飘。 余呈却是得理不饶人,也不用别的招式,脚步跟上,期近对方身前就又是一记力劈华山。 当—— 丑汉面目狰狞,眼有绝望,双手疼痛发虚快要举不起来,对面魁梧身影又是近前,朴刀举起—— 力劈华山! 当—— 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横流之际,刀锋再次举高,劈下。 “四当家的!” 一众喽啰惊叫声中,这四当家咬紧牙关,一张树皮也似的脸迸出青筋,铁锹再次被颤抖的双手举起,那让他恐惧的劈砍却是并未落到铁锹上,反是刀猛的一横一收,再次出现时却是在铁锹下方,随即一挑。 锵—— 脆响声中,铁锹打着旋儿飞出丈远,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四当家的面色铁青的看着面前收手的少年,一双手垂在身侧不住颤抖,有鲜血顺着指头滴落:“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这般做可是要侮辱俺?” 余呈面色奇怪的看看他:“我侮辱你做甚?你都想些什么?”摇了摇头道:“哥哥让我留你一命,你当感激才是。” “哥哥?”呢喃重复一句,四当家发热的头脑冷静些许,勉强将无力的双臂举起,颤抖着双手抱拳:“不知是江湖上哪位哥哥在此,可否为俺这无礼之人引荐一二?” 余呈一笑:“早这般说话多好。”身子侧开,让开视线:“我家哥哥乃是梁山之主吕布,可曾听说过?” 对面的丑汉大惊:“小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有甚好处?”余呈撇撇嘴,扬了扬朴刀:“你又打我不过,说瞎话蒙你作甚。” 那汉子赶忙下拜道:“山野小人九尾龟陶宗旺见过吕布哥哥,往日闻听哥哥事迹,恨不能相见,未想今日一见却是多有得罪,冲撞无礼之处,万望哥哥见谅。” 后方吕布听了,眉毛微微一挑,下了马来,迈步靠近:“你这汉子倒也有趣,看着粗鄙说话却有条有理,可曾读过书?” 陶宗旺赶忙低头道:“都是俺蒋敬哥哥教的好,他是读书人,颇有谋略,精通书算,可惜考官无眼不能识英雄,让他落了榜,在山上无事之时俺跟着他学了几手。”微微一停,续道:“至于小人乃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只有一把傻力气,还好会挖山开渠,蒙俺家三位哥哥不弃,在这黄门山上坐一把交椅,他三人也最是仰慕吕布哥哥恁,哥哥不若同俺上山,他三人若是得知恁来,也定会欢喜若狂,。” “哥哥,小心有诈。”余呈上前在侧旁小声说道。 “放屁!”跪着的陶宗旺猛的站起,一脸怒色道:“俺们都是绿林里顶天立地的汉子,哪个会动那小人的心思。”接着看着吕布道,颤抖着手拍拍自己脖颈:“哥哥若是不信俺,就拿把刀架俺脖子上,若是有事,恁第一个斩了俺这脑袋去就是。” 余呈闻言摸摸头,有些哭笑不得,他做侍卫的职责就是护卫吕布安全,自是需要查漏补缺,时刻提醒,被这人一说倒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呵呵,某信兄弟。”吕布朗笑一声,一把握住陶宗旺的手:“既然还有三位好汉在,自是要结识一番,兄弟走我身边,一同上去。” 陶宗旺大喜:“吕布哥哥随俺来。” 说着,迈着小短腿儿朝山上走去,一边指挥喽啰:“愣着干什么,把俺的家伙带好,现在回去。” 一众喽啰面面相觑,随后应了一声,连忙捡起被打飞的铁锹上山回寨。 “郎君这般上去没事吗?”扈三娘在后面见着吕布拉着陶宗旺走在前方上山,有些担忧,不由出声问向一旁的李助。 李助摸摸胡子:“三娘子放心,以我观之,那位四当家语气至诚,说话之时眼神坚定,当不是诓骗人之辈。” 一丈青闻言缓缓点头,他等一行人沿着山路往上,四周绿荫环抱,山色葱茏,耳边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叫声音,待走到半山腰树荫下,炙热的感觉明显小了不少,让饱经太阳暴晒的人长出口气。 如此边走边聊,不一时就来到一处山寨前,但见此处修的寨墙坚实、望楼林立,从开着的大门望进去,各式建筑齐全规整、规模看着也是不小,不由都是有些意外。 本以为这伙人衣着破旧、武器简陋,以为这等小山寨也就几间破烂的草屋,顶多一间聚义厅修的较好,外面围着简易的栅栏,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模样。 “看来兄弟这里有能人啊。”吕布缓缓转动目光,望了望四周:“某也算是去过不少山寨,你这处所在比之绝大多数要好上不知凡几。” “多谢吕布哥哥夸奖。”陶宗旺眼睛一连,脸色红润不少:“此处乃是俺二哥设计,小弟亲自带人挖坑建造,倒也看的过去。” “哦?”吕布饶有兴趣的看他一眼,赞赏的点点头:“何止看的过去,以防御性来说,不输军伍多少。” 陶宗旺被夸,越发的激动,手舞足蹈道:“吕布哥哥快随俺进来,俺介绍几位兄弟给你。” 说完拽着吕布前行,后方高大人影也不挣扎,跟着他走入进去,眼睛扫视一下值守的喽啰,见一个个站的笔直、神情肃穆,握抢的姿势也是有模有样,不由点点头,这里应是有个能练兵的人在此。 这前方的九尾龟虽是身形矮小,跑起来却是不慢,不一会儿功夫就带着跑入聚义大厅,里面三个汉子早得着自家兄弟带人回山的信儿,都已在厅中等候。 那陶宗旺远远望着厅中三人不由高声叫道:“三位兄长快来,三位兄长快来,俺带了一贵客回来!” 厅堂中三人听着喊叫,互相看了一眼,穿着藏青色儒生装的文雅汉子说了一句:“出去看看吧,四弟性子火爆诚实,向来不会说谎,那人恐真有些来历。” “倒是两人身高差的太多。”一侧长相俊俏的汉子哈哈一笑:“这般看,四弟才到人肚子那。” “行了,少说两句,出去迎一下。”坐在上首的人身形健壮,浓眉大眼肤色黝黑,此时说了一句当先站起,带着另外两人走出大厅。 也就是将将迈步过了门槛,那边九尾龟已经拉着人到了跟前,一脸喜色道:“三位哥哥,这位乃是梁山之主吕布,俺在山下遇见,就邀请上来。” 对面三人神情一怔,不由大感意外,上下打量一番对面高大身影,口中极快的问道:“此言当真,老四你莫叫人骗了。” 吕布没有说话,后面恼了一直快步跟着的余呈,当下往前一站道:“如何能有假,何人敢冒充我家哥哥,不怕被找出来千刀万剐?” 三人眨眨眼,陶宗旺一旁开口道:“定然错不了,小弟与这位小兄弟比划了一下,连五招都未能接下就被挑飞兵刃。” 余呈撇撇嘴,笑声嘀咕一句:“那是哥哥要留你一命,否则三招必要你命。” 对面三人吸口气看向吕布,吕布大大方方的点了下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吕布,也是梁山之主,此非哄骗他人。” 也就说话的功夫,后方李助、二张等人也已经跟上到了近前,张横、张顺也非蠢笨之人,当下站出来道:“你等有何怀疑的,哥哥在俺们江州做了好大事你等莫非不知?俺们也是江州人,恁要怀疑,只需过江问问李老大李福就是。” 三人见说这才没有疑惑,对视一眼,都是连忙下拜:“早就闻听哥哥大名,耳朵都灌满了,也知能前些时日在江州打跑了摩尼教,未曾想今日竟然大驾光临山野小寨,真是蓬荜生辉,只因未曾见过哥哥真容,生怕被人哄骗,尚请哥哥勿怪。今日幸得见哥哥,不若在小寨中用些水酒,盘桓几天。” “几位请起。”吕布连忙上前将几人弯腰扶起:“某见四位兄弟也是高兴异常,当与各位好生吃上几杯水酒。” 黄门山四人大喜,当下众人先相互通了名姓,吕布得知这三人为首的乃是欧鹏,曾是把守大江的将官,暗忖山寨中的喽啰当是此人手笔,那儒生叫蒋敬已是听陶宗旺说过,最后一个也是衙门帮闲出身叫马麟,此人倒是看不出深浅。 当下也没再深谈,欧鹏吩咐人大排宴席,又将山泉水镇好的酒取出,一行人就在此歇息上了。 (本章完) 第340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第340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阳光换上红装,西侧的天边沾染上绯色,白日间的炙烤感已经消退下去,树枝晃动间,让人舒爽的晚风刮起,远处树林上方,成群的飞鸟在盘旋鸣叫,密密麻麻看的人心神一颤。 黄门山四人摆起的酒宴此时已经结束,最终还是以他四人喝倒在地作为结束,倒是让吕布一方中不善饮酒的杨家兄弟松了口气。 黄门山的喽啰也是守规矩,分出几人将自家四个寨主送回房中,又把做为客人的吕布一行人带到客房安歇,方才告辞退去。 “哥哥,可以进来吗?” 问话的声音在厢房门外响起,吕布认得是李助的声音,当下开口道:“进。” 大门分左右打开,李助看了眼坐在桌旁的吕布道:“怎生不见三娘子?” “去杨娘子那里了。”吕布示意一下,看着这金剑先生在一旁坐了下来,口中道:“杨娘子那伤处该是换药了,杨秀才便来拜托,适才跟着过去了,可是找她有事?” 李助摇摇头:“一路总见三娘子在哥哥左右伺候着,一时不见有些奇怪而已。” “原来如此。”吕布一笑,起身倒杯水给两人:“军师有何事找某?” “却是有事。”李助点下头,伸手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适才酒宴间同那蒋敬兄弟聊天,得知他四人在此也不怎么得意,有心离开又没个去处,哥哥不若明日邀请他们一同回山如何?” “哦?呵呵,某也有此意。”吕布喝水的动作一停,笑了一下,慢慢将水杯放在桌上,口中说道:“之前见这山寨建设的不错某就有心招揽,只是想着这才初见,贸然提出多少有些冒昧。” 李助笑着一捋胡须:“哥哥多虑了,凭恁如今在绿林中的声望,那些大的势力或有自己的心思,似这等小寨,巴不得投到我山寨中求庇护。” “许是以前熟人的经历给某的错觉。”吕布自嘲一笑,眼神有些悠远:“总觉得人都是宁为鸡口,无为牛后。” 李助哈哈一笑:“这点哥哥倒是多心了,世上多是趋利避害之徒,也有的是愿跟在人后之辈,凭哥哥此时名声、山寨如今实力,别说哥哥亲自邀请,就算没邀请,也有的是人不请自来要求入伙的。” 吕布闻言没解释,只是笑,想起一事道:“他等可有足够粮草撑到跟某回山?” 李助捋虎须的手一停,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当是没有那许多粮草,那蒋敬还同小弟抱怨来着,大的富户他等打不下,些许村寨过的也苦不好出手,是以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那定然也没那许多银钱了,我等又是轻装简行,也没那许多物资,如此只能边走边说了。”吕布口中呢喃一声“就地,似乎也是个法子。” “哥哥说的是。”李助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道:“只有个麻烦,那陶宗旺因是庄户出身,很是反对他人劫掠村子。” “其余三人呢?” “他们对此倒是无所谓。” “那就好办。”勾了下嘴角,吕布笑着轻点几下桌子:“届时只找劣迹商贾、地主就是,依着山寨惯例拿出部分粮食分给穷苦之人,总不至于连这也会反对。” 李助一时笑了起来:“如此应是不会有甚怨言,只是哥哥,如若他等来投我等,却是要包船前行了。” 吕布思索一下,突的一笑:“那就等明日再说吧,此时他四人还没个定论,你我在此商议却是早了些。” 当下二人换个话题,只是随口说着些回山的规划,慢慢的天色黯淡下来,有烛光亮起。 …… 夜晚过去的总是快些,欧鹏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愣神儿一般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慢的坐起身体,脑袋一阵阵的疼痛,就好似有人在拿锤子锤他脑子一般,一鼓一鼓的,让人恨不得将头切下来这才能畅快一些。 “该死,昨日喝太多了……咳——”沙哑的声音出口,让这汉子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随后抓起盛有凉水瓷瓶对着嘴灌了一通,方才舒出一口气。 稍微振作一下精神,重新换了身衣服的摩云金翅轻轻揉着太阳穴走出房门。 对面捂着额头的神算子正拉开房门,听到对面响动,抬头看了一个动作的欧鹏,神色古怪道:“哥哥也起了……” “嗯……”停下脚步,打量对面一眼欧鹏露出苦笑:“看样子贤弟昨日喝的也不少。”又看看旁边紧闭的房门:“看来三弟、四弟喝的不少,此时还未醒来。” 蒋敬头疼的厉害,呲牙咧嘴一番:“昨日同那金剑先生多吃了两杯酒,未想到就醉倒了。” “你酒量本也就不好,喝那般多做甚?”欧鹏想要摇头,只摆了一下赶忙停住,这感觉……好似头颅里的脑子撞上墙壁一般,生疼! 蒋敬斜靠着门框,苦笑一下:“昨日同那李助兄弟说的畅快,不知不觉中就喝的多了。” “哦?聊的什么那般尽兴?”欧鹏索性也靠在门框上,这般站着还挺省力。 “哥哥以为我等在此可有甚前途可言?” “想那般多做甚?我等只要能一起喝酒吃肉、逍遥快活就行。”欧鹏一挥手,脸上带着一丝粗犷的笑容:“这些年不也这般过来了。” “小弟也想这般,然我黄门山却并非大寨,不说官府侧目可能引来围剿,就是山寨中粮草也是不够。”蒋敬苦笑一声:“没粮草就养不起人,养不了人就对付不了将来官府的到来,到头来咱们兄弟却是为难。” 欧鹏一怔,他倒是没想这般多:“那依着贤弟的意思……”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神算子咧嘴一笑:“梁山的吕布哥哥在此,恁向日不是最是尊崇此人?说他是京东、河北第一好汉,小弟昨日见他等也是多有亲近,想来也是义气相投,不若我等一起投梁山如何?届时既能如现在般逍遥快活,又能结识一帮义气汉子,岂不美哉?” “好主意!”“俺也这般想。” 两道声音从旁边传来,就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俊一丑两张脸庞,正是马麟同陶宗旺二人,这二人也是一个动作,都是捂着脑袋,宿醉方起。 “也好,我本也是心羡梁山,只怕你等不同意,既然三位贤弟意见一致,那就去找吕布哥哥说。” 欧鹏见此双眼一亮,便是同意了。 当日。 梁山众人仍是受到热情款待,只吕布未曾想到,自己还未曾开口邀请,这黄门山四个当家的就推金山倒玉柱一般下拜,直言要上梁山一事。 虽是惊愕,却更多是欣喜的吕布自是没口子答应,四人大喜,不顾宿醉之后头疼欲裂,唤来小喽啰,又是杀鸡宰羊摆起宴席。 此一番又是不同昨日,众人此时已是自家人,各个欣喜异常,纷纷劝酒吃肉,宿醉的人仿佛喝了回魂酒一般,精神又自焕发。 “几位兄弟,某今次回去乃是想去下邳和彭城看看,如今这般多人却是要另寻办法才能前往,几位可有个计较?”吕布喝着米酒说着话,只是一双眼睛却是盯着那神算子看。 那边四人虽是闻言,却有三个也是望向蒋敬,这落第秀才一抹嘴巴:“哥哥要去往那边却是走水路较好,我等黄门山虽是小寨,总也有三百余人,如此多人上路确是不便。” 李助在一旁点下头道:“之前我等也是准备走江淮之水过去,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渡口乘船。” “那便由小弟来找船吧。”神算子看着上首端坐的吕布:“我等要走也要带上不少物件儿,财帛金银也总是有的,正可装成商队,届时找几艘沙船,也是能成行的。” 吕布大喜点头道:“如此就交给蒋兄弟了。”又指了下张家兄弟:“某这两个兄弟也是江州水上的好汉,正可同兄弟一起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哥哥。”这神算子大喜,拱手相谢。 众人当下又是开怀畅饮一番,一个个吃的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当夜就歇了。翌日蒋敬同着张横、张顺带人前往临近城镇寻找沙船,比及与船老大谈妥,已是几日之后。 黄门山四人召集齐喽啰,有十来人不愿离家乡闯荡,他等也不为难,给了笔银钱做遣散费,又收拾妥了金银细软,将一众应用之物装车绑好,随即便烧毁了寨栅,同着吕布等人下山。 待寻到登船处,将船货装了上去,多给银钱,随后几艘船拉满风帆,向着扬州进发。 …… 晴空、白云,东溪村。 近段时日的气温有些高,偌大的太阳照着田间地头,晒得长起的粮食、菜蔬有些蔫儿,不时有老农提水挑担的将溪水浇灌下去,片片干涸的土地这才有了几分湿意,惹得一众农人有些忧心,生怕今年收成不好,一家老小没个好日子过。 也有面色轻松的,却多是靠近溪水,诸事不愁的,此时望着潺潺流淌的小溪,不由想起保住水源的晁保正。 “哎,哎,听说了吗,晁保正的外甥来了。” “什么外甥,不是灵官庙里捉的贼吗?还是雷横雷都头亲自捉的,人都绑起来了。” “什么啊,雷都头捉的就是晁保正的外甥,保正亲自说的,叫什么……嗯……什么,对,王小三!” “对,俺也听说了,说是吃醉酒在庙里面睡的,后来保正作保给放了。” “这样啊……” 村人议论纷纷,却不知此时话题中的两人正在晁盖家后轩对坐。 “伱说你叫刘唐?”晁盖上下打量着对面脸有朱砂记的汉子:“你何来一场富贵与我,现在又在何处?为何是与我?” 脸上有大块红斑的汉子看看四周走动的庄客:“小人自幼在江湖上飘荡,见多了山东、河北的英雄好汉,只他们都念两个人的好,一个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哥哥,一个便是保正哥哥恁,是以俺敢说、也愿意送一套富贵与恁。”目视左右,低声道:“只这里人多嘴杂,可否找个清静之地再说?” 晁盖一挥手:“这里都乃是我心腹之人,但说无妨。” 刘唐张张嘴,看他这般自信,心想当是有把握方才如此说,也就开口:“俺在大名府听闻那梁中书又要送生辰纲与蔡京,总有十万贯金珠、宝贝、玩器等物,俺想着,前年他遭人劫了一遭,至今不知被谁人劫了,也无个捉处;今年又来一趟,仍是那般多金银宝贝,小弟想,反正都是不义之财,便宜别人,不如救济我等穷人,到时无人知道,也不为罪。哥哥大名久在江湖流传,乃是个真汉子,武艺也是常人难敌。小弟虽是不成器,倒也学了些本事,一条枪、一把刀,千军万马也不惧他。若是哥哥不嫌弃,便献上此一套富贵,不知哥哥心内如何?” 晁盖眼睛一缩,顿时起身道:“壮哉!却是场好富贵!只是兄弟,莫怪哥哥疑心,我这处离着梁山不过咫尺,那边兵强马壮,善战之辈不知几何,你为何不去寻他等,说不得也能在山上做个头领?” 刘唐撇撇嘴:“哥哥莫怪俺口气大,那梁山吕布俺还看不上他,那厮在河北火并了个山寨便被人传的神乎其神,呸——”嫌弃的呸了口:“江湖里吹嘘的人多了,这个奢遮那个也奢遮的,没几日就能变成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好汉,俺偏看不上眼!” 接着抱拳道:“哥哥也莫要怀疑小弟,想小弟自幼在江湖里闯荡,一共也就听闻三个奢遮的汉子,一个是恁,一个宋江哥哥,一个柴进柴大官人,后二者都不能对那生辰纲出手,只恁是最有可能替舔取不义之财的,是以才来寻哥哥,还望恁明鉴。” 晁盖一把抱住刘唐胳膊,脸上动容:“兄弟如此看得起晁盖,乃是晁盖的荣幸,你一路寻来也吃不少苦头,且去厢房休息,取生辰纲一事我应了,只是要从长计议才是。” “一切依着哥哥!” 刘唐自然不会反驳,当下抱拳告辞跟着庄客下去了,晁盖收拾下心情,他也在村中有地,自然忧虑近几日的旱情,当下去换身衣服匆匆去田里观察。 只是他不知道,这刘唐在房中想起雷横一事心中那口气如何也过不去,当下拎了条朴刀出门去找那插翅虎麻烦。 比及有人前来通知,那边已是被一教授劝阻,气喘吁吁的晁盖跑到地头见到人,心中不由大喜,正想要一会儿寻你,却不想在此遇上,岂不是天助我也! (本章完) 第341章 七星已不同 第341章 七星已不同 日头在正空努力释放着自身的热情,树荫下,晁盖抹着不停流下的汗水,随手一甩在土路上留下几个湿漉漉的点滴痕迹。 对面,一群军士在一旁手持刀枪围成半圆,两个壮汉正气喘吁吁的挺着朴刀面对面站着,一人身高腿长,一部扇圈胡须正滴着汗珠,一人脸上一块朱砂斑,正是本县都头雷横和前来“送”富贵的刘唐,看二人浑身汗水,怒目相视,显是方才打出了真火。 “外甥你怎生又出来了?”晁盖前襟摊开,连连摇手:“不得对雷都头无礼。” 一旁做秀才打扮的人哈哈一笑,双手一拍道:“保正来了,那小生就安心了。” 大热的天,晁盖又是一路飞奔过来,此时站住了汗出如浆,似是水里捞出来一般,喘着气道:“畜生,缘何擅自离开,又带着朴刀前来寻雷都头晦气?” 雷横在一旁,那张紫棠色面皮此时有些发黑,口中嚷着:“你这外甥好生蛮横,俺正要回县衙,他倒好,拿着朴刀赶来问俺要银子,俺道要亲自送还给你,不干他事,他便拿刀来并小人,直斗了这半日,碰上吴教授在此劝解。” 晁盖苦笑,为那点儿银子跑出来和人厮并,这兄弟还真是执着,嘴中劝着雷横:“都头莫要和这畜生一般见识,且看小人薄面饶他这一回,恁先回衙门,改日我亲自登门赔罪。” 雷横见说,方才收起架势,冷冷看了刘唐一眼,冷哼一声,对着一旁军士道:“俺们走,回衙门。” 那些士卒早就热的恨不得拔层皮下来,如何会反驳?当下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跟着雷横就走。 那书生在旁笑道:“果然晁保正一来,这事儿就了结了,只是令外甥当真好武艺,小生在院中看的真切,那善使刀的插翅虎都被压了一头,打到凶险处,差点儿有个闪失,是以小生才出手将他二人隔开,还请保正恕罪。” “只是……”上下打量一番刘唐,嘴里疑惑道:“往日未曾听说保正还有一外甥,却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教授有所不知,里面有些隐情。”晁盖眼看着雷横与一众军士走远,方才开口道:“正想找加亮先生去我庄上商量些事情,却不想在这里遇见,正好少了寻找之苦,还望先生稍移尊步同我回庄上,有些话要计较计较。” 这书生正是附近有名的教书先生吴用,听得晁盖如此说,他也就应了下来,先回书斋将自己那根铜链放回书房,又吩咐人给学生放假一日,便匆匆忙忙同着晁盖回转其庄上。 “保正,现时可以说了吧,这位兄弟究竟是谁?”吴用心急,方入房间落座,便急不可耐的开口相问。 “此位是江湖上有名好汉,赤发鬼刘唐。”言语声中,长相特意的汉子起身拱手,晁盖继续道:“他今次来却是有桩富贵要送与我,大名府梁中书要为奸相蔡京祝寿,准备了价值不菲的生辰纲,约有十万贯,邀我去劫富济贫。” 话语停顿一下,晁盖看着面前的秀才道:“其实刘唐兄弟来前,我正好做了个梦,梦见那北斗七星飞在天空,七颗星星突然灭了三颗又亮起来砸到我屋脊上,斗柄上另有一颗小星,化道白光去了,教授可有教我?” 吴用愣了下,想了半晌没想明白灭了又亮是何象征,只是含糊道:“北斗照宅,乃是吉兆,三星灭,复又亮,恐是寓意好事多磨,然,最终结果定然大善。” 晁盖眼神一亮,沉思一下道:“教授是说……” “取生辰纲一事定然能成。”吴用双手一拍,身子前倾道:“只一节,这生辰纲却不能去太多人,以小生之见,保正那北斗七星之数却是正好。” 晁盖与刘唐相互看看,又看向吴用:“如今这里三人,教授可有心腹之人?” “本来是有三个好汉在怀,只可惜他三人前两年上了梁山,此时却是无法寻他等相助。”口中一停,这智多星摸摸下巴:“这却是对上了保正三星灭的梦,却不知这三人的缺,由谁来填,不过小生想,星指北斗,应是来人都自北方,斗柄上有小星化白光……莫不是说,这颗小星乃是引人之星?” “白光……引人……” 晁盖若有所思,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腿面,发出啪啪的声响:“我有一兄弟,叫做白日鼠白胜,乃是有名闲汉,也是一名掮客,曾为我介绍一教师,唤做铁枪王大寿,正是河北之地来的,莫非说……” “定然无错,白日鼠白胜,双白叠加乃是耀眼之意,应是对应小星化白光;其引荐之人来自河北,当是斗柄指向方位,只那王大寿……哥哥是否能用?” “其人已是住入我庄中,每日与我习武对练,为人秉性我也知悉,应是能用。” 吴用猛的站起:“那就错不了,这小星定是这白兄弟。” “好!” 晁盖使劲一拍大腿:“如此我就使人前去唤他俩,只不知其余之人都是否与他有关。” 这智多星抖擞精神,咧嘴一笑:“有无关联招来一问就知,不知此人在何处?” “他自从投奔我以来,皆是住在郓州县城里……嗯……当是在城中赌当。”晁盖微微摇头,叹口气:“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嗜好耍钱,扔出去多少铜子儿也没个够,纯纯的散财童子。” 吴用一笑:“管这作甚,还请保正速速将他唤来,届时是否是那小星,一问就知。” 晁盖也不含糊,当下招来庄客,让其快速跑入郓州县城将白胜叫来,那庄客自然没口子答应,出去寻了半天,比之中午的日头,此时天气少了几分煎熬,多了两丝清风。 也就是天色渐渐转换,有些擦黑之时,白胜摔打着手走了过来,看见晁盖的一刻,赶忙跑前两步,口称:“见过天王哥哥,不知如此急切唤小弟来是为哪般?” 可能有的好汉对原著内容有些忘记了,关于晁盖、刘唐那段改了一下,有订阅忘记原著的好汉可以回去看一眼。 ps:先更一章,一会儿不知道能不能出第二章,尽量吧 (本章完) 第342章 七星聚齐,小星闪耀 第342章 七星聚齐,小星闪耀 晁盖闻言站起身,他已是备下晚膳,如今空气中飘着烤肉的香气,圆桌上放着镇好的酒水,豆大的露珠挂在酒坛外,顺着坛壁往下流淌。 “兄弟来了,快坐快坐。”热情的招呼了一声白胜。 这白日鼠转着两只鼠眼,看了看坐着的人圆桌一侧一个秀才打扮的书生正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下首位置一个健壮汉子脸有红斑,隔着一个空位则是坐着自己老相识铁抢王大寿,再往一侧两个位置显然有个是晁盖的。 白胜也不犹豫,当下走到王大寿一侧坐了,只让出一位置给晁盖,低声对着王大寿道:“天王哥哥找俺们作甚。” 王大寿皮笑肉不笑的一歪身子靠近那白日鼠,牙缝挤出一句:“这谁知道,俺也是刚来。” “入恁娘的。”白胜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随即冲着对面点点头笑了笑,那边刘唐低着头权当看不见,倒是吴用捋着胡须回笑一下,算是打个招呼。 晁盖见了也只是一笑,走到吴用白胜中间的位置位上坐下,招呼着人吃菜喝酒,没几杯的功夫,众人通了名姓,倒是让几个人熟悉了不少,没了开始的那等冷漠隔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晁盖这才拿着酒碗看着白胜两人道:“今次找二位贤弟来,也是有着一事相商。” 白胜早就等着这话,当下拍着胸脯道:“天王哥哥恁说吧,要俺作甚,若是找人,俺立马就将人带来,若是看哪个亡八不顺眼,俺……” 眼睛一眨,拍了下身旁王大寿道:“推荐大寿兄弟,他身手恁是知道的,让他去准没错。” 王大寿夹肉的手一抖,闻言瞥了白胜一眼,嘴张了张,随后无奈翻个白眼,自顾自的吃喝。 “不是那些……嗯,倒也不是没干系。”晁盖先摇手,又反应过来摸着下巴道:“刘唐兄弟来我这送上一出富贵,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世杰要往奸相蔡京处运送一批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我想,此等不义之财,与其送给那奸贼,不若我等将其劫了,也好替百姓出一口气。” “多少?”白胜瞪起眼睛。 “十万?!”王大寿大叫一声,咬在嘴里的肉掉了下来。 那边吴用呵呵笑道:“却是如此,小生与晁保正商议,此等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光是我们几个也不够用,总要七八人才能成事,而且……”看了眼那边的屋子:“保正家的庄客却是不能参与进来。” 席间一时静了下来,晁盖、吴用笑着注视白胜、王大寿二人,倒是刘唐攥着杯子,时不时瞥一眼一旁架子上摆放的朴刀,只等这二人嘴里蹦出个不字,就待抢刀杀人。 王大寿看看白胜,对面只是瞧他,当下转过头用手背一擦油嘴,看着晁盖道:“保正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不怕俺给你走漏出去?” “我信兄弟人品。”晁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般坚定。 这铁枪汉深吸口气,长长吐出,随后拿起手边酒杯一仰而尽,嘭的一声放下:“好!保正豪气,兄弟这百十来斤就交给恁了。” 吴用一笑,看向白胜,这闲汉只是耸耸肩,拿手捏了个豆子扔嘴里嚼着:“天王哥哥做甚俺做甚,这还用问吗?哥哥要俺干啥?” 嘭—— 拍桌的巨响将两人吓了一跳,却是刘唐满面通红的拍了下桌子,哈哈大笑道:“好!这般才是俺兄弟,哈哈哈,来来来,俺刘唐敬二位一杯,祝咱们有所成。” 二人不明所以,只以为这汉子是兴奋过头,他二人也是为能干大事而兴奋,当下各自斟酒与这赤发鬼干了,那托塔天王与智多星对视一眼,都是难掩兴奋之色,当下晁盖对着白胜道:“兄弟,这次却需你出力寻来几人,只咱们几个去却是有些不保险。” 白胜闻言捏着酒杯看着,其余人注视中,这白日鼠方才缓缓道:“小弟这里倒是有两个人选……”放下杯子,一只手摸着一侧的老鼠须道:“哥哥可还记得前次同咱们一起谋私盐的兄弟否?” 晁盖眼神一亮,身子前倾:“兄弟你还能联系上他们?”又对着不明所以的三人道:“是我以前谋事的老兄弟,都有些功夫在身。” 那边三人眼睛亮起,齐齐看着白胜,这汉子缓缓道:“有些不知去了哪里,但有两个小弟还是能找到的。”顿了下:“他二人一个在博州,一个在濮州,却是不远。” “都是北边……”晁盖喃喃一声,随即急切的道:“是那两位贤弟,我立时让人去请。” “一个飞毛腿刘通,一个过天星梁正一。” 晁盖越发高兴:“刘兄弟也是河北人氏,梁兄弟好似也是北边人,甚好,甚好啊!” 白胜听的奇怪,搞不清为何自家天王哥哥这般执着北边,只他也不去打听,只是道:“刘通兄弟那边谁去都可,他脚程快,能先赶来,梁兄那边还是小弟亲去吧,俺速度也不慢,当能尽快赶回。” 刘唐点点头:“确是要快,那生辰纲下月就要运出。” 白胜听见,当下站起,将酒一喝,嘴一抹:“哥哥,俺这就去找梁兄弟,刘通的地址俺给恁……” “俺去!”刘唐也是站起,拍着胸口道:“俺久走江湖,脚程也快,当能尽快赶回。” 晁盖大喜,连忙道:“那就辛苦二位贤弟一趟,且稍等。” 当下起身进屋,拿了些盘缠、干粮出来,递给两人道:“这些拿着在路上用,实在不行去城里雇一辆车。” “哥哥放心,定会尽快回来。” 二人说着,伸手接过银两干粮,一人拿了条朴刀,持了火把,急匆匆的赶出去,当下白胜告知了刘唐地址、那飞毛腿的体貌特征与切口,便急匆匆的分开两路而行。 晁盖这边也是紧锣密鼓的准备,依着吴用的意思,王大寿去各个药房抓药,也就是这等时日,一个道人背着长剑出现在东溪村口。 看看村子,望望水泊远处的山体,随即迈步走入村庄。 飞毛腿刘通,过天星梁正一:出自古本水浒 (本章完) 第343章 杨志的命 第343章 杨志的命 “真热,往年要七八月才这般晒人,这两年这是要做甚?要俺命吗?” “是啊,也就早晚能凉快些,这般天气……谁能吃得消。” “……有个瓜吃就好了。” 阳光下,有蝉在不停的鸣叫,几个敞着衣衫正坐在树荫下不停的扇风,刚刚做完活的脸庞、胸膛上不停流着汗水,瞥眼间看着一个道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哎哎——”看着的庄客戳了戳同伴:“有个牛鼻子过来了。” “别胡说!叫道长,对这些修道人尊敬些。”同伴骂了一句站起身,看着过来的道士:“道长可是要化斋饭?” “无量天尊——“那道士拂尘一挥,打了个稽首:“贫道特来化斋粮。” “道长稍等。” 那人说着连忙转身朝里跑,只余边上几人上下打量着这道人,道士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站那让人看着。 阳光尚炙热,扇风的几人听着蝉鸣越发烦躁,正不耐烦间,先前跑进去的庄客已是出来,手中提着一不小的布袋,递给道人道:“道长,此乃五升米,乃是俺们保正献给天尊的,还请笑纳。” 那道人将络腮胡一捋,开口道:“既是晁保正敬献的,如何不亲自出来?” “俺们保正正有要事在忙,今日委实没有工夫见恁。”庄客歉意的道:“待俺之后禀报保正,他自会改日相见奉茶。” 道人怪笑一声,八字眉一挑,杏子眼圆睁:“还是请晁保正亲自敬献吧,不然惹惹恼三清,小心有灾祸降临。” 对面那庄客顿时有些恼怒,用手一指:“你……你这道人怎生说话的。” 一旁几个庄客也是听的不爽利,顿时站起道:“哪里来的腌臜牛鼻子,敢来这里撒野,也不竖起耳朵打听打听这里是个甚么所在,瞎了你的狗眼。” 说着就伸手去推道人,道士眉头一皱,看他一手推来,瞅准时机肩膀陡然后拉,猛的朝前一撞。 “哎呦!” 伸手的庄客惨叫一声,手腕却是被撞伤,不由后退两步握着手腕大呼小叫的喊疼,其余人见了喊了一声:“打他!” 拽起拳头直奔这道人打来,道士也不畏惧,双手拉开架势,猛的期近过去,左手一拳捣在人眼眶上,右脚飞起踹在庄客腰间,趁人后退之际,赶上一步一个飞踹将人踢飞。 给米的那人见不是路,转身就跑,双手拢在嘴上喊:“来人啊,有恶道打人!” 有听见的跑出来一看,地上躺着熟人正在叫唤,场中站着一模样怪异的道士,顿时明白怎生回事,跨步上前就要与人撕打。 不想那道士反向迎上,一拳一掌打在先前人身上,顿时将人打的踉跄后退,又上前一步,按住两人弯腰露出的后背,飞起两脚踹飞后面的,落地抓着手中两人脑袋猛的一对。 嘭—— “啊!”“啊——” 两声惨叫,中招的两人各自捂着脑袋在地上滚动,其余人看的发愣,却不妨这道人得理不饶人,攥着拳头打入人群,口中嚷嚷:“贫道一清道人,此来不为钱粮,听闻晁保正乃江湖奢遮人物,特地求见一面。” 话语声中,拳打脚踢,挨着的人连声惨叫。 “伱见保正打俺们做甚!” “道人,你先停……啊!” “好妖道,竟然在此撒泼……啊!别打,别打!” 一旁给米的庄客在门口看的心惊胆颤,连忙二次转身跑入庄内,口中喊道:“保正,保正,有人挑事!” 晁盖此时正在厅堂中与吴用、王大寿说话,听到喊声掉转过头:“你这厮……怎生这般不晓事,没看到我正在同教授与教师说话?” “不是,门前有个道士前来化米。” “那你给他就是,这等事如何还要进来说?” 那人叫屈:“小人拿了五升米给他,他不要,只说要见保正。” “那就是嫌少,多拿米给他些,这样,去后面拿两斗……不,三斗米给他,他要还是嫌少,让他自己去取,能拿多少给多少。”晁盖皱皱眉头,一贪婪之人他自是不喜,只如今不想多事,让他取了钱米快走就是。 “这……”庄客闻言有些迟疑道:“小人进来前,有庄客看他不过,想要教训教训,被他全打翻在地,已有十余人,嘴里还嚷着此来只为听闻保正乃是奢遮人物,不为粮米。” “还有这事?”晁盖一惊站起。 王大寿也是一同起身,冲着晁盖抱拳:“竟有此等恶道,强索粮米到天王哥哥头上,小弟去教训他一顿。” 晁盖闻言一把拉住对方,摇摇头:“且慢,这个节骨眼儿不易节外生枝,且随我去看看,究竟是哪个牛鼻子在此生事端。” 吴用也是点头,嘴角带着丝笑容:“不错,我等所谋甚大,若是这道人要求不过分,不妨允了他,待事成之后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当下三人急匆匆出去,就见一怪模样道人正在拳打脚踢打着那些庄客,口中骂骂咧咧:“贫道只是想见保正一面而已,你等做甚拦我!” 晁盖连忙上前抱拳:“道人休要再打,他等也曾与你米粮,何故打人?若是不够,只管进去搬就是,就是全带走,晁盖也不皱一下眉头。” 道人拿手掌一模络腮胡,哈哈大笑:“贫道要那些做甚,就连十万贯的生意也不过等闲……” 晁盖瞳孔一缩,耳听着对方继续道:“贫道是特地来寻保正,只不过他等欲要与我动手,这才教训一番。” 晁盖吸一口气:“道人,我可得罪与你否?” “不曾。”道士摇头:“贫道说了,那是为了生意而来。”说罢皱着眉头看看一地伤员。 王大寿眉毛一拧,想要上前,吴用连忙伸手一拉,摇了摇头,凑近轻声道:“莫要冲动,似是别有隐情。” 晁盖也同样若有所思的看看道人,伸手朝后一引:“如此,还请道长入内饮一杯茶水,我等慢慢聊。”又冲着吴用、王大寿隐晦打个眼色:“二位贤弟稍待,我先和这位道长聊聊。” 一种庄客张了张嘴,面带晦气的看着那道人跟着自家保正走入进去,随即一个个呻吟着起身,相互搀扶着走了回去。 但愿……保正能给些伤药钱吧。 …… “公孙兄弟来自蓟州二仙山?” 仍是这两日众人商议的后房内,晁盖正一脸兴奋的看着适才自我介绍的公孙胜:“蓟州是在辽国啊,也是北方。” 北方咋了? 公孙胜带着笑意的脸一僵,隐晦的打量一番这托塔天王,没有明白晁盖为甚这般兴奋,只是他也并非第一日行走江湖,自然也没去探寻的意思,只是口中道:“天王,如今这生辰纲就要起运,总有十万贯金银珠宝,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晁盖看看公孙胜,哈哈一笑,这房门却是突地打开,外面等候的吴用、王大寿迈步进来:“你等谋的好大的事!” 公孙胜大惊,一把抓住身旁松纹古铜剑,噌的一声拔出,明晃晃的剑神指着进来的两人。 晁盖却是伸手一拦:“哎,道长且慢,哈哈,教授戏言尔。” 当下揽着公孙胜坐下,那边王大寿关上房门同吴用在另一边坐了,几人见礼一番得知都是要取生辰纲的,这道士方才呼出一口气:“吓贫道一跳,还以为事发了,如此又多二人当是更稳当了。” 吴用与晁盖对视一眼笑道:“并非只有我等,还有四个好汉,其中两人较远,已是去寻路。”公孙胜大喜的神情中又道:“如今我等却也不能干等他四人回来,这段时日正好打探他等从哪里走,等下大寿兄弟会出外前去。” 公孙胜一挥手:“此一事却是不必了,贫道已是打探的清楚,他等走的乃是黄泥冈大路。” 晁盖双手一拍:“倒是正好,白胜兄弟正是黄泥冈附近人氏,等他回来正好动手。” 众人皆是大喜,吴用双眼微微一眯,看着几人道:“既然恁地,小生这里有一条妙计,正好趁此机会和各位商议一番……” 话音逐渐降低,晁盖面上喜色愈加浓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过了段时日,一脸疲态的刘唐同着一消瘦的汉子当先回来,正是白胜举荐的飞毛腿刘通,也就是他等准备好酒宴要欢迎这人到来之时,白胜同着一身穿道袍的道人匆匆踏入厅堂,这边众人齐声大笑,连道回来的时机妙。 …… 也就是晁盖等人在家中喝酒吃肉欢庆一堂之时,远处大名府酒楼内亦是灯火通明,呼朋唤友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剃着髡头的辽人客商聚在一起举着酒坛喝酒比拼,惹的厅堂众人频频侧目。 二楼临窗处,面有青胎的杨志举着酒碗同对面魁梧的大汉碰了一下:“索兄,明日洒家就要离开公干,可惜一段时日不能如今日般喝酒吃肉了。” 对面大汉正是享誉大名府的急先锋索超,单见他生的面圆耳大,唇阔口方,此时拿手擦了下落腮胡须上的酒渍,开口道:“公干也没几日,左右不过月余时间,待你回来,我给你接风就是。” “哈哈哈!”杨志大笑,手撕一根鸡腿撕咬着:“刚来时还与索兄较量过一番,没想到转眼间已是这般多时日过去。” “也是杨兄你有真本事,不然老索我可不服气。”络腮胡下的嘴角弯起:“只是这般看来,杨兄甚是受留守相公看中,竟是挑了你去押运那生辰纲。” “慎言!” 杨志面色大变,先左右看看,接着凑近过来压低声音道:“索兄如何知道洒家要押运生辰纲,此乃密事,留守相公说时还特意屏退了左右。” 索超闻言夹菜的筷子一停,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杨志一眼,摇摇头,只是也降低声音道:“杨兄以为这生辰纲是第一次押运不成?” 看着对面愕然的脸色,这急先锋将筷子一放,给两人添上酒,口中道:“杨兄乃是今年初春之时才到,可能并不知晓。” 将酒坛放在一旁,端起酒碗同有些愣住的杨志一碰,喝了口才道:“留守相公几乎每年都要准备那生辰纲,早已不是甚秘密,前年更是不知被谁人劫去,至今还未捉住案犯,杨兄……” 索超看了看那青面兽,面色有些肃然:“替梁相公押运之事,并非甚美差。” “原来恁地……”杨志面上有些恍然,只是眉头一皱,歪了下头道:“不对,为何此前从未有人告知过洒家?就连留守相公也未提?” 索超想了下,摇摇头:“我一大老粗,猜不透留守相公的想法,只是军中之人看你不耐之辈大有人在,再加上梁留守让人莫要随意谈论此事,自是不会有人和你说,就是今日杨兄你不来找我吃酒说起此事,遮莫等你启程后我方才能知你是那押运之人。” 杨志若有所思,耳听着外面契丹商人爆发出一声叫好,同索超转首看去,见是一髡头胖子正拎着一大酒坛在狂灌,不由啐了一声:“这般好酒,早晚醉死在酒坛里。” 索超也是老大不爽的斜乜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哼,契丹人……” 杨志转回头,看看手中酒碗,猛的一口灌入喉中,重重一放:“索兄,虽说此事有风险,然洒家已是应下,再说……若是做好,说不得还能得些好处,就算不被公相记下,只梁相公一人也能将洒家抬举起来。” 索超闻言只是倒酒、举碗:“如此,索超祝杨兄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哈哈哈,借兄吉言。”喝光酒水的杨志双眼放光:“此一去,谁若打洒家主意,谁就是洒家生死大敌,非宰了他不可。” “说的好!如此方是我辈武人。” 索超抚掌大笑,二人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直到人定之时方才结了酒钱走人。 翌日,杨志带着十来名军士,挑着担子急急上路,身后跟着一个年老的都管,带着两个腰跨长刀的虞侯出了城,一路向着汴梁进发。 别被电视剧误导了,原著中这位一清先生出场时候就说生的古怪,并不是仙风道骨之辈,尤其是一部落腮胡。。。。。。 (本章完) 第344章 七人遇青面(在赶下一章) 第344章 七人遇青面(在赶下一章) 知了、知了、知了—— 蝉鸣的声响在树林里响着,似乎是比赛谁声音更高一般,一声高过一声,让人心烦意乱的想一把火将林子点了。 树荫中,七辆车子随便的摆放在那,脱的赤条条的六个汉子不停拿白巾擦着汗水,某一刻,身形最魁梧的那个双臂绞动,扭了一把白巾,哗啦一声,淋淋汗水滴落地上。 “这太阳……”脸带朱砂记的刘唐用斗笠扇着风,拿白巾抹了把脸,一股汗水的酸味在空气中浮现一瞬:“俺都有些同情那押运生辰纲的人了。” “呵,刘兄说的太早了,恁地说,一会儿该同情俺们自己了。”面容阴郁的青年正是前几日方才到来的梁正一,此时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树荫下,只是抬头看着树梢上深绿的叶子:“天王哥哥,那伙人何时到?小弟多少有些顶不住了。” “遮莫是快了。”晁盖将拧干的白巾展开,擦着身上的汗水:“刘通兄弟不是去探查了吗,他脚程快,一有发现就回来了。” “希望快着一些,这暑气,贫道也有些受不了了。”公孙胜喃喃附和一句,只是擦着汗水,络腮胡上湿漉漉一片。 几个汉子随口抱怨着天气炎热,耳边蝉鸣的声音仍是大作,四周连飞鸟都没有,大约这等天气就连那些禽类也不愿动弹。 正歇着,林中传出沙沙作响的声音,一道消瘦的人影极快的跑了过来,停下来气喘吁吁的开口:“来了,从来了,一共十五人。” 晁盖拍了下大腿,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好!速速准备,一会儿就看白贤弟了。” 那刘通走到几人里面,也当即脱的赤条条一个,汗水霎时间就涌了出来,整个人水捞的一般不断滴着汗水到地上。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林子外蹿进一个人来,脸上一片青色胎记,手中拿了条朴刀,见着他等七人,又瞥见一旁的江州车,口里爆喝:“好个腌臜小贼,竟敢窥看洒家的行货,敢是没挨过刀子?” 对面七人“呦呵——”一声跳了起来,杨志眼中那边脸有朱砂记的汉子绰起一杆朴刀指着自己,其余几人也是身材壮硕,望去不似好人。 “你等是何人?” 杨志大惊失色,他自听了索超话后想的就多,从出大名府路上就小心谨慎,一直催着军健快速行进,就连休息时间都少有,为此连一同随行的老都管都得罪了,就是怕那生辰纲被人惦记上,半路蹿出一帮打劫的强人给他劫了,哪料到千小心万注意,仍是有…… 贼? 杨志歪歪脑袋看着面前七个汉子,适才情急一时没注意,此时稳定下心神了,方才觉得有异,这七人脱的赤条条的,除那长相丑陋的“红脸怪”带把朴刀防身,其余人就一条白汗巾,围在腰间的布条,遮挡不住那晃荡着的七根不可名状之物,看着着实不似能做歹事的样子。 晁盖等人对望一眼,那托塔天王往前一站,叫道:“你又是何人?” 对面青面兽又仔细打量对面一番,一个个长相都各自有异,手中刀前指一下:“你等莫不是匪人?” “呸——” 刘唐啐口唾沫,吴用怕他说的难听,抢先站出道:“伱这汉子莫要颠倒黑白,你持着刀跳出来说俺们是匪人,哪有这般冤枉人的,俺们小本生意人可没有钱财给你。” 杨志看看刘唐,这赤发鬼哼了一声,双手一正,弓步向前,腰间围着布条的棍子与囊袋晃了晃,摆了个架势。 这青面兽顿时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勉强往后退了两步,尽量不去看刘唐的样子,只口中道:“你等小本生意,洒家还能是有大钱的不成?你等……” 吴用眼珠一转,立时用更大的声音压过对面:“你这厮端的是何人?” 杨志却是不接茬,只是问:“你等是哪里来的?往哪里去?要做什么?” 晁盖不想再与这人扯皮,上前一步:“小的七人是濠州人,要去汴梁贩枣子……”伸手指了下那边七辆车:“我等听说附近不太平,想要快些赶路,哪知道这日头实在毒辣,上了这冈上受热不住,权且在此歇息一番,待天凉下来再走。我等又怕遇上山匪贼人,是以轮番让一个兄弟下去看着,免得有贼近到眼前还不知。”看了看杨志手中刀,挤出个笑容:“恁要不拿些枣子去吃,我等着实没钱。” “不必!”杨志摇摇头,抬手将刀插回鞘中,想了下道:“我等也是赶路的行商,生怕遇上贼人,你这兄弟偷窥我等,是以跟上来看看。” 说话间,后面挑着担子的军健以及老都管也是走入林中,见对面七个赤条条的汉子一愣,他等一路行来此处,被杨志赶的急,见了眼前一幕顿时觉得身上更热,犹如跑蚂蚁一般,只想快些将身上衣服脱了凉快凉快。 “杨提辖,可是贼人?”老都管看着杨志正色问道:“不若我等快些离去。” “洒家以为是贼,没想到只是几个卖枣的。”杨志面无表情,似是没听到对面话语中的讽刺。 “哼!”老都管没甚好气:“用你的话,我们此时当是被匪人强杀了的。” 杨志也知他心气儿不顺,这一路上他怕有个闪失一路催促,又拿山贼说事儿,已让这相府奶公不满至极,硬邦邦的开口道:“恁且安心,也不必在此闹洒家,都是为了行路安全,没事便好,就在此歇歇吧,一会儿天凉一些再走。” 一众军汉欢呼一声,一个个放下挑子,虽是不敢学那其人,却俱都将上衣一脱,赤着膀子坐下,一边用草帽扇风一边闭眼享受这难得的休息光景。 也就不过一顿饭功夫,远远有个汉子挑着一副担桶,唱着山野小调上了这黄泥冈,见他长的贼眉鼠眼,杨志眉头一皱,从坐着的阴凉地儿站起,走到烈日中朝后观望,观察良久,见没甚动静,方才放下心。 刚要回适才树荫下,转过头就见一众军汉在那边凑钱,这青面兽气顿时不打一处来,走过去喝道:“你等又要做甚?” 比较忙,正在赶第二章,希望能顺利 (本章完) 第345章 事成 第345章 事成 “提辖,天着实炎热,买些酒解解暑气。” “是啊提辖,解解渴也是好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杨志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提着刀就抽打:“洒家一路怎生嘱托的,不得洒家应允你等如何敢随意买酒吃,一群腌臜泼才,造反不成?” 又看着那卖酒的汉子,只觉他怎生看都不像个好人,又觉这人贼眉鼠眼的没那胆量去做强人,只是嘴硬道:“尔等知道个屁!只知道贪嘴要吃要喝,如何知道路上勾当多的数不清,多少英雄好汉被蒙汗药麻翻身陨当场。” 那边卖酒的正是白胜,听了杨志的话也不惊慌,只是冷笑一声:“你这厮红口白牙净说些毁人名声的话!这酒……”扫了眼前一圈人:“老子入娘的还不卖你等了,大热天的受这闲气。” 他等在这里争论,那边晁盖等从树林中出来:“这般热的天气,伱等竟还有气力争执?” 白胜如见着亲人一样,叫起撞天屈来:“各位,小的挑着酒过这处冈子,热了想歇歇,他倒好,过来就说小的酒里面有蒙汗药,这却不是砸小的招牌?” “原来恁地……”晁盖抹抹汗水:“大热天的吃些酒也好,你等怎说?” “俺不怕蒙汗药。”刘唐撇撇大嘴,斜看了杨志一眼,气的那边脸色发黑。 “休说怪话。”吴用拍了他一把,看向晁盖:“大朗,买些解解暑吧,再这般下去未等到汴梁,我等先自不行了。” “是极,是极。”公孙胜、刘通等人纷纷点头,一面舔舔嘴唇,做出吞咽的动作。 一众军汉越发渴求的目光中,晁盖道:“汉子,卖我等一桶如何?” “不卖!”白胜将头一摇,抬头倔犟的道:“俺这酒里有蒙汗药,怕吃死你等。” “嘿——”晁盖一皱眉:“我说汉子,又不是我等说的你酒中放了药,怎得还迁怒起我们来了,又不短你钱,你挑去别处卖和在此卖,有甚区别,在这卖了你还省得赶路了,你说是不是?” 白胜略微犹豫一下,晁盖又掏出钱袋道:“你要多少,我再另外多给你百文钱,权当是你在这暑日卖酒的辛苦钱。” “好!上道儿!”白胜眼睛一亮:“五贯钱一桶,酒在这里,给钱!” 晁盖当下拿钱给他,这伙人得了酒水,也没抬走,刘通仗着跑的快,拿了俩瓢,又带了些枣过来,七个人围成一圈,你一瓢我一口的分着喝了,时不时还叫上一声:“爽快!”“好酒!” 杨志铁青着面皮中,一众旁观的军汉看了直咽口水,纷纷跑去一旁找那老都管说情,那老都管走的累了,听着有酒,颤巍巍的站起身,抻着头向七人围起的酒桶看去。 天气炎热,这七人又喝的快,不多时一桶酒水就见了底,几个人拍拍肚子,打出一响亮的酒嗝,纷纷来到白胜身前:“好酒,好酒,当真解暑。” “俺们多给了些钱,当再饶一瓢。” 刘唐说着话,已是打开酒桶又兜了一瓢,抬起手就吃,白胜登时大急:“哎,你这客人怎可这般。”上来一把夺下瓢,扔在地上,又将桶盖好:“都是讲好的事情,缘何反悔?多少要些脸面。” 刘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那边老都管见了,咽口唾沫,走到杨志跟前:“提辖,你也看见了,他等吃了无事,这般天气,再不让下面人解解暑,如何能继续走下面的路?你就当发发善心,且买一桶酒吃吧。” “……也罢!”杨志呼出一口气:“那些人吃了没事,适才另一桶也吃了一口也没事,当是不打紧,就买一桶。” 老都管一笑,一众军健听了更是兴奋,连忙凑钱过来买,白胜只是不卖,好说歹说才将最后一桶酒拿下,纷纷问晁盖等人接了瓢又得了些下酒的枣子,这伙人也不是不懂规矩的,当即先请老都管吃一瓢,吃了;又去请杨志吃一瓢,这青面兽却是冷着脸不去吃;众人只得请两个虞侯吃,这两人倒是没有拒绝,纷纷用了一瓢,随后这些汉子才笑着一拥而上,将酒分着吃了。 杨志冷眼旁观,见这伙人没事儿,本不想去分酒惹人笑话,然而此时日头好似反对他一般,炙烤的人难受,脑袋被晒的隐隐发痛,看他们吃的畅快,忍不住上前吃了半瓢酒,又分了些枣子吃了,这才稍稍松口气。 白胜见两个桶都空了,这才将空桶挑起,也不看晁盖那边,脸上洋溢着笑容,唱着歌就自返回。 倒是一旁站着的晁盖等人看着杨志等人,扫视一圈,见不少人上眼皮直打下眼皮,不由纷纷怪笑出声,指着众人道:“倒也!倒也!” 杨志自打坐下就觉得手脚发软,精神萎靡,顿时知道不好,只此时也是晚了,这汉子一身的能耐使不出来,视线朦胧中,看着一面容阴郁的青年还想杀了几人,被疑似领头的人给拦下,随后那七人将装生辰纲的箱子装到车上,推着下了山岗。 也不知过了几时,杨志方才觉得身上力气恢复一些,“啊——”的一声用力将自己撑起,发软的腿脚却是站立不住,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连忙拄着刀方才站稳,恨恨的喘息两下,转眼看着一地口鼻歪斜,嘴角流诞的军汉等人,仰天长叹口气:“贼人难防啊!洒家就说莫要买酒吃,当真是被你等闪的苦!” 看看空中已不那般炽热的太阳,喃喃自语一番:“还同那梁留守签了军令状,只如今洒家还不能死,这一身能耐总要有个卖的地方才是。”又看一眼地上的人:“一群腌臜蠢才!” 随后叹口气,拿了杆朴刀,一路朝山岗下而去。 …… 同一时间。 运河的水流哗哗作响,偌大的沙船咚的一声轻轻碰在码头处,随后一身轻薄锦衣,金冠束发的吕布当先步下跳板。 “客人,应恁要求就送恁到此路,从此处再往北不远就是下邳,祝各位一路顺风。” “船老大辛苦了,此是船资。” 李助笑眯眯的付过钱,同对方作别,随后跟上吕布,轻轻唤了一句:“哥哥……” “走吧,某有个想去的地儿。” 视线拉高,约有三百人的队伍在调整。 赶出来了,t_t (本章完) 第346章 是我非我 第346章 是我非我 季夏,甲戌。 日光从西边照射过来,带上一抹绯红,几只归巢的倦鸟在空中舒展着自己的羽翼,黑漆漆的身影滑过天际,发出几声鸣叫。 如今正是傍晚时分,稍微有些闷热,微风不起,不少进城帮工或卖东西的货郎正挑着挑子朝外走着,脸上的笑容似乎表明今日的收获不错。 而更多的,则是排成一列的商队,这里是淮阳军的治所,自是吸引南来北往的客商,如今正有人在城门口接受守门军士的抽查,方行的一刻,张嘴吆喝一声,赶着马车行入进去。 “二郎,你说这外城南城门有何好看的?”张横一脸疑惑的看着前方,靠近自家兄弟小声说着。 “俺也不知道啊……”张顺抓了抓头,又看向一旁站着的李助:“军师或许知道吧……” 视线中,那金剑先生一脸和善的笑容看着前方的魁首,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捋着胡须,笑眯眯弯起的眼睛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更前方一点,余呈沉默的站在原地,左边是扈三娘,亭亭玉立的站在马旁,看着前方自家的男人微微蹙起眉头,他二人乃是生活在一起同床共眠的人,从昨日起就能感觉出男人心绪不宁似是有什么心事,只是这一丈青也知,她家男人若是想说,一定会告诉她,如今不说,大体是有什么事想要自己扛着。 某一刻,凉风刮起,吹拂而来的气流搅乱发丝,带起衣袍,最前方的吕布牵着缰绳静静站在那里,任由风拂过脸庞,驱散着白日间的暑气。 果是不同了啊,下邳…… 还记得这边以前都是曹家的良田,那边好似曾是曹家的坞堡?变化太大,认不出了。这规模比之当年不知大了几许,看着也繁华不少。 还有…… 某,当日是死在这里吧? 不对,城池规模大了不少,应是还要往城内不少才对。 也不知埋在哪里,若是找到,还真该祭拜一下…… 算了!总感觉怪怪的,也没甚好祭拜的,自己给自己烧香,多少有些怪异,何况…… 呵,某怎知那身子被埋在哪儿。 吕布站在那里自嘲的一笑,暗忖做为下葬的参与方,不知道被葬在哪里自是正常,若是知道了,那才是见鬼的事情。 千年已过,果然沧海桑田,不光大汉疆域有变,某似乎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次当有不同…… 当有不同啊…… “走吧!”吕布似乎发怔完毕,虎目中似乎有神采发出,抬手伸了个懒腰,骨节舒展,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放下胳膊的一刻,似乎放下了些东西,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某有些乏了,回去同兄弟们汇合歇息吧。” 李助捋须的手一停,上下打量自家首领一眼,微微睁大眼睛:“哥哥,总觉得你此时有些不同了。” “某还是某,何来不同?”虎目微转,看了自家军师一眼笑了下。 “说不上……”李助端详他半晌:“似是精气神儿有些不一样。” “许是某想通了些事情。”转过身的身影带上一抹古怪微笑:“想通了,自是不同于以往。” “千日寻梦终成痴,一朝顿悟解谜思。”李助手捋胡须:“还要恭喜哥哥。” 吕布摇摇头,只笑也不说话。 扈三娘步行过来:“郎君,何不去下邳城中歇息?” “不了!” 说话中,吕布翻身上马,身后一众人见状也纷纷踩镫而上。 头戴金冠的身影拽着缰绳回身看看后方霞光中的城池:“故向者之我,非复今我也。”双腿踢动:“何必再去,哈哈哈,驾——” 马匹迈动四蹄,沉闷的响声中,一行众人向着来时的路奔去,只是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如今首领这般样子总是好的。 也不过多久,一众人直回到营地中,欧鹏等人已是将简易营帐搭起,还有部分人没个帐篷遮身,只这也不是甚大问题,都是一群在外野惯了的人,拿篝火烘出一片干燥的地面,铺上些衣物干柴,倒地就睡也有不少。 吕布下来马,任由迎上来的人将马匹栓到树上,回首看了圈四周,一掀帐帘走入进去。 “哥哥回来了。”蒋敬正将盘碗准备好,笑了下道:“马麟打了两只野鸡正在炙烤,一会儿就得。” “好,一会儿可要尝尝马兄弟手艺。”吕布笑了一下,直接走到上首处坐下,跟进来的众人也是分两边落座。 蒋敬放下最后一套餐具,伸手将其摆正,口中道:“那却是错不了,我这兄弟也是个多才多艺的,笛子吹得、大刀使得,就是唱曲、厨艺也是没的说。” 直起身子,看看满帐中放的登对的餐具,这位神算子方才舒心一般吐出口气:“再加上我这兄弟在衙门里做过帮手,也为巡检司做过耳目,算的上是机敏过人之辈。” “哦?竟有这等事?”吕布眼神一亮,看了蒋敬一眼,知道这人是在趁机为自己举荐兄弟,只是他也不讨厌这等行为,又有哪个人嫌自己手下能人多了? “那等回山,让马麟兄弟去游士府帮忙吧。”吕布若有所思道:“山上正好缺像马兄弟这般多才之人,况且乔冽兄弟也常说人手不够,如今当是会高兴。” 蒋敬大喜,连忙拱手:“如此我先替我那三弟谢过哥哥。” 正说着话,一阵诱人的香气传来,马麟端着一个铁锅进来,后面欧鹏、陶宗旺端着两只烤鸡,看着帐中众人不由大喜:“果是哥哥回来了,适才听着营中声音不同小弟还说呢。今日运气好打了两只野鸡,哥哥等下多吃一些。” 随后同着众人一一招呼,显得十分熟络一般,对比后方的欧鹏的简短招呼,以及陶宗旺只会憨笑的样子,这铁笛仙倒是个活跃的。 当下众人纷纷入座,有小喽啰进来帮着众人盛粥布菜,不一时满帐飘起饭香,几个喽啰又退了出去。 欧鹏待吕布用过些饭食,方才开口道:“哥哥,如今已在这淮阳军之地,不知下一步准备如何走?可是去往徐州?” “本是想就我们几人走在路上去哪里都快些。”将啃净的鸡腿骨扔到桌上,吕布擦下嘴看眼欧鹏几人:“如今各位兄弟加入,队伍是大了些,适才某在外面看,不少人还未有宿营的帐篷,只能睡在露天。” “各位兄弟可以先带着麾下儿郎走沂水入沂州,然后向西回梁山,也可跟着某一起去彭城,然后我等再一路回去也可。” 欧鹏等人看了眼中间的蒋敬,这神算子未曾犹豫的道:“我等兄弟自然是跟着哥哥走。”停顿一下,补充一句:“难得离开南方,自然要看看这沿途景致,若是能伴在哥哥左右,那更是顶好的。” 吕布笑了下道:“那就跟着某,明日让几个儿郎入城去买些宿营之物,免得再如今日般睡在野外。” “那就俺和二哥去吧。”马麟吃的满嘴是油,咧嘴一笑:“小弟往日在山上就和二哥负责采买之事,如今依然我俩搭档较好。” “那就拜托二位贤弟。” 吕布也无不可,自是应了下来。 当日晚间,一众人就这般在野外休息了,翌日一早,马麟偕同蒋敬带着二三十喽啰入城,半日的光景赶着几辆马车回来,果是一应物品采购的齐。 吕布也不耽搁时间,当下让众人启程,一行三百余人赶着几十辆车往徐州方向而去。 …… 云朵飘远,天空延伸开去,脸有青色胎记的汉子正端坐在酒店内,同着一年轻后生正在饮酒。 “制使,恁失了生辰纲,却是不能再随意乱走,不若先住在小人家中,待小人去城中探究一番,恁再上路。”后生身材厚实,一看就是有力之人。 “哪里话,洒家如今霉运缠身,留在此处再连累你一起吃官司反为不美。”杨志摇摇头,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曹正兄弟,听闻伱师父也已落草,可是真的?” 曹正连连点头:“俺也听闻师父上了梁山,制使如今状况,不如也去,如此也不惧官府缉捕。” 杨志沉默一下,摇摇头:“洒家与梁山打过一仗,怕是他等容我不下。” “听闻梁山首领素来求贤若渴,应是不会在意此事。” “还是算了,洒家过不去心中的坎儿。” “既然恁地……”曹正思忖一下:“此间离不远,却是青州地面,有座山,唤做二龙山,山上有座寺,唤做宝珠寺。这山只有一条路可上,甚是易守难攻,山上还有一强人叫做金眼虎邓龙的,带着四五百人在那打家劫舍,制使若是有心,何不夺了过来,也好有个安身之所?” 杨志双眼明亮起来。 …… 天色西落,天边的霞光慢慢收了回去,敛入天地的尽头,黑暗如撒入清水的墨汁晕染开来,将村庄也收入这墨色之中。 天黑之前,村子里的人家开始洗漱躺在床上,漆黑一片中,只有村子后方靠近河流上方的人家亮着灯火,喧哗嘈杂的声音被灰色的石墙挡在内里,明亮的灯火透不过石制的墙壁,似乎这里和外面形成了两个世界。 “爹,姓风的不当人子!非说西边那块儿地乃是他家的!”厅堂中,年少的人满脸怒气,脸上几颗痘疹红的发紫,有几颗带有白尖的,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开一般。 “三郎说的不错,爹,风家不讲规矩,勾结了官府的稻田务,正想方设法的将那地划归己有。”面貌相似,却是丰神如玉的青年在中年男人面前说着:“恁不是同张孔目交好吗?找他去说项一番,许是能让官府不要插手?这般我等也不惧怕那风家逼人。” “说的屁话。”中年男人有些富态,肚腩已是突出不少,满面愁容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你两个崽子以为我没去找?姓张的那厮翘着脚在家坐着同我说他病了不能理事。” “这厮……”脸有痘疹的少年握拳恨恨一砸身旁桌案,嘭的一声巨响中,恨声道:“往日拿我宿家多少银钱,没事儿时候拍着胸脯说万事有他,真要用着他就这般一推二五六,当真是官字两张口,翻来覆去都是他有理。” “少说没用的。”做兄长的瞥了弟弟一眼,随即也是面色凝重的对着自家父亲道:“那……爹,如今怎处?终不能听之任之,让那姓风的将咱家地给占去吧?这要是叫他尝到甜头,那咱家剩下的地就……” 中年男人没好气看他一眼,哼声道:“你当为父不知?”狠狠用肥胖的手掌拍拍桌子道:“奈何他风家在官府那边有关系,能递上话,咱家如今就这点比不上他,找破了头都找不上能说话的。” “他家还不是仗着有个死人亲家的关系。”面色不好看中,年轻的少年站了起来:“惹恼了小爷,老子剁了他全家!” 彭—— “放甚么屁!”中年男人满心的怒火顿时被小儿子给激发出来:“你给我滚回房里去,没我的话不准出来,还杀人?你敢走出房门一步老子腿给你打折了!” 少年一时间被自己父亲镇住,然而他正是叛逆的年纪,虽是不服气也不想表现出害怕父亲的样子,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爹,您老消消气,来来,先坐下。”那哥哥连忙站起,先安抚着自家暴怒的父亲,又冲弟弟一挤眼:“三郎,回屋睡觉去。” 少年素来同自家兄长最好,听话一跺脚,甩着袖子就走,后面做爹的看了这样,一指他背影,冲着大儿子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弟弟这叫什么样子,还心中不服气,他……” “爹,爹,他还小,回头我说他。” “还小?老子像他这般大时候都帮你爷爷执掌店铺了……” 父子争执声中,少年满腹委屈的出来,刚走到树下,冷不防一只手伸出来啪的揪住他耳朵,少年大约是早就习惯这般动作,当即知道是何人:“哎哎,二姐,轻些。” 昏暗光线里,能看出是一窈窕女娘穿着一身红衣,听着兄弟求饶将手一松,一把好听的声音传来:“闭嘴,别吆喝。” 看着弟弟住了嘴在那揉着耳朵,这女娘方道:“你等方才同爹爹在说什么?” (本章完) 第347章 家有儿女 第347章 家有儿女 “二……二姐,这个……” 少年又轻叫一声,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说,然而对面的二娘子却是朝前走了一步,不远处窗扇透出的灯火照在她脸上,但见这女娘五官长的很是精致,可以说是肤如凝脂,口如含丹,一双丹凤眼看去甚是清冷,此时这红衣女娘却伸出一只手揪住自家兄弟衣襟,一把拽过来:“三郎,近几个月有段时日没同你一起习武了,敢是长能耐了,不若从明日起,你与我一起习练可好?” 少年神情陡然一变,连忙用力推着自家二姐的手臂,只是这女人看着柔弱,力气却比自家还在成长期的兄弟强上许多,这痘疹少年推了几下没推开,反被红衣女娘伸出另一只手,啪的一声,一巴掌拍脑袋上:“让你说就说,磨磨叽叽还算甚么汉子!” ……二姐,伱这样哪个夫家敢要? 少年有些气短,无奈自家姐姐强势不是一天两天了,只得“招供”:“风家勾结了稻田务要谋咱家城西的那块地,如今爹有些受不住压力。” 红衣女娘将兄弟放开,蹙起好看的眉头:“爹不是和张孔目不错吗?怎么,那厮靠不住?” 然后不等弟弟回答,自言自语道:“是我傻了,你这般说,那定是靠不住了,哼,早就和爹说过,这般官吏都是敲骨吸髓之辈,哪有个好东西。” 少年看着自家姐姐清秀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上次她这般模样时,乃是有人上门提亲,他这姐姐听说后不想嫁,只是他家也是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说的不算,思前想后一番,从他爹嘴里套出谁家来提亲后,竟是提着棍棒上门把男方打了一顿,这婚事自然不了了之,他家还和对方从准亲家变成了仇家,要不是他爹人脉还可以,请来名医治好人家的腿,对方能拼死将他家告倒,这上哪说理去?如今这位姑奶奶又在想什么法子? 心中忐忑,这三郎小声开口道:“二姐,你可不能拎着你那飞叉杀上门去,姓风的、姓云的都不是好惹的。” 丹凤眼一横,眯起的眼缝中带着几分危险,又是一把将人提溜过来:“你这是把我看作什么了?只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莽夫?” “没,不是。”少年赶忙摇头,目光看了眼自家姐姐的丰满,暗忖:你何时用过脑子解决问题,况且你这情况应该算是莽女,谁家的莽夫长你这般…… “哼——”丹凤眼微睁,一把将自己弟弟推的退了两步,这红衣女娘转身朝着自己闺房走去,口中道:“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你也快些回屋吧。” “哦。” 少年摸摸耳朵,暗叫倒霉,今晚遭这一“毒手”,起码一两天内耳朵好不了,到底有没有人能来把这女人收了,她在家小爷我过的不自在啊! 心底哀嚎中,少年郎垂头丧气的往房间走去,家中事情复杂自己插不上手,一母同胞的姐姐又是这般性子让人操心不已。 人生在世……竟是如此的难吗? ……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屋中谈论着谋人田地的事情。 “城西那块儿地肥沃,又接近咱们风云庄,当要尽快拿下,左右稻田务的那般吏员不过想要两个钱儿,我等就给他们,银钱不过死物,只有土地捏在手里方是正经。” 桌边一人,名叫云威的老太公满脸褶皱,正在同一个富家员外说着话,那人不过三十上下的样子,生的是浓眉大眼,颇有威严之相,他叫风会,乃是本庄风姓之人的族长,学得一手大刀,耍开间等闲十来人无法近身,颇为不凡,此时正盘着两颗铁胆,坐那里倾听。 “老夫老了,身体也是愈加不行,云儿又被匪人害了,今后这风云庄中的一切都要贤侄多费心思,扛起这村长的职责,庇护满庄的亲友在这繁衍生活下去。” “云叔说的甚话。”风会皱起眉头:“恁还健壮,定能长命百岁,如何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人都有生老病死,老夫这把年纪也看的开,况且早死也好……” 风会张张嘴有些说不出话,老者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也难怪他有不想活的念头。 云威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个,如今老夫最后的挂念就是这庄子的前途,贤侄务必把好这方向。” “恁放心,小侄一定全力以赴。”双手一抱拳,这大汉继续盘着手中之物:“明日就去稻田务找那帮人努努力,凭着云兄留下的关系,当是能心想事成。” 云威点点头,随后两人说了几句家长里短,壮年男子便告退了,老者站起身子摇晃一下,随即佝偻着身子朝卧房走去,一张满是沟壑的脸上带着难言的苦涩。 …… 叽叽—— 几只鸟雀站在房檐上疏离着羽毛,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抬起看向下方,眨着的鸟眸好奇的盯着一道窈窕的身姿走出房门,穿过过院子。 那边,中年男人走出主屋正背着手要出门,看到前方身影的一刻叫了声:“金娘,这是要去何处?” 窈窕的身影一僵,暗自撇下嘴,回过头来却笑的堪比解语:“爹,人家听说城里开了个胭脂店,同几个姐妹约好了一起去看看。” 宿家大官人闻言也没在意,只是开口问询:“中午回家用膳不?” “不了。”宿金娘跑过来拉着中年男人胳膊道:“说好了在外面找个酒店吃饭。” “嗯,你们一帮女娘在外多加小……”宿大官人本想嘱咐几句,然而想起女儿的性子又住了口,吧唧两下嘴道:“你在外面少惹祸,莫要看谁不顺眼就动手动脚。” “爹~”宿金娘脸上有些挂不住,摇晃着他胳膊,丹凤眼努力放出无辜的眼神:“女儿如何会是这般人,您老莫要冤枉女儿。” “哼!”宿大户最吃自家女儿这一套,一边笑的眼睛都弯了,一边努力板着脸:“如何冤枉你了?真后悔让你习武,成天的舞刀弄棒,不像个女娘的样子。”口中说着嫌弃的话,手却从怀中套出一兜碎银子:“这些你拿着,出去与你那些小姐妹玩不能手中无钱。” “爹,你最好了。”少女嬉笑着从宿大官人手中将钱接了过来,然后说一句:“时间不早了,爹,我先走了。”风风火火跑出家门。 “这孩子,还是这般急躁。”做父亲的在后方无奈笑了下,接着抓下脸庞:“今日怎生没穿她那红衣服?” 正想着,身后小儿子一路跑过来道:“爹,我和人约好了要出去一下,给我些银子。” “没有!”宿大官人一下拉下脸来:“你也该自力更生了,想要钱,自己赚。” 说完一甩袖子抬脚出门而去,只留下宿家三子一脸懵的看着自家父亲背影,半天才挤出一句:“爹,我还没冠礼啊……” …… 炽热的日光笼罩徐州城池,停在屋檐的飞鸟张开翅膀飞入树荫中,方才吱吱喳喳的鸣叫两声,歪着头看着下方那些没翅膀的怪兽。 宿金娘独自坐在一家茶馆旁的窗户边,向下望去,斜侧里正是稻田务的衙门所在,有些不耐的看着不断有吏员进出的,手边的茶水却是一点没动,耳边不时有琴娘弹奏乐曲的声音响起,只是奏的什么曲子却是全无所觉。 渐渐的,天光开始变的有些柔和,宿金娘撑着下巴丹凤眼时不时的扫下外面,猛的看到了什么,顿时直起身子,仔细打量着下方的人群。 人来人往中,一辆马车停在稻田务的衙门口,一名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下来马车,看了看左右,随后抬脚跨上台阶,靠近守门的军士说了些什么,又动了下胳膊,在上方的宿家二娘子看的清楚,那人递过去一个黑色的布袋,守门军士掂了一下,挥手让他进去。 风家的那个! 宿金娘银牙暗咬,都是一个地界儿的,她又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自是识得来人是谁,只是此时并无把握对此人下手,也不能在闹市中杀人,也就先在这里看着对方进去。 差不多半个多时辰,这风家的族长才出来,面上带着喜色,显然是得到想要的结果,宿金娘猛的站起,将一把铜钱放在桌上,随后就走了出去。 只是风会乃是坐着马车前来,如何跟的上,只不过追了两个路口就跟丢了人,气的这娇艳女子粉脸含煞,却也发作不得。 “还是要换个地方,这里不是解决之处。” 自语一句,心知自己守错地方的女子转身就走,再在城里等候也是白费,不若换个思路,许是对方从庄里出来时能有机会? 打定主意的女子胡乱找个胭脂铺子买了盒水粉、金钗带回家中。 晚间,大厅中的灯火依旧通明,在院中等着的宿金娘咬着下唇听着自家父亲在大声咒骂稻田务的官员不当人子,三郎一个劲儿的要去杀人,只兄长一个在那里劝这个劝那个,也就她心知兄长也是在强自压着性子,她一家都是火爆脾气,兄长又怎会例外? 狠狠拍了下树干,女子转身离开此间,她也知父亲为人,此时进去定是一脸笑容跟自己说不用担心,转头却是满面忧愁同自己兄弟独自想法儿。 女儿解决不了稻田务的官员,但是想要田地那人却是可以解决的! 眼中冒着火,宿金娘胸口剧烈起伏的回了屋子。 夜晚,仍是如以往一般,深邃、包容着一切。 只是接下来两日,这宿家二娘子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次回来都是拉着一张脸,让一众熟知她性子的下人、侍女躲的远远的。 …… 夕阳的余晖投在原野的草地上,扎好帐篷的喽啰三三两两的等在篝火旁边,煮着的粥散发出一股香气,有人将切好的菜叶倒入进去,撒上盐巴,一顿晚膳如此就准备好了。 中央大帐处,吕布等人坐在马扎上,身前的桌上放着酱肉、菜粥以及炊饼,余呈、马麟两个正拎着酒坛替众人倒酒。 “彭城已是近了,正好这些时日用掉不少粮米,正可采买一波。”蒋敬一边摸着胡须说着盈余,一边接过递来的酒水。 “所带钱粮可还够用?”吕布看了下那边管账的神算子:“银钱还能用到几时?” 蒋敬默默算了一下:“撑个半月二十日的应是无虞。” 吕布皱皱眉头:“回山尚需不少时日,就算之后路途改走水道,这些钱财应是也不够。”思索一下,看向正拎着酒坛回转的马麟:“等明日兄弟辛苦一下,去往四周看看是否有甚村子,找几个名声不好的报来。” 马麟一喜,拱手道:“是,交给小弟,哥哥放心。” 陶宗旺在下方张张口,又闭上,只是找为恶的富户麻烦,他倒也能接受,只杨邦乂面有不忍之色,却也没有开口求情。 一旁扈三娘将盘中的肉切好,又换给吕布,重新拿刀切着,口中道:“不若仍如下邳一般,郎君与我等先去彭城看看,待回转,马麟兄弟也该探查回来,正好决定去取哪家。” “也好。”吕布思索一下点头:“明日三娘、余呈、李助同某前去,其余兄弟且在营中等候。”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都是点头答应,随后说笑声中开始用膳。 这一夜,一众喽啰也是睡的香甜,今趟上京东之旅虽是有些苦,然而与期盼能得到的来说仍是多了不少,是以对走路的这点儿苦倒也没谁抱怨。 …… 翌日一早,云层厚重,空气中有些湿气,一身麻布衣的马麟起了个大早,招来十几个机灵的喽啰嘱托一遍,随后众人分开方向,朝着不同地方而去。 吕布等人则是用过早膳后,跨上马匹沿着官道朝彭城而去。 也就是这等时节,憋闷的宿金娘待自己父亲出门,将自己趁手的家伙用黑布包了,骑上马匹一溜烟的离开庄子。 ps1: 宿金娘,出自梅氏藏本水浒传,因为喜爱穿红,人都叫她做桃女,擅用飞叉,连胜梁山数将,后在混战中被梁山军所斩杀。 宿金娘vs史进,用飞叉,胜,史进被擒。 宿金娘vs杨志,用飞叉,胜,杨志被朱仝救走。 宿金娘vs朱仝,用飞叉,胜,朱仝逃走。 宿金娘vs孙立,用飞叉,胜,孙立败走。 后面则是没了飞叉平梁山三女将,最终决战时,因各种因素被三女将结果性命。 ps2: 风会,出自《荡寇志》,三合斩杀陈达。 (本章完) 第348章 彭城外 第348章 彭城外 旭日上升,云朵不时飘过,地面上时不时的光影交替一下,比之近两日烈日当空要舒适不少。 今日稻田务署衙内一早就忙碌异常,清算田产、安插罪名、收缴地契,一众书办、吏员忙的不可开交,负责统筹此处的几个官员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案前啜饮着茶水,一边看着下面的人在忙碌。 “风家的事情该给个信儿了。” “张兄和那姓云的交好,承诺那风大官人,可与我等没关系。” “可别说没关系,你等不是也收了风大官人的钱了?” 轻声细语间,抛出话题的官员将茶盏放到桌上,看着几人道:“收钱不办事别人的话无所谓,但是坑自己人有些不讲究了。” “那姓郑的如今正筹划着参我等一本,这个时候……” “少来。”挥手打断同僚的话语,先说话的官员指指忙碌的人:“你这时候说这话是否有些不合时宜?”顿了一下,换了个口气道:“在说,我等皆是为杨内侍办事之人,为内侍办事就是为官家办事,如此就算姓郑的上了折子,又有何用?” “话里话外的理儿都让你给占全了……”同僚微微一滞,语气有些无奈,本来还想再拖上两天要些好处,如今这般一说却是没了理由:“也罢,这几日他等孝敬不少……看在伱面子上,我同意。” “本官也没意见。” 那人大喜,不由拍了下桌子:“恁地好,城西土地肥沃,不如趁机一总索来,也省得将来再费一遍手脚。” “是这个理儿。” “当如是。” 一众官员纷纷点头,只是如今务所里人手不足,他等也不想耽搁的太久,索性让几个能干的吏员放下手头之事,先去将事情处理了,又仗着权势逼迫驻军出了一营士卒意图将地圈起,这才算是满意。 …… 军营中,一队队的军士被喊了过来,拿过刀枪,穿着绯红的军装立于校场上,今次并非是作战剿匪,是以这些赤佬也没着甲,只是这会脸上的神情也都不好看,皆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上官怎生想的,竟是要帮稻田务那帮孙子办事。” “许是也拒绝不了吧,稻田务那帮贪狠的权势不小。” “啧,要不告病吧,也好过以后被亲朋好友戳脊梁骨。” 嗡嗡的私语声在校场上空盘旋,有听到的都头回头看了眼,却终是没有出声呵斥,反而一个个也是眉头紧蹙的模样,环看左右间,有人见着一长身而立,面白魁梧的汉子眼前一亮:“立哥儿,怎地你没告假回家?” 那汉子无奈一摊手:“刚要去告假,就被军令挡回来了,指挥使说是过了今天再准假。” “那你也是够倒霉的。”那都头摇摇头:“这等简单的事情也用不着你这等好手在这蹉跎。” “都一样是军中效命,有甚蹉跎的。”汉子笑了下:“我先去后面。” 说罢,拿着长枪朝着队伍中走去,旁边有别的都头在,看着那人走过去用肩膀撞了下人:“他就是被招募进来的那个?” “对,就是他。” “看着倒是雄壮,只一入伍就是十将起步,这人本事不小啊。” 先前那人苦笑一声:“俺倒是见过他入伍前的马步弓展示,那骑射,端的奢遮!可惜此人非是将种,否则高低一个军虞侯是跑不了。” “这般厉害?” 惊叹声中,出发的号角声响起,还在闲话的人赶忙住了口,小跑着跑了回去,不多时,军营大门敞开,这一营士卒缓步出营,只是看着无精打采,给人一种磨蹭、散漫的感觉。 …… 稻田务的动作如今牵扯着徐州人的心,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此处,今日有动作的消息传开,霎时间无数人坐立不安,纷纷打探起来。 待得到准信儿的一刻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两日一直等候消息的风会接到下人禀报的一刻,顿时惊喜万分,连忙吩咐人准备马匹,等不及套车,骑着马带着几个伴当冲出庄子,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城西外的田地奔去。 也就是前后脚,风会等人骑马踏起的烟尘落地不久,一匹胭脂马驮着黑巾蒙面的宿金娘奔了过来。 在这风云庄外隐蔽等了半天没见着人,不由暗自奇怪,又见着此处进出的庄人面上喜气洋洋的,不由恨的牙痒痒,只她也是有几分急智,觉着不对即刻明白出了变故,联想这两日中对方总是去稻田务庄人表情也没甚变化,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回了栓马处,解下缰绳,翻身上马,一声娇咤,马蹄翻飞中,径直朝着城西而去。 …… 彭城西。 午时的日光有些毒辣,面朝黄土的农人忍受着背上的炙烤感,弯着腰在清除杂草,今年庄稼的长势不错,只要伺候的地勤快,交了租子,还能剩下不少,这个冬天大体是不用挨冻了。 抬起头擦了擦汗,农人奇怪的看着远处在路上的几个骑马的男女,不知这满是农田的地方有甚好看的,随后摇摇头,大体是富贵人家子弟出来图新鲜吧。 微风在云朵遮着日光时吹过,四周一片沙沙声响,端坐在马背上的吕布双眼无神的望着远处的道路。 当年此处也非是农田,某记得是一片荒野……吧? 和下邳一般,如今已是没有一丝往日的痕迹了。 歪了歪头,有些记不清的男人四下看看,却是没有半点儿熟悉的感觉,一只手无意识的用马鞭敲着腿,眼前似乎有人站在眼前,手捋短须,耳中有话语传来:‘曹贼远来,宜逆击之,以逸击劳,无不克也。’ “不如待其来攻,蹙著泗水……”脱口而出的话语陡然停住,回过神的吕布似是梦中惊醒一般转眼四顾。 身后听到他说话的扈三娘等人相互看看,适才他声音较小,都未听真,余呈促马往前一步道:“哥哥,恁说甚?泗水怎地?” “哦……无事。”吕布摇摇头,心思急转间,转头过来道:“某是说,不若待回去之时,走泗水而上。”顿一下道:“许是能节省不少力气,也可早日回到山寨。” 云朵移开,阳光照下,李助眯着眼,抬手遮住眼眉:“哥哥不说,小弟也想提议来着,此番出来日久,哥哥也该做回去的打算了。” 吕布点点头,刚准备说话,猛然感受到什么,将头转向后方,扈三娘在马上微微站起远眺,奇怪道:“郎君在看甚?” “好似有军队过来了。” 吕布直视着那边淡淡说了句,众人伸长脖子看去只见满眼的庄稼,远处山丘处树枝随着微风摇动,却是未见着人影,扈三娘方想取笑自家男人两句,就见着丘陵旁拐过一队人,随后穿着绯红军服的军士鱼贯走出,冲着这片农田而来。 “郎君。”扈三娘拽着马缰,一手抚摸马鬃安抚着:“官军突然到来,也不知所为何事,不若先避开?” “不必。”吕布摇摇头,虎目扫视着远来的队伍,马鞭一指:“这伙人兵甲不全,当非是为作战而来,且观其军容不整,行走散漫……”马鞭往手心磕了下:“就算是为我等而来,也不过是一冲即散的队伍。” 说话间,那伙军士不断分出人手,走入农田,大声呵斥:“出去,这里的地官家看上了。”“稻田务有令,此处田地当归皇室所有。”“还不快滚!找打不成?” 远远看去,几个军士手中长枪高举,作势要打,只是过了半晌也未曾落下。 “军爷,不能让俺走啊,这田里的活还没完……” “这是俺一家今年的口粮,现在离去让俺们如何活?” “俺还没浇水,不浇水这些苗子就全完了。” 几个老农见这伙官军没真个下手打人,顿时哭天喊地的死活不肯离开田间,有佝偻着身子的人跪下不停磕头,让一众军士面上越发难看。 几个戴着交脚幞头的吏员见此皱起眉头,当间儿一面色苍白,嘴唇稍薄的人出来指着几个军士大声骂到:“一群无能的蠢物,你等若是今日不将他等赶出来,就都等着吃挂落吧。” 看那些人默不作声的样子,这人眼睛又是一转,一指带队的指挥使:“都是你这贱种带的贼兵,若是今日完不成相公的交待,你这一身皮也是穿到头了,届时就算你跪下磕头,你看各位相公可会饶了你?” 那指挥使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拱手道:“不敢,小将这就让他等快些做事。”、 说完出来大喝:“都莫要墨迹,再有违抗稻田务之令者,乱棒打出来。” 田里军士相互看看,此时指挥使发令,他等也不好继续阳奉阴违,只得上手推人出去,有脾气倔强不肯动的,只有倒提长枪用着枪杆抽打,顿时间一片哀嚎声起,不少人被打的满地打滚,随后连滚带爬的跑出农田。 “贱骨头!死不净的泥腿子。”脸色苍白的吏员撇撇嘴骂了一句,随后翻了翻手中公文,看了遍留档的田契,冲着其余几人道:“各位,该着我等做活了,快些弄完也好赶回去交差。” “这活计太过繁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完。” “有赏钱拿就知足吧,听说汝州那第一批上手的人都是做的白工,累死累活仍是那三瓜俩枣儿。” “恁地说……倒也是。” 私语间,几个人掏出带着的家伙开始量丈田地,有人报着数,有人则是在记录着什么。 场面骚乱中,吕布几人奇怪的望着田野之间,戴着金冠的身影侧过脸:“稻田务?某在汝州好似也见过。” “一帮敲骨吸髓之辈,净是做的损阴德之事,立法索民田契,哼!不就是夺百姓家产归为官家私有,此一帮官吏又可在其中上下其手,所获不知凡几。那叫杜公才的首倡之人,现如今不知多少人想生食其肉。” 扈三娘几人都是晚上山之人,他等虽是不知吕布在汝州经历的什么,却对这特殊的衙门都有些了解,尤其李助久在各地游走,最是知道这务所造成的后果。 “军师这般一说,某倒是想起来了,昔日縻貹兄弟的义兄就是为稻田务逼死。”有些感慨的望着远处:“若不是这一帮人,在京西,某也遇不上诸位兄弟。”抬手用马鞭指了下道:“或是要感谢他等相助。” “却是要谢。”李助冷笑着盯着远方忙碌的吏员:“当真是为我等帮了不少忙,将来有机会,或可找到那杜公才亲自相谢。” 余呈闻言看向李助道:“倒是看不出军师先生也这般嫉恶如仇。” 这金剑先生笑了笑,习惯的眯了下眼睛,淡淡的道:“倒算不上嫉恶如仇,只是我兄弟家几块地也被夺了,这等仇,自然想着要报。” …… 阳光晒人,在路间的农人啼哭之声一片,远处车轮声音响起,几辆马车驶来,被守在田边的军士上前拦下,几个身材发福、肚腩凸出的中年男人连忙下车,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朝着量地的吏员跑去。 “各位,各位,是否有甚误会。” “还请手下留情,我与通判相公认识。” “我的田……该死的,知县是我小舅子,我看谁敢!” 纷杂的声音中几个男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几个正在忙活的吏员直起身子,那面色苍白的男人走出来,翻着白眼道:“管你们是哪个,这边的地我等收了,有甚话去稻田务找各位上官说去,我等只是做事之人,却是说不着。” “你……你……” 身宽体胖的富家员外跑的太急,一时间岔了气说不出话,旁边宿大户往前一步:“各位干办,小的也看过务所衙门的公文,我在这里的田都是有迹可循,绝非自己开采或是购入的公田,还望各位……” “打住!”那吏员打量一番宿大官人:“你这功课做的倒是挺多,你是哪个?” “小人姓宿,乃是……” “宿?”那吏员竖起一手示意他停嘴,嘴角带着丝笑容道:“你那地多有违规,署衙里面相公说了,先收上来,待查明后再议。” (本章完) 第349章 错手杀人 第349章 错手杀人 风吹过农田,沙沙声响中,头顶的阳光仍是炽烈的晒人,如此天气里,宿大官人却是犹如寒冬天里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当真是从里凉到外,整个人有种不真实的异样感,双腿似乎不听使唤,不由自主的踉跄着后退一步。 一旁跟着一起来的富户相互看看,眼中都有兔死狐悲之色,有人过去搀扶住宿大官人,却被这人体重带的往前一个趔趄,抬头之时,猛然听到有马蹄声传来,却是十来匹马从官道上一路飞驰而来,似是要直冲此处。 干什么的?莫非又是官府来人? 正在疑惑间,这些人眼看着一队士卒上去将人逼停下来,方才反应过来,恐是同自己一样被稻田务所欺压之人,正有些同病相怜,就见下来的魁梧汉子走过来哈哈一笑:“各位干办辛苦,请恕风某不请自来。” 有些萎靡的宿大官人听着这人说话,身子猛的一僵,抬头看去,果然是风云庄的风会,此时这人正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锦袋递给那边的吏员:“些许茶水钱,请各位干办莫要嫌弃。” 那面色苍白的胥吏面色一喜,伸手接过掂了几下,温和一笑:“让大官人破费了,放心,来时相公们都交代过,定会尽快将这边的地厘清。” 风会咧嘴一笑:“此地都是我风云两家的祖产,年久被他人所占,还望各位干办谨慎‘丈量’……”重重的在后两个字上加了音量,方才继续道:“事后小人另有辛苦钱奉上。” 那人眼神一亮,嘴角勾了勾,随即压下去,强自正色道:“竟有此事!大官人安心,我等定会‘秉公办理’,定不会造成冤假之案。” 风会听得对方加重语气,自是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顿时松口气笑了起来。 却不曾想,他等话音方落,就听耳畔一声怒吼:“姓风的,欺人太甚,老子和你拼了。” 众人急忙转头看去,见那身宽体胖的宿大户猛的站起,冲过来一拳打向风会。 只这位宿大官人并未习过武艺,本身又胖,不够灵活,还未等着近前,就被跟着风会前来的几个风家子弟上前拦住,被一脚踹在侧腰上,狼狈扑倒在地。 风会向下瞥了一眼,冷哼一声:“教教这姓宿的如何同人厮打,这般大人了,连拳头都不会挥……” 话语中,几个风家子弟听了,当即迈步上前,风会的话在继续:“也不知你宿家武风强盛的名头怎生来的。” “你……” “吃俺一脚!” “躺下吧伱!” 宿大户方坐起,说了一个字,走到身前的风家众人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拳拳到肉之际,有交好这宿大官人的上前拉架:“别打了,再打就要,啊!” “闪开,别挡着!” “你们这帮疯狗。” 拉架的人被推倒在地,其余几个未上前的富户眼神瑟缩着往后退去,今日发生的事情对他等来说实是有些超过自身能力范围,良田不保不说,此时还有被打的危险,当真是意想不到之事。 “滚开——” 也就在几个胥吏准备重新开始丈量土地,风家众人专心殴打宿大户之际,一道清脆的咤声响起,尖锐的女音划破空气震人耳膜。 风会顾不得欣赏眼前痛殴的一幕,连忙转脸去看,就见一胭脂马闯入这里,马上女骑士黑巾蒙面,手中一杆长枪左抽右打,几个上前阻拦的军士顿时被打飞一边。 “哪……哪里来的贼人?快抓住她啊!”面色苍白的胥吏面色一变,连忙冲着身旁指挥使大喊。 “拦住她!都死了不成!” 这边的指挥使看的目呲欲裂,本也不用这吏员说,指着来人大吼一声,周围士卒蜂拥上去,有带着长枪的掉过枪头猛的刺出。 那蒙面女子双臂轮转,口中娇喝连连,手中那杆长枪风车一般左右舞动,刺来的枪尾纷纷被打去一边,胭脂马行进中,人群似是被劈开的海浪朝着两边退去。 “姓风的,你找死!” 娇声呼喝中,丹凤眼快要迸出火来,适才离得远没有看到,这到了近前,地上那被殴打的身影看的分明,正是自家老父亲,顿时让这宿金娘失了理智,发了疯一样猛催胯下马,手中长枪枪头,隐隐对着那边魁梧的大汉。 “哪里来的疯婆娘!” 风会面色铁青,他此行出来是又非是为了与人争斗,身上连个铁片儿都没带着,见着来人冲的快,顿时暗叫不好,转眼瞥了一下,直接往一众胥吏与指挥使身后躲去。 “冲……冲过来了!”一旁那面白胥吏惊叫一声,见着马上少女眼神微斜,驭马而来,又冲着风会大喊:“你过来做甚,滚开啊!” “谁去挡住?!” “就知道这群赤佬没用!” “跑啊!” 一众胥吏吓的亡魂皆冒,纷纷朝后退避着,有人腿软,一个不稳坐倒在地,颤抖着双手用力向一旁爬去,那宿金娘看看来到近前,猛的从马鞍边抽出一根投矛,对准风会方向猛的扔出去。 那边指挥使看着马上少女动作不由大惊,连忙一个飞扑朝旁闪开,后方风会也是惊的三魂飞走两魂,伸手一拽身旁面白胥吏,手臂一用力,借着拉力猛的朝那边歪倒。 那被拽的胥吏一个立足不稳朝着风会适才的方位踉跄而走。 噗—— 枪尖戳破脖颈,横穿而过,鲜血随着皮肉的破开猛的滋射出来,那面色苍白的胥吏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嘭的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风会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猛的站起来就往后方田里钻,宿金娘心中暗骂一声,一抖缰绳方想去追,不想有人在旁大吼一声:“贼婆安敢当众伤人,看箭——” 蒙面的少女猛然一惊,听到声音的一刻,想也不想往旁一偏,却是已经晚了。 嗖—— “啊——” 宿金娘惨叫一声,已是被一箭射在胳膊上,长枪拿捏不住顿时掉落在地,双腿条件反射的夹紧方才坐稳身形,不敢继续逞强,连忙一拽缰绳,胡乱选了个方向朝着一旁斜刺里退去。 那官军指挥使站起身,颇为恼怒,朝着后方射箭那人大喊:“赵立!追上去,抓那贼婆娘回来!” 转脸看着血泊中死透的胥吏,脸色一阵发白,呢喃一声:“这事儿大了……” 后方,射了一箭的军汉听了指挥命令,连忙跑去一旁拽过一匹马骑了上去,打马就追,只是抬眼看下那匹四蹄如飞的胭脂马咬了咬牙。 那马看其奔跑速度,当是强过自己胯下这匹马,如今对方又是先跑,此时追恐是不及,只是指挥使的军令却是要遵从,硬是猛打马匹追去。 …… 慌乱之中,被遗忘的一众富户见到这场景都是惊慌不已,眼见那冲来的女娘被赶跑,连忙连滚带爬的回跑,有和宿大户交好的人连忙叫道:“带上宿兄。” “这时候了你还管他死活?” “宿兄人不错的,之前帮我不少。” “要带你带,我却是不管。” 简短的争论几句,出声的那人脸色变了两变,狠狠一跺脚,连忙翻身拉起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宿大官人:“宿兄我带你,快趁乱走!” “多谢贤弟。”宿大户抹了把鼻血,微微睁着被打肿的眼眶朝后方胭脂马上的人影担忧看去,随后转头赶忙同着众人跑走。 …… 爹没事吧…… 胭脂马上,宿金娘强忍着掏出尖刀将箭杆切掉,登时疼的满脸是汗水,慌不择路中,心中仍是牵挂自家父亲不住回头瞥看,见几个肥胖的身形跑出人群,不由才松一口气。 又见远远跟来的军士追近了少许,心知适才只顾观瞧宿大户却是忘了这个追兵,看看胭脂马喘着粗气,一咬银牙,顾不上心疼,狠狠抽马一鞭,这胭脂马顿时加快了速度。 “站住——” 后面赵立见前方马速加快,心中大急,回手用弓连抽几下马匹,这马却仍是那般速度不变,不由暗骂一声,也不知是谁带来的马,这般不经用。 正追的焦急,抬头瞧看间,猛然看到几个男女骑着马在道路的远处,不由大叫:“几位援手则个,拦住前面那贼婆娘,她乃是杀人要犯,各位不用担心,她已被俺所伤,拦下他!” 宿金娘早也看见前方骑马的人,正想着莫要多事,从那边通过,陡然听到后方传来的声音,不由一惊,抬首看向前方,她此时汗水糊眼,马匹又颠簸,看不真灼,只能隐约见着是三男一女的组合,有心反驳,内心却也知自己杀了朝廷胥吏,已成通缉要犯,咬咬牙,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哥哥……”余呈抬眼看了看吕布,挠了挠头:“咱们怎办?” 吕布头也没回,勒着马朝旁走了几步,让开一条道路:“拦下后面那汉子,杀人要犯又非是我等仇人。” “好勒。” 余呈嘿嘿一笑,同着李助、扈三娘各自往一边让开几步。 正说着,马蹄得得,宿金娘已是近到跟前,单手勒着缰绳缓下了马速,在马上打量着此时方才看清的几人,看他等年岁不一,却都是相貌非凡,不由心中暗自嘀咕。 对面吕布见她目光惊疑不定,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少女当即明白,低低道了一声:“多谢。” 随后一踢马腹,这匹胭脂马再次狂奔起来。 “你们……” 后方的赵立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只是他也知对方非是公门中人,无需配合自己拦截匪人,只是暗中焦躁一阵,狠狠抽着马臀,想要赶将上去。 绯红军衣迎风鼓荡,奔驰中,看着吕布等人让开的中间道路暗道一声罢了,他等百姓,又能做甚? 劝慰自己一番,控着马准备从中间过去,不妨靠近吕布之时,这眼中端坐在马上的俊朗青年陡然踢动马匹,一快一慢,双马一错,吕布突地伸出手臂一拉—— 赵立心神都在远处那女子身上,一时不查,只感觉腰间猛的一勒,“咳——”的咳了一声,整个人被拽离马鞍。 吕布仗着力大,将人拎过,猛的按在鞍前。 赵立反应也快,在马背上四肢齐动想要摆脱,不妨马上人抬腿狠狠一膝撞在脸侧,登时如同被人用重物捶了一般,脸上一疼,随即晕了过去。 那宿金娘正边跑边回头瞧看,见着吕布动作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勒住缰绳,驻马回头瞧来。 “走。” 吕布勒转缰绳,眼神向下一瞥,心中有些无奈,适才看这人追的起劲完全没看他等几人,起了促狭心思将人捉了过来,此时是杀还是扔这儿却有些犯难。 若是两军对垒也就罢了,这人却是在追击逃犯,此是他的职责,就这么杀了心中有点儿过意不去。 然而就这般放了…… 那动手擒过来不就白费功夫了? 稍微思索一下,索性就带回去,到时留在山上就是,反正手下多少寨兵都是宋军投降而来,也不差这一个。 几人回马而走,那边宿金娘用手抹了下汗水等他等过来,身子摇晃一下,顿时又停住:“多谢各位恩公。” “小娘子没事吧?”扈三娘看着对方已是被血浸湿的衣袖,不由问了一句。 “没事。”宿金娘咬咬牙,又看向马上昏迷的军汉:“这人乃是官军,各位如此做,不怕被官府通缉?” “官军又能如何?”余呈嘀咕一句:“往日看着的官军不也都是那般,一个个都跟软蛋似的,也就投降后才有点儿男人样。” “各位……是何意思?”许是失血过多,宿金娘感觉身上有些冷,然而对方话里的意思却是让她心惊。 “不用怕,我等都是梁山好汉。”扈三娘任由马匹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眼对面女子的胳膊:“小娘子,你这伤却是不能再拖了。” “梁……梁山……”宿金娘口中呢喃一句,也知对方乃是京东的大贼,当不是来捉她的,顿时心中一安松了口气,只是她能挺到现在全靠那一口气撑着,这一松下来,顿时人往后倒。 “哎哎,小娘子!”扈三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抬手试了试鼻息,松口气:“还有气。” “失血过多、紧张至极罢了。” 吕布瞥了一眼,已知这女子为何晕倒,回头看看远处闹哄哄却再无人追来的官军,无声的笑了下:“三娘你带上她,我们先回营再说。” (本章完) 第350章 甩锅 第350章 甩锅 阳光西移,弱下来的天光依旧明媚,却少了灼热的炙感,下方一块块农田依旧翠绿,只是少了耕种的农人,一簇簇身穿绯红的军士聚集在一起,混乱的声响发出。 “那定是宿家女娘!这里谁不知她桃女的名号,又最是擅长马上飞叉,对……对、对!她也会枪法,这人的死……全是那宿家所为!我要去稻田务面见诸位相公诉说!”风会一脸狼狈,那胥吏是因他扯动而死,有的是人看见,如今只能拼命往宿家身上泼脏水,只是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顿时激动起来:“如今姓宿的在……” 打眼一看,顿时住了口,却是发现适才在此纠缠的一众富商都跑了开去,就是宿大官人也没了影踪:“该死,没了,定是畏罪潜逃!” 那边官军指挥使一个劲儿的抹着额头冷汗,这稻田务素来行事霸道,如今死了个人在自己带的营中,那还不找机会扒了自己皮去?冷不丁听得风会喊声,顿时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心中忖道有个疑犯就比没有强,当下附合道:“对,定是那什么女桃做的,当真大胆,竟敢冲击官军,定要禀报太守相公将其缉拿归案。” “桃女……”风会在旁边纠正一句。 “对对,桃女。”指挥使点点头,心里顿时有了希望,虽然免不了责罚,好歹不用刺字发配远恶军州了。 风会见他走神,连忙又提点一句:“还有她爹。” “对,还有她爹。”指挥使急忙附和,牵扯的人越多,他的罪就越小,此时巴不得将满城的人当成嫌犯对待,到时再上下打点一番,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就算是安全了。 至于去追宿金娘的赵立…… 早让他故意忘在脑后,这人是个能打会做的,虽是个十将,手下士卒却多有信服他之人,就连几个都头中也对其有好感,是以这指挥使早就看他不顺眼,此时远远见他被带走权当没这回事儿,回不来最…… 等等,或许可以在这事上做个文章? 就说他因私情私放女嫌犯又去投贼,到时也给他一道海捕公文下去,让这厮再也回不来,如此岂不是美? 他俩这一开口一附和,其余几个胥吏顿时也互相看了眼,点点头:“风大官人说的不错,当是宿家做的,我等当禀明相公,将其抄家充公。” 几个主要的达成一致,顿时连声吆喝着回城,几个与赵立交好的将官过来问询,却是被指挥使呵斥退下,只得不甘心的后退下去,表情上多有气愤之色。 不过小半个时辰,这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收敛了尸体,又将伤员带上,垂头丧气的踏上回城的路途。 比及回去,已是哺时左右,那指挥使安排了副手带人回军营,自己则是同着风会连同一众胥吏赶往府衙。 不久,有震怒的声音在府衙与稻田务署衙中响起,持着抄家之令、海捕公文的捕快、衙役在集结。 黄昏之时,有巡检司的都头带着太守之令匆匆领人出城汇合了想要戴罪立功的指挥使,昏暗的天光下,人人面色深沉。 …… 漆黑的夜晚在赶来的路上,西边的天空还残留着最后一抹红云,黑色的乌鸦发出几声嘎嘎怪叫,扇着翅膀飞到树梢上,歪着头看着下方的人类,等待他们今晚将残羹剩饭扔出来,那将是它的口粮。 炊烟袅袅中,不大的营地里燃起数堆篝火,有人在将米粮放入锅中烹煮,顺手又切了些菜蔬和酱肉进去,不多时饭香在营地飘起,众人都带着笑容将盛满的饭碗接了过来,唏哩呼噜的吃着,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今晚,可能会有行动。 围在中间的大帐中,马麟等人已是陆续归来,此时正站在帐中侃侃而谈:“哥哥,各位兄弟,小弟今日探得此地有不少富户,最出众的乃是那宿家庄与风云庄两处。” 稍微停顿一下又道:“这声名不好之人也有不少,只当先就是那风云庄,他等先前仗着有人在朝中做官,巧取豪夺了不少田地,搞的这一代怨声载道,不少人提起这庄子就怨言不断。” “朝中有人做官?”欧鹏在旁皱了下眉头:“若以这庄子为目标是否有些冒险?” 蒋敬却是摇摇头:“欧鹏哥哥多虑了,我等也不需打起梁山名号,劫了也就劫了,他等还能推算出是谁做的不成?” “风云庄……”李助若有所思的抬了下手摸了下鼻梁,看向马麟问道:“为何是这名字?可有什么讲究?” “倒也没有甚稀奇的。”马麟笑着说了一句:“他这庄子都是姓风与姓云的,两家又经常通婚,是以虽是两姓之庄却和一家人一般,本来另有别名,只是外人叫风云庄叫顺口了,久而久之就成了这般名字。” “姓云?”李助抬头看眼吕布,坐在那边的男人耸耸肩,随即这金剑先生轻笑一声,开口道:“这却是巧,山寨年初左右刚破掉官军围剿,为首就是一姓云的,已被哥哥阵斩。” 微微眯起眼睛:“这姓氏却不是随处可见,马兄弟可曾打探出那风云庄在朝中做官的是谁?” 马麟神色一动:“那倒是巧,这庄子庄主的儿子就是那朝中官员,早前据说被杀死在战阵中,小弟已打探得其名,姓云名天彪。” “果是此人。”李助呵呵一笑,看向吕布道:“哥哥,不若就这庄子吧。” 吕布点点头:“既然有此渊源,自是不易再选他人。马麟,这庄中防御如何?” “没甚防备。”马麟摇头,一摊双手:“许是这庄中的人霸道惯了,没修土墙、望楼,望去就如普通村子。” “那却是简单了。”吕布点点头:“如此,待用过晚膳,即刻出发前去那风云庄。” “是。” 下方几人齐声答应,面有喜色,也就是这个当口,扈三娘迈步走了进来,看着众人点下头,冲着吕布道:“郎君,那女娘醒了,吵着要见恁。” “有何事?若是道谢也就免了,不过顺手之事。” “奴和她说了,只她仍是想见郎君。” 吕布点点头,站起身子,对着众人道:“那某先去看看。” 众人应声中,迈步走向帐口,对着扈三娘道:“走吧,去看看那女娘想做甚。对了,那军汉可醒转过来?” 扈三娘转身跟上:“已是醒了,先前在那里闹,幸亏余呈先前将他绑了个结实,这厮力气真大,下边五个兄弟都按不住,不然多少要闹出些乱子,此时乏力了在那休息。” “你倒是机灵。” 吕布回头看了眼后方跟进的少年护卫,余呈憨厚的嘿嘿笑了一声。 旁边扈三娘说着:“奴看马麟兄弟回来了,郎君可有了决断?” “事有凑巧,之前青州那云天彪的老家在此,唤做风云庄,倒是不用别选他处了。” “那却是巧。” 三人走动间,前方两人边走边说着,不多时临近一顶帐篷,浓郁的药香之气瞬时侵入鼻端,耳中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这女娘,冲撞军旅,可是要造反?我劝你还是快些向衙门自首,免得自误。” “造反?伱等赃官污吏只知榨取民脂民膏,都快将我家赶尽杀绝了,怎地?是不是姑奶奶应该献上全副家资,再全家服毒死在家里才衬你心意?” “你这女娘……我哪是这般意思,朝廷自有法度……” “朝廷法度就是侵占民田?” “这……” 营帐中一时安静下来,吕布指指里面:“怎地这两人都在?” 扈三娘摇摇头:“营帐不多,只能如此了,反正一个伤一个绑,又有人看着,出不了差错。” 摇摇头,吕布掀开帐帘,低头弯腰走入进去,就见床榻上一美艳女子,正瞪着丹凤眼怒视一旁被五大绑起来的男子,胸口起伏不定,显是被气的不轻。 吕布转眼瞥了男子一眼,方想移开目光,不由又转过去看了两眼,这人一边侧脸高肿,当是被擒时踢的,只此时两个眼眶也肿了,鼻子下挂着两条蜿蜒血条,嘴角也破了,稍微想了下随即明白,恐是方才挣扎时被下面喽啰打的。 现下正一脸难受说不出话,显然这女娘说的让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带着金冠的身影也没再去关注,转眼看向吊着胳膊的女子:“三娘说,你找某,可有何事?” 宿金娘强压下被赵立挑起的怒火,转首看向吕布,腿脚一动下了这简易床榻,不由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两步。 “有甚事,坐床上说就是。”扈三娘到底心软,连忙上前将她扶住,轻声劝了一句。 这桃女摇摇头,倔强的跪下道:“小女子宿金娘,多谢梁山各位好汉搭救。” 那边被捆的结实的赵立吃惊抬眼看向进来的几人。 宿金娘继续道:“金娘有个不情之请。”顿了下道:“还望各位好汉借金娘一杆枪,几把投矛,好让金娘先去杀几个仇人,之后愿身入梁山,此身甘供驱策。” 吕布平静的看着对面一眼:“此事倒是容易,只你如今气血有亏、体力不足,又无人手,纵使你有妇好之勇、平阳之略,也难有所建树。” 宿金娘咬牙切齿道:“即使如此,小女子也要杀入那风云庄,让姓风的知道,我宿家不是吃素的。”抬头看向吕布:“此身武艺,即使受伤,杀死十来人还是有把握的。” “风云庄?”扈三娘惊奇的瞪大眼,看向吕布:“郎君,却是和我等选的一家,不若带着她同去。” “甚么意思?”宿金娘跪在地上抬头向后看向一丈青。 吕布感慨一声:“或是某种缘分吧。”冲着跪地的女子道:“你且起来,某等一会儿要打破那风云庄,你可同着我等同去,只是一点,若是不小心死了,可莫要怨我等。” 宿金娘大喜叩首:“多谢哥哥。”接着一用力起身,有些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晕红:“哥哥放心,就算身上带伤,小女子也不是这般容易就死之人。” 吕布笑下没说话,一旁赵立却猛不丁出声道:“你等现今如此猖獗,将来怕是要不得好死。” 虎目转移过去,吕布饶有兴致的打量一番这鼻青脸肿的汉子,摇摇头:“某若是你,现下当是会担心下自己。” 赵立挂着鼻血的脸上透出倔强:“了不起你等取了我性命去,还能怎地?” “某要你性命做甚?”吕布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对方:“想要你命的,恐是你那上官,不然为何你独自追来却无援军在后,被擒时某也未见你方有人追来。” “你放屁!”赵立双眼通红的看着对面的身影:“你等贼子只会做此等挑拨离间之事,我断然不……” “罢了。”吕布一伸手做个阻止的动作,淡然看着赵立道:“某只是说个事实,信与不信却是在你,与某无关。” 说罢,转身就走,身后余呈赶忙跟上,扈三娘想要搀扶下那桃女,却被宿金娘礼貌拒绝,只是出帐前,这宿家二娘子回头看着赵立道:“看在都是徐州人的份儿上我也说句,适才哥哥所言皆是真的,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喘口气,一低头,也是出了帐篷,只留下赵立在帐中面色阴晴不定,几个看守他的喽啰可怜的望着他。 不多时,月亮散发出清冷光辉的一刻,集结起来的黄门山喽啰跟着一众头领蜂拥而出,黑夜中燃起火把,在马麟等探子的带领下,直扑风云庄而去。 …… 夜色深邃下来,远方的村庄在月光下如同睡着一般,只一片漆黑的轮廓,打着火把的队伍正在快速行进,靴子踏在土路上发出声响,某一刻,前方有人大喊一声:“停!” 火光摇曳下,拄着长枪的巡检司都头回看一眼身旁小番子:“宿家庄就在此地?” “错不了。”小番子笑嘻嘻的道:“这地儿俺熟,别说天黑打着火把,就是闭着眼俺也能找来。” “嗯。”都头点点头,冲着一旁道:“散开,堵住各个出口,相公有令,将宿家一干人等都抓回去。” “是。” 下一刻,脚步声轰然作响,汇聚一起的火把分散开,化为三条火龙蜿蜒而行,黑暗在照耀中开始退却。 ps:看来没多少人认识赵立,无责任转帖一下吧。 赵立(1094—1130),徐州张益村人,南宋初年抗金英雄。赵立以勇敢隶兵籍,善骑射,不喜声色财利。能与士卒同甘共苦。每次作战,总是冲在前边,对临阵退却的人严惩不贷。 钦宗靖康初,金兵大举南侵。赵立因屡立战功,被任为武卫都虞候。保卫徐州有功,被授予忠翊郎、权知州事。因守卫楚州被任命为泗州涟水军镇抚使兼知楚州。 高宗建炎三年,金兵围徐州,王复拒守,命立督战,身中六矢,战愈勇。城陷,巷战昏死,苏后率残兵追击北还金兵,收复徐州,权知州事。同年末,率部往援楚州,连七战而达,虽中矢仍指挥取胜,奉诏守楚州。翌年,金兵攻城益剧,立率军搏杀,数挫金人攻势。后中飞炮而卒。谥忠烈。 这只是百度简介版,更详细的需要各位好汉自行查找了。 继续干活去,t_t (本章完) 第351章 破庄 第351章 破庄 汪汪汪—— 庄子里,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看门的土狗,纷纷吠出声来,惊的屋中熟睡的夫妇翻身坐起。 “当家的,是不是进贼了?” “俺去看看!” “别……哎,小心点儿。” “嘘——别吵吵。” 说话声中,男人抄起墙边的锄头轻轻打开门走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举着火把的巡检司捕快,但见人转头看来:“官府办案,不相干的滚回去!” “哎,是。” 男人脑袋一缩,连忙退回屋里,放下锄头对着自家婆娘道了一句:“是来的官差,不知是来做甚。” “那快些睡……等等,当家的先堵上门,免得闯进来抢咱东西。” “说的有理。” 不提这对公婆在家中搬柜子堵门,外面巡检司的动静已是闹大,满村的狗似乎都已被惊醒,正在家中帮宿大官人擦着药酒的妇人脸色一变:“官人,怎地外边这般吵?” “……遭了,要坏事!”宿大户猛的撑起身子,脸色难看:“如此吵闹定是有人进村,今天回来我就心绪不宁,该不会是稻田务那帮贪官找来了吧?” 说话间,宿大官人下了地,找来衣服披上,妇人担忧目光中,伸手将门打开,正看到自己两个儿子站在外面。 “爹……”x2 “你们……”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开口,又都住了嘴,宿大官人看看两个儿子,皆是穿着一身劲装,一个拿着杆长枪,一人手持溜金方天画戟,院中两个小厮正手持单刀牵着马等在那里,心里咯噔一下:“你二人怎地如此打扮,外面可是有事?” “爹,外面来了官府的差人,看火把数量人数不少,看他等行进方向,当是咱家。”做哥哥的宿良深吸口气,沉声道:“若是要走恐是有些难。” “难个甚!”满脸痘疹的弟弟叫了一声,方天画戟一杵地面:“大哥你护着爹娘,我来开路,管他有多少人,让他等一遭都死在这方天画戟下。” “屁话!”宿大官人瞪了三子一眼:“伱一人如何杀的了这般多的官差,你兄长在和我说话,你先闭嘴!” 宿义将头一缩,嘴里嘀咕一句:“倘使二姐在此,定能和我一起杀出去。” 宿大户正心忧自家姑娘还未回家,闻听登时动了肝火,举手欲打,宿良赶忙拦住了:“爹,先别忙着教训三郎了,外面官差快过来了。” 宿大官人这才恨恨放手:“家里不能呆了,白日得罪了稻田务的贪官,这些人多半就是他们叫来的……” 嘭—— 话说一半,一声踹门声在夜空传开,有人高声大喊:“姓宿的开门,你的事发了,此时出来尚可保你一家老少,若是晚了,可别怪本官动粗。” “糟!来了。”宿大官人跌足,此时也顾不得细想如何撤离是好,连忙道:“快,护着你母亲从后面走。” 宿家哥俩相互看看,点点头,宿义赶忙翻身上马,做哥哥的却是同着父亲连忙进屋请了母亲出来。 “三郎,你打头阵,务必撞开一条路。” 宿良大喊一声,接着上了另一匹马,对着自家爹娘道:“孩儿已在后院备下马车,恁二老坐里面,我在旁护着,咱们先走。” “只得如此了。” 宿大官人此时也是慌了神,只得依了儿子的话,那边年幼的三子兴奋的叫了一声,促马朝着后院而行,后面三人偕同小厮连忙跟上。 咣咣咣—— “开门!开门!” 后院处,同样有官差在拍打着大门喊话,两扇木制的门扉随着手打脚踹,不住颤抖着,宿大官人夫妇惊慌的互相看看,连忙钻进马车,吃着兵刃的小厮一跃跳上车辕,视线看向 那宿义等父母上了马车,视线看向前面:“开门!” 正用背部顶着门的两个庄客看看宿良,宿家长子点头中,这两人连忙将门闩抽出跑到一旁。 大门咣的一声被人用脚踹开,一众举着火把,在外拍打多时的官差欣喜的看着敞开的大门,正要迈步冲进来,宿义大喊一声:“驾!” 马蹄踏下,官差惊恐的看着视线里高坐马上的年轻人,此时双方已近,那马冲出猛蹿几步到了官差身前,宿义双手挥动方天画戟,斜劈而下。 “死——” 戟锋在火光下闪过,光华闪动,数道血泉喷起,死尸倒地。 一踢马腹,战马前冲入人群,少年高声怒吼:“挡我者死!” …… “挡我者死!” 同一片天空下,前冲的女子在喊着同样的话,未受伤的手臂扔出一杆投矛,噗的从人身前贯入,锋利的矛尖透出后背,一捧鲜血溅射到地上将人钉死当场,自己却是眼前一黑,腿脚一软,站立不稳,踉跄着朝前就倒。 “小心!” 扈三娘一把拉住这桃女,瞅眼对方煞白的脸色:“你伤的重,又失血不少,还是莫要逞强了。” 宿金娘此时也是气喘吁吁,勉力投出一矛后却是有些气短,适才更是差点儿栽倒,闻听扈三娘的话,心中也知对方说的在理,只得不甘心的点点头。 身旁,一队队的喽啰呼喊着跟着欧鹏、陶宗旺等人前冲,宁静的夜色被打破,杀戮的声音、凄惨嘶鸣在夜晚回荡,燃烧着的火把扔到房屋上,噼啪燃烧声中,火点慢慢蔓延开来,很快浓烟随着晚风卷起腾上天空。 “谁人放火!”陶宗旺顿时大怒,沙哑的嗓子在夜晚爆开:“让俺抓住,看不把你绑起来抽死!” 马麟在前方听到九尾龟声音转头后看,登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此时当并力上前,庄子还未打破烧什么房屋,你等莫不是蠢?” “是刘老三干的。”战场上的声音一滞,然后黑暗中有声音响起。 “入娘的刘老三,等事后看俺不扒了你的皮。” 吼叫声中,几个身影鬼鬼祟祟的缩了下脑袋,也就是这时,马麟听着前方有响动,转眼看去,却见不远处那富贵人家的大门敞开,一人舞刀打马飞驰而出:“何方贼人敢来我风云庄找晦气,敢是不知死字如何写不成!”看见最前方手持双刀的马麟:“好贼子!风会在此——” 狠踢一下胯下马,这马吃痛猛的朝前冲去,黑夜中,马匹上的人举起大刀,金属的刀锋映衬着远处的火光发出光泽:“看刀!” 马麟也不惧怕,打马上前双刀并举,哐的一声硬接风会一刀,只觉大力袭来,手中双刀有些握持不住,虎口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叫了一声:“好大力气。” 错马闪开这势若疯虎的人,又一低头躲过风会横扫过来的刀锋,心知自己非是敌手,连忙大喊:“点子扎手!大哥、四弟快来!” 风会却是脸上挂不住,他今晚回庄中找云威说起白日之事,不想有人来报庄子遭匪徒入侵,他自持武艺在十里八乡也是出挑之人,同云老太公夸下海口要杀退贼人,不想此时战这个不知何方来的匪人不下,登时恼羞成怒,手中刀舞的风车也似,只一心要将马麟砍死当场。 这铁笛仙也是机灵之人,在躲过刀锋后也不再去同马上人硬拼,一拉缰绳从旁划过一道弧线,险险脱离风会刀锋范围,打马就朝后方跑去,身后风会怒吼连连,一路砍死数名喽啰,只是紧追不舍。 后方听到喊叫的欧鹏、陶宗旺两人赶忙打马上前,见着风会连忙一枪刺了过去,陶宗旺跟上铁锹挥起打去,“啊啊啊——”的吼叫声中,风会让过欧鹏铁抢,一刀将铁锹砍断,还待追上一刀砍死陶宗旺,被勒转回马的铁笛仙挥刀逼住,陶宗旺失了兵器也不犹豫,赶忙调转马头就跑。 “无胆贼子!” 风会见人跑走,顿时气的怒吼出声,只是欧鹏、马麟两人拼了命的砍、刺过去,一时间只能先顾着这边,战马迈步四冲,手中大刀挥动砍中一名喽啰脖颈,钢刀过颈,人头飞起,随后回转战马一刀砍的欧鹏咬牙不已,只能同着马麟与这人周旋。 …… “姓风的!”宿金娘在后看的银牙紧咬,吊在胸前的胳膊用力中顿时一疼,连忙放松下来,闭眼歇了两息,低头抽出一杆投矛:“我去宰了他。” “妹子先别急。”扈三娘叫了一声,回头看看后方高大的身影,转头道:“奴同你一起去,待会看我用绳索套他,你取他性命。” “多谢扈家姐姐!”桃女感激道了声谢,她此时也知自己乃是在逞强,然而不杀了风会只觉的心中郁气难消,扈三娘愿助她,自是欣喜万分:“小妹一手投掷之术不差,尚请姐姐注意,莫要被反拉下马,出手前,我自会叫喊一声。” 二女商议已定,当下扈三娘抽出日月龙凤双刀,护着宿金娘猛冲上前,那边风会带出的云、风两家庄客正同黄门山喽啰打的难解难分,不妨这一丈青骑马冲来,手持双刀左右劈砍,锋利的刀锋砍过一庄客的脖子,断掉的脖颈歪向一边,血泉喷涌,脑袋只剩一块皮肉连着身体,倒下时,被后方的胭脂马踏在连接处,断为两截。 前方,一道道长枪、战刀相互挥砍、戳刺,扈三娘控马划过一个半圆抄向风会身后,右手将刀插回鞘中,取出红套索。 那边马上的壮年汉子正同黄门山双杰打的热闹,一把刀将两人笼罩在内,时不时还能砍死两个想要上前助阵的喽啰,此时一刀斜砍向欧鹏,被他用铁枪架住,不由冷笑:“你等贼人就这般能耐,今日别想囫囵着走出……嗯?” 一句话没说完,一道黑影自空而降套在脖上,风会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马蹄声过,一声娇咤在耳边响起,顿时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哎——”一声被从马背拉下。 巨大的拉扯力中,风会不由放开手中大刀,一把抓住勒的死死的套索,想先让呼吸稍微松快一些,不妨后方一道女声传来:“姓风的,去死!” 被拖行的人影视线颠簸,来不及有所反应,只觉拖拽的力道一松,滑行速度减弱,随即胸口一痛、一沉,惯性之下,胸口有撕扯的疼痛不由“啊!”的惨叫出声,凝神看去,却是一杆短矛插在胸口。 勉力抬头看去,一匹胭脂马正从后方跑来,耳中似是只剩马蹄踏地的声音,有些模糊的视野中,伏在马鞍上的女子正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宿……嗬嗬……”勉力说出一个字,一口逆血冲出口,随后男子的脑袋磕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双眼中,似乎还映着女子的身影。 “风会已死!杀!” 马麟见着二女合力将人杀死不由大喜,顾不得其他,当下高喊出声,风云庄的庄客大惊之下不由去寻那熟悉的身影,然而哪里又找的见,不由心中发慌,对面黄门山喽啰趁机猛的砍杀过去,刀锋入肉、惨叫的声音连成一片,有人想要转身逃跑,却被后方厮杀的敌人趁机剁翻在地,随后一刀插入胸膛,惨嚎一声咽气死去。 “哥哥,看来黄门山的弟兄们当是胜了。”村庄口,一直注视着远处的李助眯着眼笑了起来。 “已有心攻无备还打成这般……”吕布摇摇头,迈步朝前走着:“回去通通扔新兵营去。” “哥哥却是太过严格了。”李助哈哈一笑:“这黄门山的兄弟又未经营多年,算是绿林新锐,此时能打成这般,助以为,已经算是尽力了。” 吕布脚步停了一瞬,又继续朝前走去:“就是趁着他等都是新人,才该扔去新兵营,到时某再观其成效,以做分配。” 停了一下道:“不过也该嘉奖,遇着强敌未曾逃跑,倒也算是难得了。” 远处,当先的欧鹏、马麟冲入府中,有惨叫声在扩大。 …… 更远的地方,宿家父子杀入官差阵中,宿义一马当先杀出一条血路,四周全是拥挤追来的人影,铁锈的气味儿在鼻中弥漫,越发让人不适,回首看去,原本自家的位置已是灯火通明,显是被官差抢占了。 (本章完) 第352章 进献 第352章 进献 “站住!” “别跑!” “姓宿的,你跑不了!” 后方全是追逐奔跑的身影,有人骑上带来的快马,不住开口叫喊的声音让人心头发颤,鎏金方天画戟机械的劈砍着人体,尚是少年的身影强忍着初次杀人的不适感,不时回头看顾一下骑马的兄长与坐在车中的父母,见着三人无恙,不由松口气。 下一刻,宿义只觉得身前一清,却是杀透围着后面道路的官差,不由心中欢呼一声,回首看向身后,周围隐隐的火光下,兄长宿良身上隐有湿痕,半片衣衫耷拉下来,想是被人趁机给了一刀,索性力道不重,当是无虞。 至于爹娘的马车则是半点伤痕也无。 “大哥,爹、娘,你们先走!” 宿义将方天画戟朝得胜勾上一挂,猛的调转马头,箭袋中的弓已是到了手上。 “三郎多加小心!莫要缠斗!”宿良知自己武艺不及兄弟,也不敢说大话留下陪他,嘱咐一句,护着父母的马车赶忙朝前继续奔去。 “晓得!” 错马而过的宿义答应一声,伸手抽箭,接连三箭射出,后方追来的三名骑马官差顿时惨叫一声,捂着中箭处跌落下马。 “死——” 宿义见状,将弓往身上一挂,伸手摘下方天画戟,催马过去,挥动戟杆,噗的斜劈中一人肩胛连断两根肋骨,哗啦一下拔出,血浆顿时连同内脏碎片喷涌出来,淋湿他半个身子,随后一戟横扫,又是将两人打下马去。 混乱的场面里,冲来的骑马官差已是过半被扫打下马,有离得近的身影不管不顾冲过来,手中刀、枪戳向少年胯下马匹,方天画戟连消带打,一阵砰乓作响声中,马匹身上多了数道划痕。 有长枪斜刺向上,贴着他小腿过去,裤腿破裂带出一条血痕,皮肉朝外翻卷起来。 “啊!入娘的!” 宿义疼的大吼,方天画戟舞动,用尽全身力气下劈过去,那官差的脑袋受到重击,视线里,天灵盖下塌变形,两颗眼珠朝外爆出,鼻孔中喷出两道血泉,整个人面朝下咣的砸倒在地。 “滚!” 宿义受伤心气儿稍弱,连忙一戟挡开一把劈来的刀锋,顺势一戟刺死对方,脚下用力,那马儿和他磨练多年,自是知他心意,顿时转向朝着一边跑去。 后方离得稍远的官差见他马上功夫了得,不由一个个惊疑不定,迈出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宿义顿时觉得压力轻了不少,不敢迟疑,连忙一拉缰绳,那马转身就跑。 这少年还怕有人跟来,连忙偷偷挂好方天画戟,擎弓在手,偷眼回观,果然有两骑追来,猛的回身只一箭,劈面朝一人射来,那人不防,顿时脸面中箭,翻身就倒,一只脚却是挂在马镫里,整个人拖拽在地上随着马跑远了。 另一官差不由大惊,连忙拽住缰绳想要停下,前方宿义又是翻身一箭,噗的射中肩膀,这人“啊!”的一声捂着肩掉落马下,也是命好,这马此时速度已是稍减,摔的七荤八素却还有命在。 宿义见没人追,连忙用弓抽了两下马臀,那马嘶鸣一声速度快了些许,不多时,前方已是隐约可见兄长与父母的马车。 晚风凉爽,黑夜中树枝被吹的沙沙作响,时不时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担忧半天的宿氏妇人将头伸出车帘后看,见着自家小儿子身影的一刻方才放下心,双手合十,不停念叨:“三郎平安,三郎平安!感谢三清道祖保佑,感谢上天保佑,感谢菩萨保佑。” “行了,你这般祈福,小心满天神佛惩戒伱这假信徒。”宿大官人一脸无奈的冲着自家夫人言道。 他也是倒霉,白日间受了挫折,又被人摁在地上暴打一顿,此时晚间又不得休息,需连夜跑路,更让他挂心的却是家中儿女此时并未全在身边,自是胡思乱想,烦躁不堪。 “大郎,找个地方停一下,歇息一下,也好等下三郎。” “知道了,爹。” 说话声中,宿良带着马车又是往前赶了十余里方才停下,后方宿义一直跟着,见着马车停下,赶忙催马过去,到了近前一拉马缰停住,下马说道:“爹、娘、兄长,你们没事吧?” “三郎……”宿大官人嘴里叫了一声,上下打量一番儿子,破天荒的夸奖道:“做的好,往日没白给你请教师教你武艺。” 宿良在一旁冲着兄弟挤眉弄眼,这小儿子“嘿嘿~”一笑,有些受宠若惊,近段时日父亲少有夸赞自己,此时骤然听闻多少有些扭捏。 “我儿可有受伤?”宿氏担忧的问了一句,目光瞥向儿子的小腿处,那被人开了的口子已是被他粗略的包扎起来。 宿义见状自是知道母亲看到伤处,直接一拍大腿:“一些皮外伤罢了,不打紧。”又看向宿良:“兄长伤势如何了?” “亦是皮外伤,不打紧。”宿良说了一句,同着弟弟笑了起来,父母不满的目光中,连忙说道:“爹,接下来该如何做?” “且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宿大官人心疼的看了眼家的方向:“然后打探二姐儿究竟去了何处,这到现在还未有消息,当真让人担忧。” “爹放心,二姐比我厉害多了,定然不会有甚茬子。” 宿义安慰父亲一句,那边宿良也是开口:“就是爹,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二姐不会有事的。” 宿大户与宿氏互相看看,摇摇头:“不成,定要找到,不然有个甚闪失,我这把老骨头就活不下去了。” 兄弟俩互相看一眼,有些无奈:“那爹准备如何去找?” 一句话却是让这宿大官人犯了愁,思前想后一番,一咬牙道:“去风云庄。”看了不明所以的两兄弟一眼:“二娘乃是刺杀那风会后没的,说不准他能知道点儿消息。” “要是不知道呢?”宿义拿手指搓了搓脸上血渍,凝固的血渣扑簌簌的往下掉落:“或者二姐没去呢?” 啪—— 宿大官人抬手打了下适才称赞的三子:“就不能讲些吉利的。” 宿义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吸着冷气,宿良无奈安抚自家父亲道:“爹,别急,我等先去探一探。”稍微一停又道:“只是如今风云庄恐也是虎狼之穴,按恁老说的,今天白日间他等就勾搭在一起了,不定此时也有动作。” 宿大官人面有忧色,缓缓点头。 …… “动作麻利些!” 点燃的篝火映照着无数的人影跑动,风呜咽的跑过庭院,欧鹏拄着铁抢看着手下的喽啰在搬运财物,进进出出的人脸上满是喜色,踩过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沾血的脚印,时不时的有爆喝的声音在夜空响起。 “该死的,把那锅放下,多去找财货!” “你扛个一人高的瓷瓶做甚,快扔了!” “蠢货,别抱着堆衣服出来,去找值钱的。” 吕布带着余呈、李助正往里走,听到有人在那喝骂,不由转头看去,见是张横正指着一众喽啰在那吆喝,不由摇摇头,黄门山这群人也是穷疯了,此时打破庄子看见什么都想拿,也不考虑是不是实用。 行进途中,眼见着一路死尸延伸开去,有喽啰正拖着移到墙角丢在一边,省得占道挡着人搬运物品,也有的一边往口里塞着从厨房找到的鸡腿,也不管是否凉透了,就那般用口叼着,闲下来时撕咬两口解馋。 他三人行进速度不慢,左右看顾间就到了正堂大厅,此时这里也是灯火通明,扈三娘同宿金娘两人正站在屋中,吕布进来时,二人正一脸怒色,胸膛起伏不定的看着趴在脚下的老者。 “这是怎地了?” 吕布有些古怪的瞧了眼趴着的老人,见他头发白,露在外面的皮肤皱皱巴巴有些黝黑,手背上还带着几个老人斑,不想竟能将二女气成这般模样,倒也是意想不到。 扈三娘粉脸带煞:“郎君来的正好,这老猪狗是那云天彪的父亲,奴本想着将他擒了去见恁,不想这人口出不逊,着实可恶。” “呵……” 许是听见扈三娘说话,地上老者笑了一声,用力撑起身子,喘息着道:“老夫哪里说错了,你两个千人骑、万人压的贼贱人,有什么招数尽数使出来,呼呼……爷爷但凡叫一声,定会立时掏银子给你,哈哈哈!” 抬头看向走来的吕布,露出的老人的脸上高肿一片,显是被人打的:“还有你!也是个挨千刀的龟公,拉着两个卖……啊!” 余呈听得大怒,如何肯让他继续说下去,上前一脚踹在这老头儿下巴上,噌一声拔出护身剑:“老东西,你找死!” 举剑就要刺下,李助赶忙伸手,啪一下抓住他手腕,少年怒目看去:“姓李的,你待做甚?” 上方两个女子怒目看来时,这金剑先生也不气,一模胡子道:“先莫要焦躁,这般杀了,岂不是便宜他……” 看余呈一愣,伸手将他手臂按回去,李助冲着吕布拱手道:“哥哥,这老儿话语恶毒,当是在求速死。”笑眯眯的眼睛斜看地上正疼的捂嘴说不出话的老人:“不若交给小弟,让人把他绑起来,每有兄弟找到一批财物,就在其身上划一道,如此也算有个计数的。” “那就交给军师了。”挥挥手,厌恶的看眼地上的云威:“莫要让某看见他。” “好说。”李助笑呵呵的朝外招手:“进来两个喘气儿的。” 立时两个喽啰奔入进来,这才冲着地上一扬下巴:“带上,跟我走。” 两人对看一眼,依言而行,连忙一人一边将人架起,老头儿呜呜咽咽中跟着李助出了大厅。 余呈此时才将剑还鞘,咽口唾沫看着那边的背影:“军师这般狠啊……” “对着自己人好就是,管其余人如何?”吕布瞥他一眼,伸手一拍余呈肩膀:“稍后同军师说两句好话。” 这少年赶忙点点头应了下来。 吕布这才看向扈三娘,看这一丈青兀自有些气愤的样子,摇头笑了下:“下次再有这等人,直接杀了便是,省得给自己添一肚子气。” 扈三娘撇撇嘴:“奴不是觉得,这人许是对郎君还有用处……” “一处庄子而已,莫说没用处,就算有用,杀了也就杀了。” 说话间,吕布走上前坐下,扈三娘扯了下旁边桃女的衣服,这女娘登时醒悟一下上前下拜道:“多谢哥哥替小女子报仇,今后愿随哥哥闯荡天下,以报此恩。” “此也是机缘巧合,某本就有意打这里罢了,且先起来。” 吕布看眼宿金娘扯出一个笑容,但凡长的好看之人大抵都有些优势,此时这桃女下拜,一副英气之姿,又带着一番柔弱之态,倒是让人心生好感。 宿金娘施施然站起,丹凤眼看了看吕布,见他正望着自己,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颅,微微吸口气,强自镇定一下,抱拳道:“哥哥,小妹家在这徐州多有名声,也算富足,不若请哥哥暂移大驾,去小妹家中,我愿说服父亲进献一批粮草、银钱以助山寨,还望哥哥应允。” “哦?此言当真?” 吕布眼神一亮,他此时不能说势力广大,但养那一山之人最是耗钱粮,此时又走的与前不同的路子,当真是恨不得一个铜子儿劈成两半,多少钱都有不够用的感觉,闻听宿金娘愿进献钱粮也不客套,甚是高兴。 “此乃小妹心中所想,自是真的。”宿金娘抬起娇颜,如似玉的脸上带着认真的神色,显是所言非虚。 “既然如此……”吕布伸手敲着扶手:“此地战事已完,只要留下多半人在此即可。”转眼看向扈三娘:“余呈,你让欧鹏、张横带人前来,今晚就去金娘家中,以免拖到明日官府有察觉事情有变。” “哥哥放心,这就去。” 余呈点点头,当下迈开步子,小跑着去找前面的欧鹏两人。 也没过多长时间,这少年护卫又跑了回来,神色怪异的看眼宿金娘道:“哥哥,下面兄弟发现几个探子,说是宿家的人……” 一旁正心不在焉想些什么的宿金娘猛的抬头:“你说甚?” 宿义:出处同宿金娘,绰号小郎君,武艺高于兄长宿良。 vs秦明,胜,二十合抵挡不住,秦明追赶时,回身一箭将其射伤。 vs刘唐,平,貌似旗鼓相当。 vs李逵,败,气力不如。 vs韩滔,胜,韩涛力怯,败下阵来。 vs黄信,无,后院失火,主动退走。 vs周谨,胜,一箭射中其心,杀之。 vs史进、穆弘,败,十合不敌而走。 结局:被荣射死。 宿良:武艺平平,平手王英。被张清一石子打下马,丁得孙、龚旺赶上双枪搠死在地。 (本章完) 第353章 夜 第353章 夜 较早之时。 去往风云庄的路上。 宿大官人夫妇连同二子在外商议既定,随即趁黑赶路,沿途之中,父子三人面色肃穆,宿氏夫人一脸哀愁。 自家姑娘是个什么性子,老两口知道,小哥俩儿的也清楚,说她脾气火爆都是客气的,那就是个任性妄为的倔驴,白日就算受了箭伤,做父母兄弟的也不觉得她会躲起来将养,八成会带着伤处继续在仇家门外等候机会。 “一会儿见到二姐怎生说……”宿义骑着马转头看向兄长:“还有,万一咱们找不到她怎办?她会不会……” 旁边,并马而行的宿良也是一脸愁容,抓抓头皮发出沙沙的响声,任由马匹驮着朝前跑去,耳边听着呼呼的风声,心中却是一阵阵焦躁,某一刻,恨恨捶了下大腿,望着自家兄弟道:“先莫说这些,到了地头再说。” 宿义顿时默然。 远远的,黑夜中有怪异的声响传来,分不清到底是树枝随风飘荡,还是有动物在夜中活动,偶尔响起的夜宵声响让车中富贵惯了的宿家二老一阵心惊。 如此跑了不知多久,远远望见前方有数处橘黄色光亮在夜中闪耀,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轻声唤道:“爹,有情况。” “嗯?”宿大户猛的伸出脑袋,将驾车的庄客挤到一边,凝神看去,顿时神色怪异:“那边可是风云庄?” “是啊,爹,就是风云庄所在。” “该不会是二姐放的火吧?” 兄弟俩一人一句说着,宿大官人微眯着肿胀的眼睛,半响摇摇头:“不对、不对,绝不可能是金娘的手笔,她才一人,断然点不燃如此大火。” 用手拍了下车辕道:“你爹我年轻时也经历过火灾,也是在夜晚,这等光亮绝非一处着火,他等又不是在缺水的城内短时间内难以控制火势,风云庄定是出事了。” “我去看看。” 宿义神色兴奋,一提马缰就要上前,后边宿良连忙喊住他:“三郎等一下。” 马匹跑了两步,又被拉住,宿义不解的回头看向兄长。 “你在这边护持着爹娘,我去看看。”宿良将长枪拿起,催马走动两步:“你武艺比我强不少,在此好生看护,莫要让爹娘有个闪失。” “哦!”宿义闻言点点头:“那兄长多加小心。” 宿良点点头,又回头看下宿大户:“爹……” “放心前去,我和伱娘在此等着。”宿大官人想了下,也怕三子性子跳脱,去了有危险,只是也心忧长子,开口道:“莫要逞能,有问题快跑。” “孩儿晓得。”宿良重重一点头,随后一抖缰绳,腿磕马腹:“驾——” 马蹄在黑夜的道路上踏过,视线中,那处庄子的轮廓越发清晰,宿良连忙将马缓下速度,左右看了下,将马栓到一颗树上,弓着腰往那边潜过去,一路上不停张望,饶是他自诩心态沉稳,此时鼻端闻着血腥气味儿,眼见着数处房屋烧的火光冲天,也是不由心惊胆颤。 他也是胆子大,见外围的人没注意,一矮身蹿入阴影,打量一番,朝一旁跑去,仗着此时乃是季夏时节,草木长的茂盛,猛的钻入一处矮木丛后面,伸手轻轻扒开一条缝隙朝外观瞧。 但见一队队手持兵刃的汉子押着垂头丧气的人走过,有妇孺的哭声远远传来,听起来让人心碎。不时有人扛着麻袋、抬着木箱走过,显然是搜刮来的战利品。 “快些,别偷懒,往日总说要下山打劫,今日随了你等的愿,又偷懒,入娘的,当真以为老子不敢动手揍你们。” 笑骂声中,一个脸型方正的青年扛着铁枪走过来,看着有人蹲在一边上去踢一脚,被踢的人也不恼,嘿嘿一笑,赶忙扛着东西快步离去。 暗处的宿家长子眼神一亮,暗忖风云庄被贼人攻破了? 正想着,就听一阵沉重脚步声传过来,宿良偷眼向那边张望,却是一魁梧的身影跑了过来,口中喊着:“欧鹏兄弟,原来你在这里,哥哥找你呢。” “是余呈兄弟。”宿良眼见着那扛着铁枪的人转头挥了下手,开口问:“未知哥哥找我有何事?” 宿良看的分明,火光照耀下那魁梧的身形却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耳听着那边轻松的声调传来:“那个宿金娘主动入伙了,说是要向哥哥进献一批粮草,希望咱们带人去宿家庄一趟,哥哥让你和张横一起带人过去。” “哦?”欧鹏笑了下:“恁地好,俺这就叫人……” 二姐? 宿良眼睛登时睁大,忍不住向前一步。 咔嚓—— 几根枯枝不堪重压,瞬间被踩断。 那边交谈的二人猛的转过头来:“什么人?!出来!” 宿良瞬间惊得一身汗,然而想想适才听到的内容,暗自咬咬牙,心中自有一份侥幸存在,只是顾虑对方乃是匪人,不知是否说的是真的,只是再一思忖,他等当是不知自己在此才是。 他这边想的脑门儿出了层油汗,那边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握住铁枪,一人抽出长剑:“再不出来,莫怪我等不客气。” 入娘的,赌一把! 哗啦声响中,宿良猛的站了起来,迈步从矮树丛后面走出来:“听二位所说,宿金娘入伙了?我是她兄长。” 那边的两人愣了一下,纷纷打量面前青年一眼,火把照耀下,这人身上衣服多处破损还带着血渍,显是经过一场恶战,脸上脏兮兮的,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贴着脑门,几许矮木丛的枝叶随着站起插在头发中,看起来也是狼狈。 “你说是宿金娘的兄长?”余呈眉毛一挑,两只眼不停上下打量着他。 宿良无奈:“我在家中行大,她乃是我二姐,下面还有一三哥儿。” “余呈兄弟,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欧鹏握着枪,朝一旁挪动两步:“奸细?” 余呈摇摇头,也是一脸的为难,想了下道:“找两个人看着他,是不是的随我去见见正主儿就知道了。” 宿良也没意见,当下欧鹏唤来两个喽啰,先将宿良的防身长剑给拿了,然后两人一人一边在后面挺着朴刀压着这宿家长子跟着余呈去了云家大院。 这护卫头子让几人先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不多时就听里面熟悉的声音说了句“你说甚?”,随后自家那脾气火爆的妹子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大哥,真是恁?” 欣喜的声音中,人已是到了近前,宿良打量一番自己妹妹,见她一条手臂吊着,身上混杂着铁锈的腥味儿与汗味儿,知她受了不少苦,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辛苦二姐了。” “没甚辛苦的。”宿金娘丹凤眼笑的弯起,口中连珠炮一般的道:“我已将风会那厮宰了,哥哥又打下这风云庄将姓云的也杀了,此时窥探我家地的人都已死了,爹应该可以松口气了,只是恕小妹不孝,今后不能像往常一般承欢膝下了。” 伤感一下,看了看狼狈的兄长,疑惑道:“大哥怎地来了这边?又缘何变成这般样子?可是同下边的人起了冲突?” 宿良苦笑,适才开始就想插话一直开不了口,此时方道:“家里也是发生不少事情。” 当下就将晚上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感叹一句:“要不是今日运气好,三哥儿又勇猛杀出条血路,恐是你就要去牢中找我们了。” 宿金娘顿时大怒:“怎地官府如此黑暗,竟是不由分说就要抄家。” 一把抓住宿良袖子:“大哥且和我来,哥哥在屋内,与他说一下,小妹原还想要进献一批粮草、银钱给山寨,今时怕是有所差错了。” 宿良连忙说了句:“先等下,爹与娘还有三哥儿都在等着。” “那快些将他们接来。”宿金娘顿了下道:“不管如何先见下哥哥,今后恐要托庇于人家了。” 宿良心中有些不快,他暗忖,虽说掉毛的凤凰不如鸡,然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就是要落草,凭着我宿家原先的样子,也不能随便找个山寨进去,总要是个大寨才行。 连忙一使劲儿拉住自家妹妹道:“先等等,二姐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的,端的是何处的哥哥?” 桃女一怔:“我适才没说吗?” 宿良摇摇头:“没啊。” “哦,是梁山的吕布哥哥。”宿金娘有些欣喜的道:“我听三娘姐姐说,他等去江州行事,回转途中有黄门山一众好汉相投,此时正要北上回山,因粮草有缺才来风云庄借粮。” 宿良瞳孔一缩,心脏狠狠跳动几下,继而快步越过自家妹子,口中道:“那不能失了礼数。”回头看了还站那里的桃女:“愣着做甚,还不给为兄引荐?” 宿金娘白了自家兄长一眼:“我适才就要进去,你非拦着。” 随即兄妹二人走进大厅,宿良打量一眼,当先就看到上首处坐着一身材雄壮至极就,容貌俊朗的年轻汉子,又见带自己前来的魁梧少年立在对方侧后方,顿时知道此是正主儿,连忙上前拜倒:“落难之人宿良,见过吕布哥哥,能在此得见恁真容,真是三生有幸,情愿投入山寨为哥哥出生入死、牵马坠蹬。”顿了一下又道:“还要多谢哥哥收留我家二姐,她性子暴躁,不懂事理、娇蛮成性,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哥哥海涵。” 宿金娘本是笑着听他讲话,听了后半句顿时掉下脸,狠狠瞪了自家兄长一眼,只是此时宿良后脑勺冲着她,并未瞧见。 吕布看着身前的人一笑:“宿家兄弟请起,金娘妹子甚是直爽,某很是喜欢,何来得罪之说。” 他这话本也没别的意思,倒是宿金娘听的脸上一红,宿良顺势站起道:“我家父母和三哥儿还在外面等着,还请哥哥派人将他等接来。” “余呈,你去将人好生请来。” 吕布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心下奇怪怎地一家人都跑到这边来,又看看他那狼狈像,心中若有所思。 对面桃女似是恢复了正常,向前一步道:“哥哥,小妹之前说的要进献粮草一事有所波折,恐是要让哥哥失望了。” 吕布再次打量一番宿良,见他疲倦中带着几分颓丧,开口道:“可是家中出了事情?” “官府派人来抄家。”宿良嘴中发苦:“小弟等人拼死才带着父母逃出,此时已将我家占了去,是以二姐说的话恐是要食言了。” “抄家?所去之人几何?” “并未知晓有多少,我等从后门突围,所见之人当有一二百之数。”宿良摇摇头:“只是看他等火把规模,前方之人要比后面还多。” 轻轻敲着椅边的扶手,吕布眯起眼:“今夜他等可会连夜抄家回城?” “当是不会。”宿良一挺胸膛:“我宿家家资颇丰,就算他等等连夜清点完成,也要夜半之后。” “那倒是好。”吕布猛的起身:“有人愿意主动替某将东西都准备妥当,乃是好事。” 扈三娘与那边的兄妹一怔,互相看看,开口道:“郎君恁是想……” “半道劫了粮草。”吕布迈腿走了两步,看向宿良:“你等逃出,官府的人恐是认定你等不敢回去,他等人数又多,自是不会有何戒备之心,待清点完你家中资产,恐是会一路回去,我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多半就能得手。” 顿了下,吩咐道:“让欧鹏、张横两人所部开始休息,明日鸡鸣之时动身前往宿家庄,有些东西,不是那般好拿的。” 扈三娘答应一声随即出去找人而去,宿金娘兴奋道:“哥哥此言甚是,反正是他官府不仁在先,我宿家取回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 宿良在一旁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家妹妹这般样子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妥,只得在一旁看着。 不多时,扈三娘带着欧鹏、张横当先进来,同着吕布等人商议明日之事,宿家兄妹熟悉地形,自是不余遗力的出谋划策。 稍晚一些,宿家老两口同幼子到来,搂着女儿不停哭诉,旁人则是在一旁劝着。 夜晚,就在这吵闹之中缓缓过去。 (本章完) 第354章 赵立的失落 第354章 赵立的失落 日头跳出云层,金色的光芒将墨色褪去,洁白与铅色同时在云上共存,渐渐只剩下洁白如絮,空中逐渐有了些许温热。 宿家庄内,喧哗嘈杂的声音响起,很快有哭嚎的声音传出:“军爷,军爷,这车恁拿走,把驴给俺留下啊。” “那是俺的存粮,准备过冬的,不能拿啊!” “入娘的放手,你等都是嫌犯宿家的庄客,再阻碍公务,一律从犯处置。” 骂骂咧咧的身影在嚎啕大哭中远去,身穿绯衣的军士背着麻袋、赶着驴车,浩浩荡荡的朝着村庄口而去。 抱着双臂的巡检司巡检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切,待到看着军士的身影越来越多,朝着身旁的官兵指挥使道:“可以启程了吧,误了知府相公规定的期限,小心你等的皮。” “俺怎不知知府相公有规定期限。”指挥使冷笑,随即表情夸张的开口:“哦——俺忘了,你等巡检司有缉拿犯人的时限,伱若是着急,可以先走,抄家所得都已造册,俺自会把钱粮运回去。” “你……”巡检瞪他一眼,只是他也不能就此走掉,鼻中哼了一声:“抄的是宿家,昨日就已完了,你此时又夺这些村民、庄客的钱粮,焉有此理?” “怎么没理?隐匿不报、依附从贼皆是他等罪过。”指挥使阴阳怪气的说着话:“况且我等当兵的不如你巡检司来的自在,有人上赶着送财物给你们,可怜下面兄弟门路少犒赏就少,到手军饷又不足,这押着恁地多财货上路……” 歪着头将眼斜过来看他:“要是一抢而散,也是甚有可能的。” “你这腌臜厮……”巡检咬牙切齿看着他:“你这厮是在威胁于我?” “不敢、不敢。”指挥使一脸懒散的耸耸肩:“只是说个事实。” 巡检愤恨的盯了他两眼,将腰间刀狠狠朝下一压:“半个时辰后启程,你今日所为我一定如实禀报知府相公。” 说罢,也懒得再看此人,转身就走。 “随便~” 指挥使撇撇嘴,心中嗤笑一声,左右昨日出了纰漏,自己这指挥使多半是当不下去了,再不趁机捞些钱财,岂不是傻? 转身冲着军士大声吆喝:“都快着些,半个时辰后回城。” 欢呼的声音顿时响起,谁也没注意,一道身影在不远处的林中一闪而逝。 …… 沙沙—— 鞋底踩过郁郁葱葱的青草,跑来的人影满脸是汗,一路穿过树林,同蹲在此处的人打个招呼,小跑着到了吕布跟前小声私语一番。 “半个时辰?怎生要拖这般久?”吕布微微抬头看天:“可是他等还要用早膳?” 那人摇摇头:“小的去时见他等正在劫掠村民、庄客,有人喊半个时辰后出发,许是还需要些时间搜刮干净。” “直娘贼!这群兵痞!”跟来的宿义狠狠一拍身旁树干:“我宿家之事干他人何事,简直岂有此理。” 吕布看了这少年一眼,没说话,这等事情倒也没甚不好理解的,当年姓曹的还在徐州屠城过,此时这班宋军如此做,无外乎是不把宿家庄之人当自己百姓看待,劫他人而壮己,已是司空见惯。 “那就通知下去,令人都先歇息,斥候远放,待这伙宋军过来,半过而击。” 吕布随口吩咐一声,立时有传令的士兵向着一旁跑去。 宿金娘见此有些不好意思道:“为我宿家之事还要劳烦哥哥到处跑,小妹感激不尽。” “此乃应有之意。”吕布笑笑:“莫说你父母要送山寨粮草,单是你乃山寨之人,某也不能眼睁睁看人将你家钱粮带走。” 宿金娘不知听到了什么,有些娇羞的低下头,却没看着自家兄弟见鬼一样看着脸泛桃的她。 “都先各自休息。”发号施令的人影当先找块干净的地面坐下:“一会儿要打仗了。” 这边几人连忙应了,扈三娘自找离吕布近的地儿坐了,那边桃女想了想跟过去,挨着扈三娘坐了,只剩宿良一个嘴角不住抽搐的瞧着对面吊着一条胳膊,努力并腿斜摆做淑女状的二姐,暗自嘀咕一句:都入娘的来杀人伏击官军了,你这般做派能瞒的了哪个? 瞥眼看了看吕布:哥哥的眼光应该没这么差吧,二姐这等残暴的人可不是良配啊…… 不说梁山的人在此等候,官军那边终于整装待发,一辆辆车子套上牲畜,手持刀兵的军士散漫的站在一旁,有人敞着绯红的军衣,豆大的汗珠顺着胸膛向下滑落。 “启程!” 前方的巡检吼了一声,一踢马腹朝前先行,后方巡检司的人连忙跟上,那指挥使则是有气无力的挥动手臂,随即带着人跟上前方。 此时日头已经升高,偌大的太阳正挂在天上努力散发这自己的热情,四周虫鸣的声音响起,渐渐嘈杂了起来。 轱辘—— 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土路,只是烈日烤人,多有军士、捕快等人热的撕扯开脖领,有穿皮甲的军将更是解了下来扔到一旁车上,后方嫌弃兵刃沉重拖拉的军士见此纷纷将刀枪扔到车上,让骡马车驮着走,自己却低垂着脑袋往前挪动着脚步。 此一路回城路途不远不近的,却也算是城池范围,这伙人寻思没甚危险,当即也不分前后军了,聚在一起行进,只是那巡检厌恶后方领军的指挥使,带着一二百巡检司的人在前方,那指挥使也乐的没个碍眼的跟在身旁,索性就拖在后面骑着马慢悠悠晃荡着。 如此安心行路毫无异常,就连四周也是寂静无声。 那巡检骑在马上皱着眉头四处瞧看着,他此时一身衣物丝毫不苟,外面罩着的皮甲被阳光烤的隐隐有皮革味儿传出,只把头上的盔取了下来,太阳照射下,两边鬓角的汗水溪流一般的朝下流淌。 “巡检,恁也将皮甲卸了吧,大热天儿的再把恁晒出个好歹来。” “不能卸。”巡检瞥了眼说话的都头,见他都快光膀子了,不由皱下眉头:“你就算不想着甲,也该将衣物穿好。” 那都头苦笑:“巡检,恁地大般太阳生生烤煞个人,那衣服就跟水洗一半,黏在身上难受的紧,待离城池近些俺在穿上。” 那巡检无奈摇摇头,耳听那边又嘟囔一句:“这太阳毒的,就连鸟都懒得叫了。” “你说甚?” 马上的巡检猛的转头,吓那都头一跳,小心翼翼的看着巡检道:“这片林子恁地安静,可不是连鸟雀都……” 瞳孔骤然一缩,尚未等他喊出来,就听一声梆子响,林子里冲出无数身影。 “有——呃……” 方要破声大吼,一只羽箭带着破空的声音飞来,噗的一声从侧后方钻入这巡检脖颈,顿时将后面的话射了回去,死尸嘭的栽倒在地。 “随某冲!” 吕布将手中弓收起,绰起风会那杆大刀,双腿一踢马腹,带着众人直扑后方车队,官军一时没缓过神来,登时被杀出的匪人将队伍截成两半,密林中,有零星箭矢飞出。 “别乱!快挡住他们!” 后方指挥使大惊,看着冲出的人影,脑子登时一乱,条件反射的冲着手下喊了一句,勒马就要朝后走,他旁那些军士顿时慌乱起来,有人朝赶着的车边跑去想要取回兵刃,大部分人脸有慌张惊恐之色,嘈杂的声音仓促响起,有将官发出防御的命令,也有将官一声不吭,转身跟着指挥使跑路,一道道人影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结阵,快结阵——” “马都头死了——” 前方,一马当先的身影已是清晰可见,手中高举的大刀反射着光芒,耀眼夺目—— “死!” 劈斩而下的刀芒在人身上一闪而过,带着头颅的半截身子斜斜飞起,鲜血没了人体的拘束冲天而起,闻之欲呕的腥臭气味儿在空中弥漫。 “该死!你等废柴,快些挡住他啊!” 那指挥使回头窥看,顿时惊得汗毛倒竖,他武艺稀松平常,莫说在马上用力将人看成两截,就是在马上挥刀砍中桩子都是少有,哪里敢回头找吕布较量,没了命的抽打马匹奔跑。 雄壮的身形在马上投下阴影,单调的马蹄生似是将空气震动起来,“顶住——”官军中有人在呐喊出生,惊慌的人影不知该迈哪一条腿,端着枪,傻傻站在原地不动。 阳光笔直照射下来,风会那匹良马上,头戴金冠的身影如切入黄油的热刀,左扫右劈中,人头飞起无数,冲天的鲜血撒在旁人的脸上,惊叫声中,被跟在吕布身后两侧的扈三娘、余呈砍杀在地。 “尔等草芥,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爆喝声中,马蹄猛的踏下,踩过腿软倒地的人体,凄厉惨叫中,手臂用力,大刀猛的横向一扫,嘭的一声巨响,将一名骑马的将官打飞出去,破烂一般摔在地上翻滚不定,停下之时,身子微微抽动。 “别打了,我等愿降!” “愿降、愿降,莫要杀俺。” 胆寒中,一群群的军士纷纷下跪,或光着膀子、或衣衫不整的磕头不止,吕布将坐骑勒定,看了眼已经跑远的几骑,眼露不屑,随后倒提着大刀坐在马上不知想什么。 “这就完了?” 宿义拎着滴血的方天画戟,看看跪了一地的军士,神情有些诧异,扫视两圈嘴中呢喃一句:“这般孬种?那我昨夜跑个甚,早知道就将这些人全打杀了……啊!二姐你作甚!” 这宿家三子龇牙咧嘴的反手捂着后背,转脸看向靠近的倩影。 “屁话!”宿金娘坐骑靠近兄弟低声说了一句,她正一手吊着,一手拎着根投矛,适才闻言用矛杆抽他一下:“你昨日要是死战,恐怕今日我见的就是你尸身了。” 说完一踢胯下马,朝着吕布那边靠去。 “恁地看不起人!”宿义嘟囔一句,看眼去往近前,安静端坐马上的姐姐,摸摸鼻子,心中情感一时难言,暗忖回去当找爹娘和兄长说说,二姐别是中意哥哥吧? 四周混乱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视线里,多是跪伏在地的身影,还有不少人影消失在道路两端,得手的众人胡哨一声,纷纷押着俘虏、赶着车马离去。 …… 阳光渐渐减弱,林野在风中晃动,简易的营寨迎来了众多的人影,赶着车辆的人大声同守营的同伴打着招呼。 喜笑颜开中,不少人伸手拍拍骡马的屁股,也有人对着耕牛拉着的车辆露出兴奋笑容,蒋敬此时是忙的脚不沾地,手中捧着一本账册不停动笔写着,不时口中说着什么,身旁杨民为随即将之记录下来。 忙碌中,一队队俘虏被压到后面的空地上,几个稍有分量的军将则是被压入一旁营帐之中。 “立哥儿?!你怎生在此?” 进入营帐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粽子一般的人影:“你不是从贼了吗?怎地还被绑着?” “放屁!谁个从贼了?”赵立眉毛一立,瞪着说话的人道:“从贼能把我绑成这般模样?” “立哥儿莫急。”有人看他样子,一副猜到什么的样子:“怕是指挥使做的手脚,你在发布的海捕公文中乃是协助贼人击杀稻田务官吏的嫌犯。” 赵立瞪大眼睛中,那人继续道:“缉捕令已是发出,对你悬赏三千贯,死活不论。” “我……”赵立脸色大变,眼前阵阵发黑,闭着眼稳稳心神,方才睁开道:“我因武艺被招入军中,至今已经一载有余,莫说帮助贼人,就是违纪之事我都敢说从未有过,那厮为何如此编排于我?这不是陷我于死地?” 一旁被押入进来的人相互看看,叹息一声:“就是要置你于死地,他那人惯会打压有能耐之人,又对不亲近的人万般排挤,做出此事,也与你往日不肯投他麾下有关。” “我乃军中一卒,他乃我上峰,何来投不投之说。”赵立惊异的看着说话的同僚。 那边露出一个难言的神情:“不一样……不一样啊。” 赵立嘿然无语,一时间,帐中的人都没了说话兴致。 (本章完) 第355章 西行 第355章 西行 密林在黑夜中沙沙晃动着,营寨中,篝火点点,升起的烟火映照着寨兵疲惫却亢奋的脸,纵使休息的时间较短,然昨夜与今日的收获足以支持他等站在此处,更何况,尚有同伴在抓紧时间歇息,以便在下半夜的时候轮换。 被围着的中心处,几个独立的帐篷已经熄了灯火,只留中央处被拱卫的一处营帐亮着灯火,有人影被火光剪在帐面上。 “哥哥,这是借来的全部钱粮,小弟都已记录清楚,还请哥哥过目。”蒋敬脸上带着一丝喜色,恭敬的将手中的账册放到吕布桌上,退到一旁。 “辛苦兄弟了。”雄壮的身影抹了把脸,随手打开册子翻了几页,有些惊奇的一挑眉毛:“宿家将粮食全都进献给山寨了?” “是。”蒋敬点点头,抹了一下修剪得体的胡须:“宿大官人说他等留着这批粮草也无用,不如都给山寨,只望哥哥能多多庇护宿家。” 吕布哈哈一笑,朝后靠着椅背:“宿家兄妹三人都已入伙,某如何会不看顾他家,大官人真是多礼了。” 停顿一下又道:“这样,兄弟且记下此事,山寨周边有不少田地,到时让宿大官人选一块,某让人给他开荒,所得产出由他支配。” 蒋敬点点头,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笔来,放入口中用口水润了润,就取出一手掌大小的本子,在上面现写下来。 吕布则是翻着账簿看着,半晌合上最后一页,抬头见蒋敬还站在那边看着自己,奇怪道:“可是还有甚事?” 蒋敬拱拱手:“小弟清点完货物后,经过俘虏营,那边一个叫赵立的想要见恁。” “赵立?那个之前被某捉来的?”吕布嘀咕一声,看向对面书生:“他有何事?” “小弟也不知。”蒋敬摇摇头:“问他也没说,只是见他面色难看,多半有甚难题吧。” “罢了,唤他过来就是。”转头看向少年护卫:“余呈,你去将他提来。” “是。” 余呈在后面躬身应了一声,随即迈开大步走出营帐,夜晚虫鸣的伴奏声中,走向俘虏营帐的方向,不多时一道踉跄的身影被推搡着走了过来。 摇曳的火光驱散了人身上的暗色,鼻青脸肿的俘虏再次出现在吕布跟前。 “跪下!”余呈推他一把,这人扭动一下上身,少年护卫眼见赵立不跪,抬脚就想朝他腿窝踢去。 “罢了,先不急。” 吕布挥挥手,有些好奇的看着那边倔强的嘴脸:“听蒋敬兄弟说,你想找某,所为何事?” 这人此时下身放开自由,只是上身仍反剪着双手绑着,听了吕布问话沉默一下,僵硬的开口道:“未知寨主打算如何处置今日被俘虏来的官军?” 啪—— 一旁的灯芯爆出一声轻响,上首坐着的雄壮身影淡淡开口:“如何处置……”虎目朝前方望去:“与你何干?” 赵立神情一瞬间有些激动,然而强自压了下来,低头道:“我知寨主兵少,恐会行不忍言之事,然俘虏来的军士也都是鲜活的生命,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若是就此死去,谁替他等赡养家人……” 偷眼看看前方无动于衷的样子,狠狠一咬牙道:“若是寨主能饶他们一条命,赵立愿起誓效忠寨主。” “某此时似乎也不缺人手。”虎目带着笑意看着对面神色大变的年轻人,双手曲起,将手肘撑在桌上,左手握着右拳看着他:“况且,伱的命,恐怕也没你想的那般值钱。” 赵立脸色愈加难堪,沉默一阵开口道:“寨主虽是不缺我这般愚钝之人,然而恁从风云庄与宿家得来不少粮食、银钱……”踌躇一下,开口续道:“只凭恁的下属,运送如此多东西回梁山,显然非是易事。” 抬着头直视面前的身影:“若恁放过他们,我可劝众人承担运输职责,我自问也算武艺精熟,就是入军也是他等特招而入,日后跟着恁南征北战绝无二话。” “如此……你还有几分价值,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面:“某怎知你说的是否都能办到。” “赵立自信在军中还有些名望,当会竭尽全力相劝他等。”微微松一口气,被绑着的人道:“寨主给我半日时间,定能将其全部说服。” “嗯……”吕布鼻中发音,嘴角的肌肉微微扯动:“某给你时间……就到平旦之时,若是你做到了,这些人皆可活,你也上山给某做事。”顿了一下:“若是没做到,某过五抽一杀之,你自己找个地方了断吧。” 那还有时间! 赵立深吸一口气:“谨遵寨主之命。” “给他松绑。”伸手点了点绑着的人影,余呈随即上前走到他身后,那边坐着的魁首看着他去了绳子在活动手腕,开口道:“出去吧,记住,平旦之时。” 赵立点点头,转身出了帐篷,蒋敬眯着眼捋着胡须,待人走远了方才同着吕布道:“哥哥,怎地这人语气中笃定恁要杀囚的?他也是没数,哥哥若是想杀光那群贼囚就不会带回来了。” “之前军师和某说过,要在俘虏的那群军将中散播下谣言,那人正和他等关在一起,怕是也被军师蒙在鼓里了。”吕布笑了一下,伸手将一旁的温水拿起,润了润喉咙,随后道:“只要这群官军领头之人不生出异心,那就能掌握住这伙人,对我等回去多有帮助。” “原来恁地……” 那边的蒋敬露出个恍然的神情,不多时,这神算子告辞出了帐篷自回去,余呈就在大帐中和衣而卧,吕布则是入了后面躺倒床上,连着劳累多时,也是该休息了。 夜晚的风刮过,俘虏所在之处微起波澜,随即迅速的平静下去,有轻微的欢呼声在传开,火光照耀下,劝说之人显出一副无力的神色。 夜,就这般过去了。 …… 天光渐亮,沉寂了一晚的大营再次活跃起来,挑水生火的兵士早早开始一天的忙碌,炊烟在青色的天幕下腾起,蜿蜒着飞上半空,很快有饭香在营中飘荡。 吕布的早餐很简单,一大碗粥、一碟酱菜、两个炊饼,伙夫还特意烤了尾鲜鱼端上,当下同着扈三娘与号称来找扈三娘作伴的宿家二娘子一起用了膳食。 隅中之时,一众喽啰动手将营寨拆除,赵立走出帐篷呼喊着一众官军小心套好车辆,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些原本干活拖拉、嘴中抱怨不断的人,手脚麻利的将活计处理好,还不忘同一旁持刀拿枪的寨兵露出个笑脸,几个原本军中的将官甚至动手踢打着动作缓慢的人。 这七尺多高的汉子不由将脸扭了开去,望着一旁发呆,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们几个跟俺走!” 马麟朝着一旁呼喊一声,一队十来人奔跑出来,连忙同着这铁笛仙一路赶超上前。 “三当家的,咱们去哪儿?” “笨!”马麟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这两日你也一直做探子的,怎生问这个蠢问题,哥哥命俺带人头前探路,你等都给俺打起精神来。” “三当家的,咱不回梁山吗?怎的不走北边?” 马麟白眼一翻:“带着这般多财货从北边走要路过彭城,你是上赶着告诉城里当官的东西是俺们劫走的?” 脚下快步跑着,口中道:“都莫要瞎想,此去往西,自会转北而上,我等只需探明前方路况即可。” 说话声中,这一伙十来人加急而行,不多时离得这处营寨就远了。 温度渐渐热了起来,待到一切准备妥当,随着吕布出发的命令,队伍启程,缓缓而行。 …… 日光渐走,晌午之后,同一个日头下,被暴晒的汉子也是一脸汗水,时不时的转头朝着大堂之内瞧看。 “你在看甚?” 旁边的同班见他回头多次,有些好奇的一同转脸看去,见着适才进去的几个人也没甚特别,就一个开店的店家,带着几个庄客和一个脸有青色胎记的丑汉,比较惹眼的是被他等绑着的那个大胖和尚,白白的,身材却高,又是一脸横肉,看着不似个善类。 “还不是那和尚。”转头的那人道:“上次这厮要来入伙,寨主不允,两人厮打起来,吃这和尚一脚点翻在地,到的今日还没好。” “呵!”旁边的人听着也来了兴致:“原来是这厮啊,俺就说寨主最近脾气不好,看人不顺眼动辄打骂,原是吃了他的苦头。”啧啧两声续道:“那这和尚今日别向囫囵着走出去,高低要被宰了下酒。” “也是他命不好……”先前之人说了一句,连忙转过头来道:“寨主来了。” “怕甚。”一旁的同伙却是胆子大了起来,索性转过身扒着门框往里看:“这等活剖人的场景可是难见。” “血刺呼啦的,有甚好看。” 二人正说着,看里面被扶着的寨主坐上主位,正指着那和尚大骂,陡然听的一句:“撮鸟休走!” 就见那和尚猛的脱去捆绑绳索,伸手接过禅杖,上方名叫邓龙的方自怪叫一声,那和尚大步跳起,只一下,带着呼啸风声的禅杖砸上头顶,一颗头颅西瓜一般裂开,身下的座椅“咔嚓”一声碎裂开来,那尸身嘭的坐到在地。 “祸事了!”偷窥的人怪叫一声:“寨主被他们杀了!” “啊?啥?” 另一人连忙转头,就见着那脸上有青色胎记的汉子正把刀从一人胸膛处拔出来,听着他俩的声音,陡然扭过脸来,“受死!”的呼喊声中,脚步连移,整个人快速冲了过来,不由膝盖一软,整个人坐倒地上。 “直娘贼,真当俺们二龙山都是孬种不成?” 胆大的那人挺刀站立如松,一旁同伴难以置信眼神中,看那丑汉子快要跑到门口,猛的跪在地上,双手将刀高举过头顶:“好汉饶命,俺愿投诚于恁!” 一旁跌坐在地的汉子双眼陡然睁大,受了刺激一般,猛的双腿发力,正正跪好:“好汉饶命!俺也一样!” 杀到近前的杨志举着刀,陡然觉得无味,转头看看后面那和尚与曹正都已停手,将刀往地上嘭的一杵:“去将这里的人都唤过来,若是少了一个,仔细你二人的脑袋。” 两人互相看看,连忙应声:“是。” 杨志看着二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朝着后面走去,耳中听得传来几声抱怨—— “你这厮真没用,俺还以为你要同他等拼杀。” “呸!寨主都死了俺还拼个屁,上去给他陪葬不成?” “好歹寨主对你不薄。” “不薄?每日里他吃香的喝辣的,俺就捞着一盆他吃剩的肉骨头,哪个稀罕一般。” “……” 声音渐远,这青面兽摇摇头,转过身来道:“师兄,洒家已叫他等将满山喽啰唤来,稍停还需将他等收服。” “呵,这邓龙已死,哪个敢不降的,且让他来吃洒家一禅杖。”胖大和尚走下了下来,轻轻扯开僧服衣襟,露出一片鼓胀的胸膛:“终是有个落脚之地了。” 杨志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也是多亏了曹正兄弟。” 那边店家打扮的年轻人连忙摇手道:“俺就是出了两个主意,若无杨制使和鲁大师这般奢遮武艺,说甚也不能这般快将这金眼虎打死。” 几人正说着,三五百喽啰在小头目的带领下走来,鲁智深也不嫌脏,拉着死尸的腿朝外走,到得门口向外一扔,曹正大喝一声:“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如此人!” 一众喽啰大惊,相互看着,一时间鸦雀无声。 鲁智深见此,转眼看了一旁门前有两个石狮子,当下提着禅杖过去,“嘿——”的吐气开声,轮动的禅杖嘭的砸到狮子头上,飞溅而出的石子打在人身上生疼,却是没人敢喊出来,有两个倒霉的摸摸额头流下的血迹,硬生生将脱口而出的痛叫咽了回去。 视线中,那大和尚瞠目大喊:“你等降是不降!” “降,当然降!大师神威!” “大师威武,俺早也降了。” 适才守门的两人当先跑了出来跪下,后面众人见此也是纷纷跪地投了,一时间厅堂中的几人大是满意。 当下鲁智深与杨志就在这寨子中落了草,曹正自带着自家庄客回返店中。 (本章完) 第356章 强人现身 第356章 强人现身 季夏中旬,太阳高悬照着延绵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树林立在官道的两旁,静谧的空间被车轮转动的声响打破,尘土随着转轮飘飘忽忽的飞了起来。 有过往的行人、商旅蹲在阴凉处扇着手中一切能用的物体,眼神奇怪的看着烈日下行进的队伍。 视野中,赶路的人赤裸着上身,黝黑健壮的身躯只着短裳,满身是汗的身影沾满尘土,正被滚落而下的汗水冲的白一道黑一道。耳边,车轮声、马嘶声、人说话的声音嘈杂在一起,在这道路间嗡嗡响个不停。 “这般鬼天气还赶路,也不怕晒晕喽……” “看这车队规模乃是大生意啊,几十上百辆车,啧啧——这要交多少税。” “说些风凉话……别眼红了,多积攒些钱,过两年咱也组个车队,好歹也能多买卖些东西。” 嫉妒、羡慕的话语声在树荫中响起,随后看着那些人从跟前走过去,闭上眼坐在树荫下继续纳凉。 蜿蜒如蛇的队伍之中,赵立抹了下汗水,几日的赶路让这健壮如牛的汉子也有了疲惫感,只是四周梁山的人仍是在催促往前走,他也就没提出歇息的请求,毕竟手下这帮前同僚看着还有余力,也是该让这伙人吃些苦了。 吕布骑在良马上,雄壮的身子挺的笔直,四周的动静他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偶尔与身旁的人交流两句,却也是自在。 “哥哥。”前行的马麟带着跟着他的探子跑了回来,抹了把脸上汗水道:“此条路下去有两条岔路,一处走丰县,一处去沛县,咱们走哪条?” “沛县?”吕布怔了下,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心中有些蠢动,转首看看后方车队,看着马麟道:“就走沛县,届时在那边歇息一番,然后直回山寨。” 马麟应了一声,一旁蒋敬看兄弟辛苦,拿了水囊递过去,这铁笛仙如获仙酿,举着水囊咕嘟嘟的连连痛饮,一口气喝完大半袋“哈——”的吐出口气,抹着嘴巴道:“过瘾!俺感觉又活过来了。” “活过来就好。”吕布笑了下,转头吩咐道:“快近午时了,让众人歇息一番,吃些东西,待下午凉快点儿继续走。”停了下道:“告诉前面欧鹏兄弟,一会儿转向沛县,我等从那边走。” “俺去说。” 马麟高呼一声,马不停蹄的又朝着充做前军的欧鹏部跑去。 “哎……”蒋敬伸着手本想让这三弟歇一下,却见他兔子一般的跑远,也就笑笑,摇摇头放弃了这般想法。 “哥哥,去沛县也是不错。”李助下来马,将其栓在树荫下,任它低头吃着青草,走到吕布身旁说了句:“沛县水脉纵横,乃是绝佳的回山所在,当是能缩短我等不少时间。” “也好,出来数月,早些回去也是应该之事。”吕布找块青石坐下,解开衣襟,透透气,后背处,地图也似的汗渍显现在那,显然汗水已是将衣服浸湿,看了眼同样大汗淋漓的李助:“军师不若也坐下歇息一会儿,左右天热,让下面的人也歇息一番养养精神。” 李助点下头,也不挑地儿,就在树荫下席地而坐,眯着的眼皮滴了几滴汗水下来:“哥哥此次出来,却是给山寨找了好些好汉回去,想来不久山寨实力能更上层楼。” 吕布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也不知邓飞、危昭德等人如何了,这般长时间,莫要比你我回去的还早。” “甚有可能。”李助也是一笑:“他等去卖些财货,用不了多久,许是已经回山了。” 两人交谈中,扈三娘迈着长腿提着水囊走过来:“郎君喝些水吧。” “怎地舍得出车厢了?”坐着的男人调笑一句,伸手接过。 “日头太毒,奴可不想晒的太黑,到时郎君该嫌弃奴了。”微微带着汗水的脸庞露出娇嗔,对面吕布笑着摇摇头,只是喝着水囊中的水:“伤兵如何了?这般热的天气,遮莫对伤口愈合不太好。” 扈三娘点点头:“却是如此,有几个弟兄的伤口有些红肿,最严重那个有脓水流出。”却是这两日这一丈青觉着没多少事情好做,自领了照顾伤员的任务,每日间也有耍处。 吕布看了眼李助,眼神有询问之色,那边的金剑先生顿时领悟,摇头道:“小弟也没甚办法,只能等去下一处地方看看能不能请来郎中看看了。” “只好如此了。”叹息声中,坐着的魁首开口道:“再命人多送些金疮药过去,实在不行,让伤口露在空中也好。” “奴这就去。”站起的女人说了一句,随即风风火火的向着后方走去。 “三娘子还是这般直爽。”李助手捋着胡须:“对吩咐下去的差事也是立马就做。” 吕布看了眼女人的背影,叹口气:“她就是这般性子,某每每看着她的样子,有时也在想,是否应多让三娘做些事情。” 李助想了想,开口道:“江湖中多有女子活跃,也有人曾说行走江湖当注意老人、女子、孩童,皆因此三者不以气力见长,多有左道手段,三娘子的红套索就是一绝。” 吕布沉吟半晌,摇摇头:“还是不甚一样……江湖手段与战阵之道,有着太多不同。”停顿了半晌,只是道了句:“且再看看吧。” 两人随口说着话,有喽啰送上干粮、肉食,两人就这般吃了,一边随口闲聊着,日光逐渐衰弱下来,燥热的空气开始清爽,启程的命令又自传下,一众休息过来的汉子抖擞精神,重新赶着车辆踏上路途。 日升月落复又明,近几日的天空云层厚重,遮住了太阳那毒辣的目光,却凭空多了几分闷热的憋闷感。 视线里,远处山脉起伏不定,山峦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的林子被云雾轻缭,一片片树林沿着山势蔓延,在断崖前止住步伐,露出大片灰黑的岩石。 “入娘的,这山明明不高,看着却真够险的。” “就是,看着比咱黄门山还险恶几分。” “险恶不险恶不打紧,别入娘的有同道就行。” 私语声传入前方马麟耳中,这汉子顿时转头瞪眼身后的人:“乌鸦嘴,说些什么屁话,不知道有些事情不经念叨?” 后面人听到,顿时嚷嚷着:“三当家,恁这是村中愚夫愚妇的说法,哪儿那般容易碰上同道。” “碰上也没甚,咱们现在都是梁山的好汉,那些同道还不是要拿出好吃好喝的供着咱们?” 后方几人笑了起来,马麟撇撇嘴,走过去用手挨个拍人脑袋,啪啪啪的声响中,口中说着:“就你话多、就你话多、就伱话多是不是?老子看你们是得了失心疯了,这还没到梁山呢,真上了山,你等几个是不是要飞起来咬人?” 看着几人嘿嘿讪笑着,这铁笛仙狠瞪一眼众人:“都给俺收心,路上注意着些。” 当先转身而行,过午的时候,两旁的林子有些静,就连蝉鸣也是时不时才响起一声,山风吹拂着青翠的树叶,沙沙的声音随着树枝摇动响了起来。 “哪儿来的妖风,走个路也不消……停!” 前行的人口中嘀咕一声,他也是被马麟骂的心气儿不顺,闷着头往前走,猛然间从林中蹭、蹭、蹭蹿出十数道黑影,手中拿着长枪、朴刀,站成个半圆堵住前路,这人顿时大惊失色,声音有着一瞬间的失真:“有人——” 后方马麟几人也已看着,脸色顿时一拉,眼看着林中又走出两人,都是容貌丑陋之辈,两人手中皆持着圆形团牌,一人身上上下两排飞刀绑满二十四把,手中拎着一杆朴刀;一人身后七柄投枪呈扇形背负着,另只手握着同形状的短枪。 “各位……”身上绑着飞刀的人走前一步,打量马麟几人一眼:“有甚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吧,省得一会儿让咱爷们儿费事儿。” “呸!打劫劫到你家祖宗身上!”有人朝前一步:“听真灼了,俺们都是梁山的人,你等此时让开道路,省得一会儿让俺们费事帮你收尸。” “梁山的?” 对面两人却是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古怪,背着投枪的人看过来,打量几人一眼:“呵呵,你等真是梁山的人?” “那能有假?知道了还不滚?” “快滚、快滚,待一会儿俺们哥哥过来,你等莫要挡道!” 几人叫嚣声中,马麟却是觉着不对,对面那神情怎生看都像是恶意满怀,待的听到这边叫嚷哥哥要过来时,双目中的恶意几乎让人,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住双刀刀柄。 “找的就是你梁山的!” 爆喝声中,使投枪的那人陡然弓步上前,猛挥手臂,一道细长黑影呼啸着飞过,噌的一声钉在一人双腿内,吓的那人登时僵住在那,相隔几息,方才“啊——”的一声叫喊,跌坐在地,身下的泥土肉眼可见的湿了一块。 “小贼你敢!” 马麟大怒,抽出双刀杀了上来,对面那带着飞刀的汉子猛的蹿出来,还没等靠近,就见那边手臂一挥,三把飞刀呈品字形射到眼前。 “哈啊!” 马麟吐气开声,双刀舞动,当当当三声将飞刀隔开,却是惊了一身汗,抬头看向前面,视线内,那投枪的汉子又是挥动手臂,连忙一个侧扑在地上滚了两滚。 喳—— 投枪扎入适才他所在的地面,露在外面的枪柄不住晃动。 那边铁笛仙一个翻身从地上弹起,转身就跑:“走!回去告诉哥哥。” 那几人方才醒悟,转身就跑,只是有人动作慢了几拍,顿时被飞刀扎在腿上摔倒在地,连着那先前瘫坐地上的人一起被抓了个囫囵。 这边用飞刀的汉子还想去追马麟,那投枪的人蓦然喊道:“别追了。” “为啥?”带飞刀的丑汉回转过头。 将地上的投枪拔起,这边的丑人说了句:“听他等所言,那梁山的人正在往这边走着,咱们此时该是将山上儿郎都叫下来。” “倒也是,只要这波将梁山的人吃尽,咱们就是北方绿林最露脸的人。” “该是通知哥哥下来了。” “那俺来问问,他等梁山来的是谁。” 两人口中说着,随即让喽啰回去喊人,那用飞刀的看着捂着腿呻吟的几人嘿嘿一笑,走上前猛的将飞刀拔出。 “啊——” “别喊!多大点儿伤,喊个甚?还是不是个汉子。”沾血的飞刀啪啪拍在疼的满头是汗的人脸上:“俺问你,你等是谁带队过来?说的好俺给你止血,说不好……”上下看了那人两眼,只是无声冷笑。 “别杀俺,俺是黄门山的人,只是随着寨主投的梁山,俺跟梁山着实没多大关系!”满头大汗的匪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实情全都脱出:“带队的是梁山的寨主吕布,他此时身边只俺们黄门山的人以及一群投降的徐州官军,没几个梁山上的人在。” 对面那飞刀的丑汉脸上表情有些疑惑,将刀在手中掂量两下,上下看看他:“当真?” “真的!”捂着大腿的伤口,那人挤出一个笑容:“俺说的真是真的。” 沙沙脚步声中,有人在靠近。 “李兄……”飞刀汉回头看去,见走过来的正是投枪的丑汉:“他说的……” “俺听到了!”那汉子点点头,手起一枪刺入那人咽喉。 “呃……” 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交待了实情的喽啰向后倒地,腿脚抽搐两下随即不动。 “俺最讨厌叛徒。”弯起的嘴角轻声呢喃:“此次是俺们的机会!” …… 风吹过林野。 车轮转动声中,长长的车队仍是在有条不紊的行进,吕布骑在马上,绕有兴致的左看右顾,见着远方山峦眼前一亮,伸手一指,对着身旁扈三娘道:“那边就是芒砀山吧,传闻高祖在此斩白蛇起事,然后有的汉家天下。” 抬起的眼神带着莫名的神色:“不知某有没有机会……” (本章完) 第357章 芒砀山 第357章 芒砀山 “郎君恁说什么?” 行进中,诸般嘈杂的声响不绝于耳,跟在侧近的扈三娘一时没听清吕布说的什么。 “某说,不知某有没有机会谋下一片基业。”吕布头也未回,重复了一句。 扈三娘歪歪头:“梁山不是吗?” 前方的男人笑而不语,只是摇摇头。 扈三娘有些困惑,看了眼一旁受伤未愈仍是吊着只胳膊的宿金娘,两个女子耸耸肩,皆是一副不懂的神态,只是跟着前方的人行进着,间或凑在一起小声说着女人之间私密的话语。 两旁树林静谧,车队行进中无数走过的脚步、车轮溅起尘土,连成一片的烟尘再卷上空中,犹如一条蜿蜒臃肿的怪虫般。 就在队伍中的人想着如此走到晚上立营之际,做为前军开路的欧鹏陡然停了下来,后方一辆辆车马在“吁——”声中停住迈动的腿脚,站在原地摇头晃脑的甩着尾巴,时不时打个响鼻。 “发生甚事了?” “怎地停下来了?” “别是出事了吧?” 一声声议论声音传来,让吕布忍不住皱起眉头,眼中,前方的欧鹏骑着马已是回转过来,快速疾驰中,身后带着一脸汗水的马麟。 “哥哥,有事发生!”将到近前,马麟未等欧鹏停稳,一个纵身跳下马,单膝跪地道:“小弟带探子在前方查探,遇上此地同道劫道,一使飞刀、一用投枪,小弟无能,遮挡不住,只来及带出一半探子回来先行禀报,还请哥哥治罪。” “你是说……”战马在原地踱了两步,被吕布一勒缰绳收住动作,马上的人皱起眉头:“这边有人打劫我等?” “是。”马麟低头,继续道:“俺们表明了身份,对方却似是对俺们梁山有敌意,率先出手攻打我等。” “……有趣。”吕布摸摸下巴,这两年走到哪里都被当地的绿林汉子礼遇,陡然碰上一桀骜不驯的,反而有些新鲜感,神色间不由有了两分感兴趣的神色:“可知对方身份?” 跪着的铁笛仙摇摇头道:“对方飞刀、投枪来的凶猛,小弟只顾逃跑,未及询问。” “那便罢了,你且起来,不敌对方无需自责,你等首要任务是将消息及时带回来,若是伱因与对方冲突未能传递消息,某才应责罚你。” 吕布赞赏的看一眼舒一口气的马麟:“做的不错。” “多谢哥哥。” 马麟顺势站起,那边下马的欧鹏看着也松一口气,上前抱拳道:“哥哥,俺愿带兵上前会会这帮人。” “不必。”吕布大手一挥,露出个笑容:“某亲自去看,让赵立带一半人跟上,张家兄弟同陶宗旺带人留守车队,我等往前看看。” 欧鹏同着马麟相互看看,随即点点头。 宿金娘丹凤眼一眯,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胳膊,想了想道:“哥哥稍等,我让我家三哥一起跟恁去,趁此时机,让他也见识一番绿林的争斗。” “可。” 那边男人回了个简短的音节,随即这桃女一拽马缰朝后跑去。 当下,吕布等人将劫得到皮甲披上,传令的喽啰跑前跑后的吆喝,小头目大声呵斥中,车队的人动了起来,迅速分为两部,留守的人看着自家同伴朝着远方而行,踩起一片尘土,滚滚腾空。 …… 轰——轰——轰—— 脚步声在这芒砀山山脚下响起,手持团牌,拿着刀枪的匪人浪潮推进过来,当先带头的人一身玄色道袍带有明黄色八卦图案,披头散发,相貌丑恶,不似好人,正是这芒砀山新寨主——混世魔王樊瑞。 这人一路带人急奔,见着带飞刀、负标枪的两个丑汉不由大喜:“二位贤弟尚在此处,看来贫道没来晚。” “总是要等哥哥一起,不然此等盛事缺了一人岂不可惜?” “我等兄弟既然聚义,自然要同进退,凭借这八百喽啰,今日就是扬名立万之时。” 说话声中,三个丑陋的汉子哈哈大笑出声,两个等待的强人提起团牌走入后方阵中,黑压压的人潮涌去前方,寻向梁山队伍所在。 山道上,两方掀起的烟尘在空中扩散,从上方望去似是两条土龙对望而行,龙头不住调整自己的位置,直到正面相向的一刻。 …… 吕布雄踞马上,身上皮甲的铜钉铁环闪着金属的光芒,大刀举起,“准备——”的声音响起,周围有人在吼着传递命令,余呈提起不知从哪找来的大斧,正了下头上略微有些小的头盔,吸了口气,看了眼面无表情,端着长枪的赵立一眼,随后转头专心注视前方。 被自家二姐踢来见世面的宿义闻言有些懵的看着那举起的刀与一旁抽出双刀的扈三娘。 准备?准备做甚?怎生就准备了? 绿林人相见不是都要摆开阵势,然后两边领头的出来吹嘘一番自己的奢遮事迹,待说到恼火处再于两军阵前轮刀打一场的吗? 怎生看这架势是要直接冲过去开打,梁山就是这般行事的?这不似是绿林手段啊! 思忖间,这面有痘疹的少年郎本能的架起方天画戟,跟着前行的身影开始加速。 前方大刀朝前挥下,雄浑的声音咆哮而出:“随某冲——” …… 阳光从云层露出一瞬,又被遮住,光影转换间,前行的樊瑞看看双方距离,抽出佩戴的长剑,口中喊一声停下:“停下——” 大批匪徒止住步伐,纷纷站到三个头领身后,兴奋的注视着前方杀来的同道,准备等头领与对面喊完话后再行拼杀。 前方樊瑞朝前一步,吐气开声:“来者可是梁山……” 空中有男音在回荡:“随某冲——” 远处轰然踏步的声音加快,樊瑞瞪大双眼:“直娘贼!停下!你等不讲……” “哥哥快退回来。”带着飞刀的丑汉一把将人拉回,眼看那边开始打马加速,不由开口骂道:“这梁山恁地不讲规矩,准备迎接冲击!” 喊声在四周回荡,一群贼人连忙将手中团牌撑起,朴刀、长枪拿在手中看上去也有那么几分样子,正准备按照平时所练的结成阵势应对前方杀来的敌人,只是他等也没立时开战的准备,慌乱间有人跑错方位,呵斥与打骂声顿时响起,场面登时混乱起来。 吕布却是看的眼神一闪,奔行途中,蓦然开口大喊:“三娘,给某方天戟!” 后面的宿义一愣,还在疑惑扈三娘甚么时候带着方天画戟之时,就感身旁的女子靠了过来,刚转脸想问做甚,就见身旁的一丈青劈手将画戟夺了去,抬手朝前一掷:“郎君接着。” “我的方天画……戟。” 宿义瞪着眼看着那画戟被吕布单手接住,随后头也不回的将大刀扔过来,那刀在空中横着飞过来,“哎哎哎……”叫喊中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双手握着刀柄紧紧贴在胸前,口中不停喘着气,差点儿以为会被这刀劈成两半。 天光下,接戟的吕布随手挽出一个戟,皱下眉头,份量有些轻了,却也比那刀趁手些,眼见对面团牌举起,一拽缰绳,马蹄震起薄薄的尘土,前排的人眼中有些,疯狂奔驰的身影越发的清晰,持投枪的丑汉眼光凶戾,开口大吼:“好个不知死的,接俺李衮一枪!” 肩摆臂挥,一道黑影冲着吕布飞掷而去。 下一息,抬起的方天画戟,朝外一摆,当的一声脆响,那投枪打着转飞向一边,马蹄踏近,皮甲震颤一下,闪着寒芒的戟刃映入眼中。 “喝——” 双臂肌肉用力,扭腰转动一下,方天画戟随着身影划过半圆,接着就是砰乓数声爆响,惨嚎声中,被那画戟擦过的团牌、刀枪瞬间爆裂开,那马在骑士的掩护下,猛然冲入缺口。 “该死!看刀!” 与李衮搭档的项充眼见人冲了进来,连忙几把飞刀射出,吕布画戟一摆,当的挡下射向面庞的一刀,其余飞刀也不去管,任凭射在身上皮甲上,带有铁环铜钉的甲胄发出金属交击的脆响,随后那几把飞刀蹦飞出去。 这景象映入项充眼帘,原本挂在脸上的希冀顿时收敛回去,一脸的僵硬神情,还未等从这无功而返的飞刀绝技回转心神,耳旁顿时嗡嗡响起一片大吼:“小心!” “过来了!” 天光又一次刺破云层,耀眼的光芒中,跟进的余呈、扈三娘、赵立等人刀枪大斧并举,轰然的巨响中,一道道疯狂冲阵的身影打偏刺来的刀枪,仗着身上甲胄防护突入到团牌阵中。 赵立起手一枪扎进一名喽啰胸口,口中:“啊啊啊——”的吼叫着发泄心中的憋闷。 “冲啊!哥哥打开缺口了。”后面领着步卒的马麟、欧鹏等人神情一振,连忙挺着兵刃顶着盾牌撞在前方惊慌的人堆,刀砍枪扎,连绵的暴响声瞬间练成一片,有凶恶的声音大喊:“死!”枪头挑起鲜血,脚步踏过死尸,无数的声音随后跟着呐喊:“杀——” 不过几息,冲来的人在前方身影带领下突入进来。 惊慌失措的芒砀山群盗仅仅坚持了十几息的光景,一面面团牌被士气高涨的人群刀砍斧剁的碎裂开来,后方的身影想要上前顶着前方持着团牌的同袍,却被死尸带的往前扑了一下,随后被砍倒刺死在地,延展开的阵势更加混乱起来。 樊瑞手持着八面汉剑,不住抵挡着突进的人,身上的道袍被对面的鲜血侵染湿透,却是挡不住潮水般袭来的攻势,不由解下腰间流星锤,趁机打倒几个杀上前的喽啰,随即转身退去:“挡住他们,二位贤弟,快调整阵势,让后面的儿郎快些结阵!” 被喽啰护住的混世魔王披头散发的吼叫着,李衮、项充二人持着刀枪在战场上来回厮杀,此时他二人身旁的喽啰被死死缠住,欧鹏、马麟拼了命的纠缠着二人,一时间哪里顾得上退后调整阵势。 更前方,突入的吕布方天画戟刺出,戟尖戳到两张团牌之间的缝隙里,猛的向前一探,往日平静的脸上用力咬牙,“啊——”的凶猛吼出,双臂鼓胀间,臂甲猛然绷紧。 那两个喽啰憋红了脸,咬紧牙关使劲儿想要锁住刺入的方天画戟,身后有机灵的想要冲上来,朝着对面马上的人影挥动朴刀的一瞬,轰的一声响,两张团牌猛的被掀飞,画戟砸开砍来的朴刀,两个持着团牌的喽啰被巨大的力道震飞,画戟呼啸而过,左劈右砸中,四道人体溅出鲜血。 木屑崩裂纷飞,鲜血冲上天际,死尸摔在地上不成人形,迈动的马蹄跨过尸体,缰绳勒转间,马身划过一道弧线,马上的骑士挥舞着手中的凶兵,四边的人顿时纷纷倒地身亡。 “跟着某!” 呼喊声中,吕布舞动方天画戟掀飞一道道手持团牌的人影,犹如切入黄油的热刀,在人潮中划出一道血色的痕迹,身子偶尔偏转、低伏躲过刺来的长枪、掷来的刀兵,前方一杆杆带着红缨的枪影在喽啰绝望的叫声中刺来,锋利的戟刃斩飞靠过来的身影,伸手一扯缰绳。 马嘶长鸣—— 胯下的马陡然斜冲而过,正在与马麟打的难解难分的项充听到响动,抽空朝后看了一眼,顿时亡魂大冒,想要退走,对面铁笛仙却是看出这人打算,双刀顿时舞的梨纷飞一般,死死纠缠着这人不放。 “闪开啊——”项充大吼一声,一刀狠命劈下,剁开马麟刀锋,猛的朝一旁扑去:“啊——” 后面马蹄踏过,一道寒芒划过大腿一侧,顿时一道鲜血飞溅而出,项充倒在地上双手捂住大腿疼的直哼哼,那边马麟抢步上前,一把刀抵在他脖颈间:“相好的,这次跑不了了吧。” 项充抬头啐了一口:“你等不守绿林规矩,俺不服!” 马麟怪异的看了眼这人:“你这厮混绿林混傻了不成,你当玩命的时候谁还与你讲这个?” (本章完) 第358章 俘虏 第358章 俘虏 风吹过野,天上的云絮跟着移动,时晴时阴的光线下,厮杀正在继续,人死前的惨叫伴着怒吼声音在回荡,金属的锋锐碰撞在木制团牌上,鲜血随着破碎的声响溅射出来。 樊瑞的表情变得僵硬,眼睛看着远处那道舞动方天画戟的身影有些手足无措,那道率先闯入的身影,仿佛有种不可力敌的感觉,随后他摇摇头,甩开这种想法。 后面还有人呢,论人数还是我等占优,只要能回去稳住阵脚,就还有机会。 “李衮、项充二位贤弟在做甚?怎生也没个动静?” 呢喃自语一声,这混世魔王一剑刺死靠近的梁山步卒,另只手挥动,流星锤带着哗啦啦的锁链声响,嘭的砸在侧面人的额角处,当即锤出个血窟窿,红的白的喷涌而出,顺着面颊流了一地,冲着救下的喽啰道:“跟我走!注意远处那个拿方天画戟的,过来就喊一声。” 只要绕过这里,不被那拿方天画戟的碰上就没事。 这般想着,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厮杀身影那边,震天的呐喊、厮杀声中,樊瑞带着十几个救下的喽啰远远绕行过去,就在这人露出兴奋的面容认为可行之时,耳边一声爆喝,一匹战马冲了过来,转头的片刻光景,身旁不远处的喽啰一刀劈过去,当先杀了过去,那喽啰凄厉惨叫一声,被一枪刺中胸膛挑飞半空,手足无力的朝下垂着,一蓬鲜血飙向半空,随着死尸落地扑在他脸上。 “徐州赵立在此——” 呼喝声中,身披玄色皮甲的身影纵马撞飞挡路的喽啰,长枪带着嗤嗤的风声刺过人的咽喉,与人交错而过的身形哈哈大笑:“能以此身再杀贼!痛快——” “直娘贼,你也是贼,傻了不成!” 樊瑞嘶吼一声,反手提剑,身形摆动处拳头大的铜锤腾空而起,手一抖锁链,那流星锤猛的朝马头奔去。 赵立转首看来,想也不想,长枪抽动,带着血迹的枪头当的一声砸在流星锤上,几点火星溅了出来,那锤直接飞向侧旁,樊瑞正用手想往回拽动,那边马蹄不停,径直从他身旁驰过,马上的身影左手拔出剑,朝下一甩。 马蹄远去,赵立探手刺出掌中长枪,噗的捅入一喽啰咽喉,而在他的后方,嘶嘶漏气声中血色冲天而起,樊瑞两手手松开握着兵刃的手,当啷坠地声音响起,圆睁着眼睛身躯轰然倒地。 呛—— 宝剑归鞘。 身穿皮甲的身影趁机瞥向那边肆虐的方天画戟,幽幽的目光中,金冠束发,皮甲装束的身影抬起方天画戟,雄壮的身影带着身后几骑横向而走,舞动方天画戟对着十多名喽啰冲杀过去,胯下良马喘着气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不时有人被拍碎、斩裂,就像随手拍死的蚂蚁,而周围的喽啰还没反应过来是否该去拦截,那道身影又转向下一处结阵点,马不停蹄的杀了过去,随后有梁山的喽啰杀奔过来,毫不费力的将他们压制的节节后退。 这等手段、眼力、决断…… 当真是绿林人物能有的? 赵立偏了偏头,目中疑惑更深,只是此时正在战场厮杀,也没空细想,踢动马腹,长枪摆动,杀向远处。 …… “该死,滚开啊——” 李衮团牌已失,两手各持一根短枪挡着欧鹏,此时这飞天大圣已无恋战的心思,四周自家的喽啰越来越少,对面梁山的人显然正在占据上风,再在此处磨蹭下去,恐是要交代在这里。 双臂加力,狠命刺戳间,点点寒芒撒向对面,怒睁双目的欧鹏也是急躁,自打投梁山以来,自家几兄弟就没能拿出手的功绩,只神算子蒋敬一人因处理账簿受吕布青眼有加,然他们三个也是有自尊的汉子,怎能看着自家兄弟独自劳累而享其好处? 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些脑子拎不清轻重的人,若是将其拿下,多少也有些功劳,哪知对面这人投枪不差,这枪法也不赖,二人纠缠多时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二当家休要与他缠斗,快走!” 一个声音在旁响起,欧鹏只感黑影在余光中一闪,连忙朝后一条,一道人影竟是从侧旁扑过来,这摩云金翅旋身撤步,枪随身走,风声呼啸中,坚硬的枪杆猛的砸在扑来人影的背上,“啊——”的惨嚎一声,鲜血夹着硬块从口中喷了出来,整个人载在地上不住抽搐。 再抬眼去找那李衮时,竟是见着那人转身朝后退去,将枪往后一背,伸手一指:“哪里逃!”喊声中就要上前,那边奔跑的人影陡然跳起回身,手臂一挥,一道细影电射过来。 欧鹏早就防着他这手,看他挥臂,猛的扑向一旁,那投枪带着恶风,噗的插在后方跟上的黄门山喽啰脚背,惯性向前趔趄间“嗷啊——”一声惨叫,那人扔了手中朴刀半跪在地哀嚎不断。 欧鹏在地滚动几下,抬起头来,却是见人已经跑远,不由狠狠捶下地面,爬起身一枪刺向近前的敌卒。 李衮落地转身,看都不看向后就退,之前樊瑞的喊声他听在耳中,也深以为然,只是看着四周渐渐多起来的对方喽啰,心中却起了退却的想法,沿路厮杀的人影不少,这飞天大圣挥动投枪接连杀死数个梁山喽啰,高声呼喊:“都聚在一起,随俺往回杀。” “跟上二当家的!” “回家!” 一众芒砀山寨兵顿时精神一振,有了主心骨一般跟在李衮身后,嘶吼着将挡在去路的人砍死当场,滚雪球一般朝后而去,却是没见着,前方正在场中持着方天画戟四处冲杀的身影投来了目光。 “哼——” 余光瞥眼侧旁,此时已是远离战场重心,竟是杀到战场一侧的边缘。 吕布手中画戟一摆,正在玩命后退的人顿时飞了出去,将身后的人撞成滚地葫芦,不敢再上前的人龟缩在团牌后面,却是被主动上前的人挥舞方天画戟砰砰乓乓的劈砍下来,盾牌碎裂,连着骨折的声音在响起,受伤的人捂着断臂,被跟上的刀、斧砍翻在地,再结不成阵势。 “那边!跟上——” 空出的手拽动缰绳,战马从战场的边缘又往回兜去,已是见识厉害的芒砀山匪人如何敢上前阻拦,纷纷朝着两旁扑去,竟是让开一条道路,没人肯再正面迎上去。 跑过通道的吕布微微回头,嘴角撇了一下,打马冲向那边聚集起三四十人的团体,战马踏地的声响惊动边战边走的李衮,转头见着飞奔而来的身影,顿时丑脸一变,有些惊慌的大喊一声:“竖盾拦住他!” 反手一模后背,七根投枪只剩两根,不由心中更是没底,只是此时却是要命时刻,来不及多想,一把抽出枪来,死死盯着近前的战马。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老子不信你下了马也这般奢遮! 思忖间,那边壮硕的马躯凭着高速的力道撞在最外围的人身上,木头破裂、骨骼折断的碎响接连响起,持盾的身影被硬生生的撞飞半空,惨嚎与惊叫在空中回荡。 一片混乱中,李衮眼神一凝,暗道机会,也不瞄着马了,起手一枪掷向马上的身影。 马背上方,皮甲已有不少破碎的痕迹,冲入人群的吕布本能感到侧边有异,画戟一个翻转,戟刃闪着寒芒画出一道圆弧,当的一声磕飞已是飞到近前的投枪。 李衮顿时瞪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找死——” 方天画戟挥动,锋刃扫过围上来的喽啰,举起的朴刀、长枪顿时与那边井字形的兵刃发出一片噼啪爆响,数杆刀枪断裂,火在刀锋上跳起,打着旋的飞了出去,握刀人疼的惨叫一声曲起身体,双手已是血淋淋一片,跟进的余呈、扈三娘、宿义几人趁机补上一刀,将人砍杀当场。 也没管死了多少人,战马径直杀往李衮处,这飞天大圣慌了一下,不敢触接来骑,猛的矮身就地一滚,劈斩而下的画戟带着恶风呼的一扫而过。 李衮顿时打个寒颤,只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连忙高喊站起:“等等,俺降了!俺降……” 嘭—— 后入的战马狠狠撞上李衮身子,这飞天大圣也不愧这名号,顿时飞起在空中,毫无准备的一头磕在地上,翻滚两下仰面朝上的呻吟着,只是此时门牙磕掉两颗,额头、脸颊多有红肿、擦伤,看起来狼狈万分。 却是扈三娘在后看吕布差点中了投枪,惊出一身冷汗,见他起身要投降,恼怒他心狠手辣控马撞了上去,见着人没死,不由暗中啐了口唾沫,算你这厮好运。 却是也做不出事后补刀的事情。 吕布雄踞马上,朝后瞥了一眼,见李衮滚成如此模样,也不去补刀,只是勒着马转了一圈,画戟一指其余人:“尔等主将已降,还要负隅顽抗不成?” 那些喽啰哪里还敢厮杀,纷纷扔掉手中团牌刀枪,跪地愿降。 青空下,乌鸦掠过天空,飞上树梢,厮杀的声响渐小,慢慢消逝,跪在地上的人影在增多,成片的投降声中,有人掏出麻绳,一串串的将人绑起,押着往回走去。 …… 脚步踩过地面,拎着刀枪的人在轻快的相互交谈,远远望见车队的一刻,不由呼喊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前方有人飞快跑到车队中间向着看守的李助道:“哥哥他们回来了,俺们大获全胜。” “恁地快!俺就知道哥哥奢遮,这些匪人也是自寻死路。”陶宗旺哈哈一笑,沙哑的嗓音中带着笑意。 张横在旁哈哈一笑,搂着自家弟弟肩膀冲着九尾龟笑道:“这算甚,哥哥在俺们江州的排场那才叫大,好家伙,三艘大船、几百神臂弓,啧啧——” 张顺闻言瞥他一眼,他二人只见着大船没见着神臂弓,这都是听人说来的,只是此时却不便拆自家兄长的台。 蒋敬也松了口气,目光隐晦的看看四周黄门山喽啰与官军降卒,小声感叹一句:“小弟还一直防着出事,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李助却是笑眯眯的没有接话,只是跨步朝前而行道:“走吧,该去接哥哥了。” 正说着,却是有所感应的一回头,后边吊着一只手臂的桃女带着兄长宿良一路小跑着向着前方而去,不由捋了下胡须,转头施施然自顾自走着。 踏踏踏—— 纷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前方骑着马的几人已经能看到身形,后面持着刀枪的人正推搡着被麻绳串起来的俘虏,李助带着人快步迎上前去,躬身一礼:“恭迎哥哥得胜归来。” “军师快起。”马上的身影跳下,一把将行礼的人扶起,带着些许血渍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倒是辛苦军师看守车队了。” “这如何算是辛苦,这些人也都老实的紧。” 二人说笑着朝前走着,宿金娘见此时不好上前插话,连忙找去后面扈三娘处,小声恭贺着。 宿义在一旁看的满脸难受,不时看看前方吕布的背影欲言又止,他那兄长走过来,一拍他大腿,这少年郎连忙跳下马:“大哥,甚事?” “没甚,伱看哥哥做甚?此时二姐的事还不好同哥哥讲。”却是这宿家大郎会错了意,小声跟着兄弟耳语:“爹娘还在犹豫呢。” “不是,大哥,我没想这事儿。”宿义连连摇头。 “不是这事儿?”那边做兄长的看过来,抓抓头发,一脸疑惑:“那你看着哥哥做甚?” “我……”宿义张张嘴,有些憋屈道:“我方天画戟在哥哥那,想问他什么时候还我。” “……” 宿良瞥了兄弟一眼,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朝前走着,宿义在后面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他也知道此时最好闭嘴,低头跟着。 天光在云间隐匿着,渐渐的,出外征战的人走入车队中,吹牛打屁的声音开始喧嚣起来,吕布走到车队中央处,看看跟着的众人朝着后面挥挥手:“将那两个俘虏押上来!” (本章完) 第359章 回返与来客 第359章 回返与来客 “莫动俺,俺自己凑。” 说话有些漏风的声音传来,随即是一声跌倒带着惨叫的声音:“啊!俺腿上有伤……” “直娘贼!别啰嗦,快走!装甚伤员!” 骂骂咧咧的话语传入耳中,众人转头看去,名叫李衮、项充的芒砀山贼人被喽啰用刀顶着后心押了过来,一人脸上满是血迹与泥土,嘴角还有丝丝血迹流着;一人脸色有些苍白,腿上有伤,虽是草草包扎过,然而鲜血仍是渗了出来,下裳已是湿漉漉一片,随着走动在地面留下几许红印。 “跪下!” 走到近前,后面的喽啰不由出脚踢中二人腿弯,项充腿上有伤,登时站立不住,噗通一声狼狈跪下,李衮也是一个踉跄,但他挺了下腿脚,怒目瞪了后面喽啰一眼,梗着脖子冲着吕布道:“俺已经降了,无需这般羞辱人。” “既然已经降了,拜一下哥哥也是应当。还是说……”李助眯缝着眼看下陡然僵住的李衮:“你只是口服心不服,仍是想和哥哥别下苗头。” “……不敢!”李衮漏风的嘴里迸出两个字,双膝一曲,利索的跪地,随后下拜:“战败之人拜见吕布哥哥,久闻玉面飞将大名,小人狂妄,只当言过其实,未想今日一见,比之传言还要奢遮,如今既被擒获,万死尚轻,俺二人情愿归降,若蒙不杀,势必效死,以赎己罪。” 项充瞥了眼身旁搭档一眼,低头道:“俺也是一般想。” 吕布听着对面说他名号,脸上抽搐一下,这般长时间了,每次听闻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总觉得浑身痒的很,却又挠不到,眼神怪异的听着那边讲完,方才走上前伸手将人扶起:“你等的诚意,某感受到了,自今往后就是同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 “哥哥大度,自今日起,俺愿为恁牵马坠蹬。” “愿为哥哥赴汤蹈火,水里来火里去,绝无二话。” 李衮、项充面上顿时一松,连忙低头表着衷心。 “哈哈哈,好!”吕布拉着二人的手,面上笑的甚是开怀,看看二人脸色苍白,仍在滴血,转头看向李助,虎目朝着两人一瞥:“军师,还望好生医治下两位兄弟伤势。” 李助眯着眼拱手一礼:“哥哥放心,小弟定会好生待这二位。”说完笑眯眯的迈步上前:“二位兄弟,且随我去包扎一下。” 二人听闻此人乃是军师,顿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声道:“不敢劳烦军师大驾,随意找个人带路就行了。” “此是哥哥一番好意,二位兄弟就莫要推辞了。”李助笑的眯缝起双眼,拍拍他俩肩膀。 李衮、项充望去吕布,见他也是笑吟吟的点头,顿时面露感激之色,连忙开口:“哥哥爱护俺二人,待包扎过,俺就去劝降山寨喽啰,谁敢不遵,定斩他狗头。”神色一动,又急忙道:“哥哥,俺们山寨还有些人与钱粮,不若稍后一起上山去歇息一番。” “也好。”吕布扯动嘴角,露出笑容:“如此就待你二人包扎之后吧。” 那边二人连忙抱拳,众人看着李助带着二人下去。 身后陶宗旺看着人走远,沙哑着嗓子嚷嚷道:“哥哥,他俩新降,还是要多小心才是,万一这二人生的狼心狗肺,恁可就吃了亏了。” 欧鹏、宿义几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吕布看眼李助背影,转头道:“某信他二人非是如此小人,各位兄弟也且宽心就是。” “哥哥待人宽厚,只恐他心不似汝心,若是去了他寨中,恐有变故。” 张顺点点头:“蒋敬兄弟说的是,此二人前倨后恭,还是小心为上。” “绿林多有忘恩负义之徒,当要小心。”一旁站立的赵立冷不防的说了一句,惹的一旁几个混绿林的汉子怒目而视,这人却是一副全然视而不见的样子,身躯站的笔直。 “罢了,莫要争吵。”吕布挥了下手,摇摇头:“某信此二人不会负某。” 其余人见他如此,也只能闭上嘴,只是在心中暗自嘀咕着。 只这些人虽是心中有异,却也是目露满意之色,毕竟谁不想跟着一个整日猜忌自己的人。 “行了,天色不早,该找地方扎营了。”吕布抬头看眼天色,见着一明亮光圈移到西边,开口说道:“今日活动一番,当是都乏累了,让出征的人先休息片刻,今日留守的兄弟负担赶车,晚上也多辛苦些。” “此是应当。” “俺来守夜。” 众人开口赞同中,陶宗旺大着嗓门拍着胸口,一副包办的样子,马麟拍他一下:“伱到了晚上就睡的死猪一样,到时别耽误事情。” “三哥恁地欺负人,俺何时耽误过事情。” “感情你这厮真睡死过去了?” 几人笑闹中,纷纷散去。 不多时,包扎好的李衮留下腿伤行动不便的项充在营中,独自一人前往俘虏营说降一众喽啰,这伙人见自己寨主已死,活着的二当家、三当家又已投降,自是没的选择,忙不迭的答应,随后这飞天大圣报之吕布,随后众人一齐上了芒砀山寨。 几个头领分开,轮着班的守夜,李、项二人见此也知这些人没完全信任自己,只觉就吕布一个对他等好,遂也不以为杵,只待日后再行证明自己。 倒是李助似是夜猫子一般,总是晚间不见人影,白日里回房歇息。 而吕布自上了芒砀山,心情似乎大好,不住的这里走下,那边看看,晚间索性开设了酒宴,与众人笑闹一番,又在翌日起一个大早,观望了下这座山的日出时分,只是也在做着离去的准备,让张家兄弟同着宿家哥俩去联系船只。 如此在这山头一连待了几日,吕布似是满足了一般,待得四个联系沙船的人回来,终于下令毁寨回山。 李衮、项充随即卷了山寨内所剩钱粮,将一众贵重物品装了马车,收聚人手,随即一把火烧了这寨子,其后在船老大心惊胆颤的目光,一行人上了船,启程向着郓州方向而去。 …… 夕阳落在城通,彤红的光芒将青砖染上一层瑰丽的色泽,人来人往的城门此时更加繁忙了两分,卖光货物的老菜农悠闲的挑着挑子走出城门,掂量着手中不大的荷叶包,今日生意不错,好长时间没吃肉,可以给小孙子加点儿餐了。 街市上行人匆匆,低头回家的汉子手上提着新打的酒水,几个货郎手中摇着拨浪鼓,挂在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着,不时有孩童咬着手指站在那看着远去的背影,随后被喊回家里。 宋江迈步走出衙门,捶了捶后腰,今日公务挺多,老父母关心税赋,连着帮他核对不少账簿,又跑前跑后的替他联系衙门各房,下午还记录了几起诉讼,这一通忙活让他有些疲累。 “押司下值了,可要去喝两杯?” 熟悉的声音传来,宋江转过头,见一英俊阳光的青年正笑着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同龄的胥吏,顿时露出个笑容:“文远啊,今日就不去了,这把老骨头跑了一日,该是歇歇了,你等自去寻乐就是。” 这青年叫张文远,乃是郓城县贴书后司,长的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学得一身风流俊俏,能说会道,品竹调丝,无有不会,因家中排行第三,都称其“小张三”,是衙门后辈里较为跳脱的人。 这人日常对他倒是恭敬有加,大家又都都是衙门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是以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瞧押司恁说的,恁还年轻,怎生就是老骨头了。”青年嘿嘿一笑:“我们还想去娘那喝两杯,押司不若一起,有恁在,娘也能多唱两首小曲儿。” “当真不了,非是驳你张三郎的面子,实在今日腰腿酸痛。”宋江笑着捶了捶腰板儿:“改日由我做东,大家一起喝上一杯。” “既然恁地说,后日是押司的休沐日,不若在那日大家一起喝杯酒?”张文远也是打蛇随棍之辈,顺着宋江的话就往上爬。 “恁地好,如此就说定了。”宋江也不好再拒绝,寻思着左右休沐日也要找人吃喝一番,与这班人一起也算是联络同僚间的感情。 “那我等就先走了,押司好生休息。” “押司辛苦。” “押司明日再见。” 几个年轻胥吏同宋江打着招呼,这边的黑三郎也是笑容满面同他们拱手告别,眼看着他等同着张三郎勾肩搭背的走向远处。 宋江这才转身朝着家中走去,此时正是日入之时,他忙碌一天也是腹中饥饿,不想回去另行开火,就在路上买了些卤肉、凉菜一类的熟食,又打了两角酒,用手提着朝家中走去。 他家离着衙门口也不远,转弯抹角的拐入一条巷道,远远就看着两个汉子的身影站在自家门口,宋江也不以为意,心道多半是手头紧的江湖人,他多年来周济过不知多少这般汉子,早已习以为常。 正想着间,那边人影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宋江窥看的清楚,不由吃了一惊:“怎生是方老兄,何时来的?” 夕阳下,门口的人长着张皱皱巴巴的驴脸,正是有过过节却又和解的方翰,身旁站着一个少年,长的样貌普通,只是一双眼明亮异常,看双手骨节粗大,显然也是个练家子。 方翰脸上露出笑容,满脸的褶子堆积起来:“宋兄许久未见,还是风采依旧。”一扯身旁少年道:“此乃我家从侄,名叫丘翔,前次途径贵宝地时还自年幼,听了恁的名号无论如何都想见见,这不……”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拗不过他,待大了点儿就带着来叨扰一番。” 那叫丘翔的少年连忙抱拳:“小子在京西时常听闻宋江哥哥乃是山东、河北首屈一指的好汉,只恨无缘拜识,今日一见大快平生。” 宋江见他年纪小却学着老江湖在那见礼,不由哈哈一笑:“不过些许薄名,何足挂齿。”接着伸手打开门,口中道:“快些进来,正好买了些酒肉,咱们边吃边说。” 那表叔侄两个笑了下,丘翔弯腰拿起几个荷叶包,又拍了下包袱,发出梆的一声:“小弟初来,也只买了些肉食,倒是这酒乃是自家酿的,请宋江哥哥尝尝。” “好好好。”宋江大喜,连忙请二人进屋,找了杯盘碗碟放在桌上,又将双方肉菜布好,这才倒酒坐下:“不想今日见着远方熟人,当是要浮一大白。” 说着,三人碰了下杯,那边丘翔遇到偶像一般兴奋的将酒喝了,宋江看他这般模样也有些高兴,见他二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开口问道:“二位可有住处?” 方翰摇头:“今日方来,尚未来及寻找,宋兄若是有甚好介绍,不妨推荐一下。” “何必那冤枉钱。”宋江一抹下巴上的胡须,吃了两口菜:“我这还有间客房,睡两人足够,再说你等来此,我若还让你二人另寻住所,传出去岂不是说我宋江不懂待客之道。” “恁地好,如此就能和宋江哥哥时常一起了。”丘翔双目一亮,兴奋的看向方翰。 那边看看自家从侄,点头道:“如此就叨扰宋兄了。” “哪里话,何来叨扰之说。”宋江也喜,他生性最是好交朋友,此时见他二人愿在此留宿,自是高兴,连连劝着两人吃酒。 这一顿三人一直吃道人定时分,宋江又烧了些热汤,三人烫过脚,这才回房睡下。 一连数日,宋江陪着这从叔侄二人四处游玩,又是较量枪棒,这才发现那丘翔年纪虽小,却是比他的枪棒用的熟练,不由大赞其武艺精熟,一番称赞下来,喜的那少年抓耳挠腮,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宋江看。 也就是在这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无人知道几艘沙船正驶过河道,进入梁山水泊。 季夏末,出去时日已久的吕布终于返回,梁山上下顿时一片欢腾。 好吧,嗯……再玩儿几次玉面飞将的梗就换个号,当初想出这个绰号的时候就是为了好玩儿的,毕竟自我感觉本书基调比较沉重,总要有些调节情绪的东西在内。#^_^# (本章完) 第360章 家 第360章 家 日头挂在无云的天际,水波反射着金芒,不时有水鸟从空中扎入水泊中,溅起一片水,随后带着散碎的晶莹冲天而起。水泊中的树林,有微风拂过,细嫩的绿枝微微垂下,风停的一刻,又弹了回来,微微晃动。 “见过哥哥!” 金沙滩上,数十道人影站立着,朝着从跳板上岸的人拱手施礼,齐声大喝的声音震动这片天地,惊起飞鸟无数。 沙船上,几个肤色黝黑的水手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有人抹着额头冷汗朝船下望着,半晌转脸捂着心脏对着一中年人道:“船老大,这要是囫囵着从这水泊走出去,俺想歇息半年……” “俺……俺也是。”身旁的同伴擦擦汗水,抓着一旁的人道:“撑……撑一下,腿有些软。” 那中年人望着欢声雷动的岸边,见着一个个身形健硕,模样怪异的汉子上前行礼,也是哭丧着一张脸:“恁地多屁话,接活儿的时候你几个看人给的钱多,就差跪下喊爹了,现在进了贼窝就是俺的不是?老子被人拿刀架脖子上要求改道的时候你几个怎地不放屁!” 几个水手脸上一红,半晌有人小声道:“他等当时也没说要来这梁山啊。” “你也知道他等没说。”船老大没好气瞪他一眼,伸手摸着下巴上坚硬的胡茬:“不过老子倒是也听说梁山这边不坏商贾性命,再者说,真要杀咱们,早就下手了,哪用等到这地方再动刀?且都放宽了心先看看,俺觉得没事儿。” 几人窃窃私语间,不断有梁山的寨兵跑去船上,帮着将劫来的物资运下去,“嘿呦——”的喊号子声引来沙滩上人的目光。 縻貹抻着头看去那边沙船,口中嘟囔着:“哥哥倒是做下好大的事,早知这般老縻说什么也要留下跟着哥哥才行,这一路回来闷煞个人。” “少说没用的。”吕布拍了下縻貹肩膀:“伱那营可调整好了?若是将来上阵扯后腿,可莫怪某军法从事。” “哥哥恁就瞧好行了,必然不会有差。”縻貹嘿嘿一笑,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吕布朝前走了两步,猛然想起还有个人质开口问道:“那刘赟可被赎回去了?” “倒是没有,也不知摩尼教是否忘了他。”一旁跟着的吴角插言道:“这人自从上了山,多与山上众人相交,只是也没逾越,算是老实。” 吕布点点头,看看船上下来的差不多了,挥手道:“行了,都回去,有甚事过了今晚再说。” 当下众人应了一声,簇拥着吕布朝着山上走去,自有人去船上结付船资安抚众人。 …… 照射下来的阳光剪去树枝的影子,穿过大开的窗扇,映在地上微微晃动。 “快点,快点,快点,杀个羊磨磨蹭蹭的,就这还吆喝着上战场杀人?”周大荣挺着大肚腩一巴掌拍在一厨子后脑勺上。 随即一指另一边:“说过炖鸡不能用大火,你添什么柴?还不快扒拉出来!” 站直身子四处环视着大声道:“都精神着些,哥哥回山,咱们身为厨子不卖力气,难不成要哥哥自己下厨不成?” 伙房里大呼小叫的声音没停过,当当当切菜剁肉声响中,这胖胖的厨子忙的脚不沾地,时不时的围着这里走一圈,生怕下面有人做的差了,还好过不多时,阮小二的婆娘带着一帮女眷过来帮手,这才让为今日酒宴做准备的周大荣出了口气。 烟火的气息愈浓,饭菜香气渐重。 …… 伙房那边忙的昏天黑地,叶清这里也是脚不沾地,吕布这一趟出去带回不少人来,这些人都要安置妥当可是要费不少功夫,还好他还算有经验,找来房学度要了一营屯田兵,让这帮人先起一些木屋给上山的人暂住,又指挥着人先给有家有室的造房子。 倒是新上山的陶宗旺看的眼热,当即表明如何造屋建房他也熟悉,扛着铁锹卷起袖子就拉着叶清跑去一旁,倒是让这前管家心中欣喜。 倒是扈三娘一路上与宿金娘两人交好不少,不愿看着小姐妹一家住那木屋,拉着宿家五口去找自家父亲,好歹让人有个住的地儿才行。 稍微安排了下事物,舟船劳顿的吕布走上回家的道路,身后迎接的众人早带着新人散了去,乔冽一身道装跟在身旁:“哥哥新回,本是不应打扰,只是有两件事确是紧急,当先告与哥哥知晓。” “既是紧急之事,自应尽快说。”身形走动间,吕布瞥了乔冽一眼笑道:“你我兄弟,何时这般生分了,有事说就行了。” “哥哥不怪,小弟却也应知晓礼数才是。”乔冽咧嘴笑了下:“这一一件,月前河东在一叫山士奇的好汉带领下来了近千人投山,一同来的还有八个好汉。”停顿一下说道:“这山士奇本领不差,还是水军山景隆的远亲。” “哦?”吕布转过脸来:“这倒是巧,只是某记得,山景隆似是武艺……嗯……差强人意?” “哥哥直说他武艺差劲即可。”乔冽哈哈一笑:“不过他这远亲却有些手段,同着林教头打了四五十合,林教头还说其武艺高强。哦……对了,他带来的八个人中有两个人也不错,一叫竺敬、一名陆辉,都是有才俊的。” “那晚上某却是要见一下,人才越多越好,某只恨人还不够多。” 鸟雀叽喳的声响传来,似是被他两人的脚步声惊动,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从两人头上划过不见。 吕布瞥眼空中的飞鸟,口中问着:“还有一事为何?” “哥哥可还记得田虎?” “记得,敢劫某马匹的人不多,自是记得这胆大之辈。” 阳光下,光芒有些灼人,吕布轻扯一下衣襟,口中道:“怎地,这人可是又来抢马了?” “哥哥说笑了,借他个胆儿估计也绝不敢再来挠哥哥虎须。”乔冽看眼面前的人,见他嘴角上扬,又说着玩笑话,知他心情不错,也放松下来:“之前因些事由知晓其踪迹,贫道派了两个探子前去打探,前些时日传回信儿说,这人设计火并杀了收留他的恩人,再次上位,如今洺州、邢州一带已是以其为首。” “是邯郸那一带?” “是,磁州东面、大名府北面一带。” “无妨,一跳梁小丑尔,无需过多关注。”吕布挥下手,望向山下粼粼水泊:“我等如今首要的事乃是将群岛那边拿下。”说到这里脚步一顿:“邓飞与危昭德他们还未回来?” 乔冽摇了摇头:“他等带的物品繁杂,又是去新开商路,当是没这般快。” 吕布无奈:“如此只能先等等了。” 二人短暂交谈一番,这道人也不过多的去打扰自家哥哥休息,当下告辞回转过去,吕布自己沿着山道走去,不多时就望见那熟悉的院子,一路上山风徐徐拂过,耳中听着各种虫鸣鸟叫,脸上的神情陡然放松下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在这陌生的时代也有了一处归宿,能让这颗疲倦的心,稍微的休息一下。 院门处,侍女正在门口翘首以盼,见着山道上出现的身影,连忙回身跑了进去,远远能听到“郎君回来了!”的喊声。 当年出征归来,好似也是这般,只是夫人更主动一些,她是站在门口的那个……嗯,出来这般长时间,也不知雯儿如何了? 脸上挂着笑容,信步走入院子,一路急行到了门前推门而入,卧房内,邬箐的贴身侍女正朝外走,见着吕布的一刻行了一礼,口称“郎君一路辛苦。”,随即很有眼力介儿的退了下去。 “郎君回来了,奴正在喂雯儿,未能迎接……哎呀!”邬箐姣好的面容有些圆了,正罗衫半解的抱着吕布女儿,小人儿双手曲起有些长的指甲划过雪白的“餐桌”,小嘴儿在用力吸吮着。 原来如此…… 眼中带着恍然之色,吕布悄悄走过来,轻轻摸上女儿的头顶,感受着头发的柔软,看着邬箐:“可是抓疼了?” 小妇人点点头:“她指甲有些长了,这几日没给她修剪,挖的人生疼。” 吕布眨眨眼,突地一笑,伸出大手:“某帮你揉揉。” “去!”邬箐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别打扰女儿吃饭。” 男人哈哈笑了一下,或许是吃的有些饱了,怀中的小人儿看他一眼,顿时小脸儿一变哭了出来,慌得冲阵无双的猛将脸上变色,干巴巴的道:“某还甚么也没做,怎地哭了?” “郎君有日子不在家了。”邬箐哄着怀中的女娃,抽空小心翼翼的对着男人道:“过些日子熟悉就好了,郎君无需介怀。” “某知道。”吕布点点头,神情缓了下来,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看着渐渐安静的小人儿,咧嘴笑了起来:“倒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毕竟也四个多月了。”邬箐见吕布没有发怒,心中稍安,眉眼弯了起来:“奴看着她从一开始丑丑的样子,变得现在这幅可爱模样,也觉得神奇。” 伸手轻轻触碰一下女儿肥肥的脸蛋儿,看着她又快哭出来,不由火速撤回手指,站起来叉腰道:“等她大了,某来教她武艺,某的女儿怎能动不动就哭。” 许是见自家男人爱护闺女,邬箐的胆子也大了许多,闻言白了眼吕布:“莫要教的她似郎君一般,到时不好嫁人。” “哈哈!虎女自是难求!” 站直身子的男人眼睛望着正往母亲怀中钻的小人儿,嘴中又呢喃一句:“今次……某要让天下豪杰来求娶雯儿,而非委曲求全。” 邬箐抬头看他一眼,闻言搂着女儿笑了一下,笑颜慈爱。 …… 下午,日头高悬,万里无云。 远去安乐村,树荫下,仰卧在大青石上的白胜正翻来覆去的转着身,本来吃过午膳有些困乏想要睡上一觉,哪知有人来喊他耍钱,他这几日正是避风头的时刻,自是没口子拒绝了。 然而等他躺下想睡觉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两只手曲在一起死死握住,脑中满是耍钱时的响声。 “直娘贼!” 翻身坐起,白胜一把将身上短衫脱下,用衣服擦了下脸上的汗渍,有些出神的望着远处的田地,总觉得耳边有人在唤他过去。 “这般多时日没事,俺去耍耍应该也无妨吧。” 嘴里轻声说着话,白胜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一对老鼠眼转了两转,起身朝着自家跑去。 他家在安乐村东头儿,也就两间茅草房,本来凭着他与晁盖的关系没少赚钱,只这白日鼠最好钻赌当,手上余财是一点儿也没剩下,好在他婆娘人挺勤劳,日常给人补个衣裳、衲个鞋底也能贴补一些,这才没让他那鼠窝倒了。 此时已过中午,白氏正打了井水泼倒地上,远远看着白胜走过来皱起眉头:“当家的,你不是说出去转转吗?怎地又回来了?” “嗯……”白胜抓抓头应了一声:“有人喊俺去耍耍,回来拿些钱。” 哗—— “哎!你干甚么?”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白胜一抹脸,指着正将盆收回去的婆娘道:“你疯了不成?” “老娘看是你疯了!”白氏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揪着白胜耳朵往屋子里拽:“整日的耍钱、耍钱,多少钱被你耍没了,老娘嫁给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不是……先放——手!”白胜疼的龇牙咧嘴,抓着婆娘的手使劲往下一拽,他老婆也怕真伤着他,见他使力,自然松开手。 “嘶——”白胜揉揉通红的耳朵,闭着只眼吸口凉气:“俺不是赚了一包金银吗?拿一点儿出来耍耍不打紧,万一赢了呢?” “谁知道你那钱哪来的。”白氏脸色更差,嗓门高了些许:“你拿回来都不敢用,直接埋在地里,你当老娘不知你那钱问题?” 白胜顿时一惊:“嘘——小声些。”看女人反应过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方才道:“放宽心,过段时日就可用了,再说,埋起来还保险些。” 见着自家婆娘没吭声,白胜眼珠一转:“俺也想着先试探试探,这银钱在赌当用些出去,换成别个,无论多少,那来路不都正了?” “正个屁!小心被官府抓到,判你个聚众博彩。”白氏白他一眼,转身又走出去:“老娘懒得管你的小心思,只是一点,不准全输光了,否则你甭想回家上床!” “晓得、晓得。” 白胜见此知道自家婆娘管不了他索性不管,嘿嘿一笑,赶紧挖出锭银子踹怀里跑了出去。 (本章完) 第361章 夜宴 第361章 夜宴 天光在朝着西边移动,昏暗的室内,空气中弥漫着男人的汗酸味儿与脚臭气,陈旧的木桌随意摆放着,桌面油光铮亮,显然是经常使用,铜钱、碎银堆积在上。 围着桌子站着的汉子神色激动,眼神通红,看着场中两人在掷着铜钱,“快——”“叉——”的喊声震耳欲聋,几欲掀翻屋顶。 咣咣咣咣—— 急速旋转的铜钱在减速,慢慢旋转中,正反两面已是能看的清了。 “哈!四个镘,老子赢了!给钱给钱!” “直娘贼!算你运气好!” 两人说着话,手中不停划拉着铜钱、碎银子,一旁博中的人欢天喜地的跟着收钱,压错宝的哭丧着个脸,对自己运气不好深感愤恨,随即掏出怀中银钱,准备继续博一番。 “癞咂,癞咂?你那还有银钱没有,拆借一些与俺。”白胜红着眼,走到一人身后,伸手拍了拍这人肩膀两下。 那人转脸儿一看,不由嫌弃起来:“白胜?!你个入娘的别碰俺,谁不知伱这厮霉星高照,沾赌就输,遇博即败,可莫要把晦气传染给俺,再把俺的运气给弄没喽!” 白胜顿时跳了起来,好似被人侮辱一般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俺何时沾赌就输了?只是恰好手风不顺罢了,总也有赢得时候,你拆借些与俺,定会还你。” 那人皱着脸有心不借,白胜踢他一脚:“你这厮,前些时日你没钱俺还介绍你去做工,怎地?这时候就全忘了当时你那狼狈样不成?” “借借借借借——”叫癞咂的汉子顿时没了脾气,伸手入怀去拿钱袋:“遇着你算倒了八辈子霉,俺也就五贯……等等!”插入怀中的胳膊陡然停住,抬起脸上有着几分不可思议:“俺记得你这厮带了五十两银子过来,这一两日间全输光了?!你如何办到的?就是扔水塘里也能听个响儿啊!你回家和嫂嫂如何交代?” “俺都说了是手风不顺,这才找你拆借一番赚回些。”白胜脸上一红,有些绷不住的道:“再说俺那婆娘能说个屁,都是俺赚的钱,敢跟俺倔强,大嘴巴子抽不死她。” 癞咂脸上一抽,砸吧砸吧嘴:“胜哥儿,你是真嘴硬,罢了罢了,借你就是。” 肉疼的掏出钱袋数了一贯钱递给白胜:“得嘞,这钱你拿着,可莫要说俺不念旧情,只是胜哥儿……”这汉子欲言又止,终是叹口气:“虽说这话不该俺讲,只是……那个……恁这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是莫再赌了,。” “恁地啰嗦!”白胜红着张脸,踢人一脚,头一扬道:“俺这钱还真是风刮来的,输光俺也不带心疼。” 那癞咂一脸不信的神情,只当他在吹牛。 他俩在这说着,却没看见,旁边一个青年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胜,目光逐渐怪异,躲在后方看着那两人大呼小叫一阵,随即跟那开设此局的人说了一声,扭头出了这屋子。 此时刚刚日落,彤红的光芒照下来,平添几分傍晚的孤寂,这人一路紧赶快走跑到一栋屋前,啪啪啪啪的拍响门扉。 “敲什么敲,报丧啊!” 屋里人听着急速的拍门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吼了一声,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吱呀一声打开大门,有些瘸腿的后退两步:“哟,是清哥儿啊,怎地这般急躁,来,快些进来。” “叨扰李观察了,情急之下未守规矩,还请恕罪。”那清哥儿躬身一礼,口中说着客气话,眼睛隐晦的瞥了对方腿脚一眼走了进来。 做主人的有些高低的走着带人回屋,两人分宾主落座,李观察开口道:“清哥儿怎地今日来我这里,还甚是急迫,可有人寻你麻烦?” 青年笑了一下,开口说着:“哪里话,平日有观察恁关照着小人,谁敢不顾恁的面子来寻小人麻烦?” 李观察笑吟吟道:“哪里话,往日你兄长何涛甚是照顾我,如今他故去,我自是该看顾着你。” 对面恭敬说着“观察仁义之人。”的话语中,面露疑惑:“那清哥儿过来是何事?” 何清舔舔嘴唇:“观察最近是不是忙着查案?” 李观察上下打量他一眼,沉思一下,点点头:“也罢,这也不是甚秘密,却是如此,月初的时候有匪人装成贩枣子的劫走了进献给蔡相的生辰纲,如今上头正催着查这事儿,可惜全无线索。”重重叹了口气,诉苦道:“唉!也不怕你笑话,今日被老公祖敲了十棍,说三日后再无进展加倍,再三日再加倍,唉!恁地这般下去这条命就交代了。” 何清没说话,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那李观察说完觉着哪里不对,一挑眉:“清哥儿你问这做甚?” “观察……”何清轻声说了句,凑近身子:“若小人说,小人有匪人消息,所得能有几何?” 李观察眼睛霎时一亮,先是仔细看看何清眼神,看他目露贪婪,却又带有笃定的样子,心中一动,不由开口道:“若是真能捉了,赏钱给你八成。”再看看对面有些意动的神情,续道:“还有另一个法子,我看你这般混日子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这般,你那赏钱拿出一半,我给你活动一下,好歹吃口公门饭,到时日常有着别人孝敬,岂不是美?” 何清也只是闲汉一个,听闻能入公门顿时眼神一亮,点点头:“那就听恁的,到时全赖观察走动。” 李观察没口子答应,连声催促:“好说好说,快,你都知道什么?” “小人月初的时候在客店做活,有几个贩枣子的人前来投店,有个人说是从濠州来要去东京卖枣的,只小人却认识领头那个……”何清语速极快的说了一通,凑近对面,一字一顿:“他乃是郓城县东溪村晁盖!” “你如何识得?” “小人惯混在赌坊,以前输的多了,去过他家投奔于他,当了段时间门客。” 李观察一拍手:“妙啊!”看对面还有话说的样子:“可还知道旁人?” “正是,那和小人说是濠州来客的人,后来店主人告诉小人那厮叫白胜,乃是村中闲汉出身,这两日小人在赌坊遇上,他却有五十两银子豪赌。”顿了下道:“观察,小人并非傻子,他白胜是咱安乐村人却说濠州来的,又有五十两银子拿来耍钱,这却不是有鬼?”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李观察笑的一张脸皱起,眼睛都眯成了缝,一把拉住何清的胳膊:“快,与我去见老公祖,先拿那白胜,再捉晁盖!” …… 与此同时,东溪村。 “贤侄,此位乃是我郓州一等一的豪杰,托塔天王——晁盖晁保正。” 宋江黝黑的脸在灯火摇曳下闪着油光,正一脸笑容的领着两位京西来客对着面前铁塔般大汉介绍,那边丘翔年少,最喜江湖豪杰,闻言连忙下拜:“江湖早有传言,晁天王豪爽大气,义字当先,不知多少江湖汉受过恁的恩惠,今日得见晁盖哥哥真乃人生幸事。” 晁盖豪爽一笑:“莫听押司胡言,我这点儿名声算不得甚。” 说着一把拉起丘翔,看对方胡须未长,开口道:“能饮酒否?” 丘翔拍着胸口:“不敢说千杯不醉,但也能陪二位哥哥喝个尽兴。” “哈哈哈,好,今晚不醉不归,来,我再给你介绍几个英雄豪杰。”长笑声中,晁盖一手拉着丘翔,一手拉着宋江:“贤弟也莫想跑了,总也见不到面,今日却要多喝两杯。” 宋江被拉着往屋内走,口中连连叫道:“兄长,兄长,小可实是不能喝。”转头看了眼笑眯眯的方翰:“方老兄海量,不若恁与他喝。” 方翰脸色一变,跌脚道:“押司莫要拉人下水,我哪里能喝了?” 晁盖前方哈哈大笑:“都跑不了,今晚都要喝个尽兴!” 不久,喧闹声从晁盖屋中传来,时不时夹杂着少年痛快的叫声。 …… 偌大的厅堂被烛光照的亮如白昼,不停有传菜的喽啰跑进来,将盛满菜肴的杯盘碗筷放在桌上。有人打开崭新的酒坛,霎时间酒香四溢,烤肉与烤鱼的香气在调料的辅助下放到最大,混杂着一盘盘时令菜蔬与大块酱肉,组合成今晚梁山酒宴的旋律。 “呵,好香啊!” “确实香,周胖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过小弟听说好几位女眷今日也去伙房帮忙,这里面怕也有嫂嫂的手艺,呼延兄不妨一会猜猜是哪个菜?不过,也难说,这多的菜肴指不定吃不出来。唉?呼延兄若是回去嫂嫂会不会问你吃没吃到她做的?” 说话的声音渐渐接近,呼延灼同着韩韬、彭玘拉着面上带着黑眼圈的凌振迈步进来,一路上天目将那张嘴就没停下,几个人想要插言却又插不上话,只得相视苦笑,让他一个人自由发挥。 他等只得四下看看,拉着叨叨不停的人寻个位置坐下,正听着彭玘的噪音,门口的烛光一阵闪烁,却是有几道身影走了进来,当先打头的是杜壆那健壮的身躯,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带的一旁烛火不停摇晃。 “看来是来早了。” 昂首阔步跟在杜壆身后进门的酆泰嘀咕了一句,还未看清坐着的人都有谁,就听一道声音传过来:“唉,杜老大、酆泰兄、卫胖子,快,这边有位置,过来坐!哎呀,我还觉着人少孤寂,看着你们可就开心不少,话说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正好坐一桌。哎!那个谁,谁家喝酒用杯子,给换个碗来,真是没眼力介儿,杯子碗都搞不清,回头……” 他那边嘟嘟囔囔着,行走的杜壆猛的停步一滞,后面跟着的两人也是面上色变,三人看着站起招呼他们的彭玘,又望望旁边一脸尴尬的呼延灼,艰难的笑了一下。 “怎……怎办?” 酆泰那张凶恶的脸上难得出现犹豫的样子,瞥了身旁肥壮的同伴一眼。 “我哪知道……”卫鹤皮笑肉不笑的小声嘀咕一句,悄悄近前:“杜大哥,咱现在出去如厕来得及不?” “你觉得能?” 杜壆回头瞥了两人一眼,沉默少许,转身磨蹭着朝着呼延灼那边走去,后面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你这丑鬼想要先来偷吃两杯酒,这下好了……” “我怎知那厮来的如此早……” 埋怨辩解声中,二人只得低着脑袋,一副上刑场模样的跟着杜壆走了过去。 也就坐下没多久的功夫,一个个身形各异的人走了进来,他等都是一个山头喝酒吃肉的人,早就熟悉彼此,看着人都是随意招呼着,有想要拼酒的坐上一桌,也有想要细嚼慢咽的拼到一起,不多时,整个厅堂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声音渐渐吵闹起来。 “哥哥到——” 余呈走入堂中高喊一句,随后赶忙退到一旁,吕布身穿锦衣走入进来,厅堂中一众汉子见着那熟悉的身影,赶忙站起:“恭迎哥哥。” 吕布一路虎虎生风的上了首席,身子一旋坐下:“各位兄弟都坐吧。”看看满堂的人笑了下:“某一走数月,回来未想山上又来不少英雄好汉……” 下方处,山士奇、竺敬等人挺了挺胸,相互笑笑,面有得色。 “今日酒宴,算是迟来的欢迎宴……”摇曳的火光照着俊朗的面容,当着众人的面,倒满酒举过头顶:“今后发展离不开众兄弟,满饮——” “满饮——” 一道道高喊的身影举起酒碗,随后咕嘟嘟饮下,吕布大手一挥:“开宴!” 厅堂中众人一时都欢笑起来,前面乔冽招招手喊了声:“山士奇兄弟,且带着几位兄弟过来。” 青年汉子顿时一喜,连忙带着竺敬、伍肃等人上前,走到吕布那桌前,九人一齐下拜道:“江湖野人山士奇见过哥哥,我嘴笨不会说话,只从今日起,我这条命卖给哥哥,愿为哥哥效死!” “兄弟请起。”吕布笑了一下走上前将其拉起来,打量一番点点头:“果是壮士,听闻你与山景隆乃是远亲?” “是,确是亲戚。” “嗯……”吕布点头,转眼看着跪着的几人:“这几位是你兄弟?” 山士奇连忙点头,挨个介绍过去:“这是陆辉、竺敬、伍肃,那边乃是史定、吴成、仲良与云宗武,都是河东的好汉。”接着一指最后一面容儒雅的人:“那是盛本,小弟路过大名府时,见他被追杀救了下来。” 盛本抬起头面露苦涩:“小弟得罪了高殿帅,被他派人追杀,不是山兄,差点儿身陨。” 望天。。。。。。忘记建分卷了,t_t 还好这卷的内容还没展开多少,不然就搞笑了。。。。。。 (本章完) 第362章 职位 第362章 职位 厅堂中,灯火摇曳,跪地的盛本在述说着话。 “小弟本乃大名府提辖,年初的时候受命领军外出剿匪,谁知自此来了祸事。小弟领的那一军,吃兵血情形严重,将无斗志,兵无战心,一战输与那处匪人,焦急下寻机将那军指挥使斩了,哪知道……” 盛本低下头重重叹口气:“唉——那人与高俅高殿帅有旧,殿帅知晓后反说我吃兵血被发现不知悔改残杀同僚,派人来抓,若不是殿帅府有相熟的人告知,此时恐已被其得逞,小弟无奈,只得连夜弃官跑路。” 看了一眼山士奇:“小弟当时就想来梁山,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万幸遇上了山兄。” 山士奇嘿嘿一笑:“当时他鬼头鬼脑的出现在小弟队伍歇息之处,把我等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将他当成官府探子杀了。” “那幸亏没动刀,不然少一个兄弟。”吕布难得玩笑一句,惹的几人不由莞尔,他又转首朝着一旁余呈示意一下,这少年当即找来碗,拿起酒坛给几人倒上酒水。 穿着锦衣的魁首举起酒碗:“从今往后,某与各位即是兄弟,山寨日后还需各位尽心尽力。” 山士奇等人大喜,连忙举起酒碗应声道:“愿为哥哥效死。” 一一将酒喝干,随后几人也不好过多打扰,连忙退了开去,吕布这才坐下,眼看着几人回到座位同着林冲、孙安等人吆喝喝酒,不由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哥哥看来心情不错。” “还好。”吕布歪了下头,看看走来的乔冽:“看着山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不复当初百二十人的光景,某总有身在梦中的感觉。” “那哥哥可是要快些醒来,不然一直在梦中我等可无法前行。”乔冽嘿嘿的笑了一声,余呈拉来把椅子放在侧边,这道人道谢一声一屁股坐下,看着那边不少人拎着酒坛站起来拼酒,砸吧一下嘴:“山上好久没这般热闹了,自从哥哥南下,还未曾办过酒宴。” 吕布瞥眼看他:“某不在也该让大伙儿凑一起乐一乐,省得自己寻人凑堆儿,到时似袁……似汉时袁绍麾下那般,派系林立,尾大不掉。” 乔冽微微一滞,想了想摇摇头:“当还不至于,贫道也未听游士府有甚不好的传闻报上。” 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哥哥今次回来当要重新排一下职司了,有些位置上的兄弟做的并不开心。” “呵,倒也是,新来的兄弟中有不少人才,某甚是看好,却要重新排布一下。”吕布点头示意一下,许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今次当是能随了邓飞兄弟的愿,新来的蒋敬是个能写会算的,他和李应两人当是能撑起后勤的事物。” 乔冽也笑:“他也就是不在这里,不然还不知要如何开心才是。” 吕布笑了一会儿摇头一叹:“只是他也不能退,总管后勤吧,再让杨民替他核对,省得出岔子。” “理应如此。”乔冽点头,看看四周,小声道:“到时贫道再塞两个游士府的人到李大官人与那神算子麾下?” 吕布沉默片刻,轻轻摇头:“此事某另有打算,游士府是山寨的眼睛,众人皆知,莫让众人发觉对你生出不满。至于监察、反奸之责,某较为属意李助兄弟。” 乔冽闻言转头看了眼正在那边与侄子说话的金剑先生,眼中那人的脸庞仍是笑眯眯看不出其他情绪,半晌缓缓点头:“若是他的话,贫道没有意见,哥哥也是为山寨考虑。” 吕布抬眼看他一下,见他眼神清澈别无二意,心中也是松口气,老兄弟了,若是因此闹些矛盾,总觉的心里会不自在。 酒宴在持续,说了会儿子话的乔冽站起身告辞离去,吕布坐那盘算半晌,笑了一下,站起身端着酒碗走下去,后面余呈拎着酒坛跟上,随后厅中响起更加炽烈的呼喊声。 …… 翌日,晴空万里,几只鸟雀飞过天际,叽叽喳喳的鸣叫在山林时不时响起,自早间起,不断有新上山的人在进出书房,日上三竿之时方才有些静了下来。 阳光倾斜下来,透过窗扇,吕布侧脸暴在阳光下,尚自青嫩的皮肤显得越加白皙,书桌前方,刘敏正缓缓收笔,吹了吹纸上墨,待其干了递给吕布:“哥哥看一下这幅名单。” “当是没差。”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给回刘敏:“一会儿就如此张贴出去就是。” 抬眼看看对面坐着的李助:“刺奸府的建立则是要李助军师多费心,若是看上哪个兄弟就和某说一下,某将其调过去配合你。” 李助笑眯眯点头:“多谢哥哥好意,只是山上众人多是性情豪爽之辈,倒是急不得。”伸手一捋胡须,眯着的眼睛睁开些许:“不若将马麟兄弟先调过来,他为人精细,又善与人交流,当是一好助力。” “可。” 吕布点首同意,看向一旁吴角、乔冽、房学度:“众位兄弟可还有甚要事?” 三人对望一眼,都是摇摇头,到是房学度想了下道:“哥哥,马军那边经过买卖共有马匹两千有余,只是尚有数百非是战马,不若调给小弟,近些时日山上山下皆需要畜力耕种田地,有这些马匹相帮能省事不少。” 对面的身影点点头:“也好,那就将不适做战马的都挑出来,优先耕种、货运之事。” “多谢哥哥。” 房学度大喜,几人见也没什么事情,当下纷纷告辞离去,只留吕布一人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发着愣。 不久,站起身走了出去。 …… 梁山今日热闹依旧,不少人聚在聚义厅听着史谷恭在宣读着什么。 也有忙碌的之人没能第一时间知道,却在午时过后接到喽啰送来的一册文书,刚从工地回来的陶宗旺穿着一身粗麻短衫,找上了正悠闲喝着茶水的神算子。 “二哥,二哥,快,给俺念念,送来的人说是职司分配,俺面皮薄不好意思问他。” 蒋敬瞥眼看了他那张讪笑的脸,也不说破,将茶盏放到桌上:“你负责起造修缉房舍,今日在聚义厅宣读过了。” “唉?”陶宗旺一愣:“怎地没人告诉俺?” 蒋敬却是笑了下,伸手指了指桌上:“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去听了,不少身有要事的没法到场,只是这等情况哥哥恐也知晓,是以才让人造了册子发下来。” “那伱给俺说说呗,都有哪些,省的日后有个事儿还要另寻人问。” “你这厮……”蒋敬没拒绝,伸手拿起书册,口中道:“听闻山上开设学堂,你要是没事也去听听,学两个字也是好的。” 这九尾龟听着学堂就是头皮一麻,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就恐那字识得俺,俺怎生也认不得他。” “惫懒的货,早晚有你哭的。”蒋敬笑骂一声,已是读着—— 掌管机密要事军师三人:乔冽、吴角、李助 参赞军机掌管民生要事三人:刘敏、史谷恭、房学度 总督后勤一人:邓飞 掌管钱粮支出纳入统计二人:蒋敬、李应 记录各项文书纪要一人:李懹 掌管学堂开蒙一人:杨邦乂 定功赏罚军政司一人:裴宣 掌管外围酒店消息打探三人:朱贵、朱富、董恺 游走消息打探一人:马麟 起造修缉房舍一人:陶宗旺 酒宴安排管理二人:周大荣、叶清 火器火药制造三人:寇烕、孙大炮仗、凌振 掌管舰船督造一人:叶春 掌管陆上兵士训练五人:杜壆、萧海里、奚胜、狄雷、林冲 掌管水寨兵士训练二人:李宝、欧鹏 掌管迎新之责二人:冯升,孙琪 掌管远出联络四方之责二人:杨林、钮文忠 掌管远出斥候探查一人:马灵 掌管兵器制造一人:武胡 掌管四方采买三人:扈成、杜兴、宿良 诸疾内外科医士一人:姜纹 亲随护卫统领一人:余呈 山寨女眷护卫二人:扈三娘、宿金娘 总管屯田兵一人:房学度 下辖屯田兵指挥使四人:史定、吴成、云宗武、秦升 马军指挥使三人:杜壆、萧海里、袁朗 马军副指挥使兼先锋六人:酆泰(杜)、牛皋(杜)、呼延灼(萧)、董平(萧)、滕戣(袁)、滕戡(袁) 马军军使兼远出哨探十二人傅祥(杜)、卫鹤(杜)、费珍(杜)、薛灿(杜)、方琼(萧)、黄施俊(萧)、谢宁(萧)、崔猛(萧)、于玉麟(袁)、韩滔(袁)、彭玘(袁)、宿义(袁) 马军重骑突阵二人:姚刚、郑怀 步军军都指挥使三人:卞祥、奚胜、縻貹 步军指挥使十五人:鄂全忠(卞)、文仲容(卞)、崔埜(卞)、乜恭(卞)、柏森(卞),狄雷(奚),王俊(奚),马勥(奚),马劲(奚)、孙安(奚)、山士奇(縻)、陈赟(縻)、柳元(縻)、董先(縻)、赵立(縻) 步军副指挥使十五人:安仁美(鄂)、阎光(文)、田霸(崔)、余志旺(乜)、孟福通(柏)、狄云(狄),孙老五(王)、安士荣(马)、褚亨(马)、王吉(孙)、伍肃(山)、竺敬(陈)、潘忠(柳)、陆辉(董)、仲良(赵) 陷阵营指挥使二人:林冲、唐斌 陷阵营副指挥使二人:李衮、项充 水军指挥使六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李宝、危昭德、张横 水军副指挥使:刁桂、刁椿、山景隆、张经祖、韩凯、刘悌、盛本、欧鹏、张顺 念罢,蒋敬伸手将茶水端起,一口气喝干茶盏中的水喘口气,陶宗旺听着咋舌道:“乖乖,这般多人,当真是大寨。”顿了一下:“俺就说大哥怎地不见人影了。原是去训练水军了,这回干回老本行了。” “谁说不是?”蒋敬嘿嘿一笑:“这般情形当是比黄门山时要盛大的多,将来未必不能有一番机遇。” “什么机遇?”陶宗旺睁着大眼好奇问道。 “谁说的准呢……” 神算子拿手捋把胡须,眼神有些异样:“且先看吧。” 陶宗旺似懂非懂,只他最是敬服这个读过书的二哥,是以也不去乱想,只是在一旁嘿嘿傻笑。 …… 天光之下,宋江走在路上揉着额头,昨日在晁盖那里喝酒直到半夜,也不知他庄子里哪来的六个江湖汉子,听着他的名头猛灌酒水,偏生他晁保正自己也是个爱起哄的,一圈圈下来,宋江也不知喝了多少,只记得最后好似看着那面上有朱砂记的人脱了衣裳,赤着膀子在桌上跳舞,后面的事就怎生也想不起来。 今日天不亮醒来拿凉水洗过脸,就匆匆借了骡马骑着赶回衙门,连方翰与丘翔也没来及知会,好在他二人在晁盖那里,保正自己又是个好客的,当怠慢不了客人。 呼出口带着酒味儿的长气,宋江觉着肚中有些饥饿,也还好今日递状子的人不多,老父母也早早放了衙午休,他和几个同僚说了些话,随即想着去外面的茶水摊填填肚子。 “恁看,那就是今日值日的押司。” 话语声传来,宋江心中一动,怎地有人在衙门口打探自己,抬头望去,见识一公人打扮的汉子正在那边招手:“押司,请过来坐吃些茶水点心。” 宋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一礼:“未知尊兄何处来?可否拜问高姓?” “不敢,小人济州府缉捕使臣李观察的便是,不敢动问押司高姓大名?” “小人眼拙不识观察,还乞恕罪,小吏姓宋名江的便是。” 李观察动容:“原来恁就是宋江,早闻大名,无缘拜见,恕罪。” “观察言重,还请上座。” 那李观察说着谦虚的话,却是大马金刀的坐下,宋江则是在对面坐了,茶博士送上茶水点心,宋江稍微吃了两块垫了下肚子:“观察到敝县,可是有何公务要办?” “正是,有几个贼人却是要来捉拿。”口中说着,李观察取出公文掂量一下:“此是公文,为的是黄泥冈上劫生辰纲一事,已捉拿一从贼白胜,他指认七个正贼都在贵县藏匿。” 看了眼吃惊的宋江接着道:“为首之人乃是一叫晁盖之人,尚有六个从贼不知名姓,尚请押司费心。” 宋江面上微微一笑:“上差放心,必定用心。”心中却是叫了声苦:昨日晁保正家正有六人,却不是就是他们七个?当真做的好事!晁盖啊晁盖,做下这事儿你们起码分开静观其变,如今让人追到家里,岂不是来个连锅端? 安排人比写正文还累,t_t 今后不大篇幅的写了,cpu给干烧了 ps:小可应该没漏人。。。。。。吧?=。=b 丘翔,简本中被安仁美活捉。死于拼命三郎石秀之手 (本章完) 第363章 七星离散 第363章 七星离散 “晁盖这人,奸狡缠滑,本县上下人等没一个不想拿他,只可惜捉不住痛脚,今次出了这档子事,定有他好受。” “恁地好,这是本府公文,老公祖那边还在等着信儿,烦请押司尽快办妥此事,我也好回去交差。” 李观察说着话将手中公文递过去,宋江连忙一摆手,又按着公文将拿着公文的手轻轻压在桌上:“观察,这事容易,晁盖在此犹如瓮中鳖、勾上鱼,当是能手到擒来。只是一节,此封公文,却需观察自己递交给老父母,待他看了方才好施行发落,差人捉拿晁盖那厮,小吏何等身份如何敢私下应承?此乃正经公事,非同小可,不可轻易泄给他人。” 李观察听着有理,连连点头:“押司肺腑之言,烦请引荐。” “哎呀,有些不巧啊——”宋江抖抖手,面上无奈:“老父母今日一早就坐衙处事,连口水也没来及喝,此时难免有些倦怠,恐是趁着午休睡去了。”偷眼看对面换上无奈的表情,这宋三郎口中道:“观察不若在此安坐,吃些茶水,用些点心,待老父母起来坐堂,小吏再来请恁,如何?” 李观察点头:“此乃应当,这人既在县内,料想也逃不了,只等老父母歇息好就是。”站起拱手躬身:“只是请押司多多担当。” 宋江连忙起身,拱手还礼:“观察休说这等话,当真折煞小吏,都是为了公事,理所应当,只小吏家中有些事情急需处理,烦请观察在此少坐。” 李观察笑了下:“押司自便,我只在此等恁就是。” 宋江连忙拱手告辞,先吩咐茶博士记他账上,然后离了这里一路飞奔到南衙,找了个当值的人嘱托一会儿帮忙拖住那李观察,随即从衙门里牵了马,从后门而出。 这及时雨不敢丝毫迟疑,即刻踩蹬上马,一路不恤马力,只是一个劲儿的快马加鞭,当下奔出城,直奔东溪村而去。 晁盖此时早已起来,正拉着方翰、丘翔同吴用、公孙胜、刘唐等人在自家后院喝回魂酒。 丘翔年少,头一次宿醉起来被人拉着喝酒,一口下去差点儿没吐出来,苦着脸看那边晁盖同刘唐喝的高兴,心中暗道果是江湖上有名的豪杰,这般喝酒都没事。 又低头看看手中酒碗,有心去喝,证明自己也是个豪杰,可惜胃里那点儿事儿一直在对他说想要出来,实在下不了那嘴。 也就是他在纠结的时候,一个身影急匆匆跑进来,晁盖回头望去,瞬间笑了起来:“贤弟怎地今日这般早下值,快来喝两杯。” “保正还有闲心喝酒。”宋江满头大汗,跌脚道:“你等黄泥冈事发了,有个叫白胜的被拿入济州大牢了,已是将你等供出,如今济州府那边来了个李观察,带着公文要来捉你等七人,万幸今日我强撑着去上值,撞到手里,不然现时官差怕是已经来了。” 对面鸦雀无声中,宋江走上前催促:“保正哥哥还呆着做甚,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小弟我只能拖那观察一时,回去时怕是就要递送公文,到时知县相公必派人前来,伱们快些走,千万别耽搁,否则小弟再也无法。” 晁盖大惊,猛的站起,躬身一礼:“贤弟大恩无以为报。” “哥哥,莫要多说了,尽快安排走路,休要迟疑,小弟要回衙门了。”宋江嘱咐完,顾不得和其他人寒暄,连忙转身朝外跑去,上了马,一勒缰绳,马鞭一抽,又顺着路往回跑去。 “哥哥……”刘唐、公孙胜等人在旁听得清楚,此时宋江未及招呼便走了,也不去怪他,反是心中赞他一声好汉子,当真不愧及时雨名号,这般要命的事情,都敢扛在身上,拼着事情暴露牵连进来跑来报讯,如今这般好汉子不多了。 “各位贤弟听着了吧,事发了。”晁盖面上有些难看,着实没想到会如此快。 那边方翰、丘翔两人听到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一番疑惑道:“什么事发了?各位做了什么?” 吴用、刘唐看看两人,面上阴晴不定,倒是晁盖毫不犹豫朗声道:“月前得到信儿,说是大名府梁世杰那狗贼要给奸相蔡京贺寿进献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我等看他不惯,下手给劫了,未想到竟然事发,怕是这里待不得了。” 方翰瞳孔一缩,惊叫:“生辰纲是你等劫的?” 丘翔却是一拍手:“哥哥果然是好汉,若是当时我也在,定和哥哥一起行此快事。” 晁盖哈哈大笑,一拍丘翔肩膀:“有胆气,是个好汉子!”喜的那边少年抓耳挠腮不住嘿笑,方翰却是看着自家这傻后辈无言,这有甚好欢喜的。 那边晁盖转首对刘唐道:“既恁地,这里定是呆不了了,兄弟且去请来王大寿兄弟、梁正一兄弟和刘通兄弟。” 赤发鬼点了下头,连忙进去将人叫出来,晁盖将事情说了遍,几人面上神情微微一变,转头互看一眼,刘通问道:“哥哥,似此奈何,可有退路?” 梁正一阴沉着一张脸,在旁紧跟一句:“闻听旁边梁山里好汉众多,官军不敢捋其虎须,不若我等带了钱财去入伙,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 刘唐鼻子中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撇撇嘴。 晁盖同刘通则是互视一眼,面色有些复杂,吴用惯会察言观色,见他等样子就知里面有内情,不由微微皱眉,暗道本以为就刘唐一人不愿,没想到晁盖这个带头的也不愿,如此这条路算是断掉了,有些出乎意料,这里还有什么我不知的事不成? 正摸着短须,一边疑惑的打量下晁盖、刘通,一边动着脑筋在想辙儿。 那边刘通想了下开口:“不若俺们一起去河北投田虎如何?俺动身来京东前,听闻其在河北西路坐大,当是有几分能耐。” “田虎?”刘唐撇着的嘴快要咧到耳根:“这厮俺也听说了,在河东被梁山姓吕的打的死狗一般,跑到河北又火并了对他有恩的张迪,这等烂货投他做甚。” 刘通一摊手:“那去何处?” “去我家那如何?”丘翔站出来说了句,吴用捋须的手一停,晁盖几人瞪圆眼转头看去。 这少年见众人看来,顿时隐隐有种自己是中心的感觉,胸膛更是挺起来几分,全没看到一旁方翰瞪眼的样子,口中道:“我们来这里也就宋江哥哥知道,别无他人认识,若是哥哥同着我与从叔回京西,宋江哥哥不说,也无他人知晓。” 吴用眼神一亮,点点头:“这却是好,保正哥哥,不若就依小友之言如何?” 晁盖点头,看向方翰:“方兄可有意见?若是,我等再另寻出路。” 方翰嘴角一抽,这话问的……总觉着被他威胁一般,有心拒绝,看旁边从侄丘翔那样就差站到对面去反过来逼他了。又一琢磨,晁盖这人在江湖上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贸然拒绝至其陷入险地,将来恐会有受他恩惠的人来找晦气,到时麻烦不说,名声在道上也臭了,左右不过带人回京西住着而已,谁还敢炸刺不成,风险虽有当也不大,传出去也有个不畏官府奸相的名声在…… 这买卖做的! 当下心中快速盘算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褶皱堆起,露出笑容:“晁兄愿意光临寒舍,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拒绝?” “就是。”丘翔掐着腰,手臂一挥,满是稚气的脸上豪情万丈:“哥哥只管来就是,我表兄他们最是敬爱豪杰,届时一起喝酒吃肉岂不是快活。” 晁盖大喜,双手一拍:“好,那快些收拾财物,笨重东西一概不要,我召集庄客,带着愿走的心腹一起就是。” 几人计议一定,方要行动,不想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公孙胜突然开口:“保正哥哥,贫道怕是不能跟着去京西了。” “这是为何?”几个人吃惊的望过来,那梁正一则是低着头神情一动。 公孙胜叹口气,摸了把络腮胡,沙沙的声响中道:“贫道此次来京东是为两件事,一件就是这生辰纲,贫道看那奸相不过眼,不忍这民脂民膏落他手里,赖众位兄弟之力已是取得,算是了却一桩事。” 顿了一下,看眼前面众人,神色复杂的道:“另一件事却是因着家师的要求,前来这京东之地寻人。” 刘唐吃惊的道:“寻何人?平日也没见着兄弟四处找寻啊。” 公孙胜眼神复杂看他和晁盖一眼,嘴里含糊着:“这人在何处,贫道已是知晓,本是打算过段时间再去找他,未想出了这事。” 吴用见他样子心中若有所思,看看晁盖同二刘,想了下道:“不知令师让兄弟找谁人?” 那边入云龙思索一下道:“那人本是贫道命中的师弟,几年前上山欲拜入家师门下,只是当时缘分未到,这人没遇着命中之人是以家师让其下山,预待其命途圆满之后再收其为弟子。只是前两年家师心血来潮,夜观天象,发现那人命格不知怎地有将星将其遮掩,使得本是命犯白虎之象,却改临青龙登门之势,可说已是变得面目全非,是以让我前来找寻,看看到底是怎生回事,若是可能,当将其带回山去。” 吴用眼珠一动,想说什么,旁边晁盖却先叹气开口:“既然恁地说,兄弟且去完成令师所托,到时若是有空则去京西寻我们。” 公孙胜心中苦笑一下,面上却是郑重的点头,躬身一摆:“理应如此。” 他这边话音刚落,梁正一也道:“保正哥哥,这些时日承蒙照顾,只是兄弟也没法儿跟着恁去京西。” 晁盖面上有些色变:“这又是为何?” “小弟新拜师父,修行未完,恐是离不了这山东之地。”这过天星面带歉意,只他长的过于阴鸷,那神情怎生看都像是不怀好意,到是弄的其余几人心中有些不快。 “不去就不去吧,哥哥,俺们自己走。”刘唐甩甩手,神情老大不耐烦:“还有谁不能去,赶快说出来。” “刘唐!” 晁盖呼喊一声,那边赤发鬼气哼哼的转过头不耐看那边二人,这晁保正方才拱手:“刘唐兄弟赤诚之人,他没别的意思。” 看看梁正一与公孙胜:“既然二位兄弟要走,那二位那份儿钱财当要带上。” 刘唐眉毛一立就想张口,一旁吴用连忙伸手一拽他袖子,看着他摇摇头,这才气哼哼的闭口不言。 “贫道过来,只为这生辰纲不入奸相之手,本身却不在意这笔钱财。”公孙胜将手一摇,身子则是朝外走去,声音传来:“你我兄弟之情却是不敢忘,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等他日有缘再见,贫道去也——” 话落,已是转过院门离了这后院,让有心说话的晁盖叹息不已,那边梁正一则是面色如常等着晁盖拿来钱财,用挑子挑了转身就走。 刘唐啐了口唾沫:“直娘贼,两个道士,一个俺认他是兄弟,一个却是个牛鼻子,呸!跟这等人共事当真晦气。” 晁盖拍他一下:“一般出力的兄弟,他拿那财物是应得的。”顿了下,面色遗憾:“只是希望将来还能遇到公孙兄弟。” 随即打起精神:“都莫要磨蹭了,吴先生,你和刘唐赶快收拾财物,刘通兄弟,你和我去找庄客。” 歉意的看眼那边站着的方翰、丘翔:“让二位见笑了,尚请搭把手,咱们也可速度离开这里。” 那边两人应了一声,当下同着吴用、刘唐将打劫的财物并晁盖家金银细软装了十个担子,晁盖那边有过半数的庄客愿意同去京西,其余发放了些财物,任其自去另投他人,随后众人挑好担,急急忙忙离开这东溪村。 …… 宋江一路急急忙忙回来,走到斜侧巷道口摸了把汗水,靠着边,偷眼观瞧那李观察还在,当下长出口气,站在原地等汗都干了,直到那边窗前人影不耐站起,方才赶忙跑过去:“观察久等,家中有些繁琐之事,因此耽搁了些,还请观察于我进衙里。” 李观察早已等的不耐,闻言大喜,随后二人迈步而出,直去对面。 ps:我就知道忘人了。。。经提醒,已经修改,添加郑怀和李懹t_t 若是各位喜欢那种职位分配,以后就继续,就是费脑子啊。。。 (本章完) 370.第364章 晁天王西走 第364章 晁天王西走 月光被云层遮住,一时失去清冷的光辉,漆黑的夜幕被火光撕开一角,东溪村晁盖的庄子照的白昼一般。 锵锵锵—— 兵甲碰撞声中,身形魁梧的雷横拎着朴刀,带着数十持着留客住、钩镰刀的兵丁走近有着一部长髯的同僚身前:“俺从前门进来,并未碰着一人,朱都头可曾瞧见晁天……咳,晁盖那厮?” 朱仝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瞥眼看看身边看着他的数十军士,正色道:“也未曾见过,这庄子已是空了,遮莫是听到风声跑了。” 雷横本也不想捉晁盖,见朱仝这边也是没个进展,顿时松一口气,两人正站着,外面县尉带着几个兵士过来,看两人样子心中就是一凉:“可是没拿到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抱拳:“这庄子已空,别无二人,且有翻找的痕迹,当是已经带着金银细软逃了,是以不曾拿着一个贼人。” 县尉顿时连连跺脚,哀嚎道:“如此大盗擒抓不得,遮莫要惹来上官冷眼,你二人领着军士前去搜寻看看。” 朱仝、雷横二人心中老大不乐意,当下朱仝上前道:“非是下官不愿,只是我等赶到这边军士已是疲惫不堪,这黑漆漆的贼人也不知是顺着道路逃离亦或是猫在暗处伺机而动,若是他等正好藏于左近暗处,看我二人带大部分军士离去,岂不是置恁于危险之中?” 县尉闻言四处张望一下,总感觉黑暗中似乎有些危险样子,当下双手整理一下领口,咳嗦一下,努力挺起胸膛:“罢了,本县尉也不是不知体恤之人,连夜前来拿人是辛苦些,先拿他几个庄客与邻居,且回去再说。” 雷横、朱仝二人只要不是命他们赶路去拿晁盖,如何会有意见,当下随意捉了几个留下的庄客,收了队伍,一群人点着火把赶夜路回了县城,那李观察自从下午同宋江进衙门递交公文,就催促郓城县派出军士抓那晁盖。 知县时文彬也是无法,只得依言让县尉带着两个都头朱仝、雷横去捉晁盖,李观察就一直在县城后衙偏房中等待,一直到了二日天明方才见着这伙人,得知晁盖那边人去庄空,不由跌脚顿足,连声哀嚎:“被这奸贼害惨,今趟回去,定要被老公祖追责。” 又看一旁时文彬看戏的样子,不由叫道:“贵县也不必这般看我,只想想公相那边会否有挂落下来为好。” 时文彬当即变了脸,涩声道:“公相为人雅量,当不会难为我这芝麻小官吧?” 李观察冷笑:“公相是否雅量,小人不知,但贵县莫要忘了,公相府有干办在州府中等着老公祖抓贼,老公祖又等着贵县拿人,如今连个从犯都未捉住,贵县是否能得了好处?” 时文彬闻言也是心中一凉,想及一事连忙道:“公文中除首恶晁盖并无他人,今拿了他庄客在此,当是能知其姓名样貌。” 李观察沉默一下,叹口气道:“罢罢罢,有三瓜两枣的总比颗粒无收强,烦请贵县速速审讯,小人好禀报老公祖知。” 这郓城知县连连点头:“份内之事,观察少坐。” “劳烦贵县。” 二人说了话,时文彬吩咐下去审问,也没上刑,那几个庄客本也老实,当即将吴用、刘唐、公孙胜等人供出,当下这知县取了几人口供,连着庄客一同交给李观察,这人只得垂头丧气的带着这些人回州府,至于那无辜邻居,自有宋江帮着周旋。 …… 同一片天空下。 树荫下,连夜逃来的晁盖等人正坐在大青石上歇息,有庄客打了水分给众人,这些人嫌天热也不生火,当下就着凉水啃着硬硬的干粮,稍稍解下腹中饥火。 “再往前就是濮州地界儿,走到这里,当是暂时没人能追上了。”晁盖坐下,敲了敲腿脚:“不知宋贤弟如何了,回去是否受到责罚。” “宋公明哥哥却是江湖上难得的好汉子。”刘唐竖起大拇哥,满口的饼渣直往外喷:“往日俺听他名声还多有不服,今趟算是见识了真义气是为何样。” “但愿无事。” 晁盖叹口气,吴用在旁喝口凉水淡淡的道:“这一点天王哥哥放心,宋江哥哥在衙门里多年,早已熟悉诸般事宜,当是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地。” “这般最好。”晁盖点头,拿着饼狠狠咬了口,三下两下咽下去,猛的抬头道:“还有白贤弟,咱们当要救他才是。” “那个无赖汉!”刘唐猛的起身呸了一口,旁边王大寿、刘通皱眉看他一眼,赤发鬼兀自在那叫嚣着:“他这厮今趟将俺们闪的这般苦,管他死活,让他自顾的死牢里得了。” 丘翔一旁想附和两句,被方翰一把扣住肩头,冲着他摇摇头,方才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闷头吃饼,耳旁,是晁盖中气十足的声音。 “话不是这般说。”晁盖摇头:“白贤弟这人虽没十分本事,却是个义气汉子,并非那等卖友求荣之辈,今趟之事当是另有蹊跷,若不将其救出,晁盖余生当是心不安啊。” 王大寿、刘通二人看看晁盖,一时间感慨万分,眼中满是叹服。 刘唐则是一屁股坐下来,嘴里面嘟囔着:“偏哥哥恁好心,小心将来让那厮给害了。” 王大寿眉毛一立,吴用眼看不好,连忙笑着抢先开口:“天王哥哥与白胜兄弟相处日久,当不会看错他为人,只是哥哥,恁要如何救他?” 晁盖看看身后众庄客以及一旁众人眼前的担子:“我等这些人万没法冲击大狱,放着许多钱财在此,当是买的出白贤弟一条命来。” 刘唐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刘通、王大寿以及丘翔那小年轻都在一旁点着头,只方翰同吴用两人捻着胡须面有难色。 晁盖看看他俩:“怎地?可有不妥?” 方翰摇头不语,吴用开口道:“哥哥想的简单了,若是白胜兄弟因他事入牢,些银钱打点一番倒是能赎他出来,只是今次不同,我等夺的是奸相蔡京的生辰纲,那老贼权势滔天,哪个做公的有那胆子敢私放?” 刘唐顿时来了精神:“教授说的有道理,哥哥,不若算了吧。” “不成。”晁盖摇头:“既然买不出人,咱就另想法子,大不了求人劫牢就是。” 王大寿终是憋不住苦笑:“能求谁去……” 一句话说出,刘通在那边低着头眼神闪烁,晁盖也是顿时说不出话来,这般劫牢狱之事首先就要打破城池才行,有这实力的左近就一家,只是先不说他等心中有个结不愿去找,就是找上去了,人又凭甚帮忙?都是江湖上有名望之人,谁也不差谁半点儿。 吴用见他几人沉默,舔舔有些干的嘴唇,半响开口道:“哥哥,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试试,只是此事非我等可控,也或有风险,哥哥可愿意尝试?” “教授请讲。”晁盖顿时抬头:“有法子总比干等强。” “这法子或要干等一阵儿。”吴用抚须一笑:“白胜兄弟深陷济州大牢,依着奸相权势,当不会任他在彼处定罪,应是会押解进京,只要入城打点一番,探知他启程时机,到时就是我等机会。” “教授想的恁地好,若是那奸贼直接在狱中处死白胜那厮又如何?”刘唐梗着脖子嚷嚷一句。 吴用两手一摊:“那就没法子,只能寻机送白胜兄弟一餐美食、几坛美酒,让其做个饱死鬼了。” 刘唐还要再说,晁盖一拍大腿道:“就依着教授所言,我等找个地方等几日不妨。” 又朝着方翰、丘翔道:“劳烦二位与我等稍稍驻足,待解救了白胜兄弟再行赶路。” “哥哥乃是为了义气,小弟敬服,恁怎说,我怎做。”丘翔拍拍胸口应了,方翰也是点头:“天王不必忧虑我二人,既然说了一起回京西,自是等得。” “好!”晁盖点头,看向那边几人:“此时只我一人露了行藏,兄弟等却是无恙,那就烦请教授带着刘通与王大寿二位贤弟主持此事。” 吴用却是连连摇头:“哥哥此言差矣,我等此时当是都露了身份。” 那边几人面面相觑,晁盖皱眉道:“怎会?宋贤弟分明说白贤弟入狱只说出我一个。” 那智多星将腿伸直,稍稍放松一下:“小弟若是官府的人,捉不到人定会将左邻右舍与留下的庄客带回县衙审问。我等兄弟聚义在庄中已有时日,庄客与周围之人都认得,此时我七人名姓与样貌当是都上了海捕公文。” 众人沉默一瞬,方翰那边点点头:“教授所言应是不虚。” 晁盖无奈:“那似此奈何?” “无妨。”吴用轻笑一声,看向方翰与丘翔:“方兄二人却是无人知其姓名,乔装一番当是能随意出入府城。” 丘翔眼睛一亮,蹭的站了起来,看向晁盖:“哥哥,小弟愿往。” 方翰看看自家从侄,心中叹口气站起:“既恁地,我也走一遭好了。” 晁盖大喜,连忙道:“那就拜托二位,金银财帛,需要什么二位只管拿去就是。” 二人当下也不推脱,收拾一番形象,拿了几个小银锭与碎银子,随即朝着南面而去,比及到地方,已是第二日傍晚,两人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翌日一早去往大牢,一番打点之下得了个准信儿。 也是白胜运气好,蔡京府里的两个干办见没能拿着其余案犯发了一通脾气,直将知府骂的狗血淋头,随后就催促着要带白胜回京交给相府处置,济州知府巴不得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人赶快走,给白胜夫妇上了枷锁,交给那两个干办,又派了一个都头带人跟着,这才算是舒口气,总算是能将瘟神送走。 方翰二人得了信儿,连忙让丘翔返回禀报晁盖,自己则是一路做着记号跟在后面,晁盖等人得了信儿大喜,让吴用、刘唐二人并几个庄客看着财帛,自己同着王大寿、刘通带着人手跟着丘翔去劫白胜。 那两个公相府干办如何知道自己被人盯上,每日只是嫌日头毒辣,待凉快一些方才赶两步路,如此不过行了四十里不到,便被晁盖等人赶上,于前方设下埋伏,带人一到,发声喊,一齐杀出来。 济州官兵早被梁山打成惊弓之鸟,见有强人杀来,也不管是谁,喊一声扭头就跑,那两个干办还想招呼军士留下御敌,却被王大寿、刘通二人奔到近前,一人一下结果性命。 白胜眼睁睁看着晁盖杀到近前一刀砍了枷锁去,不由双眼含泪下拜:“不是哥哥险些命丧,今后这条命就卖给哥哥了。” 王大寿提着铁抢过来,踢一脚这白日鼠,口中笑道:“你这厮还有脸说这话,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不是你哪会有官差上门拿人?” 白胜无奈:“公堂之上俺本守口如瓶,奈何他等已知是哥哥领头,小弟跟随,说了哥哥姓名之后,小弟无奈才认下,其余的可是一个没说。” 白氏在旁点头:“当家的说的没错,他受刑良久都未招,实是官府已获消息。” 众人这才知晓,晁盖看看白胜露外面的肌肤几无一丝完好,不由长叹一声:“苦了贤弟了,是晁盖做事不密方有此祸。” “如何能怪哥哥。”白胜连忙摇头,咬牙切齿道:“只是不知泄露我等行藏的是哪个,不然小弟非宰了此人,拿他心肝下酒。” 方翰见他等聊了起来,连忙上前:“莫要多说了,先离开此处再说。” 白胜没见过他,不由看看晁盖:“这位是……” “方兄说的对,我等先走。”晁盖点点头,又对白胜道:“此乃是京西豪杰,是宋江贤弟的朋友。” “啊……哦……”白胜仍是迷糊,不明白怎地又扯出另一江湖大哥来,只是他也知道不是叙话之时,迈步一走,哪知身子正虚,腿一软就往下倒。 一旁王大寿与刘通连忙搀扶起这白日鼠,一行众人方才急匆匆的朝着吴用与刘唐藏身处而去。 不及几日,一伙客商打扮的人挑着担子带着朴刀,朝着京西方向而去,渐行渐远。 嗯。。。这两章其实也是为了后面剧情服务,不然将来写到某些剧情时候,各位是串不起来的。 (本章完) 第365章 入云龙拜山 第365章 入云龙拜山 日头在云间忽闪忽现,水泊中的芦苇在风中摇摆,一圈圈水纹荡开,粼粼的水波中,隐隐能见着鱼在游动。 朱贵如往常一样与伙计一起将桌子搬了出来,几人用过早膳,那旱地忽律便开始算计昨日一天耗费多少。 他这处店铺多有人来,也是来时山上规矩严了些,这人没来得及品尝谋财害命的滋味儿,反是兢兢业业的做着山上的耳目,遇着来投的好汉,尚能做下接引。只是近些时日较为炎热,来往的行商车队减少不少,账面上的数字看的这酒店主人直嘬牙子。 “掌柜的,掌柜的,有客人了。”外面的伙计慢步走了进来,面无喜色的嚷嚷着。 “怎地这般模样??”朱贵瞥他一眼,看他表情就知:“想来是没甚油水,俺猜猜……八成又是一碗凉茶、吃些点心,一直坐到太阳偏西才走。” “恁往小了猜,何止没油水儿。”伙计撇撇嘴:“一个赶路的道士,遮莫还要问咱化斋,本来天就热,一天忙到晚没几个赏钱,又来个讨饭的还要搭进去不少。” “你还真把自己当店伙计了。”朱贵笑骂一句:“行了,山上有几个哥哥就是道士出身,少嚼舌根子,去准备些斋饭,弄几个炊饼,等走时让人带上就是。” 那伙计耸耸肩:“可不是店伙计吗,一天到晚在这耗着,杀人手艺都忘了。” “去去去,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朱贵伸手做赶人状:“甚么杀人手艺,伱这厮也就家乡失手打死人,哪来什么手艺?” “掌柜的,别拆穿啊。” 伙计笑着回句话,跑去后面依言弄斋饭准备干粮去了,朱贵笑着摇摇头,低头写写算算。 没多久,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朱贵停了笔抬头看去,门口一暗,走进来一身形高壮的道人,一身道袍洗的干净,肩上一蓝布包袱,背上一把松纹剑,络腮胡,八字眉。 旱地忽律皱了下眉,这人看着不像正儿八经的修道之人,看这身板儿反是有些像跑江湖的。 别是来投山的吧…… 朱贵暗自嘀咕一句,那边道人进来打量一番室内,看着他开口道:“店家请了,贫道一路走来有些口渴,可有镇好的酒水?” 不要凉茶要酒水,啧,越发像跑江湖的! 脑中想着,朱贵面上却是笑的真挚:“有,道长随便坐,可要吃些东西?” 道士走进来,将包袱放到桌上,又解了松纹剑放一旁手边,撩道袍坐下,手放剑边,开口道:“有肉有菜上些吧,今日出来的急,没吃早膳,正好垫垫肚子。” “有,有。”朱贵一愣,也不多嘴,直接应承下来,看伙计听到动静正从后厨那边探头看来,喊了一声:“弄些白肉上来,再弄碟蘸料,另外上些斋饭给道长,再来壶镇好的酒水。” “哎,晓得。” 伙计应了声,没一会儿就将肉菜端上,又取来用凉水镇过酒水给人倒满方才下去,站到朱贵身旁咬耳朵道:“掌柜的,这道士能结账吧?” 朱贵瞥了他一眼,将脸凑到耳旁,这伙计连忙竖起耳朵,就听自家掌柜说了俩字:“你猜——” 伙计:“……” 朱贵瞥那道士一眼:“俺又不是他肚里的虫儿,哪知道他付不付账。” 他俩咬着耳根,那道人许是觉着无聊,转头看向柜台后朱贵道:“店家,一人吃酒太过无趣,且过来一起吃杯如何?” 朱贵连忙摇头:“这如何使得,客人自用就是。” “来吧来吧,人多热闹。”道人拿手抹了下嘴巴,伸手将一旁凳子拉开少许:“算贫道请的。” 朱贵瞪眼伙计,那人连忙抬起头,一转身走回后面去了。 看看拿酒壶倒满酒水的道人,朱贵想了下,从柜台上拿一小坛新酒,又拿个瓷碗坐到道人对面:“道长可以尝尝我这个,这味道要辛辣的多,不知恁喝不喝的惯。” “只管倒来。”道人将酒杯拿起,看看对面瓷碗,放下杯道:“你这人也不是诚心请贫道吃酒。” “道长为何这般说。” “缘何你用大的贫道用个小的?” 朱贵哈哈一笑:“原是恁地,道长稍等。” 说着话,起身拿了个粗瓷碗,往里倒满酒递给道人,道人端碗示意下,随即一口气喝干,砸吧砸吧嘴:“有些意思,只是相比北边的烧酒差些。” “道长原是北面来的,不知在何处修道?”对面的掌柜也是一口酒闷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贫道来自二仙山紫虚观。”道人抹抹嘴边酒渍,四方口咧开:“店家也甭试探了,不知贵山乔道清是否在山上,贫道找其有事。” 朱贵的手一停,抬头笑道:“道长在说甚?小的没听懂。” “店家就莫要再装了,李家道口卖酒老店。”道人伸手将那边酒坛拿起,自顾自的倒酒道:“江湖道上谁人不知乃是梁山的买卖,不然能开在左近处?” 朱贵也看着道人,身子直了起来:“道长端的何人,所为何来?” 一旁连通后院处,伙计和厨子手中拿着刀探头往内观瞧。 “贫道二仙山公孙胜。”一口闷掉碗中酒,斜眼看了看旁边,这入云龙也没甚惧色:“特来寻乔道清有事相询。”酒碗放下,看着面前的旱地忽律。 朱贵眯着眼看着对面良久,开口道:“既恁地说,道长并非来投山之人……”对面点头中,续道:“如此还请道长稍等,小人却需问询一下山上。” 公孙胜也不以为意,只是点点头。 当下朱贵唤来伙计,让他去山上报信,自己则是陪着公孙胜在那闲聊,那入云龙是走南闯北之人,见多识广,朱贵则是开店已久,三教九流多有接触,两人聊的倒也算投机。 …… 山上的风带着湖泊水汽拂过树梢,哗哗水声中,一叶扁舟停在水寨,报信的伙计下来船,早有一瘦脸青年走了过来。 “冯头领。”伙计见着来人连忙恭敬道:“怎生是恁亲自来了?” “左右无事,近两日时不时有人上山,就在水寨守着,省得来一个还要去俺那寻俺。”冯升惊奇的看眼伙计,抻脖子看看后面舟船上只有驾船的喽啰:“怎地今日只你一人?莫说你这厮要入两次伙。” “恁玩笑了。”伙计笑笑:“店中有个道人说是乔军师的旧相识,有事相询,俺们掌柜的让俺上山问问是否要见他。” 冯升眼有惊奇:“呵,找乔军师?莫不是同门师兄弟?罢了,军师不是在游士府就是在哥哥那边,你自去寻就是。” 伙计应了一声,连忙朝着山上跑去,先是去趟游士府,被告知同着吕布去了后山,又急急忙忙撒腿奔赴后面,还没到地儿,就听轰隆一声雷响,不由抬头看看天,见虽有云在,却不似要下雨的样,不由抓抓头发,暗道一声怪哉,加紧两步跑去。 也没多久,转过树林,远远就看见吕布那高大雄壮的身板儿,四周围着马步军的统领以及几个火器房的管事,众人还围着一黑黝黝的筒状铁疙瘩在看,伙计眼珠转了下,左侧不远处有一大块岩石嵌着什么东西。 “见过寨主、军师、各位统领。”跑到跟前,急急忙同着众人见礼已毕,躬身对着乔冽道:“山下有个道人,说是二仙山紫虚观的公孙胜,特来找乔军师有事相询,掌柜的让俺上来问问见是不见。” “二仙山?!公孙胜?!”乔冽嘴角陡然朝下一弯,脸色难看了些许,众人注目中这道人一甩胳膊:“哪个耐烦见他,真当自己是号人物……嗯?等等!” 口中说着话,这幻魔君似是想起什么,陡然住了口:“公孙胜?可是络腮胡,四方口的长相?” 那伙计连连点头:“不错,正是。” 乔冽转头看向一旁好奇看着他的吕布道:“哥哥,这人应当是最近劫了生辰纲的几人之一,郓城县的探子有书信来报,说是今日早间张贴出几张新的海捕公文,上面有一道人就唤做公孙胜,上面记录着其人相貌,当是山下那厮。” 吕布眉头一挑,看了眼笑眯眯的李助,对着乔冽道:“哦?劫了生辰纲?给谁的?如何夺取?” 乔冽点点头:“江湖传,大名府留守梁世杰进献十万贯金银珠宝给奸相蔡京,半路被人劫了去。”看了眼李助道:“只是那伙人用的蒙汗药,非是强下手夺取。” “呵,手段倒是不少。”吕布没了兴致,看着乔冽那难堪的表情,心知多半两人有甚过节,遂道:“兄弟可看着做,若是与那人有过节,不妨派人下去捉了拿上山处置。” 乔冽摇摇头:“倒没甚过节,只是当年贫道想拜入其师门下,却被……”踌躇一下,也没说完,半晌叹口气:“也罢,让他上来,有些事情也该问问清楚,不然心中总有个结。” 那伙计应了一声,连忙一路小跑往山下而去,见着公孙胜正同着朱贵两人喝酒聊天,不由道了句:“道人你倒是自在,让俺这一通跑。” 公孙胜瞥他一眼,老神在在的道:“贫道想自己上去,你们也不让啊。” 朱贵瞪伙计一眼:“恁地多废话,军师怎说?” “军师让他上去。” 朱贵点点头,当下请了公孙胜去后面,上来舟船,水声划动中,日头已是偏西,比及到了地方,西边残阳的瑰色将水泊染成一片血色。 公孙胜跟着领路的寨兵一路向上,不由到抽口冷气,往日总听梁山如何强横他没见着,今日却是知晓此处当真是陷人的好地方,水域宽广,关隘重重,观那些寨兵的精气神,也非一般军士可比,暗道怪不得如此大名声。 他这一路往上,已是有人持着火把松油将篝火燃起照明,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宽广的宅院,外面牌匾挂着游士府三个字。 “进去吧,军师在里面大堂等着你。”看看他背上的剑:“进去需解下佩剑,待恁出来时奉还。” 公孙胜点点头,伸手将背上松纹剑解下,也不说让人领路,当下自己迈步而入,出乎意料,这院子布置简单至极,院中隔着一段距离种着一颗松树,两旁是厢房此时多燃起烛光,中间只一条青石铺就的道路,直通一主屋,此时正敞着大门,内里灯火通明,正是处厅堂模样。 这入云龙摸摸下巴,暗道当是正中那间就是,一路迈步进去,方要转头观瞧,耳中听着一声:“照打!” 公孙胜想也没想,连忙曲臂挡头,嘭的一声胳膊被人打了下狠的,撤步侧走中,只觉腰腹被人一脚踹上,顿时一个趔趄向旁侧倒,余光中,有黑影猛的期近,视线中一个拳头陡然出现,顿觉得眼眶一疼,几颗金星在眼中胡乱飞舞,不由一屁股坐到地上。 “等等,梁山就是这般待客的?”公孙胜捂着一只眼,一手朝着人影处连连摆动:“你等也不怕传出去被人嘲笑?” “呸——”耳中有人吐口唾沫:“别甚事都往大了说,打你是因为贫道当日从你二仙山下来就发誓,以后见着你紫虚观的先打一顿再说。” “你是乔道清?”龇牙咧嘴间,公孙胜努力睁大另一只眼去看,那边正站着一青年道人,一身玄色道衣绣着黄色八卦,不由苦笑一声:“恁地,道友可出了心中恶气?” 乔冽撇撇嘴,先是转身冲着一旁拱手:“让哥哥见笑了,小弟心有魔障,不打这一下不痛快。” 公孙胜这才发觉屋中还有他人,连忙睁着只眼朝旁看去,见是一高大雄壮的青年正坐在屋中左侧,想了下乔冽的话,不由暗道,看来此人就是梁山之主了。 连忙爬起来,一眼紧闭一眼睁着稽首道:“紫虚观公孙胜见过吕布哥哥,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无妨。”吕布好笑的看着那边两个道士:“你等有事先自解决就是。” (本章完) 372.第366章 三山 第366章 三山 “乔道兄气出了吧,若是没有也可再打两拳。” 厅堂中,火光在晃动,明暗不定的光线照在厅中两个道人脸上,一个面有不虞之色,一个被打的一只眼睁不开,别扭的闭着。 乔冽看公孙胜一副平和的表情,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只是瞪他一眼。 公孙胜见状开口道:“若是不打了,可否听贫道说说?” “那边坐吧。” 乔冽收拾了下心情,指着一旁的方桌走了过去,公孙胜看了眼吕布,见他没有表示,转过身去走动一下,许是伤口疼痛,口中嘶了一下也跟着过去。 “有甚事说吧,之后贫道还有事要同哥哥商议。”乔冽满脸不耐,只想快些打发这人走。 公孙胜努力睁眼看看那边坐着的年轻人,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那乔道清更是不耐:“你若不说就可以走了,贫道还没那般多闲工夫陪你耗着。” 公孙胜又看眼端坐那头独自品茗的吕布,一咬牙开口道:“如此贫道就说了,贫道接到师门通知,说是道友星象发生变化,已非遇德魔降之命,师尊有信,道友若是愿意,可以来我二仙山修行。” 吕布那边倒茶的动作一停,乔冽这边却是冷笑一声:“当日贫道去二仙山求拜你师父罗真人门下,他怎生说的伱可忘了不成?” 公孙胜八字眉皱起:“贫道久在江湖走动,并不知晓。” “哼——”乔冽鼻子里哼出个音来,并不相信,只是口中道:“你师父说贫道灵台不净,贪欲深重,倘在二仙山修行,恐会引外魔入心坏掉修行,当在红尘中历练,待的遇德魔降后方可上山!” 双眼斜着看去对面入云龙:“怎地?这些你一字未知?” 贫道哪里知道去! 公孙胜眼睛陡然瞪大,随即疼的捂着眼哼哼,那边吕布重新开始喝茶时,这入云龙眼神有些慌乱,口中含糊说着:“这……这个,家师也是一番好意,期望道友能在红尘中打滚,斩断俗缘,领悟修道真谛。” “屁的斩断俗缘。”乔冽嗤笑一声:“真当贫道乃是什么也不知的坐家子弟?”右手食、中两指指了下眼睛:“这招子又非是摆设,当今道家之人是甚个德行当贫道不知?你二仙山之人可都全斩了俗缘?你自己可斩了?” “这……”公孙胜后仰下身子,独眼儿顾看左右,一时语塞,半响恢复坐姿道:“贫道也是因俗缘在身方才在江湖中漂泊,家师也是有言须的尽历尘劫,方能明悟道心。”眼见对面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也知这人是有了芥蒂:“这等细枝末节就莫要提了,如今家师愿请道友前去,不知道友……” 话未说完,许是心中预感面前的幻魔君不会答应,公孙胜只是单眼瞧看这面前的人。 果然,对面乔道清连犹豫都没有:“你还是请回吧。”站起身子看着狼狈的入云龙:“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乔冽虽是不才,却也不愿给人侮辱了还上赶着去讨好人。” “家师哪里侮辱……” 公孙胜皱下眉头,想要解释,乔冽猛的伸手一竖,示意他住口:“贫道懒得和你争竞这个,只问你,为何非要贫道遇德魔降后才能上山?” “我师擅长星象医卜,乃是根据星象卜算得知,贫道于此不通,是以也不晓得,若是道友想知道,去二仙山面见家师一问即可。” “免了。”乔冽一挥手,再开口时,好似想通了什么,脸上有了轻松神情:“贫道在哥哥身边待的自在,不愿再去旁处,你若无事……”往外示意一下:“请吧。” 公孙胜无奈起身,犹豫着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踌躇几息,终是叹口气,稽首一礼道:“既恁地,道友保重,贫道告退。” 乔冽也不多说,只是回过一礼,看着这入云龙捂着眼走出房门,去往院外,随后有人前来带着这道人下山。 此时已是月出之时,被人礼送出水泊的入云龙回首望了眼远处上能见着点点星火的梁山,叹口气,转身朝着处村庄走去,天色已晚,还是先找个过夜的地儿方是正理。 “心事了了?”吕布在旁坐着,看乔冽望向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也没甚了不了的。”这幻魔君笑了一下,转过身走到旁边坐下:“只是陡然间觉得甚是无趣,不知自己当年为何一心想要上那二仙山求道。” “人生总有许多际遇……”吕布望着茶盏中微微荡漾的茶水:“有时一心所求的,并非最适合自己的,换个天地、换个活法,说不得成就更高。” “哥哥这番话,似是经历颇多之人方能说的。”乔冽笑了一下,有些意图不明的说了句,随后拿起自己那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贫道也是这般想,在这山上每日都过得快活,又有这般多人陪着,之前在那破道观中想都不敢想……”停了下,若有所思的道:“许是该将贫道娘亲接来一起生活了。” 那边坐着的身影蓦然一愣:“兄弟还有亲人在世?怎地之前不接来?” 乔冽苦笑一下:“贫道母亲是个倔强的人,总是怕在旁打扰贫道清修,之前去过一封信想将她接来山上,结果也是未成,今次说不得要用点强了。” “这等大事,你当亲去为好。”看看对面的道人,想了下道:“某派一队护卫给你,穿州过府的,多带些人手。” 乔冽沉默一阵:“多谢哥哥好意,只是游士府……” “先让吴角帮衬一阵吧,好歹兖州那边他也参与不少,待你回来再说。”吕布吐出口气:“说不得你回来,这济水河途径之所都已掌控在手了。” 乔冽心中一动:“哥哥是要做准备出海了?” “某盘算着,危昭德他们这两月也该是能回来了,某先将齐、淄、青三州绿林拿下,省得有事反应不及。” “那贫道……” “你先去接老人家过来再说。” 吕布摇头站起,将茶盏放到桌上,抻了个懒腰:“也该让下边的兄弟动动,总要经历一番厮杀方可放心使用,只是不知这山东之地,是否还有人敢出头。” “可惜贫道不能眼见这盛况。” “那就快些回来。”迈动的脚步朝外走去,雄浑的声音传入人的耳朵:“又非只这一战,将来战事许是会多的让你厌烦。” 身后,站着的道人轻笑一声,口中呢喃:“那贫道就盼着了。” …… 清晨的光辉驱散了黑暗,浓厚的云层在遮住那团炽热。 山下水寨处,乔冽一身道袍,身旁十来个同样道装打扮的汉子,皆是带着哨棒、长剑,同着岸上的身影拱手辞别,随即水寨之门打开,载着道人的平底沙船缓缓驶动,出的水门之时,拉起风帆,陡然加速向着京畿之地而去。 吕布收回视线,转过身子朝着水寨外而去,虎目滑过一旁送行的卞祥、马灵等人,轻轻说了句:“去某书房,有事公布,马灵你腿快,去将马步军几个管事的叫过来。” “好勒。”那边神驹子嘿嘿一笑,双腿倒腾的也快,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一路往上,送行的人渐渐散去,只余卞祥一人陪着身旁,后方跟着余呈,两人看着似是在想事的吕布也不作声,只是默默的行走。 不久之后,三人走到山上吕布书房外,马军三个指挥使同着奚胜、縻貹两个汉子已是等在那里,见着迈步走来的身影连忙拱手:“哥哥。” “都进来吧。”吕布点下头,吩咐下余呈:“让伙房送些膳食过来。” 余呈当即点头离去,几人鱼贯而入,互相看看,若有所思,皆是坐那等着吕布开口。 “前两日回来,某同几位军师商议过,群岛那边事情应是提上日程。”走向堪舆图的吕布开口说话,微微侧脸对着几人道:“只是危昭德他们暂时未回,某想着,先将三州之地拿下……”伸手比划了下上方的几个州图:“省得日后出现变数,来不及援助。” 几个人面面相觑,萧海里摸摸自家光秃秃的脑袋,皱眉道:“首领打算攻占州府?” “如何这般想?”吕布挑了下眉头,看向那边道:“某要想攻州占府,也不会选这京东之地,再说,某要举旗,要那群岛做甚?” 几个指挥使眼见的松口气:“是我等想岔了。” 吕布无奈摇头:“不过才两三年的积累,如何同整个宋国百年基业对抗,如今又非乱世,某也不是得了失心疯。” 萧海里嘿嘿一笑,摸摸脑袋:“是俺的错,首领恁说,让俺们打三州何处?” “齐州、淄州两处并无甚出名寨子与人,我等主要的,是拿下青州地界。”手指在堪舆图上敲击几下:“青州三处寨子较为出名,二龙山是一个、桃山与清风山也有强人占着。” 走到桌边伸手拿起一个册子递给萧海里:“此乃三山的情况,你等可以看看。” “哥哥意思是……”縻貹摸摸黝黑的皮肤:“恁要带我等将这三山打下来。” “打下三山是不错,不过并非是某领兵。”吕布看他一眼摇摇头:“如今各部刚刚组建完成,你等回去多加磨合,一月后随水军一齐前往青州。” 看了步军三人一眼:“也不用全都去,你等三人麾下步卒每人出三营,剩余的两营守山。” 奚胜张张口,那边的声音传来:“谁去谁留,你们自己决断,另外,陷阵营也要带上。” 萧海里同杜壆、袁朗相互看看:“首领,俺们马军呢?” “马军一齐去,三山一边一营,你们仨人自己决定去往何处,某今次看着你们打。”略带着调笑的话语从那边身影口中说出:“某带着亲卫营去清风镇一趟,谁若是打不下来,可以去那边找某帮忙。” “哥哥恁地小看人。”縻貹蹭的站起来:“我等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小小一个山头如何拿不下?恁就安坐清风镇,看我等发挥就是。” “俺也是一般想。”卞祥点头道:“同官府打了这般长时间的仗,若是连个小山头都攻不下,那我等干脆扔了刀兵去牢里蹲着就是,省得浪费山寨粮食。” 奚胜吸口气:“小弟愿立军令状,定拿下目的所在。” 吵吵嚷嚷间,吕布将手一挥:“不须立军令状,拿不下来回来下去就是,将位置让给有能耐的,今后也是如此,军中有才能者上,没能耐者下。”虎目扫视几人一眼:“能不能打,敢不敢战,都给某用刀枪说话!” 六人连忙站起,拱手大喝:“是。” 吱呀—— 房门打开,端着餐食的几个喽啰顿时被偌大的喝声镇住,不知该不该进,吕布看着那边踌躇的样子,招手示意:“行了,都吃些东西,等下具体分一下谁去哪边,稍后将留守之人的名字报给某。” 眼看着几个伙房的人将早膳放下,口中道:“陷阵两营,一营去二龙山,一营去清风山,就这般定了。” 几人都没甚意见,应了声是,纷纷抄起筷子吃着东西,口中说着最近麾下的事情,一时间倒也和谐。 时间慢慢过去,将近晌午之时,六个人快步走出书房,返回各自兵营,不多时,身负营指挥使之责的人匆匆进了兵营大帐,不多时响起吵闹的声响,引得外边站岗之人频频侧目,不知里面发生什么事,让几个头领这般激动。 倒是马军一边较为和谐,帅帐中的人皆是沉静,时不时感叹一下步军的好命,不多时,有人跑进来说步军那边几个指挥使正在比武,面面相觑的马军众人当即跳起,纷纷快步跑去看热闹。 也就是傍晚之时,三份名单交到了吕布房中,梁山的战争准备似是从这一刻起正式启动,上上下下不停有人奔跑。 翌日,马灵带着斥候上了水军舰船,顺水朝着青州而去。 (本章完) 第367章 霹雳火 第367章 霹雳火 孟秋初,本就灼热的太阳又炽热了三分,青州道左密林下的树荫似乎成了赶路人聚集的地方,不时有穿着短衫的行商路人躲进来,一边拿竹斗笠扇着风,一边抱怨着天气。 “早些年还未这般热,近两年是越发烤人了。” “谁说不是,冬天冷的要命,夏天热的受不了,贼老天就是不想放过俺们。” “走水路遮莫能好些?” “好什么,上月俺就租的船走的,在舱里闷热的紧,上了甲板又没个躲光的地儿,打死俺也不在夏日坐船走了。” 几个人说着话,发泄着心中不满,有人举起水囊往下倒了倒:“该死,喝完了,哪位仁兄有多余的水?” “俺有,喝俺的吧。”沙沙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那人回头看去,见一肤色黝黑的青年穿着粗麻短衫,提着把朴刀走了进来,伸手递过水囊。 “多谢。” 那人接过水囊,给自己倒了一半进去,伸手还给青年:“听口音恁好似不是京东的?” “俺北边来的。”青年露出两排白牙,正是先一步来青州的马灵,将肩上背着的包袱拿下放到一旁:“几位老哥在聊什么要紧的事?” “哪来甚么要紧的事,天热,闲着没事随口说说。”许是喝了人的水,那汉子对马灵倒是挺客气:“后生这是要去何处?” “俺在清风镇有个熟人,今趟正是去找他。”马灵说着话,将汗巾拿出来擦擦脸上:“只是俺也听说这路上不太平,各位久走若有久走此处的可否说说,这青州地界儿此时甚个情况?” 那边的人相互看看:“去清风镇啊……那确实有几分危险。” 马灵看去说话的人,不妨一旁有人道:“哎?俺听着慕容知府派了秦统制带兵去征讨。” 神驹子眼睛转动下,看看几个一脸笑容的商旅,总觉着这伙人是在讥笑。 “嗨,秦统制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要带兵前去攻打三山,何时成功过?”有人面上不屑:“每次都是靡费钱粮,要俺说,就算把俺换上去都比他强。”拍拍胸膛朝着几人做个有力的姿势。 “今趟好似不一般,听说慕容夫人的娘家人带着财货前来,被二龙山的给劫了。” “俺也听说了,前几日的事吧?听说为这清风寨的那个知寨吃了慕容知府一通臭骂。” “不是说被打了军棍吗?” 马灵神色一动,饶有兴趣的看向说话的人:“知寨,可是叫荣的那个?” “就是这人。”说话的人先是冲马灵点点头,又反驳另一人道:“打甚军棍,俺跟你说,俺一邻居的远房表哥就在衙门当差,只是被骂一顿而已。” “为何责骂?”马灵看向那人,若有所思道:“可是东西是在他那边被劫的?” “可不是怎地。”说人闲话的人似是也不觉得热了,双目亮起,越发精神:“那批财货据说离着清风寨不过二十里,被二龙山的人将护卫的人杀了,车子夺了,嘿,也是那荣倒霉,听说他那边本想出兵,结果被一姓刘的文知寨给驳回去了。” 口中啧啧有声,摇头续道:“结果挨骂的就他一个,那文知寨屁事儿没有。” “恁地不公平。”马灵一拍大腿道:“又不是未尽心办事,缘何只责骂荣一人,而不管那姓刘的鸟知寨?” “那帮赤佬也不是甚好东西,在当官的面前怂的紧,见了我等百姓却是逞威风的很,上手就抢,责骂一番也好。” “剿匪是武人职责,本州军将当真废物的紧,都几年了,还不能平定匪患。” “还不如让郓州那边的梁山打来呢,俺从那边过,只收取些许钱财就再无匪人骚扰,比官府的过住税都少。入娘的,哪像这里走个道提心吊胆不说,交钱还要掏三份儿的。” “你怕是少算了官府吧?” 几人你一句我一言的说着,马灵时不时附和两句,待中午过去,天上的日头平和了些,陆续有人起身离去。 马灵见此知道该是离去之时,随即也拍拍屁股站起身就走,他脚程也快,天刚刚擦黑就入了博兴县城,一路循着记号找去,进了一家不大的民宿之中,屋内安坐的几个汉子连忙起身:“见过统帅。” 马灵笑着挥挥手示意坐下:“怎生找了这个地儿?” “游士府的弟兄给找的,说是这家主人常年在京师住着,这处房子只托个牙人管着,也不管是谁人,给钱就能入住。” “原来恁地。”神驹子找地儿坐了,看了一圈人:“汤二虎与杜立三两个呢?” “两位统领去青州府那边了,据说州府那边有军队调动。” 马灵点点头:“这俺知道,说是二龙山抢了这边知府的东西,狗官发兵去攻。”沉思一下道:“游士府的兄弟多是打探城中消息,这等军阵之事还要靠着我等去看,今日天色已晚,先都歇着,明日分成三队,去三山那边探探路,五日后回转这边将消息抄录好,报给哥哥。” 几个汉子自是没意见,连连点头,当夜众人用凉水洗了下,又烧热汤烫了脚,随即在此安歇了。 翌日一早,趁着日头还不是那般毒辣,众人分做三队,马灵带上几个汉子朝着二龙山方向而去。 …… 日光下,军士排成几列沉闷的朝前走着,人马走动中,踏下的脚步震动着土地,渐渐飞扬的尘土在队伍上方形成一道烟尘,黄底红边的旗帜耷拉在旗杆上,随着走动渐渐迷失在升腾起来的黄龙中。 队伍最前方,穿着皮甲的汉子外罩绛色军袍,挺直了腰杆坐在马上,一顶凤翅盔挂在马鞍旁,嵌满铜钉的狼牙棒则是挂在得胜勾上随着马匹行进微微晃动。饶是这人并未穿着日常的惯用的甲胄,此时仍是热的满头大汗,黄豆大的汗珠不时顺着额头滚下,又顺着刚髯滴落,正是此次官军剿匪主将秦明。 “师父,天太热了,此时去二龙山恐讨不了好。”名叫黄信的兵马都监在后擦着汗水开口道。 “我也知难有好处。”这霹雳火抹了把头上汗水看了眼身旁相貌端正的徒弟:“然则慕容相公发下军令,岂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黄信苦笑:“那也应多发些攻城之物啊,那二龙山关隘险要,如何是十几把梯子就能攻下的,连火箭都没一把,光凭着人命去填,这般打能有个鸟胜算。” “莫要抱怨。”秦明也是无奈:“慕容相公也是难,之前为打梁山掏空了府库,此时还未有补充,哪里还有火器给咱们用?” “师父就莫要帮着上官遮……”做徒弟说了一半猛然醒悟,陡然住口,回首见没人靠近他二人,叹口气道:“只是见师父这般辛劳有些不值,若是云总管在世时,听咱师徒俩的带兵将这三山剿灭,也没今日之事,奈何此人一心钻营,只知夸夸其谈讨好相公,全然听不进肺腑之言。” “罢了,人都死了,说他做甚,没的给自己添堵。”秦明抬头看看无云朵遮盖的天空,强自振作精神:“这天气……我等热,贼人也热,只拼个谁更能忍就是。” “也是奇了怪了,这邓龙往日只是劫些单身旅人与小商小贩的,何时变得这般大胆,连知府相公家的财物都敢抢。” “许是天热脑子糊涂了,也或是胆子肥了,管那蠢贼如何想的。”秦明随着马匹颠簸着,表情毫不在意:“今日只要他敢下山迎战,老子一棒敲死他。” “那他定不会下来。”黄信哈哈大笑:“当日那贼厮被师父三棒打的吓破了胆,从今往后听见师父率兵前来就紧守关隘不出,忒的胆小。” 秦明也笑:“说不得今时胆子大了。” 师徒两人哈哈大笑,跟在后方的军士不知前方主将在笑甚,只是见他二人如此神态,心情也自放松了少许,一时间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一些。 …… 二龙山上。 杨志穿着一身宝蓝色单衣,胸前后背有汗水浸湿衣衫,正同着鲁智深在树荫下坐着饮酒,但见那和尚此时脱了僧袍,正热出一身油光汗,胸前臂膀上的牡丹纹四处展开,配着油光之色,竟是比之平时看去还要鲜活两分。 “恁地说,师兄往日曾去过那桃山?何不请那边的兄弟一齐来这里聚义,如此也能壮大两分。”杨志端着酒杯,将身子挺的笔直,若不是脸上青色胎记,当真有几分肃穆君子之感。 “洒家不耐那两个俗物,彼此不是一路人,他二人要是上了二龙山,洒家早晚受不了那二人抠门谄媚的样子。”一旁坐着的和尚拎着酒坛灌下口酒,摇头道:“还是找些看得过去的兄弟在山上快活的好。” “师兄性情豁达,与世人不同。”杨志面上神色不变,只沉默半晌道:“只是若找看过眼的人却是不易,这京东两路好汉多半都投了那梁山。” 鲁智深点点头:“这倒是真,洒家有个兄弟也在那里。” “那师兄为何不去梁山?可是与其有仇?”杨志神色一动,看着鲁智深有些疑惑。 “洒家又没见过梁山的人,哪里结仇去。”鲁智深伸手拔了根鸡腿,塞口里一阵忙活,抽出骨头扔掉:“只是不愿让人说洒家是依附兄弟上山,都是有手有脚的汉子,待闯出一番名头,再去寻俺那兄弟不迟。” 杨志点点头,方要说话,猛听到远处喊了声“报——”,二人放下酒杯、酒坛,看去一旁,就见一个喽啰快步跑了过来:“禀报大寨主、二寨主,山下秦明率军前来,正在关外辱骂……呃……” 杨志看喽啰说一半住嘴的样子,皱眉道:“可是骂的难听?” 喽啰张嘴欲言,鲁智深已是一拍桌子:“直娘贼,洒家又没得罪他,虽说官剿匪乃是正理儿,缘何上来就骂?” 那喽啰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寨主,他没骂恁。” 鲁智深拿手一指他:“伱这厮方才说他在辱骂。” 喽啰苦笑:“那厮在骂邓龙,却与二位寨主无关。” 鲁智深拿眼瞪他一下,杨志一拍桌子戟指骂道:“你个蠢才,下次说囫囵了。” “这……小的……是……”喽啰想解释,看着前方两个寨主吃人的眼神,又吓得将话咽了回去。 杨志看看鲁智深,沉稳的面上有些意动:“师兄,可要下山迎战?” “管他骂的哪个,如今这厮堵了咱们是真。”鲁智深已是迈步朝屋子走去:“若不下去迎战,官军还当咱们怕了。” 当下,二人拿了自己兵器,杨志骑上马,披挂上皮甲,鲁智深嫌麻烦,光着膀子提着禅杖就往山下走。 不多时两人下了山寨上了关墙,正见着关下一队军士正在那破口大骂,这些人后方两员战将端坐马上,只是今日无风,二人身后打起的将旗垂在那里,不知所打是何字。 “二位寨主,左边那马上有狼牙棒的乃是青州统制,霹雳火秦明那厮,另一人是本州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善用一把丧门大剑。” 有机灵喽啰见二人表情疑惑,知他二人来青州不久,上前指给二人看。 “镇三山?好大的口气。”杨志看着远处那将挑了下眉头:“师兄,洒家去会会他。” “好,那霹雳火就交给洒家。”鲁智深也不拒绝,一提禅杖就下去关隘。 秦明正在马上端坐着,耳听吱呀一声,有人叫“关门开了!”,不由精神一振,睁开双眼,方咧开嘴角要笑,眼见里面奔出来一个满身牡丹纹的和尚与一穿着军官甲胄的丑汉,不由疑惑,打马上前喝问:“邓龙呢?让那厮出来。” 后方黄信怕他有失,也是催马上前跟在身后。 “那怕是要你亲自去问了!”杨志端枪前指,喝了一声。 黄信一皱眉头:“甚么意思?” “那厮被洒家一杖送下地府,你二人要见他,洒家也可以送你等一程!” 秦明看那和尚叫嚣不由大怒,打马前冲:“猖狂贼子,老子一棒敲死你!” 好困t_t,又困又头疼 (本章完) 第368章 出发 第368章 出发 二龙山。 晴空万里,天光下是郁郁葱葱的林木,起伏的山峦顺着山路向着两边延伸,葫芦一般裹着中间被人踩出的道路,一座关隘矗立在蜂腰处,恰好将上下山的路封死,有人在关前挥舞着兵器厮杀。 当—— 当当当—— 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在山间震响,无数鸟雀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飞,低头朝着发出噪音的两人鸣叫几声,清脆、急促。 “这青州官兵不行啊,怎地开门时不抢关?” “都打上门了,却在关前斗将……好歹率兵杀去啊。” “他等似乎没带着攻城器械……” 陡峭的半山腰处,趴着的人影正在快速说着话,扒着树干朝下观望的马灵想了想道:“之前那青州兵马总管来袭时,听说带了不少器械,该不会把青州掏空了吧?” 杜立三扒着悬崖边,闻言回头看看,迟疑道:“不能吧……青州在这京东也算大州,听说乃是中上之处,怎能打一仗就掏空了?” 马灵不以为意:“许是卖了呢,俺记得宋国军将好似不少人都这般做。” “要是那崔猛在就好了,可以向他询问一番。”汤二虎小心翼翼的抬起身子朝下看一眼,随后赶忙撑着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入娘的,太高了……” “之前在山上怎没见你怕高?” “俺之前也没跑悬崖边上往下看啊……” 两人拌嘴声音中,一直扒着树干的马灵突然道:“这和尚倒也是个惯会厮杀的,看着招式威猛,却处处不与那将官正面硬抗,只招呼那马,这般看,当不是初次遇上这等情况。” 杜立三闻言探头向下看去,半晌突然说道:“那边两人也要打上了。” …… 厮杀的人影在关隘前嘶吼连连,马上秦明手中的狼牙棒就未高举过头顶,当的一声巨响挡住打向马腿的禅杖,骑马的军将狠狠咬一下牙,身上皮甲被反震的呼啦一声,双手掌心隐隐发热。 人马交错,这霹雳火借着马势推开禅杖,反手一棒朝着碍眼的光头扫去,那胖大和尚陡然矮了一截,却是俯身躲开。 跑过的秦明拉着缰绳回转过头冲着鲁智深大吼:“兀那贼和尚,有本事与老子正面打啊!老子一棒敲死你!” 鲁智深哈哈大笑:“有能耐你这厮先下马再来打过!洒家要是闪一闪不算好汉!” 秦明大怒,催马上前,鲁智深却是猛的朝前一蹿,手臂摆动,水磨禅杖对着马腿就砸过去。 “气煞我也!无胆匪类!”秦明气的哇哇大叫,只是那和尚看着身形胖大,辗转腾挪却是灵活的很,力气又大,似是与人厮杀的经验丰富,急切间拿不下来,偏生这厮只顾打马,深谙射人先射马之言,反是他自己不敢让那禅杖打着战马,一时间坠入下风。 “师父捎待,黄信来也!” 压阵的镇三山见着不妙,自家师父似是不占优势,连忙打马出阵,想要同着霹雳火夹击鲁智深。 “想要二个并一个,问过洒家没有!”杨志在对面早就等得不耐,此时看的分明,连忙打马杀出。 黄信看着杨志杀出,大吼一声:“那就先拿了伱这厮!” 杨志也不答话,只是脸色沉了几分,看到近前,手中长枪舞出朵朵梨,黄信不查对面枪法高超,连忙挥动手中丧门大剑,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起,火在锋刃交击处跳了出来,一时间那杆枪不离镇三山胸腹要害,打的这兵马都监只能勉强遮拦。 “给我滚开啊!”黄信一时间措手不及,被一通快枪杀出一身冷汗,死死守住自己的门户,等对面枪势一缓,窥得空当,猛的一剑冲着长枪劈了过去。 杨志带着青色胎记那边的脸勾起一丝冷笑,手中枪路一变,仗着力大兵长,猛的将枪当棍扫了过去。 当—— 丧门大剑与长枪磕在一起,迸出巨大的金属交击声,黄信脸色一变,只觉虎口处一阵火辣酸麻,反震的力道将他推回,杨志纵马过去,一只手拔出腰间长刀,借着马速,狠狠削了过去。 “狗贼你敢!” 另一边的秦明正同鲁智深打的烦躁,抽空瞥看自家徒弟时,陡然看见这要命的一幕。 也是黄信反应快,身子猛的朝旁一歪,那刀擦着胳膊过去,一道鲜血飙射出来,这镇三山吃痛,连忙将剑弃了,空出手一拽缰绳将自己稳住,再看那手臂,已是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狗贼安敢伤人!老子一棒敲死你!” 秦明见黄信受伤,登时火上心头,连忙舍了那胖大和尚,一提缰绳朝着杨志杀去。 冲去的方向,青面兽方要转身追杀镇三山,耳听秦明怒吼,瞥眼看他打马冲过来,嘴角向下一撇,挂定长枪,抽弓搭箭,回身就是一下。 后面霹雳火正哇哇大叫,见着前方回身,登时暗道一句不好,连忙低头,只听当的一声脆响,脑壳隐隐有撞击之感,不敢再战,连忙一拽马缰,斜刺里跑了开去。 “兀那蠢将,有本事回来再厮杀过。”鲁智深见他要跑,连声大喊:“此时跑了不算好汉!” “老子明日再来!”秦明也是输人不输阵,口里大叫着:“待明日,看老子一棒敲死你!” 身后喽啰见了两个寨主赢了不由大声欢呼,杨志那万年愁苦的脸上咧出一个笑意,随后又敛了起来,鲁智深哈哈笑着:“回山!” 随后拖着禅杖,当先转身,一众喽啰簇拥下,同着杨志回返二龙山寨。 …… 侧旁的山崖之上。 “终是结束了。”马灵左边看看回关的山匪,右边望望远去的官军:“倒还有两分本事,没乱哄哄的散去。” 杜立三向后退了几米站起身,拍拍身上泥土:“这伙二龙山的没去追,不知是个甚情况。” “许是看出来了。”汤二虎离着八丈远,倚在一颗树上道:“不过俺想,甭管他等是否察觉出来,此时另有一要事。” 马灵、杜立三疑惑的看向这精悍的汉子。 “俺们怎么下去……” “原路返回就……”杜立三还以为这人发现什么大事,随口说了半句,陡然醒悟过来,坏笑着走过来:“哦——你这厮怕高不敢走回头路是吧?上山倒是挺溜的。” 汤二虎强自辩解:“之前没从悬崖往下看是以没问题,现在一想到站的这般高,自然就觉着不甚舒服。” 马灵也同样是一脸坏笑过来:“那今日要好好给你治治怕高的毛病,不然将来师父让你去高处探查怎办?” “等……俺不觉有甚,只要不是太高俺都可以去!别……莫要抓俺,救命啊——” 鸟雀惊飞,天光之下,三个打闹的身影渐行渐远。 …… 轻舟越山过水,孟秋中下旬之时,一封书信摆放在吕布书房桌子上。 “看看吧,马灵他们探出的情况。” 桌后吕布的身子朝后仰了下,靠在椅背上。 奚胜上前将纸抽出,扫视几眼递给身旁的卞祥:“哥哥,如此看青州之地也没甚太大的寨子,人最多的清风山也不过两千喽啰,三四个统领。” “俺觉着二龙山倒是可以,同着官军打了半月有余。”卞祥口中说着,将纸递给縻貹:“马灵都在信中说那二龙山的两个头领同那什么青州统制武艺不俗。” 奚胜摇摇头:“这青州统制白白浪费钱粮罢了,每日只在山腰同人阵前厮杀,一丝半毫试探进攻的想法也无。” 縻貹继续将纸往下传:“他那关隘险要,又无攻城器械,怕是不想白白浪费麾下军士,只是却是有些糜费粮草了,好歹试着引人出关也好。” 奚胜猛的站起,拱手说着:“哥哥不若将这二龙山交给我,必然将其拿下。” “还是给俺吧,清风山人多,奚胜兄弟去打正好。” 縻貹眨眨眼,刚要站起开口请战,吕布那边一挥手:“别吵,谁去何处看天意。” “天意?” 三个步军军都指挥使面面相觑,后方马军三人则是百无聊赖的坐在那边,听着吕布话落,眼看侧旁侍立的余呈端起一个盘子走了过来,不由眼中露出恍然。 吕布在座椅上笑笑:“抓阄吧,抓到哪儿去哪,莫要有怨言。” 三人互视一眼,看看余呈端来的盘中放着三个纸团,縻貹性急,一把抓住左边一个:“我要这个。” “那俺选右边。”卞祥开口将右方的纸团拿起。 奚胜则是笑笑,伸手拿了剩余那张。 余呈见三人都已拿了,又转身取了另一个木盘,里面同样放着三个纸团,走到马军那边。 书桌后,吕布说话的声音传来:“你等也是一般,抽到哪儿算哪儿。” 杜壆三人点点头,伸手各自选了个纸团拿了。 前方,步军三人已是将纸团打开,縻貹手中一个桃字,卞祥拿了二龙山,奚胜则是看着清字点点头。 “都已知晓各自所去之处,稍后就开始准备吧,除火器局中新研制的旋风炮,府库中的火箭器械任尔等使用。”吕布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只是光是攻下三山也是无趣,某倒是有个想法。” 几人相互看看:“哥哥请说。” 坐着的身影勾起嘴角:“不若你三人比一次,先下山者为头功,届时不说某之赏赐,输的两方要给赢的那人敬酒。” 六人眼睛陡然睁大,隐有亮光从眼中升起,半晌陡然一点头:“如此甚好,就按哥哥(首领)说的。” “好!”吕布也是一拍桌子,对着余呈一招手:“将他六人去处记下,你等可以下去了。” 三人齐齐拱手,后方马军三人也一齐站起施礼,随后六人将纸条放在桌上,余呈将之一一记录下来,便鱼贯而出。 “奚胜兄弟,未想今次是咱俩一起。”萧海里出了大门摸摸光头,嘿嘿一笑搂着奚胜肩膀道:“不若一起去俺营中,咱们商量下怎生攻山?” “应有之意”奚胜点点头,对着萧海里拱拱手:“还要请萧兄多多照应,请。” 二人说着向前就走,后面的卞祥看看杜壆:“今次是俺们一路,倒是让俺想起去河东的时候。” 杜壆也笑:“那可好,说不得到时反是我马军先打上二龙山。” 卞祥哈哈大笑:“俺可没想着让马军攻山自己看热闹,还是杜兄坐看俺们上山吧。” 袁朗看着前面大笑的两人,耸耸肩看向身旁的黑大汉:“这几人……看着好似赢定了一般。” 縻貹哼了一声:“我等也去营中商议一番如何?我看那纸上记载,桃山只两个头领,喽啰不过五、七百之数,若是如此你我还未能拔得头筹,干脆找个豆腐撞死得了。” “縻兄说的深合我意。”袁朗龇了下牙,一张赤脸儿上满是狠劲儿:“今趟拿不下头功,今后老子名字倒着写。” 山风吹起,带着水腥味儿拂过山野,一片沙沙声响中,三处步军大营热闹了起来。 政和四年孟秋末,一面面将旗在旗手的挺举下,顺着跳板移到船上,喧闹的声音在水寨中不时响起,人喊马嘶中,新上任水军指挥使的张横掐着腰站在船头上,大声吆喝着下方的水手快些搬运火箭上船。 扛着杜字旗的寨兵站在甲板上,看着卞祥一身短衫走上船来,同着自家主将在说着什么,后方源源不断有人上船,刀枪磕在木板上发出闷响,某一时刻,四周陡然一静,旗手望向跳板处,几个身穿黑底红边短衫的汉子走了上来,顿时条件反射的挺直腰杆,久在梁山的人皆是认识这些穿着黑红两色衣服的人,都是裴宣手下记录军功的汉子,哪个敢惹? 眼见着这几人上来同着卞祥、杜壆二人见礼一番去往船舱,甲板上说话的声音才又响起,只是不复方才响亮的声响,似是怕吓着他人一般,皆是在那窃窃私语,一时间船上嗡嗡声响不断。 日上三竿,随着一声牛角号响,水寨大门缓缓打开,梁山的舰船缓缓掉头驶出,顺着济水河朝着青州而去。 马上跨年啦,祝各位好汉元旦快乐~~~ ps:豆腐在汉末就出现了,魏晋时传出名声。 (本章完) 第369章 门前 第369章 门前 天边泛起鱼肚白,视线中仍满是天色将明时的浅青色。 林野中,树枝在狂乱的晃动,不时有树叶从枝条上落下,不知堆积几年的枯枝在脚下噼噼啪啪的踩断,越过草丛的人影骑着马,后面跟着一列列整齐迈步的军卒,轰然踏下的脚步似是在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前面就是桃山啊,恁地多桃树,这名字叫的不亏。”战马上,縻貹随意的四处看着:“那诗是怎么说的来着?桃……桃子妖……嗯,呃……捉……捉起什么?奇怪,怎地诗里面是妖怪捉,妖怪捉做甚?”想不起诗词的黑大汉用粗壮的手指扣了扣脑袋,一脸疑惑。 “你个大老粗不提着斧子砍人,还去学大头巾去看诗词?”袁朗在旁听得好笑,红脸儿上满是笑容,看着满山桃树叹道:“不过此处景致确实秀丽,可惜……都开败了。” “好歹哥哥每日读书,咱也不能一字不识。”縻貹撇撇嘴,将腰杆一挺:“说不准哪日就有用上的时候。” “哥哥看的是史书战策,与那诗词有何关系?”袁朗摸把汗水:“我看还是多想想怎生打下这寨子的好。” “能怎么打。”縻貹眨眨眼,无奈一摊手,回头看看迤逦而行的队伍:“哥哥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兄弟们见见血,这仗估计我老縻都捞不到人砍。” “都是刚上山的兄弟,董先还是你之前副将,让他们打一下看看本事如何也是应该。”袁朗微微侧身回望着几面旗帜,转回来道:“只是可千万别慢了,我可不想敬酒。” “你当老子想?”縻貹搓了搓鼻子,咧嘴一笑:“新弟兄老縻不知,只是董小子一人其实就能攻上去,倒时咱俩等着吃酒就是。” “哈哈,吃不上老子就揍他一顿。”袁朗听着哈哈大笑。 一路兵马加速而行,不多时到了桃山山脚下,前行的黑壮大汉提起大斧:“上山!” …… 山寨的广场上陆续有抻着懒腰的喽啰走出房间,有爱干净的去洗漱一番,也有无所谓的,直接跑去吃放的地儿等着,一边搓着胸膛天热积攒下来的油泥,一边和人大声说着话。 不多时,有吃完早膳的小头目懒洋洋的拎起刀喊了一声,百十个喽啰走出来排成队,跟着他顺着山道走下去,也不知从何时起,山寨与关卡的人开始轮流值守,似乎……是三寨主上山开始的? “哥哥,这是山寨近两个月的账簿。”面白俊俏的青年将册子递给燕顺:“再这般下去我等都要喝西北风了。” 赤发黄须的寨主一愣,伸手接过账簿随手翻了翻,顿时觉得一阵头疼,感觉纸张上写的每个字都认识自己,就是自己和它们不熟,抓抓头发,半晌开口道:“前段日子才劫了俩富户庄子,怎地现在就没钱了?” “这要问二哥了。”俊俏青年翻着白眼儿:“小弟也想知道银钱去哪儿了。” 两人目光转向那边正有些坐立不安的王英,这矮脚虎看他两人看过来,先是有些艰难的扯动一下嘴角,随即想起什么,正了正面容一挺脖子:“伱二人看俺做甚?郑天寿,你给俺说清楚,甚么叫问俺,又不是俺一个人的山寨钱。” 郑天寿听着面无表情,转眼看看坐在那兀自强硬瞪眼的王英:“那二哥,恁说下上月初八那八百两银子去哪了?还有月中支取的一千一百百两,月末的八百五十两,本月初有……” “停停停!”矮脚虎连连摇手道:“俺是山寨的二当家,拿些银子用用怎地了?” 砰—— 带着黑毛的手掌拍在桌子上,有些充血的双眼看去吓了一跳的王英处:“入娘的,你那银子用哪儿去了?” 王英顿时叫起撞天屈:“哥哥,怎生连你也这般问,之前咱们兄弟时,俺用钱你可从没过问。” 燕顺微微语塞,一旁绰号白面郎君的郑天寿淡淡道:“二哥,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山上不过三五百人,你拿钱去耍也无妨,现在山上山下两千多张嘴,你这一通销,直接让山寨断了粮食。” “那在借粮就是。”王英跳了起来:“老三你做买卖做糊涂了,俺们是什么,山上快活的大王,吃粮喝酒何时用买的?缺什么打就是了,哥哥恁说是吧。” 燕顺闻言眼中血色褪去不少,转头迟疑的看着郑天寿,那边白面的青年无奈道:“哥哥、二哥,先前人少,外出借粮尚有不足之时,如今人数多了几番,光指望着借粮能借多少?” 燕顺点点头:“老三说的在理儿,之前俺们人少被那姓的带人站在咱们头上拉屎,咱们才拉来这般多人,要是没口吃的,人如何跟着俺们兄弟?”转眼看着王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老二你拿钱去何处俺也知道,青楼那等地方岂是现今你我随便去得的,万一再将你自己失陷在城里,俺们拿什么去捞你?那村子里村妇那般多,之前你不也一样玩的开心?” 王英闻言翻个白眼:“哥哥,能不能盼俺点儿好。”烦躁的抓抓头发,双手一摊:“俺就这点儿喜好,那些村妇俺玩腻了,都是一般大手大脚的,身上摸起来也不滑溜,胳膊、大腿都硬邦邦的,如何有青楼里的女子娇嫩水灵?” 郑天寿忍不住道:“那也用不了近万两啊,我等仨月白忙活了。” 王英抬手搔搔后脑勺,难得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这不梳拢了几个清倌人,一时上头多了些……” “什么一时上头,你这分明有预……” 郑天寿急的连拍桌子,燕顺挥了下手,瞪眼王英:“今后不准你去青楼楚馆,算你运气好,连着几次没被官府盯上,但凡一个不慎,到时可别说做哥哥的不讲义气。” 王英连忙露出个讨好笑容:“不能、不能,俺现在也腻了,今后不去了。” “还要把亏空补上。” 燕顺又说了一嘴,王英连忙拍着胸口:“明天俺就下山借粮去。” “可别叫姓的盯上。”郑天寿心气儿还是不顺。 “哪儿能——”王英鼻子里哼出个音来:“姓的先过了姓刘的那一关再说吧,而且俺也没那般蠢,闲着没事儿谁会跑去清风镇借粮。” “那可……” 三人正在这里说着,陡然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张口想要说什么的郑天寿登时住了嘴,眼见的一个喽啰跑的满脸是汗的进来,跪下道:“禀三位当家的,山下来了一支官军,现下正朝着关卡进发。” “秦明那厮又来了?”燕顺皱下眉头,声音颇大的道:“前次苦头还没吃够是怎地?” “不……” 王英冷笑出声:“前次遛狗一样晃的这厮找不到我等人在哪里,今次怎地又敢来了?” “不是……” “好歹他也是青州有名的军将,不能总是中同样的计,今次要不另想个法子退他?”郑天寿也是皱起眉头,余光看见跪地上的喽啰一脸有话说不出的样子:“你想说甚?” 燕顺看了过来,那边矮脚虎习惯嘟囔一句:“这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那喽啰吸口气:“禀三位寨主,不是姓秦的领兵。” 三人都是一愣:“那是哪个?” 喽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俺们就认识个秦字和一字,如今来的官军打起的旗帜跟那俩字看起来都不一样。” “都是废物。”燕顺猛的站起:“走,去会会新来的官军,让他等知道俺们清风山不是好惹的。” 王英、郑天寿跟着站起,那白面郎君还是提醒一句:“哥哥还是当心一些,官军此时前来当是来着不善。” “满青州就剩一霹雳火同小李广,只要不是他俩,任谁来也是送命的。”王英语气轻佻:“老三,你不是怕了吧?” 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屑:“同官兵作战也非只一次,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老子怕个鸟!” 三人当下穿好衣甲,点起千余喽啰下得山来,站在关墙上望着逼近的数杆将旗有些疑惑的相互看看:“这般多的旗帜?青州知府疯了不成,这是将人全派来了?” …… “入娘的锤子!那贼和尚同那贼汉子恁地难缠,这日子都过了半月有余,若是三五日内还下不了这关卡,慕容知府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黄信胳膊裹着白布,一股金疮药味儿在空中弥散:“都是我的不是,若不然还能帮着恩官两手。” “与你哪有关系。”秦明一挥手,站起的身影有些烦躁的在军帐中来回踱步:“可恨贼和尚力大奸猾,那个丑鬼又是个惯会放冷箭的,二人配合又恁地默契,不然老子一棒敲死他们。” 黄信苦笑:“其实说到底还是未有器械的缘故,不然纵使两个贼子勇猛,也挡不住恩官攻山。” 沙沙的脚步声一停,秦明脸上犹豫一下,摇头:“知府相公已是尽力,却是怪不到他头上,我等还是再想法如何拿下那两个贼人吧。” 一旁坐着的镇三山苦笑,暗道若是能拿下恁就不必在此烦恼了,只是这般泄气的话他也是说不出口,只能看着这霹雳火背着手不停来回走动着。 也不知秦明转了多少圈,外面猛的有人高喊:“报——”随即一个军士奔了进来,顾不得擦滚落的汗珠,单膝下跪道:“禀报秦统制,后方十里处有不明队伍靠近,观其烟尘规模,当有千五到两千人上下。” “什么?”秦明猛的刹住脚转身盯着那人:“可是来救援的贼人?” 那军士连忙抱拳:“小人并不知晓,只是观其军伍整齐,人披甲胄,步骑分明,带有辎重,不似匪人之姿。” 黄信眼中惊疑不定,缓缓站起来:“恩官,会否是前来增援的?” “本统制并未接到有援军的书信……”秦明也是疑惑,接着一拍手:“不管如何,先戒备起来,你守着大营,老子带人前去看看,若是援军还则罢了,若是贼人同党……”大手一挥:“老子一棒敲死他们!” 黄信连忙躬身答应。 当下秦明披挂上甲,提着狼牙棒跨上战马,随即点起五百军士从军营后门而出,一路前行至离大营三五里处,就见延绵而来的队伍打着数面旗帜,行进之间沉默有序,渐渐那轰轰轰的脚步声随着接近清晰起来。 视线中,最前方骑马的身影举起手臂,有令旗挥动。 轰—— 风吹过山间,细小的尘土飞扬腾起,陡然停下的队伍让这霹雳火心中一揪,待看完对面将旗皆是没见过的旗号,心中不安更是大了几分,咬咬牙,打马上前几步,大声冲着对面喊道:“本将秦明!你等何处来的?可持有知府相公的公文?” 音量洪大,闻之清晰,戴着牛角盔的卞祥打量对面几眼,嘴角咧出笑容:“那个就是这青州统制啊,果然如马灵所说,还没离开这二龙山。” “打了大半个月还在此磨蹭……”身旁一身青龙盔甲的杜壆摇摇头:“看来也不是什么良将。” 山道上,霹雳火的大嗓门还在继续:“为何不前来答话?可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真不知死。”卞祥粗壮的手臂微微抬了抬:“正好将这官军留在此间。” “卞兄……”看着前方的杜壆陡然开口:“这第一场先交给我马军吧。” 抬起的手臂一停,戴着牛角盔的身影沉思一下,放下手道:“那就静观杜兄的勇武了。” 青鬃马上的绿色的身影笑了一下,绰起得胜勾上丈八蛇矛,嗡的一声在空气中划过,指向对面:“跟我来——” …… 清风寨门口。 “各位是来找知寨?他如今不在衙门,尚请跟小人来。” 守门的军士打量对面一行十数人,有男有女,还拉着几辆车,看车上堆积的麻袋,想是走商至此,只不知道与知寨甚么关系。 “多谢兄弟。”余呈笑着拱手,将一黑色布兜塞给那军士:“劳烦恁带路了。” 那军士拿手掂量一下,耳中听着铜钱碰撞的清脆声,眼睛顿时一亮,满面笑容道:“好说、好说,请。” 出面交涉的护卫统领回头看了眼穿着粗布装,带着斗笠低头站着的高大身影,随后一挥手,大步走进去。 (本章完) 第370章 熄灭的火 第370章 熄灭的火 山势巍峨,郁郁葱葱中,厮杀的声音沸腾而起,延绵上了寨墙。 木制的过道上,鲜血横流,黏滑的液体从缝隙向下渗透,滴在下方密集的青草上,顺着草叶向下滑去。 “射——” 雄浑的声音不断响起,随后有飞矢带着火光从远处飞上,有哀嚎的声音从寨子里传出,身上扎着火箭的尸体轰然倒下,掉落下寨墙。 黑压压的梁山士卒扛着梯子,潮水一般涌向不高的寨墙,狠狠拍击其上。 年轻的指挥使头一次领军,单手顶着裹着铁皮的团牌,身先士卒的踩着木梯向上攀爬,挥臂挡开砸下的石头,刺死木墙后的敌人,热血上涌的少年第一个翻过墙垛,站到了桃山寨的寨墙上,团牌扔出,嘭的一声将人砸的头破血流,随后长枪舞动,一连挑死三人,大喊:“都跟着我上,破寨就在今日!” “杀——” 无数的声音在呐喊,混杂着简短的惨叫声,有尸体倒在原木色的过道上。 杀戮延绵左右铺开,继董字将旗上到墙头,写有山与赵的两面旗帜也几乎同一时间竖了上去,三个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强人,几乎同时爆发了峥嵘的一面,寨墙上不断有穿着混乱的桃山喽啰被砍倒、杀死,有人被挑飞出寨墙,一路洒下鲜血落到满是爬山虎的寨墙上。 縻貹站在旗下,大斧倒拄,一脚踩在斧头上,眯着眼睛看着墙头上的杀戮,耳旁袁朗声音传来:“如此看来这山士奇与赵立也是难得的勇将,縻兄算是捡到宝了,算上陈赟兄弟与柳元兄弟,麾下全是猛将啊。” 縻貹咧开大嘴:“都是为哥哥效力,何来宝不宝的。”双眼注视着寨墙,想了下道:“如今胜局已定,袁兄麾下要不要也上去见见血、开开荤?” 红脸的汉子看他一眼,玩笑道:“不怕我们马军抢了你们功劳?” 縻貹哈哈大笑:“已经打到这份儿上,若是袁兄还能将功劳抢了,也是给这仨小子些教训了。” “那我就试试。”袁朗笑了一下,挥手:“上,莫输给步军兄弟。” “吼——” 呜呜—— 号角声吹响,抬着撞锤的马军士卒奔向寨门。 轰—— 寨门震动,有木屑飞出。 厮杀的声音微微停滞一下,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嘶喊声,呐喊的人挥舞着兵器在推进锋线,枪尖刺入人体,带起一捧捧血光洒向四周,一名桃山喽啰疯后退在湿腻的鲜血上摔倒,手足并用的爬起来,张开嘴“啊”的断音从喉咙里蹦出来,一具同伴的尸体嘭的摔在身旁,脑门上插着仍在喷着火星的箭矢,死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倏然间汗毛竖了起来,身下传来撞击的震动,不知何时有人来到身后,一杆长枪从后心刺入,穿透胸膛。 血,顺着枪尖一点点滴落…… 寨墙上,周通带着一队强壮的山匪在厮杀,身上穿着不知何时抢来的皮甲,已是沾染了半身的血迹,杀透一队正在厮杀混乱的战团,“该死的,赶他们下去!”刚吼了一句,抬头看去,面前一杆赵字大旗映入眼帘。 “杀了对方将领,快!” 周通大吼,手中长枪连扫带打,接连打倒十数个梁山寨兵,陡然间前方一空,就见满身血迹穿着连环甲的人影看了过来,手中长枪一震,挂在枪头的喽啰被挑飞出去。 满是凶意的眼睛看了过来:“周通?李忠?”的问了一句,又自语说着:“算了,都没差别。”的咆哮声中,壮硕的身形带着铁甲带着十数人直接杀了过来,铿锵的甲胄震动声转眼而至,手中长枪刺出,一点寒芒在眼中放大。 周通拖着自己的长枪也迎了上去,口唇张开“啊!”的疯狂吼叫中,挥动长枪与对方连拼数下,与对面长枪的交击声中,穿着铁甲的身影陡然伸出胳膊,一把将最后一刺的长枪抓住,这小霸王涨红了脸想要夺回,抓着长枪的身影吐气开声,脚步朝前走了半步,口中发出“嘿——”的声音,连人带枪被拖拽过去,随后另只手往前一贯—— 噗—— 刺出的长枪扎入心房,破开后背的皮甲带着血刺破出来。 “嗬嗬……你……是谁?” 艰难的喘着气,雄踞一山的小霸王缓缓跪下,耷拉下脑袋,暗红的液体从嘴中流出。 “赵立!” 手臂抽动,长枪拔出,随即发出吼声:“杀进去!” …… 绿荫延绵,日光在天空努力发着威,原野上,细碎的石子在微微颤抖,一只马蹄轰然踏下,强劲的力道震的它蹦了起来,“呜呜——”苍凉的牛角号声在天空下吹响,马上骑士青绿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光芒。 “杀!” 身后本以为捞不着仗打的马军众将登时兴奋起来,无数的骑兵打马跟随上去,高举的兵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入娘的,是贼军!”秦明登时睁大了眼睛,提起狼牙棒高喊一声:“躲不了了,弓手射击,其余人跟老子上,敲死他们!” 他身后五百官军忍不住哆嗦一下,有军士想要跑,一旁有将官高呼出声:“秦统制说的是正理,如此近的距离,我等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此时不上前搏命更待何时?杀啊啊——” 高声叫喊的人拔出长刀狂奔而出,后方军士相互看看,均是看到对面绝望的眼神,随即有人咬牙向前奔出,一人、两人、三人……十人、百人,发足狂奔的身影高举着刀枪,扯着嗓子大喊:“杀——” …… 指挥弓手的虞侯看的热血沸腾,扯着嗓子喊道:“弓手准备——” 站在原地的百余弓手惊恐的看着拉起烟尘的骑兵,地面顷刻间的震动透过脚底传上手臂,不由哆嗦着将箭矢抽出,有人不等将官喊出声,手指一松,那箭矢歪歪斜斜的飞上天空,划过弧形,不知落哪里去了。 “入娘的别乱,放——”将官大声呼喊着,头顶一片平静:“放啊!放箭啊!”指挥的将官吃人的心都有了,转过身冲着后方举着弓的一众军士狂吼。 “李虞侯,俺手指不听使唤,松不开……” “俺也是……” “……僵住了。” “你等……”李虞侯颤抖着手,指着一众僵住的弓手:“废物——” …… 一马当先的秦明没有看到后方一幕,此时热血上头的霹雳火红着眼睛,咬紧牙关,身子起伏间,直直盯着前冲的青绿色身影,擒贼先擒王,这穿着青龙盔、拿着丈八蛇矛的贼汉,一看就知是对方重要人物,若是擒下他,此战可胜! 天光有些刺眼,奔行中的秦明看着蜂拥而来的骑兵,只觉心弦绷紧到了极点,双手握住狼牙棒,朝着那边蹄声雷动的敌人,呐喊出声:“尔等来啊,老子一棒敲死伱个锤子!” 对面,战马起伏不定,兵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杜壆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秦明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丈八蛇矛攥紧,双方战马愈加接近。 下一瞬,马上的霹雳火鼓胀起双臂肌肉,狼牙棒带着恶风狠狠扫向奔来的杜壆。 马上持着丈八蛇矛的身影陡然间大喝一声,陡然刺出手中长兵,蛇矛尖端砰的戳中狼牙棒锤头,秦明吃不住对面大力,双手猛的被打的向后一缩,虎口、掌心登时被棒杆拉扯了一下,手心皮肤火辣辣的疼。 “好大力气!” 秦明大吃一惊,双眼倏然瞪大,眼睁睁看着那戳在锤头的长矛活了一般弹起,蛇信一般的矛尖呼啸着奔自己咽喉而来,不由“啊——”大叫一声,猛的使劲歪头,只觉一阵火辣传来,却是那矛锋在脖子边上掠过,登时带出一道血痕,好悬将他脖子给戳个窟窿出来。 还没等秦明松口气,二马交错间,那边杜壆双手一滑一错,那杆丈八蛇矛顿时反向从侧后方向着秦明的背部砸去。 那霹雳火双手正疼,觉着脑后生风,连忙勉力将狼牙棒朝后一背,耳中只听“嘭——”一声闷响,只觉一股巨力撞在狼牙棒杆,连着棒杆一起砸在后背,只觉眼前满是金星,脑中热血似乎退去,连忙一勒缰绳,想要从侧旁败退撤走。 杜壆哪里能让他安然退去,控着马转向,朝着霹雳火贴了过去,一杆蛇矛舞动,杀的秦明满身冷汗,渐渐虎口有温热液体流出。 周围嘶喊声、马蹄声撕裂了宁静的山间,打起的酆字旗与牛字旗当先扎入冲来的步卒阵中,马匹撞在人体的骨裂声、铁锏碎头的咔嚓声顿时在原野上响起,随后更多的骑兵竭力冲入前方军阵,刀枪并举,蝗虫过境一般,一排排军士不断惨嚎着,带有铁锈味儿的血腥气在弥漫。 官军的血勇不过是被秦明同几个带头的军将鼓动起来,眼看前面的同袍割麦子一般倒下,顿时那点儿血气从脸上褪下去,一个个惨白着脸双腿颤抖。 交织而过的梁山骑兵却是不停,手中刀枪劈砍戳刺,有人一声不吭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倒在地上,脖颈间流淌的鲜血很快浸湿一块土地,有人抱着断掉的手臂跪在地上哭喊,更多的却是想要转身逃跑,被打马追上的骑兵砍靶子一般剁翻在地。 “该死,老子敲死你——” 眼睁睁看着对面马军洪流一般冲入自己带来军士中,秦明不由目呲欲裂,狼牙棒狠命攻过去,杜壆那杆蛇矛却早一步在半路格挡上,嘭的一声响,几许血点从那霹雳火虎口飞起,随后侧面那人借着力道,蛇矛弹起呼啸刺来,在臂膀处带起一溜血迹。 “啊啊啊——” 吼叫声中,秦明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摆脱侧旁的人,只是左冲右突总也离不开那丈八蛇矛的笼罩范围,身上伤口却是越来越多,正没个办法,只看那一直面无表情的对手瞥了侧旁一眼,随后面前的蛇矛攻势加紧,挥、砸、戳、刺,一矛比一矛的力气大,震的秦明双手不住流出新的血液,粘稠的液体不住滴落地面。 “撒手——” 丈八蛇矛横挥砸开格挡的狼牙棒,杜壆双手猛的一正一刺,带着风声的矛尖刺入肩甲,刚猛的力道将人从马背上推了出去,秦明“啊——”的惨叫着跌倒地上滚了几下止住去势,正摔的七荤八素,一抬头就见带着血丝的蛇矛抵着自己的脖颈间,耳中有呼喊的声音:“来人,将他绑了。” 马蹄的声音从侧边过来,酆泰双手握着黄金双锏在秦明跟前勒住战马,探头向下看看,丑脸上勾起一道讥讽的笑容:“呵!这厮能跟杜大哥缠斗一会儿也算有些武艺在身,就是脑子恁地不好使,看着咱们冲上来不想着结阵自保,反是对冲而上,怎生想的,你这厮该不是不识字没读过兵书吧?” 说话间,有骑兵下马,从马鞍旁拿了绳索走了过来。 地上,官为统制的霹雳火登时羞火上头,想要抬头骂人,只是他伤的也重,又是气急攻心,顿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走近的两个马军喽啰低头看看,又抬首看向杜壆:“指挥使,这人晕过去了,还绑不绑?” 蛇矛收回,马上健壮的身影低头看看,挥了挥手:“罢了,先抬走,扔到俘虏营去。” 当下两人一个抱腿,一个抬上身,将这霹雳火搬去一边,杜壆在马上看眼前方,厮杀的身影已经逐渐停下来,零星的反抗被卫鹤带着人镇压下去,牛皋指挥下,费珍同薛灿正在收拢俘虏,傅祥则是带着人在打扫战场。 “吹号,通知后方卞祥可以带步军推进了。”将蛇矛挂在得胜勾上,杜壆活动一下脖子:“看这厮带的人,想是前方有官军的营寨,倒是要快些推进。” 身旁有亲兵拿起牛角号吹响,苍凉的号角声回荡中,后方的队伍开始上前,漫天尘土随着脚步飞扬而起,待得声音远去,一层薄土盖在满是血迹的战场上,有老鸦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本章完) 第371章 先去一虎 第371章 先去一虎 日光柔和,云层下有苍鹰翱翔,偶尔发出尖锐的鸣叫,望向下方的视线中,有人影在排成阵势。 山风在林野间吹起,写有奚字的将旗舒展开一刻又垂了下来,身穿紫金掩心甲的奚胜看看面前并不算高的关墙,轻轻呢喃一句:“开始吧……” 拔出腰间长剑高举:“以陷阵营为锋,步军三营在后压上。”猛的放下前指:“夺关——” “冲!” 人潮汹涌,身穿黑甲人影沉默的举起团牌、提着木梯开始冲锋,踏下的脚步轰然做响,带起的气势震的关头一众匪兵头皮发麻,有守关的头目吞口唾沫:“别……别慌,官军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眼望着接近的人影仍是默不作声,不由心头发毛,高喊着:“放箭!快放箭!” 早有匪兵忍耐不住,头目开口的同时,箭矢已是飞了出去,零散、杂乱。 下面,举着团牌的阵型听着嗖嗖的箭矢声丝毫不乱,偶尔有箭矢落在盾上发出“哆”的一声,箭矢钉入木盾,坠下的力道让胳膊一抖,随后恢复原位。 “让关上的贼人看看,何为射箭。” 狄字旗下,持着双锤的青年指挥使单锤前指:“火箭准备,掩护陷阵营的同袍抢关!” 相似的话语在临近的两个步军营中喊起,有军士取出弓,搭上带有火药助推的箭矢,拿出火折子。 “准备——” 火苗凑上引线,随即一片拉弓的吱吱声。 “放——” 大吼声起,无数带着尾焰的箭矢从远处腾空,群蜂一般射向关墙上方。 “直娘贼……”注意着关下的头目两眼圆瞪,渐渐站直身子,下一瞬:“躲啊——”破音的喊声中抱着头蹲在墙根,划破空气的声响接连不断,有人哀嚎、有人倒地,鲜血从尸身下流了出来。 “冲——” 几面圆盾后面的林冲握紧长枪,整个身子都在轻微的颤抖,平稳生活了半辈子,本以为能在禁军熬过任期更进一步,结果娇妻被上官的螟蛉之子盯上,家没了,自己也发配充军,只是为何…… 为何要赶尽杀绝! “架梯——” 砰砰砰的木梯与城墙接触声响起,林冲一把拉开前方的陷阵营寨兵,两眼血红的把住梯子,神情狰狞:“跟我冲!” …… 脚步声嘈杂,清风山寨的喽啰提着兵刃,一片刀枪反射的寒芒亮起,乱哄哄的跑出山寨跟在骑着劣马的三个头领身后,尘土在脚步行进中升起,一路向着山腰关卡滚滚而下。 黑色的铁片在马匹颠簸中上下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王英忍不住摸摸身上的甲胄,面有得色的道:“还是这甲好,就是天热有些不耐穿。” “山下那些人来者不善,现今还是穿着好。”燕顺随口说着,转眼看王英一眼:“你这甲改了?记得刚得的时候大了不少。” “自是改了,不然还真穿不住。”王英嘿嘿一笑,转头看看一旁只穿一身旧皮甲的郑天寿:“老三,今趟说不得能给你也弄套甲胄穿穿。” “还是当心些好。”白面郎君摇摇头:“我总感觉有些心绪不宁,今趟这官军来的古怪。” 乱哄哄的脚步声在后方响着,听见说话的两人瞥眼看他。 “……恁地多虑。”燕顺收回了目光。 王英一边挥着手中枪叫嚣着:“官军有甚可怕,就算那秦明也不过只知逞能的坌蠢之辈,俺们如今这般多人,该怕的是他们!” “……但愿吧。”郑天寿见二人如此说,不由闭上嘴。 尘土形成的黄龙在山中盘旋,慢慢身躯变得虚幻、膨胀,逐渐消散在山野之中,赶路的人逐渐快要到了目标地。 “停!”燕顺陡然叫出声,被勒住坐骑不安生的转着圈,马上的山贼头子来回转着身子看去关上:“怎生回事?!官军打进来了?” 视线里,关卡墙上人影晃动,震天的喊杀声撕裂天空,穿着五颜六色的身影在挥动刀兵朝下砍去,打磨的锋利的刀刃每次劈砍都在阳光下带起一道寒芒,不时有箭矢腾空坠落山贼中,血溅起时,有人惨叫着从关上跌落下去。 一道身影陡然越过墙垛,杀上关墙的汉子豹头环眼,一身玄色狮头甲,手中铁枪上下翻飞,不时有守关的喽啰惨叫着被刺死当场,身后越来越多穿着黑甲的士卒翻过墙垛杀上城墙,有旗帜竖起,赤红如血的战旗下是墨黑的颜色,带着刀光枪影在关墙上晕开,凄厉的惨叫声中,黑色迅速从关卡两旁阶梯流淌下来。 随即,狄、王、孙三面旗帜攀爬而上,更多的身影朝着关下涌了过去。 “入娘的,官军杀过来了!” “哪个蠢厮守的关?” 王英与郑天寿惊疑不定,看着远处关上的形势不妙登时叫了起来,燕顺蓦地大喝一声:“别吵!”看向两人道:“吵有个鸟用!如今当是并力上前,将官军杀退。” “哥哥且慢!”郑天寿一把拉住燕顺坐骑:“如今关卡失去已成定局,我等应回山寨凭借寨墙守着才是,在外面浪战,怕不是好耍的。” 眼神示意一下四周,燕顺眼见一众喽啰面有惊慌之色,皱眉道:“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杀上来,这离山上还有段距离。” “只要阻挡一时就行,我等先走,对面也是步卒,怕是一时也追不及。” “俺去!”一拍甲胄,发出嘭的一声响,王英眉毛挑动冲着两人露出兴奋笑容:“有这玩意儿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 “给你三百人,自己多加小心。”燕顺一点头,并未觉着有甚不妥:“打他一下,赶快撤回来。” “俺晓得。”王英不以为意,转头朝着跟着的小头目指了几个:“伱们带人跟俺来。” …… 暗红的血液顺着石缝向下流淌,滑腻的血泊不断被人踩过,带有血色的脚印朝着楼梯下方而去,穿着铁甲的身影看看高度差不多,猛的飞身扑下,手中双剑只一剪,一颗人头冲天飞起,迈步的身影顺势落地一滚,起身奔向他处,道道寒芒在空中划过,不住有鲜血抛洒在地面,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兵刃碰撞的金属音,一刻也未停下。 大锤呼啸着从头砸落,砰的一声砸碎脑壳,锤碎的西瓜一般爆裂溅射,后方憨厚面容的指挥使越过前用锤的青年,手起一枪捅穿了敌卒胸膛,双手挥动,死尸狠狠砸在旁人身上,顿时成了滚地葫芦。 “打开关门!” 血色的战旗跟着豹头环眼的男人前行,呼喊声中,一身黑色甲胄的李衮扔出投枪,有人应声惨叫被钉在地上,攥着穿透腹部的枪杆不停扭动,随后被人一脚踩在胸膛,凄厉的喊声随着更多脚步的踏动渐渐衰弱下去。 并不宽敞的关门前,满是嘈杂的声响,喊杀的声音在这里被放大,为数不多的身影在推进,身着皮甲,拿着包铁团牌的身影肆无忌惮的冲向对面人群,两人持刀拿盾挤住前方身影,后面豹子头趁势冲上,一杆长枪陡然刺下,惨叫随着鲜血的飙射喊出,人影倒下的时候,持盾的人毫不犹豫的挤压上前,然后更多的鲜血在流淌。 “去死——” 漏风的喊声中,投枪刺入最后一名喽啰的胸膛,李衮抬起缺了门牙的脸高声大喊:“开门!!” 黑甲的士卒抬起粗大的门闩,吱呀的门轴转动声响起,一直注视着关门的奚胜在马上正了正身子:“萧兄,看恁的了。不出意外,清风山的贼人都在山道上了。” “呵呵——那感情好!”绰起熟铜刀的契丹大汉咧嘴一笑,刀锋向前一指:“冲关——” 呜呜—— 牛角号凑到唇边吹响,一众马军催动马匹,沉闷的雷声在野外响起,渐渐连成一片,打开关门的军士不敢挡在道路中间,几个步军指挥使连声高喊着:“让开道。”“莫要挡路!”“退向两边!” 四周梁山士卒听闻喊声连忙四退散开,还活着的清风山贼惊疑不定的看着退开的人群,厮杀的时嘈杂的声响蒙蔽了他等的耳目,眼看着砍人如切菜的敌人退了开去,不由齐齐松了口气,大口喘息着带着铁锈味儿的空气。 “嗯?怎么地在动?” “有打雷的声音……” 说话的人见不用死了,不由抬头看看天,云絮洁白如雪,日头也在努力发着光亮,疑惑低头的瞬间视线划过敞开的关门,似乎看到了什么,猛的定睛去看,只见一骑突入大门,马上人身穿柳叶甲,双手各持一短枪,背后绑着两杆小旗,接着更多的骑兵冲过关门,杀了过来。 “骑……” 张口欲喊,耳旁有更大的吼声传来:“官军休得猖狂!俺王英来也!” 后方马蹄声响起,身矮貌丑的矮脚虎持枪带人远远杀了过来。 “喝啊——” 关墙内,率先冲入的董平口中喝了一声,双腿一踢马腹,马速加快掠过尚自庆幸活着的匪兵,两杆短枪吞吐中,鲜血从人脖颈、胸口飙射上半空,速度不减的直直冲向正赶过来的王英。 “腌臜赤佬!” 王英见着对面还在杀人,不由怒火上头,手中长枪一挺,看看接近,猛的冲着来人刺了过去。 左手短枪如电,锵的一声格开刺来的枪头,董平马不停歇,期近的身影右手挥枪照着人头往下一砸,王英连忙转身一闪,那边左手枪已经探了过来,借着马速噗的捅入腹部侧边,只是对面之人身着铁甲,仗着防护,入肉不深。 拔枪出来之时,“啊——”的惨叫声在耳旁回荡,两马一错,左手顺势朝后一挥,嘭的砸在王英后背上。 这矮脚虎本就疼的厉害,只是也知不能松开长枪,如今又被一枪杆抽在背部,登时眼冒金星,一口血喷了出来,握枪的手再拿捏不住,陡然松开,当啷声中落在地上。 暗骂一声不好,这矮脚虎一提缰绳想要先逃命,眼中金星褪去,聚焦的视线中,十数骑兵已经从杀奔侧近,当中一人手持铁鞭,见那马横转过来正在手边,下意识的一鞭抽在马头上,咔嚓一声敲出一个血洞,那马登时惨鸣一声,斜着倒了下去。 王英正疼的厉害,如何能反应的过来?顿时被马尸压了个瓷实,摔的头晕目眩中,隐约看着一只马蹄在放大,随后脑门儿一疼,视野黑了下去。 “杀!” 董平冲过王英,也没再回看,直接撞入后面贼兵中,双枪挥舞如风,左刺右扫,行进的路上不断有尸体躺下。 王英带来的喽啰正被董平杀的心慌,轰然一声,更多的骑兵冲了过来,有人被高速奔行的战马撞飞,一阵骨裂声响落在地上,被陆续踏过来的马蹄踩成肉泥,更多的骑兵则是刺出手中长枪,不断有清风山贼挂在枪头,被甩飞出去,破烂一般掉落地面。 “跑啊——” “别杀了,俺投……呃——” “老子和你们……啊——” 惊恐的喽啰有人想跑,有人要跪地投降,也有绝望的想要拉人垫背的,只是如今梁山马军冲势已成,萧海里大吼“不要停,突前——”声中,拼命打马而上。 待到这营马军尽皆冲过,站在两旁的步军方才拎着刀枪走向中间。 “唉——希望那群清风山贼没尽数出来。”王俊一手拖着长枪,另手擦了下脸颊的汗珠:“不然今次功劳都被马军得去了。” “得去就得去,都是一个山寨的。”林冲走过来,战靴沾满鲜血,一步一个脚印:“今次他们得了咱们功劳,下次就该让咱们了。” “话不是这般说,有时候亲兄弟还争个高低呢。”孙安走过来摇摇头:“只是今次说不得真是捞不到肉了。” 几人说话声中,站的比较靠前的狄雷走到倒毙的马匹旁看看,口中啧啧有声道:“这人也是惨,被马压着出不来,现在马和人都成肉泥了,不然好歹也能俘虏一个。” “被踩死了啊……”闻听着话语的王俊走过来看看,摇摇头:“真是一点儿立功机会不给啊。” “罢了,莫提了,有空在这里说,不若跟上去,说不准还能攻山寨呢?” “也是……” 几个步军指挥使说了几句,随后集结好队伍,朝着山上贼寨方向而去。 先说一下,26号八成要断更一天,因为要飞回国内,因为疫情等原因五六年没回家,又结婚又生了娃的,回去估计要被拷打,t_t ps:矮脚虎也是虎啊(*~*) (本章完) 第372章 风清花不开 第372章 风清不开 清风寨看起来景色依稀如前,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之时,早起忙活生计的百姓或推着车走街串巷的送着货物,或站在门口卖力招徕客人。 车轮碾过有些脏乱的路面,粗壮的妇人挎着半空的菜篮走在旁边和一同出来买菜的熟人唠叨着:“米面又贵了,这遭瘟的刘矮子,半年来已涨了七八次钱了,这是要逼死人啊。” “可不是嘛,俺家那口子如今为省钱,已是将口粮减了一半去,你说他一个卖苦力的,不吃饱了怎生受的住?还好没出什么岔子,只是晚上回家就累瘫在那,看的人揪心。” “还是只有知寨的时候好啊……自从刘矮子来了,这军寨内外被他弄的乌烟瘴气,知寨也拿他没法儿,这寨子早晚毁他手里。” “呸呸呸,毁什么毁,毁了咱们去哪儿,少说不吉利的。” 两人在巷口拐入其中,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 行走在车队中的吕布若有所思的朝着巷道看了一眼,抬头看看一直在跟余呈聊着天的带路军士,拉了下斗笠,又低下头默默走着。 “这位小官人,这里就是俺们知寨住宅所在。”军汉指了指面前的房屋,同着几个把门的军汉说了一下,随后有军汉转入进去。 …… 荣今晨起来正自生着闷气,统制秦明与兵马都监黄信率兵攻打二龙山匪寨一事受阻,或许百姓知道的不多,然对他这知寨来说并不算甚密事。 本就有心清净地方的荣得知此事,当时就想率军出兵帮秦明攻克二龙山,如此清风寨也少一威胁,剩下两个匪寨想来也能有所收敛,本以为那年前来的文知寨刘高亦是个晓得事理的,能为这清风寨的百姓着想,况且那二龙山又是劫了本州知府的财货,这人当是会为此尽心尽力。 只是哪里想到,那刘高只顾推说粮草短缺,不能配给清风寨军士,急的这小李广直上火,然而无粮草也出不得兵,只好每日去催,如此竟是拖了五七日有余,到了昨日晚间这文知寨派人来告知,仓中粮草告罄,出兵一事休要再提。 当即气的荣破口大骂,这寨中百姓不知,他这武知寨可是清楚,那刘高身为主管一寨事物的文知寨可是在倒卖粮食,那仓中的存粮八成已被这人售卖一空,是以不允他出兵。 “官人。” 夫人崔氏的声音传来,随即一阵香气传来,低头坐着的荣抬首看去,这妇人端着一壶酒,两个凉菜走了进来:“早膳恁也没吃多少,此时过了不少时间,吃点东西吧。” “为夫不饿……”荣方想拒绝,看看自家夫人担忧的神色又住了口,叹气一声:“罢了,吃些吧,夫人早膳也吃的不多,一起坐下吃吧。” 崔氏点点头,走过来将酒菜放下,自己取了个杯子过来给两人倒满酒,坐下道:“官人适才在想什么?” 荣嘴角扯动一下:“没甚,夫人不必挂怀。” 崔氏喝了口酒看着他:“是为出兵一事烦恼吧?可是那姓刘的使绊子不许?” 荣端起酒杯,停了一下点点头,随即一口干了进去,冰凉的酒液滑过食道进入胃部,不由打了个寒颤,整个人精神不少,开口道:“小妹呢?” 崔氏听他转移话题,知他不想多谈论,顺着话答道:“出去了,许是去校场练射术去了。”顿了下道:“小妹已是豆蔻之年,该是找婆家了,不然拖下去成了老姑娘怎办?” 荣闻言面上犹犹豫豫:“总也要她愿意才好。”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走来守门军士,隔着房门大声道:“禀知寨,外面有个姓鱼的小郎君,说是恁的熟人郓州吕掌柜的伙计,今日特地前来拜访,敢问知寨如何处置?” 桌前,荣端着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有着愕然,崔氏闻言初始没觉得什么,待看见自家官人模样,脑中念头电转,渐渐的一双杏眼也是睁大了三分,迟疑的小声道:“吕掌柜……官人,不会是奴想到的那位吧?” “应该是了。”荣蹭的站起来,放下的酒杯一晃,几许酒液抛洒出来:“我在郓州根本没认识的人,除了那位。” 说着话,这武知寨高喊一声:“我这就来,莫要怠慢。” 外面人应了一声,屋内荣连忙正了下衣襟,就要出去。 崔氏连忙喊了声:“官人等下。”荣疑惑眼神中,这温柔妇人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双鱼玉佩,过来挂在他腰间,这才道:“好了。” 荣挠了两下鬓角,随即迈步出了房门撒腿跑了起来,一旁的军士连忙小跑着跟上,心中疑惑自家知寨怎么听着那什么吕掌柜的人来了,竟是如此激动,都跑了起来。 该不是那吕掌柜的…… 欠了知寨的账吧? 军士眼珠转了转,暗戳戳的猜测着。 前方荣自是不知后面军士心里所想,一路跑来,俊俏的脸上血气上涌,看着车队前站着一身材魁梧、面相稚嫩的少年,歪了下头。 这身板儿在军中都少见…… 有人凑到那少年身边说了两句,就见他过来拱手道:“见过知寨,小的姓余,是掌柜下面行商的伙计,因今趟途经青州,掌柜的特地吩咐过来拜见恁,并将礼品奉送到府上。” 荣闻言笑着看了下他,又看看一旁车队,随后仿佛看见什么,仔细打量下看到的身形陡然吸口凉气,随即压下狂躁的心跳,对着余呈道:“吕掌柜太客气了,人来就行,还送什么礼?来,快请进来。” 又看眼把守的军士道:“今日府中有客,稍等莫要让人打扰。” 应是声中,荣连忙招呼着车队行入进去,几个把门军士看着大门关闭,面面相觑:“这吕掌柜是做甚的?竟然给知寨送了三大车礼物。” “应该是欠了知寨账吧?” “放屁,欠账还送这般多东西?” “那就是欠的太多,一时间还不上,送些礼宽限两天。” “……好像也有道理。” 不说几个军士猜的离谱,但说荣领着众人一路进来,看没人能听见,连忙回身朝着吕布一礼道:“兄长想煞小弟了。” “日久未见,贤弟还是这般精神。”随手摘下斗笠,笑着走来的身影拍了拍荣的肩膀:“就是看起来多了几分疲倦,可是有心事?” 荣苦笑:“兄长莫要笑话,快,屋里请。”连忙用手拉着吕布去往后院,眼角瞥到余呈等人分布在院内站好,也不在意,只顾拉着人快行。 他俩一路穿屋过堂来到里间,荣跨步进屋道了句:“夫人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崔氏正在屋中等着,闻声连忙从卧房出来,看着吕布走入不由大喜,福了个万福道:“奴就说今日清晨哪里来的喜鹊叫,万没想到是兄长到来,快请坐,奴去冲些茶水。” 说着方要迈步,抬头看向荣道:“官人可通知小妹了?” 荣一拍脑袋:“只顾欢喜,倒是忘了这茬。” “那奴吩咐人去叫吧。” 崔氏白他一眼说了一句,转身出了房门,剩下自家男人同吕布在房中,荣拿来白瓷酒杯与一双新筷子放到桌上,提起酒壶满上:“兄长在江湖上好大威名,荣每每听闻都觉振奋,只是恁今日怎地来了青州?山寨的事情可是忙完了?” 吕布静静看他几眼,耳中听着酒液倾倒的声响:“现下就是在忙山寨的事情。”接过那边递来的酒杯:“只是如今人手多了,某可以稍稍偷个懒,无需事事亲为了。” 荣坐下来,吕布看看他:“不问某是为何事?” 那边小李广笑道:“兄长无论做甚,小弟都是支持的。”将杯子举了起来。 吕布同他碰了下,一双虎目注视着年轻的将官:“就算某是打青州府治所?” 两人将酒喝下,荣放下杯点点头:“就算兄长是打青州府治,荣也会在后为兄长叫好。” “贤弟倒是有几分游侠儿的风范。” 感慨一句,伸手拿起筷子,吃了一片清凉的藕片,口中道:“适才说笑罢了,只是贤弟日后倒是不必为那三山匪人烦心了。” 荣讶异抬头看去:“兄长意思莫不是……” 倾斜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吕布淡淡的道:“青州太乱了,为防万一,某来梳理一下。” 荣笑了起来:“那自此以后清风寨当是无忧了,小弟说不得要过舒心的日子了。”随即想起一事,皱了下眉头:“只是如今青州统制带兵去剿二龙山,莫要同兄长的人起了冲突。” “嗯?”吕布咀嚼的嘴停了一下,随后快速咽了下去,哈哈一笑:“贤弟当是为那统制担忧才是。”对面疑惑的眼神中,开口续道:“去往那边的都是某得力兄弟,非是等闲之辈可以胜之。” 说话间,崔氏端着茶水与凉糕走入进来。 …… 天光远去,二龙山官军营地。 黄信自秦明去后就有些坐立难安,待不住的走出中军营帐,看看营地前方挖出的一道道沟壑,尚散发着树木清香气味儿、错落有致的拒马,不由省起为何心中慌乱。 二龙山的两个贼人虽是奢遮,却也没那般多人手可以分做两队前据后袭,是以这营地虽是竖立半月有余,却并未在后方设立甚防御措施,以致如今有敌从后方袭来,却是一路坦途就能杀到面前。 但愿不是贼人援军。 心中祈祷一句,黄信喊来军士想要在后方营寨门口挖些壕沟出来。 “快些!再快些!没吃饭啊,用力挖!” “都监,俺们已经在用力了,只是这土恁地结实,实在挖不动啊。” “这话你留着贼人来时同他们说去。”黄信有些激动,不小心扯动胳膊伤处,面上一阵抽搐:“通知营中的工匠,快些赶制木刺出来,放到……” 话未说完,有沉闷的雷声从远处传来,光着背脊弯腰挖沟壑的军士抬起头:“地龙翻身了?怎地晃动如此厉害?” 黄信面色一变:“快些上来!是骑兵!回营!” 一众军士大恐,连忙抬腿迈出浅沟,急三火燎的跑入大营,有两个人跑的太急,腿下不便,膝盖一软摔了个跟头,连滚带爬的滚过大门,随即营门被人关上。 远处,扬起的尘土肉眼可见,骑兵奔跑带动的旗帜飘扬起来,当先那面旗帜一个杜字不住舒卷,跟随的将旗看的这兵马都监吸了口冷气。 恩官呢?如此多的骑兵…… 莫名有些慌张的镇三山有些不敢想那个答案,只是咬牙大吼:“快些擂鼓,防御啊——” 吼声方落,有人大梦初醒一般跑去望楼敲响鼓面,“咚咚咚咚——”的急促鼓声响起,早在秦明出去时就做准备的官军登时跑了出来,盾手站前,弓手在后的对准营外。 …… 日光倾下,黄土飞扬。 轰轰轰—— 无数马蹄踩踏着地面,溅起草屑、尘土,抬头看向前方的杜壆打量一番营寨前方,扬起蛇矛:“冲过去,给官军一份见面礼!” 呜—— 呜—— 牛角号奏响,骑兵加速中,官军阵势中有着些微慌乱,黄信吊着胳膊转身大吼:“莫要慌乱,我等还有营栅在,弓手准备,待其靠近射击!” 无数弓手拿出弓,搭上箭,感受着地面颤动,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在一声声将官“准备——”的吼声中,开弓斜举。 对面,当先的身影挂住蛇矛,换上强弓的身影挽开弓弦,口中“着”的一声,射出去的箭矢流星一般飞出划出弧线。 前排正紧张的盾手还未来及反应,登时被羽箭从眼眶射入,“啊——”的惨叫一声翻倒在地,同袍紧张神情中,来回滚动,有鲜血洒落土中,渐渐声息弱了下去,捂着眼仰倒在地…… “该死,举盾!举盾——” 黄信看着这幕额头有汗水滚下,连声大喊中,前方腾起一片箭雨,箭矢飞蝗而来,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往下坠。 攻势,开始了。 睡太晚,头好痛。。。。。。t_t (本章完) 第373章 桃花山上无桃花 第373章 桃山上无桃 嗤—— 箭矢入地,硕长的入地三分,尾羽在轻轻震动。 黄信一瞬间汗毛直竖,适才若不是冲身边大吼动了一下,那箭矢就射脸上了,连忙拉过身旁的盾手,举着盾将他护住,周围全是哆哆哆的箭头钉在盾牌上的声音,间或能听着嗖嗖的箭矢划破空气射到地上的嗤嗤声,有盾举的不高的,顿时被箭矢射倒在地,有血流了出来。 后方,指挥弓手的将官“射——”的吼声喊出,对面的骑兵早就在指挥下开始转向,只是仍有人或马被箭矢射中,然后掉落马下,翻滚几圈寂然不动,但更多的是从容划过一道弧线撤走。 “这入娘的哪里来的贼骑兵?”黄信看着这幕破口大骂:“这等手段绝不是青州这带的贼子。” 话音落下,眼中那杜字旗从远方掉头又跑了回来,黄信单手摁着盾牌边缘,翘脚仔细看去,但见外面尘土飞扬遮蔽着视线,只是旗帜众多随着奔跑舒卷不断,仍是能看到些情况,眼缭乱中,远处杜字旗后方有酆字旗紧随,另一面牛字旗却是反向跑动,犹如两个反向画出的半圆,又冲了回来。 马蹄声震动,轰隆隆的奔跑声响让黄信脑门有些出汗,只是思考一瞬狠狠一咬牙:“都死守住,盾手顶到营栅前,弓手在后还击,他们只是马军无法攻寨,我等只要能守住就赢了!” 嘶喊的声音让一众初次面对骑兵的军士眼中亮了一下,被地面震颤晃动的内心随即也安定许多,随后前排的盾手上前数步紧挨着营寨木栅。 “弓手——” 黄信紧张的注视着冲来的马军,约莫有一箭之地顿时喊了出来,盾兵后面的弓手齐齐挽弓搭箭,随后抬起胳膊拉开,略微一瞄准,“射——”的声音喊出来时,松开了手指。 嗖嗖嗖—— 倾斜而下的箭矢发出破空声,咬着牙的盾兵在承受心里的压力,只是随后看到如同先前那样这群骑兵在营前划过弧线留下几具尸体退走后,纷纷舒了口气。 视线中,三面旗帜仍是在划圈子,然后冲了过来,只是多数官军此时已是稳下心态,静静看着外面战马奔腾,尘土漫天,红底黑边的旗子填满视野。 黄信心中松了一下,如此三番的奔来骑射,这队马军领兵的人应是没了其他招数了,虽说自己这边人数不多只有千人,却是隔着个营寨,对面看人数该是只有一营之数,该是不会傻到下马与自己步战,唯一可虑的…… 恩官到底如何了? 只有一营步军随行,该不是被这伙马贼全歼了吧? 不对,他武艺高强,当是能突围,只是…… 万一被骑兵围上了呢? 思索间,似乎看到一面血红的旗子在飘,却又转瞬即逝,心中老大不痛快,暗骂一声不吉利,想的过多看东西都有些…… 箭雨三次落下,强自收敛心神的黄信张望过去,竟是发现那面血色的旗子真的存在,眼中有人中箭,嘶喊的声音中,马匹转向,尘土漫天中隐隐有黑色的身影显现。 黄信皱着眉凝神观望,只是很快皱着的眉提了起来,那双眼挤占了原本眉毛的位置,随着最后几匹战马转过去,视线里,一营穿着黑色皮甲的步军正在尘土中狂奔,如今已是不足三箭之地,更远一点的地方,大批的步卒正在奔跑过来,有新的将旗正在被人举起。 “入娘的!贼人恁地奸猾!” 恶狠狠骂了一句,黄信吸了口气:“弓手撤向两边,枪手上前,防备贼人冲击营寨!” 那边黑甲的脚步在加快,随后纷纷举起团牌,突前的将领正是唐斌,一挥手中蛇矛:“小心弓箭,随我冲过去——” “杀——” 呐喊的声响响彻天地,硬生生顶着射来的箭雨奔跑过来,唐斌看看距离,伸手从身后拔出投矛:“投矛——” 双方士卒在接近,三十步的距离已是能看到对面狰狞的面孔,营寨里的官军睁大了眼睛,有一瞬间的骚动。 “三段,掷——” 挥动的手臂投出短矛,百余细长的黑影在空中飞舞,有的插在木栅上,有的却是咔嚓戳穿盾牌,透入身后人的身体,斜斜刺入地面,将人整个钉在地上。 扔出短矛的人随手拔出插在腰间的板斧,仗着盾牌合身狠狠撞在栅栏上,高耸的木栅晃动不已,随后疯狂挥动斧子朝着对面砍了过去,也不管是人还是木头,一瞬间噼啪声响不断,有木屑飞溅起来。 后方跟进的寨兵此时方才扔出手中短矛,那边官军长抢手正在上前,手握枪杆的军士只觉天空一暗,倾泻下来的投矛挡住了天上的光景,抬头仰望的瞬间,惊惧在眼中闪烁。 血,在人群中开始绽放。 黄信心中冰凉,这营寨后方简陋,对方抡着斧子上前真有砍断的风险,受伤的手臂猛然攥紧,一股殷红在白布上晕开:“上啊!别让他等打开缺口!” “啊啊啊——” 疯狂的呐喊在营寨外响起,一片巨大的声响中,天空又暗了下来,是更后方的人影掷出了手中短矛,有箭雨腾空,双方一阵惨嚎中,有人中箭倒地,更多的却是对面被投矛插中在地上不断哀嚎的官军,看到的枪、盾手不由迟疑一下。 “傻愣着做甚,等对方杀进来?”黄信怒吼一声,一把扒开眼前的人,抽出腰间护身长剑就往前奔跑,一路“将贼人剁回去的!”的喊声中,带着人疯狂朝着寨栅而去。 咔嚓—— 不大的声响在一片嘈杂中传入黄信耳中,勃然色变的兵马都监张望过去,左边不远有人在木栅破碎的爆裂声中突入进来,几根碎木翻飞着落到地上滚动几圈。 唐斌抬眼看到这边冲过来吊着手臂的镇三山穿着一身甲胄,知他是官军中的将领,“撮鸟受死!”的一声怒吼,手中蛇矛起舞,扫飞几个拦路的军士,朝着这边飞速奔来。 黄信看着那人冲来,蛇矛举起冲着自己砸下,顿时头皮一紧,他只一手完好,又只拿着护身剑,不敢硬接,脚掌用力,猛的朝一旁跃开,倒地滚动中,听闻嘭一声响,有硬土块崩到脸上,翻身撑起,抬头瞧看时,那蛇矛寻着自己刺了来过来。 “啊——” 惨叫一声,黄信受伤的那条手臂一侧顿时又被刺中肩窝,登时疼的一张脸皱成一团,随后蛇矛略微抽回,又是向前一捅,咔嚓一声,护心镜碎成数片,这镇三山遭这一撞只觉一口气上不来,登时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打开营门——” 唐斌心急破营,大吼一声蛇矛弹起,噗的刺入一旁人的脖颈,拔出时鲜血飙射到脸上,来不及擦拭,扫、刺、崩、砸跟着黄信冲来的人还未来及反应纷纷被打翻在地,这人也不恋战补刀,又舞着蛇矛冲向仍在抵抗的人群,却未见到,远处有人看着这边情形手一松,兵刃坠地。 “打开营门——” 缺口处,不断有黑色的身影涌入高声大喊着,看着有官军近前,团牌护身,另一手挥着手斧冲上,一片残肢断臂飞扬中,夹杂着噼里啪啦的枪杆折断声响,有人倒下,后方同伴不敢上前,拼命向后挤着,猛然间有人在喊:“都监死了,都监死了。” 疑惑中,杀入的身影只看着无数官军似是着了魔一般朝着一旁看去,如何会放过这等良机,连忙挥着刀兵杀上,肆意砍杀一阵,就见对面无数的人跪地高喊着:“莫要杀了,愿降、愿降——” “怎生回事?”带着血的蛇矛从人体抽回,唐斌四处看看。 见着官军失了战心登时大为不解,此时虽是杀入不少人,然这官军尚有抵抗能力,不知为何选择了投降,想想方才嘈杂声响中传入耳中的喊叫,猛然转头看向方才被击倒在地的黄信,眼中若有所思。 战场的喧嚣渐渐停下,营门被穿着黑色皮甲的寨兵推开,马蹄奔腾中,杜壆率着骑兵当先冲入进来,看着跪了一地的绯衣军士,这马上的猛将有些莫名其妙,将马停在唐斌面前看着他道:“恁地快,兄弟做了甚让他等失了战心?” “小弟击败了此地领兵的兵马都监。”唐斌朝着一旁指了下被几个寨兵看着的黄信:“就是这厮,本以为只是个普通军将,没想到是条大鱼。” 杜壆看看闭着眼的镇三山,口中道:“死了?” “还没。”唐斌摇摇头:“昏过去了。” 杜壆面色古怪:“看这样子是之前受伤了,这般模样还想着厮杀,这青州的军将真是……”迟疑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索性下了马,四下看看口中只道:“将人先看管起来,待卞祥兄弟过来,我等再行往二龙山寨进发。” 唐斌应了一声,随即安排人去驱赶战俘。 后方酆泰牵着马过来,看着营中的动静犹豫一下,凑近道:“杜大哥,官军人数不少,我等还要与二龙山作战,是否……”手朝着脖子来回比划两下。 杜壆沉默一下,摇摇头:“不妥,我等麾下不少人是前次青州官军投降过来的,此时将他等处理了,难说是否会惹出事端,且先看着,这些人失了领头的将领,当也没那胆量与我等作对。” 酆泰点点头,站在一旁不语。 不多时,打着旗帜的步兵众人奔跑进来,带着牛角盔的壮汉看着打下的营寨哈哈一笑,朝着唐斌比了个大拇指:“兄弟这般快破营,当真奢遮,说不准俺们能是最快的。” “卞祥哥哥过誉了。”唐斌咧嘴笑笑:“小弟也希望能是第一个破山建功。” “我等都是一般心思,劲儿往一块儿使,当是差不了。”一旁走过来的文仲容说了一嘴:“卞兄,接下来如何?” 卞祥看看杜壆,那边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这大汉想了下道:“分出一营人马看着这伙俘虏,其余人即可杀向二龙山,一鼓作气,破了他!” “吼——” 不久,崔埜领兵留了下来,卞祥等人稍稍休整,随即朝着前方关卡扑了过去。 …… 桃山山寨。 轰—— 爆裂的破门声带着碎木屑砸在人身上,宿义舞动方天画戟当先杀了进来,脸上带有白点儿的痘疹似乎在充血,挥手砍下一颗人头,口中呼喊着:“快些、快些,莫要让步军的人抢先了,到时四条腿的跑不过两条腿岂不是丢人?” 跟着冲进的韩滔在后听着不由苦笑,很想说步军比咱们先攻,此时我等已是晚了,然而想想面前少年正是好胜心最强之时,便没作声,只是一根枣木槊连连挑动,将敢挡在面前的贼人杀死当场。 他二人一路杀伐过来,看看前方步军兄弟正猛攻着最后的聚义厅,不由齐声一叹。 视线里,一个中年人一张苦脸,正在艰难抵挡着寨兵向前的扑杀,震天的喊杀声中,梁山寨兵脚步如雷,踏响震颤的地面,每进一步都在吞噬着对面仓皇结成的防御圈。 “我等都是绿林同道,为甚打我桃山?我等何处得罪过你们?” 李忠怒喝连连,年前来这桃山碰上周通打劫,那人本事不济输给他,自此甘愿奉他为哥哥,本以为在这处落草能安生过个几年,哪知今日不知何处来的绿林势力也不和他二人交流,直接挥兵攻寨,不一时就打入寨中,惊的这打虎将三魂飞了两魂。 “莫要打了,你等要寨子俺们降了就是,何必多伤人命?” 一杆杆长枪在人手中疯狂刺来,李忠左挡右遮,身上不断添加伤口,嘴中不停说着,期望对面能稍停一下也好投降。 “厮杀就厮杀!恁地多废话!” 呼喊声中,一杆长枪猛的刺来,年少的董先一身紫金甲猛的冲入他眼帘,眼中带着戾气大吼一声:“你的人头俺收了!” 长枪探出,砰砰乓乓打的李忠两手酸软,惊骇欲绝之时,一点寒光在眼中放大,噗的从左眼捅入进去。 “桃山……拿下了——” 声若洪钟,长枪挑起,一人挂在半空。 (本章完) 第374章 清风山间道 第374章 清风山间道 尘土扬起半空,久久不散。 山道之间,回返的马匹不停摇头晃脑,时不时打个响鼻,燕顺时不时的动手摸一下刀柄上的马尾绳,偶尔回头瞧看的眼中带着几许血丝。 “快些!快些!” “三当家的,太热了,怎地下来又要上去?” “是啊,三当家的,好歹让兄弟们歇歇再说。” 郑天寿恨铁不成钢,看着几个叫苦的喽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腌臜懒货,莫要当玩笑耍,山下官军时刻会上来,到时在这山道上迎战,死的可是你们。” 见着这些人脸色一正,方才看向燕顺,见他不时回头,只当是在担心王英,宽慰道:“哥哥可是在担心王二哥?也无需太过忧愁,他一身能耐,为人机灵,又穿着铁甲防护,当是无虞。” 机灵? 燕顺摸刀的手顿了下,下意识脑海中回想着王英见色就迷、遇女就走不动道的样子,暗忖实在和这两个字配不上,只是如今身旁人多嘴杂,他也不想给下面人留下个山寨几个当家的彼此不合的印象,开口道:“俺倒不是担心他,只是看山下那般多官军手有些痒……” 转过头,血丝布满眼白,咧开的嘴角透出几分怪异:“那般善战的人,心、肝味道定然不同一般。” 郑天寿瞬间有些无言,有些畏惧的看眼燕顺的红眼,不敢说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众人前行。 山中的风吹了起来,山道旁的草木在摇动,隐隐有香气味飘来,若隐若现,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提鼻子狠狠吸了两下。 一片嘶嘶的吸气声中,有人疑惑的道:“怎地打雷了?” “打雷?”旁边的人说着抬头看看天:“听错了吧,这大晴天的。” “俺也听到了,山下传来的,好像是旱雷。” 嘈杂的说话声传入前方郑天寿的耳朵,这白面郎君一愣,下意识转头瞧看,一条黄土路向下弯曲延伸,两旁绿色的草木挺拔秀丽,遮蔽住人的视野,只是侧耳倾听,隐隐约约的有隆隆的声音在响。 “哥哥。”郑天寿银匠出身,虽是入了这匪寨,却也未曾有多少争斗经验,只是这人久在市集中厮混,心思比较活络,下意识的看向锦毛虎道:“山下有些奇怪响动,该不会是……” 那边燕顺闻言侧耳倾听一番,随即脸色大变:“是马军,官军今次有马军前来。”随后双眼充血想要勒转马匹:“入娘的,今趟要好好厮杀一通,说不得能得些马匹过来。” 身旁郑天寿闻言顿时暗暗叫苦,一把拉着燕顺辔头道:“哥哥,你我不是说好回山寨抗击官军吗?如何又要在此厮杀?” “此时我等占着地利。”燕顺神情有些暴躁:“他等马军杀上来费事费力,俺们以上击下……哎!三弟伱作甚?” 郑天寿不等他说完,连忙一磕马腹拽着燕顺的马就跑,听着他叫喊也不回话,只是呼喊:“都入娘的别愣着,快些回山寨,官军杀上来了。” “三弟、三弟停下,俺能将官军杀回去!”燕顺不停嚎叫着,只是如今这白面郎君哪里还肯应他,恨不得插翅飞回山寨才是。 后方一众喽啰见着两人打马前行,又听着三当家的话语,哪里还有偷懒的心连忙急匆匆的往山上跑。 只是耳边轰隆隆的炸响越来越近,众人远远望着山寨之时,手持双枪、背有靠旗的身影已是清晰可见。 “贼人休走!董平在此,谁人敢来厮杀!” 低沉的嗓音在回荡,燕顺红着眼转头:“你个鸟蠢呆憨的傻驴,死不净的剩种,缺脑少心的腌臜厮鸟,有种爬到爷爷面前,在后面鸟强个甚!” 董平登时气的白脸变红脸,大吼一声:“好贼人!安敢侮辱于我!老子要你命!” 燕顺不知厉害,使劲儿朝后仰着身子想要回转,只是郑天寿抓的紧也无法转向,远远叫着:“爷爷等你过来!孙贼——” 后边双枪将的脸阴的能滴下水来,钢牙暗错,只是打马要杀上去。 一说一骂之间,董平已是追上后方贼人,那伙人见身后董平靠近,不敢将背亮给他,“杀了他!”“他就一人,做了他再跑!”的吼声中,纷纷反身砍了过来。 董平狞笑一声,战马冲上,轰然将面前一人撞上半空,骨裂的声响随着口中喷出的鲜血在耳旁响起。 寒芒劈砍,左右两把枪向外展开,铿锵声中右手枪隔开劈来的锋刃,手腕一翻向后一插,战马奔跑中,右臂鼓胀而起一抡,死尸嘭的将一侧几人砸翻在地。另一手接连捅刺数下,数道鲜血随着战马奔过飙射上半空。 两侧侥幸没被戳个洞的人吓得跌坐在地,纷纷手脚并用向后退去,这双枪将撞开条路,也不和这些喽啰纠缠,一个劲儿的打马杀上去,眼睛直直盯着最远处马上两人。 “哪里来的狠人?” “直娘贼,山下这伙官军恁地强?” “这样的煞星不多吧?” 你一言我一语中,活着的几人方从地上爬起,猛然听到有人说了句:“嗯?为何还有旱雷的声音?” “是骑兵!” “还有人……” 慌乱中,有金属的光芒在下面林木中闪过,随后见着十数名骑兵从中突出,冲上坡道,当先一人手持双铁鞭,头上带着冲天角铁幞头,面无表情的骑马杀到近前,铁鞭挥下,骨骼爆裂,天旋地转。 “狗贼,有种回来!” 前方独骑追击的董平仍是在不停打马,只是后方跟着的匪兵太多,任这双枪将擅长冲阵,双枪舞的周身左右条条寒芒,仍是难在仰攻中即可杀出人群。 燕顺听着后方董平在叫骂,几次三番要转身,郑天寿正防着他这暴脾气,连声安抚:“哥哥,且先回去,回寨再同他计较,此时返身正中他计!回寨任他来打,一个马上将他能翻上天去不成?” 连哄带安抚中,总算让锦毛虎听了他的话,打马而回,郑天寿已是看到有人前来支援这打头阵的双枪将,也不敢让山下骑兵就这么跟上来,连忙同着一旁正跟在身旁的小头目道:“你在这里带人迟缓他们一下速度,然后返回。”随后拉着燕顺就跑。 那人眨眨眼,傻傻的看着跑出去的两个寨主,转头看看驭马冲杀的董平与接近的呼延灼,暗骂一句小白脸儿没好人,随后没好气的对着自己手下喽啰道:“跟俺来!” 战马在奔跑,冲上的董平左打右扫,一时间不断有喽啰被打翻在地,让这人冲上来不少距离。 “招呼马腿啊!跟他打做甚?”奔来的小头目呵斥一声,一众热血上头的清风山贼顿时醒悟,纷纷绰起朴刀、长枪往董平坐下马砍刺。 马上的双枪将顿时惊怒交加,这要是平地上还可跑向一旁避让,只是这山往上道路有些狭窄,最多容四匹马并排,转圜并不顺畅,一时间面上有些焦躁,双枪伸展,尽力护住马身。 “快些打他下来啊!” 小头目看着杀上来的双鞭将焦急起来,只是董平也是最擅这等混乱场面,一对银枪上下翻飞,化作点点银芒,虽是不能如前般向上突进,护住自身却是尚能做到。 轰轰轰—— 轰鸣的马蹄声奔了过来,直逼正乱做一团的人影后方,有身材壮硕的贼人瞄准时机,提着的长枪转身戳刺,枪头带着风声直冲战马脑袋,马上人挥手一铁鞭,巨大的力道砸在枪头下侧枪杆上,咔嚓一声那硬木杆已是折断,枪头打着旋扎在地上,期近身前的呼延灼顺手一鞭砸在人头上,清晰的骨裂声响中,人影倒地。 “杀上去!” 呼喊一声,带着冲天角铁幞头的人影撞入后阵,身旁的梁山马军也是挺枪跃马齐齐冲阵,骨头咔嚓的断裂声不时在人马的接触中响起,刺出的长枪、挥动的铁鞭带起阵阵惨嚎。 上方打马奔逃的郑天寿听到响动回头看了眼,视线里,有黄、谢两面大旗与一面萧字旗正随着马群在舒卷,越来越多的骑兵在出现,这白面郎君登时牙呲欲裂的朝着周围人大吼:“快,速度再快些,吹哨子让山寨开门——” 燕顺见了后方情形,此时也再不吭声,只是一心驭马而行,奔跑的喽啰此时更是恨不得长了四条腿,玩儿命狂奔。 “冲上去!冲上去!” 黄施俊、谢宁高声呼喊,带头冲进人堆,没有战马的身影在惊惧的嚎叫声音中,顷刻间被铁蹄淹没下去,金属劈刺的入肉声不时响起,惨叫声过后,残肢、血肉洒满山道,泥土上留下大片殷红。 “跑啊——” 那奉命阻敌的小头目嗷的一声叫,转身就跑,只是得了援助的董平已是腾出手来,再次冲上,马蹄抬起踏下如飞,从后直冲过来,手中枪只一探,噗的一声,枪头从后刺穿脖颈,挥手甩飞时,半个脖子被撕裂开来,破烂一般摔倒地上。 马上董平却是没多高兴,抬头看看已是逃到山寨门口的两个匪首,不由恨恨骂了一句:“入娘的,这事儿不算完。”抬手一枪戳死逃跑的贼人,回首喊道:“发讯号,让步军快些上来。” 呜呜呜—— 有牛角号在话落后吹响。 …… “进去、进去!” 奔到山寨的燕顺高声喊着,看着身后的人一窝蜂的冲入进来,抹了下脸上热出来的汗水连声道:“快,关门,关门啊!” 站在寨门后的人不明所以,只是仍按照寨主的吩咐,迅速将两扇大门关上,这锦毛虎听着咣当的闭门声,这才出口气。 “哥哥,回来的人不过才三百左右。”郑天寿看看喘着粗气的喽啰,粗略估算一下,面上有几分阴沉:“还是赶快让下面准备防守,小弟怕这些人马上要攻上来了。” “你说的在理。”燕顺连连点头,随即吩咐左右:“快些将家伙全拿出来,等下有大战。” 站在寨墙上的匪徒早就望见山坡上的骑兵,急忙活三的下去准备。 只余下两个当家人下了马,上到望楼观看,脸上阴晴不定,下方人影在奔跑,有人在不断大喝,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 山道上,听着牛角号响急速上来的奚胜与骑兵汇合一起,叹口气道:“看来并未竟全功。” “被两个匪首逃了。”萧海里摸摸光头无奈耸肩道:“那俩骑着马跑在最前头,向上的山道又窄,一时间追之不上。”下来战马,拍拍奚胜肩膀道:“不过他等没多少人了,大半贼人都在这山道被杀,接下来看步军的了。” “交给小弟。”奚胜点点头,挥了下手:“陷阵营打头,其余三营掩护,拔了这寨子。” 林冲点头前行,血色大旗行进中,黑甲的士卒沉默跟上,一众马军纷纷避让到一旁让开道路,董平看着步军前行,脸上阴晴不定,看着步军三面旗帜依次向前,狠狠一咬牙,走到萧海里身后抱拳:“指挥使,可否让我随步军兄弟一道攻那寨子?” “嗯?”萧海里疑惑的转头,那边董平咬牙切齿:“贼子辱我太甚,不亲手杀了他实不甘心。” “好!俺允了!”萧海里没拒绝,反是哈哈一笑,拍了下董平肩膀:“去吧,男儿当快意恩仇,去将仇人的脑袋割来。” 董平大喜:“多谢指挥使!” 随即走到战马旁,将双枪解下拿好,又托付呼延灼看着他的马,连忙拔足朝着林冲追去。 不久之后,黑压压前行的队伍望见耸立在山上的贼寨,豹子头沉默的看着眼前有些喧嚣的山寨,身后脚步声响起,董平一路追过来走到林冲身后,这汉子奇怪的看看双枪将:“你怎地上来了?” 董平大手抹去额头汗水,冷笑的看着眼前山寨:“有些私仇要报,指挥使已经同意了。” 林冲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头看看跟上来的三营步军,有木梯在众人手中传递。 上到前线的奚胜观望一阵,转首“吹号,进攻——”吩咐声左右,这豹子头绰起手中长枪,呜呜——的号角声中,当先向着前方冲去。 (本章完) 第375章 清风山风清 第375章 清风山风清 “弓手,弓手快上前——” 燕顺看着沉默着没有响声的陷阵营快速压上,陡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连忙冲着一边摘墙上站立的贼人大声呼喝,他这寨子已经不同以前缺人少弓之时,纵然如今人数锐减的厉害,只有七八百之数,这寨子中能做弓手也有三百左右。 寨墙上,听着寨主招呼的弓手纷纷上前排开,抽出箭矢搭在弓上,望着那滚滚黑浪朝寨墙涌来,心中也是有些动摇。 “下面的人好似穿着皮甲……” “该死,俺这弓射的透吗?” 窃窃私语中,有小头目在一旁大喝:“乱吵吵个甚,都闭上嘴听寨主命令。” 下方弓手射程之外,跟进陷阵营的步军三名指挥使,猛的抬起兵器前指:“准备——” 阵势中,跟上的寨兵纷纷抽出火箭,用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引线,战场上“射——”的吼声中,火箭离弦,数百道黑影发出嗡嗡声响继而火药嗤的点燃,带着火苗与划破空气的嗖嗖声,朝着寨墙上奔去。 将旗挥动,射过一轮的弓手交给一旁的副将指挥,三名勇武著称的指挥使带着一都刀盾手发起冲锋。 “是火箭!快躲——” 郑天寿看着带着火光的黑影吓得亡魂皆冒,连忙抱着头将身子拼命往寨墙上挤,恨不得立时化作木块同这寨墙合为一体。 “规避,规避——” 燕顺见状慢了半拍喊出,健壮的身子猛的趴伏在地,心中却浮起异样的熟悉感,然而不等他仔细思考何来的感觉,周围满是嗖嗖的破空声与哆哆哆箭矢射入木墙的声响,有血液溅到地上,惨叫与哀嚎刹时间响成一片。 “还击啊——”郑天寿牙呲欲裂,拼命蜷缩着身子朝一旁同样缩成一团的小头目喊着。 “三当家的,够不到啊……”小头目欲哭无泪,外面那火箭手站的地方怎是他们这些土弓能够的到的? “直娘贼,射下面的官军,快啊——” 燕顺狼狈的撑起身子,微微探头朝下窥探,似曾相识的感觉更甚,猛然间想起,这不就是那次荣与不知名男子一起来攻时候的事? 赶忙摇了摇头,暗骂晦气,那次乃是失利,此时想这个可非甚好兆头。 他在这转着念头,那边听令的小头目已是嘶吼出声:“弓手反击,快——” 这伙匪徒方才有人站起挽弓射箭,试图阻止一直在接近的黑甲士卒,下方早已举起团牌,仗着包铁盾的结实护住上半身,不住有箭矢射在上面,梁山的弓手在三营副指挥使的指挥下还击,双方的箭矢在空中交错落下,不断有清风山匪哀嚎着倒地。 林冲一手斜举盾牌,一手拖着长枪,间或露出的眼睛不断打量着四周,见离的近了,大吼一声:“架梯!” 砰砰砰—— 硕长的木梯被身形壮硕的寨兵立起靠在墙头,结实的金属钩子搭在木墙上,死死扣进木材中。 “闪开——” 有寨兵看木梯立稳正要杀上,被心急的董平一把推开,看眼旁边寨兵手中的旁牌,伸手夺了过来,单手举着,顶在头上就开始向上攀爬。 “推开梯子,快推开梯子!” 有人上前推了两下,纹丝不动,大声喊着:“有钩子推不开——” “入娘的砍啊!砍那梯子!” 郑天寿听着大急,口中连声高呼,伸手拔出长刀上前对着木梯劈砍,方砍了两下,就看铁钩处在颤抖,戴着黑盔的人影露出头来。 “去死——” 白面郎君顿时心中发狠,挥手一刀砍了过去,那寨兵顶着盾上前,砰乓的劈砍声炸响,一时间被劈的进退不得。 “快帮忙!” 郑天寿抡了几下,胳膊被震的有些疲软,看对面仍是一副随时趁机杀上来的样子不由焦急万分,身旁有听到的,连忙抄起一把刀扔了过去,那寨兵不防,被刀一下扎在臂膀上,“啊——”的一声惨叫放低手臂,盾牌移开时,眼前的白面郎君大喜挥刀,只一下劈入脑门,拔了两下没拔出来,眼看下方箭雨飞射上空,连忙松手任由尸体跌落。 “堵住这里,快——” 失了兵刃,这人连忙朝后退,只是眼见带着焰尾的箭矢哆哆的插在木板上,不由咽口唾沫又缩回寨墙下,耳中厮杀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响渐渐蔓延开来,不敢继续停留,四下张望一眼,从死尸手中捡起把朴刀连忙弓着腰向一旁台阶口跑去。 回头瞥一眼正在挥着刀砍杀敌人的燕顺,暗道不是兄弟不讲义气,实在是敌人过多,哥哥你撑着,我去叫喽啰上来援助。 正跑着,陡然间余光中有大片黑影临近,郑天寿立马一个前扑趴下,耳中听得“哎呦——”“啊!”几声短促痛呼声,转首看去竟是几个喽啰被人打飞一旁。 糟了! 他也是机警,顿时反应过来事有不对,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趴着朝一旁喽啰飞出的地方滚了几下,视线翻转中,一杆长枪从天砸下,也不知是否凑巧,他正翻到脸面朝下,嘭一声砸在背上,登时一阵气闷晕了过去。 “林冲在此!来啊!” 舞动长枪的豹子头大喊一声,长枪时扫时扎,翻转如意,血液在抛飞洒落,人体在翻滚,越来越多的寨兵趁着这豹头环眼的汉子撕开的缺口登了上来,黑染的墨色在增多。 下方,正在后方奔跑的狄雷抬头看看上方混乱的厮杀身影,开口道:“林教头打开缺口了,速度快些!” …… 另一边。 燕顺趁着箭雨少歇,连忙从望楼下来,此时这边带着倒钩的木梯纷纷搭在寨墙外面,箭矢飞蝗一般从下射上来,然后落下扎入木栏、过道、人的身上,惨嚎与鲜血在蔓延。 一名黑甲的敌卒手持团牌兵刃从墙口处冒了出来,来不及拔出肩甲上的箭矢,一刀劈死一清风山喽啰跳过寨墙,落地的瞬间,团牌护住自己,砰砰乓乓数把朴刀砍在团牌表面,随后趁着收刀虎吼一声,当先劈死一人。 该死! 端的哪里来的官军? 燕顺暗骂一声,不敢放任那边继续杀戮,连忙一振手中刀奔了过去:“看刀!”的呼喝声中,那寨兵连忙举盾相迎,哪料这锦毛虎力大,顿时被劈的连连后退。 双脚不稳中,那边期近的清风寨大当家一个矮身,刀光只一闪,“啊——”的惨叫一声被砍了退去,燕顺连忙飞身扑上,一刀扎在这寨兵胸膛,将人钉死在地,抬头瞧看着逐渐开始染上墨色的寨墙,大吼一声:“赶他们下去,跟俺来!” 然而下一瞬,身后有几声惨叫发出,燕顺顿时暗骂一声,这帮人当真是不省心。一个转身正看着有人后背突出一截枪头。 视线里,一面团牌仍扔在地上,换上双枪的英俊青年正将银色短枪从人身体拔出,死尸向后倒下,露出一双带着怒火的双眼看着他。 “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甩掉银枪上的血迹,董平嘴角咧到最大:“今次爷爷看你能跑到何处!” “胡吹大气,哪个不会?都跟俺上,先宰了这厮!” 燕顺之前见识这人单骑冲阵,知他马上功夫了得,自己遮莫不是对手,然而此时没了四脚兽,周边又都是自家喽啰,自忖不弱于此人的锦毛虎喊了一声,挺起刀劈了过去。 “看谁宰谁!” 双枪一摆,董平不退反上,右手枪一格燕顺刀,只觉手中微微一沉,却是能挺的住,左手枪戳入想要上前夹攻喽啰的咽喉,一抽,鲜血喷溅中,双眼睁大看去对面,眼神狰狞:“这等本事还想杀你家爷爷?” 右手用力,猛的将刀顶开,燕顺大惊失色,踉跄着后退,对面双枪将则是得理不饶人,手中银色短枪随着步伐上前戳刺数下:“拿命来!” 当—— 噗噗噗—— 燕顺手中刀舞的风车也似,只是那两杆枪水银泻地一般涌过来,总是能在空隙中刺过来,破开护体的甲片,戳入身体带起一溜血迹。 “愣着干甚,帮忙啊——” 身后,有喽啰拿着兵刃不知所措的看着,燕顺顾不得寨主的颜面,蓦然开口大喝,几人相互看看,“啊!”一声喊,持着刀疯狂的砍了过来,董平连忙双枪封挡,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响中,那边被戳了数个枪眼儿的身影作势欲上,举着刀走了两步转身就跑。 “无耻贼子——” 董平看的分明,顿时暴跳如雷,仗着身上铁甲防护甚好,猛的前冲,刀锋砍在甲上,爆出一溜火星,这双枪将强忍撞击的疼痛感,手中银枪运转如飞,左挡右刺,顿时杀的一众喽啰纷纷撒开,追着前方不远的身影就跑,口中呼喝:“无胆匪类,腌臜厮,给爷爷回来。” 前方燕顺一副没听到的样子,只是低头闷跑,全然不理身后双枪将叫唤。 …… “寨……寨主跑了。” “那俺们还打个甚?” 几个侥幸未丧命在董平枪下的喽啰嘴中说着,正要偷偷跑了,一个黑影从寨墙上翻过来,一剑将人劈倒在地,口中大吼:“夺寨——” 惊骇的眼神中,双剑搅起风声,不断有人捂着伤处倒地,血浆在空中飙射,喷涌在孙安的身上,更多的梁山寨兵杀了上来,刀、枪劈刺在人的脑袋、脖颈、胸膛上,鲜血流淌,渐渐汇成血泊。 …… 入娘的,怎生到了这般田地…… 挥刀挡开刺来的长枪,不敢停留的燕顺迈步在跑,悲哀的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喧嚣尘上的呐喊声、厮杀声,口中剧烈喘息着,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似乎正在燃烧他的体力,回头瞧看一眼,董平那张俊俏小生也似的脸庞正在紧追不舍,双眼看着他似乎喷出火来。 不能这般跑下去了!如此下去早晚要被追上,还是要让人拦着他! 燕顺看看前方不远处的阶梯口,又转身看看紧追不舍的双枪将,方要张口,一侧有持枪的身影陡然窜了出来,手中铁枪探出,燕顺急忙躲闪却是未能闪掉,噗的一声刺入肩头。 “王俊!伱个腌臜厮,莫抢老子仇人!” 身后董平看着那人影顿时大急,高声喊叫中,那边面貌憨厚的指挥使嘴角撇了撇,手一挑,燕顺“啊!”的痛叫声中站直了身子,那戳在肩头的枪一撤,飙射的血液尚未从锦毛虎眼中落下,只觉腹部一疼,有硬物入体。 “嗬……你……” 燕顺丢了刀,双手握着插入腹部的长枪,艰难抬头,耳中,噔噔噔的奔跑声靠近,噗的一声,银亮的短枪带着血迹从胸口透出,几点血迹沾到对面王俊的脸上,董平怒视中,这人伸出舌头舔了下流到嘴角的血。 “你这厮……”董平凶狠的看着步军指挥使:“这人是老子的仇人,叫你停手你未听到?” 王俊气定神闲的将长枪抽出,顺手一枪刺死正被黑甲人影打的节节后退的清风山喽啰,口中漫不经心道:“战场上哪有停手相让的,你自己慢,怎能怪俺?” “入娘的……” 董平牙都快咬碎,狠狠拔出银枪,顺势一脚踹在身前尸身上,燕顺那具尸体嘭一声摔倒在地,带着戾气的双眼看向一旁还活着的喽啰,脚步一抬…… “寨……寨主死了!” “寨主死了!” “别杀了,俺们投降!” 有看见燕顺死去的人呼喊起来,不住有人扔掉刀兵跪在地上,董平看着跪地请降的人影,恨恨一跺脚,指着王俊道:“你……好——” 双枪一收转身就走,王俊他撇撇嘴,转首对着陷阵营的士卒与自己麾下的人道:“打扫战场,收降俘虏,有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呼喊声中,高喊投降的声浪远远传开,持着双锤的狄雷翻过寨墙有些愣神儿,这就完……嗯? “啊——” 眼前,有刀光袭来。 …… 好……好吵! 阵阵声浪袭来,被打晕郑天寿眼皮微动,继而醒了过来,背部的疼痛让他有些难忍,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是心中有念头要快些从这寨墙下去,拄着朴刀站起,双腿不听使唤的踉跄几步,正不知东西南北,脚下被具尸体一绊,“啊——”的一声叫,双手举着朴刀朝前扑倒。 视线中,有人影从寨墙跳下,看着他的同时在前方挥动手臂,圆形的黑影朝着自己脸庞撞来。 噗—— 闷响在狄雷身前爆出,一团红白之物反向飙射出去,被锤烂脑袋的尸身破烂一般摔在地上滚动两下,年轻的指挥使低头看看没了动静的死尸,转头拿着锤子一指跪地的喽啰:“这人是谁?” 那喽啰看着锤面上沾染的红白之物,咽口唾沫:“三……三当家的,那是三当家。” “哦……”狄雷点点头,看向后面翻上来的寨兵道:“也算是个忠勇之士,厚葬他。” “是。” (本章完) 第376章 二龙坐山关 第376章 二龙坐山关 清风寨,荣府邸。 “官人在同兄长在说甚?”崔氏端着托盘进来,将上面的水晶皂儿、冰雪冷元子以及鹿鸣饼放下,又将凉茶端出,当先放在吕布跟前。 “弟媳好手艺。” 吕布眉毛一挑,这几样糕点做的精致那水晶皂儿晶莹剔透,兑上水,放在井里镇好,喝起来颇为甘甜,又能解暑,另外两份儿糕点也是别有滋味儿,不由点头大赞。 “兄长喜欢就多吃些。” 崔氏听到夸赞喜上眉梢,坐在荣身旁询问的眼神看去,这小李广自是知道自己夫人的脾性,定是仍在好奇他二人谈话内容,笑着说了句:“兄长今次来,顺手帮着咱们解决了三山的匪患问题,今后到是不需如以往般头疼了。” “恁地好,官人也能少受些那刘高的闲气。”崔氏眉角一挑,颇有些厌恶的道:“那人一副道貌岸然样,行的却是卑鄙龌龊事,端的气煞个人。” “某来的路上也听有人谈论过此人。”吕布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夫妇二人道:“这人似是在此有米面生意?” “说来也是我清风寨的丑闻”荣面上有些不快,叹气道:“前次与兄长分别后,这人不久就调到此处任文知寨,不光行使牧民之任,还分走小弟大半职责,如今除了训练、作战,其余之事都要这人点头才能做。” 苦笑一下续道:“也不瞒兄长,小弟之前想率兵去二龙山相帮秦统制剿那二龙山,只是那刘高一直拖着不发粮草,小弟无法,也只能等着,等来等去却是等到一个粮草不济,不得发兵的话语。” “却是过分了。”吕布闻听皱起眉头,手掌不由握拳捏了一下,眼神有些怅然:“兵粮乃是为将者命脉,给此等小人把持……”话语没说尽,只是摇摇头。 “难得兄长过来,不说这等让人愁闷的事情了。”荣强自展颜一笑,右手持杯,左手托着杯底道:“无论如何,青州匪患清除乃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吕布哈哈一笑,举杯回应,却是端着酒看着喝酒的小李广:“就不怕没了三个小寨子,又来了某这更难缠的?” 荣放下空了的杯子:“兄长行事如何,京东、河北无人不知,小弟自是不担心,说不得到时寨子里的百姓会活的更安稳。” “你这性子啊……” 吕布感慨一句,越发不知如何评价这熟人,只是一仰头呲溜一声将酒喝掉,放下酒杯低头看看桌上茶点,又望望面带笑容亲切看着他的夫妇二人,突地道:“可要某帮你除了那刘高?” 崔氏眼睛一亮,直了直身子,随后不知为何又放松下来。 “多谢兄长好意。”荣却是笑了下,摇摇头:“恁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同此等龌龊小人置气,没的脏了恁的手。”停顿一下续道:“小弟当是能处置好。” “罢了,你有信心就好。” 吕布见荣婉拒,也不强求,倒是对面的小李广觉得自己拂了吕布面子担心他心中不爽利,没话找话道:“对了兄长,前段时日听闻途经二龙山的人说,那原先的寨主邓龙已经被火并了,如今山上是两个不知哪里来的汉子在统领。” “此事某也知晓。”吕布点点头:“之前派斥候先来青州探过三山形势,虽不知那二人到底是何底细,只是遮莫也没甚打紧,不过费些手脚罢了。” “原来恁地……” …… 山风从林野间吹出,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几只鸟雀飞出树丛,叽喳着往高处飞去,投下的阴影划过面有青色胎记的人脸,正在擦拭长枪的身影抬头看看天,随后又低下头专注的做着手边事。 “秦明那厮怎地还不来?”白胖的人影脑袋光秃秃的似是有着油光,正焦躁的走来走去:“洒家每日就等着和他活动筋骨,他不来让洒家找谁动手去。” “师兄稍安勿躁。”杨志老神在在的抬头看眼走动的人影:“也说不准他退兵了,每日在此耗费粮草却无进展,师兄当也知对其非是好事,说不得一纸申饬都是开恩了。” “那洒家岂不是少了乐子?”摇了摇头,鲁智深走到关墙前一拍垛口:“伱说的洒家也知,这些摇笔杆子的大头巾都不拿武人当人看,可惜那秦明了,今趟若是回去八成会被刺配到远恶军州去到时也不知有没有命在……” 顿了下又重复道:“当真可惜了,是个好斗将啊……” 杨志听闻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一手拿着枪拄着,另一手搭在腿上看着地面发愣,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关卡上一时静寂无声,两人一站一坐,表情都有些意兴阑珊,四周站着值守的喽啰也不敢插言,只是纳闷儿两个寨主为个官军在神伤个什么劲儿,那厮不是越惨越好吗? 轰轰轰—— 正在走神着,猛然有雷声由远传来,几个当值的喽啰抬头看看天:“这大晴天的打雷,当真是头一遭……” 两个正神游物外的人陡然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你说甚?” 那人吓一跳,不知所措的看过来,鲁智深也不等那边说话,已是听清了轰鸣声响,脸色一变,又转过头抓着垛口死死看向外面:“马蹄声!” 杨志也是站起身,三两步来到和尚身旁,神情严肃的看着声音传来方向:“官兵援军?” 鲁智深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摸摸油亮的光头:“不能,我等这边一个关卡矗在这里,那秦明再是没脑子也不会调些鸟骑兵过来攻打咱们,定是新来兵马,说不得是接替秦明之人。” 杨志想想,点头赞同:“师兄说的有理,只不知来者何人。” 说话间,远处拐角有骑兵奔出,随即越来越多的身影在尘土飞扬中显出,数面将旗打在半空,随着行进不住朝后飘荡。 “杜?”鲁智深奇怪的将手搭在垛口青石上:“青州哪个领兵的姓杜?” “小弟也不知晓。”杨志摇摇头,只是望着对面皱起眉头:“这伙人当是前哨……只是青州不是攻梁山时吃了个大亏死伤无数吗?何时又有了这般家底?” 鲁智深胳膊撑在石头上,摸着下巴道:“姓慕容的那厮鸟听说是什么鸟皇亲国戚,遮莫让那鸟女人吹的枕边风?” 杨志沉默一下,开口道:“官家当是能做出这等事。” “后面步军来了……”鲁智深直起身子,大手握住一旁禅杖:“没有秦明的旗帜……看来要打场硬的了。” “嗯……”杨志点点头拄着长枪站起,望向外面的神情有些肃然。 马蹄阵阵,扬起的尘土随着蹄声的减缓开始消散,二人视线里,那边的骑兵已是逐渐奔近,在一箭地之外停住,呼啦啦飘扬的旗帜没了奔跑的带起的风力落了下来,垂在半空被扛旗手举着,因跑动散乱的阵型在骑士的控制下重新开始调整。 鲁智深盯着在微动的马军队伍,手指微微用力,倒是一旁杨志神情微微一愣,猛的探身,眯起眼盯着远方看了半晌,吸口气道:“下面的不是官军。” “嗯……嗯?”鲁智深正在观瞧下方骑兵,闻言猛的转头:“你说甚?” 杨志盯着马军队伍里熟悉的人影,面色复杂:“下面是梁山的人……”伸出手指了指杜壆身后跟着的两个人中的一个:“那厮……”又指指在左边中间些的位置:“还有那个肥的,都是之前洒家在征讨梁山时遇上过的。” 鲁智深瞪大了眼睛:“当真梁山的?”似是在发问,脸上神色却是放松不少,一手扒着垛口朝下看了看:“梁山来打青州作甚?啧,洒家还想在此伸伸拳脚,如此看来是没机会了。” 杨志闻言看向着和尚,微微一犹豫:“师兄的意思是……” “林冲贤弟在梁山入伙。”转过来的光头神情有些怀念:“洒家在东京与他最好,如今他等有意拿下青州,若是沾了血,今后见了面须不好看。”宽大的僧袍袖子向外一挥:“索性现在就入伙,省得兄弟打兄弟,徒让外人笑话。” “也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杨志点点头,盯着下方的眼神一阵挣扎,终是道:“只是师兄,这般就投了洒家心有不甘。” “兄弟是准备与梁山的搭搭手?”鲁智深说着话,握着禅杖的手不由捏了下杖杆,脸上的神情有些意动。 “洒家与下面那厮早晚要做一场,与其今后有了交情再打面上不好看,不如趁现在斗上一斗。” “恁地好,就这般做。” 嘹亮的嗓门儿带上兴奋。 下方,行进的步军已是到了地方,卞祥看着关卡微微有些皱眉,两旁悬崖峭壁,中间只一道门户把守,若是此地贼子准备充分,当真要费不少手脚,思忖一下,将大手朝前一指,口中吩咐着:“传令后面,去将后面的霹雳火球与毒药烟球都给陷阵营带上,令三营弓手不要吝啬火箭,给老子压制住城头,再告诉唐斌,老子不想看着有火器还回来,都给俺用在关头上。” “是。” 身旁有传令兵抱拳连忙分开去通传命令。 卞祥眯起大眼看着关墙,呢喃一句:“先打一下试试……” 不多时,后方寨兵将木箱子从后方辎重处抬了过来,身穿黑甲的士卒上前纷纷拿起带好。 血色的大旗竖起,唐斌将蛇矛握在手中,深深吸了口气,反射着阳光的矛刃划过一道弧形:“进,夺关。” 沉默的身影提起木梯,有人掏出布条开始将手中的刀绑在手掌中,渐渐速度开始加快,小跑的人影将团牌举起,随时准备应对上方射下的箭矢,有弓手在指挥中快速跟上,脚步声轰然震响山道。 “直娘贼,这是梁山的兵?”鲁智深大手摸了摸油光发亮的脑门儿,牙疼似的吸了口凉气:“洒家还以为回了西军了。” 杨志张了张口,半天憋出一句:“比禁军看着齐整……” “禁军?”鲁智深不屑的撇撇嘴:“那些大爷表演个杂耍还是挺好看。” “……上四军还是可以的。” 呢喃反驳声中,这和尚也不知是没听着还是懒得反驳,只是将身子探出,洪亮的嗓门在山间回荡:“下方梁山的兄弟,洒家鲁智深,是豹子头林冲的结拜弟兄,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 吼声中,前冲的黑甲身影没有停歇,后方的卞祥听着看了看杜壆,就见对方眼中也是带着两份惊疑不定,卞祥转头看了看那关卡,手掌握紧又松开,终是将手举起:“鸣金,让他们的先回来。” 当当当—— 金锣的声音在响,奔向关卡的身影轰然止住,前方举盾戒备中,后方的弓手开始退走。 “啧……”鲁智深吸了口气:“看着越发不似匪类。” 杨志点点头:“令行禁止,适才若不是那统帅鸣金,恐怕纵是师兄喊话他等也要强攻上来。” 鲁智深点点头,朝着下方吼了一声:“还请梁山的兄弟上前一叙,洒家这就下来。”转过身子一拍杨志肩膀:“走吧,下去见识下这京东第一大寨。” 杨志沉默着转身,手中提着长枪,又伸手将腰间的护身剑正了一下,默默的跟了上去。 不多时,关卡前面的墨色褪尽,两扇厚重的关门在吱嘎声中开启,鲁智深拽着禅杖大步而出,后面跟着的杨志牵着战马,神色阴晴不定。 “杜兄。”卞祥吸了口气,催动坐骑朝前跑了两步看向杜壆:“不若咱们也上去看看,问问那厮说的是真是假,若是诓骗你我,说不得要教他等何谓真诚。” “就依卞兄所言。”杜壆点点头,看着那边步出关卡的两道身影:“不管真假,这两人还是挺有胆量。” 卞祥点点头,牛角盔上下晃动中,那边穿着青龙甲的身影踢动马腹,行了过来,两骑并排,迎着对面的身影而上。 今天时间较多,比较早~ (本章完) 第377章 怨 第377章 怨 二龙山关卡下,偶尔吹起的山风拂动一下低垂的旗帜,晃动的布料投下阴影在地上变换,战场双方千多双眼睛看着行走的背影,相较于梁山阵中沉默的身影,穿着杂乱的二龙山喽啰有人心忧难耐: “直娘贼,打不起来吧?看着那边站着的人俺瘆得慌。” “应该打不起来,寨主不是说他有兄弟在那边吗?” “但愿吧……”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天空下响着,相向而行的四人在接近,单调的马蹄声在耳边响着,某一刻停了下来,穿着僧袍的身影拱手施礼:“洒家鲁智深……”一旁牵着马的杨志抱拳:“洒家杨志……”不同的声音汇成一句:“见过梁山的兄弟。” 卞祥二人也不拿大,同样还了一礼:“梁山步军军都指挥使卞祥(马军指挥使杜壆),见过二位。” 对面二龙山的两人听着熟悉的军中字眼儿,顿时瞳孔一缩,杨志不动声色的打量一下杜壆那挺拔的身形,对视的四只眼中有着不同的意味在流转,身是寨主的和尚当先回过神,直起身子咧开嘴角。 “哈哈哈——果是大寨,不同寻常绿林……”放下手的鲁智深笑了起来,手掌捏紧禅杖:“前段时间洒家刚听闻林冲兄弟上了梁山,还在说待闯出些名声再去,只是今日贵寨过来,洒家这算盘打不响了,索性今日就收了这摊子,跟着二位一块上山,找林冲兄弟快活去。” 对面马上二人相视一眼,眼神交换中纷纷下马,卞祥眯着眼,与杜壆一齐手搭着腰间剑柄走过来,嘴上却是笑道:“这位师兄倒是快人快语,俺最喜欢同爽快人打交道,林教头正好也来了青州,若是见了师兄当是会惊喜万分。” “林贤弟也来了?”鲁智深闻言大喜:“可否请兄弟带洒家去看看他?” “师兄稍安勿躁。”卞祥笑呵呵的安抚一句,搭着剑柄的手放了下来:“林冲兄弟随着另一队人马去了清风山,说不准此时正打的热闹。” “打清风山?”杨志面上一变,上下打量一番对面二人:“梁山今趟非是独为二龙山而来?” 卞祥摇头:“二龙山、清风山、桃山,三处都在今趟征伐之内。” 鲁智深一拍大腿:“直娘贼,早知道贵寨这般大手笔,先前洒家就不该要这鸟面子,直接去投山,此番也能杀个痛快。” “此时也不晚。”一旁默然静立的杜壆终是开了口:“山寨正在发展,需着众多豪杰一同努力,师兄来,正当其时。” “杜兄说的是。”卞祥一旁连连点头,伸手朝后一摆:“来来来,我等不妨先一起回去,稍后详谈就是。” 说着就要转身,一旁杨志见此不由连忙开口叫住他:“且慢——” 卞祥、杜壆疑惑的转头,这青面兽吸口气道:“洒家对入伙没有意见,只是往日同着山寨交过手……” 说到这面上有些迟疑,顿了下。 卞祥却当他心有顾忌,哈哈一笑:“杨兄弟多虑了,山上不少兄弟之前都同山寨打过,如今一个个入了伙也都能力往一处使。” 杨志摆摆手:“……不,洒家并非是心存顾虑,只是同着那边兄弟有些过节,想着上山前打一场了解这段旧怨,如此方能安心入伙。” 鲁智深在一旁也是点点头:“洒家也是久闻贵寨好手如云,若能领教一番也是好的。” 梁山这边两人眼神一亮,适才邀请二人时就盘算着今后找个时机试探一下这二人的功夫,免得上去两个不堪用的给山寨添乱,如今他等自己提出来,岂不是瞌睡正遇上枕头? 卞祥当下一拍手:“好,不知杨兄同哪位兄弟有旧怨?” “他!” 杨志伸手一指,卞祥与杜壆回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一眼,杜壆摸摸下巴:“原是同着我麾下有旧……也罢,杨兄可自去叫阵,卞兄与我在旁观看兄弟勇武就是。” “多谢!”杨志拱拱手,上了马,绰起枪就往前跑,离着段距离一勒缰绳,长枪抬起指了一下,口中呼喊着:“兀那拿双锏的丑鬼,可敢出来一战?” 梁山这边微微骚动一下,见那边自家两个领头的骑着马跑到一侧方才安静下来,知是二人默许之事。 这边被叫阵的马军阵中,穿着乌金甲的酆泰转首看向身旁牛皋,见这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由一阵恼怒:“你看老子做甚,你对手来了还不快去!” “啐——”牛皋转头一口唾沫吐地上:“俺只是长的黑,不是长的丑。” 那边卫鹤见着这面孔有些熟悉,正打马过来要找酆泰说说,听着二人说话,不由大点其头:“牛兄说的没错,我也是这般觉得。” 酆泰一张丑脸顿时气的发红,怒视卫鹤:“姓卫的,你这厮入娘的讨打不成?” 那边阵前等着的杨志见人半天没动静,顿时老大不耐:“兀那拿黄金双锏的丑鬼,怎地还不出来,莫不是怕了?” 牛皋与卫鹤两人听了同时冲着酆泰一耸肩,这人顿时气的红了眼珠,抽出黄金麒麟双锏,打马而出:“伱个驴日的,老子怕你个鸟,上前受死!” 一路跑到杨志对面,看他那张带着青胎记的脸,顿时醒悟这是谁人,忍不住勒停战马,右手黄金锏一指:“你这厮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张丑脸能俊到哪去,像被鬼打了耳光一般,前次打老子不过,今趟怎地还来讨打?” 杨志闻言大怒,顿时夹紧马腹,一抖手中铁枪冲了过来,口中叫嚷着:“之前你以多胜少方才赢了洒家,今趟没人相帮且看洒家手段。” 酆泰见他冲上,不甘示弱,连忙一踢马腹,冲着杨志杀来:“你个娘们儿心眼儿的丑鬼,多少年的事情还记得这般清,老子送你下去,下辈子当女人算了。”手中黄金锏挥下,对面也刺出了长枪,两马接近的一瞬。 当—— 金锏与枪头撞在一起,金铁交击的声响震动人的耳膜,杨志长枪被打的往下沉,双马交错过后,杨志转过来的面孔有些发黑,口中大吼:“你个腌臜丑货,怎知洒家苦难。” 酆泰顿时气笑了,夹紧战马,口中嚷嚷着:“你这厮有苦难关老子何事!” 马身微斜,奔腾的马腿抬起落下,转过身子又冲了过去,杨志眼中有火冒出,若不是你这厮和另一个撮鸟,洒家怎会被劫了粮草不得不远走?不是你这厮,洒家又怎会在之后住店时差点儿被人剁了包馅儿? 马上的青面兽双手攥紧长枪,双臂发力,枪杆呼啸着抽向对面脑袋,被挥着黄金锏的酆泰抬手一锏嘭的一声打偏。 你这厮可知大雨下没地方躲的苦处?可知病了只能躺着的难事? 双手交错,转过枪身,枪尾趁着空档,直戳酆泰胸口,对面抡锏朝外,砰乓声中,将戳来的枪尾封在一旁,两马相错的瞬间酆泰另一只锏猛的照着青面兽肩膀落下。 嘭! 杨志双手一拽,横起的枪身硬接这锏,只是仓促之间气力不足,被压的朝下一坠,双手有些酸麻。 该死! 跑过的杨志狠狠将马勒转,口中“喝啊!”吐气开声,手中枪势展开,枪芒带着红缨在空中繁也似的绽放,枪头带着破风的尖啸声戳去对面。 一旁,杜壆看看马上二人摇摇头,看向跟过来的鲁智深:“你那兄弟要输了。” 和尚也是一直不错眼的看着那边,闻言点点头:“心绪不宁、神思不属,当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洒家去……” “师兄稍等。”杜壆催动马匹,缓缓朝那边走着:“我那兄弟也不是好脾气的,若是你上前遮莫以为是去助阵的,待我去将他俩格开。” 杜壆骑马过来时,酆泰冷哼一声,双手金锏左拦右挡,砰砰乓乓的金属敲击声响中,碰撞的兵器有火跳了出来。 一连数枪无功而返,那青面兽终是压不住心中邪火,手中枪路数一变,逐渐变得简洁,刺、戳、抽、拦,大开大合之下,怒吼出声:“你这厮可知被人偷了全身钱财无处去的苦?可知洒家投人不着,当街被人羞辱的苦?可知被发配有了希望,却被麻翻丢了生辰纲的憋屈?” “与老子何干?”酆泰听得莫名其妙,当的一声,挥锏将抽来的枪头打偏,口中骂道:“哪个管你深闺幽怨!” 杨志一张脸红的发黑,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双手猛的一正,被打偏的枪头借着酆泰的力道猛的弹起,毒蛇也似的朝着咽喉噬去。 同一时间,抽开枪头的酆泰正换手防御,金锏由内向外抽打,金铁相碰,当的一声巨响,歪开的枪头不等抽回,这丑恶的汉子眼神闪烁,猛的一踢马腹,金锏顶着枪杆滋啦的滑动声中瞬间冲了过来,脚下用力,身子借着马镫微微站起,手臂挥出。 当—— 金属炸响声在场中回荡,一杆蛇矛从杨志后面伸出,分叉的尖端顶住打来的金锏。 “停手!” 杜壆那张脸出现在杨志侧后方,酆泰将金锏收回,嘴中小声嘟囔一句:“就差一点儿……” “滚回去!”杜壆瞪了这丑恶汉子一眼,酆泰不敢犟嘴,瞥了杨志一眼,歪了下嘴,打马跑了回去。 卫鹤待他回来,揉了揉鼻子凑上前轻声道:“你这丑厮也是胆大,看着杜大哥过去也还敢动手。” 酆泰一撇嘴,将身子微微靠过去,同样小声说着:“那青脸儿的跟个深闺怨妇一般,老子看他不顺眼,本想赶在杜大哥前了结了他,哪想他命好。” “你等着杜大哥收拾你。” “反正被收拾不是一次两次了。” 酆泰耸耸肩,一副滚刀肉模样,那边杜壆则是拍拍杨志:“好枪法!当是杨家枪?” 微微气喘中,青面兽点了点头,随即叹气道:“可惜辱没祖先。”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介怀。”杜壆说了一句,打马回转自家阵中:“先歇歇吧,今后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有些事还是看开些好。” 杨志默默无言,半晌才在后点点头催马向着鲁智深那边走去。 卞祥身旁,鲁智深哈哈大笑:“恁地好,看的洒家也手痒了。”朝着一旁壮硕的汉子道:“卞祥兄弟不介意洒家也上去献丑一番吧?” “师兄也有兴致?”卞祥假意说了一句,随即点头道:“俺如何会介意?不知师兄想同谁打?” “都行!”鲁智深扛起禅杖,拍拍胸口:“只要打的过瘾就成。” 眼神在卞祥身上掠过,又看看马军阵中的杜壆,随即心中微微叹气,可惜这两人乃是统军之人,多半不下场。 “如此……”卞祥看去步军阵中,大声道:“唐斌,陪这位师兄耍两手。” 血色的大旗下,正在出神的青年猛的抬头,应了一声,看看那边僧袍大袖,敞着的衣襟露出大片刺绣,吩咐左右一句:“帮我卸甲。” 随即身后两个身穿黑甲的寨兵上前,服侍着自家指挥使将身上铁甲卸下,唐斌顿时觉着身上一阵清爽,看看身上短衫已是湿透,索性脱了下来,赤着膀子,露着肌肉虬结的上身,伸手接过蛇矛大步走上前。 阵前两方人的视线都在看着,唐斌上山时日不短,他性子也直爽,马步两军多有交好的人,见他上阵,牛皋摸摸下巴道:“这一场唐兄弟应该是稳的吧?” 酆泰接了一句:“应该是了,就是不知对面和尚什么来头……杜大哥,那贼秃是何人?” 杜壆转头瞪他一眼:“什么贼秃,今日后也是要入伙的兄弟,以后说话注意点儿。”伸手将头盔摘下挂到一旁,续道:“你等方才没听着?他是林教头的结拜兄弟,当是有几分本事在身吧。” “哦……”酆泰点点头,随即无所谓的道:“适才走神,没听着。” 卫鹤斜眼看他:“却是走神了,被人骂丑都没注意。” “你这肥厮……” 天光倾下,有僧袍被扔飞一旁,呼啦啦的风声中,落在地上。 继续比较早的一天,然后。。。悲催的去工作了~t.t (本章完) 第378章 有龙花和尚 第378章 有龙和尚 “洒家鲁智深!” 粗犷的脸上,大口咧开,豪放的笑容下,脱去僧袍的和尚露出一身白练也似的肉,胸口过肩到两膀满是牡丹绣,团锦簇的聚在一起,迈出的步伐猛的停住,禅杖举起向下一振停在身前,雪白的肉似是水纹般上下波动着,牡丹受这震动活了一般摇曳不已:“特来领教梁山兄弟的高招!” 唐斌看他持着禅杖的姿势,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多少有些慎重,先拱手还下礼:“蒲东唐斌。”手中步战用的蛇矛舞了个矛:“请赐教!”,从头上划过半圆,锵的一声矛刃砸在地上,倒拖着迈步向前行进,泥土外翻,坚硬的蛇矛在土地上犁出一道沟壑。 踏踏踏—— 唐斌的速度在加快,渐渐奔跑了起来,嗤嗤的泥土翻飞间,沟壑在延伸,冲刺的身影猛的跃起,拖拽的蛇矛带着泥土飞上半空,从上往下朝着鲁智深砸了下去。 “来的好,哈哈哈——” 唐斌冲来之时,鲁智深一蹬地面,几许泥土朝后飞出,白胖的身子震动地面,那身白的肉水囊一样上下颤着,几步之间熊一般冲了起来,手中禅杖向后微微一摆,向上挥出。 步战蛇矛对上水磨禅杖。 当—— 炸裂的声响在金铁之间响起,两人面上同时闪过一丝痛苦,落地的唐斌转步旋身,蛇矛运转如飞,猛扫鲁智深腿脚。那边的和尚虽是胖大,闪避却是灵活,跳起让过扫来的蛇矛,一片尘土被激起,扫飞的石子崩飞出去。 尘埃弥漫,遮蔽视野,不远处马步两军士卒层层而站,注视着相斗的两人,前排一名黑甲的士卒下意识动了下身子又稳住,身上甲胄猛的发出叮当的击打声音,几枚碎石落在脚下,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石头,又抬头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水磨禅杖正横挥而起。 “喝啊——” 唐斌吐气开声,双手握紧蛇矛,斜封过去,矛、杖一触即分,随后又各自转换身形,轰的一声硬拼一记,那杆蛇矛速度快、角度刁钻,水磨禅杖大开大合、势大力沉,一道道火星在兵刃的碰撞间不时闪烁,鲁智深踏步靠前,禅杖挥下,对面矛杆儿横起嘭的一声硬生生接住,和尚手臂鼓胀压着蛇矛向下用力,想要直接将对面的青年压的跪倒。 唐斌双臂用力抵住几息,“嘿!”一声陡然间发力卸开水磨禅杖,脚走连环身子转开,禅杖砸下时躲了开去,反身挥动蛇矛,砰砰砰的连续交击十数下,两人身上的汗水都震下几滴,唐斌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那边鲁智深“啊——”的一声大喝,水磨禅杖从下朝上一挑,对面健壮的身影不妨被挑开蛇矛,顿时中门空了出来。 下一瞬,白的身子脚步一转转着陡然期近,一肘撞向唐斌胸口,嘭的一声将这陷阵营指挥使顶的飞了出去三尺远。 “咳咳——” 落地的人影忍不住咳出几声,一抬头,水磨禅杖已是停在眼前,苦笑一下道:“是师兄赢了。” “哈哈哈,兄弟承让了。”鲁智深大笑一声,胸口剧烈起伏着,将禅杖收回,俯身将人扶起,打量一番正在揉搓胸口的人,神情有些愉悦:“唐家兄弟远来,又穿了那金属旮瘩半天,却是洒家沾了体力充足的便宜。” 唐斌闻言看他一眼,抹了把额头豆大的汗珠:“师兄不必替我遮掩,唐某人并非输不起的人,技逊一筹乃是事实。” “倒是磊落汉子,适才若是没看错,兄弟本事当是在马上……”鲁智深一拍唐斌肩膀,也用胳膊擦擦额头汗水:“改日你骑马咱们再打过,让洒家见识见识你真本事。” “好。”唐斌点下头:“待回山,随时候教。” 鲁智深越发高兴,把着唐斌的手朝回走去,这指挥使拖着蛇矛走回阵中,自有下面的寨兵递上水囊,拿来白巾擦身。 这边和尚走到卞祥身旁道:“梁山上果然豪杰众多,洒家自诩步战有几分心得,却险些输了。” “师兄过谦了。”卞祥见了这二人本事,脸上笑的满意:“以俺之见,山上步战敢说能赢师兄的却是一个也无。” 鲁智深掐腰哈哈大笑,玩笑道:“我看山上兄弟本事八成都是马上,只洒家一个靠两条腿的,自是没人能赢。” 这话倒是让戴牛角盔的汉子想到山寨马匹仍是稀少,不由一阵苦笑,口中叹道:“那鸟朝廷行的马政是不少,拉货赶路尚可,却没多少马是能上阵的。” 鲁智深叹口气:“有马也急着西边用了……直娘贼,这多年却是屁都没打出来一个。” 卞祥眼神一动,打量一番和尚:“听这意思,师兄西军出来的?” 鲁智深点点头,神色有些缅怀:“曾在军中厮混过一段时间……”接着精神一振,看看正在西走的太阳:“如今打完,洒家也舒坦了,今日天时已晚,不若上山上坐坐,洒家别的没有,酒水管够。” 卞祥哈哈一笑:“那感情好,俺们带的辎重不少,就是没酒。”挥手招来几个传令兵:“去让后方崔埜带着弟兄过来,一会儿将俘虏分成两波看着。” 鲁智深听着摸了摸下巴:“恁地说,秦明那厮们已是被击溃了?” “这是自然。”卞祥嘿嘿一笑,伸手朝旁一比划道:“先不急说这个,俺带师兄去认识下其他人,今后都在一个锅里吃饭。” “这感情好,洒家最是喜欢结交好汉。” 鲁智深大喜,连忙跟着卞祥走过去,当下汉子将一众领兵的人叫了过来,同着杨志一起给双方引荐一番,众人已是知道这和尚和那青脸的要上山,自是欢迎无比,一时间空中回荡着“久仰久仰!”“向日听闻大名,今日相见实感荣幸。”等等话语。 待的一圈说完,鲁智深随即开口请众人上山,众人欢喜之余也是欣然同意,留下马军与崔部埜在山下戒备、看押俘虏,其余人则是同着这两个汉子上了山。 当夜酒宴,通宵达旦,此是后话不提。 …… 天光放远,风吹云走。 清风寨今日非是训练之时,偌大的校场空空荡荡,只两三个孤单单的人影在边缘处站着,看着一纤细的身影挽着弓,骑着匹枣红马在场中驰骋,时不时娇吒一声对着箭靶射出一箭。 正是荣的妹妹宝燕,少女此时已是长大许多,眼睛仍是如之前一般,水灵灵的,看上去带着几分狡黠,一张鹅蛋脸白里透红,面相上看去与荣有几分相像,倒是显得英姿飒爽。 这边校场本不许女子入内,只是一来荣是这里武知寨能打擅射,下面军士寨民多服气他;二来这小妹又一身男装打扮,是以看着的人权当自己有眼疾,只要她不换上女装,也就默许了。 黄土被马蹄旋起,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驰过箭靶的纤细身影疾射而出,哆的一声扎在箭靶重心偏右的位置。 “又没中……” 闷闷的嘟囔一句,少女将马勒转过身,准备从反方向跑过再射一次。 “小娘……小官人,这边、这边,家中有事。”校场门口跑入一名军士,先是下意识喊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不妥方才改招呼喊出声来,一旁站在校场边缘几个人下意识看了过来,有人神情一动,装作不在意的走了过来。 宝燕闻声看去,见是自家兄长麾下的体己人,连忙一踢马腹奔了过来:“何事找我?” “大娘子吩咐,家中来了客人,让小、小官人回去待客。” “客人?”宝燕皱着眉头口中重复一句,她此时正在兴头上,方想说不去,又转念一想,嫂嫂平日里颇为疼爱自己,若不是要紧事,当不会特意差人来唤,遂点点头:“知道了,回去就是。” 顿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可知是何客人?” 军士搔搔头:“是郓州来的商队,为首是个少年,说是什么吕掌柜的伙计。” “吕掌柜……郓州?!”少女鹿眼眨了下,随后欢呼一声:“是吕……兄长来了。” 也不等那军士,连忙驾着马跑出校场,那军士在后方看看,摸了下脑袋:“看这样不像是欠账啊……” 随后省悟过来,连忙迈步去追:“小娘子慢着些,莫要纵马过市。” 两人忙乱中也没见着,走过来的那人眼神儿动了动,随即也匆匆走了出去。 …… 天光又弱了下去,早等着这一刻的妇人、老婆子纷纷出门奔向街市,人影纷杂中宝燕纵马跑入了城,见此情形不敢在寨中骑马,只得下来,一手拉着缰绳急匆匆的小跑而走,不多时就回到家中,连忙将马缰扔给门口军士,腿下不停,生风一般入了后院。 哗啦—— 一只脚方迈入自家院中,陡然耳中传来刀鞘碰撞的声音,宝燕吓一跳,连忙止住步子,四下瞧看,见院中满是带刀的魁梧身影,隐隐带着沙场气息,只是望去一个也不识,心中隐隐有些明悟。 “可是小娘子?”余呈手搭在刀柄上走前一步,一旁看去比这少女高了一个半头。 “是我。”宝燕吸口气,仰脸儿看着他:“可否让我过去?” 余呈点点头,没有说话让开道路,一旁院中其他戒备的人也是放松下来退了开去,少女这才道了声谢,匆匆跑到门口,伸手一推:“兄长,我回来了。” 吕布正同着荣夫妇说着这两年梁山发生的事,闻听回头一看不由脸色一僵,隐隐间有种回到过去之感,似乎眼前出现另一个穿着男装的少女在叫嚣要与自己一同上阵。 那边宝燕欣喜叫道:“果然是兄长,适才在校场听人说就觉得是。” 叽叽喳喳的声响将吕布唤回神儿,放下手中茶碗,转过身子:“哈哈哈,小妹长大了。”打量一番面前少女,当年看着时就觉得这女子神态上与玲绮有几分相似,如今看她一身男儿装扮,竟是更像三分,不由心中大起亲近之感:“快过来坐。” 少女走过来大大方方落座,吕布转头看向荣道:“当真是大了,此时某才有种时不我待之感,昨日那小小女娃转眼竟是这般不同,已是窈窕淑女。” 宝燕听了更是乖巧三分。 荣看眼自家妹子带着微笑乖巧坐着,不由将身子后仰一下,歪头看着她:“兄长莫要看她此时安静乖巧,平日里跳脱的很,一不留神就跟脱缰野马……” “谁是野马!”一旁少女听了老大不乐意,伸手一拳捶在荣身上,这小李广嘴中叫着:“呐!兄长看到了?平日就是这般模样。” 吕布笑眯眯看着两兄妹两人在打闹,也不好插话,那边小妹打了荣两下停了手,向着崔氏道:“嫂嫂可还有甚吃的?方才在校场半天,腹中有些饥饿。” 崔氏笑着起身:“后厨还有些糕点给你留的,待我去拿来。” “多谢嫂嫂。”少女喜滋滋道了声谢,随即看向吕布:“兄长来青州作甚?可否多待些时日?” “某今次却是要待的时日长些。”重新端起茶盏,润了下喉咙,吕布呼出口气道:“稍后给某演示一下伱那戟法,看看是否有进步。” “瞧我的吧。”宝燕笑嘻嘻的点点头,看着崔氏端着托盘进来,连忙站起上前迎接。 重新坐下的二女安静在旁吃喝着,听着两个男人在那谈天论地,天色渐渐的昏暗下去。 …… 与此同时,南边寨中。 “你说荣家里来了不明身份的人?” 刘高双手背在后面,来回踱了两步,转头疑惑看着前来报信的人。 “是,小人还去知寨那边看了,他府门紧闭,外面有人把守不让人进。”说话的人正是校场偷听的汉子,舔舔有些干的嘴唇道:“知寨恁想,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会大白天就闭着门?” 刘高用手摸摸唇边的胡须:“可有证据?” (本章完) 第379章 有罪从疑 第379章 有罪从疑 咚咚—— 室内有些昏暗,有下人敲响房门,刚要张嘴说话的教头闭上了嘴,这清风寨不少人都对荣有好感,谁知道这些仆人里有没有。 “进。”刘高皱了下眉头,然而他也没抹黑说话的意思,道了一声让人进来。 看着下人将烛火点上、退下,摇曳的火光下,屏风上不知出于谁手的五瑞图照的纤毫毕现,站着的两个男人面色明暗不定,这新投靠的教头开声道:“知寨,真凭实据没有,只是就如小人所说,哪个人会因一铜臭之辈来访就把门儿关的严实。” 刘高听了脸上兴趣大减:“没凭没据的,你让本知寨能作甚?” 那教头大急:“可一郓州来的吕掌柜伙计就让荣家小娘子欢呼着跑回去,这也多少有些……” “行了行了。”刘高有些腻烦:“就先这般吧,你先下去,待抓到荣把柄,本知寨自会推荐你。” “……多谢知寨,小人告退。”这人神色有些沮丧,闻言知道该是走人的时候,只好无奈一礼,转身出了大门。 刘高走到一旁坐下,方要动手拿起茶水,耳中环佩叮当,鼻中一股脂粉香气飘了过来,男人转过头,看着屏风后走出窈窕的身影神情愉悦:“夫人快坐,虽是被那厮浪费些时间,此时喝这茶水却是正好。” 妇人生的美艳,一双桃眼秋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媚态,嘴唇略显单薄,抹着嫣红的红蕊唇膏,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玉器,镶着翡翠色宝石的金步摇一步一晃,看起来贵气逼人,此时轻挪莲步走到桌前坐下,涂着蔻丹的玉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一双媚眼看去自家男人:“却是不错,比之热时另有一番味道。” 刘高闻言眼睛笑的眯起:“呵呵呵,夫人喜欢就好。” 刘氏嘴角含笑,轻轻放下茶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官人,可曾想过今次许是撵走姓的良机。” 刘高脸上一抽,知她在屏风后面听得清楚,只是此事他却不看好,开口叹道:“无凭无据,谈何容易。” “官人恁地气短。”刘氏青葱的玉手一摆:“本朝相公们视这帮武夫如猪狗,前般狄相公那般人物也是说打压就打压了,怎地到了伱这儿却是恁地麻烦?” 刘高神情呐呐,一时无言。 这妇人继续道:“官人,有些话妾身可是要说一下,之前粮草倒卖之事你那手脚做的并不干净,若是那荣听到些只言片语,说不得会搜集官人手脚,到时传了出去就算无事也是落了你颜面,何不先下手为强撵走此人?” 男人顿时瞳孔一缩,面色有些犹豫:“这……都是咱自家店里发卖的,当是无事吧?” “万事就怕个万一。” 美妇人见他意动,顿时继续鼓动着:“官人,那荣总也在拿匪人吓唬官人,今日说这清风山危险,明日说那二龙山难惹,恁才是牧民的官儿,如何忍的他一武人指手画脚?况且,虽你是正知寨,那姓的是副知寨,可说到底这权柄却是一分为二,如何有大权在握来的舒坦?况且那些赤佬入了官人手里,正可剔除一些无用之辈,这多出来的钱粮还不是凭着你我安排?” “夫人说的有道理……”刘高缓缓点头:“只是为夫还是未想到该如何侍弄此人。” “官人糊涂。”刘氏恨铁不成钢,玉指点了点东北方向道:“却不是忘了慕容知府亦是个妙人儿?他乃是出了名的拿钱做事,如今既是要收拾那姓的,何不使人带些金银去往益都,请知府相公出面?” “倒是个法子。”刘高猛点脑袋:“我这就去安排人前往益都。”想了想又道:“还有那什么郓州来的商贩,也要拿了才是。” 说着站起身子,这边美夫人连忙拉住他道:“官人且慢。”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你如今手下几人,那姓的手下几人,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去拿,他正可借题发挥,到时不说恁手下人挨打,遮莫还要受他折辱。” “那夫人意思……” “不若一切推给慕容知府,他总也比官人势大,何必你我亲自动手?” “却不是怕夜长梦多。”刘高面上讪讪,说了一嘴。 刘氏眼睛眨了眨:“那也不能此时动手,可着人在外埋伏着,但有发现就将人拿了就是。” “这法子好。” 刘高双手一拍,那边妇人嘴角带笑:“都是官人教得好,对了妾身看上一处店铺……” “夫人看上定是赚钱的买卖,明日为夫使人上门,若是敢不听,哼哼……”刘高冷笑出声:“押他入牢。” 刘氏大喜,面上笑的桃灿烂一般:“妾身就知官人最好了,晚上……”拿手推他一下:“早些安歇。” 刘高面上顿时一正:“夫人,本知寨晚上有公务要处……” 刘氏一巴掌拍桌子上,嘭声作响中瞪起桃眼:“有何公务现在说给老娘听。” “……为夫想了下,也没甚要紧的。”刘高虚眯着眼,面上有些木然:“一会儿吃完饭安歇就是。” 刘氏这才换上笑容:“妾身叫人准备了不少牡蛎,各个都若鸭卵大小,官人晚上多吃些。” “……” …… 夜晚降临下来,一轮月牙高悬天际,照的四周星光黯淡,偶尔有狗叫声在夜空中响起,又安静下来。 荣宅院,喧嚣大半日的屋子安静下来,房间大部分都熄了灯火,主屋处,一盏孤灯在桌上点燃,豆大的火光微微晃动着,有人影透出窗扇映在地上。 崔氏端着热汤进来里屋,看眼晚间吃酒吃到醉的荣,将盆放到地上,蹲下身子想替他除去鞋袜,手方碰到腿脚,男人一惊醒了过来:“夫人……” 崔氏手上动作不停,口中说着:“好久没看到官人这般高兴了,只是就算欣喜今日兄长到来,也莫要恁地饮酒,伤身怎办。” “为夫心中有数。”荣努力睁开双眼,说话有些含糊:“倒是未想到这般多时日过去,兄长寨中披甲之人已逾万人,而荣仍在原地踏步……不……”拿手搓了搓脸,喷着酒气道:“比当初还差了些,初来时只我一个知寨,现今却是分成俩。” 崔氏将自家男人的脚放入盆中,闻言抬头看着他,微微蹙眉道:“官人若是做的不开心,不若辞官就是。” “不行的……”荣将头靠在椅背上,仰望着房梁:“当年了近乎全部积蓄辗转得来这官,总要咬着牙做下去才行。”顿了下低头看看崔氏:“再说……总不能让你和小妹陪着我浪迹江湖。” “官人其实还是想的吧。”崔氏笑的温柔,看看洗的差不多,替荣擦干脚,扶着他站起走向床榻:“今晚且先安歇,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 同样的夜色下,每人的烦恼各不相同,密州安丘县的一处民房中,有光亮从门板缝处射出,几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坐成一圈,唉声叹气的喝着酒水。 “文哥儿,这般下去不成啊,那货已经积压在手中一段时日了,这般下去兄弟们都好喝海风了。” “是啊文哥儿,俺这原本有几家客人,如今都说有更便宜的货拿,已是不买俺手中的了。” “俺也一样。” 七嘴八舌的耳边回荡着,坐在主位的汉子有些年少,闻言皱起眉头,这人生的身材匀称,穿着一身短衫,两条臂膀露在外面,看上去结实有力,听了众人说话伸出手挥了一下,环视左右,面有戾气:“怎地?往日跟着俺爹你等可不是这般,换成俺回来主事你等就来诉苦……可是要给俺徐文个下马威不成?” 几个汉子闻言面上有些惧怕,连忙摆手说着:“不是,文哥儿,恁想多了。” “真是有些难做。” “没错,现在这世道当真有些艰难。” 徐文看去几人,摸摸尚未蓄须的下巴:“恁地说,生意真的不好做?” “正是如此。”有人猛点头道:“去岁开始就是这般,都是客人被抢走。” 徐文有些疑惑道:“被人抢了打就是了,你等甚时候这般好说话了?” 几个汉子互视一眼,无奈道:“若是能打,俺们早就动手了。” “文哥儿不知,他等后面站着的是梁山。” “是极,是极,怕是打了惹出后面那个巨物,反倒不美。” “还是息事宁人吧,卖不出去也比送命强。” 徐文听着一人一句,眉头是越皱越紧,神色颇为不善的看着几人:“别吵!”一指旁边一个汉子:“你说,端的怎生回事,怎地又扯到梁山身上。” 那汉子吞了下口水:“那伙人是去年初来的这京东路,自称是沧州柴家的,原先俺们还未放在眼里,想着就是柴家人又能如何?哪知对面后面站着梁山的人,你父亲不欲惹这祸事,是以处处退让。只是这京东路就这般大,俺们让了西路,本想着就攥着东路即可,谁知他等仍不知足,步步紧逼,现今都将手伸了过来,逼的俺们也是无法。” 乓—— “直娘贼!” 徐文狠狠将手中酒碗摔在地上,瓷片飞溅出去,几个人连忙抬脚避让,这年少的汉子愤愤道:“俺就说俺爹做的好好的非让俺回来主持这盐路生意,感情是有只大虫在等着俺。” “文哥儿……” 有人张口欲言,徐文瞪他一眼,戾声道:“别作声。” 一圈人顿时鹌鹑一般缩了下头,偷眼看着这少年在那闭着眼,右手食指点着桌子不知在什么,也不敢出声,纷纷屏息凝神等着他开口。 半晌,徐文睁开眼睛:“既然对面有人撑腰,这私盐咱们就贩给他们日常顾不到的……”陡然住了嘴,抿了抿唇,看着其他人说道:“他们可与其他绿林人有生意往来?” “没有。”有人出声:“都是卖给酒店、客栈等大商或是平民百姓等散户,除了梁山,未曾听闻与其他绿林人物有瓜葛。” “恁地好,如此这货俺就能出手。” 几个汉子口中呼出口气,耳中听着他道:“去青州,俺往日与那边几个好汉朝过面,将这批货出给他们。” “恁地好,都听文哥儿的。” “文哥儿说什么是什么。” 徐文听着,扫了众人一眼,暗暗撇了撇嘴。 …… 黑夜渐渐褪去,刺破青白的日光洒下金芒,二龙山空地上,残留着火星的篝火飘着一缕余烟。 山寨中渐渐有了人声,卞祥伸手摸了下身旁的斧柄,方才睁开眼坐了起来,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披上外套走出房门,外面已有不少二龙山与梁山的喽啰在说着话,人影走动中,杜壆穿戴整齐的走了过来:“卞兄起的倒是早。” 卞祥看看天边的光团,摇摇头:“都这般时辰了……”又看眼一身整齐的杜壆道:“杜兄才是起的早。” “昨夜我喝的少,自是醒的早一些。” 杜壆笑了下,卞祥走下台阶,看看升起的炊烟:“先去弄些米粥喝下吧,多少让肚子舒缓一下。” 两人并排走着,四处打量着,但见远处林野葱翠,山势陡峭,时不时能望见有飞鸟从林中飞出在盘旋,半晌杜壆开口:“这寨子不错,若是弃了多少有些可惜。” 抬头看眼天空:“况且这二龙山正临着潍、密二州,将眼线设在此处可以俯瞰三州了。” “杜兄是想建议哥哥留这山寨一时?”卞祥与身旁的人停下脚,让过挑着水桶的人过去,继续前行走着:“不日等危昭德他们回来,说不得要转移不少人到海岛上,或许将这里做个钉子正合适。” “先禀报哥哥吧,总也要等他决断。”杜壆说了一句,想起一事转头道:“对了,军政司的人怎生记录咱们攻山时间的?” “说起这个俺就来气。”卞祥翻着大眼,面色有些臭:“俺说就记到鲁兄与那杨志出来入伙就行,他等非要算俺们进了这寨子才算,入娘的,前后差着大半个时辰,这要是输了看俺怎生找那姓裴的说道。” “届时算我一个,欺人太甚。”旁边的杜壆瞪大眼睛,面色愤然。 徐文,字彦武,莱州掖县人,徙胶水。少时贩盐为业,往来濒海数州,刚勇尚气,侪辈皆惮之。宋季盗起,募战士,为密州板桥左十将。勇力过人,挥巨刀重五十斤,所向无前,人呼为“徐大刀”。后隶王龙图麾下,与夏人战,生擒一将,补进武校尉。东还,破群贼杨进等,转承信郎。 (本章完) 第380章 勾结 第380章 勾结 鲁智深起来时,卞祥与杜壆已经用过了早膳,这胖大和尚心情不错匆匆扒拉了两碗粥,又啃了几个夹着酱菜的炊饼,一路笑呵呵的走入厅堂之中。 “二位起来了,昨日真是爽快,洒家好久未像昨日般同那般多人饮酒了。”伸手拉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二人旁边:“往日这山中就杨志兄弟同洒家两个,吃起酒来也不痛快。” “师兄倒是洒脱。”卞祥看着鲁智深笑了起来。 这和尚摸摸油亮的脑门儿:“人生在世几十年,该吃酒吃酒,该杀人杀人,洒家活着就是图个爽利。” 杜壆看看他,若有所指道:“我却觉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命由天定,人为己活。”鲁智深拍了下肚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运由己造,缘法自来。” 对面两人有些吃惊的打量这和尚一番,鲁智深咧嘴一笑:“莫这般看洒家,此乃往日在五台山那老和尚说与洒家的,只是他啰哩巴嗦说了一大通,洒家就记着这两句,今日与二位共享。” 卞祥哈哈大笑,杜壆则是若有所思,这和尚看看外面忙碌的身影:“二位兄弟打算今日就要下山?那洒家让下面儿郎快些收拾。” 说着就要起身。 “师兄不忙。”卞祥一把按住他胳膊,看眼杜壆,又朝着和尚道:“俺适才与杜兄商议,想要留下这寨子在青州,是以派人去清风寨请示哥哥了,待人回来再收拾不迟。” “哦?”鲁智深浓眉一挑:“那感情好,这二龙山地利不错,洒家也觉着弃了可惜,这青州可战之兵十亭去了八亭,剩下的小猫三两只也做不了甚……咦?昨日只顾着欢喜,倒是忘了问了,洒家那老对手秦明如何了?” 卞祥看眼身旁坐着的人,笑着点点他:“昨日遇着杜兄,给一矛戳下马了。” “敢是死了?” “那倒没有。”杜壆摇摇头:“那人有几分勇力,避开了要害,只是伤的严重罢了,如今正在俘虏营里。”看看面前的胖大和尚:“师兄可是要见他?正好山下的兄弟也该换防休整一下,可以一同前去。” 鲁智深本想说不去,只是转念想想与秦明好歹这多半个月来天天朝面,算得上是个“熟人”,如今人就在山下,不若下去看看,就当是活动身子骨了,随即开口道:“那就下去看看也好。” 卞祥自无不可,他本就要下山看看地势,多这和尚一人也不算多,杜壆则是没甚事干,马军的任务在攻山的那一刻就完成了,此时乃是要多闲有多闲,山上、山下溜达一圈也好。 当下卞祥点起文仲容与柏森两营下去,正可替换回马军与崔埜部上山休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到山下,见着崔埜同酆泰、牛皋等人建了两个简易营寨在山下,进了营寨,卞祥随即领着文、柏二人入了中军大帐。 鲁智深性子急,也没进大帐,见了崔埜就道:“兄弟有礼了,秦明那厮关在何处?” “师兄找那厮?”崔埜笑了一下,伸手招来一个寨兵道:“你带路去俘虏营。” 手刚放下,帐内传来卞祥一声:“崔兄弟,且过来一下,交接防务。” “来了。”崔埜应了一声,连忙冲鲁智深歉意一笑跑了过去。 这和尚也知此时他忙,不以为意,抬腿就要走,旁边杜壆连忙一把拉住他道:“师兄先等等,去俘虏营还需有令牌才是。” 掏出一木牌塞入鲁智深手中,这大和尚拿着上着黑漆的令牌咂了咂嘴:“洒家现时当真有种回了军营的感觉,不怪你等在京东路闹的这般大。”道了声谢,这才同着那寨兵大步走去。 俘虏营在这营寨的右侧靠后些的位置,正对着二龙山关卡的方向,此处有着两都人手持长枪、弓箭在看守着,马军则是在一旁立下营寨与步军营成椅角之势。 这和尚走进来时,这伙俘虏刚刚吃了些饭,都是清汤寡水的米粥配着生硬的炊饼,此时一个个蔫儿在那里木然的看着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倒是秦明、黄信两人虽是受了伤,却仍是被分开看押,秦明正躺在简陋的床上闭目养身,就听得有脚步声传来,随即睁开眼便看到那张和自己打了半个多月的光脑袋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伤处。 鲁智深呵呵一笑:“秦统制,看来却是伤的不轻。” 秦明眼睛眯起:“你这秃驴……” 那边卞祥安排完交接,又嘱咐两人看着些俘虏,随后同着杜壆又带人在附近转了一圈,好生查看了一圈地形,这才联袂回到营寨。 只一进营寨,两个领兵的汉子就看着那和尚面有怒色,背着手在转圈,边走嘴中还在嘟囔着什么,面面相觑一眼,卞祥走过去道:“怎地师兄在此走动,可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惹着伱了?” “哪里有那许多人呢。”鲁智深转头看看两人甩了下袖子:“适才洒家去找秦明那厮,看他兵败至此恐有性命之危,好心好意邀请他来山上吃香的喝辣的,哪知这厮是个蠢的,定是要做这鸟朝廷的鬼,要求速杀他,气煞洒家也。” “师兄先莫急,消消气。”卞祥无奈摇摇头:“这人新败定是不会愿意,待将他押上山,过段时日再说。” “只好恁地。”鲁智深愤愤点头,随即有些不开心的摸摸油光的脑袋:“若不是洒家看他是条汉子,跪下来求洒家,洒家也懒得张他一眼。”顿了下又转头道:“只是如今却是先该将他手下军士收拢一番,省得闹出事端。” 杜壆呵呵笑了一下,拍拍手道:“师兄且宽心,昨日饿他们一夜,今日又只吃个半饱,适才已是吩咐下去,自有人去招降士卒。” 鲁智深闻言挑眉一下,鼻子动了动,细细吸了吸空中的香气,恍然道:“洒家就说没到饭点儿怎地有人在煮肉,原来恁地。” 卞、杜二人相互看看,随即笑了下:“等下还需师兄帮忙在山上腾出些地方来安置新入伙的。” “此事好说。”宽大的僧袍挥动:“交给洒家。” …… 天空阴沉沉的飘起来蒙蒙细雨,益都城外,自清风寨来的队伍匆匆而行,终于赶在天黑关门前进了大门,领头的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抖了抖蓑衣上积蓄的水珠,随后领着众人前行。 许是熟悉这州城布局,左转右拐的到了间气派的府宅门前,看看门匾上的慕容二字,这人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敲响大门。 吱呀—— 微微开启的门缝伸出一个脑袋,上下打量眼中年男子,颇有些不客气的道:“你这厮是谁?怎地晚间来此?” 中年男人先是笑笑拱手:“劳烦通报,清风寨刘知寨有重要公文呈上。”从袖口掏出一个黑袋悄悄塞了过去:“事情较为紧急,劳烦尊驾了。” 那门房轻轻掂量一下,眼睛一亮,又伸头看看外面的队伍押着两辆车子,抬头点点那边,斜眼儿看着他:“那是做甚的?” “哦,刘知寨知道知府相公公忠体国、日夜操劳国事,送上些许解乏之物,以解劳累。” 那门房点点头:“倒是个会说话的,有这些就好说了,等着。” “劳驾!” 拱起的手还没放下,那大门咣当一声关上,等了段时间,再次开启有声音传出:“车子去后门,你进来。” 天,黑了下来。 …… 同一时间,清风寨。 日光将天边染红之时,喧嚣一日的街市安静下来,只余出来寻欢作乐的人勾肩搭背的朝着勾栏瓦舍走着,不时有打招呼的声音响起,随后邀人吃酒的话语传出,去往勾栏的人又多了一位。 有身影在巷道口蹲着,手中拿着买来的干粮就着凉水啃着,眼睛则是盯着斜对过的宅。 “入娘的,都三四天了,怎地知寨还没个动静。”啃着干粮,蹲着的人有些愤愤不平:“每日吃这东西,俺都腻了。” “耐心些,知寨说了要动这厮,许是在等时机。”有人在后面回话:“有的吃就不错了,恁地多废话,把水给俺,噎死了。” 蹲着的人将水囊递过去,口中仍在抱怨着:“倒不是俺多事,那姓的每日都带着他妹子和那几个陌生面孔出去打猎,每日都能闻见烤肉味儿……”又一指两个勾着肩膀朝远处走的人:“还有这等去吃酒的龌龊玩意儿,哪个在此等候不着急?” 愤愤的将手放下来:“再看知寨,入娘的,许是抱着他那美貌婆娘在亲热,偏你我倒霉。” “得了,吃东西都堵不住嘴。”后面人踢了一脚,随即嘿嘿一笑:“不过知寨夫人确实貌美,啧啧,那身段、那皮肤……” “嘿嘿——”前面人回过头:“熊也大的很……” 也是过于无聊,两个聊到女人的家伙一时间说的火热,全没看着那高壮的少年伙计施施然走了出来,只是疑惑的看着这人走入府,相互询问着何时出来的。 “余兄弟回来了,快来坐,刚烤好的鹿腿。”崔氏笑着招呼进门的余呈,用手拿刀从烤的金黄的鹿腿上片下一大块肉来。 余呈望望吕布。 “让你坐就坐吧。”吕布笑了下,除了刚来那天,这两日余呈也和家三人厮混的熟了,荣夫妇还颇为喜欢这守礼的年轻人。 余呈道了谢,搬了凳子放在吕布身旁,也没坐下,俯身道:“哥哥,二龙山有信儿传来……” 家三人手上一停,吕布一挥手:“说吧,都不是外人,省得某还要再说一遍。” 余呈看了那边一眼,见着那小李广一脸感慨的伸手摸了摸杯子,崔氏正在看着荣,宝燕倒是颇为欣喜的直起腰,想了下还是开口道:“那边原本占山的强人乃是林冲的结拜弟兄,如今已经入伙,卞祥哥哥与杜壆哥哥提议留下那寨子,说是易守难攻,青州又被咱们打残了,不妨做为分寨钉在这里。” “哦,倒是好事……”吕布伸手接过崔氏片下的肉片,示意余呈坐下,夹了肉放入口中缓缓咀嚼,半晌道:“罢了,看来某偷懒的日子也该着结束了。” 抬头看看家三人玩笑道:“某本意在此多做几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人,只是看来是没那福分。” 荣见说连忙道:“兄长若是愿意,可之后回转就是。” “怕是不得闲了,之后也有些事情要忙碌,遮莫要直接回山。” 一旁宝燕咬着筷子头听着两人说话,眼珠子一转,放下手中筷对着荣道:“大哥,我也想去二龙山看看。” 荣皱皱眉头,吕布摆了摆手:“去那里做甚,都是些糙汉子,也没甚风景看。” “我可以装成男人啊!”宝燕仰起小脸儿。 吕布顿时乐了:“别人莫不都是瞎子?你换身衣服就看不出你是女娃了?再说你大哥也不会同意的。”带着笑意的虎目朝着荣看了一眼。 宝登时转头看向荣撒娇:“大哥,~” 小李广看看吕布,又看看一脸笑容的崔氏,再转头看眼自家妹子,不知想了些什么点头道:“想去就去吧。” “大哥最好了!” 宝燕顿时欢呼一声,倒是让吕布有些措不及防,一双虎目满是疑问的看向荣,那小李广笑着说了句:“小妹总也好奇江湖,说不得以后会出乱子,跟在兄长身旁最是安全,恁就受累,带她看看就是。” “罢了,那就一起去好了。”吕布苦笑一下,看向宝燕:“只是说好,莫要乱跑。” 少女拍拍稍微起伏的胸膛:“兄长放心,我定然听话。” 荣端起酒杯:“兄长准备何时走?” “明日早间吧。”吕布思考一下:“早些走天还不算热。” “荣敬恁一杯。” …… “那荣当真与梁山有勾结?” 会客的厅堂中,慕容彦达圆睁着双眼看向站着的中年男子,那人点点头,伸手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此乃是知寨亲手所书,请知府相公过目。” 青州知府伸手拿过,一字字的读完,神情放松下来:“本知府知晓了,既然荣与贼有勾结,那自是该缉拿才是,你回去吧,明日本知府自有安排。” “是。” 好讨厌开会,感觉开完后整个人头晕脑胀的。。。。。。 (本章完) 第381章 抓人 第381章 抓人 烛火在晃动,几个木箱摆在书房中,穿着绸缎的身影走了过来,伸手将盖子打开,里面放的一锭锭银铤,拿出一块对着火光照了照,清冷、明亮。 凑在鼻子上闻了闻,慕容彦达笑了出来,呢喃一句:“还是这味道好闻……”随手扔回响中,叮呤当啷的脆响中,接上一句:“钱财的味道。” 匆匆的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府中的管家轻轻敲了敲房门:“郎君,都虞侯潘善宇到了。” “让他在客厅等着。”慕容彦达说了一句,看了看装满银铤箱子,恋恋不舍的合上,正了下衣襟,拿起桌上封好火漆的信封,随后迈步走出书房。 这青州知府到来时,客厅中早有一青年在等着,但见这人生的一副好面相,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一眼看去就是正气凌然之辈,见着慕容彦达进来,连忙躬身作揖道:“小将见过知府相公。” “不用多礼。”慕容彦达眼也没抬,径直从那人面前走过,到了主位扔下那信,撩起衣袍坐下:“唤你来是让你去做件事。” 潘善宇抱拳低头:“相公吩咐。” “今晚你带着本知府手令,去二龙山那边找秦明。”慕容彦达从怀中掏出一令牌扔到桌上:“这个伱拿着出城,记着,不管二龙山那边是甚状况,见着秦明让他立刻按照手令所写去做。” “是。”青年上前拿起东西,抱拳离去。 …… 清晨,露水在树叶上微颤,慢慢汇聚成一滴水珠,树叶倾斜下来,那滴晶莹碾过绿叶的脉络,撞上前方的水滴,不堪重负的叶子向下一沉,随后微微弹起,已是没了身上的负担。 啪—— 手掌拍在脸上,睁开的眼睛有着不少血丝,看看手掌处的水渍无奈的喷出口气,将手在下裳擦了擦,闻了闻手觉着没味儿,方才探出头朝着府看去。 家大门已是敞开,荣夫妇穿着整齐的正陪着人走出来。 “又去打猎……” 这人无奈的转回头靠在墙上,想要再睡一会儿,闭上眼沉默了几息,陡然又睁开,翻身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方自转回头想要叫醒后面睡着的同伴,耳中脚步声传来,抬头望去有个老妇走过。 “真可怜……”几枚铜钱从老妇手中落下,叮当声中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他面前,这人脸上表情一僵,不自觉的伸手捡起一枚发愣的看着,耳中听着老妇渐渐远去的话语:“拿这些钱垫垫肚子,有手有脚去找点事做,总比要饭来的强……” “哪个是乞丐!”这人愤愤站起来想要理论,脑中想着还要去找知寨报信,看看铜钱,在身上擦了擦放入怀中,恨恨骂了句:“不是有事要做定要你这老咬虫好看!入娘的,钱别浪费了。”这人将铜钱快速捡起,随即踹了同伴一脚:“起来,有状况。” 那人惺忪的眼神中,口中道:“走,去找知寨,那商队的人要走!” “哦哦。”同伴说着连忙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荣正同着崔氏拉着宝燕跟在吕布身后朝外走。 “路上多听兄长的话,莫要任性,莫要误了兄长大事。” 少女脸上满是无奈:“大哥你恁地啰嗦,这话从昨日说到今天,你不累,我还嫌烦。” 荣面上一红,强自道:“总之听话就是。” “晓得了,晓得了。”宝燕烦躁的摆摆手,又挽着崔氏的胳膊悄声道:“嫂嫂你怎生忍着我大哥这般啰嗦的。” 崔氏看了满脸无奈的夫君一眼,将头靠过去悄声道:“你比他还能说就行了。” “谁能有他那般能讲大道理。”宝燕贴着崔氏说了句,随后荣眼见自家媳妇在妹子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顿时笑成一团。 荣摇摇头,走近吕布道:“可惜荣不能离开清风寨太远,不然今趟也要随着兄长去二龙山看看。” “说不得以后有机会。” 吕布斜眼看了过来,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荣自是知他说的可能是被调去剿匪,苦笑一声道:“小弟倒是觉得没这机会,青州可战之兵已是不多,知府相公又是……又是那种不愿多事的性子,几年内当是不会再起事端了。” “如此也好。”走在前面的吕布没有回头:“只是倘若做得不顺心,可来找某。” “多谢兄长。”荣环顾下四周景色:“这寨中百姓多将性命托付在荣手中,小弟也当为其尽力才是。” 话语中,嘴角扬起,露出笑容。 …… “那行商要走?”刘高站起身,看着回来报信的人。 “是,荣夫妇亲自在送,许是已快出寨了。” “这般急?”刘高想了想:“你二人不是说他等老出去打猎游玩?” “当不是的,家夫妇穿着常服,只他妹子穿着个男装。” 刘高朝着前面走了两步,汉子注视的视线中陡然回身:“你去通知两个教头,让他二人立刻带着南寨军士急行到十里亭前面去,那荣既然亲送,定是也要去往十里亭的,如此恁地走的必然不快,当是能赶上去。” “是。”那人转身就要出去。 刘高忙道:“回来。” 那人转身看来,这文知寨皱着眉道:“告诉他们,尽量捉活的,只是若有人反抗也无妨,杀了就是。” “是。” 看刘高再无吩咐,随即快步跑出,不多时,南寨的两个教头带着一都人马向着远处进发。 …… 十里长亭送客行,离愁别绪浸人心。 原本离别之时应是如此…… 行来的吕布一行人就这么站在这十里长亭外十米处,抬头打量着,脸上神色有些怪异。 这清风寨外的送别亭许是长久未整修,四根柱子满是各种藤蔓,亭子顶部的瓦片破损不少,眼尖的几人甚至在阴面的栏杆上看着几颗白色的菇子。 荣望着这亭子如此模样,脸上有些发红,颇为尴尬的瞥眼看了吕布,两只手抓了抓衣衫:“小弟还不知此处看上去如此破旧,待回去定要上报下,找人修葺一番。” 宝燕撇撇嘴:“那刘矮子能修才怪了。”崔氏笑了下,伸手捏了这少女的手腕一下,这小妹当下吐了吐舌头,看着崔氏笑嘻嘻的。 荣越发窘迫,狠狠瞪了自家妹子一眼。 “又非你之错,何必这幅表情。”吕布伸手拍了荣肩膀一下:“心意到了就行,有些事身不由己,非是你一人能变。” 挥了下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如此就在这里分开吧。” 荣呼出口气,该说的这两日都说了,如今见说拱手一拜:“兄长万事小心。” 吕布没说话,只是拍拍他肩膀,随即大步而行,身后余呈等人连忙跟上。 崔氏赶忙放开宝燕胳膊:“此去小心,我和你大哥在家中等你。” “嫂嫂放心。”宝燕笑嘻嘻的道:“有兄长在,哪个敢来招惹,却不是嫌命长了?” 崔氏也知是如此,没有再说,只是笑着看着这少女跑去众人身后,回身挥着手,蹦蹦跳跳的跟着朝前走去,待到了吕布身边歪着脑袋同他说着什么。 “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个男人像,谁看都知是个女娘。”荣抬手一指自家妹子,转头看着崔氏道:“我就说那身衣服有些多余了,这般看着恁地怪异。” “得了,你什么时候管的着她?”崔氏看自家相公一眼有些好笑,接着叹息一声道:“原本奴以为小妹对兄长有喜爱之情,如今看,似乎不太像。” “兄长似乎也是一般,只当小妹是妹子,再说……”荣闻言无奈一耸肩,望着远处背影出了口气:“若是有,遮莫也是难事。” “……倒也是。” 荣夫妇二人在这边看着,直到远方身影小了下去,方才转身向着清风寨而走。 …… “兄长为何不让我大哥备些车辆,这路上只三匹马如何够?” 前方道路上,宝燕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左瞧右看,见着余呈等人手中只拉车的三匹马,不由开口出声:“咱们总不能走着去二龙山吧?” “自然不会。”吕布看看她笑了下,指了指前方道:“某让人在前方找地等着,我等战马都在那里。” “赤兔也来了吗?”宝燕两眼一亮,接着想到什么道:“早就想问兄长了,为何给它起这名字?是因为兄长姓名的原因?” 虎目微微撇去,大手揉了下少女的小脑袋,笑着道:“某在柴家遇见他时就叫赤兔。”望向远方的眼神儿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可不是现取的名字。” “兄长讨厌,头发都乱了。”宝燕理了理被弄乱的秀发,口中道:“那当真是缘分,兄长叫吕布,它叫赤兔,正好一对儿。” 吕布看着远方的神色有些莫测,嘴角勾起:“谁说不是呢。”走动的脚步突然停住,皱起眉头道:“前方似乎有些不对。” 宝燕还未反应过来,后方一直跟着的余呈等人连忙上前将两人围在中间,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搭在刀柄上,吕布上前拍了下前方侍卫的胳膊,那人连忙朝旁边一站。 视野中,影影绰绰不少人正从道路左侧树林里出来,在两个壮实的身影带领下朝着这边跑来。 “那两个是……”宝燕常年在清风寨校场练箭,眼神儿也是好使,小手点着下巴道:“记不起来了,总觉得有些面善。” 吕布斜看她一眼,转望向前的神色有些怪异:“你若觉着熟悉,多半是清风寨的人。”顿了下续道:“恐是你兄长那对头派来的人,只不知究竟瞄着你我何处而来。” 宝燕神色一变:“刘矮子的人?为何?兄长又未碍着他。” “……某也不知。”眯着眼的吕布抿了下唇:“士人……读书人的想法总与我等武人不同,只是某想……此时出现,这人当是来者不善。” “那……兄长,怎生是好?” “莫急,等下先问问再说。” 说话的档口,这伙人跑的近了,百余人奔跑的全身是汗,当头的两个人却是一副兴奋之色,到了近前,余呈方想上前喝问,就见对面出来一穿着灰衣的教头道:“总算是追到你等了。” “不枉我等穿林而来。”另一人一身白,正跑的满面彤红:“都跟老子回去,若是胆敢反抗……”伸手将手中长枪朝地上一顿,嘭的一声响:“格杀勿论!” 余呈眉头倒拧而起,刀锋拔出一丝白亮,吕布大手朝他一按,看着对面沉声道:“我等只是走南闯北的行商,不知二位有何事?” 两个教头相互看看,那穿灰衣的往前一站,呛一声拔刀出鞘,脸一仰,用鼻孔看人道:“住嘴!腌臜撮鸟,一身铜臭味儿,老子闻着就恶心,与你说话简直如同泡在粪坑。”手中刀朝前指点一下:“让你们走就走,哪里这般多废话,再多说一句,老子赏你们一刀。” 吕布闭了下眼,缓缓睁开的同时松开按着余呈的手:“某这两年自觉已经很少因言而罪人了……”看去对面的眼神有些厌恶:“余呈!砍了——” “余”字出口时,余呈脚下用力,有些干燥的地面扬起尘土,高大的身子箭一般冲到人前,对面惊骇眼神中,一抹亮光在空中划过,“了”字落下时,一颗人头打着旋儿的飞了出去。 无头的腔子在那站立一息,下一瞬,陡然喷出鲜血,余呈抬起满是血迹的脸庞,伸舌头舔了下嘴边的鲜血,“喝啊——”大吼一声冲了上去,一刀将正在愣神儿的军士砍倒在地。 “留些活口,等下某要问话。” 吕布的话语在空中响起,四周围着的侍卫同时握住刀柄,一抽。 呛呛—— 长刀出鞘的声响不断,迈出脚步,悍不畏死的杀入尚未反应过来的清风寨军士中,那穿白的教头汗毛倒竖,连声叫着:“反了,反了,快些抓他们!” 长刀破空,惨嚎的声音在官道上回荡。 ps:潘善宇:欢迎群友的龙套登场#^_^# (本章完) 第382章 花荣反了 第382章 荣反了 风吹原野。 清风寨的军士挺起刀枪冲了上来,一名十将仗着身高腿长,连跑数步跃起,一刀砍向突入人群的余呈,清亮的刀光闪过,下一瞬,鲜血在空中爆开,摔落的人体分为两截,“啊啊——”的惨叫声中,摔在地上的十将伸出双手,爬了过去抱着自己的下半身,想要重新按到腰上。 “你等是何人!”白衣的教头惊怒交加,手中长枪左拦右挡,被两个侍卫打的不住后退。 他本以为这伙人不过是些商人,自是手到擒来,刘知寨让他带一都人马前来抓捕时,心中还有怨言,觉着知寨是在小瞧于人,哪里料到是捅了大虫窝了。 视线里,这伙人两两一组,也有三人一组,长刀劈砍间,彼此之间相互支援,显然是争斗惯了的,不断有清风寨的军士,被长刀砍翻在地,哀嚎声中,残肢与鲜血抛洒在这道路的土面上。 后方有人实在承受不了这等局面,发一声喊,扔了兵器回身就跑,白衣教头调转身形时望见,绝望的看着跑远的身影,分神的一刻,对面两人猛的挥刀劈砍,这教头遮拦不住,顿时被打飞长枪,摇晃的视野中,一只大脚踹在肚子上。 “啊!” 人影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片刻间,忍住疼痛想要起身,脖颈上,一把长刀贴上肌肤,有湿滑的液体流到肌肤上,一股铁锈的臭味儿。 …… “呃……呕——” 宝燕看着眼前厮杀的场景,鼻中嗅着鲜血的腥臭,脸色不免有些难看,脑海中有些记忆似是在被唤醒,待到余呈一刀将人砍做两截,那绿绿内脏入眼,终是忍耐不住,一转身,弯腰吐了出来。 吕布站在一旁斜眼看了下,微微叹口气,取了带着的白巾递过去:“一会儿莫要转过来看,用手巾捂着口鼻,放缓呼吸。” 少女吐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口中说了句:“多谢兄长。”将那白巾接了过来,狠狠擦了把脸。 吕布摇摇头,看了眼已经溃散的清风寨军士,莫名感到有些无趣,前方余呈甩了下手中长刀,斑斑点点血迹散落地下,这护卫头领走过来,一把将那教头拎起,其余几个捉了活口的侍卫一起将人带了过来,有伤着的人在上金疮药。 “哥哥,幸不辱命,只有三个兄弟受了些轻伤。”余呈说了一句,将那听着说话,双眼陡然睁大的教头扔在地上。 “啊——” 那教头脸面朝下,摔的胸口有些疼,努力挺起脑袋露出个讨好笑容:“不知是江湖上哪位哥哥当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是上峰所命,不敢不为,多有得罪。” “对对,我等也是,求这位哥哥开恩。” “小的家中有八十老母,好汉饶命。” “好汉,麻烦给点儿伤药,俺一直流血……” 其余几个俘虏听着自家教头讲话,连忙七嘴八舌的说着,惹的余呈老大不耐,张口大喝:“都夹了嘴,吵什么吵!” 几人顿时噤若寒蝉。 吕布上前两步,眼睛扫视一圈,淡淡的道:“某问,你等答。” “哎!” “是。” 几人忙不迭点头答应,生怕晚了会被人拉出来砍了给他人看。 “为何来追我等?又是奉谁人的命令行事?” 淡然的语气听在众人耳中,几个被捉的清风寨军将连忙看去那边趴着的教头,吕布朝前走了一步。 这人正低着头趴那儿,听完吕布问话只觉四周静寂无声,陡然间,眼中出现一双半新的鞋,后背只觉有人在瞧看,连忙抬头,就见一群人都在盯着自己,不由嘴角抽搐一下,想挤出个笑容又笑不出,只得道:“是刘高刘知寨让我等前来截取你等……”眼睛看着吕布,嘴角扯动中,微微抽搐,哆嗦着嘴唇道:“他说生死都可,只是小人是反对的,这年头活着不易,嘿嘿……不易……” 吕布蹲了下来,盯着他,口中缓缓的道:“为何?” “这……” 那教头脸色一犹豫,不知该讲不该讲,后边余呈见他不答话,倒握长刀,噗的一声戳进大腿后侧,手腕一转一拔,肌体瞬时撕裂,鲜血顺着裂口涌来出来。 “啊——我说……我说。”捂着伤处惨叫一声,这人额头瞬间布满汗水,眼中有些惊惧,语速急快的道:“小人只是嘴拙,非是故意拖延。”咽口唾沫,汗水顺着额头而下却是不敢擦拭:“刘知寨,不是,刘高,刘高那鸟人说知寨勾结三山贼人意图不轨。小人自是不信这等无稽之言,只是他已是去信慕容知府处,又让我等前来捉拿众位好汉,遮莫是为了屈打成招做成铁供。” 吕布等人面上登时有些古怪,宝燕忍不住转过身睁大眼睛,耳中听着那人继续道:“各位好汉明鉴,小人受他节制,是以不得不听,得罪好汉之处还请恕罪。”转头看看不住从手缝里渗出的血液,哭丧着脸说:“小人说的句句属实,还望好汉体谅,恁就将小人当个虚恭给放了吧。” 吕布站起身子没理他,那边宝燕忍不住过来,面上神色有些担忧,拽了拽吕布衣袖,仰起小脸儿:“兄长……” 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妹的脑袋,吕布口中淡淡的道:“莫急。”望着那教头张了下口想说什么,却又闭上,抿了下嘴唇,方才开口道:“罢了,余呈,发讯号,让人把马带来。” 宝燕疑惑的眼神中,转向少女的目光带着丝戏谑:“如今看来,伱大哥的官儿怕是做到头了。” 少女却是出人意料的嘻嘻一笑:“他那性子,早晚做不成官的。” 趴着的教头耳中听着两人对话,不由疯狂的咽着唾沫,心道这两人这般说是何意思?难不成刘治寨不是在诬告? 正在没个主意,就见那被叫余呈的年轻面孔向着一旁示意,有人捡来不少树枝,他则是从怀中掏出一黑袋,打开倒下粉末,打开火折子,吹了两下凑过去瞬间燃起火苗。 不一时,一股浓烟升腾而起,蜿蜒着直冲天际。 “哥哥,这些……”发完讯号的余呈直起身,眼角余光示意一下宝燕,又快速瞥了下俘虏方向没有说话。 吕布直接一拍少女肩膀:“这边阳光有些晒,与某一同去林中坐下,等着马来。” “哦……”宝燕先是应了一声,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了一眼,又连忙回头跟着前方的背影走进林中。 此时日光正盛,穿过树叶的空隙,洒在大地上,勾勒出一副斑驳的光影画卷,走在后方的少女抬头看看前方宽阔的背影,转过头看看外面,又看看前方,如是再三,终是忍不住道:“兄长,外面那些人……” 前行的身影停了一下,转过身子淡淡的道:“自是要处理掉。” 宝燕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吕布走过来,将手放在她脑袋上,微微弯下身子:“若是不喜这些,今后就莫要对江湖、战阵起兴趣。” 顿了下直起身,树叶缝隙间露出的光芒让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脸庞仰起,让过光束,口中道:“人生在世,可活的样子有很多,既然不喜,不妨换个活法好了。” “那兄长……”少女缓缓抬头,顺着对面伸出的胳膊看去:“喜欢如今这般活法吗?” “喜欢?”口中重复了一下,耳中依稀有惨叫传来,吕布看向外边:“某只是……”吸了口气、吐出:“大抵是心有不甘吧……” 天光下,有人影在收刀。 宝燕不解的歪了下头,陡然听到外面有阵阵轰鸣之声在传来,吕布收回手臂,转身朝外走着,少女手指捏下衣角,抬头跟上前面。 不一会儿,轰鸣的声响停下,有人在翻身上马,炭火也似的马背上,雄壮的身影接过旁人递来的方天画戟,挂在得胜勾上。 “走——” “驾——” 马蹄迈动,轰轰轰的蹄声在此响起。 …… 日头爬上中天,天气有些燥热,府中的热闹声响不再,一时间有些寂寥的感觉,荣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拿着家传宝弓正在慢条斯理的保养着。 “知寨、知寨!” 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远远的张口叫着,荣疑惑的将弓放下,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就见后院院门口处,一个军士正抹着汗水站在那里。 “发生何事?怎地如此大呼小叫。” 那军士抹把脸,喘息着道:“知寨,外面来了数十骑,小的看是小娘子与今早恁送走的客人,怕有问题,是以先跑来只会一声。” 容一愣,尚没反应过来,耳中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一群人从大门那边走过来,当先正是今早才送走的吕布与自家小妹,开口道:“你先下去。” 看那军士朝外走,连忙迈步迎上前去:“兄长怎地又回转此处,可是有东西忘记了?” “大哥,大事不好。”宝燕叫了一声,连忙上前一步拉住荣,叽叽喳喳的道:“刘高那厮诬告大哥勾结三山贼寇意图打清风寨,此时已经去信州府,遮莫是要拿你。” “等等。”荣听得大皱眉头,连忙止住自家妹子:“端的怎生回事?我怎地听得云山雾罩一般。” “哎呀,大哥你笨死了,这都听不明白。” 宝燕急的跺脚,吕布看看快要走出院子的军士,开口道:“先去个静点的地方。” 荣省悟,连忙将人让到屋里,吕布看眼余呈,这护卫头领上前一步,方才将今日分别的后事说了一遍。 啪—— 手掌狠狠拍在椅子扶手上,荣脸庞涨的通红,眉毛都立了起来:“刘高这个腌臜小人,欺人太甚!” 站起身走到吕布身前下拜道:“哥哥因小弟之事陷入险境,乃是荣的不是。”看眼一旁有些焦急的宝燕:“还要多谢哥哥护住小妹安全,从今后,荣愿随哥哥水里来火里去,万死不悔。” 吕布起身,先是搀起荣,打量他一番道:“某既然无事,那此事其实尚有转机,稍后只要在那知府处解释清楚即可。如此贤弟也要放弃这官与某一道?” 荣咬牙切齿道:“哥哥不知,那慕容彦达也是个贪狠之徒,刘高既然去信与他,定然送上不菲钱财,此时小弟在他那边已是板上钉钉的与匪人勾结。” 气哼哼的看了眼这厅堂:“小弟原先亦是血性男儿,只是因着家父遗愿方才钱购来这官儿,哪料到初来就被人百般打压,小弟为着家人计也就忍了,谁知忍气吞声的给他等大头巾做事至此,还要被往死里整治,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小弟怎还能坐的住不反?!” 吕布看他浑身微微发抖,拍了拍他胳膊:“莫要激动,左右不过是芝麻小官儿罢了,弃了也就弃了。” “哥哥说的是。”荣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抱拳道:“还望哥哥借小弟些兄弟。”往日俊俏的脸庞上满是恨意:“小弟想亲手宰了刘高这厮!” 语气森然,钢牙紧咬。 …… 此时快是饭点儿,刘高与自家夫人正在屋中品着香茗,那妇人一遍修剪着盆栽,一边口中道:“官人,今日店铺里买米面的人少了许多,妾身着人问了下,北寨那边新开一家米店,卖的要比咱们便宜许多,如此下去,若是没人来买米面,家里要揭不开锅了。” “夫人莫忧。”刘高捋捋胡须:“此事为夫知晓了,明日就让人传那商户前来,若是识趣则罢,但有个不字,本知寨关他个三年五载自然就老实了。” “嗯。”刘氏拿剪刀方要剪树枝,陡然“啊——”一声惨叫传来,手一抖,咔嚓一声剪错地方,这女人当即拿剪刀往桌上一砸:“谁人如此吵闹,不想活了是不是?” 外面人声喧哗而起,隐隐听到惨嚎声不住传来,刘高夫妇二人对视一眼,觉得事态有些不对,方站起身想要出去,就听嘭一声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走入的人一身白衫,上面斑斑点点满是血迹。 “荣?!” (本章完) 第383章 杀刘 第383章 杀刘 “刘知寨,好久不见。” 荣一手倒提一杆梅亮银枪,银亮的枪尖儿正朝下滴着血珠,这小李广抬手抹了下脸,一条血线随着指肚划过脸颊显现出来,那是不知何时溅上的鲜血:“你们要找荣,荣来了!” 刘高一瞬间觉得口中失了水分,嗓子鼓动一下,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倒是刘氏在旁深吸口气,强自堆起一个笑容,稳住声线道:“知寨来了,快请坐,奴去弄些茶点来。” 低下头,双手笼在腹前,这女人绣鞋迈开,小心翼翼的朝外走着,还未到荣近前,那边手臂一抬,尚有血丝在汇集的亮银枪指着这美妇:“你待去哪?”手臂动了下,几滴血甩落了下来:“回去坐着。” “哎,是!”刘氏如何敢逞强,一副乖巧的样子走回桌前坐下,只一双手用力绞在一起,手指处失了血色。 外面,惨叫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有脚步的声音传来,刘高夫妇只觉得室内光线暗了一下,有一高大雄壮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壮实的年轻人,手中长刀出鞘,护卫在身后。 “哥哥。” 耳旁,荣那恭敬的声音传来,让刘氏心凉了半截,看着进来的两人,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手上的力量更大了些许。 “贤弟可要帮忙?”进来的自是吕布,看荣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手,不由歪了下头。 荣吸了口气,转去刘高方向的脸庞有些冷意:“小弟只是想请哥哥做个见证。” 吕布摇摇头,看着他道:“你我相交多年,何须这等见证?”看看那边僵住的男女,转身朝外走去:“某在外面等伱。”顿了下脚步,微微侧头:“某还是喜欢兄长这称呼。” 荣抬头,看着迈步出去的身影最终露出个笑容:“多谢兄长。” 吕布行走的脚步没动,只是朝后挥了下手,这边荣转过头,看着刘高的脸顿时有些怒火上头:“刘高!荣平时自觉对你恭敬有礼,缘何要害我!” 刘高张着口呼吸几下,拼命榨取着口腔的唾液,沙哑着喉咙开口道:“……知寨,我并没有想要害你,这里面定是有误会,对,有误会。” 刘氏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紧张的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形。 “误会?” 荣看着刘高慌张的嘴脸,脑中却是往日这人趾高气扬的面孔,想及平日无论自己做什么,这文知寨都要掣肘使绊子,顿时心中那点儿邪火烧的高炽起来,面上的神情反是放松些许。 对面夫妇二人看他脸色,顿时对望一眼,觉着许是有了希望,刘氏使了下眼色,刘高大着胆子开口道:“我实是没有做甚,都是下面人胡乱揣测,惹的知寨对我有了芥蒂,当真是该杀,知寨放心,稍后我会严惩他等,只是今日事情闹成这样,我也无法遮掩,若是知寨要走,我绝不阻拦,事后也绝不……” 荣看着他,陡然迈步走了过去,刘高顿时浑身汗毛直竖,拼命往后靠的同时杀猪般叫起:“知寨、将军,你要做甚,等……不!莫……” 梅亮银枪探出,噗的一声扎入前胸,刘高两手攥着枪杆,“莫杀……我……”的话语中,不断有鲜血自口中涌出。 荣手臂一抖,这矮胖的文知寨顿时被挑起半空,嘭的一声落在地上,鲜血从身下快速涌出:“恁地聒噪!” 转去的目光看向刘氏,这女人一惊,又强忍着惧意,哆嗦着道:“知寨饶命,奴只是一妇道人家,什么也不知道。” 见荣只是看着他,连忙露出一个笑容,伸手微微扯了下衣襟,露出一片白腻:“知寨若是饶了奴,奴做什么都,呃……” 手臂伸展,长枪透体,女人面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神情,荣手臂收回,一缕粘稠血液粘连着枪头缓缓流下,捂着胸口的尸身圆睁着眼睛软软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同着一旁刘高的血慢慢聚成一个血泊。 荣狠狠甩了下长枪,血液啪的溅在窗扇的明瓦上,这小李广嘴里嘟囔一句:“真是傻了,听你二人啰嗦半天。” 转身出了大门,看看在院中树荫下站着,正同余呈说着什么的吕布,连忙上前将银枪插在地上,拱手一揖到地:“劳兄长久等,小弟的罪过。” 对面的身影走过来,拍了他一下,什么也没说迈步朝着外面走去,荣直起身子,提起长枪跟上前面的身形,转头望了下身后刘高的房子,鼻子里哼出一声。 不久,南寨的百姓愣怔的看着荣一身血迹提着长枪,跟着一人从刘高宅邸走出,身后鱼贯走出二三十名壮汉,齐齐片腿上了战马轰隆隆的跑了开去。 “这是怎地了?知寨前面那人是谁?” “不晓得?只是知寨来了后刘知寨府中就有惨叫声响,该不会……” “谁去看看。” “就是,看看就知。” 嗡嗡的议论声在刘府前响起,众人只是抻头向刘府里面张望,鼓噪着他人进去瞧看,却无人动下脚步。 半晌,终于几个好奇心重的汉子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迈入刘高府邸。 “死光了,死光了!刘府人都死光……啊!” 有人连滚带爬的奔跑而出,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在地,连忙爬起,一脸恐惧的大声呼喊:“荣杀人啦——” …… 马蹄阵阵,奔出南寨的众人马不停蹄,直朝着东南方向奔去,远远的,见着宝燕带着崔氏骑在马上,周围一圈侍卫骑着马警卫着四周。. 宝燕看着前来的马群,眼睛一亮:“嫂嫂,大哥和兄长回来了。” 身后的女人探头看了一眼,舒了口气:“还好没事。” “那怎会有事。” 火红的战马虽未全速奔行,速度仍是稍快一些,跑到近前时周围人纷纷抱拳行礼,宝燕有样学样抱拳道:“见过哥哥……” 赤兔踏踏踏的走了过来,感受着缰绳的拉扯,四足在地上踩了踩,甩着马尾,停了下来,吕布看的好笑,大手伸出轻拍抱起的拳头:“少来,都是和谁学的这些。” “我好歹也穿着男装嘛。”宝燕撅了下嘴。 后面荣骑马过来,正听着自家妹子的话语,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哪个男人像你这般作态,岂不是被人笑死?” “要你管!” 大体是见着荣无碍,少女心情大好,竟是做了个鬼脸,气的这小李广一瞪眼就想过来教训她。 那边吕布大手一挥:“好了,都莫要闹了,事情结束,咱们也该启程了。” 一踢马腹,看了身后一眼缓缓而行,一众护卫连忙勒马跟上,跟着后来减速的同僚跟上自家寨主。 宝燕听着冲着自己亲哥得意的一笑,荣狠瞪她一眼,身后崔氏戳了戳身前小姑子的腰道:“放我下去。” “去找大哥啊?” “有些话想和你大哥说。” 两女私语中,宝燕帮着崔氏下了马,荣过来将人接了,兄妹二人一勒缰绳,在后方追着前面的队伍而行。 风声里,崔氏搂住自家男人,柔弱的嗓音传来:“官人好久不曾这般笑过了。” 坐骑颠簸中,荣抹了下脸:“我笑了吗?” “笑了啊。”崔氏将脸靠到男人后背上:“自从当上知寨不久,你就总是眉头紧锁,虽是在家不曾对着奴与小妹表现出来,但你独坐时却总是那般。” 荣望着前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搂着胸口的手:“如今我已不是官了,夫人会怨我吗?” 身后久久无言,荣正有些担心时,有声音从后传来:“若是官场是那般,这官不做也罢,奴还是喜欢当初未做官时意气风发的荣。” 马蹄声音逐渐密集,掩盖了四周的声响,有人在笑。 …… 东方的天云阴暗下来,橘红的光芒染过半边天,青州汶水河岸,一艘中型沙船停靠在岸边,甲板上的水手正在擦洗甲板,晾晒衣物,有靠着船帮钓鱼的人偶尔抬眼,见着朝船而来的身影转头呼喊:“少郎君回来了。” 有汉子抬起头,走到一旁看了一眼,连忙顺着跳板上了岸边,对着走近的人影招呼一声:“文哥儿,可找到买家了?” “买家?”走近的徐文面上表情有些异样,闻言看了这汉子一眼,撇撇嘴道:“买家没见着。” 那人一愕:“文哥儿,不是你说这桃山有强人和你乃是友人吗?” 徐文瞥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夹了鸟嘴。”叉着腰吐口唾沫在地上:“只是见过两面,那厮要打劫俺,反被俺揍了一顿想要拜俺做哥哥,这等关系哪里是友人?” “那……”汉子眨眨眼:“那个强人呢?咱们卖盐就是,管他哪个。” “八成死了。”徐文皱起眉头,说出的话让汉子表情更是惊诧三分,直愣愣的看着徐文:“文哥儿,你把人打死了?” “入娘的,你是真听不懂假听不懂。”徐文瞪眼,忍不住用手拍他头一下:“他那寨子都被烧光了,俺看地上有不少血迹和零星散落的铜钱,恐是寨子被打破,人都死绝了。” “那怎办?”汉子顿时叫了起来:“这人吃马嚼的,航行三四天费了这般多粮食才来青州,若是出不了手岂不是白费力气?” “嚷嚷个鸟。”徐文瞪他一眼,揉了下稍显稚嫩的面庞:“青州三个匪寨,俺还和二龙山那邓龙打过交道,去找他就是。” “哦……”汉子听他这般说稍微放心,顿时又好奇起来:“那个也被你打过?” 徐文撇撇嘴:“多新鲜,不把人打了,怎生认识?总不能强人上赶着过来拜你吧。” 说完迈步就想朝着船上走。 “……也对。”那人想想,歪着头点了点,看他要上船,连忙道:“哎,文哥儿,若是二龙山再没有咱们还要去清风山?” “没有就去梁山卖。”不耐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老子哪认识那许多的强人。” 后边汉子头抻了下,自语道:“卖梁山也行啊,起码安全……”随后看向上方:“文哥儿……” “你烦不烦!” 大体是被问的恼了,这少年人一脚踹在后面汉子胸膛,那人“啊——”的一声叫,噗通一声落入河里,趴在船帮上看的水手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都笑甚么,去做事,明日来几个人和俺去二龙山。” 少年的声音在河道上回荡。 …… 天色黯淡下来,一身戎装的潘善宇带着两个伴当入了二龙山下的树林,也是如今青州实在无人可用,两个伴当都是慕容彦达府上出身,受自家郎君的命跟着这青年虞侯出来,他等带着慕容彦达的手令,一路不敢怠慢,饿了就啃带着的干粮,晚上就找村寨借宿一宿,几天的时间终是快要到地方。 “潘……潘虞侯,何时……何时能到?” 气喘吁吁的话语传入前方人的耳中,这青年停下回头看了眼,见身后两人相互搀扶着,趁他止步之时,纷纷扶着膝盖喘粗气。 “约莫是快了,此处已是二龙山地界。”潘善宇四下观望一下,抬手指了指:“顺着这山道上去,秦统制当是在里处安营扎寨。” 二人摸着汗水,抬头望去,昏暗的光线下,山野深处黑漆漆一片,耳中时不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两人咽口唾沫:“潘虞侯,不若找个地方歇一晚,明日再来?” “是啊,万一碰上野狼什么的怎办?” 青年虞侯皱起眉头:“已是到了地头儿你二人却要去哪歇息?趁着天色擦黑,快些上去就是,到了秦统制的营中当是无恙。” 二人无奈,只得同意,三双脚走在土石道路上,耳中阵阵蝉鸣在响,潘善宇仍是闷不吭声的大步前行,后方两道喘息声愈加粗重,天光转换,黑下来的一刻两个伴当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机械的拖着两条腿跟着前面再走。 猛然间,前面的青年停下脚步,后方二人一头撞上去,抬头不解的看向这青年。 潘善宇抹去脖子汗水,指了下远处灯火通明的营寨道:“我们到了。” (本章完) 第384章 闯入 第384章 闯入 夏夜的山风凉爽宜人,远方星星点点的篝火在黑夜里摇曳,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照下,有人影持着长枪在巡视。 疲累的身影踩着有石子硌脚的土道,一步一喘息的朝着明火方向过去,四周蝉鸣与蛐蛐的叫声不断,夜风中,断断续续的话语在响着,站在营寨门口的寨兵对视一眼,看去远方的眼神儿有些戒备。 声音在靠近,隐隐约约能听到些许。 “待会儿老子要问问秦明,怎地这多时日都没打下个山贼,害的老子前来找他……” “谁说不是,入娘的,在益都吹的天上少有地下无的,打个山贼用了一个月,他要是早班师回去,爷爷也不用跑这荒郊野岭来。” “可不是?粉妆楼的翠罗小娘子都和我约好了,哪知要来这山里找个糙男人,老子真是……唉——” “原来你喜欢翠罗那样的,熊也太小了。” “小熊又怎地了?长的漂亮就行,潘虞侯,恁说是吧?” 前行的青年头也没回,就当听不见,他此时也是疲累非常,兼且腹中饥饿,并不想搭理这两人。 “虞侯,虞侯你说话啊。” “潘虞侯你说我说的有理没?” 潘善宇无奈,只好搭腔道:“二位干办,还是快些入营为好,如此说话徒耗体力……” “伱这人,忒也无趣。” “今后说甚也不和你出来了。” 唠唠叨叨说着,走前面的潘善宇视野中陡然多出几双靴子,心知是营中军士,顿时站住,抬头的瞬间,瞳孔一缩,整个人僵在那里。 后面两人正弯着腰喘着粗气在走,一头撞在这青年虞侯后背,这人惯性往前走了一步,又连忙硬挺着背退了回来。 “哎,你……”那人被顶的脑门儿疼,捂着头直起腰却是变了脸,只是站着,手也不敢轻动一下。 “怎地了?”旁边的人见人停下,扶着酸软的腿站那里,歪着头看看身旁两人,身旁那个干办不敢动,只是站那里两个眼珠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示意朝前看。 这人喘着粗气歪头看去,黑夜中,前方篝火照耀下,前方有十多个军士站那,前方几个长枪手,后方七八张弓正张开对着这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瞎了你们狗眼,我等乃是慕容知府门下客,竟敢对我等无礼,快让秦明那厮出来迎接!” 前方潘善宇二人嘴角一抽,暗骂一声蠢货,对面此时剑拔弩张的,分明有问题,你这般鸟蠢莫要连累我二人。 无言的同时两人却是不敢轻动,这人不明所以,上前一步还要再骂,对面领头模样的人挥了下手,后方弓手同时松手。 崩崩崩—— 弓弦震颤声音响起,箭矢入肉的噗噗噗声接连响起,这人吭都没吭一声,一手尚在指人,仰面朝天的跌倒在地,身上插着的箭矢在微微晃动。 咕嘟—— 咽唾沫的声音在从身后传来,潘善宇也没去笑身后的干办,他自己心中也兀自有些寒意,那边的弓手射完之后又都弯弓搭箭指了过来,看其动作甚是齐整,显是训练有素。 前方领头的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两人一番:“你二人是谁?来此何事?” 青年虞侯张口欲言,就听后面活着的那人道:“我三人是齐州来青州公干的,不慎迷路至此,还望这位军爷明鉴。” 那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望望地上那浑身插满箭矢的死尸,撇嘴道:“你等莫不是以为俺是聋的?齐州来的找秦明?”挥一下手:“带走” 对面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瞅向死去那人,心中暗恨这厮多嘴,眼看对方长抢手逼上来,也不敢挣扎,只得被人绑上,押着进了这军寨。 …… 天色暗下之时,这军营中的大小人等都已是用过晚膳,柏森身为这营指挥使,自是不例外,他本也是军中将官,习惯了与士卒同吃同住,如今这梁山竟也和在军中时一样,不由有种如鱼得水的惬意之感。 如今吃饱喝足,正在大帐中点着两盏油灯看兵书,今趟二龙山之前本以为卞祥不会选自己同来,结果留下守山的却是武艺更高一筹的鄂全忠与乜恭,事后他想想也对,留守之人除了武艺、指挥以外,确实需要些老兄弟在山上,想来鄂全忠正是符合此点吧。 手捧着书册,眼睛却有些出神的望着油灯的火苗,今趟过来本以为能显一下身手,哪知却连一仗都没捞到,官军是马军与陷阵营破的,二龙山是人自己投的,纵然他心态平和也是深感遗憾,不知下次再战会是何时。 正在胡思乱想,倏然间听到外面有侍卫大声道:“禀指挥使,有哨兵与值守的兄弟捉到奸细两人。” 嗯? 柏森眉毛一挑,将手中兵书扔到桌子上,口中回道:“带进来。” 下一瞬,大帐门口传来沙沙脚步声,一队寨兵押着两个绑的结实的汉子走了进来,当先带队的低阶将官上前一礼:“指挥使,这探子说是来找秦明的,有一人出言不逊被兄弟们射杀当场,这二人还企图蒙骗我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恭敬递过去:“此乃是从他等身上搜到书信,小的不敢擅专,请恁过目。” 柏森接过来,见着上面火漆封口,拆开就着火光,上下翻阅一遍,皱着眉头放到手边,看看被压着的二人,转头对着那低阶将官道:“可还问出甚价值之事?” 站着的潘善宇同那干办顿时汗流浃背,生怕下一句就是被砍的命,却见领头的那人摇摇头:“没再问出何事。”,顿时松口气。 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先送去跟秦明作伴。”柏森一挥手:“至于这信……” 伸手在信上点了点:“待我上山同卞祥哥哥与杜壆哥哥商议下再行抉择。” “是。”那领头的人一转身,挥手:“押下去,快些。” 柏森没去理他们,使人唤来自己副将孟福通,嘱咐他在这里盯着,自己却是带上信件连夜上山。 今次…… 许是个机会。 …… 山影在黑夜中静谧峭立,有微风吹过,树叶沙沙响了两下,复归平静。 二龙山上,原本的宝珠寺今夜也是灯火通明,石制的灯柱里燃着油灯,混了松油的油料散发着一缕清香。 原本的大殿内,十数根儿臂粗的蜡烛点燃,照的这被前主儿改造过的殿堂亮如白昼一般,数道人影被光线剪到墙上,正在围着对坐狂饮的两人在大呼小叫。 “杨制使,喝光喝光,剩的这般多却是要留给哪个?” 卫鹤提着酒坛,身前衣襟沾湿一片,正喷着酒气拍着空坛催促对面脸呈青红的杨志。 “哪个要留,洒家只是缓口气。”那青面兽瞪着有些发红的双眼说着:“你也不过先一步喝完而已。” “那你还不是慢了?”酆泰在一旁撇撇嘴,杨志瞪他一眼,举起酒坛大口喝下,只是他喝的太急,反是洒出来不少,胡须胸口皆是湿淋淋的。 “好!哈哈哈——”鲁智深摸着油亮的脑门儿,大笑着一脚踩着凳子:“好久未见杨兄弟这般痛快畅饮,如此方是西北男儿。” “呃哈——嗝——” 杨志最后一口酒咽下去,猛的打一酒嗝,将酒坛一倒:“洒家喝完了。”看向酆泰,抹了抹嘴边的酒渍:“丑鬼,可敢应战!” “哪个怕你!” 说话间,这丑恶汉子腾地站起,旁边牛皋不声不响递过新开的酒坛,这两人拿起来就往口里倒,牛皋抱着膀子退回卞祥身旁,歪歪头道:“就让他们这般喝?” “喝吧。”卞祥嘿嘿一笑看着那边:“成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比喝酒总比刀枪好。”接着张口喊到:“酆泰,人家杨制使可是喝了一坛了,你这厮可莫要输了。” 那边喝酒的两人速度陡然加快些许。 正热闹间,有寨兵快速跑进来,贴着卞祥道:“山下柏指挥使上来了,说有要事找恁与杜指挥使。” 卞祥眉头一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那人又跑到杜壆身旁说了一声,两人当下离开这大殿,那边正起哄的鲁智深望着两人走出去,摸摸脑门儿也悄默声退了出来。 黑夜之中,柏森那张面相凄苦的脸正在不远处被篝火照的阴晴不定,卞、杜二人快步走过去:“山下可是有事?” 柏森点点头:“来了三个送信给秦明的,一个被下面人杀了,另外两个搜出些东西来。”口中说着,掏出信件递了过去。 卞祥与杜壆对视一眼,伸手接过,借着旁边篝火看完,后边跟来的鲁智深看他等在看信纸,忍不住心中好奇道:“二位兄弟,可是出了何事?” “嗯?是师兄啊。”卞祥回头看这和尚过来,笑笑道:“也没甚大事,就是那青州知府派人来通知姓秦的去清风寨捉荣。”顿了下道:“哥哥正在那里做客。” “荣?清风寨那武知寨?”鲁智深愕然,大手摸着下巴道:“洒家听下面儿郎说过他,是青州有数的好汉,只可惜头上被个撮鸟穷酸压着,做什么都憋屈。怎地?竟然是哥哥的熟人?” “是有些交情。”卞祥点头,也没多说。 “恁地巧……”杜壆吐出口气:“看来这位荣兄弟需要尽快上山了,官场上不是你就是我。” “嗯……”卞祥点了下头,双手一拍:“好在这青州统制官与兵马都监俱被拿下,任他姓慕容的怎生翻腾也没辙,此事等哥哥来再定夺吧。” “恁地说的也是。”杜壆同鲁智深点点头,一旁柏森张了张口,一咬牙道:“二位哥哥,小弟这里有一个计较,不知合适不合适。” 卞祥、杜壆连着和尚转头看着他,柏森说道:“山寨上钱粮一直紧张,这青州府年初与今次一仗下来已是兵少将寡,不若趁机袭取了这州府,将钱粮搬上山去。正好我等军中有不少青州的军士,只消让人……”伸手指了指杜壆手中慕容彦达手令道:“穿着山下那两人的装扮,再弄辆囚车找个兄弟在里面装成荣兄弟,则不难骗过守军。” 卞祥三人相互看看,齐齐点头:“是个法子。” 鲁智深眯着眼睛,拿大手盘着脑袋:“诈开城门容易,只咱们人太少,就算二龙山的喽啰一起上也不过三千人多人,青州府恁地大,洒家怕控制不住,届时走漏风声引来援军,或是东西运不出来岂不是坐腊?” “师兄勿忧。”杜壆呵呵一笑:“此事容易,桃山与清风山那边另有人率军去攻,若是不出意外当是已经完事,又有水军在济水河停留接应,只要能拿下益都城,苍蝇也别想飞出一只。” 卞祥吸口气:“这却是要等哥哥来了,算算时间应是已在路上,左右还有时间,一两天当也能等的起。” 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稍后,柏森自下山回营守着,其余三人则是回转大殿,面色兴奋。 …… 俘虏营内。 夜风吹过漏风的营帐,秦明面色难看的望着面前二人:“你三人就这样一头闯进来了?都没仔细看看旗号是谁?” 潘善宇嘴角一抽,有些羞惭的低下头。 一旁那干办一挺脖子:“黑灯瞎火的,又无大风刮起旗帜,哪个看的见那布条是甚。” 秦明气急:“今趟被你等害死了,要不是老子没兵器在手,定要一棒子敲死你二人。” “统制勿忧。”潘善宇看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遮莫会有人闯进来把消息传出去。” “哪个蠢驴能闯的进来?”秦明气急,完好的一只手指着二人:“大好机会啊!就这般让你等三个蠢货浪费了!”一指外面:“你等可以看看他等军容,闯进来谁还能分得清是兵是匪?” 青年虞侯嘴唇动了下,闭上嘴,那干办也是一副蔫儿了样子坐在那里,秦明朝后一躺,叹息一声:“现下只望这伙贼人做完事退出青州了,不然州城危矣。” 明天事情很多,嗯。。。小可尽力保住明日更新。 (本章完) 第385章 第385章 白云延绵,日光被遮在浓厚的云层后面,葱郁的林野随着山势起伏不定,不时有鸟雀叽叽喳喳的飞出树梢。 二龙山下的军营中有人影在忙碌,道道炊烟升腾而起,饭菜的香气飘散开去,引得刚刚准备交接的人一阵吸气。 “好香啊,是肉粥吧……” “听说这两日有兄弟专门去狩猎的。” “今日有肉吃了。” 说笑之间,那边接岗的人持着兵刃站上望楼,陡然间一怔,往前探出身子低下头喊:“有骑兵过来——”一手抄起铜锣。 下方往回走的人顿时停下,持盾的人影奔向前方,长枪手上前将枪杆架起,望楼上的人手搭凉棚仔细观看一番,呼出口气,放下铜锣,探头喊到:“是寨主,寨主来了,快去通知指挥使。” 下面结阵的人立时散开,有人飞奔而出。 视线沿着山道方向,数十骑正小跑着奔来,马蹄轰隆隆的踏在干燥的地面上,尘土飘扬,渐渐卷起一道烟尘在后方飘散。 最前方,火红的战马驮着一道身影在快速接近,几个寨兵连忙将营门大开,转首望着来路的方向,那匹高大的战马已是在一片问候声中跑入军营,不久,轰隆隆的马蹄声带着尘土在众人耳中响起,随后奔入大营。 柏森接到信儿时正在大帐中等着用膳,听到吕布回来,连忙赶出迎接,视线中,火炭也似的战马踏踏踏的跑到近前,那道熟悉的身影甩镫下马,走上前来。 “见过哥哥。” 柏森恭敬一礼,吕布将牵着赤兔过来,打量一下这面相凄苦的汉子:“你等做得不错。” “小弟基本没做甚,都是卞祥哥哥同杜壆哥哥运筹帷幄的功劳。”柏森恭敬道。 “军中之事,只两人能成甚么。”吕布拍了拍这汉子肩膀:“他等有他等的功劳,你等也有你等的苦劳,都是一般无二之事。” 马蹄声在营中渐渐停歇,尘土飞扬中,马上的人纷纷下马,身前的指挥使感激一笑,抱拳行礼之时,牵着赤兔的身影问道:“新上山的兄弟应该都在山上吧?” “是,鲁智深兄弟与杨志兄弟一直在等哥哥。”柏森放下手说了一句,想了想还是说道:“哥哥,我等得到青州府一书信,说是要这里的官军去捉拿清风寨荣。” “谁要拿我?” 询问的话语声传来,柏森猛的回头,就见一俊俏青年走了过来,先是抱拳笑笑,随后道:“只我就是荣,见过这位兄弟。” 柏森惊讶再次打量他一番,连忙上前见礼,叙过名字,那小李广问回原话道:“柏森兄弟,究竟是怎生回事?” 柏森见问,又看吕布也在看着他,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卞祥与杜壆二位指挥使正在等哥哥回来计较。” “原来恁地,刘高那厮还藏了一手。” 荣恍然大悟,看着吕布道:“不是兄长,小弟今次当真要被上官冤杀死。” “这也是命运使然。”吕布嘴角勾起,看看柏森:“如此某就直接上山去。”转身走了两步又是一停,转头道:“那些俘虏可都处置好了?” “俱已招降,只为首的几个将官不曾答应。” 吕布点点头,翻身上马,赤兔迈着蹄子转了一圈,口中道:“先关着,等日后再说。” 柏森连忙应是,吕布点下头,看看荣也上马,随即胡哨一声,赤兔早就熟悉身上人的习惯,立时奔了出去,低沉的嗓音在大营中回荡:“随某来,上山。” 一众侍卫不敢怠慢,纷纷跟上,柏森视线中,扬起的尘土奔向关卡处,随后一路往上消失不见。 …… 山寨之中,望楼有人发出讯号,卞祥、杜壆为首,领着一众强人走出大门,眼看着火红的奔到近前,周围人纷纷躬身作揖。 吕布飞身下马,打眼扫了下众人,见酆泰、卫鹤同一面有青胎的汉子喝的有些晃悠,不由皱下眉头:“怎地大白天的就喝这般多?” 卞祥与杜壆回头看看,忍住笑道:“他三个也是有些缘分,杨兄弟以前也曾随官军征讨过我梁山,那时押运粮草,被酆泰、卫鹤两个兄弟劫了粮去。” “还有这等事?”好笑的看看那边,望向二人身后的胖大和尚,杜壆见他目光,开口道:“哥哥,这位就是鲁智深兄弟,乃是原二龙山寨主。” “洒家见过哥哥。”鲁智深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一礼,随后摸着光头嘿嘿笑道:“杜壆兄弟却是说错了,洒家原非是这二龙山寨主,原先那厮鸟吃俺打死了。” “倒是个爽快人。” 吕布看他一眼勾了下嘴,随后那边杨志,这边荣也纷纷上前施礼相见,随后跟着自家魁首身后走入山寨内。 这二龙山自有空着的房间预备下来,崔氏与宝燕不愿去与这帮男人掺和,自有人领着去空房暂住,高大的身影走入原先大雄宝殿改成的聚义厅,转身坐下:“听柏森讲,伱等有攻打青州的计划?” 卞祥与杜壆相互看看,这河北的汉子站起道:“是,只是却是柏森兄弟的主意,山下官军领头的是青州统制官与兵马都监,可让兄弟换上他等的衣服去骗城。” 吕布低头想想,手指轻点扶手道:“当是可行,只是具体如何还需仔细商议一番。”看向杜壆道:“等下某写几道军令,派你手下骑兵送去水军处。” 杜壆站起抱拳:“是。” 鲁智深歪了歪头,身子朝旁边一靠,问着旁边唐斌道:“怎地送去水军?打城不该使唤步军吗?” 唐斌身子倾斜一下:“师兄不知,水军处原先是我等汇合之地,除非那两山未打完,不然定能在彼处找到。” 鲁智深恍然,大手摸摸下巴:“原来恁地。”看看上方说话的人:“原来哥哥这般年轻,长的也俊,洒家还当小白脸儿没好人,当真人不可貌相。” 唐斌一时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上方说完的吕布身子朝后一靠,笑道:“先如此,弄些午膳来,一路赶来甚是饥饿。” 卞祥嘿嘿一笑:“恁地好,俺们也还未吃。” 当下吩咐下去,就在此一同用了膳食,日朝西走之时,几匹快马下了山,朝济水方向奔去。 先更一半,另一本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时间摸鱼出来, ̄^ ̄゜汗 ps:我讨厌想章节名,() (本章完) 第386章 第386章 鸡鸣时分,天上下起大雨,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寂静的山野里,让万籁俱寂的夜多了些声响。东方亮起一缕光芒时,雨云缓缓收了起来,金色的初阳升起,褪去青铅色的幕布,只余白云在天上飘着。 “大哥,大哥。” 清脆的叫声在荣院里回荡,这小李广睁开眼捂着额头坐了起来,昨夜山上开酒宴,热闹之际不免多喝些,饶是他自诩酒量不错,却还是不敌他人海量,被灌的不醒人事,只记得最后看着个胖大和尚露着一身牡丹刺绣在舞禅杖,周围隐约有人影在叫好。 转头看下兀自睡的深沉的崔氏叹口气,撑着手爬起,这要不是自家妹子,高低让她知道扰人清梦是个甚么下场。 荣下床汲上鞋,认命的穿上衣服,打开房门看着穿着整齐的宝燕,没好气的道:“大清早的叫嚷什么,让不让人睡了。” “还不是你自己黄汤灌多了,怪我?”宝燕皱了皱小鼻子,往后退了步道:“大哥你昨晚喝了多少,这一身酒气还没散。” “我怎知喝了多少……”荣回了一句,伸手点着她:“管这做甚?你这般早起来我这儿是为何?” 少女嘿嘿一笑,指了指外面理直气壮道:“昨日听人说东南那边有一瀑布,我想去看看。” “就为这?”荣捏着额头,他感觉听了这话后颅中突突的在跳。 “自然不止,听闻这山上野味儿甚多,不妨去猎些回来吃。”宝燕看着荣道:“今日与这寨中人说起时,他们说吃的东西只米面野菜,少见肉食,只山寨也找人三不五时的去狩猎一番,能加些荤腥,我想着咱们有野味儿吃的时候也给他们分些。” 对面做兄长的面色稍缓,放下捏着额头的手,只嘴上道:“偏伱好心,这般多人凭你能供应几人?”看对面少女撅起嘴,挥挥手:“行了,行了,去可以吧,也要等我吃点儿东西,再和兄长说声。” “我已经和兄长说过了啊。”宝燕歪了下脑袋。 荣一怔:“什么时候?” “早上起来时见着兄长去练功了,那时同他说的。” “哦……”荣应了一声,随即叹息:“兄长当真好酒量,昨夜他喝的也不少,却是半点儿醉意也无。” “人家那叫千杯不醉。”少女清脆的说了句,随后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你快些洗漱用膳,我先回房准备一下。” “知道了——”荣拖了个长腔,转身进了屋中,见着崔氏侧躺着看着他,走过去坐下:“吵着你了?” “小妹声音那般大,怎能不醒?” “那我回头收拾她。” “得了,奴可舍不得你欺负小妹。”崔氏起身,催促着荣:“官人去问问早膳怎生解决,快些吃了你还要陪小妹出去。” “哦,好。” 荣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 同一时刻。 官道上,下过雨的地面泥泞湿滑,凹凸不平的道路布满大小不一的水坑,映着天上的阳光似是轻轻荡漾着,满是湿泥的鞋底踩过地面,尚显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嫌弃。 “这青州府也不休整下道路。”避过一个水坑,徐文皱着眉头:“这还京东治所所在呢,这般难行岂不是在打京东人的脸?” “俺没觉得疼啊……” 后方传来的话语让徐文横眼看过去,那人缩缩脖子,正色道:“文哥儿,这边知府据说是个贪狠的人物,有这般道路不足为奇。” “得了。”徐文挥下手不想多说,低头看眼新买的鞋上满是泥点儿,心中不满的情绪再次放大稍许:“赶快赶路,索性离的那二龙山不远,但愿午时能赶到。” “哦,午时啊……”身后跟着的伴当嘀咕一句:“咱们在哪里吃午膳,总不能进匪窝吃吧。” 徐文住了脚,转首看他:“你想说甚?” 那人咽口唾沫,看看徐文拎着朴刀的样子有些不善,虽是知道对方不会暴起伤人,心中亦不免有些害怕:“俺就是想提个醒……文哥儿,那边人到底和咱不是一路人,俺们……”说到嘴边的话在对面漆黑的眸子注视下,硬着头皮说完:“俺们最好别在那里吃喝,俺听说有些贼人会把人麻翻做成肉馅儿卖。” “行了,莫要多寻思。”徐文听得有些不耐:“他等乃是山寨又不是开黑店的,你若不想去就先回去,俺自己去也行。” 那人眼珠动了动,最终还是道:“俺……俺还是跟着一起吧。” “那就休要啰嗦。”徐文不耐,转身迈步:“快走。” 两道身影在阳光下越拉越长。 …… 日光渐移,攀向正中。 翱翔的影子飞过树梢,陡然间,树丛中“嗖”的钻出一支箭矢,那鸟儿凄惨鸣叫一声,打着旋儿的掉了下去。 “我的、我的,是我射的。” 宝燕一身淡黄劲装的跑了出来,手中举着自己那张弓,脸上带着雀跃的神情,荣一身白衣,拎着弓走在后面,脸上带着嫌弃:“你出来打猎就是为了射鸟?这东西够谁吃的,当点心还嫌它塞牙。” “要你管?”宝燕瞪他一眼,自己弯腰将那鸟捡起来,又指指腰间挂着的两只兔子:“中午差不多够了,待会儿咱们吃这个,然后找大个儿的打。” “行吧。”荣无奈摇头:“你高兴就好。” “那自然。”少女仰起头,手一挥:“走,去水潭那里,先洗干净。” …… “文哥儿,快午时了,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 烈日下,地面已是烤干,只山路多被树荫挡着,仍是有些泥泞,行走多时的人口干舌燥,取水囊喝了一口,随即皱着眉头提起倒了两下,几滴液体滴落下来融入泥中。 “行吧,去那山寨的路还要一会儿。” 塞好口子,将水囊挂在腰上,徐文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抬头看看四周的林子:“俺记得从这里上去,林中有个水潭,咱们去那里歇息一下,也可弄些水带着。” “听恁的。” ps:今天时间有些紧,好歹摸出来了,话说今天是无题的一日,t_t (本章完) 第387章 俗套 第387章 俗套 山石陡峭,一道白练垂挂,轰隆隆的声响中,摔的细碎的水汽扑面而来,阳光下,碧绿色的水潭清澈见底,能望见几条鱼在游动,有红色的液体蔓延过去。 “行了,尖刀给我。” 荣看着自家妹子笨拙的割开野兔腹部大着嗓门儿说了一声,随即走上前将兔子从她手中抢过来,少女递过尖刀,看着荣熟练的用刀在兔子颈项、前后肢的关节处割出圆形切口,嘴角一撇:“早说大哥你来了,你非不。” “得了便宜还卖乖。”荣没好气的抬头看看妹子,低下头手中使劲儿将兔子皮向下一剥:“好生学着点儿,这时候大哥还能照顾你,将来嫁人了想吃野味伱男人不会弄怎办?” “才不嫁人,我守着嫂嫂和你一起过。” 麻利的将兔子固定好,荣动作不停:“说的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正理……算了,回头让你嫂嫂说你,现在去捡些树枝生火去。” “嫂嫂才舍不得说我。” 宝燕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撑着膝盖站起身,四下看看就朝着一旁树木较多的方向走去,身后荣声音传来:“最好捡干枯的树枝,太潮了生不起火。” “知道了,啰嗦!” 宝燕有些愠怒,什么都嘱咐一遍,好似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般…… 好像是认不出。 认清自己的少女更加恼火,鼓着脸、踩着重重的脚步走远,荣抬头看看,不知妹子为何又生气了,摇摇头,暗道这是把她宠坏了。 手中将剥了皮、去了内脏的兔子浸入水中,开始清洗,小妹喜欢吃这些,做兄长的自是要为她做好。 …… 树林之中。 鞋子踩下草丛,行走的身影有些迟疑,四下看看一样的树木,嘴角耷拉下来,然而仍是努力竖起耳朵倾听着什么。 “文哥儿,怎地了?如何不向前走了?” “俺在找路。”徐文没好气的说了句:“这地方老子又不常来,一时找不见才是正常。” “要不……”伴当看看身后:“要不退出去?” “退出去做甚?”徐文撇撇嘴,耳中倾听一阵,神情振作了一些,一指远处:“那边有瀑布声响,定然是在那边。” 说着迈步就走,身后伴当只得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 唰—— 树枝划破空气,停在半空中颤了三颤,渐渐归于平静,宝燕一脸无奈的将枝条扔到地上,看看方才收集了七八根的枯枝,心中开始怀疑今日出来狩猎是否正确。 下过雨的森林湿滑,又多蝇虫,这一路捡这树枝见着不少怪异的虫子在地上爬,让她汗毛直竖,却又硬着头皮去捡那枝条。 “都怪兄长。”又捡起一根树枝,发现仍是弹性十足,不由抽了下树干,口中嘟囔着:“若不是那日见着他们杀人,这两日心绪难宁,我也就不想出来散心了……” 随即叹口气,也知埋怨的不对,没吕布说不得自家兄长要被陷害入狱,她也听说了,那姓刘的送了礼给青州知府,已是在构陷大哥了,吕布的出现算是救他一命,也等于间接救了嫂嫂与自己。 如此算来…… 我和嫂嫂欠了兄长两次救命之恩了。 少女拿着枯枝拨拉着树下草地心中默默算着,只是这找树枝也确实不顺,不由生出几分回山寨吃午膳的想法。 咔嚓—— 身后有树枝踩断的声响,一阵哼唧、呼噜噜的声响传入耳中,少女猛然回头,神色大变。 侧后方,一只半人多高的野猪呲着獠牙缓缓走入视线,只是不知为何,这野猪头上一边耳朵缺了一块,看去似乎像是新伤不久,尚未完全愈合,面上有道不知何时留下的疤,抬起头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这猪的脑袋转向少女的方向。 不好! 宝燕心跳的打鼓一般,她时常与荣外出狩猎,自是知道野猪的厉害,不敢靠近那边,也不敢让其稍离视线,对着这野猪缓缓后退,希望就此相安无事。 呼噜—— 喉间发出低沉的声响,这野猪身子紧绷起来,抬起腿开始蹬地。 “大哥!救命!” 宝燕容失色,深知野猪的动作乃是攻击的前奏,连忙转身一路尖叫着朝树后跑去,那边的野猪已是低头冲了过来。 身重体沉,地动山摇。 …… 轰—— “文哥儿……呼呼,还有多远。” 沉重的喘息声从徐文身后传来,少年无奈回头看了眼,自己这伴当已是扶着树在走,知他肚饿身乏,也不好责怪,只是道:“你没听着这轰鸣声?当是不远了,稍稍忍耐下。” “俺……俺是想忍,就是……呼呼……说的不算。” 徐文无奈一翻白眼儿,心道老子下次绝不再叫你一起出来,一个大男人竟然这般聒噪,口中只得说道:“要不你先吃两口干粮垫一垫?等下才能到水源处。” “没事,俺……” “啊——救命啊——”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徐文脚下一顿,连忙朝后一伸手:“别说话,好像有人在求救。” “啊?”那人张口发出一声惊疑,扶着树干抬头看着前面少年抹抹汗,他是什么也没听着,干脆将身子靠上树干站着。 “救命啊——大哥——” 远来的呼救声入耳,徐文眼睛一睁:“却是有人在求救!” 说完拔腿就跑,后面那人伸手欲拦,却是眼睁睁看着徐文远去,无奈放手嘟囔一句:“管这闲事做甚……到底是嘴上没毛啊!” 也不去追,就地坐了下来。 …… 嘭—— 树干摇动,落叶缤纷,呼噜噜的声响中,野猪摇头晃脑的退后两步,鼻子动了动,抬头“嘶哼——”一声嘶鸣,绕过树朝着后方奔去。 “救命啊——大哥——” 宝燕叫了一声转头就跑,她此时一头秀发散乱,额前鬓角处的头发被汗黏在肌肤上看上去狼狈至极。 也好在此地乃是树林,林木众多,宝燕又是常年习武身疾眼快,那野猪速度虽快却只知低头闷冲,都被宝燕绕着树躲了开去,一时间一人一猪竟是拖了一段时间。 咔嘶—— 野猪再次冲来,没顶到人,烦躁下一口咬在树上,当即咬下数道齿痕,看的躲在不远处树后,抻头瞧看的少女一阵胆寒,正慌神间,那野猪又冲了过来,宝燕连忙拔腿就跑。 只是林中不光杂草丛生,枯枝败叶也是甚多,今次没留神,一脚踩在枯叶堆积处,抬脚之时被藏在视线不及处的树根绊个正着,踉跄两步就要倒,赶忙伸手去扶地面,只觉掌心一阵火辣痛感,心中不由暗叫一声,完了,没想到竟是要死在野猪手里。 “好畜牲!休得伤人——” 一道声音传入跌倒的少女耳中,顾不得疼痛,连忙回头望去,就见那野猪被一人影狠命踹飞出去,在地上滑了段距离,嘶吼着站了起来,蹄子不断蹬踏地面。 “小心!那猪头最硬,莫要被撞到了!” 宝燕狼狈爬起,口中嘱咐一句,赶来的正是徐文,此时也是面色凝重,不敢怠慢,连忙将手中朴刀对准前方,口中叫着:“姑娘快些后退。” 少女也不矫情,一瘸一拐的跑到后方树后,擦了下脸上的汗,露出头看着,就见那野猪狂奔过来,视线中的少年不敢硬拼,连忙闪开,双手持刀从侧旁狠命一挥,鲜血飞溅中,一道伤口浮于野猪身表。 “嘶……好硬!” 徐文手有些麻,也是他天生力大,适才一刀又是借力而为,不然说不准这手中刀受不住力被撞飞开来。 那野猪受此一击更怒,发狠一般嘶叫冲来,徐文冷着一张脸,不敢直面这野猪,只是闪避时挥刀一击,带出一道血痕。 宝燕在后方看的呼出一口气,身子朝外露出一些,那猪不知是否嗅到或是听到什么,唧的一声叫,趁着徐文闪避之时,脚步不停,闷头冲向露出身形的少女。 “糟——” 徐文大急,持着朴刀在后就追,只是哪里追的上,正焦急时,只觉余光处有黑细的影子飞过,直直插入那野猪肛门,耳中一道男音传来:“着——” 昂—— 视线里,那野猪猛的仰头,四肢僵直的一伸,轰隆一声倒地,因着惯性狠狠撞在树上。 “小妹,跑——” 话语声惊醒愣住的宝燕,连忙迈腿朝着声音传来处跑去,徐文抽眼看去,后方一穿着白色劲装的男人手持宝弓,正搭上第二支箭矢拉开弓指向这边—— 松手。 取箭。 那边野猪似是受伤颇重,四条腿颤抖的站起身,还未动作,一连数支箭矢带着嗖嗖的破空声扎在身上,这野猪抬头“哼——”一声叫,一道刀光从下向上闪过,噗一声砍入脖颈,却是徐文趁着机会跑了过来。 许是吃痛的厉害,那猪猛的后腿用力向前一蹬,徐文吃不住力,双手顿时一松,眼看着野猪脖子上嵌着把朴刀冲了出去,一路上撞上数颗树干,朴刀受冲击掉落下来,一时间鲜血抛洒,腥臭难闻。 轰—— 连奔数步,失血过多的身子终是斜倒在地上,四肢微微颤抖着,不多时没了声息。 沙沙脚步声响中,三人走了过来,宝燕揪着荣的衣服,从他背后探出头:“死……死了吗?怎地会有野猪在此,还只有这一只,吓死个人。” “当是死了。”荣拎着弓看看野猪点点头,口中道:“看它耳朵新伤不久,许是所在族群这两日被人狩猎过,只余它一个。” 宝燕若有所思中,这小李广将弓一收,冲着徐文拱手道:“多谢壮士援手,不然我家小妹危矣,兄弟荣,未知壮士高姓大名。” “不敢,恰逢其会罢了。”徐文连忙还礼:“俺姓徐名文,见过兄。” 荣胳膊动了下,那边宝燕这才惊魂未定的朝着徐文万福一下:“多谢徐兄仗义援手。” 徐文不常与女性说话,闻言有些腼腆的一笑:“应当之事,不需介怀。” 荣点点头,看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不若先去干净的地方坐下。” 徐文自无不可,跑去捡起自己的朴刀,又帮着荣将野猪拖上,两人都是力气过人之辈,拉着野猪庞大的身躯倒也不怎生吃力,就这般一路拖行到了水潭边上。 宝燕看着水,又望望自己身上,同二人告罪一声,自去水边净下手、面,徐文帮着将野猪放好,看看地上剥开兔子与飞鸟:“兄原是在此狩猎。” “陪着小妹胡闹罢了。” 荣笑着说了句,后面清脆的女声传来:“这都是我打的,大哥偷懒没动手。” 徐文闻声转头,脸上倏地一红,适才宝燕看上去狼狈异常,身上淡黄劲装因跌倒沾满泥土,东一块西一块,脸上也是沾着泥抹着灰,看不出本来面貌,如今衣衫虽是未换,洗净面部看去,却是一面容秀丽的少女。 荣看他窘迫,心中好笑:“徐文兄弟怎生来此?可也是外出踏青来此?” 徐文张张口,看看宝燕脸上又是一红,一时间不知该怎生说,总不能说是来找二龙山匪人的,如此岂不是要吓着佳人? 半晌含糊道:“办事途经此处,只路上喝光了水,想要来取些水用。” 那边宝燕听了,却是取了水囊递过去:“喏,给你。” 徐文连忙双手接过来,然后发愣的不知该做什么。 宝燕看他呆样一乐:“你不是口渴来取水吗?那水囊就有,喝吧。” 徐文很想说自己只是来取水,并不是口渴难耐,然而话到口边,却见着自己双手拔开木塞将水囊凑到口边,手一抬,一肚子话被清凉的水给冲了下去。 荣在旁边摸摸下巴,莫名的看徐文有些不顺眼,只是也不好多说,转头看向自家小妹:“如何?可还要继续在此狩猎?” 宝燕连连摇头,荣一笑,只是站起身道:“那就回吧。” “哦。” 少女站起身,徐文抬头看去,宝燕看看一旁硕大的野猪,眼珠一转,回首问道:“徐兄好功夫,可愿随我兄妹上山一叙?” 徐文心中一动,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去:“上山?” 唉,准备电话会议去。。。。。。t_t (本章完) 第388章 不顺眼 第388章 不顺眼 几只鸟雀站在树梢上梳理着羽毛,陡然间扑棱着翅膀飞离此处。不久,山道上拖拽重物的声音传来,有说话的声音渐渐隐隐可闻。 “原来你是做私盐的。”宝燕歪着头惊讶的看着少年。 “是,俺也是被逼的没法了,柴家来势汹汹又靠着梁山,京东河北一地都被握在手里,只好找他们不想卖的客人了。”用力的拖着猪腿,徐文脸红红的转开,耸耸肩:“只是俺也是倒霉,第一个找上桃山,没想到那里寨子被烧了个精光,这才转道二龙山,想着找邓龙那厮做个买卖。” “这样啊……”宝燕眼神有些怪异,少女伸手在脖子间比划一下:“那你……确实有些倒霉,那邓龙已是被鲁家哥哥杀了有段日子了。”有些好奇的看着身旁的少年:“接下来你准备要怎办?” 徐文瞥眼看看宝燕白皙的脖子,又红着脸转开,有些不自然道:“徐文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贵兄妹帮忙引荐一下山寨之主,俺感激不尽。” 说完话的少年微微歪了下头,好似忘记了什么。 荣面无表情的走在一旁,手中也是用力拖拽,心中也不知在转着什么,听他这般说,瞥眼看去:“可,小妹今日承伱相救无以为报,带你见见兄长也是好的。” “多谢兄。” 徐文抿下嘴,适才他就敏锐感觉身旁荣不知为何有些不喜自己,桀骜的少年自出生头一次审视自身,只当自己有甚做的不好,如今听他应承上山自是欣喜不已,见宝燕好说话开口道:“不知能否替俺引荐一下山寨的哥哥?俺也想着将货出了。” “哼——” 荣鼻中哼出个音来,徐文无奈之际就听旁边宝燕嘻嘻一笑:“兄长就是山寨的哥哥,也是梁山的哥哥。” “啥?” 惊叫声在天空下炸响,少年瞠目结舌,不自觉松开手,荣拉着猪腿一使劲没拽动,顿时横了徐文一眼,这人才赶忙弯腰捡起来拉着,脸上不自觉就对着旁边的小李广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一路上山,徐文做梦一般看着遍布旗帜的军营,有寨兵上前帮着荣将猎物扛起一路跟着过俘虏营,走山间关卡,口中啧啧称奇之际,对现在二龙山的情形有了些许的了解。 …… 山寨这边。 下午之时,云层厚重起来,有微风吹过,几面黑底红边的旗帜舒卷开来,猎猎作响。 一队队的二龙山喽啰正在与青州投降的官军进行整编,也是鲁智深、杨志二人都是军官出身,这二龙山的喽啰经过两人短时间的调教,对令行禁止有了些基本概念,此时被唐斌带着陷阵营一顿操练,虽是叫苦不迭,却也有了两三分样子。 “某已去信奚胜与縻貹两人处,让他二人三日后在益都城外南北埋伏着,东面他二人各出一营步军先堵着,水军处由小七想法子压制。”手指点着粗略的青州城防图,吕布抬头看眼对面站着的卞祥与杜壆:“你二人则是要去骗开城门,可已找好身形相似者?” “已是找好,夜间穿着甲胄,火光只要离的稍远些看不出来。”卞祥摸摸下巴:“只是有一节,那秦明乃是山后开州人,口音有些独特,下面兄弟没人说的来。” “那就莫让他开口,另一人呢?” “哥哥,那秦明性子急躁,不开口恐不合适。”卞祥抓抓头发,面上神情有些无奈。 “不打紧。”吕布挥了下手:“军中将领哪有自己上前叫门的,就让喊话的人多催促就是。” 卞祥想了想,点点头。 吕布曲指点着图纸:“若是顺利,进城后由杜壆带人去打南北两门,某麾下侍卫除余呈外,也暂时归你节制。” “多谢哥哥。” 杜壆低头应是,三人说话间,外面有脚步声传入耳中,三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纷纷转头看向门口,就听几声敲门声响,“进。”的声音中,荣推门探进脑袋:“兄长……是否打扰恁了?” “进来吧。”吕布笑了一下:“只是最后确定一下安排罢了,贤弟可是有事?” 荣打开门走进,先朝着卞祥、杜壆二人问候一番,带着笑容道:“小弟今日与小妹去打猎,那妮子险些伤在一野猪猪吻下,幸得一叫徐……文的汉子相救方幸免,如今那人有些事想求见兄长。” …… 与此同时。 前方大殿改成的聚义厅中,一对少年男女正站着在说话。 “兄长在几年前我大哥上任时就曾救过嫂嫂和我,若不是大哥,遮莫我俩就要命丧贼手,说不准还会有甚不好的事情发生。” 少年瞪大眼:“这般惊险?” …… “哦?竟是这般惊险。”吕布听他说到人时顿了下,只当荣在想人名,看向卞祥、杜壆道:“事情先这般,有甚状况随机应变就是。” 二人连忙拱手应是。 “某去前面看看。”高大的身影移动几步,口中道:“小妹可安好?那徐文可说了是何事?” 荣朝着那边两人拱拱手,连忙转身跟在吕布身后,迈步出了屋子:“小妹皮糙肉厚一切都好,虽是受了些惊吓,却没甚大碍。” …… “现在想来当时受到的惊吓挺大,好在之后兄长一路护着嫂嫂和我来找大哥,是以虽是经历一番生死,心里却也安乐平静。” 对面少年听着面容复杂,心中有些沮丧。 宝燕未察觉他的心事,面上露出笑容:“说来兄长虽然大不了我几岁,却总觉得他看向我的眼神似乎和大哥一般,总当我是个晚辈……” 徐文听着微微抬头,眼神一亮,对面清脆的声音在继续:“今次我大哥遭上官构陷,又是兄长仗义出手救我一家逃离生天,算起来欠兄长的似乎还不完了。” 少年微微点头,嘴里轻声呢喃:“恩大莫过救人性命,这救了你家两次……确是还不完了。” “是啊,所以我当他是父兄般尊敬。” 少年一旁默默点头。 …… “哪有这般说自己妹子的。”前面的雄壮身影转过头瞪眼跟着的小李广。 “那丫头……兄长别看她是女子,从小就皮实的很。” “到底还是个女娃,一会儿某给她找个郎中看看。” 荣笑笑也不反驳,跟着来到院尾的大门:“徐文那厮是卖私盐的,说是想将盐卖给二龙山邓龙。” 吕布脚步微微一缓,瞥眼荣,觉着他这般称呼一个初见的人有些奇怪,随即又迈步走出去:“倒是有趣,竟是在柴大官人口中找食儿。” “所以那厮卖不出去。”荣耸耸肩,嘴角撇了一下。 前面的身影听他说的讽刺,不由看了他一眼没,却也没有多问。 沿着过道的的方向行走,又转过了一个廊道,进入大殿时,正看着站在厅堂中的少年少女。 吕布扫了两人一眼,见少女笑盈盈的背着手在说什么,那少年看着模样周正,身材匀称,此时腼腆的笑着做倾听状。 荣在后面嘴中轻轻啧的一声,却没见着前方的人眉头看着两人相处时也是皱起,莫名有种自家庭院进了贼的感觉。 稳了下心神,吕布压着不适感觉走了过去:“你找某?” 宝燕见着二人过来,连忙轻声道:“这就是兄长,梁山寨主。” 徐文登时站直身子,不知怎地有种当初拜师学武后,师父每日检查功课的感觉,微微紧张中,躬身作揖:“晚辈徐文见过兄……不是,寨主。” 兄? 兄长? 你? “嗯!”走过来的身影眼神不悦,径直掠过躬身的徐文,少年心中微恼,却听着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怎地如此不小心?可伤着哪里了?某早上说带些兄弟一起去狩猎是不是又没听?” 原是在关心小娘子…… 徐文舒了口气,只觉也正常,暗忖若不是这般,小娘子又怎会将人当兄长般尊敬? 只是他此时也不知该不该直起腰,总觉着若是自己站起,会惹人不喜,是以只得躬身站着。 后面跟着的荣也是看也没看,走过少年身旁:“兄长多说说她,这丫头一向想一出是一出,时常惹事,要好好治治她这性子。” “哎呀兄长,今天是意外嘛,谁知会碰上个疯野猪,我只是摔了一下,不打紧。”宝燕讨好一笑,过来拉着吕布衣袖摇了摇,又狠狠瞪眼自家亲哥,清脆的声音在响:“别听我大哥胡说,平日里我乖的很,哪里惹过事端?” 一双鹿眼瞥了下前面躬身的徐文,拽拽吕布袖子,另一只手指了下他:“兄长,人家还在和你见礼呢,你先让人起来。” 人家?x2 荣嘴角下弯,神色不悦,吕布也是眼角微抽,只是好歹这两年学着修炼城府,虽不敢说成功,但多少还是能将“扔出去”三个字给压回肚里。 当下缓缓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仍在躬身的少年道:“适才只顾关心小妹,倒是怠慢徐小兄弟了。” 徐文这才起身,装着一副文雅的样子道:“关心家人乃是人之常情,小生不敢怨怪寨主。” 吕布见他这幅文人士子样心中越加不喜,然念及一旁宝燕在,也不好多说,只是道:“如此就好。”又转头看着少女:“小妹先回房去,让你嫂嫂看看伤处,山上有些伤药,早些涂抹上免得外邪入体。” “啊?哦……” 宝燕看了徐文两眼,见他也是示意无妨,方才答应,转身走了出去。 少女倒不是有多喜欢徐文,她心思尚单纯,只是一来适才被人救了,心怀感激,是以一路上对他和颜悦色,也愿同这救命恩人说说话;二者却先是感受到自家亲哥不快的心情,上山又敏感感受到吕布对少年的不悦,不想这小恩人无缘无故被他二人针对,是以看徐文两眼,见他表示有信心应对,方才放心离开。 不想,她这番做法却是让在场三人都会错了意。 看着人离去,吕布方才一转身,走到上首处坐下,看着荣坐到一旁,开口对着厅中少年道:“听贤弟说,你是卖私盐的?” “是,我家……” 少年张口欲言,上首处的身影举手示意,徐文只得住口,耳中听着上首处的声音道:“当年某无着落时,乃是柴大官人帮的某,是以梁山影响范围内只许柴大官人一家贩盐。” 徐文大急,顾不得装文雅,连忙拱手道:“俺们并非想要同柴家争利,只是此次盐货已是积压良久,若是卖不出去难免下面有人要饿死,还请寨主开恩,让俺们卖了此次货物,今后俺可以保证不再碰盐。” “哦?”吕布眯了眯眼睛:“你这般说……可是将来要做其他买卖?” 徐文连连点头:“是,俺徐家虽非大商大贾,在这京东东路一带也多有相熟的人,粮食、布匹以及瓷器杂货都是能弄到手,只是俺爹之前一心贩盐牟利,是以主做的这等买卖。” 面无表情的打量这少年,吕布用手轻轻点着扶手,就在徐文心向下沉之际,上方的人影开口道:“也罢,某给你个机会。” 徐文精神一振:“愿听寨主吩咐。” “某给你一个月。”竖起一根手指,吕布看着他道:“一个月你筹来三十万石粮食,某可以以市价收了。” 徐文一皱眉:“若是小生……” “莫要这般文绉绉的,让某厌烦。” 被打断的少年连忙换过语气,试探着道:“若是俺一个月内没筹到三十万石……” “京东一带,梁山还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下边,少年深吸一口气:“寨主放心,徐文定能在一月内筹好粮食。”接着苦笑一下:“就是这盐若是卖不出,俺也拿不出本钱去买。” 吕布手一挥:“你不是卖二龙山吗?某要了,余呈,带他去取银子。” 少年大喜,连忙躬身,外面魁梧的护卫进来,领着徐文自去后面。 荣在旁看着他走出,微微一犹豫,看向上首:“兄长,这人……” “这人某也不喜。” 吕布拍了下扶手,啪的一声响中,站起身子:“按以前的脾气,某说不得会砍了他,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某也要为山寨将来考虑。”看向荣道:“若他真能像他说的那般广有门路,不妨就留着,没有……” 冷哼一声,望向外面,下边的小李广缓缓开口:“没有,小弟愿带人去寻他。” 最近降温,出去一趟人都冻傻了,不知各位好汉那边降温没有,有的话注意保暖。t_t (本章完) 第389章 入城 第389章 入城 “季秋初,记得将粮食送至梁山。” 站在二龙山寨门口的余呈扔下一句话转身回了山寨。 徐文抱着装有钱引的木箱欲言又止,看着人消失在视线内,垫着脚伸着头又朝内看了看,脑海中那道倩影终是没有看到。 两旁站着值守喽啰奇怪的眼神儿中,这少年叹口气,转身向下走去,下午的日光在云层后被阻隔着,凉爽的风吹起,草木独有的气味儿窜入鼻中,耳边有蝉鸣的声响。 徐文心中想着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嘴角不由一勾:“今趟倒是顺利,不光认识了小娘子,盐也卖了,钱引虽只够兑换以前三成的铜钱,但好在够多,这下船上的……” 沙—— 向着山下走的步伐猛的顿住,少年的脸色陡然变了,惊叫一声:“入娘的,俺那伴当呢?” 旋即迈开双腿快速朝着山下跑去。 却是不知,山下某个汉子已是依着树干睡了过去。 …… 翱翔的身影飞过大殿上空,留下一阵扑啦啦的声响在空中回荡。 厅堂中,吕布、荣二人关于徐文的话题早已停止,说的更多的,还是接下来对他小李广的安排。 “山上擅长射箭的兄弟不少,只是擅长教导的却只两三人罢了。”说话的身影背着手,身上绣着云团纹饰的锦袍在晃动:“贤弟既然想要做事,不妨试试担起责任,给某训练出些强弓手来。” “兄长放心,在清风寨时,小弟就时常调教弓手,已是有些心得在胸中。”荣带着笑容点点头。 “某不要只能傻站在盾手后方射击的弓手。”走动的身影停住,吕布转头望着他沉声道:“某让神臂弓手与陷阵营配合你。” 荣眯起眼睛想想道:“兄长是要何等弓手?” “最前强弓手,身后站神臂弓手,最后乃是长枪手。”吕布走到桌子旁,探出手指伸入茶盏沾上水,在桌上画了几道横线:“敌来先是强弓手射,然后神臂弓手、最后乃是投枪或飞斧等重型武器,若是敌近不了身,则循环往复,直至接战。” 荣用手抓了抓脸颊:“小弟只善训练弓手,长枪手却是要兄长另寻能人,或是兄长亲自上阵。” “这点无须担心。”吕布用手指点了点桌子,留下几个水团:“某擅骑兵,步兵却是要弱一些,然山寨缺战马,是以某也不得不另想办法。如今陷阵营初成,虽是差了些,然则能用,而神臂弓手徒有射程却无准头,至于强弓手也是一般。” 荣深吸口气,站起来抱拳道:“哥哥既然如此看得起小弟,小弟自当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倒是不必,不然弟媳岂不是要找某拼命?”吕布说笑一句,荣苦笑中,走到一旁坐下:“如此某就将弓手交给你,先训出八百人来,若是行之有效,其余步军营中弓手也一并交于你手中调教。” 荣嘴唇动了下,耳听吕布继续道:“需要人手就和某说,到时一并给伱。” “却是需要兄长支持。”小李广呼出口气:“若是一下训练八百人,小弟一人照顾不到,兄长可要给我些帮手,待我先将他等教会,到时再整训会方便许多。” “可。”吕布点头:“回去就派人给你。”伸手拍了下荣:“趁着还有时间,好生准备一下吧。” 二人正说着,就觉门口有异,同时转头看去,一道苗条身影正走进大厅:“兄长,大哥。” 清脆的嗓音中,快步走来的少女身上已换了一身墨绿色的劲装,望去颇有飒爽的样子,只是兴许是跑着过来,此时额头微微有些汗,正用鹿眼打量着屋中二人:“徐文呢?” 荣微微皱眉中,吕布神色如常的回道:“某将他的盐买下,现今已是走了,你可是上了伤药?” “是,已经上好了,就腿上青了一块,很快就能好。”宝燕点点头,接着说道:“我还想和兄长说能帮就帮他一下。” 荣听得愈加不耐,想要开口,旁边穿着云纹的身影已是笑呵呵的抢先说道:“小妹这般挂念,可是对徐文小子有好感?” 宝燕纵使自诩江湖儿女,然也没被人如此调笑过,出言的又是视为长辈的人,羞的俏脸一红,一跺脚娇嗔道:“兄长说甚呢,不理你了。” 双腿交替,人已是朝着外面快步走去,荣沉着脸看着自家妹子的背影,低声道:“兄长,小妹……不会真的喜欢那个小子吧?” “且先看看。”吕布看少女出去,也是收了笑容,哼了一声:“宝燕要嫁,也当是嫁豪杰才是,一商贾之家……哼!虎女岂能配彘犬!” 小李广缓缓点头。 儿女情长之事只是一个插曲,接下来几天二龙山中的寨兵开始调动,文仲容轮值留守山下军营,二龙山则是留下大半喽啰,由杨志把守着,孟秋的最后一天,数千人的身影走出大山,一路打着秦明、黄信二人旗号,昼伏夜出的向着益都进发。 …… 政和四年,仲秋初,淫雨霏霏,夜色似乎比平常更早到来。 细雨淋湿了青石堆砌的城墙,益都城中早早亮起灯火,橘黄色的光芒透过灯罩点亮这座雄伟城池,大宋虽有四方之物供养中枢的规矩,然做为州治之所,其繁华却仍不是普通郡县可以比拟。 朦胧雨帘中,不时有打着伞的男女穿梭在店铺之中,一辆辆罩着车篷的牛马骡车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前往勾栏瓦舍,只看车辆装扮皆是富贵人家,今日晚间有东京来的戏班表演,据说是知府相公亲自请来的,平日里这戏班在汴梁也是一票难求,今日能来,全看着慕容相公的颜面。 自然,这晚间的票价也是不菲,只不过青州城豪富之人也多,一个位子虽不说千金难求,个几百上千贯却也是眼也不眨。 也就是这勾栏里逐渐满员之际,打着旗号的军队逐渐靠近这益都城,有守城的将官在城墙向下大喊:“下面乃是何人?” 几名骑兵奔出队伍,指着上面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秦将军与黄都监在此,可是看不见?” “秦将军回来了?” 城头有披着蓑衣的军士向下瞧看,除却城门口有灯火明照,看着几个骑士坐在马上,外面黑压压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可有统制与都监的印信?天色太黑看不清楚。” 下方有人凑过来耳语,那人大喊:“上方可是莫指挥使?入娘的,你等着将军进城一棒子敲死你!” 上方那姓莫的指挥使闻言却也不恼,反是松一口气,只是口中喊叫:“还请秦将军明日再入城,小将也是职责在身。” 有骑兵返回去,不多时又跑了过来,口中大叫:“放个篮子下来。” 上方指挥使想了下,伸手一挥,有人提着篮子用绳索放了下去,不多时觉着手中绳索一沉,连忙拉了上来送给自家上峰。 那莫指挥使仔细瞧看一眼,见果是秦明与黄信的将印,旁边放着一羊皮包裹的书信,连忙走到后方屋中,就着灯火瞧看,却是慕容知府要秦明去擒拿清风寨武知寨荣的手令,上面有着“拿人即回”的字眼。 这人沉思一阵,也是慕容彦达在这做的“法内法外”之事甚多,虽是没说拿人回哪儿,他想当然的认为乃是拿去州衙,如此事情也不知是否有内情,若是有…… “入娘的,被害惨了。” 低声骂了一句,他一低等将官如何敢沾染上这等事情,恨不得没见过这信才好,连忙将信装回,迈步出了屋子,细雨中,抹了下脸,大手一挥:“开门。” 沉重的城门开启,姓莫的将官向下瞧看,昏暗的灯火下,穿着绯色军衣的士卒鱼贯入城,渐渐两名骑马的将官入眼,看身形与装束打扮正是秦明与黄信。 这指挥使握着将印总觉着哪里不对,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口中说着:“你等在此看着,去几个人……罢了,先这么着。” 手扶着腰间护身剑,匆匆跑下阶梯。 踏踏踏—— 脚步声在城门洞中回响,走入的军士将官有人径直向前,有人看他一眼笑笑停了下来看着他,这指挥使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军中同僚有事想说,歉意的朝对方笑笑,走入城门洞中。 火把在两侧噼啪的燃烧着,两道穿着盔甲的身影端坐马上走入城中,光线明暗不定中,这人迎上前去,还未走近,倏然睁大眼,惊骇的一指马上人:“你二人不……” 噗—— 一把飞刀从后方闪过光芒,扎入后脑直没至柄,这人嘭的一声倒在地上,项充放下手啐了一口:“就知你这厮有问题。” 手一挥:“快些!” 脚步声加快,一身低级将官打扮的唐斌一挺手中长枪:“跟我上城墙。”猫着腰,当先跨上台阶。 细雨不大,雨声却遮盖住大半声响,穿着蓑衣的身影皆是朝向外侧看着,当先上来的人放下手中长枪,拔出尖刀摸了过去,趁人不注意,一把捂住嘴,手中刀狠狠刺入脖颈。 “呜呜……” 也不知是被闷哼声惊动还是余光望见,远处城墙边有军士望见,陡然大喊:“敌袭——” 唐斌反应也快,见有人出声,脚下一搓一挑,长枪跳入手中,对着那人挥手投了出去:“杀——” 后方上来的寨兵顿时大喊一声,刀锋、枪芒、人影在转眼间交织混杂在一起,惨叫声不时响起,项充大吼声中,一把把飞刀扎入官军脖中,守着千斤闸绞盘的几人当下毙命,他后方连忙奔出几个陷阵营士卒,手持刀枪投矛紧紧守住这里,不敢让人靠近。 数十上百人冲上城墙,还有更多的身影在跑近,奔驰中有人掏出飞斧扔了过去,随后拔刀砍入惊慌失措的人群。 兵败如山倒。 唐斌刺死一人,环顾四周,陷阵营的寨兵已是在收尾,不少没了对手的人跑去帮着同僚砍杀,往往不等人惨叫出来就被数把刀劈在脖颈上。 用手指擦去脸颊处的鲜血,直起身子:“发讯号,让后面的人马过来。” 连忙有人找出防雨的灯笼,拿竹竿挑着,在夜中左右摇晃。 这陷阵营指挥使此时方才松口气,呵呵一笑:“这次没人抢功了吧。” 视野里,有光头从阶梯口抢出,环顾四周,无趣的挥了挥刀。 稍远一点的地方,骑着战马的杜壆抬头看着城墙方向,不时抬手安抚一下胯下有些躁动的马匹,有火光出现的一刻,眼神一凝,丈八蛇矛朝前一指:“走,该是我等进去了。” “驾——” 原地或站、或轻踏的一排排马蹄,下一瞬齐齐而动,化作巨大的轰鸣响彻在原野,雨声中,好似天边打起的雷鸣,越来越近。 …… “打雷了?” “这小的雨也打雷?” 有夫妻住在城门左近,女人好奇,走过去推开窗户朝外观望,耳中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大,外面却仍是清风细雨,看不出有变大的趋势。 丈夫正坐在桌前:“别看了,快些吃完好休息。”看了眼手边酒碗,见着酒液在碗中散发着涟漪,吧唧下嘴:“别是地龙翻身就好。” “连个光闪都没有……” 轻声呢喃一句,不经意瞥了眼城门方向,顿时嘴里轻咦一声,渐渐双眼睁大,忽然尖叫一声:“当家的,骑兵!” “骑兵?哪里的?”男人当即脸色一变,跑了过来,望着窗外影影绰绰的骑士,有些纳闷儿:“这大晚上的怎地马军进城了?” 隆隆隆—— 端着丈八蛇矛的杜壆杀入进城,指了下南边:“酆泰!你率部往南门去!” “是——” 丑恶的汉子大叫一声,一勒马缰,向着南门奔去,杜壆则是蛇矛一摆,杀向北门,也就是这两队人马分开之际,穿着皮甲的身影从后方城门处走出,有数十人在放声大喊:“我等梁山暂管城池,平民百姓天亮前莫要出门。” 嘭—— 门窗关闭。 头有些懵。。。。。。 (本章完) 第390章 城内醉生死,城头大王旗 第390章 城内醉生死,城头大王旗 轰轰轰—— 马蹄声震鸣,雨帘中的骑士刀枪出鞘,夜色下只能偶尔瞥见一抹幽光在闪。 风雨中,站在城墙上的士卒努力朝外看着,有人敏感的察觉有震动与轰鸣声在城内响起,转身倾听一阵,迈步要走,有同袍一把抓住:“你作甚?” “俺觉着后面有声音,想去找下指挥使……” “莫要多事。”同僚回头看看:“指挥使吃酒吃多了,睡的正熟,再说后方乃是城内,能有甚事?莫要大惊小怪,你这时候打扰了他,被打死都没人给你喊冤。” “……倒也是。”那军士迈出的腿收了回来,重新站好,不再乱动。 城内,轰隆隆的马蹄声停了下来,有壮硕的身影从阶梯奔上城墙,听到响动的军士转头看去,迎面,一把旋转的飞斧掷了过来,嘭一声嵌入脑门儿。 酆泰手持黄金双锏,一马当先,旋风一般扑了过来:“杀——” 金光闪烁,鲜血飞溅。 …… 咚咚咚—— 鼓声敲响,声声震耳。 踏踏踏—— 有人迈着步子走了上来,袍袖舞动—— “正月斗杓初转势,金刀剪彩功……” 嘹亮优美的唱腔在瓦舍中响起,几个肥头大耳的大官人坐在位子上,身旁圆桌上放着茶水点心、鲜果蜜饯,有人还带着自家的冰饮,坐在那里听着曲儿,手中轻轻打着拍子,摇头晃脑的好不自在。 不时有人举起手,自有穿着深色衣服的小厮弯腰跑过来,奉上茶水甜果,随即拿着得来的几个铜板儿兴奋的跑了开去。 只是今日席位虽多,左边下场门儿的青龙头处却是空着,右侧上场门附近坐着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这青州的头脸人物正在和身旁的人私语着:“这一出《渔家傲十二首》开篇唱的不错,不枉我专门从汴梁将伱们请来,后面唱的可平稳?” “知府相公放心,自是稳的。”旁边坐着的人乃是这戏班的班主,他知这慕容知府名声,也不敢托大,秉持礼多人不怪的想法,只敢半个屁股沾着椅子,闻言连忙谦虚道:“主要是六一居士他老人家的词好,小人们只是沾点儿他的文气儿,不敢当恁夸赞。” “行了,不必小心翼翼,本知府派人观察你等年余,多少也是了解,是真心觉得不错。”伸手拿起茶盏,轻轻啜饮一口,慕容彦达看也不看旁边的戏班班主:“过两个月是贵妃的生辰,她那人喜好热闹,你等准备准备。” 那班主眼睛放光,他自是知道说的乃是慕容彦达的妹子慕容贵妃,别看他们在汴梁薄有名声,却也非是顶尖儿,是以得到这青州知府邀请立马就过来了,在汴梁城混饭吃的人,哪个不知背靠贵人好乘凉的道理? 果然,这知府大人就是自家的贵人! 耳中听着慕容彦达继续道:“贵妃生辰官家自是要过来,那边的青龙门你等记着,一定要空出来,莫要让人坐了。” …… “莫要让人跑了!” 劈下的大杆刀将人分为两截,肥壮的卫鹤脸上溅满鲜血,伸出胖乎乎的手往脸上一抹,顿时血呼呼一片显得狰狞。 跟着的傅祥伸手抽出飞叉,对准正要逃跑的官军猛的一掷,那叉在雨中划过一道圆弧噗的射入那军士的后心,带着人往前扑倒,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四周,厮杀的人影成双成对,只是毫无防备的一方一触即溃,不多时就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打开门!” 杜壆大吼一声,手中丈八蛇矛接连突刺,嗤嗤的破空声响中,不断在人身上绽开血,通透的伤处鲜血喷洒间,越来越多的人扑了上来。 轰—— 矗立的城门打开一道缝隙,随即越来越大,火光在城头晃动,有成片的黑影在雨夜中浮现,刀上幽光闪烁,一片寒意。 …… “……霜重鼓声寒不起。千人指,马前一雁寒空坠。” 咚咚、咚—— 唱词到尾之时,鼓声渐渐停歇,最终静了下来,脸上微有汗渍的唱者施礼下去,下方坐着的富家员外顿时拍桌跺脚:“好!” “彩——” 嘈杂纷乱中,慕容彦达皱起眉头,冷哼一声:“如此吵闹,当真粗鄙。” “确是粗鄙、粗鄙。” 那班主一脸赞同的在旁附和着,只心中却是暗自撇嘴,心道若不是你慕容知府想要敛财,将这座位卖的价高者得,如何来这一帮子粗鲁之人? 正在腹诽之际,耳听慕容彦达道:“这鼓子词却是唱的不错,只如此也不过是适合开场热下气氛,你等还会什么,官……贵妃最喜热闹,若是哄的她开心,少不了你等好处。” 这班主耳朵一动,自是明白这言下之意,定是当今官家喜好热闹,这鼓子曲当是挠不到痒处,不禁开口道:“小人这里会的多却也杂,有方兴的南戏,也有杂剧,基本当今市井里有的故事都……” “不要现今市井里多的。”慕容彦达挥挥手,靠在椅子上翘起腿:“市井里多的,贵妃定是都看过了,要新奇的。”目视舞台,手指朝着旁边班主点了点:“可懂新奇是何意?” “小人知道,乃是新戏,现今南曲儿方兴……” 那班主谄笑着躬躬身,方想开口说话,那边慕容彦达似是想起什么道:“先等等,可会目连救母?” “自是会的。” “能唱几天?” “可长可短,短的能四天,长者能连唱七天。” 旁边的知府眼神一亮,一拍手:“这个好,就唱这个,官……”慕容彦达顿了顿,索性不改口了:“官家日理万机,没时间听这等长篇的,今次你等可要好好来上一出。” “是。” 班主神情一振,也知他想借此吸引官家留在贵妃那里,只这正合他意,如此长时间的剧目,定能给人留下印象。 “如此……最好是先有新鲜短剧勾起人兴质。”慕容彦达摸着胡子:“目连探母做为大戏稍后演出,嗯……可有武戏?” “那……小的等最近新捧一人在排一出戏,不知……” “是何戏?” “破齐阵。” …… “这益都这般就破了?”荣的声音有些惊诧。 吕布骑着赤兔马,清脆的蹄声在城门洞中回响,四处观望的小李广吸口气:“小弟本以为还要费些时间,却不想竟这般快,看来当真是无人可用了。” “以有心算无心,这般快乃是意料之中。”吕布身子随着赤兔的步伐微微晃动:“走吧,去这州治之所看看。” 四周,破城而入的步军已是将城门把住,几个领头的人见着过来的人一齐抱拳:“见过哥哥。” 余呈、荣稍微落后偏开马身,前方,赤兔上的身影挥下手:“可都安排好了?” 卞祥在前点头道:“唐斌一营、柏森和鲁智深合一营已是去往州衙,崔埜一营与孟福通带着半营兄弟在此驻守。” “水军可有联络?” “尚未,不过小七兄弟不曾误事过,想来不久当是能听到捷报传来。” “甚好。”吕布点头:“守好城门,莫要让人去往临朐那边报信。” 卞祥咧嘴一笑:“哥哥放心,小弟准让苍蝇也飞不出一只去,省得徒费手脚。” 旁边站着的崔埜、田霸与孟福通三个留守的人连连点头。 吕布赞许点点头,一提缰绳:“走!随某去州衙。”赤红的身影当先蹿了出去,身后余呈、荣连忙催马上前。 卞祥翻身上马,挥手带着亲卫跟上,一行数十人轰隆隆的跑入城内。 …… 细雨被微风吹的歪斜,细小的水流顺着屋檐哗哗的倾倒下来,啪啪啪的脚步踩入水坑声响中,有人穿着官服快步跑入漆黑的州衙,过大堂门槛时一不留神脚下绊了一跤,赶忙用手撑地,差点儿摔倒当场。 “知府相公呢?知府相公呢?”顾不得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来人起身焦急的叫喊,雨水打湿了头发,一缕缕的贴在脸上,看着狼狈万分。 “马都头做甚这般惊慌?”当值的吏员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这般晚了,知府相公自是不在此处。” “唉!” 那马都头一跺脚,转身就要跑,那吏伸着手大喊:“马都头到底何事惊慌?” “贼人进城了!”那都头转身已是走到门口回了句:“梁山贼!” “啊!??”那吏大惊,眼看马都头跑了出去,连忙跟着跑入雨中大喊:“都头去哪?都头——” “去知府相公家找他。”马都头脚下不停,仍是径直朝外跑着。 “等等……等等!”那吏员身子有些虚,跑了两步有些气喘,见前面的人不停留,赶忙大喊:“他不在家,知府大人不在家啊!” “你说甚?” 停下的都头诧异的看着那吏,那人气喘吁吁跑来:“今晚……今晚知府在勾栏瓦舍听曲儿,呼呼……怎地你不知?” “老子整日在街上行走哪里知道!” 马都头连连跺脚,耳旁有轰隆隆的声响传来,那吏员抬头眨眨眼:“打雷了?” “是贼人来了!”马都头脸色大变,连忙就要跑,被那吏一把拽住:“等等!走后面,这声音是前方传来,此时出去岂不是抓个正着?” “对对,快,去后门。” 这两人连忙转身就跑,也不和朝面的人打招呼,其余人怪异的神色中,不知是谁开始,不敢穿着官吏服饰,跑动中将衣服甩了出去,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衫在身,不久两个穿着不整的人跑出州衙后门,消失在夜色中。 …… 轰轰轰—— 跑动的脚步声在接近,州衙大门前值班的军士见着人的一刻还想上前逞强,有寨兵上前,一人赏了一枪杆,随即跪了下去。 “进去。” 唐斌挥了下手,身后无数壮实的身影抢出,纷纷跑入州衙里面,鲁智深摸着大光头,拎着手里的刀走过来:“直娘贼,好久没握刀了,恁地轻。” 唐斌转头看着他,许是心情不错,调笑一句:“师兄当也是许久没穿这军服了。” “那是。”鲁智深扯扯身上绯色军装:“许久没这般红了,还有几分不习惯……”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项充已是跑了出来,开口道:“里面没人。” “嗯?” 唐斌与鲁智深看他一眼,项充想了下又道:“只有值守的军士与书吏,如今都押在一边,官儿是一个未见,倒是见着两身衣服仍在去往后衙的路上,只不过看样式也非什么重要官员的。” “入娘的,该不是慕容撮鸟不住在此处吧?”鲁智深皱下眉头,看看地上跪着的两个军士:“喂,你两个撮鸟可知道姓慕容的在哪?” 那两人看看,疯狂点头开口:“知道知道,慕容知府自有私宅在此。” 几人相互看看,鲁智深吐口唾沫:“呸——果是个贪官儿。” 唐斌过来踢他二人一脚:“带路。”又转头对着项充道:“你在此等着哥哥。” “是。” 不多时,吕布一行人在隆隆蹄声中靠近这座州衙。 …… “有些冷啊,这还是夏季?” 搓着手臂,小吏搓着手臂,被冰冷的雨水一激,身上顿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有的命在就行。” 马都头在旁边走着,握了握腰间的刀:“活着不比甚么都强?” “贼人怎就进城了?” “我哪儿知道,今夜本来是在街上当值,看着一队人马杀过来,不少夜晚巡逻的兄弟都被砍了,还喊梁山接管城池,让人不要出门。”马都头发着牢骚:“要不是老子熟悉这里巷道抄了近道,入娘的,恐怕也早就凉透了。” “也不知进来多少人。” “当是不少……” 两人说着话走着,耳中除了彼此脚步声只有稀里哗啦雨水落地的声响,只是如此氛围更是让人心情沮丧,也不知走过多少路,空中隐约听闻管弦之声。 “这就到了……” “这……都被贼人破城了还在听曲儿,老子……唉!” “马兄看开些,总之你我快入内禀报吧。” 吏员说着话,领着马都头走上前去,与着守着外面的人说了什么,不多时从后门走入。 …… 同一时刻。 阮小七拎着朴刀,擦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转首看着尸横遍地的青州水军处,咧开大嘴露出笑意:“可以去益都城通知哥哥了,回山的后路已经畅通!” 再次声明,京东路这地儿真心不是造反的良处,是以不必多想。w (本章完) 第391章 夜未尽 第391章 夜未尽 咚咚、叮、呜呜—— 乐曲奏响,穿着装旦服饰的戏子正在台上走着步,身旁三个角则是在旁看着,马都头探进头来时,正听着台上的人在唱。 “知府相公在那。”领路的小厮指了一下,又叮嘱二人:“这里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官人,你二人可莫要唐突了。” “自是不会。” 马都头与那吏员对视一眼,脸上神色诡异,二人也不吭声,连忙朝着座位处摸过去。 “怎地有人穿着短衫就进来了。” “还带着刀,该不是唱戏的吧?” “那个人看起来像马都头?” “都头怎地会穿这样来此。” 窃窃私语声在左近响起,两个人低着头悄悄走到慕容彦达身后,看着打着拍子摇头晃脑的知府,马都头一咬牙凑过去在耳旁道:“启禀老公祖,小人有要事禀报……” “明日再说。”慕容彦达闭着眼,手指敲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现今已是晚上,本知府已是下值了。” “可是相公……” “闭嘴,滚——”挥了挥手,睁开眼的慕容彦达神色有些不耐:“莫要扰了本知府兴致。” 看了眼一旁奇怪看着他的戏班班主,马都头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一瞬间有种甩手走人的冲动,倒是一旁的吏员立马躬身在另一旁耳语道:“梁山贼进城了。” “!!” 慕容彦达瞬间睁大眼睛,蓦然回身,神色难看:“当真?” 两人缓缓点头,俯身轻语,有人脸色越加难看。 …… 州衙内。 灯火亮了起来,手腕粗细的蜡烛点燃,将厅堂照的白昼一般,吕布伸手拿起桌上的文书随便翻了翻,哗啦啦纸张响动中,啪的一声又扔到桌上:“半月前的公文……这里的州官儿可真够勤政的。” 荣一手提着长枪走进来:“哥哥,这姓慕容的名声在外,不害人就算是积德了,如何会管这青州人的死活。” 停下脚步道:“外面唐斌兄弟派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吧。”吕布说着话,走到一旁书架翻动着,随后摇摇头,显然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小的见过寨主。” 有人走入单膝跪地,吕布微微侧身看去,这人说道:“俺们唐斌指挥使适才与鲁头领去往慕容府,未找到知府慕容彦达,不过获悉此人在瓦舍,已是带兵前去捉拿。” 看着吕布点头,续道:“另外从慕容彦达家中抄出十多箱金银珠宝,各色古董字画无数,尚有一仓库的铜钱,价值不知几何。” “竟有这般多?”吕布转过身子,有了些兴致:“都先运到此处州衙,待之后与其他物资统一运送出去。” 那寨兵连忙应声退了出去,快到门口看着几个人影走了过来,看着他们相互打个招呼走了过来,连忙恭敬避让到一旁行礼,听到几人中气十足的说话声:“这次兄弟们打桃山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稍后要等几位给我老縻和袁朗兄弟敬酒了。” “你那边才多少人。”光头的马军指挥使叫嚣起来,看眼走在侧旁的清癯的身影:“要不是俺们这路对着两千清风山贼,怎地也不会让你等争了先。” “那也算我们拔得头筹。” “俺们二龙山这路才辛苦,连打的官军与两位新入伙的兄弟,不然若只有一路都要快于伱等二人,不过俺和杜壆兄弟今趟也算立了功劳,回头跟哥哥说道说道,无论如何让你等也给俺们敬酒一番。” “随你怎生说,反正我等乃是首功。” “老子回头和你这首功较量较量。” “怕你不成!” 吵吵闹闹的话语远去,那寨兵咋舌一番,连忙跑了出去,谁乃是首功他不知晓,这是上面的寨主决定的,但他知,今番的赏钱却是少不了。 …… “还有何人知晓?” 咿咿呀呀的唱腔中,慕容彦达额头有冷汗流出,一把抓住在耳旁说话的吏员,脸上血色不知褪去何处,苍白若纸。 “小的没告诉任何人,马都头……”说话的小吏看向旁边的都头,引得慕容知府的目光也是寻了过去。 “小人也未曾多嘴,只是他等杀入城中,当是有不少百姓已知。” 慕容彦达闻言,脸上神色一阵变换,看向旁边班主,低声说着:“此处可另有出去的地儿?” 那班主在一旁听得也是心惊肉跳,只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听了他问话,连忙拿开手,哆嗦着道:“后边许是有地儿……” “快!带路,莫要吱声。” 不敢大声吆喝,细小的声音中,这贵妃的兄长一派从容神情的站了起来,戏班老板也是久在市井厮混的人,自是心领神会,面带笑容的在前方引路,脚下却似是生风一般。 有看着的人只是奇怪的望望那边,也不以为意,只当那边的老公祖有要事,转头继续兴致勃勃的望着台上的戏剧。 走动的几人面色僵硬,入了后台的班主瞬间垮了脸色,嘴唇颤抖的看着身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身后三人才不管这人如何做想,推开挡路的人顺着后台就快步走了出去,这人伸手想拦,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手伸了两下终是放了下来。 “这……班主……这是怎地了?”有人戏服穿着一半看看走远的慕容彦达不明所以。 “是啊,老公祖离开的这般匆忙……可是不满意我等的杂剧?” “适才台上看着老公祖面色挺好,挺满意的……” 议论纷纷中,围过来的怜人一直盯着那个瞧看,事关前途,这伙市井之人自是上心,如何能够不多想? 那班主左看看、右瞧一眼,颤抖着嘴唇道:“梁山打进来了……” “……啥??” “这话可不兴乱说。” “就是,莫要吓我们……” 那班主哭丧着脸:“如何是乱说,适才有人通禀的老公祖,是以才匆匆离开此处,不然唱的好好的,他做甚要走。” 声音不大的话语让后台的人为之一静,下一瞬仿若炸锅一般:“那这里待不得了,快走……”“别推,别推……”“让俺过去!”“别乱!这般谁都出不去!” 七嘴八舌的话语,吵的现场一片混乱,那班主面若死灰的看着一群人挤在后门处,也有机灵准备从前台逃跑时,陡然听到前方有喧哗传来,“你等知不知我是谁?哎吆!”“别打别打——”“啊!” 砰乓—— 叫嚣的声音混着惨叫与桌椅破碎的声响传入后台,前方表演的几人跑了进来:“不得了,前方有人拿刀杀进……来了,嗯……” 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视线中,拥挤在后门的人停住推搡的动作,不断有人双手抬在胸前朝后退着,一杆杆明亮的枪头挺入后台,随后戴着红缨的枪杆移动进来,慢慢的,穿着黑甲的人双手挺枪一步一步迈入进来,不多时后门处进入十多个大汉。 “咕嘟——” 在场的人齐齐咽口唾沫,神色慌张的朝后看看,又向前望望,后门处,挺着长枪的身影向着两旁分开一瞬,一胖大的光头汉子走了进来:“洒家乃是梁山好汉,特来寻找慕容狗贼,那厮可是在此?” 瞪起的眼眸环视众人,这伙人正自慌张,闻言纷纷摇头摆手:“不在不在!”“实没有这人。” 有那慌张的,不小心将烛火碰倒,顿时怪叫一声,指着点燃桌面布匹的火光吃吃道:“火……火……火……” “走水了!” “快灭了啊!” 其余众人瞥见,惊慌下有人本能反应扔了手中东西过去,轰一声燃烧的更大,有焦臭味儿飘起,却是忘了手中拿着的乃是用来装扮老人的须发。 “都住了!” 霹雳也似的吼声震得一众怜人顿住手脚,回首看着这身形胖大的汉子,就听这人指着一旁梁山寨兵道:“你们几个去灭火。”粗大的手指又指回怜人身上:“你们这群撮鸟给洒家乖乖站着,谁敢乱动,砍了你这腌臜厮。” 众人纷纷点头,朝着后方又挤了两步站定不动,眼看着几个寨兵上前扑打浇水铺上湿土,一会儿将那尚未烧起的火苗灭了,方才舒一口气。 咚咚咚—— 疾走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一道身影从前台走入后边,拿着蛇矛的身影正是唐斌,扫眼抖的鹌鹑也似的怜人,又看看那边站着的鲁智深,摇摇头道:“前边没有慕容彦达。” “直娘贼。”鲁智深拿手摸摸光溜溜的脑袋,胖大的身影向前走动几步,盯着拥作一团的唱戏怜人道:“姓慕容的在何处?” 一众人相互看看,仍是那班主大着胆子冲着鲁智深与唐斌抱抱拳道:“各位好汉,慕容彦……知府在恁等来之前已是得了消息跑了。” “跑了?”鲁智深拧眉瞪眼,蒲扇大手一拍大腿:“这鸟厮……恁地运气好,几次三番都没拿着。” 唐斌面沉如水:“先回去禀报哥哥吧。” “只能恁地。” 两个人说着话,也没为难这伙唱戏为生的怜人,只将前方瓦舍客席的大官人与官员全部拘押,拿麻绳串成一串,推搡着朝着州衙而去。 …… 啪—— 烛火爆出一点火,点满蜡烛的大厅中,坐在桌后身影听着前方人的禀报。 “哥哥,四门皆已经控制在手,各留了一个半营的兵力在城墙守着。”杜壆一身血气,走上前对着吕布一拱手:“城中匠人已命人根据名册前去找寻,想来最迟明日当是都能找齐。” “嗯。” 吕布点点头,伸手点点桌上的图纸:“做的好,某找到一些军械图纸,此处应有专为军中打造器械的匠人,都找出来,这些人可是宝贝。” “小弟省得,这就去吩咐。”杜壆点点头,转过身,带着一身血气走了出去。 外面,向里面走的人影看着他拱手问好:“杜壆哥哥好久不见,俺师父在做甚?” “马灵兄弟。”杜壆停下脚步,借着光亮看清来人,闻言笑了下:“哥哥此时有空,你直去就是。” “多谢。” 神驹子嘿嘿一笑,旋即脚下生风一般进了大门:“师父,师父,俺来了。” “还是这般毛躁。”吕布看着来人好笑摇摇头,上下打量一番:“水寨那边可是拿下了?” “拿下了,除了几个撮鸟在那里鸟强,基本不费吹灰之力。”揉了揉鼻子,马灵笑嘻嘻的跑近桌案:“青州水军都没几个人了,俺和小七哥哥一同审了个鸟人,那厮说自前次水军在济水尽没后,州中既没有人发钱抚恤,也没人提补充兵力的茬儿,整个水军空虚的堪比在青楼过夜后的汉子。” 吕布抬头看着他,没好气的道:“你这都哪学的俏皮话。”随即用手指点点桌面道:“如此……你再跑一趟水寨,让小七派些水军入城帮忙。”说话间,拿出身上带的印信,挥笔写就一份手令,又用了印,递给马灵道:“带几个兄弟一起,夜晚行走自己小心。” “师父放心。”马灵接过手令,拍着胸脯道:“俺也不是第一天走夜路了,晓得。” 说完话躬身一礼就跑了出去,随后看到正押着一群富家翁走来的唐斌与鲁智深。 这两个汉子将一众大小官人留在院中由寨兵看管着,迈步入了厅堂,书案后面的身影正写着什么,拿起印信在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如何?” “被慕容彦达那厮跑了。”鲁智深大着嗓门说了一句,两手一摊:“也不知哪个撮鸟告诉的,去的时候人就不在那了。” 吕布往后坐了坐,嗯了一声,想了片刻道:“左右一个无能之辈,跑就跑了,益都人口不少,挨个找徒耗时间,快些将府库的东西搬完。” 唐斌在旁听着上前半步:“哥哥,我等还拿了些富户在此,是不是……” “按山上的规矩来。”吕布毫不在意的一挥手:“天怒人怨的,抄家灭族,行善积德的,莫要动他。” 唐斌应是中,鲁智深听得眉飞色舞,陡然想起一事道:“哥哥,洒家那傻兄弟林冲可是入城了?” 雄壮的身影看着他笑了一下:“已是入城,当是在府库那边,你自去找寻就是。” “多谢哥哥,洒家这就去。” 鲁智深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退去,唐斌见状也告辞道:“那小弟去审那些富户。” 吕布点头间,这两人都已是退了下去。 夜,犹未尽。 (本章完) 第392章 搬空 第392章 搬空 益都城内,今夜无眠,漆黑的夜里,细雨已经停了下来。 不少人家扒在门缝朝外观瞧着,时不时的换一边,努力瞪着眼睛想要瞧看清楚,举着灯笼在走的人神情严肃,排成直线的巡视小队举着长枪昂首走着,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隐约可闻,整齐、肃然。 许是见着外面的贼人久久没有破门而入,瞧看的视线移了开去,更多的人怀着忐忑与复杂的心情躺到床上,不管如何,夜晚还没过,有那心宽之人睡觉还是要睡的,至于外面的人会不会等自己睡着闯进来……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鲁智深寻到府库的时候已是子夜时分,湿漉漉的空气中,火把燃烧的味道越发的清晰,套着牲畜的车辆排着队,不时扫动着尾巴抬起蹄子,偶尔有脾气暴躁的发出一阵阵鸣叫声。 府库内外,不时有肩扛手提、数人合力搬动木箱麻袋到车子上放下,装满的车子被人赶着走向一边,随后有空车补上。 和尚瞧看了半天,又在府库里转了一圈,没见到豹头环眼的面孔,拉着一人问:“可看见林冲兄弟了?” 那人见鲁智深言语称呼林冲兄弟,不敢怠慢:“指挥使去了甲仗库,就在对面那条街的街尾,可要小的带恁过去?” “哦,哦,洒家自己去,你先忙。” 摇头拒绝了寨兵好意,鲁智深朝着街尾处走去,心中也自嘀咕着,听闻青州兵甲被前兵马总管败了个精光,哪里还剩下什么东西,林贤弟也是闲的没事做了。 他生的人高马大,步子迈的远,走的还快,这段距离没费多少功夫就走到,看看如同府库一般,此处也是人声鼎沸,不由摸了摸光头,迈步走了进大门,正看着院子正中一熟悉身影抬着胳膊指着人道:“都先搬出来放到空地,贴墙放,莫要挡着他人道路。” “兄弟!” 鲁智深大叫一声,那边的身影陡然一僵猛然回过头来,惊讶的睁大眼上下瞧看一番这胖大的身形,不由喊了声:“师兄?!缘何在此处?” “哈哈哈——”大笑声中,这和尚走了过去,拍拍绯红的军衣道:“终于找着你了,洒家原在二龙山落草,如今通过卞祥、杜壆二位兄弟已是入伙,将来咱们哥俩又可一起了。” “恁地好。”林冲笑的温和,走过来拉着鲁智深的手道:“我还不知师兄也到此处,不然定寻过去。”停顿一下:“师兄这是还俗了?” “还个鸟俗。”鲁智深挥挥手:“洒家那二龙山有官军去打,被杜壆兄弟一战给收拾了,哥哥打这益都需要有人乔装改扮成官军,你也知洒家是闲不住的,又曾在军中厮混过,是以讨要一身衣服跟着打进来就是。” “倒是第一次见着穿军装的师兄,师兄威武。”林冲点点头,随即松开手,拱手作揖道:“适才光顾着欣喜,还要谢过师兄前番救命之恩。” “伱怎生还是这般谢来谢去的。”鲁智深挥挥手,神情有些不耐:“你这人就是恁地不爽利,早先在野猪林谢过,去了沧州也谢,今日怎生又谢,平白生了兄弟情分。” 林冲苦笑,面上有些苦楚:“小弟性格如此,师兄见谅。” “哎呀,好了好了好了。”这和尚最见不得他这样子,闻言两手胡乱挥舞一番,莫名有些烦躁:“你我今日相逢当是喜事,莫说这些有的没的。”光头朝着一旁甲仗库点了一下:“听闻前番青州有个撮鸟带人打梁山被灭了,不是说彼时军士、兵器尽皆折损殆尽,怎地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翻找东西。” “却是被打灭了。”林冲点点头,随后一指后方忙碌的寨兵:“只是小弟下面的人发现,此处兵刃甲胄不少,并非是外界传言那般……” 鲁智深眼神一亮,嘿嘿笑着道:“所得可多?甲胄几何?刀剑几何?” 有寨兵抱着长枪走了出来,看着几个头领都在此顿时脚步一顿,让开中间给他等说话用,林冲摸摸下巴说一句:“具体数量尚未清点出来,只是看那库中数量当是不会少了,遮莫再武装三五个营是没甚问题,且有十数架三牛床弩与投石机,小弟已是派人通知哥哥。” “哈——” 鲁智深似是想到乐事儿笑出了声:“竟有这些宝贝,回头洒家就去秦明那厮面前好生问问,他是不是太丑吓着那慕容彦达,被人推出来送死来……着……”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和尚的面上有些思索的样子,下一瞬,这人右手握拳捶在掌心:“对了,反正这城是被秦、黄二人打着旗号破的,回去和他等说说,看他二人还坐不坐的住?” 林冲眼神儿有些疑惑,听不懂他在说甚。 这胖大身影嘿嘿一笑:“兄弟,走,随我去取两个家眷。” …… 不大的空间,憋闷中隐隐有些泥土的腥味儿,一盏油灯亮起豆大的火光,昏黄的光照出四道身影,有人正顺着梯子下来,递上衣袍。 “老公祖见谅,小人这里就这几身干净衣服,恁先换上,莫要着凉了。”脸上带着谄笑,穿着中衣的汉子将衣袍放在桌子上。 “有干净衣服换就不错了。”慕容彦达说着拿起衣服,灰色的麻布衣衫,有些旧,却是浆洗的干净,昏暗中,这人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脸上却是笑的如沐春风:“甚好,本知府日后定有报答。” “老公祖不嫌弃就好。”那人笑的如同开一般。 慕容彦达当即脱了湿漉漉的衣衫,用布擦干身子,穿上衣服,瞬间感觉一阵舒适,口中道:“你这地窖安全吗?” “安全、安全。”说话的反而是马都头,这汉子笑嘻嘻的道:“这上面的院子左边过去两户才是他家,此地是小的同他……嗯,议事的场所,甚是清净也少有使用。” 慕容彦达想了下不甚明白,那小吏却是有些明了,这马都头是巡检司的,成日与市井闲汉打交道,这个汉子八成是他养的小番子,专一在闲汉那打探,提供些情报给他,是以这里当是避开人视线的所在。 与慕容彦达耳语一番,这知府眼中方才醒悟,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甚好,甚好。” 马都头却是看着那汉子问道:“你今夜可出去看了?情况如何?” “看了……”那闲汉点点头,又叹口气:“只是梁山的人规矩恁地大,不让俺们窥看,只要发现统统赶走。” 慕容彦达皱眉:“只是赶走你就不能打探了?” 那闲汉脸上露出个甚是无奈的表情:“敢继续看小人就回不来了,东街的刘三儿就是鸟犟两嘴,被人一枪扎个对穿,死的通透。” “刘三儿?”慕容彦达脸有疑惑。 “一泼皮。”马都头凑过去轻声解释一嘴,随即叹口气:“恁地说,现今连个甚情况都不知……这贼人怎生进来的,真是奇了。” 闲汉张张口,欲言又止。 “谁说不是?”那小吏也叹口气:“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慕容彦达正在对面,看那闲汉有话不知该不该说的样,有些好奇:“你想说甚?” “那个……”这闲汉见几个人目光望来,顿时感到一些压力,缩了下头,硬着头皮道:“小人跑出去偷看时,似乎看见了秦统制与黄都监。” “你说甚?”慕容彦达陡然往前走一步,声音有些大,一把将人提起来,吃人一样的看着他:“你说看着了谁?” “老公祖、老公祖小声些。”那小吏与马都头吓一跳,也不敢拉他,只是有些焦急的原地手舞足蹈。 慕容彦达也是醒悟过来,吸口气随即放开手,口中兀自道:“你再说一遍,看到了谁?” 三人注视中,那闲汉哆嗦着道:“小人瞧见秦统制与黄都监……” 啪—— 慕容彦达狠狠踹了下墙壁:“这两个狗贼!怪不得贼人进城如此容易,本知府要他们狗命!” “老公祖说的是,定不能饶他们。” “恁先消消气儿,莫急坏了身子,回头恁在参他们一本,调兵剿灭这两个贼子。” 马都头同那小吏七嘴八舌的安抚着,那闲汉看着慕容彦达吃人的目光没敢说出天太黑只看着两人衣甲没看着脸,只是想想若不是两人当是也进不来城,旋即闭着嘴不言。 …… 东方亮起一抹金色,朦胧的铅色在金阳中迅速消退,时间已是到了翌日清晨,云朵在空中有气无力的飘着,蝉鸣又在街头巷尾的树上阵阵重复响起,有人大着胆子出门,遇着一队队巡弋的寨兵没有阻止,只是警告莫要出城,日子似乎仍是一成不变,似乎又有些不同。 日过午时之时,走出州府大门的吕布跨上赤兔身后跟着一众亲卫,望着一辆辆征来的车辆往外运着,心情有些愉悦,此一波比之沂州之时所获还多,倒是未想到号称缺兵少将的青州会有如此多库存的装备,也不知他等出兵之时为甚不带上,不过不打紧,这一波也能让他多武装几个营,就是不知这些新兵甚时能派上用场。 “哥哥。”骑着马跑过来的奚胜吸口气:“运输的队伍只最后一批了,适才小七兄弟派人来报,水军那边已是装满,怕是带不了这般多人从水路回去。” 吕布皱皱眉头:“有多少人不能乘船而行。” “大约五营之数。” 赤兔轻缓的走着,吕布在马上直了直身子:“让马军都随着某一道走,另外这次柏森兄弟出力不少,某问过他,他愿驻扎在二龙山,如此一来水军船只当是够了。” 奚胜皱下眉头:“二龙山那地,却是个好地方,只柏森一营是否不够?” “无妨,稍后再让王俊与鄂全忠前去相助。”战马上,回首过来的身影笑道:“只是你和卞祥少了人,却还要另找人补进去。” “如此倒是够了,一切听凭哥哥安排。”奚胜笑笑,顿了下道:“听闻今次青州新入伙兄弟不少,当是有能用的。” “应是有能用的。”树荫在两人身上拂过,吕布转首看看两旁安静的街巷,口中淡淡道:“荣贤弟弓马娴熟,某与之聊兵法也读了不少,只是在清风寨那地方一直被个文人压着,不知实际打起来如何,尚需操练一番。” 耳中听着一旁鸟鸣,转头瞥眼正在屋檐上低头梳理羽毛的飞鸟,看看正听得认真的奚胜,续道:“二龙山两人都乃是军官出身,武艺都是不俗,只一人瞧着性子刚烈,仿佛适合先登冲锋;另一人成日阴着脸,心思却是难明,就是要用,也当明了此人心结才是。” 奚胜若有所悟:“这般说,三人只两人可放心用……” “大体如此吧。”吕布拍了他一下:“你麾下武艺高强的不少,今次把那杨志交给你看着,有事无事,日后自明,只是莫要让人觉着难堪。” 奚胜拱拱手:“此点小弟省得,不须哥哥费心。” 两人一路说着,渐渐近了城门口,回首再次望了眼这青州治所,随即打马离去,大半个时辰后,城墙上戒备的几个营也随着退了出去,按照既定的路线一路后撤,上了接应的船只自水路而回。 三营马军处自有人前去通知,渐渐汇聚起来马蹄声震动原野,顺着大路向着郓州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觉得城中安静异常,巡弋的梁山匪人仿若消失不见,又等了半个时辰,方才有胆大之人忍不住去往城门瞧看,只见城门大开,正有外来的人进进出出,不由方才醒悟梁山之人退了出去,连忙奔走相告,偌大一座城池在这快近傍晚之时方才重新焕发活力。 有躲藏的人从藏身处爬出,心急火燎的回家瞧看,只见屋内值钱东西被搬一空,多年积蓄一朝清光,顿时如丧考妣,跺脚咒骂不止。 只是祸不单行,有管库房的人前来禀报,钱粮兵器全被匪人劫取,一时间这益都城上空回荡着一声咒骂:“秦明、黄信,我必杀汝二人。” (本章完) 第393章 霹雳火镇三山入山 第393章 霹雳火镇三山入山 二龙山。 喧嚣热闹的场景仿若昨日,山野中还留有凌乱的脚印,大批的寨兵已是撤出这个险要之地,只留下柏字旗与王字旗是时不时的飘荡一下。 阳光照射在树荫,投在地上的斑驳偶尔随着山风晃动,几只飞鸟清脆的鸣叫在林间回荡,扑啦啦展翅飞到屋檐上张嘴叫了几声,听到下方有脚步传来,又自飞离开去,行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在说话。 “恩官,你我就这般算了不成?” “锤子!早看那贼和尚不是好人,未想到被他闪的有家不能回。”气哼哼的声音在响起:“怎能这般就算了?早晚有天老子一棒敲死他。” 走来的两人身上裹着的白布有血迹渗出,身上有浓郁的金疮药气味儿,正是黄信与秦明两个,此时却是走在这二龙山寨之间,步履蹒跚的走着,碰到的人望望他二人也权当没看着。 “下官……小弟反倒以为这贼和尚还算义气。”喘了几口气,镇三山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是失血过多没有及时修养,此时走了几步有些乏累:“最少他帮着把家眷接了过来,不然以慕容知府的脾气……” “难不成老子还要谢他不成?”似是想到什么,秦明面上颜色变来变去,只仍是哼哼唧唧道:“个锤子的,老子统制官儿做的好好的,被弄的要落草,那个姓柏的莫要落在老子手里,不然一棒敲死他。” 黄信调笑道:“恩官,这一会儿恁敲死两个了。” “聒噪!”秦明转首狠狠瞪他一眼,自己却也忍不住咧嘴笑了下,轻按自己的伤处叹口气。 “毕竟他也不须一定要带着咱俩家眷出来,此事小弟倒是承他情的。”黄信喘息两声,脑门上隐隐有些汗渍,眼神有些深邃:“就是不知这梁山能走到何等地步,若是像当年王焕老将军一般,你我说不准……” 秦明沉默一下,望望远方起伏的山峦,颇为有些意兴珊阑:“此等事再说吧,似几个老将军一般的人能有几个?就算有,你我声名也不显,最好结局遮莫是左迁发配。” 黄信抹去头上汗水,苦笑一下:“小弟怎地听人说这慕容彦达将恩官与小弟定为破城的首犯,如此咱二人声名恐也是要上御案的。” 秦明沉默不语,耳听着徒弟续道:“说实在话,梁山那匪首若是惧怕不收伱我二人,任我等自生自灭小弟也不稀奇。” “怕是不会。”这霹雳火反是摇摇头:“那吕布胆大包天,倒没愧对他这名字,此番招惹了慕容贵知府,说不得会通过贵妃直达天听,加上前次败了云总管,等于间接打了公相脸面,听说他等还杀了高殿帅的从弟,若是再被征剿,还不知是何等力道。” 二人说话间,停下来脚步,看看宽敞明亮的聚义大厅,吸一口气,走上前对着把守着的侍卫道:“劳烦通禀一声,秦明、黄信求见。” “二位稍等。”侍卫看他两人一眼,跑入进去,不多时走出:“寨主正在里面等你二人,进去吧。” 这霹雳火与镇三山互相看看,踢了下裤带,旋即迈步走入进去。 大厅里,吕布高居首位,两旁坐着杜壆、袁朗、萧海里三个马军指挥使,正神态各异的看着两人走入进来,上首的人嘴角勾起:“鲁智深兄弟昨日取你二人家眷后还说要去找你二人谈心,看来已是说过了啊。” “秦明(黄信)见过吕寨主。”走入的二人互相看看,忍着伤痛艰难跪下,低头道:“我二人此时已是走投无路,愿投身梁山以供寨主驱策,还望寨主收纳。” 厅中一时有些静,袁朗皱起眉头,杜壆捋须的手一停,萧海里却是哼了一声,看着吕布道:“首领,他二人势孤来投,这般做派明显不是真心投靠,不若砍了算完。” “你……”下方跪着的二人抬头怒视,秦明想要起身厮打,不料身子伤重,刚刚起身不由疼的又跪下去。 “不必如此。”吕布在上面挥下手,看着秦明、黄信的眼神有些莫名:“人力有穷时,只要能为山寨做事如何不能受?” 伸手虚抬一下:“两位兄弟起来吧,某应你等入伙。” “多谢哥哥。”秦明、黄信二人吐出口气,心道算是有个落脚地儿了。 下方三个马军指挥使都是一般斜眼看着二人,萧海里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话,大约是在用契丹语骂人。 吕布站起身,下了台阶站到二人身前,此时秦明方才觉着这梁山魁首气势端的是不凡,他自己生的就高,又是练武出身,近几年身居高位也是养了些傲气在胸,只不知怎地,看着对面的身影就有种压抑的感觉,仿若被人压了一头般。 这霹雳火正在心中皱着眉,耳中传来吕布的声音:“多余的废话某就不说了山寨最后一批物资与步军也在今早出发走水路回去,此时只某率着马军在此押后。” 上下打量一番这两个青州军将:“你二人这一身伤怕是要将养一段时日,是以某给你二人两个选择,一是在这二龙山修养至身体好转,再由山上兄弟送回梁山大寨,二一个坐在车上,跟着辎重随某回返梁山。” 秦明看看黄信,镇三山眼神闪烁一下,坚定看着自家师父,意思是交给他来决定,这霹雳火面上不变,心中急转,一咬牙道:“我二人愿随着哥哥一道回转梁山。” “好!”吕布一点头,招招手,余呈托着装有酒水的木盘上前,伸手取了一粗瓷大碗:“喝了这碗酒,稍后回去收拾一下,下午日头弱下去就出发。” 秦明一点头,当先伸手取了一碗,黄信见状用着完好的手拿了,两人一饮而尽,吕布在对面笑了下,也是喝干碗中液体,随手将碗递给余呈,吩咐着:“同押送粮草的弟兄说声,准备两辆空车……”看着面前二人道:“我等一起回山。” 秦、黄二人连忙拱手拜谢走了出去,杜壆眯着眼看着两人走出,站起开口道:“哥哥,这两人怕是不稳。” “某也不怕他二人能翻出天去。”吕布转头看看身旁几人,嘴角一勾:“山寨中众人心思各异,有对宋廷失望的,有对其仍有好感想另辟蹊径的,也有只想快活一生的,这些某亦是知晓。” 马军三人相互看看,吕布转身朝着座位走去:“不管其心思若何,只要现今仍能为某所用即可,我等无法像宋廷般挑挑拣拣,也无法如……古时诸侯般唯才是举。” 坐下的身影挥了一下手臂:“你等记着,如这般人等……用其才不用其人。” 下方几人面上轻松下来,吕布笑了下:“都去准备吧,咱们还要走陆路回山。” 今日较忙,应该还有一章,这几天可能都要分开发 (本章完) 第394章 师徒? 第394章 师徒? 哗—— 清澈的井水泼在地上,日光照耀下,浸湿的地面由黄变黑,又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的淡了,搭着抹布的身影踮脚看看道路远方,耳中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叹口气回转走去店门口。 “掌柜的,这般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店伙计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双手抱着木盆给自己扇了两下,觉得沉放了下来,抹把溅到脸上的清水:“都十多天了,没一个客人来,这样下去,俺都要揭不开锅了。” “说的屁话,俺没给你工钱?”走出来的曹正瞥眼自家伙计:“你这厮近日是不是又去关扑了?” 伙计摸着头嘿嘿一笑,青年店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早就和你说戒了不听,没钱却去怪谁?” 伙计讪讪然的抓抓脸:“这不正好遇上有人要出货吗,一时心痒难耐就……” “伱这厮早晚死关扑上。”踢了伙计一脚,曹正从怀里摸出个布袋倒出二三十文钱:“拿着,只许买吃的,敢拿去关扑老子打断你双腿。” “谢掌柜的。”伙计大喜,连忙伸手接过,乐呵呵的放入怀中看着自家掌柜的道:“说起来还是在山上那一票带劲,平白无故得了许多钱财,掌柜的,咱们干脆关了店也去落草得了,省得成天伺候这个伺候那个……” “嘿~你这厮当真心野了是吧?” 曹正作势欲打,伙计连忙抱头:“掌柜的别打,成日打傻了就。” “你最好是傻了。”拿手指了指地上伙计,曹正看看四周,叹口气,小声说着:“你当落草那般简单?二龙山的鲁师兄同杨制使不知多遭罪,你不也听客人说了吗,他们正被官兵围剿半月有余,还不知结果如何。” 伙计从下看着站着的店家,嘴中嘟囔着:“都过去十多日了,说不得官兵已是被打退了,恁不是说他二人都是军中出来的吗。” “希望如此。”曹正仰头看看天:“俺若是在二龙山上……”突然住了口,深吸口气,转身踢脚伙计:“行了,你要躲懒也别在这儿,去后面躲着去。” 伙计站起身,拍拍屁股撇撇嘴:“去后面哪是躲懒啊,还不是被后厨抓着帮忙。” “嘿~”曹正都快气乐了,撸了撸袖子。 伙计刚要迈出的步子一停,竖起一根指头:“等等,掌柜的恁听,是不是有马蹄声。” 正要动手的曹正猛的一停,耳中得得得一阵单调的马蹄声传来,这操刀鬼顿时面色一喜,抬脚轻踢一下伙计:“算你这厮耳朵灵,还不快去揽客,骑着马来,当是有钱的。” “好嘞!” 伙计也振作了下精神,连忙快步跑出来,视野中,两道身影在远处显出身形,有人头顶闪着光亮,这人连忙揉下眼睛,眯着眼瞧看,方才看清那是颗油光闪亮的大秃头,顿时神色一变,嘴里嘟嘟囔囔着:“啧——还以为是谁带着颗宝石顶头上呢,白高兴了。” 不多久的功夫,那两骑又是近了不少,这伙计看清来人,顿时瞪大了眼,连忙翻身冲入店中,对着在柜台后正在拿酒坛擦拭的曹正道:“掌柜的,是鲁寨主。” “谁人?”曹正拿着白巾的手一停,豁地抬头。 伙计脸都红了,手指不断朝外点着:“二龙山那个,鲁寨主,还一个不认识的汉子。” “他等还真胜了?” 青年店家眼神惊讶,连忙将酒坛放回架上,迈步出了柜台奔出大门,正看着两骑跑到近前,马上骑士吁的声音中,拉住了缰绳,两匹马八只蹄子齐刷刷停住,甩着尾巴在那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曹正兄弟,快看谁来了!”下马的鲁智深大声笑着扯开衣襟露着胸膛,另手僧袖一甩指了下正飞身下马的汉子。 “师父!” 曹正惊呼一声,连忙快步上前跪下:“想煞徒儿了,恁身体一向可好?” 下马的豹子头见着跪地的青年眼中有些回忆之色,终是轻叹一声,勉强一笑:“托福,还好、还好。” 鲁智深看他一眼,眉头一皱,上前一把拉起曹正嚷嚷着:“兄弟快些弄些凉酒来,这一路顶着个太阳骑行,热的人都想剥下层皮来。” “小弟的错,小弟的错。”曹正顺势站起,伸手一引:“师父、鲁师兄跟俺来,小店中别的没有,酒水管够。” “哈哈哈,走——” 宽大的袖子一挥,鲁智深一手拉着曹正当先而行,林冲则是将马栓了,又嘱咐伙计细心照料,便也迈步跟着走了进去。 店中,鲁智深已经开了一坛酒,正仰头饮着,清冽的酒液顺着口边流出洒到灰色僧袍上,颜色变的更加深了些许,曹正则是一旁笑看着,一时间只听咕嘟咕嘟的咽酒声。 半晌,这和尚咚的将酒坛放道桌上,吐出口气:“好酒,洒家如今方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曹正笑道:“师兄若要喝管够。”又看着林冲道:“师父可要来些?” 豹子头点下头:“也一般来些,给个大些的碗。” “好嘞——” 曹正应了一声,依言给林冲备上酒水瓷碗,又给鲁智深开了坛酒,看着二人喝了不少,方才开口道:“鲁师兄,杨制使怎地没来?恁又和俺师父如何遇上的?” 鲁智深将酒坛放下,抹抹嘴巴:“杨志兄弟跟着大军回转梁山了。” 看着操刀鬼睁大双眼,这和尚哈哈大笑道:“兄弟还是不知吧,梁山入青州,连取清风、桃二山,洒家若不是同林兄弟……”伸手一拍林冲肩膀:“有旧,怕是这次也要被人拔了寨子。” “这……” 曹正看看鲁智深,又望望林冲,那边和尚续道:“也亏着来攻山的兄弟通情达理,洒家与杨制使便顺势入了伙,如今也是跟在梁山吕布哥哥身后,这不,洒家碰上林兄弟后想起你在此开店,便向哥哥讨要了坐骑同你师父一齐前来看看。” 林冲在旁轻轻点头中,曹正这才恍然大悟,连声道:“原来恁地,这却是好,有大寨庇护着,总比单打独斗强的多,之前小弟听闻青州派兵围剿二龙山,还担心恁与杨制使不敌来着。” “哈哈哈——”鲁智深大笑的探过身子拍着青年店家的肩膀:“说起这就好笑,前来围剿洒家的官军连个攻城器械都没,只知在山下叫唤厮杀,结果被梁山从后面一仗打灭,如今被洒家劝的也是上了山了。” 曹正愣住,口中呢喃道:“不想师兄经历这般……”脑子里转着词,半响憋出个:“嗯……离奇。” “可不离奇怎地。”鲁智深一手扣着酒坛口,另手一拍大腿道:“洒家还同吕布哥哥打破了益都城,将那里钱粮兵甲搬的一干二净,当真过瘾。” 林冲在旁轻轻点头,嘴角带上一丝微笑。 曹正看看他二人,脸上神情变换不定,心中隐隐有预感,开口道:“今趟师兄与俺师父来是……” “劝你入伙!”鲁智深直言不讳,挺起腰杆看着面前操刀鬼:“前番幸赖兄弟你出谋拿了那二龙山,本想着庙太小不适合兄弟你进来,如今洒家上了梁山,倒是有这底气前来相邀,这世道苦闷,何苦在此受罪?不若同洒家一起走,去梁山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了金银一起分,岂不是快哉!” 曹正闻言一时有些沉默,倒是一旁店伙计跳脚叫着:“掌柜的,鲁寨……大师说的甚是,咱们有客人说不得受客人的气,没客人还要受着贫苦的罪,早晚活不下去,不如上山。” “哈哈哈,说的正是。”鲁智深拿手一指伙计:“算你小子会说话!”又看着曹正:“如何?兄弟,跟洒家上山吧。” 曹正看看一脸希冀的鲁智深,又望望面无表情的林冲,低头思忖片刻,一拍桌子:“入娘的,干了,俺跟师兄上山就是,左右这生活恁地枯燥,说不得梁山上更适合俺一些。” 鲁智深与那店伙计大喜:“恁地好,来,吃酒。” 林冲一旁笑笑,也是举起酒碗,曹正连忙让伙计拿来好酒,又让后厨多备饭菜,当下几人就在这店里吃喝笑闹起来。 当夜,酒店里热闹景象直到深夜,第二日天一早,曹正带着几个伙计,一把火将这店铺烧了个干净,同着鲁智深与林冲踏上去往梁山的路途。 明天飞了,落地小可会说一声~ 前一章+这一章,一共5000字(叉会儿腰)~~#^_^# (本章完) 第395章 对影山下形影单 第395章 对影山下形影单 日光洒遍大地,苍鹰划过云间。 明媚的阳光里,大群的骑兵小跑着跑去远方,没过太久,一辆辆载着辎重器械的骡马车子在道路上行进,路过山麓、淌过河水,沉重的车轮轱噜噜的在草丛土路上留下清晰的车辙,当中两辆车子罩着车篷,前后却将帘子扯了去,只为不那般闷热。 秦明与黄信正分坐一辆车上,两人家眷也在身旁,秦明的浑家正持着一把团扇给他扇风,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车上响起。 “苦了你了,跟着我从开州跑来青州,现今又要陪着我去贼窝走一趟……”秦明一脸爱怜之色,完好的一只手摸着女人的头发。 “官人说的哪里话,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官人做官奴跟着享福,官人落草奴帮你……埋人——”温柔的话语中,这位秦氏夫人伸出两根青葱般的手指揪着那霹雳火的腰间软肉,“埋人”两字转为重音的瞬间,狠狠向左一扭,又向右一转。 “哎——唔……” 秦明疼的脸上胡子一抖,见有人看来赶忙硬生生憋回去,一张脸憋的好似三天没如厕一般,牙缝里挤出一句:“夫人……伱……这是做甚?” 秦氏眯了眯眼睛,手上暂时松了力气,皮笑肉不笑的道:“奴以前说过的话你忘了吧?” 啊?!什么话? 那霹雳火顿时汗都下来了,看看自己尚吊着的手臂,咽口唾沫:“夫人,为夫还伤着,这两日起的早都没法揩齿,此时你跟我说这个……” “夫君果是忘了!” “唔……” 车间的异响引得周围的汉子频频侧目,跟在后面的黄家人看的更是清楚,黄信目光诡异的听着前面传来的声音,心道果然开州的女子不能惹,就连师父这般性烈如火的汉子也要老老实实的。 转眼看看一旁闭目养神的老娘,心中也是一叹,只是事已至此,这镇三山暂时也不做他想,且先往前行着再说吧。 车马行走并不停歇,前方远远见着两边两座高山,看着照镜子似的一般形势,中间却是一条大阔驿路,陡然一阵锣鸣鼓响传来,震动的声音让队伍中的牲畜躁动不安,嘶鸣不止。 “停——停——” 负责押送这辎重队伍的于玉麟猛的高声大喊:“前方如此声响,当是有强人在此,各自小心,莫要终日打雁反被啄了眼去。” 伸手绰起长枪,一众押运的寨兵也赶忙集结起来,秦明、黄信探出头四处瞧看间,就见前方一簇人马,约有百余人打着素白的旗帜,跟着前方一穿白的年少汉子跑了过来。 但见这人头上三叉冠,顶一白色绒球,一身镔铁甲,大热天身披千点寒霜披风,内里穿着素罗袍耀眼夺目,身下一匹白玉也似的骏马,手中抡一枝银色方天画戟。 于玉麟一皱眉头,吩咐左右:“发讯号,通知哥哥他们。” 有听令的寨兵赶忙跑到后面点起狼烟,就见一道烟柱升空,那白衣少年顿时一挑眉,也不往心里去,近前勒住胯下战马:“兀那汉子,路经此地当要晓得事理,留下一半东西,小爷我就放你们走。” “入娘的,这还是个眼瞎的,打劫还打到老子头上了。”嘀咕一句,于玉麟上下打量一番那少年,撇撇嘴:“穿的跟个唱杂剧的一般,可惜爷爷这里也没个台子给你。” 少年登时大怒,一抡手中方天画戟直冲于玉麟而来:“你这厮找死!” “也不知是谁不知死!”对面的人如何会怕,一挺长枪踢动马腹迎了上去。 当—— 枪戟交击,天光下,爆出几许火。 …… “今趟回去,步军当是能再扩一扩,只马军一直起不来却是让人头疼。” 赤兔上,穿着黑底红边劲装的吕布随着走动起起伏伏,身旁跟着的三个马军指挥使也是扼腕,杜壆叹口气:“大宋一直缺马,虽说建立不少马场,然而马政严苛,养马者为达其要求只是一个劲儿催产,全无饲养章法,出来的马匹多不经用,上不得战场。” “确是恁地。”袁朗一边点头:“偶有好马也是少数,多出的马匹犹如肉马,拉车都嫌费劲。” 萧海里顿时嚷嚷着道:“那倒不如去大辽买就是,等着此趟危昭德兄弟回来,再去那边买马应是能方便不少。” “几艘海船,还要带着草料,人吃马嚼的一趟也弄不来多少。”吕布摇摇头,握着缰绳的手摸了摸赤兔的鬃毛,惹的这畜生摇头晃脑:“况且辽国一直限制战马南贩,他等若买只能暗地里动作,还不知能弄几匹。” 萧海里一皱眉:“也是个问题,这般说也是不好解决。” 正说话间,后方有人叫了一声:“寨主,有狼烟升起。” “是运输队伍那边……”袁朗转头眯着眼看了看:“黑烟,这是碰上同道了?” “走!” 吕布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看看是何人这般大胆。” 骑兵转向,马蹄踏响地面,轰隆隆的炸雷逐渐远去。 …… 咚咚咚—— 当当当—— 穿着素白的身影挥动手臂,锣鼓的声响在车队前响着。 战马上,少年面有得色,手中的方天画戟横切竖砸,大开大合间寒芒道道,对面于玉麟面沉如水,手中长枪被压着,叮叮当当的招架不断,一时攻少防多,咬牙硬撑。 秦明站起在车辕上看的有些牙疼:“这般费劲还出来劫道……” “这厮怕是失心疯了,没看着前面那般多骑兵过去?”黄信走了过来,接话道:“看这敲锣打鼓的,真当是在戏班不成?” “许是年少轻狂……” 师徒两人说着话,陡然间秦明面色一变:“来了。” 轰轰轰轰—— 闷雷般的声响越来越近,“咚、咚、当……”挥着手臂敲锣打鼓的喽啰渐渐停了下来,纷纷疑惑的朝身后瞧去。 视线里,烟尘腾起半空,一匹炭火也似的身影突出在前,马上骑士看不清面孔,只手中方天画戟闪着寒芒,于玉麟奋起余力一枪戳去,对面白袍铁甲的少年不好硬接,闪避开来之际,这熊威将口中冷笑:“小崽子,今次你想走怕是也晚了。” 少年回头看看,面色也是一变,他从未经过这等阵仗,也不知来者有多少,只看到突前的身影不由叫道:“原来恁地,你的依仗却是前面那用戟的?”一勒胯下白马,面上闪过一丝桀骜,口中叫着:“论用戟我郭盛还没输过,看小爷我擒了他给你看。” 白马转向,奔驰如飞,身上披风飘起,看去英姿飒爽很有几分少年英雄之感,只他也没看着,后面于玉麟坐在马上看傻子一般注视着他也不追赶。 视野里,吕布正骑着赤兔赶来,两眼望着那些拿着鼓槌和铜锣的喽啰,神色颇有几分疑惑,不知这伙人这般做派是要干嘛,正寻思间,就看前方奔来一骑,手中方天画戟在头上舞的风车一般,口中叫着:“兀那用方天戟的汉子,前来领死!” 赤兔上的身影眼睛眯了眯,陡然轻踢马腹,炭火也似的身影陡然加速窜了出去,那郭盛手臂鼓起,炫耀般在马上站起,画戟对着前方火红战马劈下:“下马!” “找死!” 吕布大怒,方天戟从下往上划过一道弧线,当的一声巨响将劈来的画戟打飞,郭盛眼睛瞪大,不可置信中,闪着寒芒的戟尖儿陡然前刺,噗一声捅入铁甲穿过胸膛。 “啊——” 郭盛惨叫一声,对面吕布手臂一用力,借着赤兔的冲力,将人整个从马上挑起,朝旁一甩,登时把人甩到地上,破烂般趴地上不动了。 吕布勒停赤兔,四蹄围着尸体转了一圈,马上人影疑惑呢喃:“什么人……” 昨夜打包收拾到晚上两点,然后上床睡不着了,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过去,六点起来赶机场大巴,这章是在机场码的,一会儿转机时试着码出下一章来。 /(ㄒoㄒ)/~~ (本章完) 第396章 江湖漂泊小温侯 第396章 江湖漂泊小温侯 满天的云朵在随风飘动,有苍鹰在山涧中飞翔,身穿红袍的少年拿起方天画戟在磨刀石上仔细的打磨着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音,少年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向焦急跑来的喽啰皱起眉头:“可是姓郭的来了?怎的如此急躁,又非是第一次与那厮纠缠。” “不是……寨主,大事不好了,小的看见郭盛那厮在山下劫商队。”喽啰气喘吁吁的单膝跪地道:“现下将人拦截下来,正在与那商队主事的在打。” 砰—— 方天画戟尾鐏狠狠杵在地上,站起的年轻寨主破口大骂:“这鸟人恁地不讲规矩,他真当这对影山是自己的了不成?点人,那个亡八想劫人,我吕方偏不让他如意!” 一拎方天画戟就要动身。 “是。”那喽罗本能的应了一声,随后想起什么道:“对了寨主,之前有不少马军跑了过去,小的见他们人多就没回来禀报。” 走动的脚步一停,吕方偏回头来:“马军?多少人?” “小的看差不多过千人了,都是拿枪带刀,穿着那些赤佬的服饰,只奇怪的是没有打出旗号,也不知哪里来的。” 吕方站在原地踌躇一下,一挥手:“管他哪来的,先去把姓郭的解决再说。” 当下这人点起百来人,都穿红衣,打着红色帜旗,一群人轰隆隆的跑了下去,打头的少年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举着画戟在前大喊:“今次当要教训那姓郭的一顿,莫要让这人以为咱对影山好欺负!” “哦!” 跟着的喽啰大声应和,前方的人兴致更加高昂:“都拿出本事来,莫要让姓郭的那边比下去。” 顿时一阵鼓乐声响在山野间凑响,无数人影吹吹打打的向着山下而去。 …… 山脚下。 冲来的马军在方天画戟的挥舞下渐渐停了下来,马军众人目光古怪的看着对面穿着素白服饰,正在瑟瑟发抖的喽啰,酆泰那马在人前踱了几步,随后又走回众将之间,撇撇大嘴:“真是开了眼界,老子好歹也打了不少仗,头一次看着拿鼓拿锣来战的。” 卫鹤嘿嘿一笑:“你那屁股被刀割了一下吧?” 酆泰虽是不知什么意思,但本能觉得不是好话,不由瞪他一眼,旁边牛皋闻言回头:“啥意思?” 卫鹤在马上微微站起,手比划一下:“开了个眼儿呗~” “肥厮,老子宰了你!”丑恶的汉子顿时大怒,打马过来就要同这肥壮的人拼命,杜壆无奈开口:“行了,都消停一些,哥哥面前莫要这般胡闹。” 两人应了一声,只酆泰仍是在旁拿眼盯着肥胖的身形。 袁朗踢马一脚,走上前来,手中钢挝一指面前众人:“你等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捋我梁山虎须!” 对面那些喽啰闻言一惊,互相看看抖的更是厉害,方要有人开口,山林口处一阵鼓乐的声音传来,眼看有人影在晃,下一瞬,一匹红色胭脂马跑了出来,马上一少年头戴金玉打造的三叉冠,身上内穿百袍,外罩金鳞甲,额头还绑着一条嵌着红玛瑙的头带,手中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看着大批骑兵在此朝他看来,顿时勒住胯下马僵在当场,一双眼睛瞪的溜圆,额头肉眼可见的出来一层汗。 背后跟出来的喽啰,尽是红衣红甲,扛着红色旗帜,手中笛子、鼓、箫一应俱全,看着场中的形势不由齐齐一愣,那打着的曲子顿时停了下来,只有个吹箫的反应慢半拍还在鼓吹,被同伴一巴掌拍头上醒悟过来。 于玉麟拿手抓抓脸颊,打马跑到吕布身旁道:“哥哥,今日这事有意思,先是先前那蠢贼穿白,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这又来个穿红的,家伙什比前面那个还全,这厮们难不成是戏班出身在此落草不成?” 吕布张张口,也不知说何是好,这等情景纵使两世为人也是头一次见,不由轻踢赤兔一脚,这畜生一溜烟儿跑到吕方等人近前,方天画戟一指:“伱等何人,如何非要同我梁山为敌?” 吕方正自惊慌,听闻吕布喊话反是大喜,连忙滚落马鞍下拜在地:“原是梁山的好汉,小人吕方,潭州人氏,原本是来此贩卖生药,不想遇人不淑亏了本钱,只得在此落草为寇,因小人平生最爱吕布,穿着打扮皆是学他,是以有个小温侯的诨号。不知可是吕布哥哥当面?” 吕布听着面色有些古怪,只是举着的画戟放了下来,后边酆泰歪过身子,凑在卫鹤身边小声嘀咕一句:“恁地会拍马屁,看来这厮也是个人精。” 卫鹤耸耸肩。 前方赤兔上的身影呼出口气,心中莫名有些喜悦,一语双关的开口道:“某即吕布。” 吕方大喜,将头埋低:“小人恨不能生在汉末追随温侯杀敌,现今哥哥大名震动半个大宋,正是小人梦寐以求之事,小人情愿投入大寨以供哥哥驱策,还望哥哥成全。” 后方酆泰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伸手在卫鹤面前一撸袖子,那胖子低头一看,却是一片鸡皮疙瘩冒了起来,望着前者的脸不由一阵想笑。 赤兔上的身影挠挠头,嘶嘶的吸了两口气,想了想开口道:“既恁地,缘何来劫我梁山的车队?” “实不关小人的事,都是郭盛那厮做下的好事,此人不知从何而来,要夺小人寨子,已是在此纠缠有段时日,小人听闻他在山下私自劫掠,方才下山想要制止,哥哥若是不信……”抬手一指那边穿白的身影:“可问那边那厮们。” 那边郭盛的喽啰见场中众人视线望来,顿时压力倍增,忍不住连连点头,吕布这才一笑,跳下战马:“既然如此,那兄弟也是好心,且先起来,某应你就是。” 吕方登时喜形于色,如同多年心愿一朝的偿,欢喜的心都快炸了,晕晕乎乎之际,不由一个主意浮上心头,登时又是大拜下去:“小人在江湖飘零,未遇英雄如哥哥者,若是不弃,小弟愿拜恁为义父。” 吕布登时色变,后方酆泰呻吟一声:“不成,老子受不了了。”一勒缰绳回转战马就跑,卫鹤搓了搓手臂,也是觉得一阵寒冷,一声不吭的勒转战马跟了上去。 “……兄弟说笑了。”手掌缓缓捏紧,虎口处褪去血色,吕布的眼神有些怪异:“你我年岁未差多少,如何能以父子相称?再者某日后有子嗣,到时却不是麻烦?” 那小温侯说完后也是醒悟,连忙开口道:“哥哥说的是,小弟一时被欢喜冲晕头脑口不择言,还望哥哥见谅。” “无妨,呵呵呵,谁都有晕头之时。”虎口重新有了血色,吕布开口道:“我等还要快些回返山寨,兄弟是想一起走,还是之后来梁山?” 吕方想都没想,脸上仍是兴奋的通红:“自是与哥哥一起。”微微一顿:“还请哥哥给小弟两个时辰,小弟将财物收拢一下,即刻下来。” “可。” 当下,吕方带着人回了他那个小寨,将近段时日打劫得来的钱财打包一番,又一把火烧了山寨,带着人连忙跑到山脚下同梁山众人汇合,随后一行人重新上路,回转梁山不提。 嗯。。。今天又是2600+2400,5000字(继续叉腰),明日不知能不能保证两章,毕竟飞机上写作很难受,只能说,小可尽量保持更新,多谢各位支持~~~~ (本章完) 第397章 蜻蜓北飞 第397章 蜻蜓北飞 满天星辰在空中闪烁,渐渐汇成一片星河,外出青州的队伍已是尽数回山,增添了数名好汉的山寨愈加的红火,自然而然的为着新人入伙办起了晚宴。 梁山之上,星火点点,篝火在聚义厅前点燃,照的前庭一片光明,两个身强力壮的伙夫正光着膀子站在篝火前,摇转着一整只雄鹿,不时有油脂滴落在烧红的木柴上,嗤的一声火焰烧的更旺盛两分。 一张张八仙桌露天排放,围坐着的汉子大声喧哗着,有人站起身拎着酒坛同人拼酒,有人凑在一起说着话,不时拿着酒碗一口口啜饮着。 鲁智深脱了僧袍露着一身绣,单脚踩着凳子正给自己灌酒,放下酒坛的一刻放声大笑:“哈哈哈,爽快,吃酒还是要人多才好,今趟洒家才算是得偿所愿!” 桌上,端坐的山寨老人乃是卞祥,闻言哈哈笑着:“师兄若是喜欢热闹,每日都可与不同的兄弟畅饮,这点俺保证师兄能喝到吐。” “恁地最好,洒家就怕喝的不痛快。” 曹正在下首呵呵笑着:“小弟也要多谢智深哥哥相邀,不然以小弟本事,这般红火的寨子如何入的?” “却是兄弟妄自菲薄,不是你,那二龙山如何能下?”鲁智深大手一拍曹正肩膀:“只是兄弟当真想好继续开店?依着你的本事,当非止如此。” “哥哥厚待,让小弟自选是入军中还是另选别途,小弟思来想去,武艺一道俺只是略通,出谋划策亦非俺的所长,唯一称道的就是还算机警,与人交亦能随机应变,替着山寨收集情报当是俺能做之事。” “恁地说,兄弟已经想好?”杨志在旁正对着卞祥,闻言轻声一句。 这操刀鬼笑笑:“是,小弟已和哥哥说下,等些时日就走。” 鲁智深摸摸光头,一拍桌子:“恁地,趁这几日多吃些酒。”提起酒坛对着曹正:“来,今夜不醉不归。” 曹正松了松裤腰,站起来接过酒坛在手,同着又拿起一坛酒的鲁智深碰了一下,却又看着一旁卞祥同着杨志已是提着酒坛看他,连忙一一碰了一下:“不醉不归!” 语气豪迈,有遇到知己之感。 …… 酒酣耳热,不少不善饮酒的将领捂着脸趴在桌上,摇着手拒绝同伴端上的液体,有伙夫不停端着菜肴上桌,只是往往空盘的都是肉食,急得负责晚宴的周大荣直跺脚,将一众伙夫使唤的团团转。 “来啦,烧鸡一份儿。”吆喝声中,一盘冒着热气的熟鸡放到桌上。 崔猛摇晃着站起身,也不怕烫,一把将烧鸡掰成两半,撕下鸡腿放入左近两人盘中,口中道:“往日你我三人在益都城中彼此不对付,未想到今日却是在此地聚集一堂。” 秦明单手拿起鸡腿撕咬一口,满是油光的大嘴一撇:“老子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伱这厮。”上下打量崔猛一眼:“怎地?不做提辖官后脾气都好了不少,搁在以往你看老子这般熊样,你这厮早就要跳起来咬人了。” 黄信闻言在旁拽拽秦明裤腿,这霹雳火一瞪眼:“拽老子做甚?我说的可有错?” “没错!”崔猛斜睨着眼看着两人:“这要是以往,老子看你二人这般惨状非在城中摆上三天流水席不可。”提起酒坛砰一声重重放在桌上:“只生死间有大恐怖,老子如今只想好好活着,你二人难不成想寻短见?” “呸——”秦明看着对面的熟人在倒酒,嘟囔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活得好好的,做甚去寻短见?又不是失心疯了。” “还是——”崔猛口里拉了个长腔:“你不想死,老子也不想死,黄都监……”歪了歪脑袋:“也不想死?” 镇三山脸黑了下来:“这不是废话,谁还活够了?” 崔猛嘿嘿一笑:“那就够了!”将酒放到两人面前,举起酒碗看着二人,霹雳火同镇三山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举起碗:“活着为先。” 三只酒碗碰到一起,有酒液摇晃洒出。 …… “未想兄长这里这般多好汉。”前方坐席处,荣脸颊绯红,望着喧闹的场面有些感慨:“往日只听说梁山是京东第一大寨,今日方才领教这句话的含义。” 萧海里一旁喝的两眼发亮:“这还有好些兄弟没从大辽回来,不然高低还要多出个几桌。” 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端坐的消瘦汉子:“说起大辽……俺记得钮文忠兄弟也是辽地汉人吧。” 消瘦的身影沉默一下,点点头轻声开口:“兄弟原是辰州人,少时同父母迁居到的宋地,想想……”呼出口气:“一晃也是这般多年过去了。” 主位雄壮的身形看他一眼,手指点着桌子道:“兄弟可愿再回辽地闯荡一下?” 钮文忠微一迟疑:“哥哥的意思是……” “某之前将兄弟从马军调出来,可有怨言?” 钮文忠瞥眼同桌的几人,摇摇头:“小弟不敢有怨言。” “不敢,就还是有了。” 这铁蜻蜓神色一急就想解释,吕布伸手止住他道:“听某说完。” 对面人沉住气倾听的时候,粗大的手指叩动桌面,单调的嘟嘟声响中,低沉的嗓音再响:“本是想单独找你说下,只是此时也正当时候,索性某就破坏一次酒宴的兴致,同你说下你日后要做的事。” 看着铁蜻蜓直起腰,吕布续道:“辽国那边那是山寨下一步要去的,某之前不让你出风头也是在刻意降低你的存在感免得被人盯上,之前同几个兄弟商议过,届时他们会先一步前去那边打探。钮兄弟在江湖成日奔走,经验丰富,某意由你带着,在那边先建立几个消息酒馆,自然,若是能吸纳些辽地的豪杰最好不过。” 钮文忠眼神一亮,面上似是在发光一般,急急忙忙道:“此事容易,小弟愿意为山寨分忧。”随后拍着胸脯道:“哥哥把这事交给我,若是有丝毫闪失,我愿提头来见。” “如此某倒是不放心了,身在异地,你当先保存自身才是。” 调笑声中,急得钮文忠抓耳挠腮,吕布笑笑道:“某戏言尔,莫要放在心上。”看着对面人放松下来,指了指他:“近几日好生思量一下,待水军回来即刻出行。” “是!” 萧海里哈哈一笑:“这倒是好,俺有时候也在想着家乡风光,却总是不得回去。” “总有机会的。”钮文忠仰头挺胸,嘴角勾起笑容:“兴许等萧兄回去之时,大辽已是不同了。” “哈哈哈,但愿吧。”这契丹汉子摸摸光头叹口气:“只是那蠢鸟皇帝俺却是不看好。” “那也都是以后的事情。”吕布挥挥手:“今夜就说这些吧,多了徒惹人厌烦,待明日某再一一找你等相商。” 几个汉子都是笑了起来,不多时,也不知谁起的头,几个能喝的人过来敬酒,却被心情舒畅的钮文忠给灌了回去,接着更多的人起身开始串桌的喝着,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 能喝的如萧海里、鲁智深、酆泰等人抓着人就喝,桌子下方慢慢多了许多醉倒的身形,吕布看着一笑,也没去制止,独自端着酒杯坐在主位看着。 夜晚,喧嚣尘上。 历经二十多个小时终于到家了,累啥了,下一章小可吃完饭继续写,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因为确实乏累,各位见谅。 (本章完) 第398章 仲秋的安排与来人 第398章 仲秋的安排与来人 太阳东升,水泊在渐渐苏醒起来,数只野鸭飞过芦苇荡落下,扑棱着翅膀在水面滑行一段距离,几行水纹在这禽类后面涌现、扩散,最终归于平静,某一刻,听到炸响的野鸭飞了起来,向着远离山体的方向行去。 咚咚咚—— 几面大鼓敲响,鼓槌擂在羊皮鼓面上发出震天的轰鸣,一队队寨兵出了兵营开始一天的起始,喊杀声响中,挥动手中兵刃。 有名为小李广的青年将种站在箭靶前,手中比划着,嘴里在同吕方、黄信两个汉子讲着,却是这人迫不及待,今日一早不等酒醒完全就奔入校场,让这二人叫苦不已,昨夜他等也喝的不少,黄信旧伤还未痊愈,只到底是应承了这差事,也只能强撑着精神在听。 山上的房中,吕布难得没有早起晨练,艰难的将手臂从乌箐与扈三娘身下抽出,挣扎许久才让这两只八爪鱼松开手,向来不惧疼痛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两只胳膊举在眼前动不了一点,半晌手指弯曲了一下,随后一股子酸麻袭来让人忍不住连吸凉气。 “这真是……”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享了齐人之福的男人狠狠甩了两下手臂,随后将衣服披上,打开房门迈步走出。 “郎君。”侍女正在前堂摆放碗筷,见着吕布出来连忙万福问好:“郎君可要用早膳?” “弄些来吧。”吕布点点头,走过去坐下:“且先上某的这一份儿就是,她二人就先莫要惊扰了。” 侍女闻言脸上带着笑意,低头含笑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出门,不多时端了些饭食上来,又拿来几碟凉菜放在吕布跟前。 “倒是新奇。”吕布眼神有些新奇的看了眼面前早餐,眉头一挑,看看侍女:“是你弄的新菜品?” “郎君误会了。”侍女笑了一下:“今日早些时候金小娘子前来,亲自在厨房张罗了这顿早膳,说是想让恁尝尝。” 吕布眨眨眼,想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凉菜放入口中咀嚼着:“味道还是不错,倒是用心了。” “金小娘子也是狠练了一阵。”口中补充一句,朝着吕布福了一福,低头退下:“郎君慢用。” 鼻中嗯了一声,男人手动如飞,快速的将早膳一扫而光,然后拍拍肚子站起身走去闺女屋中多逗弄一会儿,方才前往那间长久不在的书房中去。 门前余呈早已等着,见着吕布出来随即站到身后,跟着一同朝着书房走去,天过午时之时,一纸文书传遍山上山下: 迁王俊为二龙山分寨指挥使,已是上任,补杨志入奚胜麾下,马军中傅祥调任其副将。 迁柏森为二龙山分寨指挥使,已是上任,补秦明入卞祥麾下,马军中方琼调任其副将。 迁鄂全忠为二龙山分寨寨主,即刻前去上任,补鲁智深入卞祥麾下,马军中宿义调任其副将。 新建射声营,荣任指挥使,下辖黄信、吕方两人,暂定八百人,屯田兵所部未有任务时与其一同训练。 山上山下,顿时忙碌一片。 …… 仲秋末的天气仍是炎热难耐,只清晨、晚上却是能清凉许多。 阳光西走的时候,燥热的感觉开始消退,一叶扁舟顺着水势入了八百里水泊,一路撑船划行中靠近了梁山水寨,火把照耀下这舟船慢慢停在水中,有寨兵站在水寨大门望楼朝下看来:“来者何人?” 划船的汉子并不答话,有道人笑容可掬的从舟篷里钻出,中气十足的道:“烦请上下通禀一声,剡县仇道人代表摩尼教前来求见。” 望楼上的寨兵陡然一惊,连忙伸出头朝下喊:“稍等!” 随后连忙下了望楼,驾上小船运桨如飞,一溜烟儿的抛入水寨中,见着当值的阮小五连忙禀报道:“五头儿,外面有个贼道说是代表摩尼教前来求见。” 阮小五闻言大喜,他是江州之事经历者之一,也知吕布正在等着对方送钱粮来赎人:“哦?可是送钱粮来的?” “就一扁舟,看它吃水也不深,当是只有两三个人在船上。” “当真只是来拜访的?”阮小五眉头一皱:“直娘贼,黄鼠狼给鸡拜年,如何安的好心?更别说还欠着俺们钱粮……” “要不俺去赶他走?” “不必。”阮小五摇摇头:“放那厮进来,哥哥还等着摩尼教的信儿。”摸摸下巴道:“说不得运粮的船在后面?” “遵命。” 那寨兵说着,跑出去打出讯号,当即有人摇动绞盘打开水寨大门,仇道人见此一笑,挥手间,身后的汉子连忙将船划动,徐徐的开了进去,自有水军的人发讯号让人过来。 阮小五一边冷眼看着,就见船上跃上一道士打扮的人,三绺长髯、一副读书人模样,看起来文质彬彬,走近火光下才看着,这人腰上围着一流星锤,那锤头大如幼童的头,耷拉在腰间晃来晃去,配着他那副长相比起来甚是怪异。 “尊使前来可是来缴纳钱粮?”沉声说了一句,这短命二郎迈步上前装模作样的踮脚朝后观瞧:“怎地没见运粮的船过来?” “兄弟请了。”仇道人也不气恼,兀自乐呵呵的道:“总是要见到吕寨主方才能告知,如何能在此述说。” 阮小五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成,俺送你上山,只哥哥如今可能睡下,遮莫要明日方能见你。” “多谢这位兄弟!” 仇道人深施一礼,随后施施然跟着这水军指挥使上去,阮小五当下找了个寨兵,带着这道人先去客房安歇,自己则是一溜烟儿的匆匆跑去吕布那边。 见着房屋中灯火透出,知道此时还未睡下,连忙跑去敲响房门,不多时走动的声响传来,侍女打开院门,见着阮小五不敢怠慢:“阮五郎如何来此?可是有事找郎君?” 短命二郎低着头,听到问话连忙点头:“烦请娘子去请下哥哥,有事情禀报。” 侍女点点头,将阮小五让进院门,自去房中请吕布出来,阮小五见着吕布之时连忙站起抱拳:“哥哥,有摩尼教的人夜晚前来求见,小弟没见着说好的钱粮运来。” 对面,眉头皱起。 头晕晕的,先这般吧,让小可缓缓,话说,今天也超过4000字了,难不成我进化了?(lll¬w¬) (本章完) 第399章 要钱没有 第399章 要钱没有 “外面可有船影?” “小弟不知。”阮小五摇摇头:“夜晚黑暗,水泊中又满是芦苇荡,就算是有船,怕是也不好找寻。” 吕布走了两步,随即一挥手:“若是如此就算了,左右只一晚上时间,明日某再同他见一面,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阮小五拱拱手:“是,那小弟告退。”随后转身就走 吕布点点头提点一句:“守好水寨。” “哥哥放心。” 那边的短命二郎应声一句,转身就走,吕布站在原地皱眉看着阮小五的背影出神,随后摇摇头转身走入房中,此时是亥时过半,小吕雯刚刚在母亲那用完膳,被哄着睡了。 吕布入房的时候正看着邬箐将被子盖在小人儿身上掖好,随后摆摆手两个人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今日睡的挺早。”吕布转头看看房门笑了笑。 “哪日不是这个时间睡?”邬箐摇摇头:“也亏着山寨什么也不缺,不然生在普通人家连个光亮也没。” “哪有这般夸张。”男人摇摇头,大手摸了下女人头发:“再说你也未经历这般事情,如何知道?” “郎君懂什么。”邬箐拿手打了他一下,翻个白眼儿:“奴也跟着三娘和金小娘子去过山下村子送过东西,有人家连油灯都点不起,晚上哪里来的光。” 吕布苦笑,也不争辩:“你说的在理。” “对了,郎君,适才是谁?”二人走进前堂,侍女早已备下鸡汤,邬箐坐下小口的喝着,看着自家男人。 “阮家五郎,有些事情。”吕布也没多说,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邬箐也没问,只是道:“阮家大娘与嫂嫂都是热诚的人,前些日子郎君外出时,她二人与牛家嫂嫂总来家中帮衬着,养孩子的事情说了好多。” “那倒是麻烦他们。” 吕布笑了笑,心中记下这个人情,两人又说了几句家长里短,却多是女人在说,男人在听,待到鸡汤喝完,邬箐推了推他道:“好了,今夜郎君在奴这里时间挺长了,该是去找三娘妹妹了,明日再陪奴说话。” 男人挺了挺腰,面上看起来倒是严肃正经:“什么话,为何就不能你们两人一起?” 邬箐抿嘴一笑:“偶尔一次就行,次数多了伤身。”推了吕布一把:“好了,莫要让三娘妹妹等的急了,快些去。” 吕布这才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比及进了三娘屋子,看着长腿的一丈青已等待多时,自是兵临城下,短兵相接,冒雨冲锋,丢盔弃甲,陨落生命无数,方才各自收兵回转大营。 …… 翌日,天色阴暗,乌云聚集在青空之上,看的人心头有些压抑,阵阵清风刮起,鼻中总有湿气的味道。 “要下雨了……” 仇道人眯着眼看看天,捻着自己的髯须,面上有些犹豫之色,怔怔地望着天空良久,眼见着雨水淅淅沥沥的滴落下来,有脚步声在房门外传来,紧接着房门咚咚的敲响。 “仇道长,哥哥有请。” 仇道人吸一口气低头,整了下道袍,方才走到房门打开,外面,叶清打着油纸伞正对着他,递过一把伞:“兄弟叶清,道长……” 仇道人接过手来,对面侧身一伸手:“请。” “有劳。” 仇道人抱拳一下,随后跟着叶清向着远处走,只是梁山建筑颇多,新近又来了陶宗望、蒋敬两个能算会建的,房子比之以前更是多出不少,看的这道人眼晕,兜兜转转不知去往哪里,想了想开口道:“叶兄弟,不知我教刘赟兄弟何在?” “刘赟兄弟在另一个山头。”叶清也不瞒着,用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离着此处远着呢。” “哦……” 仇道人长出一声,耳中听着噼噼啪啪砸在伞面上的雨点,眼中有些思索之色,只是捻着胡须来回搓着,不知想着什么,叶清微微回头用余光看他一眼也不说话,稀里哗啦的下雨声中,二人走到一处厅堂外面。 “余呈兄弟,客人来了。” 跨步进了屋子,叶清收了伞对着一旁的侍卫头领说了一句,那边脸上稚气不在的魁梧身影拱拱手:“叶兄辛苦,哥哥正在里面等着。”对着道人伸手一引:“客人且同俺来。” 仇道人看看叶清,那边拱手告辞一声示意他跟上,这道人不由心中嘀咕一句,庙小妖风大,规矩恁地多。 抬脚跟着前方的身影走了进去。 此处乃是陶宗望、蒋敬二人新近建造专一接待新人或是外来人士之处,并不甚大,摆设的桌椅倒也讲究,皆是上好木料所制,边上放着木架,上面有着几许盆栽与瓷器。 仇道人进来时,正看着上首处端坐的吕布,不由眯着眼睛打量一番这名震北方的绿林魁首,见着对方一身黑底红边的劲装,头上金冠束发,面容俊朗年轻,若不是坐在那里就让他有种直面猛兽的感觉,光看面相打扮,还真似是意气风发的二代子弟一般。 “哥哥,客人来了。” 余呈走上前抱拳说完,抬脚走到吕布侧后转身站定。 吕布抬头望去,那仇道士吸了口气,不自觉用手正了下衣襟过去施礼道:“摩尼教仇道人见过梁山魁首吕寨主。” “不必多礼。”吕布伸手挥了下,沉声道:“道长今日来是为了履行昔日约定?” 虎目瞧看过去,一瞬间这道人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心知这是让对方气势压过了自己,不由心中暗骂怎地也没人告诉贫道这人气势如此强盛,都没个准备,如此岂不是给道士我添麻烦? 却不知,见过吕布的人只刘赟等寥寥几人,自是没法同他诉说。 这道人嘴角微微一抽,只是躬身道:“吕寨主,我家教主今次让贫道来乃是致歉,江南沿海数十军州,不少百姓家遭了饥荒,我等只得先拿钱粮周济百姓,已是没有余财在手,还请恁见谅。” 眼看对面眼神不悦,这道士不由又是吸了口气,躬身低头抱拳续道:“只我家教主亦是敬重英雄、喜爱与人结交之辈,只要贵寨放过刘赟教友,今后摩尼教就是贵寨在江南沿海最忠实的盟友,愿在天下放话尊梁山为兄。” 吕布上下打量这人一眼,陡然“呵!”的一笑,将身子靠向后面,粗大的手指点着桌子:“某是否可以这般理解,钱粮伱等不想给,人要某放了,还要某帮着你等在北边牵制住官军的力量,以便让摩尼教安心发展。” 仇道人头埋在双臂中不知是何表情,只是耳朵尖儿有些红,耳中听着他的声音道:“吕寨主说笑了,实没这般想法。” 吕布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容看着弯腰站着的道人:“你等这般手段还是明显了些,真当某是少不更事之徒,有个虚名就能驱使的动?” “不……不敢。”仇道人含糊着道:“实没这等想法,寨主明鉴。” 吕布注视着他,那边躬着身的道士感受到目光,身子微微有些别扭,只是没对面发话也不敢起身,额头不多时就在目光中起了一层细汗。 半晌,看着对面有汗珠滴落身前,吕布方才开口:“一会儿你便下山去吧,告诉你家教主,此事某记下了。” 仇道人猛地抬头。 在倒时差,头晕晕的,这都不用喝酒了,直接就是微醺状态。/(ㄒoㄒ)/~~ 不出意外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400章 要命一条 第400章 要命一条 “吕寨主……” 仇道人面色难看,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对面身影已是站了起来,迈步朝下走间,低沉的声音在道士耳边响起:“莫要开口,再说话某扔你出去。” 道士面上闪过一丝屈辱,只是到底气势一直被压着,视野里,高大的身影从面前带着风而过,脸上神色来回变换几次,最终是闭上嘴,眼看着吕布走出大门,余呈这才走到他面前,手一伸:“请——” “……”嘴唇动了两下,仇道人转身就走,余呈扶着腰间护身剑跟在侧后,一直将人送到水寨方才同着当值的阮小二道:“哥哥让他即刻离山,劳烦小二哥开门让他等离开。” 阮小二看他一眼,点点头:“俺知晓了,这就开门让他走。” 当下回身挥手,自有寨兵连忙跑去传讯,这道人一甩大袖,冷着张脸钻到舟船篷子里,这船就在众人瞩目中慢悠悠的开出水寨,进入水泊向西南而去。 “呈哥儿……”阮小二看着舟船带起的水痕拿头点点那边:“怎生个情况?” 余呈冷笑一声:“想要钱、又想要人,唯独不要脸面。” 阮小二也是听自己兄弟说过,闻言摇摇头:“也不知是怎生想的。” “谁晓得……” …… 哗哗哗—— 船桨破开水面,几个水手卖力的划动着,船头破开浪泛起白沫,有人在说话。 “你等鸟人以后再有这等屁事莫要来找道爷,入娘的猪狗……”仇道人住了口做个抱拳礼,平和下面孔:“无量天尊——贫道不该口出恶言。”接着瞪眼对面的人,声音大了八度,拍着船板道:“老子这辈子没似今日这般丢人!你个狗养的亡八,到底是怎生想的,伱脑子里装的都是狗屎不成,这等烂屁眼儿的决定都能做下!” 对面,胖乎乎的方貌抹去脸上口水,心平气和道:“道兄且先冷静,兄弟也是有难言之隐。” “老子难你老母!” 方貌苦笑着看看指着自己的手指,伸手轻轻推开,口中道:“先冷静些。” “冷你老母!” “……”方貌沉默一下,双手一摊,语速极快的道:“道兄莫要每句话都带上你老母,教中兄弟过的甚样你也看见,那般多钱粮着实拿不出来,我大兄做此等决定也是心痛。” “老子心痛你老母的老母!”仇道人瞪着他:“那你等就牺牲刘兄弟一人?!” “总比教内雪上加霜来的好,再者说……”方貌见他停不了污言秽语,索性不去再理,只是口中道:“说不得那梁山收不到钱就将刘兄弟放了呢?” “放了?”仇道人冷笑:“老子看是砍了吧。” “不能不能。”方貌摇摇手:“这梁山闯下这般大名声,怎会如此草率就将一江湖好汉杀了。”放下手撑着膝盖:“他等这般做就不怕日后被南方绿林视作草菅人命之辈不成?” “哼——”鼻子中哼出个音,穿着道袍的身影眼望着后面:“老子要是梁山的人,先一刀砍了刘兄弟狗头再和你等算算这烂账。” 方貌耸耸肩:“那幸好仇兄非是梁山的主事人。” …… 天色阴沉,雨势越发的大了,豆大的雨滴砸在树叶上,飞溅成细小的水滴落入地里。 刘赟呆呆的望着外面的大雨,神色有些忧郁,到这梁山有数月之久了,这梁山寨兵强势的秘密他自觉已是知晓,除了战事来临,这些人就是一直在山中操练,没钱没粮就去富户家借,又有打破城池后获得的军需装备,是以方才有如此战力。 待回了教中,定也要建议教主多多训练教内兄弟,不然纵使人数众多,也不过重复当日江州之事罢了。 他也不知这是自己第几次这般想去,只是兀自这般去想。 踏踏—— 外面走动的声音传来,刘赟耳朵一动,方转过身,就听大门砰一声响,有人砸动门扉:“刘赟,开下门,寨主有事找你。” 刘赟皱下眉头,自从来了这梁山尚未同这梁山魁首独自面见,心中暗自揣测所为何事,人却是过去打开房门,外面穿着蓑衣劲装的汉子见他开门,抱拳道:“寨主有事相商,请随俺来。” 刘赟点点头,示意对方带路,这才取了蓑衣斗笠披戴身上,跟着对方朝着远处而去,也没过多久,这人领着他来到一处所在,敲响门扉,打开间,露出余呈的脸,抱拳道:“统领,人已经带到。” 余呈打量后边汉子一眼,点点头:“进来吧,哥哥正在等你。” 刘赟先谢过带路之人,随后进屋摘掉斗笠蓑衣,跟着余呈进来,见到里面正安坐等待的身影,连忙上前一礼:“刘赟见过吕寨主。” 坐着的人影点点头:“不用多礼,算来刘兄弟来我梁山,已是数月有余了吧?” 刘赟眼神一动,知他不是闻讯,是以只点点头,静静等着下面的话。 “原先与你摩尼教说好,以钱粮换人,今日你等倒是有人前来……”虎目注视面有激动之色的汉子,嘴角带上戏谑的笑容:“只是一来不想履行诺言,却想要某放你下山;二来是想将某当傻子来戏耍。” 身子微微前倾:“你说,某该拿你如何?” 刘赟眼睛慢慢睁大,倏然站起身:“断然不可能,我教中人都是一口唾沫一个坑,如何会说过的话不算?寨主……” “你当某有闲心与你说笑?” 身子朝后靠去,吕布虎目轻瞥眼前的汉子,刘赟顿时住了口说不出话,“这……这”的呢喃两声道:“寨主自是没心思说笑,只是刘赟着实无法相信教中的兄弟弃我而去。” 吕布微微眯眼看着他,手指摸了摸下巴上的虎须硬茬:“某没时间在此与你争论已发生的事情……”伸出食、中两指朝着对方一比划:“某给你两条路……”屈起一指:“一,某损失了三十万石粮,十万贯铜钱,你给某做事十年以此抵债,十年后任你自去。” 刘赟口微微张开,第二根手指屈了下去:“二,某现在心气儿不顺,想要见见血,你拿命来赔偿于某。”手臂放下到扶手上:“你选哪一条?” “我……” 刘赟瞳孔一缩,嘴中蹦出一个字又住了口,皱着眉心中快速思索着,他心中也知吕布自是没必要戏耍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教中放弃他这事,心思转了几转,眼见吕布眼神慢慢泛起不耐之色,颓然低下头道:“愿选第一条。” “明智之举。”吕布起身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记住了,十年!某不喜被人多次戏耍,莫要负我。” “刘赟……”神情复杂的汉子低头抱拳:“不敢!” 雨声渐小,滴答的水滴声响中,天空渐渐放晴,有彩虹挂在天边。 时差还没倒过来,要命,今日4600到4700字。 (本章完) 第401章 买卖的人 第401章 买卖的人 天光西沉,烧红的霞光在退散,闷热的广场开始清凉起来,微风吹动间,不少只着短衫的汉子用汗巾擦擦滑落的汗液,舒口气,站在木桌前用衣襟扇着凉风,等着那边拿着账本的账房先生计算今日的工钱。 络腮胡须的黑面汉子擦擦额头,看看四周建起的仓房,里面乃是堆积如山的粮袋,面色有些不解:“文哥儿,恁买这多的粮食做甚?” “赚钱的事情问这般细做甚!”桀骜的少年面上有着一丝疲惫,听着问话转头瞪了一眼:“分钱时候有你一份,到时候拿着就行。” “嘿嘿……”汉子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即说着话道:“俺这不是寻思着粮食不好卖吗?” 徐文回头看着他,直把这汉子瞧看的浑身不自在,方才道:“粮食自有去处,不用你担心这些。” 汉子搔搔头,应了一声:“哎……” 徐文说着话,在这处也是转的够了,方才一转身走到那边木桌前,此时等着领钱的人已是少了一半,眼看着一年少之人过来不免多看两眼,只是到底还是铜钱跟自己最是亲近,用手掂量着铜板听着响声三五人结队的走了开去。 散钱的账房给出最后一笔钱,在账本上勾了,方才转过身朝着徐文一拱手:“少郎君,这是最后一批粮食了,如今已是购入三十万石足额。” 徐文点点头,看眼四周:“可联系了运船?” “已是有去过的船帮应下此事,明日方才到,许是傍晚之时就能装完启运出去。” “做的好。”徐文深吸口气:“此事完了,统统有赏。” “谢少郎君。” 四周的人都面有喜色,纷纷拱手相谢,徐文也不以为意,今日这帮人不过因自己能带来利益方才称谢,其中几分真意,谁看自己脸嫩心中不服,他这心中大体都有个印象,只是如今自己能带来利益给彼,方才无人反对自己这年少之人罢了。 又同着这边的人说了几句,嘱咐看管好粮食,方才带着人走了出去,待得第二日一早,徐文也没敢懈怠,早早就来了这库房之地,看着一个个苦力脚夫将粮袋搬运上船,随后在一片吆喝声中打起船帆,驶往郓州梁山之处。 …… “驾——” 鞭子在空中抽响,发出啪的清脆响声,云层后面的繁星逐渐被亮起的天空隐去,金阳从东面升起,清晨的微风中带着一丝丝凉爽,一道道骑着战马的身影踏过草丛,跑过丘陵,遥遥对着不知在何处海岸。 他等船只本是在复州停靠,卸了货物后就忙不迭的一路东行躲到穆州海岸左近,如今为了买这战马又靠着两条腿穿行到桓州左近,这才又跑回来,只是如此折腾一番倒是让这伙人对这边陲野地有了些许认识。 奔行的队伍偶尔会停下来,下马的骑士仰着头在灌冰凉的河水,任由马匹在附近啃食嫩草,为首的身影翻身跳下高头大马,望向远处海水。 “哥哥见此一定欣喜。”红着眼的邓飞嚷嚷着道:“真恨不得立马回去同哥哥分享此行之事。” 扈成一脸疲惫,摇摇头道:“不过买进卖出之事,哥哥不定乐意听闻。” “这点多虑了。”邓飞哈哈大笑,伸手抹去嘴边水渍:“今次买了这般多好马,当是能贴补一些山寨空白。” “不过可惜我等船少了些。”杨林呼出口气:“若是再大一些,运个一营两营回去当是没甚问题。” “说的是。”邓飞闻言拍拍身旁战马的背脊:“都说辽人擅养马,没想到这些部落的马更耐久骑,这一路下来跑了这般多地方才需要歇息马力,比之大宋的马却是要更强一些。” “邓哥,这等事情就不需说了。”扈成苦笑一声:“大宋的马都在西军,山寨得到那些如何算得上是良驹,不过凑合着用罢了。” 锦豹子点点头,又吐出口唾沫:“这些野人也是难缠,说了良久也不卖些种马给咱。” “人家生财的路子,如何能让你我给坏了。” 几人说着话间,后方轰隆隆的声响传来,危昭德、李宝二人打头在前,一伙水军的寨兵在后骑着马,乱哄哄的跑了过来。 “兄弟跑的恁地快。”危昭德说了一句下马踩了踩地:“也不怕直接跑到海里去。” “那就劳烦危兄弟下去捞俺上来了。”邓飞咧嘴一笑,看看一匹匹甩着马尾不住摇头晃脑的战马,面有兴奋之色:“真想立时将山寨的马都换了。 “恐怕那部落也没那般多吧。”李宝牵着马走过来:“看他等部落也不大,又多为牛羊牲畜,若非我等使的钱多,怕是这一百余匹也是够呛买到。” 又转头看看一旁扈成:“还要劳烦扈成兄弟前去采买些草料,莫要让这些马在海上掉膘严重。” “份内之事。”扈成点点头:“届时叫着杜兴兄弟一起就是。” “俺也一起。”邓飞嘿嘿笑着:“今趟出来,着实让俺开了眼界,杜兄弟那般凶恶嘴脸都能在商人中吃的开,俺还比他俊些,等着回去,倒是要好生同哥哥商议一番,将来让俺也跑着辽东,省的成天坐在那后勤之所看着进出账目头疼。”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隐晦的闪过一丝艳羡,随后微微摇头,这位火眼狻猊一直想为山寨出力,只哥哥对他也是关爱的很,他这想法恐也不宜成功。 “那也要回去方才能同哥哥讲,邓兄此时言之过早。”杨林笑嘻嘻的朝他道了一句,方才抬头看看天上光景:“倒是要快一些了,一会儿天气又热,我等当趁着凉爽多多向前。” “先歇息一下,一气儿跑到此处,伱我不累这畜生还累。” 几人喝着冷水,又等了不多时,阳光朝着上方走了一段,光芒金转白之时,方才重新翻身上马,朝着远处匆匆跑去。 此时尚还遥远,希望这两日能跑的回船上,离开梁山不过数月之久,已是有些思念了。 好困。。。。。。 (本章完) 第402章 信 第402章 信 推开窗户,鸟鸣的声音清脆悦耳,窗外吊着的朵挂上露珠,水嫩水嫩的异常好看,伙计走去卸下门板,收入店中,又将幌子挑起,一通忙活方才准备正式的开业。 “嗬……什么这般臭。”掌柜的捂着鼻子走入进来,用宽大的袖子扇了两下。 “畜生的粪吧。”店伙计耸耸肩:“毕竟是靠着马市,这边买卖畜生的多啊,您老还没适应?。” “我适应个鸟,适应。”掌柜的嫌弃的挥挥手:“要不是为赚俩钱儿,谁愿意在这做买卖。” 那店伙计心中撇撇嘴,倒是没再说什么,看着掌柜的进了柜台拿出账本翻着,一边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清的话语,一边核对着账本的钱数。 这伙计也没闲着,趁着此时还早,去弄了些干草料堆到门前,他这边卖的杂,各种牲畜的辔头、绳鞭都有卖,就连喂养的草料也分精细的堆在库中任人去选,多有那来不及亲自照料坐骑的人前来买去,是以也不愁销路。 天色不过正午时分,这处市集方才逐渐的热闹起来,时不时的有人进出这店里,掌柜的头也不抬的做着自己的事情,那店伙计倒是跑进跑出张罗着买卖,一时间多少有些忙碌。 “店家,店家?” 门口处,几个身影走了进来,见没人招呼忍不住喊了两声,那掌柜的本不耐烦,抬头看去的瞬间拧着眉瞪着眼,只是看了对面几眼神情渐渐怪异起来。 “店家勿要忧虑,俺只是长得丑些,非是前来生事之人。”杜兴顶着一张丑脸走前一步,笑呵呵的朝着柜台里的人影说着,看他还直勾勾看着自己等人,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嘿!店家,回神一下,都是汉子又甚好瞧的。” 那掌柜的一惊,回神不由后退一步干笑道:“哦——呵呵,却是我失礼了,长这般大还未见过……”眼神儿先是瞥瞥杜兴,又看眼跟在后方的邓飞:“眼睛通红似这位客人者,一时看的有些入迷,还请见谅。” 杜兴闻言先是回头朝着邓飞一挑眉,接着转回道:“俺也是第一次被人忽视,哈哈,不过也是好事,俺这看起来似乎也没太丑。” “那是,那是。”掌柜的时不时瞥瞥那边的火眼狻猊,口中应着声。 倒是邓飞在那边瞪了掌柜的一眼:“俺这眼睛怎的了?这般瞧俺可是看不起人?” “不敢,不敢。”掌柜的连忙摇手:“实是头次见客人的眼睛,只觉漂亮的紧,没有它意。” 邓飞鼻子里哼哼两声,嘴里嘟囔一句也不再说话,那掌柜的尴尬间,店伙计已是将东西卖出,送了另伙客人出来,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各位客人,莫要管他,不知几位想要甚么物件儿?” 扈成在后方等的不耐烦,闻言上前一步:“劳烦多来些草料,最少够百余匹……两百吧,够两百马匹月余之用,可有?” “有,肯定有,都在库房。”伙计听来了大单,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伸手延客:“请,这边请。” 杜兴、邓飞两人看看,同着扈成跟在伙计后方前往后院,只那掌柜的也不算帐,只是握着笔杆盯着邓飞的背影看个不停。 也没太久,这三人同着伙计出来,交了定钱又约了时间,方才匆匆出了店门。 “掌柜的,差点儿被您坏了大事。” 店伙计看这人仍是盯着客人瞧看,不由跺脚:“他等定下的货抵得上往日半月所卖了,这要是跑去别家岂不是冤得慌。” 那掌柜的也没反驳,只是皱着眉头看去伙计:“他等何时来拿草料?” “申时末,怎地您有不方便?”店伙计皱眉道:“小的一人在此就行,您有事自去办去。” “罢了,总也是来不及……”掌柜的思索一下,又是摇头:“不,我还是出去一趟,你且在店里看着。” 说罢,这掌柜的一扔手中毛笔,也没去管账本,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惹的店伙计在后直挠头,不知今日自家掌柜的又发什么疯。 …… 吱嘎—— 大门被人推开,门内正在纳鞋底的妇人一惊,还未看清人影就听咣的一声门又关上。 妇人吓得手一哆嗦,纳了一半的鞋底掉在地上,顿时翻个白眼儿:“吓死我了,你个死鬼,怎地今日这般早回来?你那店不要了?” “伱懂个甚。”那掌柜的嘴中说着话,一边找来纸笔,快速在上面写着,口中说着:“今日店中来了一人,我怀疑是几年前在檀州做下血案的人。” “啊?”妇人一惊,随即又有些疑惑:“时隔这般久了,你怎生知道是檀州做下血案的人。” “那人双眼通红似火,这等明显特征世间当是稀少。”口中回了一句,将那信封入信封,又找东西将口子封住:“高家大郎一直在追查到底谁人做下此事,我为同族一份子,焉能不帮他?” “也没见人家念你的好。”妇人眉眼不悦:“他那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不似个善人模样,你还是少与之交的好。” “妇人之见。”掌柜的瞪她一眼,口中道:“今日我也无法留下此人,只是这信儿却是要告知他,你且在家中等着,我出门找他一趟。” “恁地麻烦。”妇人仍是沉着脸:“近些时日不太平,你可莫要……” “少说不吉利的,我又不去远处,只是送封信。” 掌柜的心急,不耐烦打断妇人的话,转身就出了屋子,急匆匆的脚步不多时就远去,气的妇人连连跺脚。 …… 日光逐渐移走,天色有些暗淡的时候,扈成等人赶着车再次来到这店中,凭着票据取了粮草,装了粮草付了尾款,这才启程回转。 季秋初,几艘海船载满马匹挂满风帆,顺着海路一直南下,渐渐越过群岛,向着南面的大宋京东路入海口一路行去。 辽国东京。 身穿华服的青年拿着信一把扯碎,狠狠一拳砸到桌上。 砰—— 今日与十多年没见的发小见面,甚是高兴,我俩都是在外漂泊的人,很少有能碰上的时候,不免多喝了几瓶,今日只能四千了,有点顶不住了,各位好汉晚安。。。。。。 (本章完) 第403章 送粮 第403章 送粮 季秋初,月份的轮转并未影响天气的冷暖,梁山的水寨停下数艘沙船,无数的人影在水寨内走动,持着刀枪弓弩的水军寨兵在一旁冷眼看着屯田兵的进出。 有人在船头看的目瞪口呆。 “入娘的,怪不得文哥儿不和俺们说买家是哪个,这要是早知道是来梁山,打死俺也不能上船。” “说的是,俺要是知道也不肯前来。” “说的屁话,哪里卖不是卖,你等真当自己正经生意人了?” “……说的也是。” 甲板上,穿着短衫的汉子不断将一袋袋粮食扛到肩膀上,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跳板走去,下方,早有套着骡马的太平车停在那里,待到装满随即有人挥着鞭子驱赶着跑去一边,后面有空车递补上前。 身为正主儿的徐文却是早就跟着前来接人的余呈走在山道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巡弋的寨兵,又过了防备森严的关卡,见着余呈与几个守备的将领打招呼,终是忍不住找空道:“余兄弟,那个……荣兄长在哪里?” “……”嘴里面重复一个字,余呈猛然醒悟,转头看他一眼,嘴角向上勾起:“徐兄弟是想问小娘子在何处吧?” 徐文脸上一红,眼神有些游游移:“哪里,我……俺是想,嗯……想和荣兄长说会儿话。 “那你可说不上,家属那边你是去不了,荣哥哥又在演武场训着弓手。”余呈看了眼面带讪然之色的少年人,嘴里飘出一句:“劝伱莫想太多,小娘子的婚事是要哥哥点头的。” “这样啊……”徐文若有所思,抬头看看山上郁郁葱葱的山林,望着前方背影笑了下:“多谢余兄。” “俺可什么也没说。”余呈有些愕然,不明白这人谢自己做甚,随后明白似乎自己不经意间透露了吕布的态度去,皱下眉头,抿紧住嘴,一言不发。 两人也没再说话,只是一路朝上走着,二人兜兜转转进了迎新人的那间房屋,徐文见着吕布连忙上前作揖下拜:“小子徐文见过寨主。” “坐。”上首的身影指了指一旁桌椅,徐文走动间,就听那边道:“做的不错,竟然在期限内完成了。” 少年赶忙站住脚,恭敬回道:“都是托寨主洪福,小子侥幸成功而已。” “不用太过谦逊,某说你做的不错就是不错。”手臂朝外挥动一下,吕布一双虎目上下打量着徐文:“三十万石,除去路上时间,你能用的时间也就剩十天左右,如此快速调集起来,看来你也是有两分本事。” 徐文习惯性的堆起笑容,见着对面眉头皱起,猛然醒悟吕布似乎不喜自己总说谦虚之言,不由连忙板起面孔,努力做面无表情状。 “某在这边尚需要更多粮食……” 吕布若有所思的开口说着,那边徐文连忙躬身抱拳:“小子愿承担更多,只要不是灾年,俺就能弄来更多粮食。” 吕布瞥眼看他,口中道:“只是现今粮食却也不缺。” 少年的眼神暗淡下来,耳中传来“今年冬日眼看就到,御寒之物有些短缺。”的言语,瞬间眼神又亮了起来:“俺能弄来。” 吕布点点头:“好,那就如此,两月时间可够?” “不知寨主需要多少?” 吕布也不答话,直接转头看向一旁的护卫头子:“余呈,带他去找刘敏,然后送他下山。” 余呈迈前一步,低头应是,随后冲着徐文一摆手:“且随俺来。” “嗯……” 徐文眼中犹豫一下,眼看吕布看来却又没了说话的勇气,只得拱手拜别:“如此小子就先退下。” 上首的身影点点头,端起茶杯,看着两人离去方才放下茶盏,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过午之后,卸空了船舱的沙船等来了上岸的雇主,拿了尾款的船只启程开出水寨,只是船尾,名为徐文的少年一直站在那里望着山上。 “文哥儿是不是没拿到钱?” “不能够……本来就少有人敢来此行商,他等要是再如此,传出去谁还敢来?” “那他这般失落模样?” “俺觉得倒像是遭心仪姑娘拒绝了,年轻时俺没遇上孩儿他娘时也是这般。” “这般说还真像……” 窃窃私语声音让站在那边的徐文捏紧拳头,转过的脸上带着丝戾气:“你等若无事做,不妨下河里游回去如何?” 远去的河道里,有惨叫的声音传出,随后有人落水被救了上来。 …… 夜晚,东京,汴梁。 街市上仍是热闹非凡,总有货郎、小贩在走街串巷,穿着华贵的身影或胖或瘦,把着手拉扯着走去灯火阑珊的青楼楚馆,年轻的脸上带着羞涩,连连摇头拒绝着,只一双眼睛却闪着好奇的光芒。 矾楼,这座三层高,五楼相向的著名之所已是有些老旧,只是晚间仍是灯火通明,挂在飞檐上的灯笼通红似火,飞桥栏槛,总有人影在走动,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好一通热闹景象。 矾楼最里处却是有些静,此处的客人多为儒雅文士,走来走去的侍女与男仆也是轻手轻脚,带有院落的小楼处在靠近湖泊的地方,一条廊道通向湖中心的亭子,有穿着白衣的男子依在穿着淡黄纱裙的女子身上,张口吃着喂来的鲜果,有躬着身的老男人正在轻摇扇子给两人打风。 “还是你这清净。”翘着的二郎腿在空中晃动着,躺着的男人一脸轻佻的抱怨:“朕最烦宫中规矩,吃个饭还要按着顺序来,睡个觉还有人在旁边记录,这算什么生活。” “官家身系一国安危,自是有人着紧。”女子的声音动听清脆,长得也甚是美艳,吹弹可破的肌肤,秀气弯起的眼眉,正是京中名妓李师师,正伸手拿起手帕擦擦男人嘴角:“若是乏了就来师师这里,人总要放松一下才好。” “不错、不错。”赵佶听的舒畅,伸手捉住青葱素手亲吻一下:“宫中那些嫔妃要是有你这般懂事就好,结果一个个明争暗斗的,真当朕看不见?” 撇撇嘴,放开滑嫩的小手,摸摸女子的脸颊:“还是你好,不争不抢的,还知道孝顺朕。” 李师师口中柔柔说着:“官家谬赞了,师师不过青楼一女子,如何能与后宫中各位贤妃相提并论。”又伸手捋一下怀中男人的头发:“不若奴给恁唱首曲子吧。” 赵佶顿时精神一振,从李师师怀中坐起身子,颇有兴致的道:“去屋中唱,穿上朕上次送你的衣裙。” 李师师想起那薄如纱、透明可见的衣裙,不由脸颊发烫,轻啐一口:“就会糟蹋人。” “哈哈哈——”赵佶叉腰站在那,看着李师师坏笑:“此乃闺中情趣,如何是糟蹋人?” 李师师风情万种的白他一眼,赵佶顿时喘着粗气,身上携带的棍子显现出来,忍不住上前握住女子的手,李师师连忙推他一下:“这还是外面呢,回屋子。” “对对对,回屋,哈哈哈——” 赵佶迫不及待,连忙拉着李师师站起来,向着廊道走去,那边打着扇子的老男人连忙躬身跟上,不久就走入院落,越过两个躬身站着的人影,与这京中名妓进了屋中,不多时,有娇笑声音传出。 “你二人怎生来了?可是宫中有事?” 年老的人影走来,尖细的嗓音轻声细语着,显然是个老太监。 “太傅。”那两人连忙躬身朝着他施礼,凑近他身前道:“适才慕蓉贵妃兄长送来奏折,言说州中有军将勾结梁山贼寇打破州城,他仅以身免。” 老太监皱起眉头,听听房屋中单调却有节奏的声音:“就这般?” 小太监扫扫四周,轻声道:“贵妃送了三口箱子到太傅府上。” “那敢情好。”舒展眉头,老太监呵呵一笑:“且稍等等,官家就要舒服了。” 语音未落,有男人低吼声音在响。 宋徽宗宣和年间(1119—1125)矾楼进行过大修。 ps:还有一章,十二点前应该能完,嗯。。。应该~ (本章完) 第404章 奏知 第404章 奏知 老太监眯着眼看着房门挥挥手,两个小太监躬身退下,这满头华发的身影弓着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石木雕刻一般。 没有多长时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赵佶敞着衣衫,露出的肌肤白皙也没点儿汗水,伸手抓抓胸膛,连声说着:“还是杨太监你找的好,每次宫中待腻歪了来此都有新鲜感,着实不错,着实不错。” “老仆不敢当。”老宦官身子弯的更是厉害,一头白发衬得人更加衰老,只一双眸子却是亮的很。 “说的甚话,说你不错就是不错。”走过去拍了拍老太监的肩膀,赵佶抻个懒腰,扭了两下腰肢:“朕感觉还能再来两次。”脸上神情眉飞色舞:“只师师说不堪征伐,要歇息一下,啧啧……”眼睛笑得弯起,却一副沉痛模样:“都是朕太用力了。” 老太监低着头的嘴角抽了一下,却仍是恭声道:“官家自是威武过人。” 赵佶哈哈大笑,面上一片愉悦,老太监偷眼观瞧,见他表情舒畅至极,趁势说道:“官家,青州那边有紧急军情呈上,说是有军将外联梁山贼寇谋反,已是打破益都城,太守慕容彦达死战得脱,如今有奏折呈上。” 赵佶皱了下眉头,甩甩手:“恁地扫兴。” 杨老太监又压低下身子,耳朵里听闻问话:“可曾占据州府?” “老仆不知,只是想来军情未呈送过来,当是并未占州夺府,许是劫掠一番就退去。” 这大宋官家呲下牙,抓抓下巴:“那有甚紧急的,军情送来时人都抢夺一空了,朕再快也追不回来。”抬下下巴:“让人通缉那几个军将,死活不论,再将军情送入枢密院,童贯应是还未走,让他调兵灭此贼巢,告知蔡京配合童贯调拨钱粮。” “是。” 赵佶双手伸展过头:“好了,就先这般吧。”转身向着屋子走去:“朕今晚上歇在此处,杨戬你去布置一番。” “老仆告退。” 房门关上。 银月当空,躬着身、背着手的老宦官转过身形,有小太监从暗处闪出举着灯笼照亮身前,苍老的声音随着步伐远去:“告诉慕容贵妃,今次事情已了,只是要多加一箱。” 有人低头应是。 不久,写有军情的文书送入枢密院。 …… 翌日。 阴云笼罩在东京上空,没了日光的炙烤让人瞬间有了精神,童贯一身武夫打扮,配着护身三尺剑,雄赳赳、气昂昂的跨出大门,先是摸了一把下巴处扎手的短须,推开想要搀扶他的下人翻身上马,当先朝着枢密院一路行去,后面十八名护卫紧随其后。 一路浩浩荡荡穿街过市,行人避让中,进了枢密院处,有护卫接过缰绳拉着马去后面马槽处拴好。 童贯则是带着两个侍卫迈步走入自己的办公之所,尚未等他去桌后安坐,有胥吏在后连声呼喊:“媪相,媪相,小的有军情禀报。” 一只手举起晃动着手中公文。 童贯站住转身,颇有威严的面容皱起眉头:“何事这般紧急?” 说着伸手接过那人递来的文书,这小吏恭敬道:“媪相容禀,昨夜晚间接到杨太尉传信,说是青州益都被梁山贼攻破,官家听闻大怒,下口谕,要您与公相协作,一同攻灭作乱匪徒。” “本相知晓了。”童贯点点头,正在打开公文的手停住,又将其合起,拿出几许碎银递过去:“值夜辛苦,这是本相赏伱的。” “多谢媪相、多谢媪相。”胥吏大喜,忙不迭的接过,倒退着走了出去。 童贯等人走出,这才横竖看两眼手中奏折,随意扔在桌子上,口中哼了声:“梁山贼?不就是在京东路横行的匪类,打败几路本地军兵真当自己无人能治了。” 身后有侍卫凑趣:“小小匪类,相公恁要灭其易如反掌。” “得了,本相哪里有时间陪一群山贼打闹。”童贯迈步走到桌子后坐下:“不日就要去西军督战,那边西夏贼才是心腹之患,一群不知死的贼子自有人治。”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齐声道:“相公英明。” 童贯眼睛眯起,手轻轻点着桌子,口中吩咐:“发文书,调刘将军过来一下。” “是。” …… “官家要本相配合童道夫那厮?” 厅堂中,喝着茶的蔡京手停了一下,面前传令的太监听闻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搭茬,耳听着面前老人自语着:“一伙山匪土贼,又未称王称霸,有何能耐值得官家如此上心?官家昨日在何处发出的口谕?” “回公相,乃是在矾楼。” 蔡京眼中有恍然大悟之感:“如此说,杨太傅也在。” “是。” 蔡京点点头没再多说,微微思索一下,只是口中道:“如此你去告知童道夫,本相自会配合他调集粮草,只是我这有两个得力心腹想要培养一下,让他想想法子。” “是,小的这就去。” “下去吧。” 蔡京挥挥手,那小太监倒退着下去,蔡京看眼身旁的人道:“去找下京将军,让他过来,现今是抬举他的时候了。” 下人领命连忙离去。 此时的京超又再次入了殿帅府,不过与以往不同,是挂靠着而已,只是这边的人也知他是公相蔡京的人,也不去指使他,是以每日过的也甚是单调,除了点卯就是打熬力气,却比往日都要勤奋两分。 这人寻来时,京超正与相熟的人在校场比武练手,看着有人喊他连忙用棍将人架开,口中说声“稍等。”,连忙快步跑向场边。 “京超,公相唤你前去。”那人上下打量一番这大汉,口中道:“说是要抬举你一番,可要抓紧机会。” “多谢干办。”京超大喜过望,连忙双手抱拳躬身一礼,随后从身上掏出两颗碎银递过去:“大热天的还要恁跑一趟,请恁吃些凉茶解解暑。” 那人抬头看看漫天阴云,心中嘀咕一声,手上却是不慢,将碎银子接过手来:“好说,好说。”面上带上笑容:“倒是要提点你一句,公相最喜洁净,你这番一身大汗的莫要出现在他面前,去洗漱一番,换身得体的衣服再去,却是合适。” 京超吸口气,再次抱拳致谢:“多谢干办提醒。” “成了,我先走,你快些前去。” “辛苦干办。” 京超笑着送人离去两步,方才转回身攥起拳头狠狠摇了摇,耳中听着远方人在喊:“京超,还来不来?” “来个屁!”京超大笑着将棍子扔开:“老子运道来了!” 说罢大步离开,快如流星。 没记错的话,宋朝皇帝称呼亲近的宦官为“太监”,用以表示亲昵的称呼,通常是说皇帝身边的重要宦官。此外还有“中贵人”、“中贵臣”等称呼。 ps:两章4800,果然我进化了些。 (本章完) 第405章 回返 第405章 回返 政和四年,季秋末。 天气转凉,浓雾笼罩了水泊上空,清晨的光透不过紧密的水汽,梁山水寨之上,数名寨兵正努力盯着雾气瞧看。 “俺总觉着这雾中有东西……” “你小子就是胆小,能有甚?” “俺听说水泊中有精怪,会不会……” “你等就是缺胆的鸟人,俺在这两三年了,怎地没见过?” 几个人跺着有些发凉的双脚,嘴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陡然间有人“嗯?”了一声,将身子朝前探出。 旁边人大惊,口中先骂一句:“入娘的,你做甚?莫要吓俺。”眼睛也是朝着那边观瞧,只是什么也都没见着。 “不是,俺看着有船影……” 那人说了句,其余几人看看白茫茫一片,顿时身子一抖“该不是鬼船吧……”,一众寨兵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也就是有人哆嗦着想要朝后退之际,高大的黑影在白雾中显现,随后慢慢显出身形,有火光在船头闪灭不定。 “是自己人啊——” 舒出一口气,有人敲响金锣,长短交替的声响中,铰链哗啦啦作响,水寨大门搅动水面,渐渐打开。 不多久,带着湿气的海船突入视野之中,有人朝着望楼挥手。 …… 山上练武场。 高大威猛的身影持着方天画戟站在场中,某一刻,脚步滑动,戟刃带着呼啸声动起。自从来到这后来的王朝,每日的晨间练武,几乎刻入骨髓,少有停歇。 靠着练武场的边缘,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在盯着场中瞧看,年岁不大的琼英攥着小手在胸前看的目不转睛,细小的胳膊忍不住随着场中雄壮的身影在比划着,那边脚步转动之时,不自觉的也跟着迈步旋身,眼角余光看着有个身影在近前转动,随后—— “哎哟!” 被撞倒在地的女娃气哼哼的起身,看着对面一样摔个屁墩的杨再兴:“伱不是跟着师父学刀吗?怎地又过来看师父练戟?” “武艺都是触类旁通。” 站起来的男孩儿拍拍屁股上的灰,眼睛追着场中的雄壮身影在看:“我跟着师父学刀,怎就不能看师父练戟?” “你个小偷!”琼英气的踢一脚男孩儿:“你不是学家传枪法吗?” “所以我才说触类旁通啊。”杨再兴摊摊手,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学枪怎就不能看师父练功了,师父又没反对。” 被噎住的女孩儿翻个白眼,气鼓鼓将头撇去一边,随即想起吕布还在场中舞动画戟,又将脸转过来一半。 水汽在场中加重,黑色的戟杆好似游动的黑龙,感觉白茫茫的雾气都在被搅动、劈开,吕布迈出的脚步沉重有力,两个小人儿似乎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传来。 雄壮的身影走到边缘,方天画戟带着一抹闪亮斜刺而下,锋锐的戟尖刺入空隙,向上一挑,沉重的石锁翻滚着升上半空,脚步继续滑动,手中黑杆方天画戟连挑,石锁此起彼伏的跃上空中,最后一个翻滚飞起时,双臂用力,画戟“呼——”的划出一道光华,那正在下落的石锁“嘭”的一声在空中碎裂开来,石屑在雾气中划出一条条弧线,重重砸在练武场上,尘土飞扬。 练武场的门口,抱着女婴的丰满身影露出笑容,颠了颠怀中的女婴指着这边说了什么,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吕布动作渐渐停歇,“嗡”的一声下劈,止住了势子,收手将画戟杵在地上,头上热气蒸腾,脸庞微微红润,看着走过来的杨再兴与后面的仇琼英笑了一下。 “师父,汗巾。”琼英到底是女孩子心细,先去一旁拿了白色汗巾方才跑过来。 “可都学了些什么?”温和的笑笑,吕布拿起汗巾擦擦脸,又将方天画戟放到兵器架上,转身看着二人。 “我看到些发力的技巧,只是适才自己尝试,却有些不对。”杨再兴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 琼英在旁撇撇嘴:“笨,这都看不会?” 旁边男孩脸色一僵:“你会了?” 琼英一挺小胸脯:“只要够快,管你如何发力都是无用功,我先一画戟结果你!” “凭你力气?”杨再兴嗤之以鼻:“你连我一枪也接不下来。” 吕布哭笑不得,先打了一人脑门儿一下,两个小东西“哎呦!”呼痛中,耳朵一动,转头看着马灵跑了过来,先朝着自己师弟师妹笑了下,面朝吕布道:“师父,邓飞哥哥他们回来了。” “哦?”吕布止不住笑了起来,随后看看两个小人儿对着马灵道:“你先看着琼英与再兴练基本功……”顿了下:“十遍。” 两个小孩儿瞪大眼睛,齐声叫屈:“师父,十遍太多了,再说基本功我们练了好长时间了。” “练!”虎目一瞪,那边二小噤若寒蝉,雄壮的身影朝外走去:“为师先去迎接下你们叔伯,出海数月辛苦劳累,稍后再回来教你二人。” 稚嫩的嗓音唉声叹气中,马灵幸灾乐祸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弟、师妹,开始吧,师兄可是很严格的。” 不久之后,吕布带着侍卫下来山下,不少得了信儿的人都纷纷来到水寨,围着水寨中的马匹口中“啧啧——”出声,时不时的动动手拍拍马的背脊,打开牙口看看,面上一片兴奋神色。 “哥哥。” “见过哥哥。” 有人听着身后响声,转头看时连忙行礼,吕布点头前行过来,那边站在马群旁的邓飞正哈哈大笑着招呼将马牵下来,听到后面声响,连忙过来,抱拳躬身:“哥哥,邓飞回来了。” 危昭德、李宝二人落后一步也是过来行礼,口中说着:“我等今趟行程顺利,且新船航行良好,远胜现有船只,可以多多打造。” “辛苦各位兄弟。”吕布伸手拍拍几人肩膀,看看众人面上颜色,口中笑道:“倒是都黑了不少,差点儿没认出来。” “嘿嘿,海上日头足,晒上一会儿就黑了不少。”邓飞摸摸脸:“俺都可以改称黑面狻猊了。” 众人哄笑声中,邓飞一拉吕布:“哥哥来看,俺弄来不少马匹。” 今天是鼠太太的生日,嗯。。。最多四千字了只能,下一章应该十二点前,若是没了,会开单章说明。 (本章完) 第406章 北航 第406章 北航 日光渐渐驱散浓雾,一轮光圈在天空中越加清晰。笼罩在水寨的雾气消退下去,薄薄一层,似是给远处的景象披了一层薄纱。 被众人围着的战马摇头晃脑,不住轻踏地面,嘴中嘶鸣,状甚兴奋,需要人拉着方不至于跑出去,有的却是神情恹恹,静立不动。 吕布跟着邓飞走过来,手上随意拍着马身,又打开嘴看下牙口,点点头:“是好马,比现今山上大多数战马要好一筹,这些不耐海运的,却是要将息一段时日,之后也可用它。” 转头看着邓飞几人:“可是辽地所买?” “是。”杨林在后点头:“俺们是在曷苏馆部中一个小部落买的。”看吕布听的迷惑,开口道:“这部族是由几个部落联合,里面部族皆是女真,我等与其中一部中的某个部落交易来的,可惜海运艰难,难以大规模运来,不少马还掉了膘,要将养一阵儿。” “女真?”吕布若有所思,转头看着不远处的乔冽:“某记得游士府有过其信息收录?” 那边的道人走过来:“是,之前倒是了解过一些,这是辽国的附属民族,常年为国中权贵供给奢华之物,其所养海东青在辽国权贵间甚是有名,不过贫道也听说有不少人南投而来。” “可去找找宋地的女真,若是其中仍有人在养马,说不得我等就不须去往辽地购买了。” 道人点头答应中,雄壮的身子站在那里低着头,半晌摇头道:“莫要管他辽地了,如今我等与之并无交集……”看向危昭德同李宝:“稍后你等海军自与叶春去商议剩下海船,近几日快些带人出海。” “是。” 二人躬身应声中,吕布看向人群中的钮文忠与曹正,见二人面色急切,稍微想想,终是一挥手道:“今日远处辽国兄弟回来,开酒宴庆祝一番,有何事明日再议。” 水寨之中,欢声雷动。 接下来几天,梁山上调动频繁,不断有人在奔跑传令,有身材瘦高的人在与兄弟四人话别,一个个酒坛摞在一起,高出桌面。 身矮声大的九尾龟兴致勃勃同着蒋敬在写写画画,自然,总是蒋敬执着笔边写边说,陶宗旺在旁边猛点着头,粗糙大手不时握起放开。 初冬的日子已经临近,山风变得猛烈,气温骤降之下,余呈在吕布书房摆好桌椅,又将酒水温好,倒入杯中给站在那边的两人端了过去。 “山上空缺的位置其实不少,只是某想你去辽东帮着山寨打前站,可愿意去?”外面有风刮起,转黄的树叶在风声中扬起半空,吕布随手接过酒水,张口饮入,微烫的酒入胃,瞬间感觉热烘烘的。 “一切听寨主吩咐。”刘赟站在后方回了一句,又接过余呈递来酒水谢过,双手捧在掌中:“只是寨主放心赟去辽国做事?” “某信你既然应下就能做到。”转回的身影望着这个江南的汉子带有笑意:“伱既然能守诺在某这里为质,某就信你能在辽东守诺替某做事。” 刘赟双手骨节陡然发白:“寨主不知某在此也是为探知贵寨的底细?” “无妨——”吕布挥了下手,迈出步伐走到桌后坐下:“某在这经营数年,所得所有皆是众人拿刀枪拼出来的,无论你见了甚,都只是表象而已,未得其髓者,所学也不过皮毛,这些东西……”伸手点点站着得汉子:“随你等去看。” 刘赟苦笑一下,张张口又闭上,一时间面色复杂不知说什么,半晌,手中酒水温度消散,这人方才一饮而尽,抱拳道:“如此,刘赟愿去辽东。” 坐着的身影点点头,刘赟施礼退下,红着双眼的邓飞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哥哥,让俺也去辽东吧。” 吕布疑惑的看着他,这火眼狻猊挠挠脑袋:“钱粮那边几个兄弟做的不错,俺自觉有没有俺都是一样,终不能让哥哥当个废物一般在山寨养着。” “……”吕布想说并不在意,只是对上的眸子里有些急躁之意,不由沉默一刻,开口道:“某知兄弟不想混吃等死,然某第一次睁眼时就是你在帮某。” 缓缓站起的身影走过来拍拍邓飞肩膀:“你只要活着某就心满意足。” “可是哥哥,俺也是江湖厮混多年的汉子,哥哥虽是好意,可……可俺也终归不能做个废物啊。” 邓飞急切,吕布伸手止住他的话头,看了这人几眼,叹口气:“也罢,山寨缺马,虽说海运并非解决之道,然则运来的马匹终是过半能用,你又有过一趟经验,帮着山寨多弄些马来,某算你一功。” 邓飞大喜,连忙抱拳道:“多谢哥哥,小弟定不负哥哥所托。”喜笑颜开的跑了出去。 不几日,初冬将及中旬之时,危昭德带着换了新船的阮小二、阮小五向着北方群岛方向航行而去,同船带着蒋敬、陶宗旺以及半数屯田兵与不少建材,旨在将群岛开辟一处新水寨。 而李宝则是带着邓飞、扈成、钮文忠、刘赟、曹正等人重新驶往辽国,双方也是约好,半月之后由危昭德带二人去接应买马的邓、扈二人。 …… 汴梁。 初冬的天气似乎并未影响这座城池的火热,商贩货郎只是将夏日的衣衫换成冬装,穿着厚实衣物的行人走在街头,一边闲逛着,一边八卦着最近城中的新鲜事,无非哪家新来了胭脂水粉,何处青楼的女子娇柔艳丽。 也就是这等时节,一行近百骑从远处奔来,城门口依着律法下马步行入内,汴梁城的男女老少见着只是关注不过一瞬,转眼又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穿着绯衣的赤佬他们见的多了,城中禁军三不五时出来表演一番,老少爷们儿都当是乐子在看。 “父亲,我等是否先要去军营将东西放下再去拜访节帅?”年轻的面孔看向头发掺杂白发的中年男人。 “不了,节帅最不耐等人,我等既然来了,就理应先去拜访他。”做父亲的一挥手,抬头看看天时:“都快着些,去完节帅府,我等还有时间在这京师闲逛一下,吃些东西。” 一众军士精神大振。 赶出来了。。。。。。 (本章完) 第407章 统帅 第407章 统帅 童府。 往日门庭若市的府门今日被堵得严严实实,近百骑士牵着战马立在门外,赤色的绯色军装上满是尘土,有路过的人走过,近百人齐刷刷转头盯着,顿时停住脚步,犹豫几秒转身另找条路回去。 “还是东京富裕,这穿着……啧啧!” “确实好,洒家在西夏那边杀多少人才能买上一身。” “节帅周围都是贵人,你等杀多少、抢多少也弄不来。” 几个门口站着的侍卫不住斜眼看那边的骑士,握着刀柄的手骨节有些发白,生怕这群人突然冲过来,眼神瞟向府内,暗道也亏着郎君能压住这群野蛮赤佬。 “小将刘延庆(刘光国)、(刘光世)见过节帅。” 厅堂中,童贯大刺刺的坐在位子上,待这三人大礼拜过,方才赶忙起身过来搀扶,看着对方黑中掺白的头发拍拍对方双臂:“刘将军一路辛苦。” “这点路如何辛苦。”脸上有些皱褶的刘延庆哈哈大笑:“只是赶路这等事,对咱们西军儿郎可算不得甚。” “说的不错。”童贯眼带笑意的拍下他,看眼后方二人笑呵呵道:“两位公子龙精虎猛,不愧将门虎子,洒家记得……刘将军还有位公子吧?” 刘延庆后方两个长相相似的年轻人相互挤眉弄眼,显得甚是兴奋,前边做父亲的点首道:“节帅当真好记性,小将还一子名光远,只是年岁幼小,不能为节帅恁效力,甚是遗憾。” “哈哈哈——”童贯忍不住大笑,一边用手拉着这西军悍将走去一旁坐下:“此乃为国家出力,非是为洒家。” “节帅说的是。” 刘延庆做恭敬状,童贯越发开心,挥手招呼一旁的下人:“去准备宴席,多备酒肉,洒家要与刘将军父子共饮。” 那边的军将想说什么,童贯瞥眼见着又道:“将外面的军士都叫进来,一总安排他们吃喝,都是为国家出力的汉子,莫要冷了人心。” 刘家父子三人赶忙抱拳施礼:“多谢节帅关心。” 童贯挥挥手,表情不耐:“你等说到底也是洒家下面的厮杀汉,洒家自是要管,谢来谢去的弄生分了。” 刘延庆与两个儿子相互看看,都是笑了出来,童贯陪着他三人说了些话,没多久功夫有管事前来通知酒宴已是准备妥当,这太监这才起身,拉着刘延庆的手走去宴席坐了。 此时虽是初冬时节,时令菜蔬却是不少,童贯家的厨子又按其要求备了大量鸡、羊肉,又佐上河鲜,看起来琳琅满目,让几个在军中厮杀的汉子看了眼。 童贯见此也不嘲笑,只是连声催促着三人吃喝,这父子三人也愿在其眼前表现豪迈一面,当真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肉块连着骨头吞,酒水洒在衣襟前,将武人豪放一面展现完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童贯看对面吃喝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才端着酒杯道:“洒家今次调刘将军过来,是想将军替洒家分忧。” 刘延庆喝的脸上微红,然却未曾酒醉,只是醺醺然,闻言心道终于来正文了,连忙抱拳:“愿为节帅效劳。” 旁边吃喝的哥俩见状,也是停下,安静等着童贯说话。 “京东路有贼匪盘踞梁山,前些时日打破益都城,将州府劫掠一空,掠走匠人军械无数。”童贯摸着下巴上的短须,不屑的道:“京东路那边的废物不能治,多次被其击退,官家知晓此事后震怒,要洒家率军剿灭这伙贼人。” 下方刘家父子眼中有些明悟,这太监继续道:“只是你等也知,西夏贼近些日子又不安稳,洒家心忧国境,已是决议不日前去边境经略,这京东路却是去不得,刘将军——” 叫出的名字微微拉长:“可愿为洒家分忧?” “杀鸡焉用牛刀!”洪亮的声音响起,刘延庆猛地起身握拳:“节帅放心北上,小将愿统军攻灭贼匪,献其首级于恁座前。” “好——”童贯一拍桌子,大笑出声:“洒家就知刘将军乃是能分忧的,可有甚要求单说无妨。” 刘延庆用手捋下胡须,微微思索一下道:“节帅,未知分配何处军将于小将?” 童贯也不音盲:“多为禁军与河北山东地方军兵。” 站着的中年将领眉头微皱:“非是小将小看其他同袍,只是就算禁军又如何能与我等西军相提并论,更别提几处地方军兵更是拉跨。” “那伱意思……”坐着的太监微微眯起眼睛。 刘延庆低头抱拳,语气有力:“节帅可否调些西军同僚给洒家,也不用多,一两千即可,有个甚事也不至让小将手中无人可用。” “哈哈哈——”童贯这才睁开眼睛,笑了几声道:“本节帅与你三千。”摸着下巴想了想:“延安府那边依着命令新近招募一些敢勇,洒家将其也配给你,如此当有四千之数。” 刘延庆赶忙单膝下跪行礼:“多谢节帅厚爱!” 刘光国、刘光世两个做儿子的也不敢怠慢,赶忙离席下跪。 “起来!”童贯皱眉一挥手:“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洒家不喜。” 刘延庆仍是恭敬应是,这才起身,耳中听着那边声音继续道:“还有一事,蔡相那边也有人举荐过来,想是要抬举一二。” 刘延庆一皱眉,心知这媪相与公相两位因着军政之事,已是从以前的亲密无间变为现在的不太对付,试探的看着对方道:“节帅意思是……?” “行军打仗,哪有那般简单。”童贯一只胳膊撑在桌上,举酒杯于眼前,缓缓转动的看着:“两个不知哪里来的草莽野将,如何能担得起大任。” 眼睛看去对面,却是不再多言,刘延庆当即用力一点头:“小将知晓如何做,节帅放心。” …… 蔡京府。 满面兴奋的京超再次来到这府邸,今次乃是公相蔡京二次相招,许是要分配职位下来,不由兴奋的微微发抖,正等待间,就见着一个丑陋的汉子走了进来,这前制使不由一惊,身子微微后仰。 但见此人头发发黄,发梢卷曲,塌鼻大嘴,眼睛大似铜铃,白多黑少,皮肤粗糙好似乡间老农一般,那鼻孔朝天仔细看去有几许黑毛透出。 这人进来看见京超,倒是率先过来行礼:“兄弟宣赞,有个诨号丑郡马,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是他?! 京超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如此丑陋,这汴梁城在军中厮混的少有没听过这人事迹的,当下站起通了姓名,两人也没甚好说的,彼此笑笑都是坐在位子上等着蔡京的召见。 (本章完) 第408章 消息 第408章 消息 月光清冷,汴梁灯火繁盛,无处不在的灯笼照的街道纤毫毕现,有拿着餐盒的店伙计急匆匆的走着,生怕慢了让客人吃的不好。 京超面色凝重的走在路上,适才在蔡府中与那宣赞一同见了公相一面,却未料到这人趁势举荐了几个兄弟,弄得自己这不善交际的麻了爪,看公相的笑容,显是对宣赞的举荐甚是满意,只自己如同呆鸟一般站在那里作声不得。 “该死——” 京超心气儿是不顺,嘴中骂了一句,抬脚将石子儿踢了出去,那石子儿去势如电,砰一声将一个店伙计手中食盒打的爆了。 “哎——”那店伙计顿时傻眼,回头看同样僵住的京超顿时跺脚道:“你这人怎地这样,将这食盒打碎,可知这是送去何处的?” 京超眉头一挑,方待要骂就熄了心思,这汴梁城中谁知能碰上何人?说不得今早你骂一个走在街上的乡下汉子,晚上就有被投入监牢的危险,谁知这店伙计送餐去哪里? 听他语气…… 还是莫找事了。 心中劝着自己,京超无奈开口:“都是我的错,这餐我赔钱。” “那你拿钱吧!”伙计见说也不欲多事,此时回去还有再做一餐送去的时间,那家人向来和善,说说许是也没问题。 这边满腹怨气的大汉叹口气,只得掏钱将这餐食与餐盒钱一起付了,看着那店伙计走远,这才满腹怨气的踩着沉重脚步走远。 只一声委屈的叹息在夜空中回荡。 政和四年初冬的中旬,大宋朝廷决议剿灭京东路梁山悍匪,一时间传令使者往来频繁,有人带着消息沿河而走。 …… 白云悠悠,一行大雁排成人字朝远处飞去。 山上的气温骤降,日间的温度也让人觉得寒冷起来,余呈将火盆点起,上好的木炭燃起,带有特殊香味的气息在书房中散开。 吕布坐在桌后,看着前来的杨林与乔冽微微一怔,口中笑着:“这倒是稀奇,伱二人竟然联袂而来。” “哥哥。” 两人拱手抱拳,乔冽大咧咧的坐下,一拉站着的杨林,口中道:“确是稀奇,只是此事也是杨林兄弟发现,小弟不过是佐证一下,方才一起来报给哥哥听。” “哦?”吕布将手中书卷放下,身子正了正道:“是何事?” 乔冽看看杨林,这锦豹子舔舔嘴唇:“哥哥前番邓飞、危昭德兄弟他们回来时说要找女真马场之事,小弟这里有些消息。” 看吕布眼中闪出光芒,口中继续说着:“小弟江湖上有些朋友,散出消息去,倒是有人传回信来,说是凌州之地有处曾头市,正是南渡女真后裔建立,彼处马匹众多,都是耐用的战马。” “有这等事?”吕布惊喜站起,走了两步转身问道:“有多少马匹?” 这次轮到杨林看向乔冽,这道人摸着下巴道:“贫道派人去查了一番,总有马匹千五至两千左右,只是许是良莠不齐,这曾头市每年也卖马与朝廷,只五六百匹,也不知是否马匹淘汰较多。” “那也比没有好。”吕布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管他等有马几何,总也能补贴山寨一时,可曾打探那边防守力度如何?” “这也探听了些,这曾头市内有一家唤做曾家府。这老太公原是三十多年前南渡而来的女真人,名为曾长者,生下五个男孩儿,都是一般好勇斗狠之人,有好事之辈称其曾家五虎。”乔冽比了个七道:“另有庄客近千,都是悍勇之辈,两个教师甚是厉害,一个叫史文恭,一人唤苏定,两人一正一副训练庄勇令得远近村庄莫有敢去撩拨得。” “千余人?” 吕布歪歪头,想了下道:“将这伙人全都掠来为我梁山养马可成?” “贫道也不知。”乔冽摊摊手道:“不过倒是听说曾家五子甚是仰慕豪杰人物,那教师史文恭曾路过他庄子,那五子上前挑衅被他一人在几招内打倒在地,由是敬服那史文恭,拿出重金请其留下教授武艺。” 余呈旁边走来递上茶水,接过来时顿了下,继续道:“还有那苏定,也是一骑射甚是奢遮的,曾用连珠箭逼得曾家五子寸步不得近前,也是让那曾家人心服口服,拿了钱拜请对方留下教授。” “呵,倒是符合这异族人的性子。”吕布闻言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前起就这般,谁拳头够硬,拳头够锋利就认谁。” “哥哥说的是。”乔冽闻言击掌赞同:“这等人最善欺软怕硬,中原强盛时如同驯养的猎犬,让做甚做甚;中原衰弱了,却是翻脸不认人,只以铁蹄南下为主。” 杨林正不知如何说,听乔冽说话也是连连点头:“不光是这些人,小弟行走江湖时遇上过高丽与海外的人士,长得与俺们中原人相似,只是个子甚是矮小,性子与乔冽哥哥所说一般无二,都是谁能将其打趴下就奉其为贵宾,尤其那个字……”比划了下腰间,又往上移到肋下:“这里的矮子,看着个字长得高的汉子还让其妻女去侍奉一晚直到留下子嗣,啧啧——真够没羞没臊的。” 乔冽一旁瞪大眼睛:“还有这等好事?” 那锦豹子猛点头:“几处靠海的船舶司中都有这矮子,随处可见他们的女人找高个汉子睡觉,俺都想建议他们直接开个青楼算了。” 房中几人一时间都是笑了起来,吕布挥挥手道:“罢了,管他们做甚,真想尝尝异族女人味道,改日你等自去那靠海之地逛逛就是。” 乔冽看看吕布,突的开口调笑道:“哥哥这般高大威猛,那些异族女子见了还不飞扑上来?” “哈哈哈——”吕布长笑一声,手掌连连摆动:“某却是没这等闲情雅趣,不抽刀砍了他们都是某发善心了。” 正说着间,房门咚咚咚的被人敲响,余呈连忙一整面容,走过去将门打开,外面马灵道谢一声,一步蹿了进来:“师父,汴梁传来信息,朝廷不日将讨伐我梁山。” 房中的身影皱起眉头。 (本章完) 第409章 对战马的渴望 第409章 对战马的渴望 “又是宋廷兵马?” 乔冽与杨林皱起眉头,那边马灵掏出一纸书信递过去:“适才游士府兄弟要送来的,被俺碰上抢先带了过来。” 眼看向乔冽嘿嘿一笑,惹的道人狠狠瞪他一眼。 “下次不可如此,一会儿自己去军政司领罚。” 口中说着让马灵变色的话,吕布伸手接过打开,逐字逐句看完,摆手递给一旁站起走来的乔冽,摸摸下巴:“看来今次宋廷对我等用了些心思。” 那边道人同着两个好奇之人一起看了一番,点点头:“西军最是骁勇善战,然只调来四千显然并未将我等视为心腹之患。” “倒是不知其余军兵从何处而来。”吕布转身朝着堪舆图走去,口中说着:“京东一块我等几乎将其官府势力打灭,只余登、密几个州府还有些战力,此次除非宋廷失心疯了只让那四千西军来送死,不然一定会调京师、河北与淮南的兵来战。” 伸手用指节扣下钉着堪舆图的木板,咚的一声闷脆响声中开口:“某如今好奇的是那刘延庆,不知其指挥能力若何,是否能将各路兵马指挥得当。” 其余三人相互看看,马灵搔搔头:“想是有些本事吧,不然如何能让此人统兵来战?” “贫道也是一般想法。”乔冽摇晃下手中纸张,发出哗哗声响,口中说着:“此人说是西军宿将,哥哥莫要轻敌。” 杨林一旁猛点头:“小弟常在江湖厮混,未曾注意过朝廷军将,只是也听闻西军勇猛多有猛士名将,哥哥多加小心。” “也好,今趟试试宋廷西将的能耐。”吕布吸口气,转过的身影对着马灵道:“去让马军与縻貹部集合,朝廷调兵遣将没这般快到来,我等先去将马取了。” “是。” 马灵精神一振,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这边雄壮的身形方才对着乔冽道:“让游士府的盯紧宋军动向。” “哥哥放心,定不会出岔子,贫道现在就去布置。” 青年道人拍着胸脯,与一旁的锦豹子一同退了出去,吕布这才走到堪舆图前背着手看着,面无表情,让人不知在想什么。 天光过午之时,有船在水泊北边靠岸,密密麻麻的人影晃动,不多时想响起马蹄震动之声。 …… 曾头市。 天光朝西而坠,夕阳的余晖洒在庄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都染上淡淡的红芒,已经过天顺之年的曾弄戴着一顶草帽,精神矍铄的站在马棚前,伸手拿着草料正在给马喂食。 “爹、爹!吃饭了!” 身后传来一阵叫声,老头儿也没理,只是自顾自的喂着马,看那马吃草吃的欢快,拿手从侧旁摸着它脖子,这马摇头甩尾一番,口中仍是不住嚼着草料。 “爹,吃饭了!” 跑来的汉子身高七尺有余,面色微微发红,看着也就三旬左右,见着曾弄没回话,又凑近些许,大声道:“爹!吃饭了!” “老子没聋!” 曾弄面色发黑的轻轻将手中草料放到马槽中,任那马自己食用,用手摸摸马脑袋,转身瞪了眼儿子:“喊一遍就成,俺又不是个耳背的,嚷嚷、嚷嚷、嚷嚷的,叫魂呢?” 那汉子被说的缩了缩头,曾家长者背着手慢悠悠往家中走:“那四个混小子呢?” 这汉子连忙跟上去:“他们四个刚刚回去,娘让他们去洗澡……” “哼!”老头气哼哼的看他一眼:“都是你带的好头,那四个小混蛋学你成天在外厮混争斗,早晚惹出祸事。” 这大汉正是曾家长子曾涂,听着老头说话挠挠头道:“爹,当初是你说在宋境可能受人欺负,让俺来了这里开始学的武,怎地现在又怪上俺了?” 双手一摊:“可不是俺求着恁找人教俺的。” “伱……气死老子了!” 曾弄闻听气不打一处来,四处寻找着能打人的东西,曾涂一脸无奈,所谓知子莫若父,有时候倒过来也是一样,心知他家老子这般不打着他是不算完,索性伸手从一旁树上折下一根枝子递过来:“爹,用这个吧,顺手。” “你这逆子!气煞我也!” 老头儿跺着脚手中树枝呼呼的抽了曾涂两下,眼看自家长子面色不变,一把将树枝扔到地上:“咱曾家外来,宋人虽是嘴里说着接纳俺们,但你看他等目光可曾视俺们是同胞?” “那你当年做甚带俺离开部落?”话音方落就后悔了,这话听了八百遍,今日又要来一次。 曾家长子心中叹口气,脚步缓了一缓,老头儿看他一眼,鼻子里哼哼两声,嘴里道:“你那时候还小,当是记不得了,俺们部落当时同其他落打了一仗,死了不少青壮汉子,没了青状,猎物就少,猎物少了,就要常饿肚子……” 夕阳下,父子两人缓步走着,做儿子的悄悄落后半步嘴巴无声开合嘴型和身旁的人一般无二,老头儿脸上浮现一抹回忆之色:“偏生当时辽人催逼的紧,又是要人参,又是要虎皮,不少人被逼的无法,只能去其余部落落户,俺当时不想再看辽人官吏的样子,一咬牙带上你同二郎跑来这宋境,这一晃已是二三十年。” 没好气的看眼儿子:“你却是越来越没出息,不是今天打这个就是明日揍那个,就不能给俺省省心?” 曾涂紧闭上嘴,面上一片肃然:“爹,俺不去厮打岂不是就让人欺到头上了?这般咱家方圆千里没人敢惹……” 嘴中嘿嘿一笑:“俺觉得也挺好。” “哼——”老头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斜眼看长子一眼:“你莫要惹上人命官司,周围眼馋咱家的宋官儿也不是没有,到时可不好解决。” “他等也要让俺们当个样子给外人看。”曾家长子摇摇头,面上颇为桀骜:“不然依着这些宋人敲骨吸髓的性子早就趴咱家身上吸血了。” “你心中有数就行。”曾长者头也没回,眼中望着旁边村中人抱着孙子同他打招呼,脸上笑吟吟的挥挥手,往前走了几步瞬间拉下脸,侧脸看眼儿子:“哼——” 曾涂无奈,双手朝上举了下:“爹~俺又怎么了?” “畜生!俺孙子呢?” “许是没到时候……”曾涂闻言抓抓脸,猛地反应过来,停下手中动作:“爹,可不敢叫俺畜生,对恁不利啊!” “俺打死你个兔崽子!” 曾长者暴怒,昏暗的光线下,身材健硕的儿子跑在前,身后追着一个带草帽的小老头儿,二人的声音一路吵闹至大院处。 夜晚降临,灯火通明。 腱鞘炎,/(ㄒoㄒ)/~~,右手手上打了一针封闭针,指头感觉不到了。。。。。。 现在只用七根手指码字,速度更慢了。。。/(ㄒoㄒ)/~~ (本章完) 第410章 曾家 第410章 曾家 夜晚的乌云罩住苍穹,月光在层层云隙中透出,又被遮掩过去。 曾家的晚膳已经结束,曾弄拉着面色微黄的四子曾魁在灯火下算着近段时间的钱粮入项,一旁长子曾涂却是吃完就被自家媳妇儿叫回房中不知做什么去了。 “娘去睡了?”紫红面色的曾索乃是三子,看着送母亲回转的曾升开口问着。 “三哥放心,娘今日忙了一天,颇为劳累,已是睡下了。” 曾升面色白净,下巴上无须,乃是这曾头市有名的白面小郎君,最近有不少人家的媒婆上这曾头市说媒,只是曾老头儿一直惦念着选个好亲家,一直没有决定。 “老娘这身子骨弱了些。”虎背熊腰的曾密摸着自己黑刺刺的络腮胡,伸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在嘴中咕嘟嘟的漱漱口,又咽了下去:“赶明儿俺帮着娘些,将家中的活多做些。” “难得你有这孝心。”曾老头儿哼了一声:“有那空你去马场帮衬帮衬,家中的活哪敢劳动你这‘大力士’,找几个村妇就行。” 曾密一缩脖子不吭声了,曾老头儿南来时候,他年岁还小,后来曾弄与个富户家的小姐看对了眼,两人结了连理,借着富户的资助慢慢变成了现今曾头市的执掌者,这曾密虽不是那妇人生的,却是她养大的,是以对着养母也不错,又兼且他力大如牛,却每日闲散度日,直让曾弄气的跳脚。 曾长者看着几个儿子撇撇嘴:“伱等学学四郎,念些书,每日练武练武的,练出个大天去也是给那些宋人使唤的命,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但凡有点功名在身,别人看你还高看一眼。” 老四曾魁看看自家老子,低头演算不敢多说,另三个人,二子曾密满脸无所谓,老三老五相互看看,曾升开口道:“爹,亏恁还是女真人来的,不是都说女真崇尚强者?俺们练武不正是尚武的性子传下来的?怎地恁现在反老想俺们读书?” 老头儿哼哼两声:“你二人知道个屁,这在何处活着,就要适应何处的规矩,宋地以文为尊,你等不想去做个使唤人的,却总在那边练武做个被使唤的……” 伸出枯瘦有力的老手捏捏额头:“俺怎地生了你五个蠢材。” 曾升还想说些什么,一旁曾索一把拽住他摇摇头口中道:“爹,现今说这些已经晚了,再说俺们练成史教师与苏教师那般本事不好吗?” 老头儿瞥他一眼,又哼一声将手放到腿上:“他两个万般能耐,千般本事,奈何宋官儿瞧不上,他就练出个移山倒海的能耐又有何用?” “爹,这般说岂不是让人寒心?”写写算算的老四曾魁忍不住开口帮衬一句:“好歹两位教师在咱家两三年光景,教导俺们也细心,这般背后说人不好吧?” 曾弄闻言唬着脸:“算你的账!” 这四子也不敢再说,低下头继续算着,老头儿背着手站起身,点点几个儿子:“明日都给俺去马场帮衬,成日养着你们哥几个只知道给俺败坏家业,莫学你大哥那败家子儿。” “大哥又不是败家子儿……” 曾魁忍不住开口嘀咕一句,被曾弄狠瞪一眼,伏案疾书,不敢再说。 “都听着没有!” “听到了,爹。” 呵斥声中,几个汉子不得不答,老头儿得了自己想听的答案这才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四个年轻人看着自家老爹出去走的看不见,这才纷纷松口气。 “又要俺们去马场。”曾密撇撇嘴:“明日俺还和人约好去打猎,这下好了……”双手一拍:“要被人骂不守信咯。” “明日俺找苏教师练箭,这下也要向后推了。” “俺也找了史教师……家中这般多庄客,偏生叫咱们几个干活手脚不利索的,也不知道爹是怎生想的。” “都莫说了,早些睡吧,每次帮爹做活俺都挺不过半日,哪里似与两位教头练武那般轻松,一天也没个甚事。” 兄弟四人相互抱怨着,纷纷起身离去,只留着老四曾魁握着笔杆骂了一句:“又只留俺一人在此,恁地不讲义气!” 没奈何,依然只能低头继续写写算算。 …… 日上三竿之时,练武场上,手持长枪等着的史文恭望着空无一人的场地叹口气。 他今年不到三十,生的一张方脸,浓眉大眼,下巴处留着短须,看起来并不壮硕,却给人一种结实的感觉。 “看来今日是没人来了。” 身后传来声音,史文恭知道来人正是搭档苏定,转头看去,果然一虎背熊腰的身影映入眼帘,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 “史兄弟是跟哪位郎君有约?”苏定揉揉肉乎乎的鼻子:“小弟是与三郎君约的骑射。” “四。”史文恭嘴里吐出个字,又继续沉默着不说话。 “果是如此,四郎君最喜学大郎君,史兄枪法也好,不向恁请教才怪。”苏定闻言一脸的恍然。 “对。”清冷的声音传来,史文恭将枪提起,迈步朝着外面走。 “史兄弟,去哪儿?”苏定看着他背影喊了一声。 “酒。”站住的身影转过头,看着身后方的副教师歪了下头:“来?” “吃酒这等事自然要去。”苏定哈哈一笑,叉腰看着前方的身影,叹口气:“只是史兄,下次多说两字吧,这般听着真的挺累。” “好。”史文恭点下头,想了一下认真道:“可以。” “……”苏定无言的看着对方,终是在对面严肃认真的注视下低下头:“罢了,你愿意说几字说几字吧。” “好。”史文恭闻言颇为认真的点头。 “走吧,走吧。”苏定不想纠结这个问题,连忙一把抓着这人手臂往外走去:“还是去老地方吧,那边做的酱肉味道不错。” 后方的人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苏定久久没得着回应,疑惑的回头看眼史文恭,得了个更疑惑的眼神,不由嘴角一抽,只是拉人闷头而行。 …… 更远的地方,有烟尘拉起。 右手现在只大拇指、食指能动,其余三指没有知觉。。。。。/(ㄒoㄒ)/~~ 看来要后天才能动动。 (本章完) 第411章 逼近曾头市 第411章 逼近曾头市 得得得—— 马蹄声清脆,一道黑影越过正在走动的骑兵,同着前军的杜壆打了个招呼,一路跑到中间位置勒住缰绳。 “禀报首领,俺们已是找到曾头市,离此底尚有大半日的路程。” 战马之上,一身官军打扮的汤二虎扯着缰绳指向北面:“这曾头市在县凌州城西南方独有一个街市,内里有不少商家,最多的还是牲畜交易,俺在外看,四周都是土墙,虽然不高,却也有个三人多高。” 吕布一身兽面吞头连环铠,披着赤红色披风,闻言点点头,回望一眼迤逦而行的军队,一片绯红之色在大地上流淌。 梁山队伍北上迅速,一路之上都是乔装成官军模样,官府不知是懒得过问还是有什么顾虑,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派过来,只要军队不往城池靠近,全然视若无睹。 “如此说来,占地不大?”吕布偏了偏头看向这个辽地的汉子。 汤二虎肯定的一点头:“不大,这乡城外面看去如同个铁角一般,总共只有三门,俺看着每处守门的乡勇有个五七人,城头上也有巡逻乡健,只是不多。” “哥哥,如此小城让俺打先锋,定然一战而破。” 縻貹在后方见汤二虎过来,就知他有事情汇报,骑着马往这里靠,听着汤二虎的话顿时嚷嚷起来。 未想着马军中萧海里、袁朗也有同样心思,也是一同策马过来倾听,袁朗赤红着一张脸,一拍大腿:“縻黑熊,今次主要是我马军的战场,你小子少往前凑!” “啐!”縻貹冷笑:“没我们步军你们靠腿往上攻?还是光着六条腿在地上溜圈儿去吧。” 袁朗气急,拿手去打縻貹,两个人在马上就打闹起来,萧海里鄙夷的看了两人一眼,冲着吕布道:“首领,让俺来吧,打女真蛮子俺们有经验。” 挺了挺胸脯,砰砰拍了两下:“他等不过未开化的野人,遇事情只会没脑子的往前冲,让俺带人将他们引出来,定能将之全歼当场。” “都死了谁替某养马?你自己来?”吕布好笑看他一眼,这契丹汉子傻笑一声挠挠光头,转脸又朝着縻貹袁朗道:“伱俩住了。” 两个大孩子顿时停下手没在动手,吕布无奈道:“前番打三山你二人还合作无间,这像什么样子。”接着皱皱眉头摸摸下巴,心中嘀咕一句好似忘了什么。 那边一黑一红两张脸相互看看,各自哼了一声:“合作可以,只是功劳也要分的清楚。” 赤兔上的身影恍然大悟,暗道怎地忘了那茬,口中却是说着:“那也是之后的事情。”提着缰绳的手看向道路前方:“今次你等重中之重,乃是莫让那邬堡中人跑了出来。”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军队前行,渐渐随着天时转换开始安营扎寨。 翌日,天色尚昏暗。 红色的披风在空中哗啦一下展开,身着兽面吞头连环铠身影坐上赤兔,挥出的手臂朝前一指:“拔营——出发。” 马蹄迈动,轰鸣声中,有斥候远去。 …… 天光刺破东方,黑夜被驱逐遁去,世间的颜色显露出来,有人扛着农具下地,有人推着家伙什走上街头开始一天的营生,清净的世界慢慢热闹喧嚣起来。 曾密在床上睁开眼,仰面躺着半天方才一骨碌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在身上下床,这才用手在盆里沾下水,往脸上胡乱摸了几把算是洗过脸。 “二小郎君。” 几个下人正在忙活,看着他出来问候一声,这虎背熊腰的汉子方才点下头,看着几人道:“俺爹呢?” “郎君已是出门去了。” “恁地好。”曾密咧嘴一笑,赶忙转身回房,不一会换了身打猎的装束出来,身上背着箭筒,手中提着弓,匆匆朝着马厩而去。 曾家马厩在后院,这二儿子一进来就兴奋的跑过去,一边上着马鞍,口中在嘟囔着:“昨日跑去马场一通忙碌,今日当是该着俺放松一下了,要不然浑身不得劲儿啊——” “你那是惫懒!” 严厉的声音让这汉子身子一僵,沉默一息转头看去:“原是大哥……”吐出口气,拍拍胸口:“吓死俺了,莫要学爹声音说话啊!” 走过来的长子瞪了自己弟弟一眼:“成日想着打猎,有这功夫多练练刀。” 曾密撇撇嘴:“太平世界何须练那么苦。”伸手做个有力的动作:“再说俺天生神力,少有人能抗俺一刀。” “你那两下子……”曾涂上下打量他一眼:“闪过去就是,到时有你受的。” “那他也要能闪开才是。”曾密嘿嘿笑着,手脚麻利的将马鞍套好,拉着马朝着外面走去:“大哥,俺先去打猎了,同人约好一早就去。” 曾涂看看日上三竿的太阳,无奈的看着朝外走的弟弟:“太阳都能晒腚了,你去也晚了。” “不晚!”走到门口的二儿子回头笑了下:“俺们都是从现在开始算一天。” 说罢拉着马走出去,翻身而上,疾驰奔去,后院里曾涂摇摇头,背着手朝着练武场而去。 …… 曾头市外,青葱的树林延绵远去,几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带着弓、背着箭正凑在一起相互聊着天,耳听有马蹄声传来,回头望去,曾密那张黑脸入目,长长的胡须正在随风飘着。 “哈哈哈,俺来了。”曾密跑到近前,将马缰一勒:“没晚吧?” “没有,俺们也是刚到。” “这才什么时辰,晚个鸟。” 几个青年口中说着,有青年在前一指:“快些走吧,今日打些个儿大的,俺可是在怡红院的小姐面前夸下海口,定要打个大大的猎物带着去她那烤着吃。” “这不就来活了吗?包在俺身上。”曾密两眼放光,一拍胸口道:“让你等看看曾家二爷的神射。” “曾兄你行吗?你可从未射下大的。” “打不打的到啊?上次可就两只野兔。” 曾密黑脸变得通红:“入娘的,跟俺来,今日二爷让你等土包子开开眼!” 说罢,一马当先跑了出去。 我看大部分水浒都将曾家设定为金国探子,嗯。。。可能是因为需要建立情节冲突吧。 个人以为,曾弄来大宋时候还没有金国,甚至那时候女真各部间还打的头破血流,一直到某人建立国家强行将女真凝聚在一起,只是吞掉辽国前,金国更像是诸部落的联盟形式而且对宋国很是向往,吞并后才有了一丢丢的国家样子,只是那时候大宋虚实也暴露给他们了,所以说我这里的曾头市是另一个样子(况且曾头市建立时在金国建立前)。个人愚见~ ps:凌州也是经典bug之一,只是懒得改了。。。。。。 ps的ps:手还没好,但是有知觉了,(lll¬w¬) (本章完) 第412章 先捉一人 第412章 先捉一人 枯黄在山野间蔓延,瑟瑟秋风中,天地间黄绿掺杂,不时有枯叶无声的脱离树枝,飘飘荡荡的跌落在地,不久被另一片枯叶砸在身上。 由马灵为主,汤二虎、杜立三为副的斥候队伍早在附近跑了几个来回,自昨日汤二虎回军禀报后,剩余的人就将林子当成是临时据点,撒出人去监视着曾头市三门,只余马灵、杜立三则是带着人在此休息,如今只余马灵同两个斥候在此,其余人则是出去准备将监视的人换回来休整。 树林边缘,有人站在树荫下望着外面大道,耳中听着沙沙的草丛响声,看眼那边不住晃动的灌木丛,伸手握住倚在树干上的短枪,另一手入怀,掏出把尖刀反手握住,将身子藏到树后。 沙—— 枪杆将灌木丛的枝桠推到一边,一道身影跃了过来。 “吓死俺了。”树后的斥候看清来人松口气,直起身子走了出来:“瘦猴子,你不是跟着杜头领去换班了吗?” 被叫瘦猴的人皱着眉头:“有正事儿,外面来了八、九个鸟人,俺看其中一人好似是那曾家的人,杜头领带着另一兄弟跟了上去,你去通知统领,顺着记号找来即可。” “晓得。”斥候见不是说笑,连忙点点头,也不拖泥带水,赶忙转身去找马灵,那瘦猴子看他回去,也不敢耽搁,连忙掏尖刀在树干上刻下记号,随即转身就朝原路返回。 不多时,马灵拎着方天画戟飞快跑了出来。 …… 嘎吱—— 弓拉满月,瞄去猎物的人闭上只眼,微微屏住呼吸。 嗖—— 箭矢如流星,朝着远处的獐子射去。 噗—— 箭尾微微晃动,箭矢射入地面近半,那獐子看看前方三尺远正在轻轻晃动的箭矢,一转头,嗖的窜入一旁林中不见。 “曾二哥。”油头粉面的青年转头看着他坏笑:“怎地射偏这般远。” “哈哈哈,曾二哥。”有青年过来揽着曾密肩头,半个身子挂在虎背熊腰的人身上:“这般水准可不能帮人赢得青楼娘子的青睐。” “就是,这等射术连俺都比不得。” 曾密一张黑脸被说的发紫,一把将弓摔在地上:“这破弓定是被人做了手脚,不然俺怎生会射丢的?” 有人还想嘲讽两句,被旁边人拉住,目光示意那边眼珠子泛红、鼻孔扩大快速呼吸的汉子,低声道:“莫撩拨了,这厮属狗的,快要翻脸了。” 却不料后方有同伴开口:“那是谁做的手脚,总不能是恁家那浑身马骚味儿的老爷子吧?” “老子活劈了你!” 曾密正是羞恼难耐之时,耳中听人辱及自家老爹,顿时气得跳脚,反身跑去马匹旁取了自己那把加重雁翎刀,朝着那人就奔了过去。 那嘴贱的浪荡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嗷唠一声转身就跑,旁边几人见曾密眼珠子都红了,如何敢上前拉架,心中暗骂这人不晓事,做甚惹这蛮子发横,只是口中叫着: “曾二郎莫要冲动!” “二郎快住手!” 曾密已是热血上头如何肯听,仍是蛮牛一般朝着那面而去,那人跑入树林,三转两转见曾密越追越近,没奈何跳过一个低矮灌木丛,猛然发出“啊!”的一声。 …… 射箭之时,丛林之中。 “那边就是曾家二子吧。”杜立三扒拉着灌木丛的枝条,仔细看着远处的汉子。 “身材高大,黑面长须。”旁边斥候蹲在一旁也扒开树枝观瞧,一面掏出一张人物肖像看着:“当是那曾二没错,与这游士府递来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那就好……呵,这都能射丢。” “是啊,白瞎这般大个子。” “俺还以为这厮多厉害……” 两个无聊的斥候随口说着话,远处的人已是起了争执,惊叫声与呵斥声在林中回荡,人影朝着林中跑来。 “这厮还是个暴脾气。”杜立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许是能引过来抓着。” “那倒是要想个法子……” “杜头领,那厮是不是跑离咱们越近了?” 话没说完,那前面左跑右跑的人已是被追的没了个方向,朝着这灌木丛疾跑过来,后面曾密面容恶鬼一般,手中重刀刀光霍霍,四周林木咔嚓声中,枝断叶落,道道刀痕劈在树身上。 “入娘的,过来了,头领快走。” 旁边斥候见人跑过来,连忙想要起身后撤,只是他等本来离的不远,为了偷瞧又是趴又是蹲的,一时站之不急。 “来不及了!抓他!” 杜立三沉声一句想要站起去拿曾密,当即双手一撑地,猛地半蹲而起,哪里料到那边跑前的人正好跳起来往内扑,砰一声被这斥候头领顶在肚子上,“啊!”一声惨叫,跌落地面,捂着肚子呻吟。 可怜杜立三也是脑袋受到冲击,晕头转向间,一屁股坐到地上,身旁斥候目瞪口呆间,余光中一道光华闪过。 哗啦啦—— 树枝飞起半空,拇指大的叶子在眼中舞动,曾密保持着劈砍的姿势跑到近前,看眼后面的三人也是一怔。 “嘶——”杜立三捂着头和脖子,方才的冲击差点让脖子折断,脑袋撞在人身上也有些昏沉,只是此时见着正主儿上前不由叫了一声:“捉他!” 旁边斥候猛地醒悟,“嘿!”的吐气开声朝着曾密扑去,那边曾家二郎不知怎生回事,只是见人扑来,来不及挥刀,抬脚蹬在对面胸膛上。 砰—— 斥候连叫也没叫一声,翻滚着倒飞回去,在仲冬的草地上擦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入娘的!” 杜立三骂了一句,顾不得晕头晃脑,站起来拔刀朝着曾密砍去。 雁翎刀一翻,曾密双臂用力,“啊——”一声吼,一个力劈华山对着杜立三就砍了下去。 这边精悍的汉子连忙举刀格挡,当一声震响,只觉双臂好似被人砸了一下,又疼又麻,差点儿握不住刀,也是他机灵,赶忙一个侧扑朝旁滚动,只觉头上有风吹过,却是曾密一刀砍空。 直娘贼!恁地厉害! 杜立三心中暗骂一句,站起身也不敢回头,立马就跑,后面曾密“吼啊——”一声大叫,迈开步子就追。 两人一前一后跑向里面,树枝不停在头顶扫过,避之不及的两人频频被枝叶刮着脸庞带出血痕,杜立三虽是精悍,只是后方曾密更是悍勇,两人在林中距离越来越近。 眼见着快到跟前,曾密大嘴一咧,向前跳起,挥刀一砍:“去死——” “趴下!” 前方有吼声传来,就见杜立三陡然向下趴去,视野里,有个汉子做投掷状,一道金光在眼前越来越近。 嘭—— 闷响在曾密眼前响起,随即一阵头晕目眩夹杂着酸痛传来,还未等这汉子反应过来,眼前黑影袭来,方形的铁块正正拍在侧脸。 什么东西…… 金星乱蹦,有人倒在地上。 “统领……” 杜立三趴在地上喘息着抬头,眼前马灵正杵着方天画戟站在那里,一块金砖躺在他与曾密之间,前者歪头看看他,又看看昏迷的曾密:“这是谁?” 累,果然回来事情好多。。。。。。 祝各位好汉小年快乐~ 另外祝小可的手快些好,现在都算半残了,/(ㄒoㄒ)/~~ (本章完) 第413章 兵到曾头市 第413章 兵到曾头市 一片狼藉的树荫下,杜立三翻身坐起,握一握仍自酸麻的手,起身踹了脸上两道大印的曾密一脚:“这厮是曾家二子,啧,力气还挺大。” 马灵捡回金砖,闻言眼神一亮:“这倒是好,师父正要拿下这里,这人闯进来岂不是正好?” “统领说的是。”杜立三甩着胳膊点点头,转身看着后面:“林子外面还有这厮的同伴……” “咳咳……咳,晚了些。”身后脚步声响传来,却是早先被踹飞的斥候捂着胸口拖着被追的那人过来:“咳咳……统领,这厮是被曾密追的,外面……咳,外面的人适才都骑马跑了。” 说着用力咳嗽两下,吐出一口浓痰。 “那就算了,师父今日当是能到。”马灵一手杵着方天画戟一手叉腰:“带回去,等我师父来了处理。” 杜立三与另一斥候点点头,不多时,落在后面的其余斥候跑了过来,几人将这曾家二子捆了个结实,押着带了回去。 …… 马蹄阵阵,马背上的人狼狈不堪,有的抱着马脖子不松手,有人脚都踩进马镫里面,仓皇的面容上带着惊惧,频频回头瞧看,见没人追来才松一口气。 “就这般走了是不是不好?” “屁话!你去救人?” “那就看着那女真蛮子杀人?” “要不咱回去看看?” “曾二已经疯了!这时候还是先跑吧。”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马匹奔驰下响起,那林子枝桠横生阻碍视线,他等倒是没看清其中发生什么,只是那吓人的惨叫声倒是听的真真的,曾密又是拿刀追的进去,想当然是同伴被人杀了,只是也有往好想的:“那万一人没死呢?” “没死……” 几个人手中缰绳勒了一勒,马蹄声放缓,几个面色仓惶的人相互看了看,趁机调整了下骑姿,都是面上迟疑,犹豫着不敢回去。 最终有人提议:“要不去报官吧,官差好歹也是经常对付凶恶之徒,总好过咱们自己上前。” 其余人大点其头:“对对对,报官好,报官好。” “那等什么?走啊!” 叫了一声,几个青年连忙勒转方向,朝着凌州城而去。 …… 阳光上升,秋风吹起,呼呼的风声中,枯叶在天上飞舞。 踏踏踏—— 马蹄踏过泛着枯黄的草地,旋起的泥土带着断草飞起空中,绯红色的身影在前行,不住有骑着战马的斥候在来回奔跑,细小的烟尘在宽大的黄龙旁流窜。 汤二虎骑着马狂奔而来。 “首领,前方就是曾头市。” 赤兔马上,披着猩红披风的身影抬起手臂:“打起大纛。” 有寨兵将旗帜挂到粗长的旗杆上,吆喝声中使劲举起,呼啦啦的声响中,绣有梁山二字的红底旗帜在风中鼓荡。 骑兵奔出,封锁路径。 …… 曾头市,清晨之时,呼呼的风声刮起,早期准备摆摊开铺的村民打着哈欠走出大门,被吹的一哆嗦,顿时精神了些,将店铺的木板卸下来,开始一天的营生那个,此时来了几波客人,伺候过后闲了下来,相熟的人凑在一起闲聊着。 “听说租金要调了。” “去年涨了今年又涨,这黑心的女真蛮子……” “小声点,被他儿子听见还不要你命。” “啐——”说话的人仍是不忿,只声音倒是低了一些:“有种打死老子,到时候告他个家破人亡。” “得了,他等给官府上贡,官老爷还指不定如何判。” 两人在门口说着,猛然间住了口,耳中听着轰隆隆的声响感觉甚是熟悉,相互看看:“那老女真出去牧马了?” “这都快入冬了,他上哪儿伺候他那些马去?” “那这马蹄声……” 还未说完,猛然听到墙头有人敲响警钟,有人在墙头喊了句什么,下方守着大门的人用力在拉,吱呀声响中,大门轰然关闭,有人上了门闩。 警钟的鸣响让曾家一阵大乱,陆续有乡勇提着长枪,手持弓箭奔了出来,曾家几个儿子正在练武场同史文恭、苏定练武,听着钟鸣之声年轻的三个正自发愣,懵懂的抬头四处瞧看不知发生甚事,倒是史文恭、苏定、曾涂三人经历的多,听着钟响顿时色变。 “不好!爹——” 曾涂脸色一变就要往回跑,他几个弟弟见着自家大哥往家跑,连忙慌慌张张的跟在身后一起。 史文恭、苏定相互对视一眼,后者犹豫一下道:“我等也去看看?这曾家到底是付了钱的,万一遇上贼人前来借粮,多少也该帮衬着些。” 史文恭想了想:“可。” 抬脚朝着那边走去,苏定连忙跟上,他二人不急,只是正常行走,到了之时,曾家父子五人正在厅中,曾弄正在给大儿子曾涂身上挂上铁片护身,看着史文恭与苏定进来,连忙开口:“史教头、苏教头来的正好,外面有不知来路的兵马在,若是贼人,还请二位相助一番,待这伙人退了,自有重谢。” 苏定看看史文恭,见前者点头,也是一拍胸膛:“曾长者放心,有我二人在,必然不教贼人侵入。” “多谢二位教头。”曾弄大喜,连忙朝外招手:“快些将东西拿来。” 当下有两个下人搬入一个木箱,曾弄俯身打开,里面却是一些串着细铁链的铁片,曾弄将其拿出口中道:“甲胄非是寻常物品,小老儿另外想了些法子,虽说不比铁甲防护力强,到底管些用处。” 苏定皱皱眉头,本能的看不上这些简陋的家伙,方想说不用,就见史文恭伸手接过往身上披去,这拒绝的话也就说不出口,只好也如史文恭一般往身上披戴。 这些铁片穿戴简单,等六人穿戴好,急忙忙取了各自兵刃,牵了马,同着曾弄一起奔上这曾头市的城墙。 视野里,马步两军铺开,一面面将旗在空中舒卷,当中拱着一面大纛,看清字迹的几人面色顿时一变,曾弄失声惊呼:“梁山?缘何来此?” “怕是盯上俺们家马了。”曾魁冷冷开口。 外面,一匹快马奔来,有人射出一封箭书。 需要出门了,不出意外晚上还一章,困。。。。。。 (本章完) 第414章 第二人 第414章 第二人 呼呼的秋风吹动城头人的衣衫,波动的布料发出呼啦的声响。 曾弄看向持着信笺在读的四子曾魁:“上面写的甚?” “欺人太甚!”曾魁微黄的面色涨得通红,啪啪抖着手中箭书道:“这伙人恁地贪婪,让俺们献上全部家资战马,不然打破庄子鸡犬不留。” “这伙强贼……”曾涂狠狠捶在墙垛:“与那帮贪狠官吏一般都是强盗,只一个想放俺们血让俺们慢慢死,一个却想直接将俺们杀了立死当场。” 曾升最小脾气也最冲,跳着脚大骂:“痴心妄想,俺去与他们拼了!” “五郎!” 曾涂大惊,伸手就要抓自家弟弟却是晚了,眼见着人跑的远了,曾弄也是心疼小儿子,连忙道:“快去帮小五。” 曾涂拔脚就跑,身后曾索、曾魁连忙追上,带上一彪人马朝着大门而去。 这老头又对着站立不动的史文恭、苏定道:“烦请二位教师劳动贵趾,下去接应我儿一下。” 史文恭面无表情没有说话,苏定倒是面色难看的望望外面,深吸口气:“长者,你我之前只说好是教授小郎君武艺,前来帮忙抵御匪人劫掠也无可厚非,可没说要和如此多的梁山贼人拼命。” “俺知道!俺懂!”曾弄连连点头,双手一撮,口中道:“俺加钱,再加……”伸出五根手指:“五千贯!” 苏定连连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老人的手指又变为一根:“另加好马一匹!” “……”苏定嘴角一抽,看看站着面无表情的史文恭。 那边沉默不语的汉子歪头想想,心下有些感慨,如今这良马在大宋有价无市,端的难见,几乎有千贯钱财之多,加上曾弄那五千贯钱当真不少,开口呢喃一句:“六千……” “好,那就六千!” “!!”史文恭、苏定瞪大眼。 “六千贯加良马一匹。”曾弄哪里知道他想什么,只当对价格不满,语速极快的道:“只要能退去梁山贼人,俺立时就掏钱。” 史文恭张嘴想说不是那意思,苏定一旁接口:“好,就这般。”一拉史文恭胳膊:“史兄快来。” 曾弄连忙示意乡勇们跟上去。 史文恭无奈闭口,只是机械跟着苏定朝下奔跑,上了战马就往外打马而走,生怕几个年轻人吃亏。 马蹄踏响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 得得得—— 马匹驰过,行人惊慌失措的让开道路,有人滚落马鞍,跑去衙门口抽出木槌,擂动大鼓,咚咚咚咚的声响中,有人在喊:“快来人啊!快来人,曾家二子杀人啦!” 两旁值守的衙役看去几人,见都是鲜衣怒马的青年人,不由眉头一挑,不多时有人出来带着几人进入县衙,一番询问下,几个青年将事情叙述一遍。 随后有捕快快步奔出,从衙门后槽牵了马,加马一鞭奔向曾头市。 …… 吱嘎—— 曾头市城门闪开一条缝,曾升手持一杆银枪,跃马而出,身后几个兄弟各持兵器在后跟着,近二百的乡勇人人骑马,蹄声轰鸣中冲了出来。 这少年人跑到近前拿枪一指:“水洼草寇也敢来俺曾头市逞强,岂不闻俺们曾家五子的勇名?有不怕死的上前来,小爷教你等何谓礼义廉耻。” 对面。 猩红的披风映衬着阳光闪出艳丽的色彩,骑在赤兔上的身影轻笑一下嘴角勾起:“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某还以为这女真人会直冲上来,” 身旁縻貹闻言咧嘴一笑:“看来也是个聪明的主儿,不似毫无头脑的野人,哥哥,不若冲过去,直接打破庄子算了。” 正说话间,那边后方史文恭、苏定带着五百乡勇杀出,在曾家几人身后站住,曾家哥几个看有人增援而来都是精神一振,没看到后方两人面色铁青的看着对面兵强马壮的对头,苏定口中小声呢喃:“麻烦了……都披甲。” 史文恭无言点头。 曾升看着对面没人出战,顿时鼻子朝天看人:“汝等连应战都不敢,真丢绿林的脸面,如何还敢称京东第一大寨!滚回去吃奶吧!” “沽名钓誉之辈!” “怕是真的尚未断奶!” 曾涂看着对面无声无息的面上有些不自然,其余两个兄弟却也是血气方刚,帮着自家兄弟在那冷嘲热讽,又让后方乡勇一齐大笑。 看的史文恭、苏定二人眼角一抽,苏定凑过去低声道:“这几个小子经验太少,看不出对面已怒,却是在等命令。” 史文恭点头,缓缓握紧手中方天画戟。 …… 大纛下。 縻貹听的面色一阵愤然:“这帮小子,嘴恁地臭。” “哥哥下令吧,小弟愿为先锋。”袁朗骑马跑过来,看着吕布一抱拳:“此人百般挑衅,死不足惜。” “嘴是有些臭。”吕布淡淡说了一句,秋风拂动披风,呼啦一声朝一旁飘起:“縻貹,擒他过来。” “遵令。” 黝黑的大汉闻言大喜,连忙打马冲了出去,吕布朝旁看看,口中续道:“传令步军在此防备,马军等某命令行动。” 瞟一眼袁朗,这红脸的汉子当即一点头,奔回自己的阵中。 对面曾升在最前,眼看着对面有马匹跑来跑去不明所以,只是见一黑大汉身穿乌铁甲,手持开山斧骑马奔出,不惧反喜。 “这是俺的!” 口中叫唤一声,脚下轻踢马腹,朝着对面冲去,手中长枪一挺,看看近前“啊——”的吼叫一声,朝着对面狠命刺去。 縻貹大嘴咧开,虎吼一声,不理对面银枪,挥舞手中开山大斧向下就劈,曾升见这架势头皮顿时一麻,哪里甘心一命换一命,当下无奈撤招,手中长枪仓皇间向上一举,大斧轰然砸来—— 砰! 银枪下弯,虎口发热、疼痛,温热滑腻的液体顺着手心而下,手臂隐隐酸胀发麻。 “好大力气!” 曾升咬牙叫了一声,双马交错而过,低头看手中银枪已是被砸得有些弯曲,他也不是死心眼儿,当下一勒缰绳想要败退下去。 只是縻貹如何肯放? 早就偏转坐骑划过弧线追击过来,后方曾家三人看的大惊,连声大叫:“五郎小心!”“贼子你敢!” 一抖缰绳就要抢过来。 曾升听到后方兄弟叫声,不由回头看去,就见縻貹已是从另面斜斜杀来,不由大惊,勉力一挺银枪,不妨对面大斧横扫,砰的一声砸在枪杆上,他手本就酸软疼痛,再拿捏不住,那枪打着旋儿的飞了出去。 曾升想要反抗,只手上无力,眼睁睁看着对面人张开大手,一把将他从马上掠过去,往马鞍上一放,朝着梁山本阵就跑。 “还我兄弟!” (本章完) 第415章 唠唠叨叨啰啰嗦嗦 第415章 唠唠叨叨啰啰嗦嗦 马蹄跑动起来,曾涂一马当先,手中粗长的点刚枪对着縻貹的后背,后面两个兄弟各持兵刃在后跟着,大批骑马的乡勇本能的催动坐骑跟上三个曾家小郎君。 苏定握着缰绳,提刀上举方想喊话,旁边史文恭一把抓住他的手,嘴里吐出一个字:“等!” 苏定不明所以,看史文恭沉默着没有说话,却也只得放下刀等着,二人共事良久,他信这个寡言的男子。 视野中,红底的大纛在飘动,赤兔上的身影淡淡笑了一下:“縻貹还挺聪明。知道横着跑创造机会。” 随即转头:“传令袁朗,捉了那三个冲动的小子。”瞥眼一动不动的史文恭部:“再给萧海里发令,盯着那边未动的马军,但有异动,直接冲过去。” 有传令兵听着连忙骑马奔行而去,后方旗语打起,呜呜—— 有牛角号的声响吹动。 飘动的袁字旗开始朝前前移动,马蹄跑动起来,赤面的袁朗手中水磨炼钢挝向前一挥:“拿了那三个小崽子,我等骑马的总不能让两条腿跑的比下去。” 身后滕家兄弟大声响应着,五百马军提着刀兵随着前方赤面壮汉的身影汹涌冲了出去。 恶意在沸腾。 …… 那边縻貹正在阵前时快时慢的横着奔跑,曾家三人带着骑兵在后方不管不顾的追着,前方曾涂的双眼充血,咬牙切齿的追着,两侧太阳穴突突的跳。 后方老四曾魁见着隐隐觉着不对,猛然醒悟这人捉了老五却不回阵定有所图,连忙高声大喊:“大哥——小心有诈!” 曾涂就差一个马身追上縻貹,耳闻着兄弟喊话哪里肯听,仍是一个劲的在催促胯下战。 呜呜—— 牛角号的声音传入耳中,苍凉的声音似是退去脑中热血,马上扭头看去,一彪骑兵奔出战阵,直直插向自己的侧方。 糟! 曾涂脑中闪出丝悔意,看看前方縻貹与横在马上的兄弟,狠狠一咬牙,手中一拽缰绳,战马划过弧线转身,口中大喝:“跟俺来,打退这些贼人!” “杀——”曾索、曾魁两个做兄弟的当即响应,只是身后的乡勇骑术没这般好,转圜并不及时,而这一箭地多些的距离,转瞬即到。 粗长的点钢枪逼近水磨炼钢挝,曾涂张口“呜啊——”大叫,战马嘶鸣低头猛冲,点钢枪微微回缩,仗着长度,吼叫声中刺了出去。 当、当当—— 水磨炼钢挝磕在金属枪头,爆响声中,有火在碰撞中跳出。 曾涂只觉手中一沉,点钢枪就要朝旁偏去,连忙双臂用力,咬牙朝着对面赤红脸儿的汉子猛刺。 袁朗咧着嘴,冷笑着连续两下打在一侧枪身,对面曾家长子顿时挺不住枪,不由自主朝着一旁偏斜,这边赤面的强人战马已是跑近,交错时,钢挝对准对面大腿戳下。 当—— 危机关头,曾涂反应也快,猛的拔出护身刀挡着钢挝的尖端,呛的一长串金属尖锐滑刺声响,无数火在锋刃交错处蹦出。 “该死!” 曾涂钢牙紧咬,两马远离,袁朗吼了一声冲入狂奔而来的乡勇之中,仗着身上铁甲防御力,狠命冲撞过去。 砰砰砰—— 数把长枪被钢挝抽开,另一手趁机在咽喉上捅了一下,鲜血喷射而出,一具具尸体落在马下,随后被踩踏而过,骨头碎裂声中被踏为肉泥。 身后,滕戣手中三尖刀猛地劈向曾索,兄弟滕戡却是一鞭抽向曾魁,两个曾家虎子顿时被拦了下来,这两人心急跟上大哥曾涂,只是手段不如自家大哥,砰砰乓乓的兵器交击声中,曾索挡的隐隐有些吃力,防守的章法渐渐有些散乱。 另一边曾魁比他哥哥还不如,滕戡手中虎眼竹节鞭打的这曾家四郎只是狼狈的左拦右挡,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四周跟进的寨兵见此特意绕开曾家二人,他等也是战场上老兵,对着如何配合有着一定的认知,眼见自家指挥使打开一条通道当即跟上撞了过去。 曾涂回头看的心急如焚,手中点钢枪抽、打、戳、刺、拦,一时间数个寨兵被打落在地,方想勒转战马,不妨一根枣木槊刺来,猛的低头让过。 “谁!” 曾涂又惊又怒,适才一下正在他分神之时,险险被人一下刺死,随即又骂了声自己蠢,都是梁山贼人,问什么问。 “老子百胜将韩滔!” 身披铁甲,手持长槊的汉子低沉的喊了一声,手中槊猛的朝着脸面、脖颈、胸膛刺去,曾涂抬手反击,顿时砰砰砰的响成一片。 于玉麟旁边看的皱眉,高喊一声:“韩兄,哥哥让留活口!” 手中枪一挥,猛地朝着曾涂胳膊刺去,韩滔心中叹息一声,手中长槊不再对准要害,也是向着四肢刺去。 “你等当能吃定俺了?!” 曾涂听的怒火更旺,奋起神威,长枪连刺带打,顿时杀的韩滔、于玉麟脸上变色,只觉对面点钢枪沉重,不是轻易能胜的。 “韩兄稍等,我也来了。” 有人大喊,韩滔面上一变,嘴角肉眼可见的向下一撇,心知乃是彭玘。 曾涂不识,只是冷笑:“尔等贼寇随便来,反正皆是无能之辈,看俺破了你等。” “话不能这般说——” 三尖刀劈下,曾涂长枪挡住,顺势封挡开另外两件兵刃,当—— “我等只是山寨中无名小卒,手段也就如此——” 当—— “哎,不过你也冲不出去,看起来也不怎样,大话说的倒是很溜——” 当—— “话说伱今早吃的什么?女真和我宋人吃的一般?还是只吃生肉,老兄你会生火吗——” 当—— “你看、你看,手抖了,又打偏了吧!” 唠唠叨叨声音中,曾涂脑门儿青筋暴起两寸高,面色憋得酱紫,手中长枪微微打颤,大吼一声:“聒噪!!闭嘴!!” 长枪当棍使,砰砰乓乓打偏三人兵器,也不敢再呆下去,一提马缰朝外就冲,余光瞥见阵中两个兄弟已是落下马去,眼见着那红脸儿汉子此时带着人马杀了回来,身后又跟着那三人,只得无奈吼一声,打马朝着史文恭处逃去,口中呼喊:“教头救命!” 今天脑子装了石头一般,思路堵塞。。。嗯,小可去赴家宴,姥姥家那边的(明日奶奶家那边),晚上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章,没有会开单章说明,谢谢理解~~ (本章完) 第416章 擒贼先擒王 第416章 擒贼先擒王 时间回去稍许。 曾头市城墙下,苏定心浮气躁的坐在马上,那马似乎被其传染一般,摇头甩尾,不住小踏步转着圈子,手中挂上刀换上弓,放了弓绰上刀,焦躁之色溢于言表。 一旁,史文恭沉稳的端坐在那,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望着远方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不时瞥向那边打着萧字旗的骑兵与梁山大纛下望着更加精锐的兵马,眉头微微皱起,嘴唇轻轻抿着。 “史兄,还要等到何时?”苏定终是忍耐不住,勒马回到史文恭身旁:“这般下去,几个小官人就危险了。” “……”史文恭沉默不语,苏定顿时扶额:“史兄有甚主意快些说的好,没的让人焦躁。” “人少。” 苏定期盼眼神中,这汉子终于崩出两个字,看看自己搭档眼神疑惑,又加了两个字:“咱们。” 苏定苦笑:“人少就不救了?” 史文恭示意梁山那边阵前,终于开口说了句话:“两部骑兵,两营步卒,人皆披甲,长枪大盾,乡勇布衣,抵挡不住,除非……” 苏定转头看去梁山阵前,划过打着萧字的骑兵,持着董、山的两个步军营,耳中传来低沉的两字:“擒王!” 视线定在红底的梁山大纛上,一旁同底色带黑边的吕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深深吸了口气,苏定狠狠一点头:“史兄若是打定主意,小弟奉陪。” 史文恭看看那边落下马的曾家二子,又看看向着自己这边回转的曾涂,深吸一口气:“会死。” 苏定苦笑:“如今这个情势,怎地都有可能会死,史兄就莫要多虑了。” “那好!”伸手绰起长弓,轻踢马腹,史文恭一马当先:“与我向前。” 身后苏定一咬牙,也是取弓在手,口中大喝:“曾头市的老少爷们儿,保护家园!” “吼——” 马蹄迈动,渐渐由慢变快,震天的马蹄声在响起,曾涂眼睁睁看着自家兵马开始冲锋,也是一咬牙,缰绳勒转,跟在后面闷头冲锋。 大纛下,吕布看着跑动的骑兵眉头一挑:“有胆色!”口中说句:“吹号角,围猎他们!” 双腿一夹,催动赤兔上前,身后余呈大叫“哥哥等我!”声中,与一众护卫连忙跟上。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云天下响起,焦躁等待的骑士顿时大喜,马身上的肌肉开始上下运动,萧字大旗开始移动,战场中,袁字旗亦是回转,向前夹击。 …… 吱—— 尖锐的响箭声几乎在同时蹿响,混在苍凉的号角声中却不甚明显。 …… 沉闷的马蹄声中,披着猩红披风的身影耳朵一动,嘴角勾起,举起方天画戟,放声大吼:“杀——” 视线里,冲锋在前的史文恭钢牙紧咬,手中弓举起一瞄,陡然松手,那根箭电射而出,身后苏定隐藏在其身后稍缓一两息松手射出,随后弃弓绰起兵刃,面色肃然的冲向吕布。 下一瞬,对面端坐炽焰上的身影猛地抬手,啪的握住射来箭矢,手臂一挥,持箭打落苏定飞矢,单手拎着方天戟,鼻中哼的一声催马上前,赤兔嘶鸣,单臂挥舞,光华如月般落下。 两杆方天画戟挥动,砰—— 吕布臂甲上甲叶一阵响动,虎目微微亮起,“喝啊——”的大吼声中,史文恭双手握戟,顶开单手的方天画戟,手臂奋力一挥砍向吕布的脖颈,赤兔上的人影却早就朝着后方一倒,画戟带着风声而过,挺直的人影双脚踩着马镫站起,画戟劈下。 当—— 跟进的身影视线晃动,冲锋的曾家乡勇随着坐骑在起伏,放开喉咙“啊——”的嘶声大吼,却见对面前排骑士一同将手伸向后腰,抽出时奋力投掷,一片飞斧的光芒在空中闪烁。 轰轰轰—— 战马在奔腾,惨叫、惊恐、骨折的声音延绵开来,组成战场的主旋律,血肉随着斧刃闪过溅上半空,人的身子残缺不全的掉下战马,被跟进的马蹄踩踏成泥,大量污浊的鲜血在地面爆开。 曾家乡勇挥出的兵刃在亲卫铁甲上留下道道白痕,战马持过的身影,舞动的刀锋砍回对面,死尸不甘的睁着眼掉落下马,随后被不知哪方的战马踩爆了四肢、头颅。 史文恭双臂上举,挡住月牙戟刃的锋芒,战马向前中,画戟偏转,刃口处有火光在跳跃,两马交错时,两人同时踩下马镫,战马开始偏转方向。 跟在后方的苏定眼神一亮,见着吕布同史文恭在打,不由一夹战马,手中大刀一翻,刃口朝着赤兔上的人影加速冲来。 偏转的马身上,吕布眼珠微微一动,单手握着画戟,另只手抬起,扭腰一甩,嗖的一声,一道黑影飞出,噗的一下正中苏定肩膀,这人毫无防备,顿时“啊——”的痛叫一声掉落马下。 “!” 史文恭一直望着这边,见吕布甩手飞矢射落苏定,顿时大惊,加紧一勒缰绳回转,就要上前抢人。 这边腾出手的吕布“呵呵!”一笑,脚下一踢赤兔,这畜生更快的速度转身奔驰过来。 “你也吃某一戟!” 双手握住戟杆,肌肉鼓胀而起,挥戟砍向史文恭肩膀。 “啊——” 对面的身影大吼,手中方天画戟反向迎上,金属交击的爆响声中,面色变了一下,碰撞的画戟向后一撤,对面身影立时欺近过来,手握画戟前端,点、戳、刺、劈、削,一连十数下凶险打法,打的这教头浑身冒汗,连忙奋起神力,大吼一声,崩开眼前画戟,一拉缰绳就要败退下去。 “跑?” 身后吕布轻声吐出口气,一踢赤兔,火红的身影顿时蹿到史文恭身前,沉默寡言的汉子没提防这马速度如此之快,顿时一惊,那边方天画戟挥舞已是临面,连忙仓皇抬起手中画戟格挡。 砰—— 震响声中,史文恭双臂未能用上全力,登时连着自己的画戟一同撞在胸口,尚未喘口气,前面猩红的披风一甩,画戟微微一撤,又是一戟砸下。 砰—— 人影飞出坐骑,赤兔停下转身,抬头的人影面前,一团火红矗立。 (本章完) 第417章 曾头市破 第417章 曾头市破 “汝等主帅已败,还不下马投降!” 一个接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汇成巨大声浪,被梁山寨兵围住的曾头市乡勇早被杀的没了战心,惊慌失措的望望四周骑兵,不知谁第一个松开手,当啷一声兵器掉了下来,随后砰砰乓乓一阵兵器坠地声响。 风吹过墙头,站在上面的曾长者晃动一下,绝望闭上眼睛,原野上,仍有人持枪在突围。 “滚开——” 曾涂手中点钢枪不停挥动,对面头领披着铁甲,就是喽啰身上也有皮甲防护,心中不自主的暗骂宋官儿无能,竟然养出这般大贼。 手中一杆长枪起处,多是扫打为主,曾涂如今只想冲出重围,只是如今被层层骑兵包裹住哪里还冲的开,登时粘滞在人群之中。 “喝啊——” 曾涂吐气开声,接连数枪将几个挡在面前的喽啰扫下战马,控着马匹从中穿过,眼中一名身穿兽铜铠,手持三亭大砍刀的汉子奔了过来,当头一刀劈下。 当—— 点钢枪稳稳架住大刀,女真的汉子咬紧牙关挡住,猛地一震双臂将刀挡开,反手一枪戳向对面,对方挥刀格挡时,枪尖垂下,一踢马腹连忙冲开。 “哪里逃!” 大刀挥空,黄施俊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没了战心只是虚晃一招,大吼一声,提缰就追,只曾涂的马也是精选的良马,慢了半拍也是追之不及。 只是这如此多人怎会让他跑了。 谢宁舞着双刀打马冲来,这边曾涂一心想跑,刀枪缠上不过碰撞两下,随即虚刺一枪,转向就跑,不经意的视线转动里,一将正张弓对着这边,耳边似是有弦声响动。 嘣—— 曾涂大惊,一低头闪过一箭,在起身向那边看去时,又一细长黑影闪着寒芒近在眼前,再也躲避不及,只觉肩头一疼,顿时麻了半边身子,朝后一倒就从坐骑上跌落下来,随即被几个骑兵抢上前捆了个结实。 黄施俊勒着马缰,渐渐停在这女真汉子面前,向下看了看,耳中听着蹄声响动,看去是谢宁追了过来,开口道:“这人当真泥鳅一般,恁地难抓。” “谁说不是。”谢宁摇摇头,看眼正骑马过来的汉子:“也亏崔猛兄弟善射,不然让他跑去他处,我等的脸面就丢光了。” “这却是俺运气好。”骑马过来的汉子嘿嘿一笑,拍了拍弓:“好歹没辜负了俺善射的名声,没的让人耻笑。” “你等以多胜少,不算好汉!”曾涂满面汗水混着尘土,身上使劲儿挣扎着,只他肩膀被射,又被身后两个寨兵摁住,哪里挣脱的开,一双眼喷火的望着几人。 崔猛撇撇嘴:“两军对垒呢,我等不仗着兵甲之利、部众人多,难不成要脱光和你打不成?” “和他说这个做甚。”谢宁摇摇头,将双刀归鞘:“走吧,带上他去找哥哥,这曾头市也该是拿……” 说着话看去墙头的双眼顿时睁大,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抓抓脸颊:“看来是不用了。” 听着的几人一同转头,就连曾涂亦是奇怪看去,曾头市的墙头上,狄、赵、柳三面将旗在飘扬,紧闭的大门在打开,这女真汉子猛地看着几人嘶声道:“你等做了什么?” 黄施俊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拿下这里,还有什么?” 曾涂语塞,只是心中砰砰打鼓。 …… 城墙上,一身戎装的柳元看眼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女真老者,朝外看着已是平静下来的战场,吸口气道:“哥哥昨夜就算不分兵,让我等攻取后面两门,现时怕是也可一鼓作气拿下这里。” 赵立依着墙垛:“虽说如此,以兵法来说,如此乃是最佳的方法。”侧头看着城下开始打扫战场的人,口中淡淡道:“以强军引大部分人注意集中一起,则其余方位防守必然薄弱,伱、我同着狄雷兄弟袭其后方则要简单很多,适才与这乡勇战,一触即溃都算是褒奖了。” 看看开始行进的各方旗帜:“若是集中一处猛攻,虽也能下,遮莫也要损失些许,我这一营如今只有几人轻伤,柳兄那边想来也是不多。” 柳元沉默,点点头:“三五人罢了,最重也不过是被一箭射在臂膀上。”顿一下:“他们人数太少,弓矢也弱,能坚持着没跑已是难得。” “……家在这里吧。”赵立神情有些难明。 柳元看看他:“可是在可怜这些人?” “也不算……”赵立摇摇头,又迟疑一下叹道:“或许……也有吧。” 柳元淡淡看他一眼:“没必要如此,这些女真人在此地名声也不如何,欺行霸市,为了养马损坏不少他人庄稼,真心计较,也不是甚好人。” “……或许。” 轻声话语被风吹散,下方打扫战场的人欣喜的将马匹集中起来,受伤的乡勇则是验看一番,伤重的直接一刀帮其解脱,轻的则是拖到一旁帮其包扎等着发落,一时间血腥之气似乎更重了。 吕布骑着赤兔缓步朝着曾头市走去,许是战了一场,赤兔显得兴奋许多,马尾左右甩动,频频打着响鼻,步伐也轻快的迈着,走入大门的一刻,看眼拿着双锤的狄雷道:“可都顺利?” “一切都很顺当。”狄雷抱拳一礼,笑嘻嘻道:“我等三营加起来不过伤了几十人罢了,死的一个也无。” 吕布跳下马,牵着赤兔向里走着,示意这年轻的指挥使跟上:“杜壆那边如何?” “杜壆哥哥将麾下分成两部,在后方道路上巡弋着,未看到有人跑出去。”顿了下,狄雷眉头一挑:“对了哥哥,我等碰上马灵兄弟,他绑了曾家二子回来,如今正在曾家等着恁。” “倒是运气好。”吕布笑了下,想了想道:“这般算来……如今这曾家五子都擒获,还饶上两个教头……那个曾家主事人何在?” 狄雷回头看看城头,用手一指:“在那上方,柳元哥哥正在看着。” “稍后将他带过来。”吕布转身朝前走着,头也没回:“一家人总要在一起才好。” 狄雷轻笑一声:“小弟这就去提人。”说罢转身上了城墙。 阳光偏斜,有些暗下来的天空下,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兴奋的马军寨兵走上寨墙,将梁山的大纛竖起,风吹起时,朝外鼓荡不定。 也就是阳光西坠变红之时,有几骑顺着道路奔跑过来,马上穿着官差服饰的人看着墙上的旗帜陡然色变,一勒缰绳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两眼,一转马缰:“回去!” 蹄声阵阵,一缕烟尘向着凌州城返回。 (本章完) 第418章 团聚 第418章 团聚 夕阳西照,红色太阳上下的云霞染上红晕,有留鸟嘎嘎叫着飞回巢穴,在天上拉起一片黑幕。 曾家的后堂,被捆成粽子的几人相视苦笑,曾涂看看被上了伤药的肩膀,又看看鼻青脸肿的老二曾密,也是苦中作乐,突的一笑:“二郎上哪涂的胭脂,竟是这般五颜六色,咦?你这脸上还有个井字。” 曾密脸上一抽,顿时疼的龇牙咧嘴,满腹牢骚的道:“大哥你少打趣俺,也不知哪里来的亡八藏在那树林里,老子追着个鸟人在砍,谁知被人偷袭,嘶——”疼的张口吸下凉气:“俺方追着偷袭的人砍杀,哪里知道前面还有埋伏的,一砖砸在脸上,又被用兵刃横着拍了下,入娘的,俺招惹谁了!” “恁地说,俺们被盯上了。”老四曾魁靠着墙坐着,闻言看看自家兄弟:“二哥外出俺们还是通过大哥知道的,他等却能事先埋伏好,这定是早有预谋!” “俺们和他梁山又没梁子,做甚盯上俺们。”曾升懵懂的看眼四哥:“这附近比俺们富的有的是。” “怕是盯上马了……”曾魁若有所思:“不然我等在河北东路,他等在京东路,如何愿意跋山涉水的过来,打的又是个油水不甚丰的地方,岂不是傻?” “入娘的,这伙贼子!”曾密语气愤愤:“等俺能活动了,定打他个满脸桃开。” 一旁曾索看他一眼,语气幽幽:“二哥,你现在就开着……” “伱……” “好了,莫说了。”曾涂见自家老子闭目不语,看着他道:“爹,恁说他们一个人不杀,是想做甚?” 曾家其余四人最听这大哥的话,闻言纷纷住嘴看向曾弄,老头儿缓缓睁开眼,扫了几个儿子一眼:“俺怎知他等怎想的……”顿了一下,看着五个儿子疑惑的目光又说道:“只是俺想,无论是谁做甚都有所图,辽地的大官儿不让俺们女真死命争斗乃是为了各种山里海里的奇珍,可说为财;宋人的大官儿对俺们各种优待,是为战马供应,想想这帮贼人要甚,就知为何不杀俺们了。” 曾家五子相互看看,仍是曾魁皱眉开口:“俺想来想去只有马匹了,只他等杀了俺们也能得到,总不能是为了图二哥美貌吧……” 曾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曾弄闭上眼:“想不出就别想了,总有知道的时候。” 几人点点头,也不再吵,都是闭着眼蓄养精神,今日一战伤的伤、擒的擒,多少有些疲累。 没多久,几个寨兵推门进来,走入的山士奇铁甲上泛着冷意,环视曾家父子六人一眼,一挥手:“带走。” 当下两人押着一个,走出了这个房间,鱼贯着进入往昔熟悉的前厅,此时这处也是人满为患,曾涂几人看了看屋中,小部分是今日阵前见过的面孔,更多的却是些生面孔,只是看几人孔武有力的样子,怕也是好手。 “坐!” 吕布端坐上首,一身甲胄未除,伸手指点了下一旁空着的六个位置。 曾家六人相视一眼,曾涂一挺胸膛,低头示意身上的绳索:“这位大王是否应该先给俺们松绑,这般捆着如何有谈事情的诚意?” 吕布眯着眼看看他,嘴角缓缓勾起:“谈得拢再解开,谈不拢就不需麻烦了。” 下方处,几个领兵的嘿嘿笑着,曾家几人微微吸了口气,都不傻,自是知道这话潜台词,谈不拢当是拉出去砍了。 当下曾弄睁开眼睛,沙哑着嗓子道:“不知大王想要什么?小老儿要是能拿的出,定然没有二话。” “好!”吕布一拍椅子,却是先说别的:“某记得草原规矩,战败者是为胜利者俘虏,女真虽是行的渔猎之事,却也多受游牧之族影响,亦是如此,可对?” 曾弄、曾涂眼神闪烁,曾密等兄弟望向父兄的视线有些探索,这两人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上首的身影微微颔首:“是就好,某缺马组建马军,听闻长者擅长育马,场中多是千里马万里驹,今后你来帮某养马。” 身子微微前倾:“你意下如何?” 俺不如何…… 曾弄心下苦涩,只是这话也不敢说,微微眯了一下眼:“不知俺那婆娘……” 吕布朝步军统领那边望了一眼。 “自是安好。”一旁赵立轻轻开口:“稍有些惊吓,如今在房中与贴身丫鬟一起。” 吕布转过去望着父子六人:“可要看看?” “劳烦大王。”曾弄吸口气:“小老儿见过婆娘,就给恁答案。” 吕布点点头,看眼渴望看着自己的曾家五子,一挥手:“都带过去,有甚事情之后再谈。” 曾家几个男人舒了口气,有人上来带人下去,这六条汉子当即跟着对方走去外面,不多时入了原本招待客人的厢房。 “师父。”马灵看着人走远,转过脸来:“若是这女真人不降如何?” 吕布瞥他一眼:“天下这般多人,只他六人会养马?” 神驹子愣了下,挠挠脑袋点了下头:“说的也是。” 萧海里摸摸脑袋撇撇嘴:“其实首领想用这人也简单,俺辽……当年辽国权贵想要那海东青,驱策这些蛮子去捕捉,先把捕捉海冬青的蛮子家人全抓起来,如果捕捉到海冬青,那家人可以释放,如若捉不到海冬青,直接将质人全部砍掉就是,这般用命下,那海东青无有不获。” 座中将领面面相觑,互看一眼,又看去萧海里处,一时间甚是感慨,吕布皱皱眉头,想了下道:“如此竟然没逼反?” 萧海里大手一挥,语气不屑:“这帮蛮子哪有造反的能耐?”摩挲着下巴处的胡子:“他等各自部落尚打的头破血流,微微挑拨就灭自己人全族,更别说辽国扶持了不少熟女真族为己用打击异己,造反?”摊开手,摇摇头:“俺不信!” “总有例外,或是时机未至。”吕布眼神有些深邃,接着耸肩道:“罢了,我等现今也没时间考虑这异族之事,且先处理眼前,来人,将那两个教头带上来!” 有寨兵应是,不多久,史文恭、苏定带到。 家宴结束,好久没回家了,开始竟然有些不适应这氛围,好在很快就熟悉起来,只是感慨,以前一家聚餐,是我们兄弟在围着桌子跑,如今则是下一代人在跑进跑出,时间过得好快~ ps:祝各位好汉有个好心情~~ (本章完) 第419章 教头入伙 第419章 教头入伙 风在黑夜中拂动树梢,庭院中沙沙的声响不断,也不知落下树叶几许。 史文恭、苏定二人踏进屋子时,身上捆着的是拇指粗的麻绳,头上发髻散乱,几片枯黄的叶子插在发丝中,身上满是灰尘,苏定肩上的伤还在渗着血。 “跪下!” 推人进门的寨兵踹了二人腿弯一下,苏定的腿动了下又自挺直,史文恭却是动都没动。 “不必如此。”吕布一摇手,直接将人挥退,打量两人一眼,看向史文恭:“可愿降?” 苏定眼神微微闪烁,史文恭在那低头沉思不语,吕布缓缓站起身子向下走着:“汝二人胆识有。”看看低头沉默的汉子:“武艺也不错。”走到这人跟前,语气淡淡的道:“就此死了也可惜,不若来某麾下做事,也总比你等窝在这曾头市替异族人做事强。” 面前的人神色微动,吕布伸手解开史文恭的束缚:“想要名声地位,跟着某做,如今这个被士大夫把持的天下,你在此蹉跎百年也入不了其眼,汝可听闻有乡间教头成事者?然在某处却是不同,总有出人头地之日,若是喜爱钱财则更是简单,山上自有奖罚制度,每每所获不菲。你我都乃武人,何不携手一同前行?” 史文恭捏捏手腕,活动下有些僵硬的胳膊,又看着吕布解了苏定的绳子,看着自己二人:“若何?” 史文恭眼皮快速眨动,一旁苏定捂着肩膀寻思一阵,凑过来道:“史兄,吕寨主说的也没错啊,兄弟浪荡江湖多年,确是少有听说过普通教头飞黄腾达的,最好也不过是做个差役捕快,又自弃官而去,史兄可曾听闻甚事?” 史文恭若有所思,却是开口回道:“未。”低下头思索一下,轻声呢喃:“为名为利,世人所愿。”抬头看向吕布,眼中有光泽在闪:“人谁想死?若成,跟!” 苏定看吕布听的迷糊,开口解释:“史兄的意思是我二人都乃是俗人,所作所为自是脱不了名利二字,况且我二人也不想死,若是寨主自信能让我二人得偿所愿,愿跟着恁赴汤蹈火。” “倒是个妙人儿。”吕布哑然失笑,走向座位的身影没有回头:“如此伱二人跟着某就是,将来若是得不到所想,任尔等离去,某绝不阻拦。” 两人连忙下拜:“愿为哥哥效力!” “起来,某受了。”猩红的披风摆动,雄壮的身姿落于座上。 厅中众人大喜,有人拉开座椅招呼着两人过来坐,又让小喽啰去取上药过来给苏定重新上药。 登时让两个刚落草的汉子有些不自在,只史文恭一直没有表情也看不出来,苏定倒是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二人新入伙之人如何能坐?待排定座次我二人再向各位敬酒赔罪。” 萧海里摸着光头哈哈大笑:“哪有甚座次,梁山上只有各军指挥使与统军都指挥,首领可不喜江湖那套。” 史文恭眼神一亮,与有些讶异之色的苏定对视一眼,后者忍不住道:“原来恁地,这般说,梁山竟是不同他处寨子。” “待日后上山,二位自明。”縻貹也在一旁嘿嘿一笑,看眼史文恭:“兄弟身手不错,改日领教领教。” 史文恭点点头,并不拒绝。 …… 烛光晃动,一侧厢房中,曾家五子终是见着自家老娘,见对方只是脸上有些惊慌,并无伤处,不由齐齐松一口气。 “娘没事,比甚么都强。”曾升最小,亦是同母亲最亲近,此时说了一句站到一旁,心中不由庆幸。 曾氏已经年过四旬,往五旬上数,一头青丝已是少了光泽,几缕华发掺杂其中,抓着曾弄就想解开绳子道:“当家的,到底是怎生回事,为何来了这般多强人?” “夫人先不必解开,此时解不解开都是无用功。”曾弄制止了自家婆娘动作,低着头哼哼一声,叹口气:“都是俺惹来的。”看着曾氏道:“这伙乃是梁山的强人,看上俺养马的本事,是以杀上门来,想要俺替他们养马。” “这如何是你的过错。”曾氏闻言将手绞在一起:“将家资给他们,换他们离去,可使得?” “怕是不成。”曾涂摇摇头:“这伙匪人想着让爹给他们养马,若是不允,怕是要送俺们全家下去,非是些许财帛能打发走的。” 曾氏闻言脸上面色一变:“这……如何是好?” “大不了俺替他们养马就是。”曾弄安抚下自家婆娘,口中叹息一声:“总不能让人把全家都给砍了去。” 曾家几人无言,相互看看,曾魁若有所思道:“不知我等是否能将庄子被打破的消息传出去,届时让官府把这梁山贼赶出河北地界,俺们也就安全了。” 曾氏闻言大喜点头:“对,就是这般。”一拉曾弄的衣服:“当家的先假意允了他们,等官军到来赶了梁山出去,兴许我等也能有个脱身的机会。” 曾弄犹豫一下,看看几个儿子,见几人都是点头方才点首:“既恁地说,就这般。” 不一时,有人来带曾家父子出去。 …… 夜色昏暗,前去拿人的几名捕快靠着县令给的手令叫开城门,一行十来人打着火把奔过无人的街道,寂静的黑夜中,马蹄踏地的声音清晰可闻,四周亮着灯火的人家好奇开窗看看,见是差役又关了起来。 不多时,马匹飞奔到衙门口,当值的军士见着人回来应了上来,带队的都头将马缰扔给对方,快速的问着:“老父母何在?” “在后堂歇息。” 夜风呼啸声起,强劲的疾风刮的几人捂住口鼻,那都头不敢怠慢,顶着风朝着后堂跑去,穿院过房,来到后堂门前伸手敲响:“老父母,老父母,小的有要事禀报。” “何事如此惊慌?”县令吱嘎一声打开房门,穿着一身常服看看下午派出的都头:“可是拿着人犯了?” “不是。”都头吸口冷气,拱手道:“小的等并未见着那曾家二郎,却是看着一件更要命的事情。” “何事?” 都头放下手,一手扶着腰间刀柄快速说道:“小的等到那曾头市天色已是不早,远远望见曾头市上悬挂梁山的旗帜。” “等等!”县令伸手止住他的话语,皱眉看他:“你再说遍看着什么?” 都头吸口气,声音大了些许:“梁山、梁山的旗帜。” 县令眼珠转动,伸手摸着胡须半晌不语,那都头也不敢说话,只是看着他,耳边听着:“那梁山有多少兵马?” “小的未曾见着,只是在外见到其悬挂梁山大旗。” 县令捻着须尖儿,用手一指这都头道:“你去找两位团练使过来,莫要惊动他人。” “是。”那都头转身欲走。 “回来!” 传来的声音让这人刹住脚步,转身听着:“告诉他二人,先加强城防。” “是。” “还有,再派些人来保护本县。” “是。” 县令看看恭敬低头的都头:“嗯?你怎地还不走?” 都头无奈,暗忖我怎知你说完没有,只是抱拳恭声应道:“小的这就去,老父母且稍等。” 夜色如墨,风吹树摆。 不出意外晚上还一章。 (本章完) 第420章 水火相济 第420章 水火相济 月色朦胧,不时有藕断丝连的乌云从前飘过,往日静谧的街道上今日却要热闹许多,不时有骑着马的差役跑来跑去,有临街好热闹的人顶开窗户向外瞧着。 噼啪的火把燃烧声响中,穿着绯色军服的军士在街道上跟着骑马的将军跑着,不时有兵甲碰撞的脆响声传出,轰轰的脚步声震不散心中的疑惑,好奇这赤佬为何趁夜入城。 县衙之内,中堂处灯火通明,穿上官袍的县令背着手在堂下转着圈,时不时停下朝着外面看看,见没动静又开始用脚画着圆圈。 寂静的夜色下,脚步的响声从前方传来,这县令紧走两步又站住脚步,想了下,急忙走到一旁胥吏的座位前,又去书架处取了本书过来,撩袍坐下,将书页翻开,手捻胡须就着烛光瞧看,只一双眼睛时不时看向门口处,却是全没在意手中拿的什么。 不多久,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两条壮汉走入进来,见着端坐看书的县令急忙上前作揖道:“小将魏定国(单廷珪)见过老父母。” 这县令此时才将手中书移开,放在手边道:“二位将军来了。”伸手一指旁边座位:“且坐下说。” 魏、单二人相互看看,一同走到一旁坐下:“老父母如此急切唤我二人来是为何事?” “哦~”县令笑了一下:“也没甚大事。”当下将今日报案乃至发现梁山旗帜一事说了,末了道:“二位团练,事情就是这般,你二人听闻可有个章程?” 魏定国与单廷珪二人面面相觑,虽是知道这般晚传话相见定是有要事,却未料到是如此要命之事,二人呲牙咧嘴口中啧啧出声,半晌魏定国道:“老父母,此事可大可小,未知恁的意思是?” 县令手捋胡须:“常言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梁山如今势头凶猛,可谓山东河北两地灾患之源,总要将之除了才好。” 单廷珪脸上抽搐一下,旁边魏定国皱眉:“老父母意思……我二人带军主动杀去曾头市?” “然也。”县令点点头:“前番公相有言语传出,让各地方警惕这梁山,想法子将其剿灭,莫要使朝廷操心,如今这伙贼子离开京东路跑来我凌州,当是没有多少人,总比他龟缩在那水泊洼地,我等费力去攻来的简单。” 看二人神色不愿,又低垂着眼帘说道:“这梁山如此高调在此打起旗帜,若是我等不作为,之后被人告发或是参上一本,本县倒是可能没事,二位团练使当是有大麻烦。” 魏定国手一攥,青筋在手背上条条坟起,单廷珪则是用腿碰他一下,开口道:“老父母说的是,我二人愿领兵出征,只望老父母告知他等有几多人在,情势如何?” 县令一拍手,站起:“好,二位将军愿意出马,本县这就下令为你二人准备粮草。” 说完就要走,魏定国连忙站起:“老父母,那梁山如今端的何等情况?” “哎~”县令挥挥手,头也不回:“本县又非梁山之人,如何知晓他等是个甚鸟样?你二人带兵前去自会知晓,左右他等跨境而来,人数不会多。” 微微侧头,眼睛微微眯起:“还是二位团练使想要抗命?” 魏、单二人无奈,只得拱手抱拳:“不敢,我二人这就准备征战事宜。” “恁地好。”县令转身朝外走去:“莫要让这梁山溜走了,不然公相闻之不高兴,本县也不知会发生何事。”回头看看两人:“伱二人先退下吧,稍后调令、粮草自会送去军营。” “是。” 二人抱拳,随后转身朝外就走,待出了县衙,魏定国狠狠一捶身旁墙壁:“直娘贼,这大头巾一问三不知就让你我二人带兵去截那梁山贼人,直拿你我的命不当人命。” 单廷珪嘴角带着冷笑:“哼,魏兄不知见没见到适才进去时那厮手中书籍。” 魏定国气呼呼的回头:“这个还真是未见,可有甚不妥?” “他手中一本凌州各县人口录编,却在那儿看的摇头晃脑。”单廷珪伸脚踢飞脚下石子:“当真侮辱人的紧,当你我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不成?” 旁边的神火将眉头皱起,只是招手让带队的人进入县衙之中,自己则是与单廷珪骑上战马,亲兵环伺中,催动坐骑向前跑着,看看周边没外人口中道:“公相与媪相不合朝野传的皆知,这人上赶着想要拿贼人去给公相纳投名状,他以为自己那些小心思不知?” 圣水将点头:“谁说不是。”凑近魏定国小声道:“我在京中友人传来信儿,说公相举荐的人没被重用,其中一个还是我老熟人,乃是蒲东巡检,三国名将之后,这般大才也没被媪相看在眼里,只是晾在一旁,因此公相发怒,谕令各处想法剿灭梁山贼,以图抢了媪相功劳去。” “这梁山岂是好剿的?”魏定国摇头叹息:“国之大贼在眼前,两个相公却不能精诚合作,当真可惜。” “你我人微言轻,还是莫要多事。” 轻声说着话,两人骑着马进入军营,当晚也无法聚将点兵,只第二日一早,两人将麾下兵马聚齐,又点了凌州城内官军,凑成三千人,只等粮草与军令到来以便出发。 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派人去催,有人回报说是老父母已在筹集粮草。 没奈何,也只得等着,直到晌午已过,未时正之时,这粮草才晃晃悠悠的开进军营,闻听消息的二人连忙出门,看着粮车行到自己跟前,魏定国眨眨眼,踮起脚尖看看后方,这才盯着带队的都头问:“这般就完了?其余的粮草兵械呢?” 那都头先是看眼四周,继而有些为难道:“魏将军、单将军,粮食就这般多,相公要你二人万分小心,莫要浪费。” “老子浪费个鸟!”魏定国跳脚道:“我等是去剿匪,剿匪懂吗?”用手指着不足十辆的车子:“这点粮草够谁吃的!” 那带队都头咽口唾沫:“俺也不知,将军有何疑问,可去询问老父母。” “直娘贼!”魏定国甩手一鞭抽了粮车一把,这都头连忙道:“团练使恕罪,俺还要回去禀明老父母,祝恁剿匪成功。” 说罢就提着缰绳,快速跑出这军营重地,魏定国用手指着一车车粮:“这厮是不是个傻的?我等在前打仗,他等在后推着后腿,让你我如何应对?这些粮食可够两天食用?” 单廷珪也是面容铁青:“多余的粮草定是被这人贪了!该死的硕鼠!” (本章完) 第421章 还是主动好 第421章 还是主动好 “我去找那硕鼠要粮!” 魏定国面色铁青,转身就要出门,身后的搭档一把拉住他:“你去有何用?撕破了面皮将来这厮给你小鞋穿也受不了。” “哪里用等到将来,今日这般出城你我回不回得来都是两说。”魏定国一甩胳膊,跑出去飞身上了自己那匹赤火胭脂马,回头看着单廷珪道:“单兄,伱先看着曾头市那边情况,兄弟我去去就回。” 言罢打马就跑,单廷珪在后面伸手“哎!”“哎!”的叫了两声,见他跑的远了方才一跺脚,嘴里嘟囔一句:“这都什么鸟事!” 发了几句牢骚,这人也没有怠慢,找来军中斥候让其去曾头市盯着,又让军中后勤官检点存粮,这才命士卒各自回营房安歇,只是刀枪不得离身,做好随时开拔的准备。 然而接下来却又轮到等魏定国,也是如粮草一般,左等不到,右等不回,直到天色擦黑才听侍卫禀报魏定国回返。 这圣水将大喜,连忙出账迎接,见着神火将咬牙切齿的骑着他那匹胭脂马跑了回来,跳下战马时,身子不由自主踉跄了一下。 “这是怎地了?” 单廷珪大惊,连忙上前一把搀扶住他,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魏定国额头脸颊上满是汗水。 “入娘的……”魏定国反手撑着单廷珪胳膊,牙缝里咬出句话:“撑我进去再说。” 单廷珪只得臂膀用力,给身旁的搭档借把力进入大帐,看着魏定国小心翼翼的坐下,脸上尚疼的一抽搐,心中隐有猜测,难以置信的看着:“可是那硕鼠做下的?” “就是那厮!”魏定国面色愤恨,侧过身子坐在位子上,啐的一口唾沫吐在地面:“老子问他要粮,那厮死活说是发了,又催促我尽快发兵,这粮草不足我如何肯干,结果这厮说我怯战,竟让人打了我十棍,县衙的那班人也是被这厮笼络了,十棍打的是结结实实,要不是还想着让我替他卖命,恐怕这十下就能要我命去。” 单廷珪听的也是面色铁青,背着手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站住了一脚踹倒面前座椅:“这般还打个鸟仗!” 有亲兵进来二人住了口,看着他等点燃烛火,又吩咐拿来伤药让其退下。 魏定国此时开口倒是安慰起单廷珪来:“军令已下,不打也不成了,你我受其节制,若不出兵,恐这人借题发挥,到时也是大祸临头。” 单廷珪拧起眉头:“他这般做到底为何?” “我回来时倒是琢磨出些门道来。”魏定国冷笑,看着圣水将道:“这梁山来凌州地界儿袭了曾头市,这般长时间却不去打凌州县城,当是没打着攻陷城池的主意,你我——” 伸手来回比划着自己与单廷珪:“不过是其侵吞粮草的借口,包括这剿匪,他当也没想着咱俩能够击败这梁山贼寇,只是拿这事儿当借口,催着你我出战,一旦战败,责任你我背负,粮草则可以上报战损,那就当真名正言顺进入其口袋了。” “等等——”单廷珪举下手,面有困惑:“恁地说,他就不怕我等真战败了……这梁山趁势打过来?到时没兵没将的靠什么守?” “是以才只给这点儿粮草。”魏定国冷笑,接着嘶的吸口凉气,调整下屁股:“这些只够你我带着本部兵马两三天所用,其余士卒但凡多些就要饿肚子,少了则屁用不顶,这厮精着呢。” 单廷珪嘿然不语,半晌才道:“似此怎生是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魏定国哼了一声,站起身子:“待斥候回转,我等再商议。” 然而这晚,斥候如同消失一般没个信儿传回来。 …… 风拂过大纛,绣着金丝的字在城头上晃动,曾头市内,庄户愁眉苦脸的在家中闷坐,多有亲属罹难的家庭挂上白幡,哭哭唧唧的声响不时响起。 曾家大院,如今主屋已被梁山众人占据,灯火通明的大厅不时有人走过,钱粮已是打包装好,多有走动的寨兵在抄抄写写,萧海里咧着嘴巴站在吕布身旁:“首领,近千的战马啊,俺还是第一次这般富裕过。” 吕布端着茶水喝了一口,闻言看他一眼,笑骂道:“没出息的样子,你当年在辽地看的马比这里还少了?” “那不一样。”契丹汉子摇摇光头,两眼发亮:“辽地已是过去,现今俺也算是在为自身奋斗,况且这宋境虽然马匹多,能做战马的却少的可怜,一次性得了近千匹,简直泼天富贵一般。” “马多了是好事,只是骑兵却也要跟上。”吕布放下茶盏,用手点点桌子:“这宋人虽是不少,精通骑术的少的可怜,遮莫有也是那西北人多。” “首领放心。”光头的汉子摩挲着脑袋,嘴角咧开:“俺来调教他们,保管两三月内只要活着就能骑的精熟。” “莫要压迫太甚。”吕布瞥他一眼:“死太多于军心不利。” “俺晓得。” 两人正说着,就见马灵身影从外快速跑了进来,到了近前道:“师父,俺们捉了些官军的探子,如今已是押了起来。” “官军这次竟然动作这般快?”吕布抬头看看马灵,站起身子:“看来今晚怕是睡不好了。” “师父,恐怕还是能睡个好觉的。”马灵搔搔头发:“俺适才审问了几人,都说是军中粮草不济,大军尚未成行,俺已经让杜立三与汤二虎二人带斥候前去盯着,有甚事当会回转过来。” 吕布点点头,微一沉吟:“再多派出几队人马盯着,莫要是宋军的迷惑之计。” “俺这就去安排。”马灵一点头转头就走。 “若是官军今晚没有动静……”吕布转身拍拍萧海里:“你等马军明日就有的忙了,且吩咐下去好生安歇。” “首领放心。”萧海里一拱手点头应下。 吕布转头看着余呈:“去通知縻貹,令山士奇与董先两部今晚歇息,其余三部轮流值守,明日一早我等出发。” 看向外面的举着火把走动的寨兵:“某向来不喜被动。” 余呈点头,快步而出。 嗯。。。虽然俺的错别字多,但昨日尤其多,这两日有些感冒,昨晚实在撑不住乏累,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被叫醒后,写差不多发出来就赶紧睡了,今天也是嗓子疼、头疼的,各位见谅,/(ㄒoㄒ)/~~ 另外,大家注意保暖,小心防护。 感觉以后我可以改名林黛鼠了。。。。。。 (本章完) 第422章 晨光未定 第422章 晨光未定 清晨。 黑夜尚未褪去浓妆,漆黑的夜幕下,一堆堆篝火点燃在曾头市的街道,铿锵的兵甲碰撞声时常响起,举着火把的身影在快速的奔跑,穿着皮甲、拿着刀兵的寨兵快速集结在一起,朝着大门处跑去。 驻扎在马场的骑兵吹响牛角号,苍凉的声音在回荡,有公鸡鸣叫着附和两声,随即沉寂下去,草草用过早膳的马军骑卒上了战马,向着各自的统领旗下汇聚而去。 雄壮的身影披甲持戟,猩红的披风在黎明的风声中猎猎作响,睁着眼睛看着远处漆黑的景象,马灵跑来汇报斥候带来的消息,才让这昔日的将军错开眼神。 “师父,前方斥候派人来报,官军尚未有所动静,只是有不少驮着重物的车辆趁夜赶出军营,正停在离军营不远处,不知是为何。” 吕布转身看着火光照耀下几个过来的身影,俊朗的脸上露出笑容:“某也料想如此,他等若是被人克扣粮饷,士卒不知则罢,知晓了,当是军心浮动。” 伸展一下臂膀,将紧贴身体的披风掀开,呼啦啦飘飞中继续道:“想要带军出征,他等就要想法子将这军心稳定下来,要不就地筹粮,可惜他二人乃是本州守将,不能纵兵劫掠;要不借着军需官贪污的罪名将人砍了,让下面士卒有个出气的方向,可惜此一点也是做不到,他等麾下已经尽知乃是上面出了问题,那就只剩下——欺骗。” 马灵听的若有所思:“师父意思是将粮车偷摸运出去,早上再运回来,造成有粮的错觉?” “不错。”提着画戟的身影过来,拍了自己徒弟一下:“学会思考了。” 马灵搔搔头,嘿嘿一笑:“这般说,俺们时间还有的是,那宋官儿既然要欺瞒下面,定然不会让粮车在晚上过来,当是早上正大光明运入军营让所有人都看着。” “所以这段时间是我等埋伏的好时机。” 话语声在前方传来,吕布顺着台阶朝下走着,马灵、余呈两人连忙跟了上去,耳中听着吕布道:“是以要找一处能顺利埋伏宋军的地方,我等需一熟悉当地地形的兄弟。” 城门处,牵着坐骑,悬着宝弓、箭壶,披一领红黑双色扎甲、肩有狮头吞口的史文恭在那站着,看着上方走下的人躬身抱拳:“哥哥。” 吕布走过去,拍了下史文恭,甲胄碰撞,铿锵有声:“何处适合埋伏宋军交给你了。” 史文恭点头应下,有侍卫牵来赤兔马,猩红披风一甩,人已利索的坐了上去,画戟朝前一指:“出发——” 吱嘎嘎—— 大门敞开,举着火把的身影汹涌而出。 …… 天光蒙蒙亮。 轱辘的车轮碾压声在道路上传来,人的身影藏在阴暗的树荫下,值守的军士挺直了身子,努力睁着眼睛看向前方,渐渐的车子走近不少,人脸已是能看的清楚。 “呼——”值守的军士吐出一口浊气,握紧长枪的手松了开来,眼看着车辆过来,迈步上前迎去:“怎地现在就回了?” “差不多天亮了,俺估摸着该是早膳时间就赶快回了。” 赶车的人朝着守卫点头示意一下:“昨夜魏将军还让俺早些回来,想是没错。” “那好,快些进吧。” 值守的人挥手一下,后方士卒连忙将寨门拉开,赶着车的人方才一甩长鞭行进军营,有起来准备前去进食早膳的军士见了有些好奇,连忙上前询问,赶车的人唰的拔出尖刀,吓得几个问话的军士向后一撤。 那人拿刀向着车后麻袋一捅,拔出来时,晶莹饱满的粮米流了出来,赶车的人拍拍麻袋:“粮食,将军见昨日运来粮草短缺,亲自去催的,俺们连夜回城赶来的。” 那军士向后一指:“看着没,三十辆车,待日后还有补送。” 几个问话军士大喜,连忙朝着用膳的地方走去,不多时军中有粮草运来的传言开始蔓延。 “军心算是暂时稳定了。” 中军大帐,单廷珪看着面前的菜粥、酱肉皱着眉头,对面的魏定国一身药酒的气味儿,看着自己那份儿饭菜也是咽不下去,筷子朝下一放:“入娘的,这也只能保证下面不炸营,待出了营地还是有问题。” “本就是没法子的法子。”单廷珪皱着眉头:“不然还能怎地,军令上明白要求两日内出征,今日咱俩再留营里就是犯了军法,改日少说也是刺配千里的罪过。” “刺配?哼——”魏定国不屑的撇嘴,指着自己鼻子:“到时候若能留得命在,老子跟你姓单。” 单廷珪听了却是笑不出来,沉默半晌,抄起筷子道:“吃吧,吃完出兵,到时候听天由命,若你我二人遇上的只是小股梁山军,说不得还能回来。” “伱就莫要安慰自己了,斥候至今未回——”魏定国也是拿起碗,呼噜喝下一口:“说不得已是被人宰了,这说明梁山来的人数不少。” 伸手抄起筷子:“你我又打定主意不给那硕鼠留下士卒,带着粮草不足的三千人迎战不知人数的强人,呵……”夹了片肉放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道:“老子现今落草的想法都有了,入娘的,逼急了老子拉着梁山匪人过来砍了那硕鼠县令。” “莫说这等气话。”单廷珪摇摇头,迟疑一阵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叹息重复着:“且走且看吧……且走且看。” 日光刺破青空,驱散了朦胧的模糊感,军营中的队伍开始鱼贯而出,长龙也似的队伍举着刀兵跑过原野,轰轰轰的脚步声跟在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后面朝着西南方向杀奔过去。 金阳之下,神火、圣水两将的脸色有些阴沉,换任一个将军过来不知敌方底细,自己缺粮少米,都要先心头沉重三分,更何况面对的敌人乃是在京东河北名声都甚是响亮的强匪,虽是未见,然都是知兵的人,听人描述就能想出对方是何等队伍。 希望此行能占一个先手。 两人想着。 吃了些药,先睡了,嗓子痒的厉害。。。。。。 各位好汉好梦~~ (本章完) 第423章 暗处 第423章 暗处 “快些跟上!让人催促后队加紧!” 单廷珪回头高声叫嚷着,他与魏定国骑着一黑一红两色马匹跑在前面,后方紧跟着二人各自亲训的五百士卒,皆是面色沉稳,精干强悍的军士,排列的队伍也甚是齐整。 然而后方拉出来的城中军士却是慢的出奇,拖拖拉拉分成三四节,急得这圣水将鼻尖儿冒汗,这才不过刚刚跑出几里路,二千人的队伍拉成四五节。 后面的军士能跑的跟着前方二人所训士卒,中间的军士跑跑停停,有人搀扶着相熟的同袍在跑,队伍瞬间散乱臃肿成为倒过来的葫芦,而离着这葫芦十多丈还有一群军衣穿的歪斜,嘴中叼着草茎,看着前面跑的吐舌头的同袍在坏笑。 “入娘的,这仗怎生打?”单廷珪一张脸气的通红,擦擦额头冒出的汗,狠狠甩下马鞭:“州中训练将是谁?让俺找着了非杀了他不可。” “省省吧。”魏定国淡淡的开口,头都懒得朝后回一下:“这帮腌臜鸟人现在没跑已是往日努力训练的成果了,你还能指望他们个甚?” 单廷珪咬咬牙:“终不成一直这般下去,待到了曾头市被人趁乱杀出就要乱套。” “已经乱套了。”四周喧哗声音入耳,魏定国嘴角不屑撇着:“这次反正我只要能保住命就成,单兄还是别想着什么功劳了。” 单廷珪张下口,看眼对方别扭的骑姿又合上,也不怪魏定国如此气短,遇着这般事情如何能有心思作战,就是他自己也是心情矛盾,一边感同身受,另一面却又想着有个万一呢? 万一要是能击溃这伙梁山贼人,自己是否就入了公相的眼…… 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幻想,单廷珪看向后面:“都入娘的给老子精神些!不然军法从事!” 脚步声在响,吵吵嚷嚷的声音瞬时安静下来,后方的人咬牙朝前赶去,一瞬间空隙拉近不少。 不久,队伍脱节如前,圣水将的脸色红的发紫。 眼见官军的队伍已是“复原如初”,魏定国反是安慰着身旁的搭档:“过了这片缓坡,前方再行十里就是曾头市,你我到时再整军一番就是,只是今次要听我的,让后面那群鸟人做填旋儿的上前,你我拉着人在后,若是不妥赶快走。” 单廷珪有些犹豫:“好歹要打一下才知……” “老子不打!”神火将有些烦了,猛地摇头:“若不是军令难违,老子都不想出营门,想要老子替他卖命,做梦!” …… 隅中之时。 风吹拂过原野,一片片树叶耐不住寂寞离开树枝旋转而下,风来之时附在其上飞出一段距离,缓缓落下。 远方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有人轻声一句:“官军过来了。” “是斥候……”董先悄悄探出的头颅朝着下方观瞧,看一眼又缩回头趴在枯草上,做个手势:“莫要轻举妄动,弓手在后准备。” 同一时刻,下方的人看看两边不算高的山坡,草黄树枯,几棵树枯枝横着,有人望向带队的将官:“头儿,还要上去看啊?” “上个屁!”领头的是个十将,身上脸上满是灰尘:“老子前个山坡爬的满身伤,还想我爬上去?呸——” “头儿,恁那是自己脚下踩空了。” 有关系好的调笑一句,这十将翻个白眼儿,没好气道:“伱们不疼唤我,还不许老子自己疼自己?想想之前那坡上林子多大,咱们不过十来人,搜的过来吗?走了走了,两个团练使还真将自己当成大官儿了,老子须不是他的兵。” 挥手赶着手下军士,吹响了尖锐的竹哨,尖锐的声音在旷野中响了不短时间,随后这支斥候小队从这里过去,一直举着手的董先见此朝后挥手放下,张弓搭箭的射手这才缓缓将弓放松,收了箭矢,将身子缩回去,继续等着前方的命令。 后方行进的队伍渐渐加速,拖成数截的队伍开始穿行这片山谷,时不时有鸟鸣在叫,两旁山坡上本是茂密的树林“秃”了大半,时不时响动的声响遮掩了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间隙中时不时的望向下方行进的队伍。 周围,更多的人影猫着腰小心翼翼的移动着,覆着布条的兵器握在手中,一手搭在布结上,有弓手将箭矢抽出插在地上,静静等着命令传来。 董先探出头,正看着一个“倒葫芦”在走过,咂吧一下嘴,手臂动了下刚要举起,汤二虎弓着身子跑了过来:“董指挥使,首领命令一个莫要放跑,恁这里等其全过去再出手。” 董先点点头,又放松了紧绷的肌肉,龇牙咧嘴的看着下方的葫芦走过,远处,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 …… 前方。 单廷珪手握黑杆黑樱枪,目光警惕的看着周围,不时同魏定国说上两句。 “看来梁山本事也有限,若是本将昨夜捉得斥候在手,定要在今日打个措手不及,结果前方探子竟是没碰着埋伏。” “嗯……”魏定国敷衍的点点头,熟铜刀挂在马上随着行进晃荡着,一脸的神思不属,一只手时不时摸过马鞍侧边。 望望神火将,单廷珪叹口气,转头看看只是紧跟两人的军士,直起腰见着更后方的人影早就散乱无章,再往后的却是望不见踪影。 或许…… 该是按着魏兄的提议做? 红、黑两道身影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 山林间,吕布坐在青石上闭目养神,大风吹过,猩红的披风在空中舒卷,马灵从前方跑了过来:“师父,人来了。” 虎目睁开,站起的身影朝前走动,紫金冠反射着天际的光芒,下方红、黑两色身影映在瞳孔中,缓缓抬起了胳膊,四周,人影开始跑动,盖着刀枪的布条解开,弓手拔起插在土里的箭矢,朝着下方斜指过去。 有人嘬起嘴唇,鸟叫的声响在树林响起,急促、婉转。 …… 主将的沉默影响了身后的士卒,高昂的头颅渐渐低下,有弓弦在林中震动—— 嘣! 嗓子发干,打喷嚏。。。唉~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424章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第424章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呜呜呜—— 变故陡然而生,要命的黑影穿梭下来之际,苍凉的牛角号在山谷中吹响。 下方队伍中,魏定国从愣神儿醒来瞳孔骤然一缩,一旁单廷珪举起手中黑色长枪高喊:“敌袭——” 身后的士卒也一齐开口大喊:“有埋伏!小心!” 带有团牌的人连忙遮挡着同袍,咚咚咚的箭矢射中团牌声响接连响起,有箭矢嗖的钻入人群“啊——”的惨叫响起,捂着伤处倒地的军士被一旁同袍拖入团牌后方,压抑的呻吟声交替响着。 晃动的视线中,两旁山坡站起不少身影顺着山坡杀奔下来,举着山字旗的步军横插在中间,后方的董先依照命令直插后方堵住退路,这两营憋了许久,此时用在这里再好不过。 后方,骑着战马的队伍开始顺着斜坡奔跑,拉起的烟尘中,出鞘的刀兵寒光四射,随后撞入脱节的队伍,血光一道道的溅起。 无数刀兵入肉、杀戮、战马踏过倒地的人体,奔跑中萧海里挥刀在喊:“杀光他们!” “杀——” 董平骑马冲在最前,双枪起落,有鲜血在身后飞上半空。 无数策马奔袭的身影在调整,飞驰下来时,撞入敌阵,骨骼碎裂的声响连绵响起,人体飞上半空,粘稠的暗红液体从口中喷出,刀枪入肉的声响瞬间多到让人寒毛直竖的程度。 后方那些歪斜着绯色军衣的士卒陡然遇袭,瞬间被冲的七零八碎,兵锋蔓延之处,一个浪头全部吞没下去,被摧枯拉朽的砍杀在地,整整一大片土地上躺倒的全是死尸,粘稠的鲜血流淌出来,汇聚在低洼的坑地,形成一个个血泊。 单廷珪、魏定国两人指挥着士卒组成阵线在抵挡,山士奇副将伍肃带着士卒疯狂猛攻,这神火将来不及思考,连忙命手下人点起火箭,拿出毒药烟球扔了出去,顿时炸裂声响起,飘起的烟雾将梁山寨兵笼罩其中,吭咔的咳嗽声不断响起。 梁山也有火器,这帮寨兵也非是不知厉害的人,当下捂着口鼻疯狂退下,跑来的马军顿时在指挥的吆喝声中避开毒烟,顺着坡道杀向后方。 “入娘的,这梁山这般多人!” 魏定国一抹额头冷汗,身旁单廷珪也是满脸铁青,张望一下战场:“如今只能快些向前离开这里,走晚了不是耍处。” “单兄……”魏定国苦笑:“这梁山只放开前方一道口子,如何能没有……” 轰轰轰—— 说了半截的话语停下,魏定国、单廷珪僵硬的转过脑袋,前方峡谷山口传来阵阵蹄声,数百骑士疯狂打马而来,最前方马背上,一披挂红线扎甲的将领手持方天画戟呼啸而来,后方的袁字将旗在风驰电掣中飘飞而起。 “结阵——” 单廷珪喊得声嘶力竭,勒转缰绳转过马身,口中爆喝:“魏定国,你那还有多少毒药烟球?快些都用了啊——” …… 最前方的骑士已是清晰可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映在前排士卒眼中。 …… 火红胭脂马上,持着熟铜刀的身影左右看了眼,面色陡然变得古怪,单廷珪没听着回应,转首看他背影:“魏兄?” “……抱歉。” 魏定国嘴里轻声说了一句,单廷珪没听着,方想张口喊他,就见熟铜刀刀鐏朝后一捅,圆球形状的尾部撞在后背,这圣水将顿时被打的七窍冒火。 …… 战马奔驰近前,握着方天画戟的双手陡然紧缩,双臂肌肉鼓起,平端画戟—— …… 那边神火将转过身子,刀一翻,一挥,嘭一声刀背打在圣水将头盔上,顿时双眼一翻落下马来,这一身绛红袍的汉子伸手从马鞍侧旁一抽,一道白芒闪过,下一瞬,雪白的布块儿顶在刀上举起,用尽全力大喊:“莫要杀了!我等投降!” 身旁的士卒茫然看向魏定国,有机灵的连忙高声叫着:“我等投降!投降!” 希律律—— 战马被死死拉停,烟尘逐渐停歇,穿着扎甲的身影有些茫然停在最前方士卒身前,刺出的画戟停在军士眼珠前方,闪着光芒的戟尖儿散发着寒意。 当啷—— 那军士手一松,手中长枪顿时落地弹了两弹,咕噜噜的滚了两下,绯红色的军服双腿内侧变得湿润,有液体滴答落下。 “闪开……” 魏定国策马走上前,用刀拨开僵住的军士,下马,方要跪下陡然闻着一股骚味儿,余光一扫那军士,顿时嘴角一抽,默默换个位置单膝下跪,一抱拳:“我乃凌州团练使魏定国,为城中县令逼迫不得不与贵寨作对,然我也是有血气的汉子,不愿受其压迫,愿投身贵寨麾下做事,未知对面是哪位好汉,能否帮我引荐下领军的哥哥。” 后方袁朗带骑兵轰隆杀来,见着前方情形,竖起手掌,奔腾的马蹄逐渐停歇。 身穿扎甲的汉子沉默片刻,口中吐出三个字:“史文恭。” 一勒缰绳,转身就走,魏定国心下茫然不知是何意思,见着那人往前走了一阵停下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脸上露出恍然之意,心道原来是让我跟上去,那适才你是自报姓名?端的是个怪人,就不能多说几个字?还是梁山好汉都是这般古怪…… 当下这神火将一边胡思乱想站起身来,也不去拿地上的刀,吩咐一声左右看顾好单廷珪,骑着马跟在史文恭身后朝前走着。 “等等……”于玉麟看着两人过来,连忙开口叫住,转首看着袁朗:“指挥使,可要将那降将绑了?” 魏定国听闻眉头一挑,心下百般滋味儿袭来,一时间不知是为自己悲哀,还是该为梁山的称呼惊奇。 袁朗看看面无表情的史文恭,又看看一脸难言之色的魏定国,摇头一笑:“不必,我看这位兄弟当是诚心投降,况且有史兄弟在,出不了甚事。” 史文恭眼神一动,仍是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点下头,轻踢马腹朝着一旁走去,魏定国看看他,又望望袁朗,这赤面虎伸手一指走动的身影:“兄弟跟着史兄去就成,不必多虑。” 魏定国点点头:“多谢。” 一勒马,连忙跟了上去,袁朗看着两人朝前走了一段,方才转首看向降兵:“将兵器放在地上,人站去一边。” 活着的军士相互看看,“当啷——”一声脆响传出,也不知谁第一个扔下兵刃,越来越多的士卒放开刀兵走去路旁,有马军的人上前捆绑。 袁朗看着地上昏迷的单廷珪嘴角带起丝笑容:“嗬~老子今日运气倒好,这儿还一个。” 山谷间,厮杀的声响渐渐停息下来,无数的脚步在走动,持着刀枪的身影在查看倒地的死尸,时不时提起兵刃砍下。 唉,鼠和鼠太太都感冒,鼠太太还要严重一些,然后闺女被传染感冒了,忙活了好一通,不到一岁的小人儿看的让人心疼,死活睡不着觉只是难受的哭,还好有降温贴可以用,终于安静了一些,今天就先这般吧…… (本章完) 第425章 水火进山 第425章 水火进山 天光柔和,瑟瑟秋风吹过林野,树枝晃动不停,有落叶飘下,挺立的侍卫手扶刀柄警惕的看着一前一后走上来的两人。 魏定国已是下了马,跟着史文恭走在上山坡的路上,咽着唾沫润下干燥的唇舌,这叫史文恭的兄弟当真话少,好半天才问明白这领兵的竟是梁山寨主吕布。 惊奇之余,心下对即将见到的梁山之主也是有着几分好奇,河北、京东在堪舆图上就隔着一条线,彼此有甚出名的人物都是知道的清楚,尤其吕布还在河北西路闹过一次,似魏定国、单廷珪等河北出身的人多有了解。 祸乱辽地,杀死两将身受通缉,来了大宋之后又不安稳,先是杀了绿林大盗,又在京东开山立寨,数次杀退官府围剿,打的官军不敢张目,期间更是破城数座,劫掠无数,一时震慑京东两路并周边各州府。 只这等人物寻常见不到,而民间愚夫愚妇的流言蜚语更是夸张,什么“腰围十丈,身高也十丈”、“金枪不倒,夜御十女”、“吹口气墙倒,跺下脚城塌”等等不一而足。 听着虽是好笑,不过多少也能反应此人在河北民间也是人尽皆知了。 远远的,一道身影披着猩红披风站在山坡边缘,转过身子时,束发的紫金冠因着角度闪了下。 魏定国眯了眯眼,看着那边俊朗的面容挑了下眉头,暗忖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是这般公子哥状当真如传闻中那般征战无双? “哥哥!” 史文恭拱手一礼,凑上前说了句什么,随即转身看着他招呼了一下。 魏定国定了定神儿,随即迈步过拜倒道:“凌州团练使魏定国见过吕布哥哥,小弟与单廷珪兄弟为贪官污吏逼迫已是无了退路,如今恳请哥哥收留,我二人愿以微末之躯报此恩德。” 前方,雄壮的身形迈步走来,投下的影子逐渐笼罩住拜倒的人,魏定国陡然觉得有些压力,心情有些忐忑之时,身前的男人伸出大手将人扶了起来:“某正愁麾下人手不足,二位兄弟愿意入伙正解了某之愁思,快快请起。” 魏定国闻言当即心中大定,连忙一低头表着衷心:“今后愿唯哥哥马首是瞻。” “如此今后某就多多依仗兄弟了。”吕布面上大喜,伸手把住这神火将,往着山坡边缘走了几步,指着下方道:“某适才观兄弟麾下适才多用火器,可是对此知之甚深?” 魏定国猛点头,表情有些自得:“小弟当初以勇武入军,得上官赏识授以兵法并火器运用之术,只小弟愚钝,兵法并不甚精通,却在火器一道多有领悟,几种毒药烟球都有改进,今次不想替那贪官卖命,是以只带着原有军中火器而来。” “这倒是好。”吕布看着坡下一笑:“山寨中有多个兄弟在研制火器,还有被称为京中第一炮手的凌振,他等钻研多有成效,你也可与之交流交流。” 魏定国动容:“原来震天雷也入了山寨。” “待回山再介绍你等认识。” “多谢哥哥。”魏定国抱拳相谢,接着躬身:“定国还有一事尚请哥哥相帮。” 吕布看来的眼光中,将军粮一事相告,接着咬牙切齿一阵续道:“小弟自记事以来并非未见过黑暗之事,只也从未如此憋闷过,这口气不出小弟心中着实不通达。” 看眼看不出思绪的吕布,这人继续道:“凌州城中多有粮草,若哥哥不嫌弃,小弟愿助哥哥取之。” 戴着紫金冠的人影露出感兴趣的笑容,一拍魏定国肩膀:“大丈夫快意恩仇,甚好!你我且去一旁详细说说。” 身影靠近,窃窃私语。 …… 胸闷…… 头疼…… 喘息困难…… “呼——” 睁开的双眼望见光亮,视线中景色有些重影,渐渐的相互靠近,合多为一,飘动的云朵下,有鸟飞过。 “嘶——” 单廷珪吸口冷气,后背被打的地方钻心的疼,龇牙咧嘴的扭曲着面庞,陡然间,一张大脸倒着出现在视野中,带着胡须的嘴大大咧开:“嘿嘿——伱醒了?” “魏定国!” 瞳孔猛地一缩,张口大吼一声,这圣水将不假思索的一拳打在那笑弯了的眼上。 “啊——” 魏定国捂着眼踉跄的后退几步,忍痛坐起的单廷珪半撑着身子反身蹲起,脑袋有晕眩的感觉,踉跄的起身,捂着被刀背打到的地方:“你这厮……端的下的狠手!你怎地不将老子劈成两半!” “单兄息怒,息怒,我这不是对着盔厚的地方下的手吗。”魏定国双手一摊讪讪而笑,继而一挺腰杆儿:“再者,就似适才的状况,你我如何能幸免?这不是怕你执迷不悟,方才逼不得已才下的手。” “老子逼你个鸟!”单廷珪站稳身体,他头脑尚懵着,好一阵才明白过来,一指对面搭档:“你这厮降……” 似是察觉到不对,这人猛地住口,此时视线里才看清方才怒火中烧时被他忽略的面孔,数个穿着皮甲的士卒正持着刀枪看着他二人发笑,不远处一个面色赤红的大汉,身穿朱漆山文甲配金色虎头肩甲,腰系虎头赤色护腰,悬一柄护身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单廷珪捂着脑袋的手慢慢放下,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迟疑着开口:“这位好汉是……” 魏定国闭着一只眼,模样怪异的道:“这位好汉乃是梁山马军指挥使袁朗。” 单廷珪口吸冷气之时,淡淡续道:“我已同吕布哥哥说了,愿与你加入山寨,并请哥哥帮忙打凌州县城,如今单等兄弟你醒转启程。” “魏兄你……”单廷珪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嘴,环顾一番左右,见皆是梁山的寨兵,看向魏定国道:“你我练出的军士呢?” “都和山寨步军一起。”魏定国带着一抹异样道:“单兄,那些军士虽是你我所练视作嫡系,然朝廷并不会允许,指不定何时就将你我调离,山寨却是不同,待会儿就将人调来给你我指挥。” 单廷珪张张口,那边的神火将走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道:“单兄在犹豫什么?你当活着回去你我能得着好?还不是被人找借口一脚踢开,要不你我就只能做那同流合污的硕鼠,你可愿意如此?” “……自是不愿。”单廷珪叹口气,肩膀垮了一下,随即嘴里“嘶——”的抽口凉气,埋怨着对面:“就算你这厮不愿为朝廷效力,也莫要打的这般狠啊?老子差点儿交代在你手里,也不知这伤何时能好,可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魏定国嘿嘿傻笑的摸着头也不搭腔,倒是袁朗走近两步宽慰着他:“单兄弟不必担忧,山上自有杏林妙手,定不会让你有事。” 看着圣水将有些不自在的样子,这赤面虎心中明白却也懒得说破,只是道:“哥哥吩咐过,若是单兄弟醒了,当是邀请去往他那里一次。” 单廷珪苦笑着看眼魏定国,心思电转一番,终是道:“如此有劳袁兄领路,只我伤的不轻,莫要走的太快。” “好说,却不需你劳动双脚。”袁朗笑眯眯的招下手:“来人,带着单兄弟去见哥哥。” 当下四周站着的士卒走出几人,就地用长枪与麻绳做成一简易担架,请了单廷珪躺上去,两人抬着就朝外走。 “等等,慢着些,恁地晕人!” 许是走的快了,单廷珪忍不住叫嚷出声,那两个军士倒也好说话,速度慢下稍许,沙沙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袁朗转头看向站着的魏定国,神火将勉力睁开受伤的眼睛,舔舔发干的嘴唇:“袁兄,该去凌州了。” 敲了一下绛红袍内裹着的铠甲,嘭的一声闷响声发出:“今次老子倒要看看那硕鼠怎说。” 闺女好些了,但还是发热,这病毒性感冒真厉害。。。 (本章完) 第426章 再破一城 第426章 再破一城 夕阳余晖笼罩在城头,彤红的光线射在城中街道两旁的房屋上,木质的外表刷上一层红漆。 城中百姓正在快步回家,往日要天黑才关上的城门此时已经紧闭,今日早间县衙通知—— 因外有匪徒作乱,近日城门开关时辰有所变动,待剿匪成功后再行恢复。 是以就算会打乱行程,这些百姓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做耍,有到了时辰急匆匆的回转乡间的,也有住在城内,早早收了生意摊子回家歇息的,毕竟剿匪这事甚少经历,还是谨慎些的好。 城头的军士早早换了班,值守的将官望着天边不知种类的飞鸟循着飞行轨迹,由左向右的转着脑袋,不知看到了什么,猛地将头转回,走前两步仔细看了看,当先一面将旗在夕阳下飘动,只是角度关系也看不见是何字。 “那是谁?” 口中自语了一句,招手让一旁军士过来:“去守着警钟,但有问题就敲响……” 说话间,走动的长龙近了一些,这将官看着熟悉的魏字旗松了口气:“先不用了,当是两位团练使回转。” 天色更暗了一些,下方的队伍点起了火把,蜿蜒而行如同一条火龙,火光下,前方魏字旗飘扬,后面单字大旗舒卷。 将官估算了一下火把距离与长度,暗忖估计差不多只一千五百人左右,不由心中叹息一番,出去三千余同僚他是知道的,一战下来没想到少了近一半,这着实让人有些伤感,只两位团练一天攻克那曾头市还是梁山贼把守的民间城头,也着实让人吃惊。 火龙接近,纷杂的脚步声与车轮声音传来,从城头看,有几辆装有囚笼的囚车在那里晃晃悠悠的被马匹拉着,里面有人垂头丧气的立着,想是被俘虏的贼头。 一骑快速从队伍中跑出,大声朝城头喊话:“上面不知哪位兄弟值守?魏团练使与单团练使得胜归来,要去找老父母缴令请功,请速开城门!” “可有身份凭证?”守门将官已是放松警惕,只是仍开口要求着。 “吊篮放下来!” 将官挥挥手,自有军士上前将系着绳索的篮子垂落下去,下方骑马军士掏出令牌、军令放入篮中。 那将官不多时就验明了,大手一挥:“开门!” 吱嘎—— 沉重的城门开启,那骑马军士深吸口气,一拉缰绳,低着头跑军伍之中。 打着火把的队伍开始走近、鱼贯入城,这守城将官眯着眼看着,陡然转身向下而去,口中说着:“你等在此守着,俺去迎接团练使入城。”双腿快速倒腾着朝下跑去。 轰轰的脚步声在城门洞内回响,走入城中的士卒快速在城门两旁列阵,那将官下了城墙看着骑在火红胭脂马上的神火将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小跑着跑到左近,躬着身子笑的有些谄媚:“小的恭贺团练使得胜归来。” “这有甚好恭贺的,不过是除了一伙山贼草寇罢了。”魏定国摇摇头,火光下,身上甲胄红袍都有些土色,熟铜刀横放马鞍上,面无表情,一只眼睛微微肿胀着闭起。 “哪里话,梁山闹的好大声势,如今在曾头市折了威风,这都是二位团练功劳。”这将官直起身子仰望马上坐着的神火将,面上表情故作惊讶:“团练使伤着眼了,小的这里有上好药物,外敷生效甚快。” 心中却是在嘀咕,也不知是怎生打的,竟然打在眼上,难不成团练使还在马上和人抡拳头不成? 魏定国伸手想挡眼睛,抬至一半又放下,伸手招他过来:“你近前帮我一下,我腿上被人抽了一枪,此时疼的厉害。” 那人不疑有他,也没去想为何不叫亲兵帮忙,连忙欢天喜地的过来。 魏定国待这人走近马前,倏的咧嘴一笑:“倒是要谢谢你。” 那人有些疑惑,本能张嘴想要说话,就见一道黄光闪过,视野中的景色颠倒旋转,马上的团练使双手把着熟铜刀保持横斩的姿势,前方一具无头的身体看着很是眼熟。 那是…… 嘭咚—— 头颅掉在地上滚动两圈向上翻着露出错愕的神情,魏定国大刀抬起:“快发信号,让哥哥进来。” 城门口几个军士连忙摇晃手中火把,一个个火焰圆圈在夜晚甚是显眼。 四周进来的步军中奔出几个身影,相貌年轻的董先喝了一声:“杀上去,夺了这处城门。” 一挥手中长枪当先抢了上去,身后剽悍的士卒跟上,厮杀呐喊的声音在城墙上蔓延,转瞬间混乱了起来。 魏定国看向身边骑士:“袁兄可否先陪我去县衙?兄弟我是一时片刻也等不及了。” 那骑士回过头果是赤面虎袁朗,闻言点下头:“兄弟先行,我带人跟着。” 招手唤过一个骑兵道:“去禀明下哥哥,就说我等先杀去县衙,让他莫要担心。” 魏定国见他安排妥当,提起缰绳一踢马腹喝了一声“驾——”,当先朝着府衙而去,袁朗见此挥下手,让韩滔、彭玘在此等候,自己带着于玉麟及麾下马军,快马朝着前方身影跟去。 …… 风吹过天空,清冷月光下的乌云飘飞而过。 夜色初临,普通讨生活的汉子都已在家中吃完膳食睡了下去,有些闲钱的人,则是走入茶馆看戏听书,一边同着相熟的茶客说着话,谈论着今日发布的通告,猜测何时能听到剿匪的准信儿。 城镇中心,县衙的灯火渐渐弱了下去,不少班房的胥吏衙役迈步朝外走着,后衙里,县令翘着腿坐在上首,胳膊支在一旁桌上,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正在出神,外面陡然喧嚣起来,有人在嘶喊,这县令回过神儿,有些奇怪的侧耳倾听,有沉重的脚步声在房外响起,不由站起身,心下也是疑惑,不知都下值了谁这般吵闹的来找自己。 啪啦—— 尚等着外面人叩门的县令顿时一惊,瞠目结舌的看着一把大刀劈入木门,随后刀锋从门内撤了回去,又是一刀劈砍进来,带着金属光芒刀身破开木板,四分五裂的门后有人影走入进来。 “魏定国,伱这厮要做甚!” 房中的灯火被吹入的冷风摇动身体,随即倔强的站直,照射着屋内两人的面庞,身穿红色战袍的神火将舔舔嘴角,鼻中嗤笑一声:“老父母,好久不见,小将对恁可是想的很啊!” 咔嚓—— 穿着战靴的大脚踩过破烂的木条,沉重的身子压在长条形的木板上,发出断裂的声音。 那县令看他拎着刀,满面杀气,顿时有些怕了,连连后退两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忙一只手伸在前面晃动着:“慢着,慢着,本县知道了,之前都是我不好,并非是对魏将军有意见。” 眼看对方仍是稳步朝前走,两条腿不由蹬踏着地面,只是这座椅顶在墙上,却是退无可退,只得大叫:“本县可以给你银子,很多银子!” 魏定国咧开嘴:“不必了,小将抓着了恁那老仆,他已经提前招了。” 县令瞪大了眼睛,这神火将猛的跑动两步,大刀抡起,凶狠一劈。 噗—— 刀锋入肉,鲜血溅起三尺。 各位好汉过年好~~ ps:俺闺女现在已经有些精神了,老父亲甚是欣慰~~~ 再ps:今日两章加一起5000(叉腰中——) (本章完) 第427章 回返梁山 第427章 回返梁山 过午的太阳隐入云后,车轮马匹带起的烟尘散入原野。 风吹过城头,曾魁站在曾头市城头趴在墙垛上,下方车轮碾过土路的震动声似乎都能感受的到,他身旁四周皆是梁山寨兵,都是面朝外的站着,只是靠近城门台阶上站着的几个人皆是时不时的打量他一眼,保证这曾家四公子不会离开视线。 下方的车辆在走,曾魁一边数着车子一边用手指在砖墙上划拉着什么,待到一身绛红袍,内穿红铠的汉子进入眼帘,顿时讶异的停了下来,眼光微微一动,见着另一个汉子面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只身上穿着黑色战袍,跨下马挂着一根黑杆黑樱的长枪,顿时按捺不住,身子一转,匆匆往回走去。 四周的梁山寨兵也并不阻拦,只两个在后方依着墙站着的汉子看他离去,示意一下,有精干的斥候在后缀上。 曾魁并非没有察觉,只他也不想点出来,此时更是没有计较的心情,一路低着头,轻车熟路的走回自家暂时的居所,打开房门看眼屋内。 房间里,自家老爹正愁苦的喝着闷酒,老娘则要好些,正在做女红,四个弟兄或站或坐,大哥正站着给老爷子倒酒,二哥没心没肺的坐一旁望天儿,自己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则是站在老娘身旁,时不时同着母亲说两句话解闷儿。 曾魁先是回身关上门,“咳——”的一声清下嗓子道:“爹、大哥,孩儿适才在城头见着一件事儿。” 曾弄眼都没抬,吃了口肉正在咀嚼,一手拿着酒杯准备等下就喝,倒是老大曾涂看眼兄弟:“四郎看着什么了?” 曾魁抓下腮帮:“俺看着本州团练使魏定国与单廷珪了。” “你说甚?” 曾老头儿有些吃惊,嘭一声放下酒杯看向四子,屋中一时有些安静,曾家几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年轻的汉子身上。 曾魁吸一口气:“俺说俺看着团练使魏定国、单廷珪同着梁山人一起进了大门,看那两人的样子,似乎是投了梁山了。” 曾涂突然开口道:“四郎你没看错?端的是二位团练?” 曾魁手一摊:“大哥,他二人来咱这儿买马时俺也陪着的,那赤火胭脂马与深乌马还是俺写在账本上的,如何能不记得他二人?” 一旁坐着的老二曾密嘭的拍下桌子:“入娘的,这两人身负保境之责,如何就投了梁山?” 曾升面色愤然:“定是胆小怕死,临阵投降了事。” 曾涂连忙拦着几人,看眼窗户处:“都小声些,莫要被人听见了。” 曾弄横了那边最小的儿子一眼,也没开口说话,耳中四子的声音继续响起:“不光如此,俺一直在城头看着,昨日出去的梁山贼……梁山兄弟都回来了,还带回不少牲畜拉的车辆,光看那架势,似乎不知打破了何处,俺趴在垛口上也能感受着车子经过时的震动,俺盘算着,若光是粮食怕不是要有个百万石,而且俺看着有不少汉子孔武有力,旁边跟着哭哭啼啼的家小。” “怕是打破了凌州县城……”沉默的曾家长者终于开口:“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何处得来恁地多东西,只怕那车中不光都是装粮食的,想是银钱、兵甲各种杂物皆有。” 停了一下拿起酒杯,一仰头倒入喉中,砸吧一下嘴:“那些带着家属的汉子遮莫是匠人,不然他们总不能带些累赘回去,没好处的事谁做?” 曾家五个儿子面面相觑,随后都是点头,曾升抓抓头道:“爹,咱们怎办?本想等朝廷征讨这梁山咱们趁机立功恢复身份,哪里想到恁地无用,却不是要闪着俺们?” “屁话。”曾弄瞪小儿子一眼,一旁做女红的曾氏将手中活一放:“莫要这般粗言秽语。” “好好好。”曾弄也不争辩,连连应是算是答应下来,看着几个儿子道:“这凌州是朝廷的却不是朝廷,莫要搞得混了。” “爹得意思是……”曾升一怔,想了想道:“不日朝廷会起大军征讨?” “嗯——”曾长者点头:“此是必然的,哪家朝廷会坐看着一个匪头儿成天拿自家东西不问?” 杯子伸到一旁,曾涂赶忙倒酒,哗哗酒液入杯中,这老头儿继续道:“只有朝廷起大军来平乱时,方是咱们的时机,其它时候……” 看看手中酒杯,哼了一声道:“管他是谁,皆莫要在意输赢就是。” “知道了,爹。” 回话的声音在屋中响着。 …… 仲冬中,冷风吹散了挂在枝头的黄叶,只剩针状的松树挺立如初,只是那树叶看着也是蔫儿了几分,不复夏日嫩绿的色彩。 空地上,梁山的寨兵正在套车,马军众人与一部分步军正在马场忙活,这部分人都是会骑马的,虽是骑术不精,好歹也不需他等骑马作战,只需跟着大队行走就是,当下按着吩咐翻身上了马背,有的母马身旁跟着幼年的小马,萧海里也没让这些人给幼马套上绳索,这般年齿的马还不能离开母亲,只要母马在手也不怕这些畜生跑了。 纷纷嚷嚷中,来这曾头市的马军几乎扩大一倍,由着杜壆在前开道后面跟着袁朗、萧海里两军,从凌州城掠来的匠人则是被魏定国、单廷珪的步军围在中间,更外围则是步军带着装了满车的精细草料,以及获得的钱粮兵刃则在后方跟上。 浩浩荡荡的队伍逐次在曾头市门前汇聚,骑着赤兔赶来的吕布看着扩大了一倍的队伍勾起嘴角,挥动下手臂,“出发——”的声音在空中回响着。 “如此多的东西……”跟在身侧的縻貹伸长脖子四下看看:“哥哥当是让水军在河道中等着就好了。” “谁能想到会带着这般多东西回去。”赤兔上的身影有些无奈:“某开始只以为会在曾头市有所收获,凌州这边却是意外。” 抬头看眼天边飘着的白云,偏头对着一旁道:“吩咐前方杜壆,从齐州穿行回去。” 闺女退烧了,问题是又开始夜啼了,两点折腾到三点半,/(ㄒoㄒ)/~~,今天试试是不是水果引起的,希望不是吃奥斯韦他的引发的。。。。。。 (本章完) 第428章 入冬 第428章 入冬 阳光藏在云层后面,带着寒意的寒风将地面吹的冷硬,带着迫人的力道撞在脸上,逼的人转过头去。 梁山回转的路途十分平静,齐州各城许是有些风声鹤唳,见着军队行来大多是关门闭户,负责城防的将官面色紧张的带着同样双腿发软的士卒站在城头,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过去方才松一口气。 只是梁山大名在这京东之地过于凶猛,纵使路过的队伍已是看不到尾巴,这城里的父母官儿仍是不许开城门,直等到第二日确定无事方才松口,然却是缩短了开门的时辰,免得被贼人趁机打破。 如此情况一直从齐州入了郓州方才有了变化。 寒风之中,穿的厚实的阮小七与张横、张顺两兄弟骑着马栏在路中,看着远来的队伍顿时兴奋起来,在马上连连挥手。 蹄声阵阵,负责开路的杜壆带着马军小跑的近前,干燥的原野上扬起一团尘土,渐渐散去。 阮小七伸手扇着鼻端:“咳咳……杜家哥哥慢着些,俺们这些水里的可不像你们吃惯了尘土。” “你这水耗子……”一旁牛皋听着翻个白眼:“说的俺们好像成天靠吃土度日一般。” “牛哥儿……”阮小七坏笑着:“吃不吃你自己还不知吗?” 山寨上老人较少,阮家老娘与牛家老娘自然就凑到了一起,白日间说话闲聊,有时候晚上还叫着晚辈一起吃饭。 阮小七虽说日间在外与山寨众人厮混,晚上却是回家陪老娘吃饭的主儿,牛皋更是侍母至孝,是以两人交情倒非是一般的好。 杜壆看着两人在那打趣也不插言,看看张横、张顺:“怎地水军来了?” “队伍一过禹城,游士府的兄弟就已知晓,是以传讯山中。”张横咧嘴一笑:“几位军师让俺们带着船来接各位回去,不知哥哥在何处?” “原来恁地。”杜壆点头:“哥哥在后方,我领着马军先行开路。”回头看看:“遮莫也快要过来,咱们在此等一下就是。” 张横点头一笑:“恁地就在这里等等。” 杜壆挥了下手,让麾下的马军分一半轮换着休息,自己自己则是随口同着张家兄弟说着话。 阮小七早就不耐胯下马匹的折磨,下来伸手伸腿放松着肢体,牛皋也下来马匹陪着他,问着家中老娘妻子的情况,得知一切都好,那张黑脸笑的开了一般。 时间在闲聊中过的飞快,不多久,远方大队人马拉起的烟尘在视野中出现,火红的赤兔马上,熟悉的人影正在接近。 不多时,挂上风帆的船只一路朝着西南水泊驶去,有大队的马军在跑。 …… 仲冬中旬,天色暗了下来。 步入冬季的水泊活力明显下降,不少水鸟早已飞离这寒冷的水域,另寻温暖的家园,只有或灰或绿的野鸭在游着,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回芦苇荡中。 梁山之上,篝火顺着山道燃起,持着长枪的寨兵从前走过,带着湿气的寒风吹过,火苗一阵晃动,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不停摇摆。 曾家六人哈着寒气从分配的屋中出来,初次上山的几人面上多少有些异样,没有想象中乱哄哄的群魔乱舞,反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军营,着实让有几分见识的曾弄不知说甚是好。 “爹,先去那聚义厅吧,山上众人都有邀请,去的晚了不太好。”曾魁跺跺脚,这天有些寒冷,凭着以往的习惯穿衣未想到却是薄了,这山上是比山下要冷一些。 “着急个甚。”曾弄哼了一声,脚步却是不慢,背着手走在前头,口中叮嘱着:“一会儿伱几个少喝多看,莫要和人起争执。” 曾密摇摇头:“俺们新来,还能同谁起了争执?” “史文恭、苏定。”老大曾涂口中吐出两个字,回首看着几个兄弟:“一会儿见了也莫要激动。” 几个兄弟不服气的张张口,然而看着兄长与老爹严厉的眼神,沉默着点头应了下来。 找一旁值守的寨兵问了两次路,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厅吸了口气,六人迈步上前,喧嚣的声音不断从门缝飘出,耳中满是豪爽的笑声,开门之时,噪杂的声浪达到顶峰。 “洒家就说要去,奈何麾下士卒不顶事,今趟没赶上,可惜!”穿着僧衣的和尚单脚踩着座椅,一只手懊恼的拍着大腿同着同桌几人说着:“好在不日那鸟朝廷会来,届时洒家也不担心没个耍子了。” 曾家父子听着面上一动,相互交换个眼神儿,还未等交流一二,旁自有寨兵上前引着几人去往一边落座。 …… 山上宅院内。 邬箐抱着吕雯站在吕布身旁,小人儿清澈的眼眸带着一丝谨慎望着自己的父亲,身高腿长的扈三娘正在给男人正着衣冠。 “郎君早些回来,出去月余都没时间陪孩子,雯儿如今都不认识你了。” 烛光下,邬箐拿脸贴了贴孩子,半是埋怨半是忧心的说着。 吕布面上一笑,大手往小人儿脑袋上摸去,眼看着孩子手脚并用尽力的避开,面上有些尴尬:“这不事情有些多,某也是无奈,待日后孩子大些自然就好。” “知道郎君忙碌,只在家时分些心思给雯儿,如今她已会说些简单的话语。” “某晓得,今趟之后遮莫能歇息段时日,某多陪陪她就是。”温柔的看眼女儿,粗大的手指动了动小人的臂膀,看着女儿扑腾躲避的样子笑了一下。 身前,扈三娘给吕布系上披风,朝后退了两步打量一番满意点头:“果然郎君穿什么都耐看。” 吕布笑了下,手一拂动披风朝外走去,屋中留下一句:“某自是长相好,这点无需多说。” 两个女人在后相视一眼,噗嗤一乐。 走出的身影却是没有在意,披风被风吹起拂动着,余呈在外候着,见着吕布出来连忙带着侍卫跟上。 他等一行都是身高腿长之辈,走的自然不慢,不多时顺着山路走进大厅,喧嚣的声响为止一静。 下一瞬,轰然站起的声响中,洪亮的声音在耳中响起:“见过哥哥!” (本章完) 第429章 敬酒 第429章 敬酒 “都坐。” 龙行虎步的走到位于上首的位置,吕布一甩披风坐下,端起桌上酒碗:“挺热闹的大厅莫要因某的到来冷清下来,不然下次再有酒宴某可不敢来。” 下面的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举着的酒碗朝着众人示意一下:“此一碗酒欢迎新上山的弟兄,饮胜——” 史文恭、苏定、曾家父子与水火二将连忙站起,端着酒碗朝着吕布躬身,又举碗四方致意一番方才一饮而尽。 “吼~” 喧嚣的声响在厅中炸响,其余众人也各自将酒喝个干净。 他等不少人已是通过下山的人知晓,山上又是来了几个奢遮的汉子,似鲁智深这等酒量好的,正摸着油亮的光头准备一会儿找人喝酒,倒是没多少人注意,厅中有人的脸色变了一下。 这梁山建立已经三、四年,除了新上山的,众人已是越发的熟悉,虽然暂时没有形成派系,却也依着众人的性格职位有了各自交友的圈子,吃酒饮宴之时,这些人多半凑在一起。 刘敏此时面色红润不少,已非劳累过度之样,看着身旁自己看好的副手,凑过去低声道:“史兄弟怎地这般脸色,可是有何不妥?” 史谷恭嘴角抽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看刘敏,轻声道:“那边新上山的人中有个是我族兄。” 刘敏眨巴眨巴眼:“还有这等事情?等下不妨带来一起坐坐。” “倒是不必。”史谷恭面色有些复杂:“我这族兄寡言少语,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又是个天生冷脸,没得坏了说话的兴致。” 刘敏也没再说什么,只看着那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上方,吕布等下边的声音小了一些,方才开口道:“另外还有一事,上次酒宴之时某倒是忘了,攻三山的胜利者当是要接受另两组的敬酒。” 下方有人面色一变中,吕布转头看向余呈:“拿酒来!” 随即拿手点点前次去往青州的几人:“都莫要坐着了,且上前拿酒,縻貹、袁朗,据着军政司记录,你二人乃是最先攻克山寨者,当是受他人礼敬。” 縻貹、袁朗当先站起,喜笑颜开的走上前,看着下面挎着脸的卞祥、萧海里与奚胜、杜壆,大模大样的站在那里等着。 “小人得志……” 卞祥瞪眼縻貹,那边黑脸的壮汉却是毫不在意,咧嘴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卞兄莫要牢骚,当日做赌却是大伙同意的,快些上前,俺等着呢。” 下边鲁智深看戏不怕事儿大,拍着手大笑:“快些!快些!洒家等着看呢!” “这和尚……怕不是忘了他二龙山也是三山之一。”杜壆苦笑一拍卞祥肩膀:“走吧,这一遭是躲不过了。” 萧海里龇牙咧嘴的走过来,啧了一声:“俺还当首领忘了这茬儿,哪里想到又记了起来。” 奚胜倒是什么也没说,光棍儿的走上去,从余呈那边拿起杯酒。 剩下三个人也是无奈只得跟着上前,拿了酒杯站在縻貹、袁朗跟前,四人一齐低头躬身,嘴里含糊的说着:“祝二位兄#@¥……” 站起身,一抬头将酒喝了下去。 縻貹、袁朗瞪大了眼睛,一黑一红两张脸顿时都是涨成了紫色,指着对面四人道:“入娘的,你四个偷奸耍滑的鸟人,有胆将适才的话说清楚了。” 杜壆当先放下酒杯抬头研究着顶梁,只当没听见,其余三人冲着他俩撇撇嘴,卞祥叫嚣着:“你两个靠的运气抽着个上上签,算不得真赢。” 縻貹闻言跳脚:“放屁!老子麾下也是血战打上去的,如何不算真赢?” 转头看向座位上的吕布,一手指着那边几人道:“哥哥伱说,他等是不是耍赖?” “运气有时在战场也是重要之事。”吕布点头:“当日说的清楚,先攻下山寨者为胜,你四人这般却是不对,当各自罚酒三碗。” “莫说三碗,三十碗都成。”萧海里、卞祥大喜,张口嚷嚷着:“快,余小子,过来倒酒。” 余呈好笑,过来将酒给几人倒了,这四个像得了奖赏一般将酒喝了,气的縻貹直跳脚。 吕布见状微微皱眉,只是这般玩笑赌注也不好真的去训斥,思索一番开口:“既然你四人不诚心……那今番新得的马匹除了新建一营马军外,多分縻貹、袁朗各五十匹,以资奖励。” 四人顿时色变,縻貹、袁朗二人却是大喜,连忙上前拜谢。 “行了,就这般吧。”吕布挥挥手,六人回去坐下,这才一拍桌子:“都各自吃喝着,酒水难得,莫要辜负!” “首领放心,定然喝的干净!”萧海里第一个拎着酒坛站起回应,引得众人顿时大笑。 武人为主的集团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纵使不少人是朝廷将领出身,却也是性子粗豪爽快,大厅里顿时陷入一片欢腾。 这边,吕布落座以后同着一旁寻过来的乔冽说起话。 “……某看海岛那边传来消息,新建的港口已是能用,房屋也起了不少,该是往那边送一批人过去,一来缓解山上人口过多问题,另一方面,山寨也该适当减少非战人员,为着将来做些打算。” 口里面说着事情,旁边有人将饭菜送上,吕布就着热乎气吃了一口,抹抹嘴巴:“我等准备已有年月,如今战兵稍具规模,也当做些准备,有些事情可以透露给下面弟兄知道了。” “哥哥指的辽东之事?”乔冽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眼珠转了一转:“恁地也好,近来总听有兄弟在说不知前路在何,正也可引导一番。” 微微一犹豫:“危昭德兄弟出去也有段时间,或许就在这两月回来,不若等他回来再说?” 吕布迟疑一下,微微点头:“也好,到时也可以将那边消息风情说上一说。”嘴角倏然上扬:“某倒是更希望他等买来战马也能派上用场” “什么用场?”乔冽微微有些疑惑。 吕布斜眼看他一下,拿筷子戳了块肉:“宋廷这般长时间没有杀过来,当是在集结军队,前次你等说有一部西军存在,又一直闻听那西军骁勇,不知面对骑兵是否也是如此……” 随后端起酒碗:“可莫要让某失望。” “好——” 大厅中的呼喊的声响陡然爆炸,引得说话的两人循声看去,就见两个大汉正抱着酒坛在往嘴里灌,吕布一怔,不自觉的放下手中酒碗:“这两人怎生凑到一起的?” “喝、喝、喝——” 围着的人拍桌跺脚大叫着,苏定一脸担忧的看着场中猛灌酒水的史文恭,一旁縻貹同卞祥勾肩搭背站在那坏笑:“和尚,你这快输了,那边新来的兄弟比你喝的快。” 鲁智深闻言微微侧目,那边举坛的史文恭手臂抬得比自己高了一线,不由大急,狮盆大口张开,嗓子不动,那酒跟倒一般入了肠胃。 “哈——” 长吐一口气,和尚将酒坛子放下,看着那边慢了一拍才停手的史文恭哈哈大笑:“兄弟好酒量,没想到你话不多却是个海量。” 史文恭抹抹嘴边酒渍,沉默着点点头,鲁智深大步过来拉着他手:“来来来,洒家介绍几个能喝的兄弟给你,包管让你过瘾,哈哈哈——” 人群中,姚刚、秦明露出了笑容,站在一旁的杨志却是悄悄挪了下脚步,一脸不敢领教的样子。 热闹,还在继续。 (本章完) 第430章 风雪夜 第430章 风雪夜 同一时间,辽地,曷苏馆部边缘。 风雪降临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细小的雪粒铺在地上,形成薄薄一层积雪,四周的树木光秃秃的,披上一层,在外行走的人打了个哆嗦,缩头缩脑的抄着手又赶忙紧走两步,前方简陋的屋子正点着灯火,昏暗的光透过窗棱照在地上。 风声呜咽,不断有雪吹到头上,厚厚的皮帽渐渐失了颜色,化为霜雪的模样,行走的人猛然停住,伸头看向一旁树林的方向,露出一双火红的眼睛,不甚明亮的光线下看的分明,正是跑到辽地买马的邓飞。 吱嘎、吱嘎—— 皮靴踩在雪上,喷着粗气的人从林中走了出来,邓飞眯着眼借着光看了看,这人眉粗须长粘着冰雪,却仍能看出大体相貌,身上穿着鹿皮衣,双手朝后正拉着什么东西过来。 “阿哈里兄弟,需要帮手吗?” 那人抬头看去,咧开大嘴一笑,用别扭的口音道:“原来是客人,不用,又不沉重,倒是这般晚了怎地还未歇息?” 说着话,朝前迈步走着,沙沙的声响从他身后传出,可见拖的东西不轻。 邓飞嘿嘿一笑,伸手想搔搔头,摸着帽子上的冰雪又冷了一下,甩甩手:“还不是这雪,俺怕冻着马,特意去看了看。” “放心,俺们部落的马都是耐寒的。”阿哈里说话间嘴里喷着白气:“在这长大的马和南边的那些暖棚出生的不同,都是惯能顶风冒雪的。” “这点俺也发觉了。”邓飞点点头,眼看着这人走近,本以为他是出去打猎拖个猎物回来,未想到近前了,身后拉着一树枝与麻绳绑成的简易担架,上面拖拉着一昏迷过去的汉子。 “这……这是谁?”邓飞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往日间听人说这女真人饿了生吃人肉、渴了喝人血,该不会是真的吧。 阿哈里哪里知道他肚里那些事儿,闻言回头看看:“俺去打猎,回来路上看这人躺在树下,俺本以为这人死了,没想到上前一试只是饿昏了。” “哦……” 邓飞这才拖了个长音,心里自嘲一笑,暗道自己也有被江湖传言蒙蔽的一天。 “不说了,天寒地冻的,俺拉这人回去看看能不能救活。”那女真汉子说着,拖着人走了回去。 邓飞看看他背影笑了下:“倒是个热心肠的。”说完推开房门进了屋子,冷热一交替,顿时打了个哆嗦。 “入娘的,这辽东下雪也恁地早。”邓飞扯了扯身上的羊皮衣:“这皮毛这边卖的倒是便宜……”通红的鼻子动了动,颇为嫌弃的道:“就是一股子膻味儿让人受不了。” “邓飞哥哥要求太过了,有的穿就不错了。”扈成一手拿着酒葫芦喝了口递过去:“喝口烧酒热热身子吧。” 看着邓飞接过去,口中问着:“不知刚才是何人在门外?” “哈——”邓飞灌口酒哈出酒气:“阿哈里,他在路上捡了个晕倒的人。” 扈成点点头,犹豫一下:“邓飞哥哥听说了没,前两月说是女真和辽国朝廷大军打了一场,辽国朝廷败了。” 邓飞将酒葫芦放在火炕的桌上,上了火炕:“听人说了,这曷苏馆部的人也在传,只是他等是什么熟女,之前总听辽人的去打那些生女,如今一个个的怕被事后被清算。” “……”扈成眨眨眼,想了想道:“是生女真和熟女真吧?” “对。”邓飞嘭的敲下桌子,点着头道:“这俩名字恁地拗口,俺总是记不住。” 那边飞天虎心中翻个白眼,暗道你那是不上心,口中仍是说着:“这等大事恁地……不和哥哥说一声?” 邓飞往桌前凑了凑:“俺已经让人快马回去船上,想办法先把这信儿传回给哥哥了,只也是需要些时日。” “如此就好。”扈成点点头,接着叹口气:“只是没想到辽朝说败就败了……” 又寻思一番,迟疑的看着邓飞:“你说……哥哥若是在大宋起事会不会也如那生女真一般?” “那是肯定可以。”邓飞连犹豫都没有大点其头,接着叹口气:“只是俺也是了解哥哥,莫要看他如今好说话,什么都不放心里,初见时可是傲气的很,那时队伍人不多才不过二百左右,心怀鬼胎的人又多,兵刃良莠不齐,甲胄不过三领,被辽人皇帝的什么叔叔带军队赶了出去。” 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哥哥心中定然是不服气的,那时候起俺就知道有一天他要回这辽地,况且大宋那等没有战马的地儿,哥哥打起来也是束手束脚,待马匹多了,你看哥哥能不能马踏天下。” 扈成看着邓飞神采飞扬的样,苦笑一声:“我怎么感觉……恁对哥哥的信心似是比我等都要足。” 邓飞哈哈大笑:“伱是没跟着哥哥一路杀出辽地,你要有俺这般经历,也是一般想法。” 接着叹口气道:“唯一可虑的就是哥哥手下人太少,可惜俺本领低微帮不上忙。” 自嘲的一笑,摇摇头道:“罢了,不说了,快睡吧,明日尚要赶着马去船那。” 扈成见说点点头,两人当下找热汤烫烫脚就睡了。 …… 翌日。 风雪已停,日光刺破暮色,高高悬挂在天空。 邓飞、扈成两人是被屋外的吵闹声惊醒,掀开被子坐起打了个寒蝉,连忙穿上衣服鞋子下床走出门外。 光芒刺眼,两人眯了下眼睛方才适应,旁边有屋子出来同来的伴当,见他二人走出连忙过来,邓飞听着噪音传来的地方用头指了下道:“什么情况?” 有人低声道:“是有人昨日救了个昏倒的宋人,不知怎地吵起来了。” 邓飞、扈成相互看看,心知是昨日阿哈里救下的人,邓飞终究是个热心肠,迈步朝那边走着:“过去看看,也不知是甚事。” 扈成和几个伴当看看,觉得此时还早,跟着邓飞后面过去,这里虽是挂着部落的称呼,其实已同以前大不相同,早已脱离了挖洞居住的习惯,虽说房子较为简陋但也都带着简易的院子,看着更像是个正常村落。 转角拐弯,几个人来到吵闹的房屋前,此时这里正围着一圈女真人,内里一身材修长,肤色白皙的汉子正同着阿哈里在吵:“怎地我就要做你的奴隶,老子又不欠你甚。” 阿哈里面色不虞:“此乃俺们部落的规矩,再说又非要你一辈子做俺奴隶,只做个三年还了俺救你恩情自会放你离去。” “狗屁!你救了我,我自会还这等大恩。”汉子一跳三尺高,口沫横飞的道:“只这等野蛮陋习让老子如何遵守!” “南人,莫要不知好歹,你身上兔毛也没一根,拿什么还。” “三年算是少的,否则关你一辈子你也要认。” “俺们规矩如此,你莫不是要违反?!” 吵吵嚷嚷的,一群女真汉子看他不愿,顿时炸锅一般吵闹,只是他等说的事女真话,旁人也听不懂,这群女真汉子见那人面色迷惘,顿时更气,挽起袖子就要去打。 邓飞见此连忙上前:“各位、各位,且先冷静冷静,莫要动手,有话好说。” 阿哈里见着邓飞出头,不由大皱眉头,用别扭的汉话说着:“客人,你这般就是不对了,此乃俺们私事,还望你莫要横插一手惹麻烦。” 扈成上前一拽邓飞袖子:“邓飞哥哥,我等主要是买马,可别节外生枝。” “俺知道。”邓飞回了一句,转头看向阿哈里:“兄弟说错了,俺并不是非要架这梁子,只是难得见着宋人在此,想要求个情罢了。” 顿了一下,看看阿哈里仍是不情愿的面庞开口:“可以用钱。” 阿哈里这才露出笑容:“客人这般说就有诚意多了,咱们商量商量。” 那边瘦高的汉子露出感激眼神。 今天也是两章5000+,嗯。。。有空挑战6000吧,这周估计够呛,/(ㄒoㄒ)/~~ (本章完) 第431章 价值 第431章 价值 “入娘的,我就值两个茶砖加匹麻布,这都什么眼光……” 高瘦的汉子悻悻的坐在木椅上,邓飞递了杯热汤给他,闻言苦笑一声:“也幸亏他们要的不多,俺们已经没多少财货了,再抬高一些,怕是兄弟你只能在这做奴隶了。” 扈成坐在炕上,看着面前的人道:“兄弟高姓大名,究竟为何出现在这女真部落?又怎地昏倒在路边?” 那瘦高汉子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作揖道:“小人孟康,因长得白,又是船匠出身,得了个诨号叫玉幡竿。” 嘴里叹息一声,直起身子:“我本奉命监造石纲大船,船好以后运至苏州,奈何提调官是个不晓事的,一个劲儿的催逼,扬言限定期限内不到就要把我送官治罪。” 邓飞走到土炕另一边坐上去,同扈成一起认真的听着:“二位恩公,那船从造船之地行至苏州最少要月余,他逼我半月就到,这如何能至?小人受这人催逼不过,索性……”面上神色有些不自然:“索性跑了。” 邓飞与扈成相视一眼,耳中听着这孟康继续道:“小人做船匠多年,也识得几个出海的船主,当时想着跑去外面躲着让人找不着就成,是以找了个熟人说好去中京道的,哪知那人跑到这东京道来,买卖了货物就要回转,小人没法子只能下船,又迷了路途没个地方弄吃的,一时受饿晕倒在路边,后面的事情二位斗知道了。” 邓飞眯着眼睛看了看这玉幡竿,直把人看的:“兄弟说话有些不实啊,俺们救你于水火,你却仍是信不过俺们,直把俺们当三岁孩童糊弄。” 孟康微微色变,仍是强自镇定道:“二位恩公是何意思?小人怎地不明白?” 扈成也叹:“其实也没甚大不了,只是兄弟是杀人逃命在外吧?” 孟康脸色猛地一变,微退一步,强自笑道:“二位恩公说笑了,小人如何敢?” “伱也莫怕。”邓飞一支胳膊撑着桌子:“俺们在江湖上厮混多少年了,察言观色乃是强项。” 扈成接口:“本朝有些规定虽然苛责,却也然只是逃掉职责也不是甚大罪过,使些钱财上下打点打点就能减轻不少乃至脱罪。”上下打量皮肤皙白的玉幡竿一番,摇摇头:“也只有杀人……却是需逃离出来才可。” 对面的汉子沉默下来,光棍般的抬头:“是又怎地,那厮把我往死路上逼,我自是不能任他摆布。” 看眼对面两人:“如今可不是在大宋,你二人就算报官也管不到我。” 邓飞扈成相互看看,同时哈哈大笑,孟康顿时一脸恼怒:“你两个笑甚?我就算犯了法,也莫要以为帮了我就能如此小觑人。” 邓飞摇摇手:“倒不是小觑兄弟你,只是杀个把人而已,哪个放在心上,俺们山寨哪个人手上没人命?” 扈成转头看看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言又止,最终平静的转头看着对面。 “山寨?”孟康神色一动,有些惊奇的看着两人,眨眨眼,斟酌着词语道:“未知二位恩公……在何处仙山哪个……嗯……” 话语微微卡顿,有些不知怎么说。 邓飞见状笑了一下,直言道:“俺们都是梁山来的,兄弟可曾听说。” 孟康猛地点头:“如何不知?梁山现今在京东当真是好大威风,就连吃酒都会议论两句。” 有些疑惑的看着邓飞与扈成:“未知二位恩公因何来此?” “买马。”扈成开口插言,看着他道:“不然你当这里的部落如何将我等奉为上宾?” “原来恁地……”孟康恍然大悟。 邓飞直起身子下床,走到他跟前道:“兄弟犯事不容于朝廷,正好和俺们一起回山,如今山寨缺少各种匠人,孟兄弟若来,定能一展所长。” 孟康大喜:“此言当真?” “俺骗你做甚?”邓飞摊摊手,指下自己眼睛:“俺这样貌早就挂在通缉令上,孟康兄弟没见着?” 孟康脸色一红:“小弟又非巡街的衙役,只一心造船,没关注过海捕公文。” 扈成玩笑一句:“那你倒是错过好多银钱,邓飞哥哥这脑袋可值钱。” 邓飞翻个白眼儿,看眼有些虚弱的孟康道:“兄弟这般模样,可还能骑马?” 孟康此时倒是机灵许多,心知这伙人是准备离去,一咬牙:“到能趴在马背上,只要不是太快,那就掉不下来。” 邓飞莞尔:“那到时将你绑在马背上好了,有着几天路途,可莫要出甚岔子。” 孟康想了想,暗中一捏拳头:“成,一切听二位恩公的。” 这火眼狻猊一挥胳膊:“那走——” “等下。”扈成在旁叫了一声:“这女真部落不管草料,上次那买草料的店可再去一趟,总比咱自己收集准备来的强。” 邓飞点头:“是这个理儿。” 当下邓飞三人出了屋子,唤来伴当将马匹带出来,又挑一匹温顺的马让孟康骑了,在这部落女真人眉开眼笑的送别中,一行人打马向着东南海岸跑去。 …… 仍是那牲畜粪便飘荡的市集,只是如今寒冬,前来交易的人少了不少,就连伙计也请了假回家探亲。 那店铺掌柜的无聊的坐在桌后,一只手撑着脑袋歪看着墙上马鞍,如此动作已是保持了小半个时辰,也不知一副马鞍有甚好看的。 当啷—— 门扇打开,系在门上的铃铛被拽动,寒气进屋将烧着的火盆吹的红了些许,那掌柜懒懒转头,看清来人瞬间精神起来:“客人,可要买些什么?” “多来草料,精细的、掺着粗粮的都要。”邓飞大着嗓门儿说着:“这次马有二百余,路上又要跑上一个多月,掌柜的多尽心。” “好嘞!”那人笑笑,转身欲走,倏然又转过头:“小的看客人面熟,不知是否前次来过?” “好眼力!”邓飞一竖大拇哥:“俺三月多前来过一趟,也是买的草料。” “哦……”掌柜的眨眨眼:“恁地说,客人经常来此买马?若是如此,不妨告知个时间,小的也好准备好草料等着恁。” 邓飞不疑有他,闻言点着头道:“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每三四个月俺总会来这一趟,你到时备着就好。” “好叻——”做生意的男人转过了身,有声音传回:“俺一定备着。” 没多久,草料备好,扈成等人赶着租来的车过来装了,浩浩荡荡的走上去往海边的道路。 那掌柜的站在那里眯着眼望着,陡然转身快速将店铺管好,找来匹马翻身而上,一抽马鞭扬长而去。 今晚有点应酬,不知能不能赶上第二章,如果不能,会发单章说下, ̄^ ̄゜汗 (本章完) 第432章 兄弟相谈 第432章 兄弟相谈 大雪之后,天寒地冻,马蹄旋起积雪露出下方黑硬的土地,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一旁林野枯枝上的积雪掉落下来,融入树下的白芒之中。 穿着皮袄的青年满面戾气,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盯着前方一片雪白的世界紧锁眉头,四周是两三百内穿御寒皮衣,外罩皮甲的剽悍骑士。 今日接到那杂货店掌柜传讯那红眼的贼子又跑来买草料,脑子一热就带人跑了出来想要将人擒住算算账,结果跑了几十里路连鸟毛都没看着方才冷静下来。 辽阳府在曷苏馆部上方,他此时带着骑兵向下追袭,恐怕也是一路跟在后面吃灰,只是如今人已经拉出来了,他又舍不得面子在原路返回,只得顺着那掌柜的提供的方向行进着。 “供奉官,俺们这是要去哪里?”有骑士追的漫无目的,不由出声闻讯。 青年斜他一眼,嘴唇轻启,吐出口气,随即开声道:“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去,再寻百里无人即回,都看看路上可有车辙痕迹。” 这青年在族中声望甚高,乃是往日大姓,一众骑士平时皆是以他为主,此时听他这般说,也就应了下来。 轰轰轰—— 蹄声加急,随着马蹄扬起的雪雾在空中飘散,不少人口鼻皆是沾上雪沫,白气呼出之时,又化成水珠粘在肌肤上,顺着纹理向着胡须滑落。 “这里!这里有车辙印子。” 陡然有人高叫一声,青年大喜,连忙用手指去:“跟着他,快!” 那边骑士连忙一拽马缰,顺着几条车辙痕迹追了下去,这一路追追歇歇,也不知过了多久,追到一处海岸边。 见着有人在此处用木料修了个简易的码头与栈道,随即大怒,驱马往前走了几步,凝目看去,正见着数个小黑点儿消失在远方海岸线不见。 “将这里拆了!” 青年大怒,一拽马缰下了栈道,身前十几个骑士下马,抽出刀剑从他身旁而过,站到码头前作势要劈,这人倏然又转头高喊一声:“等等!” 高举着刀剑的人回头看他,这人用马鞭抽了下皮靴:“先留着,说不准下次这伙人来还要用,毁了多半就打草惊蛇……” 啪—— 隔空甩了一鞭:“算他命好,咱们回去。” 马蹄轰鸣,凶狠的骑士消失在海岸边,带起一路雪尘向着来路而回。 …… 时间往回倒一些。 辽东风雪停下的日间,京东路这边云层浓厚,带着铅青色的天空见不着往日的明媚,史谷恭将衣服整理平整,迈步出了房门,与相熟的人打过招呼,轻车熟路的走向新来人员的住宅区。 脚步缓缓停下,看着屋子前打扫干净的地面,吐出一口气,上前啪、啪啪拍了三下房门。 不多时屋子里有脚步声传来,门扇向着内里开启,视线中的脸仍与记忆中相差不多,沉稳的气质却是更胜往昔。 史谷恭拱手一揖到地:“谷恭见过兄长。” 这屋中住的正是新上山的史文恭,听着对面说的话一怔,思索一番,露出一恍然之色:“免礼,进来。” 史谷恭也不介意他语气生硬,闻言起身迈步而进,打量一番这屋子,这新建的房子不同以往宽敞,却也是分内屋外间,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正在燃烧的火盆放在屋中。 史文恭将人放入随即关上门,转过脸也没说话,自顾自的找来杯盏,从火盆上提起水壶给人倒水,冒着热气的水杯放在文雅的青年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兄长仍是这般少言寡语,是从族叔与叔母过世后吧……”史谷恭双手抱住杯子,有些凉意的手掌顿时感受到一阵暖意,见着对面皱起眉头,转了个话题:“倒是没有想到昨日会在酒宴上见到恁,未知恁是如何上山的?” 史文恭漠然,随后轻轻开口:“机缘巧合,败于哥哥。” 史谷恭苦笑:“兄长恁说的小弟不明白啊。” 史文恭张张嘴,又闭上,半晌崩出两个字:“麻烦!” “罢了,恁不愿解释就算。”做族弟的无奈耸耸肩:“只是这山上就你我两个史家的人,当时要互相帮助才是。” 停顿一下,看着对面仍是不言不语的冷脸,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只是口中仍是说着:“小弟如今在管学堂与民生一块儿,多少也能接触些机密,山寨如今马匹多了不少,正准备另组一营,只是山寨发展至今,够资历的人功劳不够,功劳够的资历尚浅,多半会由哥哥亲领。” 舔了下嘴唇,举起杯子喝了一口道:“小弟会帮兄长盯着,若是分配职位中未将兄长送去马军,到时我会极力举荐,也望兄长多多立功。” 沉默的男人盯着对方,轻声问了句:“为何?” “也算是为了小弟自己。”史谷恭两眼一眯,吸了口气:“我知兄长本事,若是上阵,立功绝非难事,到时若是主掌一军也是说不准,还望届时将小弟调过去。” 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发白:“虽说现今我在山寨也算有些资历,只是小弟更向往军中之事,若有兄长帮助,此事更易实现。” 史文恭歪了歪头,眼神有些迷惑:“立功如何?终究是匪。” 年轻的文人笑了一下,看看两边墙壁,撑起身子凑近一些:“小弟在这山中多时,总也有些发现,多半也有自己的谋划,虽不知到底是何,我……” 眼睛瞪大稍许:“想赌一把。” 身子向后,一屁股坐在椅上:“总好过如今这般模样。” 屋内一时间有些沉默,就在史谷恭耐心有些耗尽,想要离去时,突然听着对面问道:“听闻你投过西军?” 咯—— 杯盏在桌上滑动,史谷恭低着脑袋,半晌点了一下:“是,以前去过那边自荐……”抬起头苦笑:“结果被人说是手脚无力,上阵无用,斥退了出来。” 又是一阵沉寂,史文恭将手放到桌上相互握着,低垂着头:“我也去过,一年功劳尽数被夺走。” 抬起头看着他:“好,我陪你赌一把。” 史谷恭大喜。 赶上了,/(ㄒoㄒ)/~~ (本章完) 第433章 三张弓 第433章 三张弓 时间又过了两天,梁山上有些湿寒之气,凝聚的水珠挂在松针的尖端,慢慢压弯着坚挺的针叶砸了下去,溅起更多细碎的水滴。 山体下方,水寨延伸而出,原本紧闭的水门敞开着,几艘沙平船停靠在码头上。 冬日按说闲下来的人手应该比较多,只是如今梁山走了不少人去往海岛建设,是以反而没有之前运粮之时游刃有余,不少水寨的寨兵上了船肩扛手提的往下运着过冬的物资。 “文哥儿还真是和梁山搭线做上生意了……”面貌粗犷的大汉倚在船帮上静静看着上来下去的梁山寨兵。 身旁有人点头:“这梁山竟然比俺想的要守规矩,银钱每次给的足,又没官府前来收收税,所得比之往昔要多出来不少,若是如此下去,也不需去做私盐搞钱了,反正都是杀头的罪过,只要梁山不倒,还有个庇护。” 接着笑嘻嘻的看着大汉道:“怎样徐兄,儿子比你能干的滋味如何?” “倍觉欣慰。”粗犷的徐父看眼旁边的汉子,倚着船帮的身子没动:“做父亲的怎会嫉妒自己儿子有本事?他越能干老子越高兴。” “恁不怕他与梁山人走的太近?”那人说着,看看这偌大的水寨:“这等水寨不是哪个地方都建的起的,说不准这伙山贼水匪所图甚大。” “那不是更好?”徐父嘴角勾起笑容:“省的他学了一身本事没地方使,只能窝在铜臭窝里。” “所以徐兄支持他与梁山交易?” 粗犷的脑袋大点其头:“对,支持。” “冒着杀头危险?” “对,冒着。” 汉子一挑眉毛:“所以他那三张宝弓是徐兄你帮着找的?” 小声嘀咕一句:“恁地贵。” “对,是俺帮……”徐父脸朝向水寨笑着点头,接着笑容敛去,猛地回头:“什么三张宝弓?三张宝什么弓?” 那汉子见状不由用手抓了抓脸,心道这是给文哥儿惹祸了啊,嘴里却是老实说着:“俺也不知是三张什么宝弓,就是每张弓千来贯的,要的钱不老少,他刚才上去使恁没看着?” “败家玩意儿,不——孝——子——啊!” 水寨的上空,有哀嚎的声音在响。 …… 寒风吹拂,呼呼的声响带着刺骨的寒意,屋中的火盆努力散发着热量,徐文一脸期盼的坐在椅子上,身旁放着三个黑色的牛皮袋。 身材壮硕的吕布一身黑底红边云纹劲装,披着内红外黑的大氅走了进来,龙行虎步的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满面寒霜的小李广荣则是一身白衣,狠狠瞪了徐文一眼坐在下首处。 余呈好笑的看看平日“温和”的吕布以及对谁都彬彬有礼的荣,也不说话,自顾自的站到一旁护好。 “许久未见二位兄长,今趟俺来一是将过冬的物资运过来,二是偶得几张好弓,俺寻思,兄长乃是当世英雄,特意取来献上给恁。”徐文见他二人坐好,连忙站起躬身行礼,然后口中说着,手中忙活,将牛皮袋解开,露出一红色带着龙头的弓梢,袋子渐渐滑落。 吕布眉头一挑,责备他为何来晚的话顿时说不出口,那弓体乃是黑色,两头弓梢皆呈红色龙头张嘴咆哮状,龙身沿着弓背蜿蜒而下,在弓驸的的部位纠缠在一起,一根弓弦笔直白色中带着红,不知什么材料所做。 徐文恭敬的将弓递给吕布:“闻听兄长善射,此弓乃是著名匠人手笔,恁试试。” 吕布看看徐文自信的神情,又看看品相不俗的大弓,终是没忍住诱惑,伸手接过,试着拉了一下,弓弦紧实,手中有着回拽的感觉。 顿时大氅一掀,手臂伸出,架势拉开,那弓拉成满月,又慢慢送劲儿送回,如是再三,舒口气道:“好弓!”沉默一下,又说了句:“好弓!” 看看徐文,咂咂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小子也机灵,立马打开第二个袋子,里面一张弓乃是木色,弓臂缠着黑白皮饰,弓两头的弭乃是猛兽头像,一根白色弓弦在上缠绕。 走到荣跟前自信一笑:“荣兄长号小李广,也是难得射手,俺这弓寻常难觅,当敬献给恁。” 荣瞥眼看他,见他笑的“谄媚”,心下不喜,只是到底武人性子,见吕布开弓试拉,心中也是痒的难耐,不由自主的抬手握住弓,忍不住起身试着拉了拉,感觉甚是趁手,劲道也足,比自己现时用的那弓要好上一些,不由轻轻点头。 徐文见状大喜,看两人都在沉吟不语,不由开口:“二位兄长不必多虑,所谓好马配好鞍,好剑送英雄,这两把弓就该送给恁两人。” 吕布同荣忽视一眼,见着对方眼中的光芒随即开口:“成,此物我等收了。”将弓放到身旁的桌上,看看第三个黑袋皱起眉头。 徐文察言观色,未等他说,连忙上前,脸色微微发红:“兄长,俺这还带着一张弓,前番见小娘子喜射,想将弓送她,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那把弓留下就是,何必非要见她?”吕布本能回了一句,荣一旁上下点头。 徐文有些紧张,嘿嘿一笑:“兄长,这弓……”伸手提起黑袋:“也是一名匠所做,里面有些机巧物件儿,越少人知越好,恁看……” “那告知我等就是。”荣冷冷开口。 徐文抱着袋子,坚定摇头:“这不成,那匠人脾气古怪,只说必须让俺亲自告知,俺用俺爹的名义发誓才让他相信,俺如何能违反誓言?” 吕布将眼一眯,身子后靠:“你小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某。” “不敢,不敢。”徐文连连摇头:“实在是不敢违反誓言,不然俺岂不成了不孝子?” 荣转头看看吕布,两人都是下意识看眼弓,又纠结的看看徐文怀中袋子,穿着黑红劲装的身影终是转首看向后面看戏的护卫:“余呈,带徐小官人过去,见完小妹送他下山!” “多谢兄长!”徐文大喜,连忙致谢,跟着余呈走了出去。 下首荣迟疑的看着吕布:“兄长,这……” “只是送个弓,不让他多说话,当是无碍。”吕布站起来哼声道:“总不能只送个礼就出问题。” 荣想想,点了点头。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434章 梁山的刀兵 第434章 梁山的刀兵 “二位兄长,徐文告辞,俺下次定拉着粮食来。” 厅堂外面,徐文对着吕布与荣一礼,随即满脸笑容的直起身子向着山下离去。 荣同着吕布看着他的背影眼角一抽,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余呈,吕布低声道:“那厮同小妹说了些甚?” 余呈被两人看的吓了一跳,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抓抓脸颊,口中道:“他说那机巧之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俺就站的较远,看着他同小娘子说了几句话,只小娘子脸色也没甚变化。” 荣转过头看着向下而去的身影:“当是无事吧……” 吕布歪了歪头,没有说话,很快这两个人纷纷离开厅堂,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山寨如今正在飞速运转,谁也没有太多的闲工夫。 山寨下方,运货的沙平船很快离开水寨,粗犷的汉子对着自家儿子在骂,年轻的面孔却是望着山上露出笑容,久久不动,气的某人脱下鞋抽人,“老子打死你个败家子!”的喊叫声中,惊叫求饶的年轻声音在河道上空响起,一时间船上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 叮叮叮—— “这一年中,山寨铁锭消耗过快,小弟这一批兵刃打完只能减产。”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身材粗壮的武胡大冷天中只穿着一件短衫,露出的肌肤都是坑坑洼洼的斑点,那是打铁时被火星溅烫而出的伤疤,口中唠唠叨叨的说着:“如今山寨中铁匠不少,打破几个州府,总也有个千儿八百之数,原本都是些打农具的,换了手段去打兵刃,几乎都没甚经验,只能现学……” 吕布听着他说话,脚步迈上台阶,有侍卫上前打开房门,顿时一股热浪喷出,夹杂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多少有些刺鼻,在场众人都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皆是面色不变,耳边,打铁的噪音声响在爆炸。 梁山在此处建了十几座锻炉子,通红的炉火在燃烧,打铁的匠人都穿着单薄短衣,带着油亮之感的胳膊举着锤子抬起,落下。 叮叮、当—— 大部分铁匠的眼中带着一股狂热,不是因着洗脑,单纯因为梁山给的钱足。 每一件兵刃都有铁匠的名字,只要合格就有赏钱拿,不合格也有相应惩罚,如此奖罚之下这伙人自然爆发了极大热情,反正不可能被关一辈子,不如趁机多赚些钱,以后出去也好销。 “合格者几成?可能供应的上军队使用?”吕布提高了些许嗓门在喊。 武胡听着大声道:“凡总也有个七八成。”瞥眼看看正将火红的刀胚侵入水中的人:“如今勉勉强强能供应的上,只是若火器局的兄弟继续抽取铁锭,小弟也无法保证了。” 吕布点点头,转首贴着武胡耳朵大声道:“既如此,某先让火器局那边稍停一停,如今大战将行,你等先将兵刃箭矢等物打出,如此可行?” 武胡精神一振:“小弟定会全力而为,必不拖山寨后腿。” 吕布点点头,看着四周持着刀兵、长枪的寨兵从在两旁不停巡视,负有守卫监察之责的守卫头领见着寨主过来,不由自主握紧武器,挺起胸膛,看着披着大氅的人影走过。 不远处,新打造出的兵刃放在兵器架上,武胡见吕布目光转向这边,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过去拔出把白森森的长刀,刀锋朝着自己,余呈与四周护卫凝视间,双手捧着躬身献了过去。 吕布伸手接过,屈指弹了一下—— 嗡—— 悦耳的清脆声响中,武胡在快速说着:“根据哥哥吩咐,做此唐横刀,背脊厚重,单面开刃,近战砍杀极为利于劈砍,只刀身我等根据实验,将之加长些许,加厚加硬不少,比寻常刀剑更加不易折断,步战、骑战两易。” 吕布将刀举起,借着光看向刀锋,幽蓝的光芒在锋口闪烁,试着挥了一下,将刀收回翻看着:“这刀的长度也可做双手使用。” “哥哥明鉴,却是可以。”武胡猛点头,指向另一边:“那边靠后的位置都是配了长柄,双手握着劈砍威力更甚,而且我等用现法燃火古法锻刀做此长刀,当是比之前更加锋利,破甲之能更甚。” 吕布点点头,将刀递给余呈,口中吩咐着:“再打一批精炼的,给每个副指挥使以上级别的使用。” 拍拍武胡笑道:“我等从各州府缴获不少手刀,挑不合格的融了,都做成箭矢。” 叹口气:“我等人数较少,尽量以杀伤敌人为主,那手刀破甲之能虽好,却过于粗糙,近战杀伤不了人命,对我等来说却是种劣势。” 粗壮的身影躬身领命,吕布回头看着两眼放光的余呈等人笑道:“都别这般看着,去拿上一把,尽早熟悉。” 余呈等人大喜,分做两队,一队去拿,一队护着吕布,不多时人手一把唐刀,另有给同袍拿的。 吕布继续朝里走着,过了这森寒锋锐的刀兵之区,下一处广阔之处立着一件件黑色为主,红线穿插的甲胄。 武胡上前指着道:“根据哥哥吩咐,尽量减轻甲胄重量增加防护,实际上小弟上山后主要就是研究这甲胄,绿林中不少擅长打铁的汉子,然所做甲胄过于粗糙,大多不甚合格,小弟因兴趣,算是其中佼佼者。” 走到一处扎甲旁,敲了敲胸膛之处,砰砰的声响震动:“这甲做了些改动,虽然重量未变,防护却有所加强胸膛处有所加厚,却不妨碍活动,领甲向上竖起三寸,不会影响穿戴者转首,能防备二石弓在五十步外射击,三十步内会有凹痕,十五步内会被射穿。” 顿了一下道:“铁盔处也以铁网在其中加固,当能防备一定力道弓弩射击,比之寻常铁盔增加了不少防护,重量却只多一成不到。” “余呈……”吕布转过头:“去试试。” 魁梧的护卫点点头,两个侍卫走上前去帮着他披挂上身,随后有人抽刀对着他猛的一砍。 锵—— 火在暗淡的光线中跳出,穿甲的人影晃动一下,吕布上前查看一番,眼神一亮:“武兄弟,这等甲要多久才能做出一领?” “这……”武胡挠挠头:“制甲更是繁琐,有人帮忙的情形下,也要三月才能做出一领。” “明年……”吕布沉默一下,拍拍他:“尽量多做吧。” “哥哥放心,交与小弟。”武胡砰砰的拍着胸膛。 穿着大氅的身影继续朝前走着,查验了多种兵刃,又试验了装有火药的火箭,几种加装了铁片的霹雳火球,随即走出了这处紧要所在。 …… “告诉凌振、寇烕等人,先全力做常备火器,研究试验先放一放。” 寒风刮起,四周林野沙沙作响。 明日发小聚会,嗯。。。能更小可尽量。。。。。。 (lll¬w¬) (本章完) 第435章 水陆 第435章 水陆 政和四年,腊月,将近年关。 大雪落了下来,清晨之时,推开窗棱,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远处的山麓,近处的街市,都覆盖上一层冰冷的雪白,袅袅炊烟从院中升起,端着装有烛火保温的早膳被带入房中,有下人在扫着门前的积雪,清理屋檐。 索超裹着皮裘站在街头,看着小商小贩推着热气腾腾的小吃摊位在清晨摆开,很快银装素裹的世界嵌入了不同的色彩。 摸摸有些瘪的肚子,这急先锋寻了个人多的摊位坐下,要了些带汤水的吃食,又点了些小菜,四周噪杂的人声中,就这般在街头慢腾腾的吃起来。 杨志奉命押运生辰纲而走时,他就觉着不好,果然预感应验,还是遭难了,之后的事情他知道不多,仅知老都管一行人回来将责任都推给了那倒霉的青面兽。 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可惜了那身本事! 惋惜的摇摇头,索超喝了口热汤,带着温度的汤水顺着食道进了胃里,顿时觉着整个人暖和了许多,刚直起腰将手中面饼戳进汤里低头要吃,耳中听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今次梁山或是难了,俺看朝廷有大动作……”带着外地口音的人西里呼噜喝着汤,嘴里含含糊糊的。 “怎生说?”这次的口音是个本地的。 索超耳朵动了下,张大的狮口合了起来,小口的吃着沾有热汤的面饼,屁股不自觉的朝后挪了挪,侧耳听着后面的话语。 “你是不知道,俺有个侄儿在军中厮混,那小子休沐回家时和俺说,朝廷下了调令,要发兵将梁山拔了。” “这有何新奇?带点儿耳朵的哪个不知大名府要出兵?” “俺又不是大名府人,你莫不是忘记俺哪儿来的了?” 索超轻声喝着汤,尽量不发出声响,身子不自觉朝着那边倾斜稍许。 “哦……对,你乃是登州的,怎地?伱那侄儿还在大名府参军?” 外地口音有些无奈:“你说的登州没地儿参军一般。” 另一人嘿嘿一笑,耳听那登州来的道:“俺来之前的事儿了,说是朝廷已经下了调令,他们登州水陆两军都被征调,到了时间就要开拔。” “水陆……哦——平海军?” 登州……平海军? 索超心里与那人同时喊了一声,眼中有些惊奇,后面那本地人似乎知他心中所想一般,问出话来:“京东路被梁山祸害成那样还有官军?” “怎地没有,登州、莱州、密州三州还未被打破过,俺和恁说……” 下面的话语声音减小,索超不自觉将身子倾过去,哪里料到屁股下“咔嚓”一声,这急先锋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一时情急,两条大腿朝前一踹,身前的小桌子“嘭”一声被踹翻,那碗没吃完的早膳飞起半空,正扣在人身上,一阵热气随着汤水晕开升了起来。 四周人都望向索超一张脸顿时红了起来,连忙站起拍拍屁股,那被碗中汤水淋个正着的人顿时着恼站起,抖着身上衣服:“唉,你这厮……” 索超瞪起大眼,他本就是沙场悍将,普通人如何受的了他瞪视?顿时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一旁店家也是吓一跳,连忙跑过来:“客人,恁没事吧?都是小店的错,小的给恁换一碗?” “不必!”索超挥下手,看看手中面饼塞口里咬一口嚼着:“也吃的差不多了,就不必了。” 伸手入怀掏出几个铜板递过去,又扔了几个给那倒霉食客,看着那人手忙脚乱的将钱收起,口中道:“算是赔你衣裳的。” 说完扭头就走,其余人见没热闹好看,当即一个个没了观望的兴致,店家招呼声中,继续吃着未完的膳食。 日上三竿之时,索超进了军营,今日有训练,却是要到场才行。 …… 天气湿冷严重,自打接着枢密院的文书以来,登州水师就一直在整训,只是往日训练荒废日久,一众军士纪律松散,拿着诏令的指挥使呼延庆急得直跳脚。 只得三不五时的拉出来教训一番,可惜往日重视不够,一个多月的努力也不过是让这支队伍看着稍微像那么点儿样子,若是论战力,这位呼延家出来的将领也不敢打保票。 “往日总说要严训你等不听,今时被指派了任务,却又跑来跟我哭丧是要做甚?文书调令以下,就是我祖宗复生也无能力让朝廷收回成命。” 面色有些难看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走着,口中话语连珠炮一般朝着身旁哭丧着脸的人倾泻:“入娘的,都以为老子想立功想疯了,是,老子是想立功受赏,可你等也不用脑子想想,俺立功升迁了,你等不是也能跟着喝口汤?至于暗里反对我搞坏军中风气吗?” 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这下好了,调去对付梁山水师,老子瞧着你等怎生打。” “指挥使,不能怪俺们啊。”有人抬起头哭丧着脸:“俺们往日想和澄海军的人联合演练,结果那边连个正眼儿都懒得给,只是做着一手钱,一手货的营生,如今怕是比俺们还要着急!” 呼延庆气的下巴处山羊胡都要立起来:“你等怎生不说巡海军还未被征调!” 那人低下头颅,就听着正在发飙的指挥使大声道:“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就是骗也要把澄海水军那些弓弩手大爷请上船来,不然就是你等拿着强弓硬弩去跟梁山的拼了。” “是。” 几个将校激灵灵打一个冷颤,连忙朝着自己上官拱手拜谢,随后出了营帐跑了出去。 “都是无能之辈!” 呼延庆看着这些人背影半晌,不由重重吐出口气,随后皱着眉头走向堪舆图看着,大大的京东东西两路,多半被他用燃料涂抹上代表敌人的红色,此时空白之处已经少的几无可见。 “还是去找下王知州吧,总要得些支持才是。” 喃喃自语着,这呼延家的将种穿起衣物,又吩咐人带来些海中珍品,随即朝着登州城而去。 喝点儿酒,嗯。。。酒不错,就是可能昨晚睡太晚,今日起太早,给我干困了。。。。。。 稍微休息下,写第二章。 (本章完) 第436章 京都 第436章 京都 自孟冬以来,多地的军伍有战备的训练,刘延庆秉着尽量不用京东路之兵的思路在调动远方各军州的兵力,抽调而来的军将率先在几个大城集结。 高耸的城头,穿着铁盔外罩皮裘的将领远望着进城的队伍,吐出一口浊气,白气从眼前向着上方飘散,随即被一阵狂风被吹散在空中,一面王字大旗迎风招展着,渐渐没入南京应天府的城门洞中。 如此情形也在北京大名府、东京汴梁上演,西军遵照着童贯的军令,三千正兵以及近一千新征的敢勇之士跋山涉水的开到都城外的军营中。 有南来北往的军队带着自己的军旗进入城中耀武扬威一番,只是来的人皆是骄兵悍将,相互之间多有不服。 驻扎之后,这伙精力旺盛的军士多有去城中游玩的,打架斗殴之事时有发生,让各地的官员焦头烂额,一时间多被当地人厌弃。 而在朝堂,赵佶正在同着名为林灵素的道士交流着,时不时被说的龙心大悦,想要做道教之主的心思越发的渴望。 对于他这一国之君而言,地方些许的作乱算不得什么,他治下每年都有草寇冒头、被剿灭,派出征伐的将军若是输了,换一个就是,反正大宋底子厚,他也败的起,最终赢了就好。 至于童贯与蔡京的不和这自诩道君的皇帝看在眼里,也有意在纵容,一个是自己的钱袋子,一个是最能打的贴身之人,这两人若是联合才是自己的噩梦。 是以当蔡京趁着童贯西去,以“冬日粮草征调不易,大军若行,钱粮十倍消耗于春日”为由说动这位大宋君主定下主意,第二年春日解冻再兴兵之时,这位以字画诗词扬名天下的君主也就同意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调来的地方队伍只得停于驻扎的军营,由当地官府供应,让本就因械斗而心生厌恶的地方官更加嫌恶,恨不得一把毒药加进去,让这伙赤佬早死早超生。 天光照射下来,温度没有丁点儿的改变,刘延庆面无表情的从枢密院走出,随后转身回了军营,长子刘光国上前接过父亲脱下的皮毛大氅,这被定为剿匪指挥的将军回头看去来时的方向:“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岂不闻兵贵神速?如此拖拖拉拉,干脆解散回家算了!” “父帅慎言!”刘光国出去门外看看,让几个守着帅帐的侍卫站远点,不许他人过来,方才将门一关:“许是国朝也有难事。” 刘延庆也是气话,得了长子提醒本也有些悔意,只是听他如此说,不由鼻子中哼了一声:“什么难事!不过是公相不喜我等立功,刻意刁难而已。” 伸手在大帐中篝火上烤着,嘴中道:“也是洒家倒霉,领军剿匪不受朝廷重视,若是打的夏贼……” 张开的口一迟疑,又自合上,重重一哼。 刘光国将大氅挂在一旁,走到火盆前将烫好的酒壶提起,给自己父亲倒了,双手递给他,口中宽慰:“父帅莫要担心,媪相若知,定会为我等说话,如今不过是晚些时日发兵,算不得多大事。” “洒家何尝不知……”刘延庆皱着眉头:“只各地军将基本到齐,若是此时开拔,来年开春即可杀到那伙水贼草寇所在,尽快将之剿灭,你我凭着功绩说不得能在媪相那里得些好差事,若是再与夏贼战,就此得封赏也不是难事。” 喝一口温热的酒水,眯了眯眼:“只现今延误,等这剿匪一过,下次何时与夏贼战还不可知,若是刘法将军先破夏贼,你我岂不坐蜡?” “没……这般快吧。”刘光国歪歪脑袋,沉默一下道:“父帅心急,儿子知道,只夏贼也非是随口可吞的茶点,说不得还有的打。” “洒家已是年高。”刘延庆摇头,看着长子的眼神有些温柔:“再不挣下一份功业,你三兄弟将来就要辛苦百倍才能赚到,还不如洒家今时加把劲儿,替伱三人将这大梁扛了。” “父亲恁地看不起人。”刘光国站在那笑了一下,神采飞扬:“儿子也是学了一身本事的,如何挣不来一份家业?当此之际,应是父子同心协力,若万事都要父亲去做,我们这三个当儿子的与废物何异?” 刘延庆面色缓和下来:“我儿有此志,不枉为父在前打拼,说的好啊。”仰头将杯中酒喝下,左右看看:“二郎去了何处?” “二哥儿近几日多在城内逗留。”刘光国抓抓头:“说是想趁着还未开拔,多尝尝东京美食。” “恁地馋嘴。”刘延庆摇头:“罢了,此时也没法拔营上路,且让他自己去逛就是。” 刘光国点点头,父子二人一时无事,当下找来侍卫上了些酱菜酱肉,就着温酒吃喝着,一边随意闲聊着。 汴梁一角,寒冷的天气挡不住人好热闹的心,看过杂剧戏曲、又欣赏一番过一番戏法表演的刘光世摸摸肚子,看向一家写着现杀河鲜牌匾的酒家,挑开帘子走了进去,乱哄哄的聊天声,碗筷碰撞的声响顿时涌入耳膜。 “客人,想吃些什么?本店今日刚上了新鲜的河鱼、河虾,都还活着哩。”忙碌的满头大汗的廖三儿跑了过来,微微躬着身子看着走入大门的公子哥儿。 “可还有座?” 刘光世皱着眉头四下看看,店面不大,倒还干净,瞥了一眼临近食客桌面上,一个大盘铺满碎冰,碎冰上方一条鱼被刀片开,鱼头张着口朝天看着,鲜嫩的鱼肉延伸开去,一直到尾巴朝上挑起,那人正拿着筷子夹着鱼肉在身前瓷碗中沾着蘸料,正吃异常满足。 咕嘟—— 刘光世咽下唾沫,他就好吃这鱼生,看人吃的口滑,顿时自己也有些控制不住,跟前廖三儿也是有经验的主儿,看他这般连忙将人请入空位,见着又有人走进店中,不由喊来掌柜的前来帮忙。 柜台后方,胖胖的笑面虎朱富端着鱼生与烧酒走了过来:“客人,此乃是恁点的膳食,请慢用。” (lll¬w¬),赶完了,头一次在嘈杂的环境中码字,果然难。。。。。。 (本章完) 第437章 三军未动,情报先定 第437章 三军未动,情报先定 鹅毛大雪在宋辽的上空飘起,连绵不断的雪遮挡着视线,看上去白色的雪片有些发灰。 呼呼的风声中,刘光世披着大氅走入朱富的酒店,看店中人少,不由一楞,他最近贪恋那河鱼的鲜美常来这处酒店,每日最少也坐了十来个人,如今店中寂寥着实不适应,抖了抖身上雪道:“店家,今日可有河鲜鱼生?” “有。”朱富应了一声,连忙过来接过对方手中带着狐裘的大氅,挂到柜台后面:“今日新来两条鱼,肥的很。” 刘光世大喜,连忙走到靠着火盆的位置坐下,跺下有些僵硬的脚:“给小爷来些烧酒,这鬼天气,也就烧酒够味儿。” “好嘞——”朱富哈哈笑着,从柜台上拿了坛子酒过来,取了温酒的壶倒入放到火盆上方暖着,口中说道:“客人恁算是来着了,这是正宗辽国烧酒,小店有幸得了些,这天寒地冻的喝上一口最是熨帖,恁尝尝。” 刘光世眼神儿一亮:“你这店虽小……五脏俱全啊,真是什么都有。” 朱富走去一旁将另外两个火盆点起,噼啪的燃烧声过后,店内温度渐渐升了上来。 刘光世等着后厨处理鱼,店里只他一个客人不由有些无聊,没话找话道:“怎地今日人这般少,前两日天寒下雪看着也是爆满啊,汴梁城的人甚时候这般怕冷了?” 朱富闻言看看刘光世,指指屋中摆设:“客人看着可有甚不同?” 这刘家二公子闻听仔细打量一番桌椅条凳,又看看贴着墙放的柜子,沉吟一下道:“倒是没看出有甚不同,就是这桌椅摆设都是新的,墙也新刷了……”看看那边白胖的掌柜,嘴里说着玩笑话:“店家这是想要重新装饰一下?” “客人说笑。”朱富露出一副苦相:“哪是小的想要换,实在是被逼无奈……” 年轻的公子哥儿一愣,暗忖汴梁城还有逼着人换桌椅的不成?这都什么脾性? 那边笑面虎叹口气,一边拿着抹布擦着柜台,口中一边絮叨着:“这不前两日来了一伙军汉,听口音当是西军的,开始倒也没甚,不过吃鱼品酒,就是喝多了也不过嚎两嗓子,没甚出格的举动……” 刘光世听他说西军时候就眉头一挑,待听到没出格举动不由忍不住道:“那怎地说起他们?” “后面出事了。”朱富偷偷瞥他一眼,嘴里叹息说着:“来了一伙京西的兵,这伙人喝的也凶,后来不知哪句没说好同着西军的人打了起来,将店里东西全砸了,不少客人也伤着了,俺家那伙计也是倒霉,没躲好,被一拳打在脸上,这不今日都还没来呢。” 双手摊了一下,刘光世瞪大眼中续道:“小的连夜找人将屋子清扫干净,又粉刷一新,桌椅都是现成的,从相熟的木匠那买就成了,只是客人们都是怕了,也不知甚时候能恢复以往的样子。” 刘光世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眼神一亮,朝前靠着桌子:“那谁赢了?” “什么谁赢了?”朱富眯了眯眼。 “啧……”刘光世嘴角一撇:“西军和那伙京西撮鸟啊,谁赢了?” 朱富抓抓脑袋,憨笑着:“俺可没敢待在原地看着,只是走的时候西军那伙人簇拥着个……嗯,好像是姓韩的青年高呼,遮莫是他们赢了吧。” 砰—— 刘光世一拍桌子,满面笑容:“不错不错,没丢西军的脸。” “是没丢……”朱富苦笑:“只是这般多兵在这城中闹事,也不知甚时候能太平,当真急死个人。” “嗐~”刘光世挥挥手,满不在乎道:“等开春冰化之时就好,也就等到仲春,到时候包管这满城的兵都开拔走人。” 朱富做个惊讶的样子。 许是故事听完了,这人胃口大开,不由摸摸肚子道:“店家,鱼好了吗?” “哎呦——”朱富一拍脑袋叫了一声,连忙朝后走着,脸朝着刘光世道:“光说去了,把这忘了,客人稍等,俺去端来。” “快点——” 刘光世点头中,这笑面虎跑去后厨,鱼生正被厨子摆到盘子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朱富朝后看看,将门一关,那厨子顿时吓一跳,回头一看是朱富,出了口气:“掌柜的,莫要这般,冷不丁出个声响着实让人惊吓。” 朱富没理他,走过来低声道:“外面有个小官人,俺觉得不对劲,八成是官军中大官儿的子嗣,你先去乔装改扮一下,一会儿跟着他走,看看他是谁家小郎君。” 这厨子也是从梁山跟着来的,闻言正了下脸色,点点头,一躬身跑了出去。 朱富看看那鱼生,想了下,又拿了些酱菜酱肉,配上些面饼,端着走了出去。 刘光世见着他手中托盘有些讶异:“咦?店家,小爷没要这般多东西。” 朱富笑嘻嘻的道:“送的,送的,难得恁来照顾小店生意,当是有所表示才对。” 刘光世大乐:“还是你上道儿,这般下去不多久生意定能恢复如前。” “借恁吉言。” 笑面虎轻笑着,将东西都放下,自己回了柜台后方,看着刘光世一口酒一片鱼的在那吃的爽快,不由露出笑容,伸手拿过账本算着,时不时用余光瞟一下那边的人。 不多时,这刘家二郎吃喝完毕,许是喝的高兴,又要了一小壶烧酒热了喝,这才站起身,掏出一把碎银子:“店家,这些放这儿了。” “呦——”朱富拿眼一瞟:“用不了这般多。” “多了算赏钱。”刘光世满不在乎,大手一挥:“小爷今日高兴。” “那多谢客人赏。” 朱富见说也不推辞,连忙取来刘光世的大氅,伺候着他穿了,口中喊着“恁慢走!”眼见着人举着一直手摇一摇走入风雪中,一旁巷道中走出一穿着普通的汉子,也没去看朱富,低着头冒着风雪,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中走了出去。 扒着门框,朱富看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有雪落入后脖颈,顿时打个哆嗦,连忙进店将门关了。 也没过几日,一封书信随着舟船向着梁山发送出去。 额。。。呼延庆是历史人物,并非小可取自哪个演义本儿,以下简介无责任转自百度: 宋朝时期的军事将领、外交官。在宋徽宗(赵佶:1082~1135在世,1100~1125年在位)时期任登州平海军的指挥使,因为“呼延庆善外国语,又辨博(辨博,博闻谓能谈说也)”,所以曾多次出使金国商议联金攻辽之事(海上之盟)。 另,呼家将不加了。。。 (本章完) 第438章 回返 第438章 回返 政和五年,孟春初。 度过年关,寒气稍稍减退,水泊中的山体褪去银装,蜿蜒的山道正在修葺,去岁冬日老天开恩,水泊未曾冰封,往来的商队有不少,却都被劝退离开另寻他途。 朝廷虽是暂未攻来,却也容不得别人从此路过,这些商贩只要不被劫了财货就好,绕个几里路根本就毫无怨言,有船的另寻办法,走陆上的自寻他径,一时间郓、济二州走商之人无数,只靠近中间水泊的路段幽静之极。 快到中旬的一天,出海的船队航行返回,停在水寨之中,带回大量马匹的同时,也有着野生药材与山参,都是女真部落买来的,比之中原药店的要大出不少,药劲儿也大。 “姚刚兄弟要开心了。”吕布按按马的背脊,又看看牙口,转头看着面带疲惫之色的邓飞:“他那边的甲骑具装需着好马,前番从曾头市弄来不少战马,他能用的却不过三五十,也就是你从辽东弄的战马不错,耐力、承重皆是上乘,不然他那边连一都的人数都够呛。” 邓飞精神一振,火红的双眼有着满意的神情:“这般说来,今番这二百多匹加上前次的三百之数,当是能组建一营重甲马军了。” 吕布哈哈大笑,一拍邓飞肩膀:“若是如此倒还好了。”摇摇头没去纠正邓飞的误解:“可惜养这些人耗费太过,如今倾尽山寨之能不过养个一都左右。” 转身朝着前方走着:“就这还并非完全的甲骑,都是勉强而为,这些才是吃金的大户。” 几个海外归来的人在后方走着,邓飞、扈成相互看看,红着眼睛的汉子朝着前方努努嘴低声说句:“你来说吧。” 那飞天虎点点头开口道:“尚有一事要禀明哥哥。” 前方的人影微微回头:“何事?” 扈成吸口带有水腥味道的空气:“我等在辽地之时听闻件事,去岁季秋之时,女真有个叫完颜阿骨打的起兵反辽,射杀辽将耶律谢十,又在次月攻克了宁江州城,我等离开的时候听闻辽朝要派大军讨伐,此时也不知如何了。” 邓飞点点头哦:“俺还想着让人先一步回来报信,只是隔着海洋,也没法子,只能等一起返回了。” “女真反辽了?” 前行的脚步并没停下,闻言只是转头回望一眼,继续前行着:“那片土地就是如此,反反复复永无止境,今日这家上台明日那家登场,只要手中刀剑够利,山野草原有的是人前来拜服。” 带着古怪笑意的脸庞朝一旁看看:“就算前一刻还在厮杀,只要能杀的他等胆寒,也愿匍匐在你脚下。” 扈成邓飞面面相觑:“哥哥不惊讶?虽不愿承认,辽朝可是比大宋要强不少,如今一个部族起兵反叛,还接连胜之,将来若得势不知是何等模样。” “如今却是与我等无关。”吕布摇头,脚步踏上上山的道路:“这等事情都是后话,我等且先关注面前宋廷的围剿,之前朱富送来消息……” 转头望向山下的水寨,眼神明亮:“下月,宋廷就要来了。” 众人相视点头,低头而上。 …… 忙碌了一段时日的众人被告知晚上在聚义厅开设酒宴,这闲置一段时日的场所又一次热闹起来。 夜晚寒风呜咽的声响有些大,紧闭的房门时不时被风拂动咣当的响了一下。 进进出出的伙夫顶着大风将菜肴摆放上桌,点燃下方粗瓷托盘中的蜡烛加热着,不时进入大厅的好汉脸上带着笑容打着招呼。 不多时,吕布那高大雄壮的身影进入厅中,接风洗尘的酒宴开始,厅中顿时乱作一团。 “啥!?女真反了?!”萧海里的大嗓门儿在厅中回荡,惊骇之下不由站起,光脑袋下的眼睛瞪得溜圆。 身旁坐着的邓飞赶忙伸手拉他一把,将他拽的坐下:“伱喊个甚!反不反在那边不是很正常吗?” “屁的正常!”萧海里有些接受不能,驳斥了一句,倒了碗酒喝了给自己压压惊,嘴中兀自嘀咕着:“这些蛮子怎么就敢……” 危昭德坐在水军一边,看看那边的骚动,耸耸肩:“果然萧海里兄弟最是不能接受。” “谁让他老是一副辽人吃定女真的模样。”阮小七笑的贱兮兮的,喝了碗酒,搓搓脸道:“不过说起不能接受,俺其实也有。” 危昭德疑惑目光看了过来,阮小七续道:“前番乔冽哥哥不是将他老娘接回来了吗,哪里想到他老娘是个爱做媒的,山上山下的跑,已经撮合了十好几位兄弟的姻缘,俺家老娘看的眼热,央求她帮俺和五哥也找个婆娘。” 阮小五正在喝酒,闻言“噗——”的喷到地上:“咳咳!你说甚?!老娘要给俺找婆娘?俺怎地不知。” 阮小七瞥眼看他:“让你回来不先给老娘请安,这事儿你自是不晓得,乔大娘已经去了山下几个村子,看中了几个娘们儿,老娘这两日正在挑选。” 阮小五大惊:“俺不要!俺可不想如二哥一般被婆娘管的死死的。” 那边正喝酒的阮小二瞪他一眼,危昭德、李宝同着张横、张顺两兄弟笑的直捶胸口,阮小七看看他们四个,突的冷笑一声:“你们也莫笑,你等最近和俺家走的也近,俺老娘看你们四个也是独一个儿,正在寻思给你们四个也找婆娘传宗接代,前两日还同乔大娘说这事儿哩。” 四人笑容渐渐收敛,倒是阮小五哈哈一笑:“这般才对,不能只俺一人受罪。” “你这厮……” 嘻哈的笑声、喝酒划拳的吆喝、轻声细语的交谈在这厅中不断回响,上首处的吕布倒了茶水入碗,对着一旁余呈道:“你也下去和人吃喝一番吧,今日无事,不需在这一直陪着。” “多谢哥哥。”余呈一拱手,他早就闻着酒香流口水,此时得了允许,快步走去董先、狄雷那边:“等俺一起……你几个怎地用杯?来人,换酒坛!” …… “年轻真好。” 李助、吴角等人坐在吕布身旁,一边看着大厅中热闹的酒宴,说话间谈论的多是朝廷将要来此讨伐,毕竟战事已经算是摆到桌面上,下面新军训练怎样,新上山的兄弟是否融入,汴梁有几支军队将要来此,大名府怎样出兵,如何应对应天府,能不能先派水军干掉朝廷水师,粮秣是否够用,新打造的唐横刀是否已经列装完毕,这些事情每日都要推敲数遍,不然真等哪天开战,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是万劫不复。 “……让武胡再造一批箭矢,火器局那边多准备火箭,战场上还是距离制胜,能比别人射的远、射得准就是莫大的优势。” “哥哥说的是,只是火器局那边硫磺等物已是不多,也不知能造出多少。” “有多少造多少,尽量多造。” 同人说着话的吕布抬起头看看大厅中已是熟识的面孔:“另外,将骑兵调集起来,步军也要全部动员好,山寨的人几乎没人经历过这等大型战事,要及时让他们调整好情绪,莫要上阵的时候手抖脚颤,如此却是死的最快。” 李助舒口气,看看吴角,那边的中年道人点头示意间,开口说着:“恁地,小弟同着吴角老哥试试吧……对了哥哥,先前我发信给那仵作朋友让其过来,恐是来不了了。” “嗯?可是有何顾虑?”吕布看他一眼,也没出声责怪,人各有志,不愿落草的大有人在,这等事放他身上,他自忖也是多半不愿,是以并无恼怒的感觉。 “倒也不是。”李助表情有些奇特:“他本是要来,只是出了些意外,已是在京西落了草,是以过不来。” “罢了,无妨。”吕布挥手一笑:“人生在世,难免身不由己,莫要苛责。” 几人正在谈论事情,有人带着一份消息匆匆推开厅门,望着上首的身影走了过来。 (本章完) 第439章 出兵 第439章 出兵 “平海军将要出海,船上是澄海水军弩手。” 喧闹的声音中,吕布看过手中纸条,给去一旁的乔冽,这道人看过递给下一个,口中说着:“看来平静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桌上的人缓缓点头:“明日,让水军的人过来。”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晚上的接风酒宴过后,有人用冰水洗洗脸,微醺的头脑为之一醒,俯首案牍处理着下面传回的消息。 弯月如钩,清冷、寂寥。 …… 孟春中下旬,春寒正浓,破土而出的嫩绿挂上白霜,水泊的湖面上,些许薄冰反射着日光, 挂着危字旗帜、满是航行痕迹的大船开始出动,后面跟上李宝与阮小二、阮小七三个水军统领,带着新交付的船只,总共二十四艘新旧大型船舰驶出水寨,向着青州出海口方向驶去。 水寨中只剩下几艘运货的沙平船与一些载人中小船只,一时间偌大水寨竟然有几分荒废之感。 山上大小人等对这四人带队出去是去做什么,皆是心知肚明,平海水军与澄海水军的禁军弩手在大宋还是甚有威慑力,都在忧愁这水战能否得利。 至于吕布本人则是表面看着信心满满,只他对水战是十窍通了九窍,可谓是除了知道船是在水上跑其余什么也不懂。 既然出不了主意,对其也没个了解,不如相信自己麾下的人手,完全将这事情交给了危昭德等人,自己则是安心准备着朝廷即将到来的大军。 一片忙碌中,闲下来的船匠多有不同的想法,多数人喜笑颜开的数着梁山给的银钱,盘算着回去能买来多少土地。 只叶春一人心情忐忑,既想要看到自己亲手设计的战船在水战中占取上风,所向睥睨,又怕听到朝廷水师覆没的消息,每日坐卧难安,让人以为身上招了虱子一般。 孟春末,天气尚未转暖,马步两军被运至水岸,挥着锄头的屯田兵在营寨外面挖着壕沟,看着带着牛角盔的汉子走入中军大帐,穿着重甲的士卒在指挥使的吼叫声中进入原野操练。 天光在移动,刚刚冒出绿芽的树枝静悬在半空,随后微微颤动,再到剧烈的上下摇摆。 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响,黑压压的骑兵从一旁的原野奔驰而过,身披黑色大氅的吕布,一马当先的驰骋在最前,举起兵刃的一刻,两千余马军渐渐减速停下,赤兔踏着轻快的步伐站在山丘上打个响鼻,望着远方平原上斑驳的绿色,虎目放着精光。 画戟下压,战马缓缓的朝前而去。 …… 仲春初,春寒倒卷,大地霜冻。 行人穿上厚实的衣服,缩着脖子,抄着双手匆匆而行,全然没注意城外的军营传来阵阵号角。 风声呼啸,军营中刮起层层薄土,招展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站着的军士吸吸鼻子,静静看着远方点将台上空缺的位置。 “留守大人怎地还不来……”相貌普通的周谨牵着马靠近自家师父,单手搓搓冷硬的脸颊,轻声抱怨着:“这都等半个时辰了,再这般下去,也不必征讨梁山了,都去看郎中得了。” “闭嘴!就你话多。”胡须浓密的索超瞪他一眼:“还未到时辰,如何能怪留守大人不至!” 周瑾被瞪得缩缩脑袋:“就怕留守大人没把咱们厮杀汉放在心上。” “莫要像个老娘们儿一般诸多埋怨。”索超略略踮脚朝着一旁瞧看:“你看人节度使麾下,丁点儿声音也无,谁跟你一般放肆。” 周瑾瘪嘴:“也不知哪个在大名府天天与人厮打,俺听说俞大江那厮都被人打了一石头,脑门儿流了好多血。” “我也听说了。”索超目不斜视,嘴中轻轻说着:“不过好像是和博州调来的军将起的冲突。” “真丢大名府的脸。” “天下英雄何其多,怎地就咱大名府奢遮?” 师徒二人小声说着话,眼见着日光又移动一些,穿着官服,面带笑容的梁世杰方才走到上方点将台上,身后跟着数名内披战甲外穿红袍的将领,最前一将头发白,已是年龄不小,后面的一将样貌阴鸷,身高体壮,最后那人索超熟悉,乃是大名府都监大刀闻达。 “来了!”索超精神一振,知道此乃战前誓师,眼看着那大名府留守站到摆着贡品的供奉桌前,接过燃着的香火,祭拜了天地军神,随后走到台前说了一通话。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他说话时这风着实大了些,纵使有十几个嗓门大的军士在旁喊话,以索超的耳力也不过是听着“家国”、“荣誉”、“奖赏”等寥寥几个词汇,随后大手一挥喊了一句,这急先锋猜测当是“大军开拔”一类的词汇。 果不其然,台上三将朝着梁留守躬身行礼,随后转身中气十足的呼喊:“出发——” 轰—— 长枪顿地,“万胜!”的回应声中,索超师徒翻身上马,看着前方军士走动,一面李字大旗当先而行,跟上的军伍中,有大名府的队伍,也有博州调来的张字军将。 闻达三人下来点将台的时候,索超眼见那老将走入王字旗下,面貌阴鸷的中年人则是一面荆字大旗。 “我们也走!” 等着闻达上了战马,索超一捅自家徒弟,两人随即跟着马军队伍汇入到闻达身后。 脚步轰鸣声在天底下回荡,白云滚滚向前,行走的军士都是有些兴奋,今次听说乃是多方围剿,光这大名府中就集结了两万多士卒,梁山听闻一直规模不大,这功劳岂不白送一般。 几乎同一时刻。 东京汴梁、南京应天府一般都有军队出发,水陆并进,浩浩荡荡的朝着京东的水泊而去。 坐在战马上的刘延庆志得意满,三路军兵有七万之多,再加上抄梁山后路的登州军,今次有近八万人去剿匪,当是稳当。 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长子:“去告诉一声梅老节度使,让他部做先锋先行,可别说洒家这后辈不尊老爱幼。” 年轻的小将打马先走。 还是忍不住改个地理bug,东昌府——>博州,当时在河北东路。 ps:俞大江,绰号金镗无敌,大名府五虎之一,取自袁阔成的《水泊梁山》及其衍生作品《大闹大名府》。 (本章完) 第440章 春雨 第440章 春雨 哗哗—— 雨帘接连天地,行进的大军停下步伐,扎起营帐,豆大的雨滴砸在帐篷顶上,劈里啪啦的碎成细珠,穿着蓑衣的士卒持着长枪,鞋子在泥泞的地面上踩过,浅水洼中的泥水溅开,沾了身旁同僚一腿,随后啪啪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最中央的大帐前,十数个侍卫顶着斗笠雨披站在营帐门口,仲春的天还有些寒意,帐内燃着四个火盆,火焰舔舐着上方的空气,视线有些扭曲。 “父帅,还是莫要让孩儿运粮了。”刘光世的神色有些悻悻然,低垂着头道:“孩儿更想上阵与贼子拼杀,然而在后方督运粮草算个甚事,一点儿乐趣没有……” “那什么是乐趣?” 刘延庆看了二儿子一眼面无表情,刘光国在一旁朝着弟弟打眼色示意别多说,只是年轻的少年郎并未见着,神色有些亢奋的道:“自然是两军阵前斩将夺旗。”不自觉举起右臂握成拳头:“若能如杂剧里演的,家国危难之际,一人斗过百万兵,杀的敌人哭爹喊娘,打的敌酋落荒而逃,最后被追上一刀枭首,乾坤扭转,如此英雄方称我意。” 那边做哥哥的一巴掌拍在眼前。 “称你意……”斜乜着自家二子,刘延庆嗤之以鼻:“你以为一个人能做甚?秦末项羽够英雄,对战汉祖结果如何?可能一人杀入重围斩杀刘邦?” 刘光世拳头微松开,忍不住摇头。 “冉闵独战胡人,也是英雄盖世,最后鲜卑十万围困,可曾获胜?” 这年轻公子哥微微张口,接着闭嘴摇头。 “隋朝大将张须陀英雄,堪称最后脊梁,可曾一人助主君扭转颓势?” 刘光世摇头。 “毛毛躁躁,成日肖想。”刘延庆站起身,一巴掌盖在自家儿子头上,啪的一声响,对面年轻人忍不住双手抱头,做父亲的口中说着:“打仗比的是排兵布阵,算的是沙场谋略,拼的是士卒意志,这都不明白你也就是个送死的莽夫。” “不是还有薛安都四冲魏阵吗?他也活到最后还封爵……” 年轻人不服气的嘀咕一声,刘延庆瞪起眼举手要打,刘光世抱着脑袋缩缩脖子,一旁刘光国连忙上前抱住胳膊:“父帅息怒、息怒。” 转头瞪眼自家兄弟:“说的屁话,此人反复,叛了复叛,如何算是单人扭转乾坤,不过是投机而已,还不出去!” 眼中打着眼色,刘光世见状知道兄长是向着自己,转身两条胳膊摔摔打打的朝帐外走,嘴里面仍是不服气的轻声嘟囔着,只他乃是背着身,刘延庆听不到,然看着他这走路姿势自然心知他仍是不服。 “伱看!你看!”刘延庆用手点点走出大帐的二子:“这混小子这般样子可是听进去了?还不服气!老子……老子当时就该对着墙!” 刘光国苦笑,一边拉着父亲坐到位子上,一边取来火盆上热着的酒倒上:“爹你就多谅解一番,二郎此时正是桀骜之时,又没碰着厉害人物,自然向往戏曲中情节,待他再大些就好。” “还大!” 砰—— 刘延庆一拍跟前桌子:“他都行过冠礼,你爹像他这般大时都有你了。” 刘光国抓抓脸,心说这是误伤自己了,口中仍是劝慰:“再历练历练就是,二郎顺风顺水惯了,自然心气儿不同旁人。” “哼——” 年老的父亲坐在位子上,狠狠一捏拳头,气哼哼道:“本还想让他押运几次粮草待破匪山时让他上阵多多体验一番,如今就在后方给洒家运粮到战后吧。” 拿着酒壶的长子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轻声劝慰着。 雨声滴答,让人烦闷。 …… 这父子三人在这雨天过的不快活,一旁军营内也有喝闷酒之人。 砰—— 酒碗重重放在桌上,面容丑陋的宣赞神色不忿:“入娘的刘延庆,枉为军中统帅,竟然任人唯亲,好东西、好军士全给着自己人用,给关兄就是些歪瓜裂枣的厢军,生怕他人立功一般。” “就是。”面貌俊朗却有几分阴郁气质的郝思文开口:“关兄武艺高强又善领兵,如此大才竟然不得重用,当真是……” 修长的手指摸着酒碗的口子,面色彤红、长有长髯的关胜倒是没生气,缓缓开口:“二位贤弟不必如此气愤,只是刚刚开拔,战事尚早,若要立功,遮莫还是有机会。” 宣赞兀自不忿:“只恐一战而下,那梁山没听说有多少人。” “倒也不能这般说。”郝思文喝了口酒:“那梁山吕布好歹带兵击溃过几次京东路的进剿,又连破州府,前段时日听闻又破了凌州,也算是有些难对付。” “不过朝廷未认真罢了。”宣赞哼了哼:“看看前几次剿匪的都是些什么货色,皆被那吕布一击而溃,丢脸。” “那吕布有几分能耐。”关胜咳嗽一声,将酒葫芦打开,给碗中倒着酒:“那人几战身先士卒,仗着马快突袭主将,当是有几分勇力在身。” “莽夫罢了。”宣赞一撇嘴,看着关胜道:“也是那些领兵的没能耐,若是关兄这般武艺,定叫他有来无回。” 关胜面色傲然,拂弄着长髯:“武艺,小道尔。” …… “哥哥,喝些热汤吧。” 密林之中,拉起的皮帐挡着雨水,雨滴砸在上方发出密集的声响,吕布朝一旁让了让,余呈将铁盔中烧热的水倒入瓷碗递给他。 接过热水,披着大氅的身影摸着下巴道:“官军人多,还是要先打掉一路,之前有情报,汴梁出兵最多,当在三万多未到四万人,大名府第二有两万,应天府只一万出头,至于登州那边,集结了几个州的军士不过万人。” 杜壆坐在青石上,屁股下方垫着一块儿皮子:“哥哥想要先打掉哪一路?” “某意大名府。”喝了一口热的,看着余呈给其余人递水倒汤,吕布淡淡的道:“应天府人少没有震慑作用,汴梁那边人多万一陷进去不知要打到何时,届时回转不及,步军那边压力会大。” 身形缓缓站起,望向外面倾泻的雨水:“两万人而已,若是瞅准时机,吞掉也不过是几次冲锋的事。” “首领说的不错,宋兵缺少斗志,尤其内地之兵更甚。”萧海里摸摸自己的光头:“俺愿打头阵替首领开路。” “某何时缩在后面过?”转过身的吕布看着几个马军指挥的汉子:“该让宋廷的人看看,骑兵是如何打仗的。” “诸位兄弟,厮杀的时刻到了。” 身前,几个大汉站起,拱手领命:“是!” 声震四野。 (本章完) 第441章 举动 第441章 举动 雨水已停,时已过正午,阴云遮着天,刮起的风带有寒意,临时扎下的营寨里,代表大宋的旗帜在最高处飘荡,一旁低矮些的位置还有一面李字帜旗。 索超紧了紧自己的将袍,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油脂,适才那块烤肉并不美味,只是行军途中有肉吃就算不错了,总比下面那些军士只啃掺着野菜的硬面饼要好。 “这鬼天气……” 望望看不到日光的天,索超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天寒地潮,又没个日光晒着,仰头就是阴沉的铅青色,当真让人心里郁结。 “师父!” 一声喊叫,穿着戎装的周瑾跑了过来,看着索超坐在那边连忙过来弯下腰:“适才闻都监下来军令,我等不需要向前做先锋而行了。” “嗯?”索超愕然抬头看向徒弟:“之前出发时不是说好要我等做前锋先行吗?怎地又改了?你可仔细问过怎生回事?” 有军士提着长枪走过,兵甲碰撞的铿锵声音在耳中不停响起。 “是荆忠节度使。”周瑾曲身蹲下来,腰间护身剑在地上“嚓”的划出一道痕迹:“今日大帐护卫的乃是俞大江,徒弟我打听的清楚,荆将军说自己久在军中厮混,又曾在绿林打过踅,知道绿林手段,最是适合做先锋而行,定要抢了这位置。” 啪—— “入娘的。”索超拍下大腿:“之前说要我大名府做先锋的是他,此时变卦想要向前的也是他,真个是……” 接着看着自己徒弟:“怎地闻都监和王老将军都没话说?” 周瑾摸摸下巴:“俞大江那厮说闻都监与王老将军都是极力反对临阵变卦,毕竟行军打仗非是儿戏,先锋之位都是定好了的,只是荆将军一意孤行,甚至放话要自己率军先走,闻都监与王老将军无奈,方才同意。” “……这般做就不怕出了问题被参上一本?”索超有些无语,摇摇头叹气:“罢了,如此做分明是有意捣乱,许是有什么含义在内也不可知……上面的事情你我两个没权势的也管不着,只盼着莫要出问题才好。” 周瑾抓抓头:“师父,你这话说的我心中发毛,总觉有事情要发生。” “有甚事——”索超一拍徒弟:“离着郓州还有些距离,莫要多想。” 有风吹起,翻动旗帜,猎猎作响。 …… 东边。 挥着锄头的队伍正撒着汗水,不时有人上前吆喝着,縻貹站在山坡上良久,不由摸摸刚硬的胡须:“入娘的,老子也看不出这地儿有甚的稀奇。” 他身旁,穿着护胸皮甲的蒋敬与一身粗布麻衣的陶宗旺抬头看他,前者笑了笑,捏着颔下胡须道:“此处乃是进入郓州后的毕竟之路,在此做些准备,到时候还要靠縻貹哥哥给官军送礼。” “送礼简单。”縻貹咧着大嘴一笑:“老子最擅长给人送礼。” 风声呜咽,神算子蹲下身子掏出图纸,一旁九尾龟拿石头压好,修长的手指点了上去,抬起来给自家兄弟指点方位,身后站着的黑壮汉子弯腰凝神听着。 不久,縻貹摸着下巴眼神亮起。 …… 西南,原野之中,战马匆匆跑了过来,又转身打马离开,项、杨两面旗帜并排而行,朦胧细雨密集而下。 两个披甲将官坐在马上随着行进上下起伏,时不时抬手抹一下满面的雨水,不久,抬起胳膊指向某个方位,随即大军小跑前行。 远方相对的东北边,淡黄面皮,脸有落腮胡须的大汉同样挥动手臂,人马行进间,手腕上悬着的虎眼竹节刚鞭来回晃动,风缓无声,尚自惬意。 …… 咚咚—— 呜—— 战鼓的皮面震动,号角声伴随着第一声鼓声而响,连绵延申的帐篷掀开帘子,着甲的士卒跨上战马,年轻的刘家长子狠狠吸一口雨后的空气:“集合——” 咚咚咚咚—— 战鼓声响密集起来,周围骑着战马的身影汇聚过来,眼神中带着一抹轻松,更多的士卒迈动双腿,赶向前方的将旗之下,有辅助的军士在起楔子、收好绳索、折叠帐篷,装上车子待命而行。 脸面彤红,长有美髯的汉子舒出口气:“终于停雨了。” 远方是密密麻麻正在集合的绯红之色,无数双大脚踩过泥泞的地面,稀薄的泥水溅上裤脚,渐渐带上污染。 出发的号角声吹响之时,同样的旗帜在不同将旗陪伴下相继而行,带着不同的面孔蜿蜒行进。 无数的人在同一日做着相同、或相异的决定,就如同往日一般,无论是何等样人,做出何等样的决定,都在影响、也都无法影响这世界的运行。 这多彩的世界。 …… 与此同时。 原野的山坡上,数千骑兵整装待发,有些阴沉的天色下,吕布驻马在高处朝着西边看去,身上系着的披风时不时被风吹得鼓动一下。 下方,穿甲顶盔的骑士沉默的站在低矮之处,战马时不时的动下腿脚,晃动脑袋打个响鼻,偶尔传出兵甲相碰的声响,气氛肃杀。 “危昭德他们此时快要出海了吧……水军的事情我等都插不上手,只能希冀一切无恙。”吕布转过头看着身后:“我等能做的,就是在他等得胜回来时也报以胜利的消息,可莫要被水中的兄弟笑咱们陆上无为。” 后方多数的披甲大汉并未出声,萧海里摸摸光头带上铁盔:“首领放心,俺是生在马上,长在马上的,定不会给伱丢脸!” “我等也不会坠了哥哥威风!” 后面杜壆轻轻用脚踢了下手中蛇矛,金属的声响在空中振动,有将领轻笑敲响兵刃,也有人不苟言笑,只是轻拂画戟。 吕布轻轻抚摸一下赤兔修长的脖子,看向下方整齐的队列,长久未曾有过的激情在胸中悸动,健壮的臂膀挥开大氅,缓缓举起方天画戟,幽冷的戟刃在闪着寒芒。 “传令全军——”赤兔上的身影勒动马缰,火红的身影转动时,方天画戟落下:“出发!” 轰轰轰—— 马蹄雷动。 晚上出去应酬,尽量早回来写下一章 (=tェt=) (本章完) 第442章 前军钱军 第442章 前军……钱军 金属交鸣的声音在林中响起,树叶被风吹拂而动,光芒偶尔一闪而逝,有火光在闪烁。 双脚在泥泞的地上蹬出印痕,刺啦一下,有些惶急的身影从林中冲出,一个转向,猛地飞扑在地,适才树木的中段,一根羽箭砰的插在上方,那人微微抬头,箭杆儿在头上微微颤抖。 “嘿——” 吐气开声,这人猛地起身,脸上惊恐的表情有豆大的汗珠滑下,未等脑子有所思索,猛地又是一个滚地,噗的一声,一杆投矛插在适才的方位上,尾部颤动,有嗡嗡的声音在响。 “入娘的……” 嘴里面骂了一声,来不及多说,腰腿用力,猛地起身,手中宽阔厚实的手刀对着身前劈了过去。 绰号神驹子的青年反应迅捷,旋身让开的同时,一脚踹中那人胸腹,那人“啊——”一声倒飞出去,马灵灵敏的一跳,手中画戟对着下方一个狠劈,噗的一声,半截手臂飞了起来。 “呜——” 口中哀嚎一声,连忙一个翻滚站起,捂着断臂跑了出去,那边马灵从腰腰间取了金砖猛地一掷,那人慌乱的朝前疾跑,踉踉跄跄中,一道金光砸在脑后,鲜血迸射,闪耀金芒的方块物体飞上半空,红白之物涌出,噗通一声面朝底下跌倒。 马灵吐出一口气,持着画戟走了过去,用戟尖儿狠命一戳,见人体晃动一下寂然不动,抬起的画戟有微量鲜血涌出,稍微停了一下,随后才确定这人已死,走了过去。 他探手在对方身上摸索一番,仍然有微热的触感从人体传出,马灵收回手的时候,有写着探的木牌显露出来。 “这却是俺的了。” 嘀咕一句,马灵将牌子放入腰间的布袋,晃动一下,有声响传出,显然所获不少。 朝着身后挥了下手,有人吹响联络的哨子,一些剽悍的身影跑了过来,马灵望望地上的尸体,随后看向注视着自己的人影:“又是一部斥候,通知其余人咱们遇敌,继续搜寻。” 昏暗的天光下,有人点头吹响木笛,婉转的鸟鸣在林中响起。 随后神驹子一挥手,一众人等持着刀兵弓腰朝着森林深处而去,生命在逝去。 …… 天光阴暗,阴云遮天蔽日,远去郓州边城的地方,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有脚步声、呵斥声不时的从村中传出,门窗破裂的声音偶尔响起,哭泣的求救声在空中响着。 “松手!入娘的,老子们拼死从千里之遥来这破地儿替你们清剿匪患,你等竟然不支持,还敢反抗!!说!可是梁山匪徒的同伙!” 穿着绯红军衣的士卒拽着衣被呼喊着,声音嘹亮冲霄,然而在这等混乱的时节,这喊声根本不算甚么,更多的人在呼喊、求饶,只是与民争利的军士已是红了眼,如何肯放手? 来回拉扯的动作在持续,越来越多的人鼓起胆子。 一间简略的庭院,一名妇人背着孩子猛然冲了上来,尖叫着拦着欲要走掉的军士:“你个腌臜贼配军,伱打死俺男人,让俺们怎么活,你打死俺娘俩算了!” “放屁!”军士满面通红,看看地上满脸鲜血却无伤痕的男子,又望望妇人:“老子甚时候打死人了?” “刚才!就是刚才!”妇人泼辣的大喊,一边将胸口往对方刀上撞,神色有些癫狂:“有本事杀了俺,让俺娘俩随着当家的去。” 一旁宅子适时跑出一小脚老太太,脸色难看的大哭:“莫要如此,你这是逼着人杀你全家,走啊——当心连你也杀了。” 那军士大急,看那老太婆连眼泪也无,却是下不去手打人,整个人愣怔在那,嘴中重复着“你!”“我……”却是不知该如何办。 “快入娘的处理了,莫要在此纠缠。”有将官走过来,一人一刀鞘砸在人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那地上躺着的汉子顿时起来,一脸惊恐的将妇人扶到后面。、 打人的将官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打一顿就好。” 那军士手拿被褥有些怔愣:“打死了呢?” 将官神色惊讶,声音更是尖锐:“死了就死了呗!还能如何?” 片刻的混乱,不过是混乱的一幕,微不足道的翻起一个浪,随即被更大的浪头掀翻。 仲春末的这一天,郓州与河北东路的边界线有大量村庄被洗劫,村中的百姓未曾被名为匪徒的人抢掠一空,反是被自家军士洗劫的通透,顿时有些错乱的感觉,深觉兵过如篦这话甚是有道理。 “将军,军士这般作为,不会引得当地州府斥责?” “哼——”面貌阴鸷的荆忠撇撇嘴:“老子已经替人做了枪使,如今替自己某些福利而已,怎地还不让?” 用马鞭打了下自己带着铁片的腿甲:“莫要管军士如何,他等得到的越多,咱们分的也越多,些许村庄而已,京东路的官儿还能遮得住。” 后方十多将官面面相觑,这里的人都是他心腹,是以也不好反驳,有人抬头看看天:“将军,天色开始偏移,我等是否应该找个地儿扎营?稍后等斥候传回前方讯息再走?” “那就扎营好了。”荆忠不耐烦的挥挥手:“另外派人去后面通禀一声,前方没有危胁。” “将军,斥候还未……” 有人想说什么,这人猛地回头:“聒噪,绿林人物这时候没跳出来,那八成是窝在老巢中快活,让你等做甚就做甚,说这般多做甚!要不你来做这先锋主将?” “不……不敢!” 那人连忙低头,荆忠这才哼了一声:“让军士回转,入娘的,一个破村子有甚好抢的,都跟着老子去抢头功,那才得得多哩。” 马匹上面,身形壮硕的心腹拱手抱拳,随后吹响集合的号角,不少正在与村民拉锯的军士一怔,随后三拳两脚将人放倒,赶忙朝着村口集结。 走出不过数里之遥,荆忠时不时回望着中间装满财货的车辆,脸上有嫌弃的表情浮现,转头前往时,远处有黑压压的骑兵立在那里。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 额。。。还是老朋友有话题啊~ (本章完) 第443章 先锋溃败 第443章 先锋溃败 春风带着寒意吹过寂静的人群,战马的鬃毛轻轻飘动着,牛皋抬眼看着远处喧闹的军士,抓抓下巴上的胡须:“入娘的,老牛俺怎地觉着这一幕似曾相识?” 酆泰抽出金锏,随手挽了个锏:“还不是上次有撮鸟也是这般被砍的。” “谁?哦……那两个撮鸟。”牛皋面色恍然,放下手臂:“俺就说这情景熟悉,那俩鸟人叫什么来着?” “谁耐烦去记死人名字……”酆泰撇嘴,陡然面色一变:“准备了。” 前方,穿着大氅的身影举起方天画戟,一旁有人吹响牛角号,战马迈动四蹄,渐渐速度快了起来,汹涌如同扑向礁石的海浪,恶狠狠的冲了过去。 “甚……”问出口的话未说完,荆忠陡然瞪大眼睛,听到牛角号的瞬间汗毛竖了起来:“不好!防御——” 阴云之下,荆忠张口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脑门,随着地面的震颤嗡嗡的响了起来,去往村子打野食的军士扛猪捉鸡的走在后方,反而将他让到了前军。 此时面对着排山倒海冲来的骑兵,那能看清前排人模样的压力让人心悸。 “走啊,走啊!” 荆忠满脑门儿汗水,喊完话的同时拉拽着缰绳,哪知这马死死钉在原地,瞬间急的这清河天水节度使浑身湿透。 “上前啊——抵住!” 前方有将官大声呼喝,持着长枪的步卒咽下唾沫,将一杆杆长枪压住,后端顶在泥土里,而后方“满载而归”的士卒听到命令,连忙将身上的“负重”丢掉,大量的士卒从后驰援而来,只是地上杂物甚多,有人不小心被绊倒在地,顿时引起一阵慌乱。 跑步中,最前方的军士持着刀兵,绝望的看着远方薄薄一层防御的阵线,耳中听着上官声嘶力竭的呼喊,摇晃的视线,地面震颤的感觉,望着疾驰而来的战马,脸上肌肉扭曲成惊恐的表情。 “啊——” 荆忠张口大喊一声,终于拉动马匹,扭过脖子的战马迈开腿脚。 远处,奔袭而来的火红战马陡然加速,马背上披着大氅的身影拉动手中弓箭,一道黑影破空闪过,端坐马背的节度使正转过身子,噗的一箭射中臂膀。 荆忠只觉有人在肩上用锤子砸了一下般,顿时半边身子麻了起来,身形一歪倒跌马下。 有亲信将官看的头皮发麻,本能喊了一句:“将军——” 前方,正决意拼死抵挡的将士忍不住回头,见着荆忠落马顿时心凉了半截。 轰轰轰—— 马蹄踏入泥土,带起土块飞上半空,吕布在赤兔上高高扬起方天画戟,挥下—— 人与刀锋的距离缩短到极致。 画戟斩下,下方,手持长枪的将官挥动手中兵刃,接触的瞬间枪杆轰然爆裂,带着红缨的枪头打着旋的飞上半空,无数骑着战马的身影冲过,齐齐挥动手中兵刃打开长枪,以最爆裂的姿态撞入前排人群。 砰砰砰—— 密集的骑士排着阵型推了过来,沸腾的喊杀声在接触的瞬间达到顶峰,长枪被抽打偏开,断裂的枪杆不断在空中翻滚,后方绯红的人影被撞击的飞了起来,骨骼在战马的冲撞下碎裂出声音,血肉的爆裂、人体的踩踏,人的惨叫在天空下回荡。 战马上,萧海里带着几个仅存的契丹汉子持着弓箭左右开弓,借着前方自家同袍的掩护不停射杀尚在组织反抗的军将,往往有人刚放声呼喊召集人手,前方马军中的冷箭随即飞出,一箭将人射倒在地。 史文恭带着新组建的马军跟在后方,见着萧海里等人做派,正愁没能与人交手的大汉豁然醒悟,当下挂好方天画戟,抽弓搭箭跟在骑兵洪流中射杀在逃的官军,瞬间有了几条人命在手。 “让后面的人快些上前!快啊——” 荆忠疼的满脸是汗,亏着适才中箭落马被心腹人救起,此时被拖到靠后的位置,那人连忙跳下马,将他搀扶上马:“前面完了,将军快些走,去后方!” 荆忠瞥眼一看,顿时毫不犹豫道:“好!” 勒转马缰:“你撑着,本将马上来救你!” 说话间,声音远去,那心腹正看着他跑远的背影苦笑,余光里,有奔跑过来的士卒毫无预兆的摔倒在地,连忙凝神去看,就见一根羽箭插入后脖颈,这人转身看去。 轰鸣的马蹄声中,一穿着红线扎甲的汉子松开手,一截箭矢的尾羽出现在视线里,随后仰面摔倒。 这日下午的天光里,阴云随着风向前滚动,一匹匹战马追逐着转身逃跑的人类,有人举着武器在空中,幽幽的寒芒在闪动。 …… 赤兔火红的鬃毛上下颠动着,修长脖子起伏间,不断喷着热乎的粗气,马背上,吕布手臂频频挥动,不断有人在一道冷芒过后变为两截,残肢断尸在火红战马后面抛洒一路,被跟上的骑兵踏为肉泥。 “挡住他!” 荆忠在前回头看的魂飞魄散,若是手臂完好他还有胆气上前打上一打,然而此时一只胳膊被废掉,后方无论是有武艺的将官还是健硕的士卒,对着那方天画戟都是一下子倒下,如此情形实在让人胆寒,只能不断呼喊,让他人上前。 周围被骑兵突袭打懵的骑马将士听着自家节度使呼喊,本能转身过去,随后呼啸的画戟拍下,破烂一般的飞了出去,战马被后方的人刺倒,凄惨的嘶鸣声响起。 那火红的身影仍是在骑兵群前当先疾驰,距离越来越近…… “入娘的贼子,有本事列阵打过——” 荆忠被追的有些绝望,他一部有四千人马,猝不及防下竟是从头到尾都没能有还手之力就被人赶羊一般追着跑,那些靠两条腿奔跑的步卒死了不知多少。 “好啊——” 吕布的声音传入荆忠耳中,听的这绝望的人方自一喜,就听后方的声音似乎在耳边道:“你且停下,某让伱列阵。” 荆忠脸上方要绽开的笑容一僵,转头看去,那火红毛发的马头已是到了自己马屁股后面,方天画戟在视线里放大。 “啊——” 荆忠到底还是有几分武艺底子在身,猛地一抽护身剑斜撩上去,剑锋磕在方天画戟的锋刃上,火叮的跳出一瞬,虎口剧烈疼痛,长剑以更加快的速度掉了下去,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噗—— 戟刃掠过手腕,一只带血的手从二人眼前飞了起来。 “我的手——” 荆忠痛叫一声,那边垂下的戟尖儿猛地上挑,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捅进荆忠侧腹,吕布“嘿——”的吐气开声,双臂一用力将这节度使挑上半空,画戟上的人影手舞足蹈间,画戟朝着一旁一摆,顿时摔在地上变成滚地葫芦。 后方,跟着的余呈一拽马缰,那战马斜着朝旁迈步,马蹄正正踏在荆忠的腰间,“呃——”的一声闷叫,荆忠抬起头颅,跟进的战马正踏在背部,又将人踩了下去,随后越来越多的战马跑过,直把这人踏为肉泥。 “杀上去,将这些人杀散!” 吕布举着画戟高声大喊,混乱的厮杀声被马蹄震动的声响盖过,天光开始暗淡的时候,杀戮渐渐止歇,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血腥气,无主的战马低头拱一下死去的主人,忍不住发出悲鸣。 晚上继续应酬…… (本章完) 第444章 马不停蹄 第444章 马不停蹄 凌乱的战场上,有人在行走,持枪拔刀对着尚未断气的尸体补刀,有还有气的爬着想要离开,立即被人追上乱刀砍死在地,写有荆字的大旗落在地上,破破烂烂的上面满是杂乱的脚印。 “哥哥,这一部已是被击溃了,活着的人四散而逃。”杜壆骑着马靠了过来,青色的战甲上满是血渍,抽出一块绒布将蛇矛尖儿上带有血脂的血迹擦干,又塞回马鞍:“接下来如何?” “马灵他们已是找着对方的主力。”赤兔上的身影看了看不远处被踏破一个窟窿的铁锅,皱了下眉头,轻轻踢了下马腹,火红的战马缓缓朝前跑着,黑色的大氅左右摆动,荡起一片褶皱:“传令全军,刀不入鞘,马不停步,趁着血勇未退,绕过去,吃了这股敌兵。” “是。” 周围听着的人大吼一声,听着的骑士不由朝这边望来,有侍卫一抽胯下战马,边跑边喊:“传军令:刀不入鞘,马不停步,继续前行!” “传军令:刀不入鞘,马不停……” 声音渐远,在地上行走补刀的身影停下搜索,紧跑两步到战马旁翻身上了马背,一抖缰绳、轻踢马腹朝着前方将旗而去。 不久,牛角号的声响在天空下回荡,这支突袭了敌方的马军在此开拔呈锥形的地形,在斥候的带领下,直接朝着远方大名府的军队主力处奔袭而去。 队伍中间,四周望望正在起起伏伏的同袍,被迫参与奔袭战的曾涂面色有些怪异,以不到一军的人数奔袭十倍于己的敌人,开始这曾家的长子是心有不屑,打定主意出工不出力,只待一有不对掉头就跑。 然而等这宋朝的官军一触即溃,他的心思更多的是愕然,不解这中原帝国的军队为何如此轻易被人击破。 待接到了继续奔袭突击的命令,这女真汉子久久不能言语。 疯子! 都入娘的是疯子! 这是憋了好久方才在心中做出的评价,只是听着四周马蹄踏地的轰然声响,热血渐渐沸腾起来,握着长枪的手不由紧了些许,有种期盼对方成功的念头,不由又在心底加了一句—— 俺也疯了! 两千人的骑兵突袭两万,纵然干掉对方四千先锋,还是有着八倍兵力的差距,而对方的打法明显就是靠着速度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一旦有差池,这点儿兵力就是羊入虎口,轻易就能被人吞下去。 这个时候,后方的大名府队伍正准备扎营,中军的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想要继续前行寻找同僚,大名府都监闻达却是火冒三丈,身为先锋的荆忠竟然到了天黑还不返回,当真以为自己没法治他还是怎地? 今次回来倒是要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是军令如山! 却是不知,远方的骑兵稍事休整,给马蹄裹上布,疯狂的疾驰起来。 …… 日落月升,清冷的月亮被阴云隔离在身后,披上夜色的天空黑漆漆一片毫无光亮。 官军营地。 燃起的篝火照射着巡逻的士卒,中央大帐内,被火光剪到帐篷上的影子端坐不动,另有人在旁躬身战力,有语气愤怒的声音传出。 作为今次剿匪的主将,闻达虽知自己的阅历比不上王焕,然则那位老将却是有做军人的自觉,军令下达,即刻执行,毫不拖泥带水,也无推诿搪塞。 是以这大名府兵马都监也愿意给这老将应有的尊重,甚至多数时候都和他商量一番方才下令,如今听到亲卫的回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骂人。 “荆忠枉为我大宋的将军,他也算是久经战阵之人,如何能不知前后军互通消息的重要!就算他这厮是个贪财无度的,想要找几个村庄打打野食,也是该派人来通禀一声才对,如今这情形算个鸟事!?” 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掌:“水陆并进围剿,若是届时各军一汇合,其余几处都无事端,只我大名府一处找不到先锋身影,不知其公母男女,岂不是要被同僚笑掉大牙!” 重重喘息一声,这威猛的兵马都监缓缓闭眼一瞬,又张了开来:“你去找王老将军,请他向前接应荆先锋,另外让押运粮草的李天成老将军今夜向我这里靠拢,不想回来……”手一捏拳:“那就别想有粮吃!” 那报信的亲卫点头应是,转身走到大帐门口,还未伸手挑帘,身后闻达声音传来:“这事儿悄悄的办,莫要让人知道了,于军心不利。” 亲卫重重点头,闻达哼了一声,坐在位子上好久,方才站起,走到一旁桌子旁,伸手将堪舆图打开,看着上面郓州地界的形状沉默良久。 不多时,营门打开,几道身影从中跑了出来,向着各自的方向而去。 夜风呼啸,吹在人身压迫着衣服朝后飘动,朝西走不过十五里,漆黑的天地中有点点火光在闪烁,围着篝火伸手取暖的士卒偶尔看向此处最大的营帐,里面灯火通明,有人影一手拿书,一手背起,缓缓来回走动,隐约有苍老的声音带着韵律响起。 “这大晚上的老将军还在看书。” “看书有甚奇怪,老将军能识字就不许人读书了?” “俺意思是,这般岁数还能看的清楚字迹,不像俺家老人,离得远了都看不清俺长啥样。” “要不人是神射手呢。” 士卒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寒风一吹,齐齐回头朝着篝火挪了挪。 大名府武艺高强者不少,最出名的就是闻达、李成两位上官,然则在他等军士眼中更是佩服索超、俞大江、李天成等一步步积功熬上去的军汉,只索超性子烈、脾气暴躁;俞大江则是爱找人比武;李天成年老,性子温和,最受麾下敬爱。 是以这老将的命令下来,下面军士也愿遵守,如今带着军伍在后方,看护随军的粮草,严令军中不得饮酒、大营内外皆有岗哨,巡逻的军士不时的来回巡视。 大帐内,头发白的老将看上去面色红润,穿着一身老旧的军衣来回走动着,手中拿着一本不知何人写就的话本正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用着家乡方言骂两句狗屁不通。 营外,巡逻的军士走过,听着里面听不懂的话语不由心生敬意,虽是不知说的什么,但想来都是书中的事,老将军不愧是能识文断字的。 大地上,不知何时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升起,有些冷意的空气中,夜枭不知在何处鸣叫着,某一刻闭上嘴,抖动翅膀呼啦啦的飞上天空。 靠东北的方向,漆黑一片的原野中,有黑色的影子在涌动,裹着布的马蹄飞驰踏过地面。 ps:李天成,赛黄忠神箭老将,同样出自评书,大名府五虎之一。 (本章完) 第445章 冲入 第445章 冲入 静谧的夜晚,巡视营外的百余士卒踩着冷硬的土地,举着火把的军士搓了搓脸,有些无力的打个哈欠,似乎传染一样,这队军士接二连三有人张开大口吸入冷气。 方要低着头前行,后边有人一把揪住他,指着右边道:“等等,似乎有响动。” “啊?”火把照耀下,举着火把那军士转过头来一脸睡意:“什么响动?” 这队军士转头看去指向的方位,火把照耀范围外,黑漆漆的看不着任何东西,轻薄的雾气在可见的范围内翻滚、涌动,地面隐隐有震颤的感觉传来,沉闷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越来越近。 “妖……妖怪?” “瞎说什么!别吓俺,这黑灯瞎火的……” “别说话,俺怎么觉得不对劲……” 说话间,有人凝神向前看去,忍不住迈出一步探出身子。 噗—— 火光中,那探身向前的人飞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一众士卒大惊,连忙转头向地上看去,火光中,一截箭矢从眼眶射入,刚死的人在微微颤抖。 “敌……” 有人反应过来,张嘴喊出一个字,嗖嗖嗖的破空声传来,黑暗之中有人率先冲破黑幕,踏入能见的光影中,健壮的身影在黑夜中暗如梦魇,行进间褪去黑色的伪装,火红的坐骑冒出头来,马鞍上面的骑士铠甲泛着冷意,手中弓弦在轻微颤动。 反应快的军士连忙规避,数人中箭倒毙在地,接连踏入对方视野的骑士举起宝弓,吕布身后跟着的都是精选的侍卫,骑术、射术都是佼佼者,那边侥幸逃过一箭的人还未起身,马上的人又一次挽弓搭箭,照着那边十数火把范围内的官军就是松手猛射。 嘣嘣嘣—— 黑夜里满是弓弦的响动,数不清的羽箭划破夜空,扎入人体内,有血溅起,不断有尸体摔在地上,活着的将官抱着头在喊:“骑兵,跑啊!” 连滚带爬想要冲入一旁黑夜之中,只是此时已经晚了,奔袭上来的骑士越来越多,黑暗中有冷光偶尔闪现,血肉碰撞的声响不绝于耳,短促的惨叫声被战马的奔驰声响掩盖下去。 吕布懒得理这些倒霉的巡逻士卒,只是一味的催马上前,低沉的牛角号在天空回响,有人掏出火折子,握在手中紧紧攥着。 营地里,昏昏欲睡的兵士陡然惊醒,抹了一把脸站直身子,刚刚放下话本准备休息的李天成耳朵一动,抓起一件衣衫披在身上,连忙疾走掀开帐帘出来,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看眼一旁值守的亲兵:“怎生回事?” “不知……”那亲兵低头说了一句,犹豫下道:“隐约听起来像是号声。” 李天成眼睛陡然睁大:“不好!”急忙转身回到帐中,一把将挂在营帐中的弓取下,转头拿起一壶箭放在桌上,看眼后方亲卫没进来,连忙高声喊了一句:“来人,帮我着甲。” 外面值守的两个军士连忙奔跑进来,李天成那张老脸却是没去看他们,只是凝望着桌上放着的弓与箭壶,那粘着箭羽的木矢在轻微的颤动。 那两个侍卫见他站着不动,相互看看,忍不住道:“将军?” 呜呜呜—— 是牛角号在吹响,李天成连忙跑去门口拉开营帘,循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黑沉沉的天空冒出一片光亮,密密麻麻好似繁星,向下坠落的光点带起一道橘红的弧线,随后两道……三道……数之不尽,朝着营地落了下来。 “完了……”李天成嘴里呢喃一句。 远处带着火焰的箭矢落在营帐上,地上、人身上的同时,火焰轰然烧起,明亮的焰火在夜风的助力下蔓延开来,无数的人影从营帐中跑出,带着火焰的身影在胡乱奔跑哀嚎,一头扎入另一顶帐篷中,更多的火焰在烧起,整个营地都是噪杂的喊叫声…… 李天成踉跄着倒退两步,眼前阵阵发黑,再睁开眼时,视野的远方,大营外面无数的骑兵的身影被冲天的火光映衬出来,当先火红战马上,一杆写着吕字的将旗越来越清晰。 …… “杀进去——” 火光映在瞳孔中,赤兔上的身影将画戟高举、前压:“踏平此处!” 须臾间。 十数名膀大腰圆的骑士奔出阵列,一根圆滚滚粗壮异常的树干悬在骑士中间,马蹄翻起泥土,裹着马蹄的布已是黢黑一片,跑入箭塔的范围,慌乱的官军没人指挥,有人射出箭矢,有人跑下去灭火。 孤零零的箭矢背着火光飞来没射中一人,慌乱的弓手连忙再次搭上箭矢射出,只是手忙脚乱中不是射偏就是用力太猛,没有一箭命中目标。 下方,战马的速度不减,中间悬着的撞木在下一刻轰然撞了上去。 轰—— 简易的辕门应声而倒,在火光中扬起一片尘土,下一瞬,带着撞木的骑士欢呼一声,扔掉粗壮的树干,纵马杀入进来。 “进攻——” 赤兔上的人影扬兵前指,当先而行,后方两千余骑兵“杀——”的吼叫出声,黑压压犹如夜晚的浪涛,带着一片寒芒涌了过来,无数的马蹄身影在辕门处左右分散,向着两侧杀去。 驻守这里的李天成只有两千大名府士卒,其余万多人都乃是征召的民夫青壮,若是正常情况还能持着兵刃一战,只是当下营中火势蔓延,民夫抱头四散逃命,军士也无战心,陡然间被人杀入营中,当真是将找不到兵,兵寻不着将,直接被成片砍杀在地。 “跑啊——” “别往这!去一边!一边!老子入你娘的……” 慌乱的民夫本就不想服徭役,看着杀入营中的骑兵凶猛顿时没头苍蝇一般乱跑,有心组织军士抵抗的将官还没聚起几个人,随即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一起朝后退去,只能口中怒骂一声,转身跟着逃命。 李天成带着二百余大帐附近的军士且战且退,然而此时冲入营中的骑兵已是分散开来,驱赶着民夫去冲散官军,走向何处都是成百上千慌乱的慌乱的面孔吼叫着朝自己跑来。 厮杀间,穿着红线扎甲的史文恭挥舞方天画戟砍死一名都头,看到附近集结起来的小股官军,不由两眼一眯,画戟动了一下,甩飞粘附的血渍,洪亮的声音响起:“跟我来!” 附近的骑士连忙一拽马缰,跟上前方孤傲的身影,踏碎帐篷,朝着那边负隅顽抗的人冲了过去,当先的身影勇猛卓绝,手中画戟闪着寒芒:“我乃史文恭!留下命来!” 嘣—— (本章完) 第446章 手贱 第446章 手贱 箭矢带着呼啸的风声近前,马上的汉子反应神速,身子侧倾,猛地抬手用臂甲一扫,锵一声脆响,火星闪了一下,那箭矢偏斜飞出半空。 视线里,持弓的老年人皱起眉头,直直看着冲来的敌骑,又抽出一箭:“拦住他!” 弓弦拉开。 史文恭早就看着身材雄壮的李天成,这人虽也是一身绯色军衣没有着甲,四周人却是以他为首,再看他那火光中白的发髻,心中猜测这就是此处营寨的主将。 眼见这人瞄向自己,深吸口气,画戟刺入一名军士胸膛,挥手将其砸向刺来的枪林,人仰马翻间,胯下战马四蹄迈出,冲入敌阵。 李天成手拉弓弦,死死盯着正在不断接近的史文恭,耳中一点声响也无,似乎已将这营中嘈杂的声音与身前不远厮杀的声响屏蔽过去,轻轻呼出一口气,这老将陡然张口大喝一声:“死——” 嗖—— 噗—— 铮亮的锋矢出现在史文恭身后,有着白色尾羽的箭矢射穿金色的狮头肩甲正在轻轻颤抖,方天画戟从前胸刺入,将人挑在半空,视线里,老人一侧的臂膀上插着一支箭矢。 史文恭转头望向箭矢射来方向,正看着曾涂将弓放入弓袋,绰起地上点钢枪,挑飞不开眼跑来的民夫。 史文恭向他点点头,曾涂看他一眼,一勒缰绳转身向着另一方向小跑离去,背对着以前教头的曾家长子狠狠打了下自己的左手:“让你手贱,看着他死了不就得了!” 气呼呼的抬头,眼见着火焰肆虐中,黑烟滚滚升起,受惊跑动的人影撞在一起,又被赶来的骑兵踩踏过去,不由轻声嘀咕一句:“大宋的兵也不怎样啊,就算不救那厮也没甚翻盘希望了……老爹的算盘别是要落空吧?” “救命啊——”叫喊的声音传来,曾涂抬头,一将官模样的人正从一侧跑出,见着正在遛马一般的曾涂,顿时“嗷——”一声叫喊,转身换个方向就跑。 看看边跑边哭爹喊娘的人影,曾涂撇撇嘴,纵马朝前一冲,长枪刺出从背后捅入,那人影“啊——”一声,胸膛被贯穿,抬手将挂在枪上的尸体甩到一旁,这女真汉子冷哼一声:“让你们不争气!” 打马冲向下一人。 时过不久,火焰在蔓延,烧到粮车的一瞬爆起更大的火苗,浓浓黑烟中有糊味儿在弥漫,翻滚着将仍未烧着的营帐、哨岗卷入进去,渐渐连成一片火海。 无数的尸体被战马践踏又被火焰吞没,牛角号再次回荡在夜空之时,推平偌大营寨的骑兵开始集合,不久后,又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斥候跑上前方,带着大批军马朝着下一处军营奔袭过去。 转瞬即至。 …… 时间已过子夜,静谧的黑夜拉上浓雾的纱帘,整个视野变得模糊难明。 大名府大营处篝火熄灭不少,只有值夜士卒身旁还燃烧着带有油臭味儿的火焰,噼啪声响中炙烤着一侧的衣服,半身暖意的同时半边略感夜寒。 大部分的军士已经钻入营帐中安歇,营外人手并未增加多少,仍是在按部就班的派人巡弋着,许是因此次乃是剿匪,非是与夏、辽这等虎狼之国交战,闻达心中并无多少紧张感,交代完事情就早早躺下,此时睡得正酣。 “将军,将军!” 陡然间听闻耳边有人在喊,这大名府兵马都监猛地张开眼睛,直直瞪着被烛光照亮得帐篷顶两息,方才坐起身看向叫醒自己得亲兵:“何事?” 那人朝后看看,闻达眼见身后那人是自己派出的亲信之一,还未询问,就见此人慌张抱拳道:“启禀将军,小的奉命去往后方李老将军处,远远见着火光冲天,许是出事了。” 闻达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跳下床,一把揪住那人脖领子:“何时?何人?” “小的不知何人所为,只出营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望见远方天空被火光映红,小的不敢耽误,当即返回,此时已有将近一个时辰了。” 闻达松开握住的衣服,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床上,额头顿时生出豆大的冷汗。 冲天大火,两个时辰,粮草也不知保没保住,若是保住还好,倘若焚烧殆尽,他们这一路也不用打仗了,都吊起来喝西北风好了。 “不行,要去看看。”闻达一个蹦高跳了起来,伸手一指亲兵:“去将索超那队人都叫过来,另外让博州那边的马军也来,救援粮秣大营。” 那亲兵应了一声是,赶忙奔出营帐。 闻达也不耽搁,唤人替他披挂上甲胄,此时不知到底是因走水而起火,还是有着别的原因而火起,总之稳妥一些总无差错。 …… 另一边,吕布精神奕奕的驭马奔驰,已是焚毁这处粮草,大名府的军队当是没了进军的可能,只是如今这两千余骑兵士气正高、杀性正浓,不借此机会将之打磨一番实在可惜。 马蹄践踏地面,包裹着布的马蹄渐渐磨损,轰隆隆的闷雷声在原野回荡,延展铺开的骑兵冲出浓雾,也不管前方是否有敌人,都以凶蛮、狂野的姿态朝前推进。 “防御——” 举着火把正在巡弋的士卒听到动静,带着旁牌的士卒上前将其固定在地,后方手持长枪的军士靠拢过来,将枪架好,带队的两个都头相互看看,神色有些阴晴不定,脚底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面前的浓雾彷佛被人搅动、扭曲—— 然后—— 戳破! 一匹、两匹、三匹……成百上千的身影骑着战马冲出浓雾,身上的甲片在起伏中哗哗作响,身形魁梧硕长,穿着青龙盔的杜壆挥舞着蛇矛杀向上前方,吐气开声,犹若巨雷:“杀——” 周围跟进的身影疯狂突前,不过两都的人马组成的防线顿时被巨浪拍了上去。 丈八蛇矛压低,轰然捅出,硬生生将一面旁牌连着后方的士兵顶飞,打开缺口的猛汉左抽右打,顿时数名军汉飞跌出去。 后方的都头见状张张嘴:“入娘的……” 接着转过身子:“跑啊!” 身旁另一都头跟上就跑,有机灵的十来个军士听着他的话,连忙转身,这等仓促迎战,又被人冲到近前,如何与人相搏? 看对方那凶猛的气势,挡不住的,当几人转身之时,后方的阵型瞬间被吞没,连阻碍一瞬的时间都未能做到。 杜壆连杀数人,看着前方逃跑的人冷哼一声,两条腿的如何能在四条腿面前跑走?简直天方夜谈,也不调整方向,战马奔行超过一旁的身影。 那人惊恐的看着掠过去的战马,随即后背一疼一凉,有枪头从胸口透出,登时摔倒在地,再无声息。 战马奔腾,一路向前。 (本章完) 第447章 雾中行 第447章 雾中行 浓雾天内的厮杀迅捷而短促,远处巡哨的其余兵士听到响动,连忙向着声响之地汇聚,只是还未等到地儿,搅动雾气的骑兵带着湿寒的气息冲了过来。 刀枪泛着冷芒借着马速破开人体,倒下的人体被战马从身上踏过,凄厉的惨叫与骨骼碎裂的声响在雾气中发出。 某一刻,有响箭射上半空,终是将警讯传了出去,然而多少有些迟了,集结了近三百骑兵,正一路赶去粮秣大营的闻达,听着前方传来的细微尖锐声响不由一勒马缰。 身后骑士见状纷纷停下,高举的火把下,面容俊朗的张清看了眼身旁的丁得孙、龚旺两人,三人交换个眼神静立不动。 停下的战马摇摇头,甩了两下尾巴,闻达拉着缰绳制止马匹乱动,后方索超见状连忙上前:“都监,让我上前查看一番。” 闻达将手朝后一挥,没有说话,心中快速在转动念头,粮秣营地有大火燃起,远方有警讯传来,这两件事别是同一件吧。 马匹焦躁不安的动了动腿,这大名府都监抬头看看,夜色漆黑,浓雾弥天,前方情报不明…… 闻达一拉马缰:“回去!” “都监……”索超还想请命前行。 只是闻达已是下了决心,只是索超勇猛,虽然职位低微却还是愿意解释两句:“莫要多说,此时诸般情况不明,夜黑雾大又如瞎子,先回大营。” 远方,马蹄奔跑的闷雷声轻微可闻,闻达听着思索两息,猛地叫了一声:“不好!这是骑兵声响,走——” 一抖缰绳向着来路而回,索超有些不甘心的叹息一声,随即一踢战马跟上,后面周瑾更是没有意见,看着索超跟着回转,自己也连忙跟上,大名府的骑兵连忙跟上。 夜晚被调来跟随大军的张清看眼前方,又回首望望已经开始加速的大名府马军,“没胆的匹夫!”嘴里轻声嘀咕一句,一拽马缰:“我们也走!” “驾——” 龚旺、丁得孙见状赶忙追上,中箭虎口中还嘱咐着:“将军慎言。”两人抬头四顾见没人注意方才松口气:“此地人多口杂,莫要让人抓到把柄告到老公祖处,他本就小觑你,捉了痛处八成要借题发挥。” “哼——”张清面色愤愤:“大不了被一撸到底,老子早就受不了他那闲气,不就是想要老子的位子给他侄子吗,拿去就是。” 龚旺看他一副愤世嫉俗样子,忍不住劝一句:“如此岂不是辜负了田将军的一番好意?” “田叔……”张清怔了一下,脸色变了两变,有些伤感的叹口气:“罢了,我晓得了。” 龚旺、丁得孙没再多说,三人带着一百博州骑兵紧紧跟在大名府后面,只是很快三人面色有些变化,促马快行的动作有些急切。 轰轰轰—— 远处马蹄轰鸣的响声竟是越来越大,这伙骑兵竟然不恤马力的朝这边赶,几个领兵的将领忍不住回头瞧看,黑漆漆的夜里雾气似是在涌动,看的人心中发毛,总觉着有东西在下一瞬会蹿出来。 “走走走——” 闻达在前方频频回头,心中有些惊惧,后方的马蹄声规模显然不是自己这方能比的,只是因着缺少应对马军的经验,这位兵马都监也猜不出到底那边有多少人过来,不由心中暗自叫苦,也不知这伙来袭的马军是何方兵马,若不是朝廷的马军大部分都在京师拱卫,端的要让你等好看。 只是无奈何,他手底下如今就是缺马少将,只能先快速回去再依靠营寨而守,方才能抵御。 手中马鞭不由自主的频频挥动,再回头的一刻,望见雾气中有昏黄的光芒出现,密密麻麻上下起伏,好似野兽睁开的瞳孔。 …… 同一片天空下,宋军营寨西北方。 一路疾驰过来的骑兵已经不足两里,熄灭了火把的骑军队伍静静的在雾气中驻足而立,吕布抖了下身上带有血迹的大氅,转首望向后方的马灵:“今次你等斥候做的不错,当记上一功。” 马灵脸色潮红,闻言嘿嘿一笑:“多谢师父夸奖,这都是分内之事。”随即转首望望后方不足七百之数的骑兵:“师父,恁说杜壆哥哥能否将对方主力都吸引过去。” “那就看杜壆兄弟的能耐了。”低沉的嗓音响起,吕布伸手摸摸赤兔的脖子,这畜生一甩头打个响鼻,马上的人影将手收回,在战袍上擦拭一下手心的汗水:“若是不成,大不了之后想法将其歼灭在原野上。” “那定是成……” 马灵一句话没说完,吕布突的伸手止住他的话头,抬头看向浓雾的一方,嘴角咧出一个笑容:“竟然有这等好事,上天待某不薄。” 手臂一挥:“缓速行进,莫要举火,听某号令。” 马灵有些莫名的看看已经小跑前行的赤兔,转头与余呈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是有些莫名奇妙,随即耸耸肩跟上。 只不过百多米的距离,众人耳中有马蹄的声响传来,后方低着头的史文恭与漫不经心的曾涂陡然看向那边眼有恍然之色。 一轻一重,一近一远,两股马蹄声混在一起不易分辨,只对他等成日与马群作伴的人来说却甚是明显。 不多时,举着火把的骑兵在雾中显出身形,隐约可见。 “随某冲——” 吕布从弓袋中抽出龙头宝弓,一踢马腹,赤兔箭一般蹿了出去,隆隆的蹄声瞬间在此地炸响。 马行如风,侵略似火。 …… “开门!开门!” 高速奔行的战马上,闻达高声吼叫,守着营寨大门的将官从望楼探出头去,浓雾之下,前行而来的人脸看的不甚分明,火把照射下,勉强能辨认出是自家都监。 “都监见谅,还请出示令牌证明!” “入娘的!”闻达大怒,握着兵刃的手捏紧,只是对方应对也无错,是以憋着闷气冲着一旁亲兵道:“快些给他,验明身份好进去。” 口中吩咐着,一边回头看了眼,神情焦急。 晚上还有一章,等我回来继续写 (lll¬w¬) ps:话说,现在还没完全跑完亲戚,(((φ(◎ロ◎;)φ))) (本章完) 第448章 杀入营门 第448章 杀入营门 “开门!” 值守的将官拿着令牌看了一眼随即大手一挥,几个军士奋力推开,那寨门“吱呀——”一声开启。 闻达收回看向后方的目光,一踢马腹,坐骑迈步轻跑,带着骑兵队伍开始进入大营。 一箭之地。 轰轰轰—— 高速奔跑的战马震响天地,进入军营的闻达猛然勒住缰绳,侧耳倾听一下猛地变了脸色,在战马上挺直背脊高声大喊:“不对!声音太近,入娘的是另一波人!” …… 赤兔疾驰,鼻孔中喷出炽热的气息,下一瞬,骑在马上的吕布看着篝火位置,抬起弓凭着感觉对着营门的位置射出一箭,随后抽箭再射。 …… “关门!快关门!” 闻达高声尖叫,两侧推门的军士看着还未完全进来的马军队伍迟疑一下,望楼的将官陡然朝前扒着护栏低头吼叫破音:“快关门!敌袭——” 嗖—— 箭如流星,猛然从雾气中射出,一箭斜着射中在正要进门的骑士胸部,强劲的力道从后背透体而出,那人惨嚎一声跌倒马下,口中不断涌出暗色的血浆。 门里门外的人眼睁睁看着一道细长黑影闪过,随即有同伴倒地,顿时吓了一跳,朝向黑影的方向看去,又是一道影子带着劲风从张清眼前掠过,笃一声插在门上,带着尾羽的箭杆不停颤动。 马上的没羽箭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那箭适才从眼前飞过,箭矢上尾羽的抖动方才都看的一清二楚,登时觉得浑身气力消退的干净,差一点…… 差一点就死在进门的位置。 “快关门!” 闻达再次呼喊一声,守着寨门的军士不敢怠慢,连忙拉着营门上的拉环想要将大门关上。 张清见状顿时大动肝火,本就心悸自己差点儿身死当场,如今找到发泄渠道一般,抬起一枪顶在拉到身侧的大门,苍白的脸色被铁青替换:“老子还未进去!你想要老子命不成?” “可是将军……” “莫要废话了!贼人来了,快关门!” 望楼上的将官看的真灼更是着急,那突前的骑士已是进入视线,眼睁睁看他开弓射箭,顿时又是两箭连环飞出。 神色大变! …… 骑兵进门。 吕布是不知为何这般晚还有宋军的骑兵进出,只是看寨门打开不由欣喜万分,此时已是跑过半箭地的距离,眼看对方士卒在关门,抽出两支箭矢,弓开满月,略一瞄准…… 嘣、嘣—— 弓弦响动,箭矢流星般射去。 那两个拉着寨门的军士听着望楼上官大喊,不由面色一变,手中使劲儿,对着张清说了句:“得罪!” 四只手臂使劲就要强关营门,张清本就不以力量见长,顶着门的长枪朝后微动,不由神色一变,连忙回头对着龚旺、丁得孙大喊:“快进,我殿后!” 噗、噗两声闷响,张清只觉得手中长枪一轻,转头看去就见两个军士均是脖颈中箭软倒在地。 张清顿时大惊,转头看去,就见一匹火红战马疯狂杀来,马上骑士面容已是隐约可见,那容貌纵使时隔多年也是记忆犹新:“直娘贼,他?” 尚未进门的没羽箭再无二话,顿时一拉缰绳转身就跑。 “将军!”龚旺、丁得孙二人喊了一句连忙跟上,后面播州骑兵都是一齐转身匆匆离去。 闻达看着大恨,暗骂这腌臜厮不早走,连忙指挥后面骑兵:“快去关门,上面的敲响警钟。” 手中不停,抽弓搭箭对着外面。 后方两人听令,连忙跳下马朝后奔去,望楼上的将官看看那大氅飘飞在空中的骑士,又看看关了一半的营门,呢喃一句:“来不及了。” 擦了把汗水,手伸向示警的金钟。 下方,两个奔过来的骑兵方要伸手,余光中,火红的颜色充斥侧旁,有劲风从上方盖下。 …… 当—— 警钟敲响,奔驰而来的余呈等人眼看吕布杀入营寨纷纷大喜加速冲锋,听着钟鸣的一刻脸色一变,还未有动作,只看后方一支羽箭快速射出,那还未敲响第二下的将官顿时被羽箭射中面门。 “啊——”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撞在后方栏杆处,向后翻身栽了下去。 余呈、马灵等人回头观瞧,正看着史文恭将弓收起,不由暗赞一声,那神驹子将手中画戟前指:“杀进去,快——” “杀——” …… 嘭—— 方天画戟拍下,一人头盖骨顿时承受不住压力,噗的一声爆开,带着腥臭的液体溅在身旁同伴的脸上,那人尚未反应过来,一股热气喷在脸上,随即炭火也似的身躯撞在他身上,这人顿时“啊——”惨叫着飞了出去,在地上摔成滚地葫芦。 闻达见着营门处突进来的身影,顿时将手一松,嘴角的冷笑还未翘起,就见赤红战马上的身影手臂一抬,啪的攥住箭杆,反手一甩扎在另一扇门边站着的军士身上。 “某乃吕布!宋将,借你头颅一用!” 闻达几乎产生逃离的想法,眼前的人第一个冲入,又在如此近的距离接住自己劲射出的箭矢,不由心脏砰砰跳动,连忙大喊:“拦住他。” 眼见那火红战马的身影毫不停歇,不等前方马军转身,径直撞入人群,一杆方天画戟横拍竖劈,无数的身影飞了出去,而马上骑士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贼人休狂!大名府索超在此!” 持着大斧的将领大怒,也不管战马跑不起来,促马朝前杀了过来,大斧对着吕布的脑袋劈了下去。 “滚开——” 黑色的戟杆横挥,嘭的打在金蘸斧头与斧杆的连接处,索超吃不住劲儿,斧子朝旁一歪,飞驰而过的身影,双手一错,画戟嘭的拍在这急先锋的胸甲上。 吕布本身气力就大,赤兔奔跑速度又快,索超在马上如何坐的住,当下被拍的飞离马鞍,耳中隐约听着骨头断裂的声响,还未回过味儿来,“哎呦!”一声撞在后方骑士身上,两个人顿时成了滚地葫芦,这急先锋当下疼的惨嚎一声闭过气去。 “入娘的,去死!” 闻达钢牙紧咬,伸手拿起自己那杆偃月刀,对着那长长的马脸扫了过去。 当—— 画戟前伸,连接小枝处的缝隙卡住刀锋,一连串的火在刀刃处跳起,顺着刀杆砍了过来。 闻达面色大变,双手猛地一松,身子朝后仰倒,只是吕布暗恨他对自己爱马下手,见此松手放开画戟,一把抽出腰间刀,两马交错间,对着躺倒的身影斩了过去。 “啊!” 鲜血迸射,长刀斩入胸口,顺势切断臂膀,这大名府的都监顿时跌落在地,前方吕布一拽缰绳,回转过来,赤兔奔驰中,侧身弯腰—— 噗—— 有人头在飞。 (本章完) 第449章 赶羊 第449章 赶羊 “都监——” 离的近的几个军士惊叫一声,听到叫喊的人惊望过去,看着倒在地上尸首分离的闻达如在做梦。 只周瑾一人悄然下马,探了下鼻息,眼神一亮,偷偷将晕过去的索超拖走一边,趁着没人注意,也不管伤者哪里,赶忙将这急先锋推到马上,自己在后飞身上马,一扯缰绳,斜刺里跑了出去。 这能杀进来一个,就能进第二个,营门已是不安全了。 果不其然,也就是周瑾两人刚刚跑开,大门处闪出马灵的身影,看着吕布身陷重围,“嗷——”的吼了一嗓子冲了上来,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冲了进来。 “将营门打烂!” 史文恭进了大营,转头吼了一声,当即有骑兵转身持着刀枪跑过去,对准门轴处劈砍。 自己则是扬起方天画戟,对着前边还活着的大名府骑兵扎了过去,血液横飞、肉体破碎的声音在响。 “别停下!”吕布跳下战马捡起画戟,又将闻达那死不瞑目的脑袋提起系在马颈下,翻身上了赤兔,画戟一指:“顺着一侧踏过去!” 那边有着被吵醒的士卒奔出营帐,正一脸惊慌的看着杀入进来的骑兵。 陡然间马蹄践踏大地,雷鸣般的声音再次炸响,余呈拎着凤头斧跟在吕布后面,身后一众侍卫、骑兵随着二人的声音发出破音的呐喊,打马朝着前方的人影撞了过去。 …… 另一边。 周瑾带着索超退下去不敢马上大声吆喝,他虽是莽撞却也有几分眼力,自知不是对手,又生恐被吕布一箭射死当场,是以骑着马跑出足够的距离才开始喊叫:“敌袭——敌入大营——” “各部迅速整备——” “敌袭……” 洪亮的声音在夜空回荡,营帐中的军士惊醒而起,他等也未想到如此快遇上战斗,皆是卸甲脱衣,兵刃离手而卧,一时间有些怔愣,随即慌乱找着兵刃冲出营帐,对面,有火焰燃起。 …… 砰—— 方天画戟重重扫在篝火上,火星四溅飞射,仍然不时亮起红光的炭块撞在帐幕上,顿时灼出一个大洞,火苗渐渐随着黑烟燃起,吞噬周遭。 “点火烧营!” 画戟拍飞挡路的军汉,后方的人连忙点起火把,有人图快直接将燃烧的木条捡起,朝着四周不断抛扔,大火渐渐弥漫开来。 前冲的吕布马不停蹄,见有逃跑的不去理会,但有人集结成阵随即带人上前冲散,赶着幸存的人朝前方奔逃,有人想朝一旁逃跑随即被一箭射倒在地,战马奔过,踏为肉泥。 溃兵不断没命奔逃,后方有反应快的将官正组建防线,见状大骇,伸着手不住挥舞示意:“朝两边跑,莫要过来!朝两边……” 只是此时已是晚了,慌乱的军士相互拥挤、推搡,打乱了尚未成型的同僚防线,将官憋屈的大喊一声,随即被裹挟着跑向后方。 “加速!冲上去,帮着这帮溃军转向——” 吼叫声中,赤红的战马撞飞人影,朝前奔跑的人本能开始躲避。 一柱香的时间,吕布突进的这一侧大营陷入混乱,燃烧的火焰开始绵延向另一边。 …… 原野中,驰骋中的杜壆抬头看向远处,浓雾中有红芒亮起,不由脸带异色:“加速!哥哥应是已经在烧营了,我等可莫要连汤都喝不上。” “哈啊——” 速度加快,骑兵以更加疯狂的姿态冲向官军营寨。 …… 中军大帐。 “该死!怎生回事?!” 冲天的火光逼退营寨上空的浓雾,空中满是烧焦的气味儿,俞大江面向火光的脸映上红芒,眼前有烟灰飘过。 “将军。” 两个指挥使跑了过来,冲着这身穿甲胄的将领一抱拳:“小将二人麾下已经集结。” 噪杂的声响不住传来,脚步在中军大帐的西北向响起。 “……好像哪里不对。” 俞大江伸手拿起自己那把加重的凤翅鎏金镗,骑在战马上的身影不由挺直,努力抻头朝着声音传来之处看去。 转眼之间,一名穿着绯色军装的汉子转过营帐,俞大江猛然一怔,随后脸色大变:“弓手准备!莫要让溃兵冲击阵线!” 然而下一刻,惊恐的面孔越来越多,疯狂呐喊着冲来这边,这留守的大名府寡将转头看向后方:“射箭!” 持着弓箭的射手一阵犹豫,多数军士的脸上带着不忍的神色。 俞大江登时大急:“快射!不然来不及了!” 话语声中,有军士本能松手射出箭矢,奔跑的身影惨嚎一声,随即在溃兵中有人喊叫:“俺们是自己人——” “莫要射箭!” “俺想活着!” 喊声中,不少弓手更加心软,不自觉的将弓垂下,持着凤翅鎏金镗的汉子气的七窍生烟,只是如今眼中出现的不光是逃命的溃兵,后方驱赶的骑士也露出身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你等闪死了!” 俞大江不敢耽误,他人虽喜好打斗,却更是个识时务的,恶狠狠骂了一句转身就跑。 那两个指挥使看他促马而逃,不由叫了声:“将军……” 身后。 溃兵带着冲刺的势头投入这道防线,前排撑着盾牌的士卒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未等想出应对的法子,被人推倒在地,后方有脚步踏在人身上。 “啊——别踩!”的惨叫从人脚下发出,随后越来越弱,逐不可闻,更多的人被裹挟着跑动起来。 俞大江在马背上咬牙回头瞧看,浑身血液冰凉,被溃兵冲动跟脚的阵线再维持不住,跟在后方赶羊一般的骑兵顿时发力前冲,从后方凿击上前。 “真乃……蠢货!” 恨恨回头,俞大江踢动一下马匹,耳听一旁有人喊:“俞将军,俞将军回来。” 转头看去,见着周瑾骑在马上躲在一帐篷后面,顿时一皱眉,看看后方敌人尚远,促马过去:“你怎地在此?” 又看看低垂着头,被放在马鞍上的身影:“这是谁?” “俺师父……” 俞大江瞪大眼:“索超?!他怎地……”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周瑾苦笑:“营寨前门照样有敌,况且外面还有不知多少骑兵在赶来。俞将军,我等当是从营寨后门逃跑才是。” 俞大江连犹豫也没有,当下点头道:“听你的。” 看看后方呐喊杀戮的营地中央,抬手一指营帐后方:“去那边营寨边缘,从那走。” 一夹马腹,朝着那营栅处就跑。 周瑾当即大喜,他叫住俞大江就是因着自己没把握带索超出去,如今这人有了主意如何还会反对,一拉缰绳,反身追去,恨不得此时就能在那营栅处开个洞出去。 屠戮在继续,营外有雷声轰鸣。 (本章完) 第450章 有些事情就是缘分 第450章 有些事情就是缘分 烈焰炽烈,黑烟冲破雾气直上高空。 偷摸逃到边缘处的三人没看着人,顿时一喜,随后一悲,此处无人说明来犯之敌不多,而他们就是被少于他等人给打的崩溃,连大营都烧了。 “这究竟是怎生回事……” 俞大江转头看向火焰燃烧的方向,狠狠抽了下马鞭:“没听人说梁山有这多的马军。” “咱们还是先走吧。”周瑾看看昏迷在马上的索超:“之前有报,粮秣大营被袭,恐怕也是这些匪人的手笔,况且外面蹄声这般大,当是有更多贼人马军杀来,再等下去遮莫就走不掉了。” 啐—— 吐出一口浓痰,俞大江恶狠狠望了眼明亮的半边营地,一点头:“走!去找刘帅将此事禀报上去。” 周瑾张了张口,又自闭上,反正他也是打定主意先找地方给索超看伤,报信有一人就成。 马蹄轻响,三人两骑背对着火光,消失在后门处的迷雾中。 此地,值守之人早就消失不见。 …… 崩溃在杜壆杀入之后来的更加猛烈,马蹄踩踏在火光照耀下的泥土上,溅起的泥土带着丝丝血迹,骑着战马的寨兵在凶狠的将领带领下穿梭在战场,不时将拥挤在一起的官军切割成数块。 冲天的大火照耀下,这些骑兵高举刀枪,从不同方位发起进攻,掠过的锋刃砍入人体,本就混乱的营地更是嘈杂难以镇定,还有中层或低阶的将官想要做着最后的努力,却每每被武艺高强的匪人带队冲过来砍死当场,附近的士卒在经历多次后再无抵抗心思,恐惧中被驱赶着冲击其余方位的同僚,失去价值的人被杀当场。 整个营地抵抗之人已是稀少,少量将领、士卒在各自为战,却是抵挡不住对面有组织的骑兵,如此态势意味着,这支军队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当再次听到马蹄声和喊杀的声响,更多的人选择转身就跑,与身旁的同伴相互碰撞、拥挤,随后被赶来的骑兵砍杀在地。 溃散在传播,越来越多的人在向着前后的寨门跑去,吕布甩了一下画戟上的血渍,连串的血珠溅落在地上,视线朝着四周望了望,见有人独自一骑追着数十上百的宋军在跑,随即抬了下手,身后侍卫凑了过来。 “敌军已无战心,吹号角,撤出营地,围杀逃跑者。” 手臂放下,苍凉的号角声在营地上空回荡,无数听着的骑士开始反身杀向出口,难以熄灭的火焰蔓延过半,烘烤着这些骑士身上的甲衣,溅上的血迹开始干涸、凝固。 杀戮在营地门口继续,本能朝着外面逃跑的官军被撤退的骑兵肆无忌惮的砍杀当场,尸体从各个方向一路铺向外面,冲出的骑士开始围着营门来回驰骋,不断有嚎叫着跑出的身影倒在地上。 渐渐的,出来的人越来越少,有烤肉烧焦的气味儿在弥漫。 喀拉—— 轰—— 视野里,靠近营门的望楼烧了起来,剧烈的晃动一下倒塌在地,顿时将这出口堵住。 火光照射着前方不足两千的身影,摇曳晃动的光线将人影照的摆动不定,中心吕字将旗下,有人在靠近。 “首领,当是无人了。” 战马上,萧海里的面容有些疲倦,望一眼仍是神采奕奕的吕布不由有些羡慕,从辽地遇上到今日,甚少能在吕布的面上看到疲态,如此精力让这中年汉子最是向往。 “当是如此——” 吕布拽动缰绳,赤兔转了个身,虎目看向跑过来的马灵与杜立三、汤二虎三人:“何事?” 马灵抓抓脸颊,看眼身后两个得力助手:“师父,他二人一直监察着这路兵马,咱们来袭前,有一部三千余人提前出去,不在此营。” 吕布看向后边两人,两个剽悍的青年连忙上前单膝下跪:“禀首领,雾起前后,此营有人出来,小的们没敢跟的太近,只是借着对方火把光芒隐约看见一个王字,当是此路另一节度使王焕。” …… 时间回去稍许。 黑夜无光,雾气中,张清骑着战马一路奔跑,一口气跑出数里地方才勒住缰绳停下,也没去看身后跟上的骑兵,只是抬头望着被雾气隔开的天空发楞。 龚旺、丁得孙等博州骑士看他停下,自然也是停步不再奔跑,两个自虎骑就跟着张清的汉子对视一眼,一齐上前,龚旺开口道:“将军何故离开大营?” 张清不语。 两个人对望一下,丁得孙抓抓下巴上的胡须:“都头,好歹恁说句话啊。”却是换了旧日时的称呼。 “我……”张清发出个字,又住口,回头看看两人犹豫一下道:“我看见梁山那吕布了。” 龚旺、丁得孙同时一挑眉,知道张清自从在河北中了一箭就有了梦魇,那中箭虎转移话题道:“粮秣大营那事是那厮所为?” “我猜是如此。”张清点点头:“先破粮秣大营,继而袭击我主力营寨,无论成不成我等都无粮草为继,退兵已是在眼下。” “那将军的意思是……”龚旺眨眨眼:“我等退回博州?” 张清摇摇头:“不,去找王焕老将军。”看着奇怪的二人道:“我等官职卑微,若是就此回去,怕是要被安上个临阵脱逃的罪名,去找王老将军当最是稳妥。” 龚旺再次同丁得孙对视一眼:“若是那吕布死在营内,或是闻都监守住大营呢?” 张清冷哼一声:“闻达那厮下令关门,我等为不妨碍他自行退去,何错之有?” 后方骑兵皆是眼神一亮,纷纷点头,张清见没人再有异议,一拽将缰绳:“走,王老将军当是趁夜前行,我等顺着大道找他。” 马蹄声再起,百余人的队伍再次踏上道路。 …… “可知他在何处?”吕布用拇指擦了下脸上的血迹,凝固的血渣扑簌簌的往下掉落着:“今夜已是连破三营宋军,当送这最后一路兵马一齐上路,省的他等黄泉路上孤单,说某不懂礼数,不会做人。” 杜立三、汤二虎精神一振:“小的看着那路兵马沿着大道而行,许是夜晚不敢随便乱走。” 画戟轻摆,大氅在空中呼啦一声甩动,转身的赤兔上,吕布将兵刃朝前一指:“你二人在前领路,全军出发,送那节度使上路!” 呜呜呜—— 牛角号声再次响彻天地,战马躁动着开始朝着自家将旗下汇聚,杜立三、汤二虎皆是应是站起,跑到自己战马旁翻身上去,一抖缰绳踢下马腹,泼刺刺的蹄音中,向着印象中的道路而去。 马队开始运动,有人掏出火把,用火折子点燃,明亮不定的光线退开迷雾,蜿蜒的火龙开始前行。 蹄声大作,炸雷般远去。 (本章完) 第451章 命运如此 第451章 命运如此 火把摇曳映在将旗上,在夜色里忽明忽暗,难以看清,但大体尚能认出是个“王”。 旗帜之下,王焕骑在白色战马上,一身烂银铠,胸甲雕有饰,两肩兽头样式,头戴银色狮子盔,虽是年岁已大,那张俊俏脸庞在火光映照下仍能看出光滑无皱,只眉毛胡须处乃是白之色,好一副鹤发童颜之像。 这老风流听着四周脚步声有些拖沓,举起手示意亲兵过来:“且让军队停下,好生休息一番……” 看看四周大雾升起,摇摇头:“今晚看来是找不到荆忠那厮了,传令下去,就地休整吧。” “是。” 那人应了一声前去传令,这老将方才下马,找了块石头,有亲卫过来铺上厚垫子,方才一屁股坐下。 荆忠…… 王焕眯了眯眼,同为十节度,他等都知道那姓荆的是个贪婪无度的,又好洗劫村庄,此时不定在哪里祸害村子。 “没出息……” 王焕轻声说了一句,有些不屑的撇撇嘴,旁边亲兵正在往外掏干粮,一时没听清,忍不住追问一句:“将军恁说甚?” “没事!”王焕挥了下手,心里对荆忠更是不喜。 年轻时候他等十人大多都落过草,洗劫村子、劫道杀人这等事多多少少都做了些,只是招安后依然热衷此事的就荆忠一个,也是这人还算聪明,只在剿匪之时做,事后又都推给贼匪,是以才没被人捉到痛脚。 ……当时我做过几起来着? 王焕这老风流眯了眯眼,心中思忖着:三起还是五次?如不是怜怜高见让我去西廷投边军立功,我二人也无法结为夫妻……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年轻好啊! 怜怜当年不光年轻貌美、有胆有识,还温柔体贴,哪里想到老了恁地啰嗦,没一刻安静的时候。 “将军……”亲兵拿着水囊与粮袋过来。 王焕伸手接过,面无表情的吃着,谁也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些有的没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官道后方有马蹄声音响起,王焕皱着眉头站起朝后看着。 亲兵握着刀枪、拉着战马走过来,耳听着那马蹄声消失不可闻。 不久,几匹战马踏着土地从后军方向跑了过来。 “小的博州张清,见过王老将军。”年轻的没羽箭跳下战马抱拳行礼,面上带着惶急之色:“有要事禀报。” 火光下年轻的声音在叙说,王焕面色逐渐沉凝,方要挥手说些什么,耳中有大量战马奔跑声响从侧面传来,雾气之中,隐隐有黄色的光晕连成一片。 勃然色变。 …… 马蹄旋起泥土,轰隆隆跑过地面的战马鬃毛飘飞、喷着粗气。 “加速、加速——莫要让官军逃了!” 不时有人呼喊着抽打马匹,四周传来一片猖狂笑声,举着的火把照在四周面孔上,火光明灭,看着有些狰狞凶戾。 “首领,前方有火光!” 前方杜立三的声音传来,吕布在马上绰起方天画戟,火光照耀下,画戟上金色的龙形闪闪发光,下一刻,直直举起。 “锥形——”低沉的声音传出。 后方的侍卫听着大声呼喊:“锥形——” 呜呜呜—— 前奔的骑阵中,数支牛角号吹响,浩浩荡荡的队列开始变阵,马蹄的声音快慢更迭,随着带队将领的指挥做出调整,最终呈锥形,以吕布为尖端朝着前方扎过去。 …… 原野上,张清的面色也是一变,未曾想到自己找到了这王焕将军却又碰上了老对头,猛然抬头望向那老将,见着的是铁青的面孔。 “快些结阵。”王焕片腿上马:“迎战骑兵!” 有亲兵连忙奔跑,大声传令:“敌袭——结阵防御!” 将领呼喊下,坐着的士卒满脸倦色的起身,马蹄的声响他等也能听见,拖动着脚步跑去前方摆下防御的阵型。 只是也有人趁人不注意,一猫腰闪去后方,轻轻挪动脚步,逐渐脱离这处危险的地方。 龚旺神情紧张,往前一步看向张清:“将军……”眼神朝着一旁来路示意了下。 “退不了了。”张清紧咬牙关,轻声说了一句:“此次是我连累了你们,要是直接回转博州就好了。” “将军言重。”龚旺闻言反而放松下来:“不过一死罢了。” 张清狠狠点头。 四周脚步声在响,王焕骑在马上伸手指着前方声响传来处:“旁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我等在原野,跑是跑不过,唯有死战!” “死战!死战!”跟着的亲兵举着刀枪高声附和,声震四野。 然而冲上前方拥挤过去的身影望着雾中越来越近的火光,感受脚底传来的震动,不少人瑟瑟发抖,甚至有跑过来的身影越跑越慢,变成慢腾腾的挪步。 兵甲碰撞声响中,有人话语带起哭腔:“俺不想死……” “俺也不想……”有人应和。 “退不了了!”也有人跑过,狠狠拍了龟速不动的人一下:“退了死的更快!” 战阵中,王焕吸口气,看看张清:“我等未有准备在此迎战敌骑,一会儿只能由老夫带头试着击杀匪骑头目,还请张将军助我。” 张清想想那把方天画戟,面上神色有些是五味陈杂,只是眼看王焕看着自己只得点头应下:“愿助老将军。” 老风流点点头,挥手对着亲兵吩咐:“好!来人,将后方张将军的骑兵带来。” “是。”当下有人打马飞出,一路向后。 “生死之战啊!”张清呢喃一句,翻身上马,仰起脸看看黑漆漆飘着雾的夜晚,呼出口气,将得胜钩上的长枪取下。 既然命运如此,那就战吧! …… 轰隆隆—— 马蹄震动大地,赤兔火红的身影显露在火光下,马上持着画戟的身影在前方发出怒吼:“踏平宋军——杀——” “杀——” 跟着的骑阵发出怒吼,随后雾气里的骑士架起了一杆杆长枪,抬起落下的马蹄陡然掀起雷鸣,无数的马蹄旋起尘土,朝着眼前的官军阵势发起冲锋。 前排的官军见着冲来的骑兵头皮发麻,颤抖着腿,咬紧牙关顶住盾牌,视野里,火红的战马在接近,一杆方天画戟映入眼帘。 砰—— (本章完) 第452章 末路 第452章 末路 画戟从木盾上方破入,数道裂痕朝下蔓延分裂,些许的木屑嘣到空中,随后破裂、解体。 火把昏黄的光芒下,人体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后方同袍的身上,片刻间两人成了滚地葫芦,猩红洒了一路,停下时,同伴狼狈推开这人,已是被戟尖开膛破肚,整个人没了声息。 “滚开——” 冲杀的身影毫不停歇,马蹄轰然踏在另一人的腿上,“啊——”的凄惨嚎叫中,画戟挥动,马前数名持着长枪的军士布娃娃一般飞了出去:“某乃吕布!宋将何在!” 晃动的视野间,穿着甲胄的虞侯挺着长枪突入画戟的范围,赤兔冲来,“嘿——”的吐气朝前刺去。 砰啪—— 长枪断裂,血肉飞溅,那虞侯枪道半途,整个人撕裂开来,身上的甲胄被斩开长长的口子,破裂变形的碎片四射溅飞,尸体朝着一旁飞出丈远,砸倒数名长枪手,寂然不动。 虎目转动,赤兔上的身影看到不远处的将旗,口中轻喃:“找到你了……” 火红的战马如锥入布袋,黑色的大氅扬起半空,身后跟随的骑兵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到处是撞击的轰鸣声。 后续推进的杜壆与袁朗仗着武艺高强,连续杀死数名官军的旁牌手,本就薄弱的阵型瞬时更加混乱。 有骑士从腰间拔出飞斧扔了出去,旋转的利刃劈入人的身体,随后冲来的身影砍飞头颅,整个防线被蛀咬的千疮百孔。 …… “果是强贼!” 王焕倒提长枪端坐马上,望着突入的骑兵面色凝重,某一刻,与那望过来的虎目对上眼神,顿时吸了口气,扶了下头上银盔,长枪一指:“贼人猖獗,无视家国,与本将斩此顽劣,清净寰宇!” 后方亲兵顿时大叫:“愿随将军!” “跟我来——”王焕吼了一声,提着长枪冲向那边凶猛的身影,他是西廷厮杀场上活下来的,自是不会惧怕与人冲杀。 张清也是吸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摸出石子扣好,拍马跟上前方的身影,早就听说十节度都有着真能耐,说不准今次能与这老风流一起斩杀那吕布,如此自己心魔当能去除。 马蹄翻动,厮杀呐喊的声响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贼将休狂,节度使王焕在此!” 略带沧桑的声音响彻夜空,官军精神齐齐一振,顶着战马的身影多了些力道。 赤兔踏过地面,越过地上温热的尸体,吕布一戟将碍事的步卒扫开:“来啊——” 两马接近,画戟似轻实重的劈过来,抬起的枪格挡的一瞬,砰的一声巨响,火闪耀在王焕眼前,那杆名匠所做的长枪弯下,直起的双臂曲了起来。 “啊——” 老风流大喊一声,猛的将画戟推开,两马冲刺交错间,咬紧牙关奋起余勇,用枪尾朝着吕布敲了过去。 机会! 藏在骑兵中的张清眼睛一亮,早准备好的石子对着那边一弹。 嗖—— “找死!” 吼了一声,早就有所察觉的吕布朝后挥动画戟,磕开王焕的枪尾,偏头闪过疾射而来的石子,当的撞在身后侍卫的胸甲上,那人只感胸口一闷,抬手摸了一摸。 王焕暗道可惜,咬牙挺枪戳中一名吕布亲卫,骑兵中张清慌忙换上长枪,准备迎接冲杀。 后方跟进的骑兵不断被那老风流打下马,前进之中,长枪刺出,砰的被人挡了下来,抬眼间,面容复杂的曾涂嘟囔一声:“俺不想打,你找俺做甚?!” 四周,有骑兵围上,王焕抖擞精神,左冲右突,曾涂本就没有战意,立时退了开去,任凭老风流在此逞威风。 而距离吕布最近的张清则是长枪一抖刺了过去:“看枪——” 当—— 枪尖儿钉在画戟面上,兹锵的一声滑动冒出火星,随后叮叮当当响了数下,枪头被套进画戟旁的小枝锁住,张清用尽全身力气拽动枪杆,力道上终究弱了不少,反被拽的身子前倾。 “原来是你——” 吕布此时也记起张清是何人,赤兔之上,披着大氅的身影陡然发力,画戟与枪头短暂摩擦出粗噶的声响,“撒手——”的吼叫,没羽箭那长枪应声飞上天空,远远飞出,插入土里。 失了兵刃的张清双手鲜血淋淋,他撒手过慢被拉破了手皮,那边吕布却没等他回神,反手一戟砸在这没羽箭背心。 “噗——” 张清遭受重击,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后跟上的余呈趁势一斧劈在胸膛,鲜血迸射出来,这人几乎裂为两半,登时掉落马下身死当场。 “都头!!” 龚旺、丁得孙看的眼都瞪出了血,对着吕布冲了过去,枪、叉并举,一个对着脸、一个对着胸膛猛的刺去:“还我都头命来!” “找死!” 不耐烦的声音从口中崩出,方天画戟反应而上,瞬间轰然一声巨响,三件兵刃碰撞在一起,六条臂膀上的甲叶哗啦的抖响。 龚旺、丁得孙比不上对面力气,臂膀只觉得酸麻无比,长枪与钢叉被打的偏移一边,中门大开之际。 对面,吕布大氅甩开,画戟朝着一边猛然刺去,丁得孙眼睁睁看着画戟刺入胸膛,随后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朝着天上升起,随后意识落入黑暗。 “兄弟!” 龚旺惨叫一声,吕布哼了一声,赤兔回转之际,画戟扫飞两个靠近的官军骑兵,反冲向后方王焕之处。 龚旺见他回返,红着双眼咬牙上前,酸软的手臂一时间有了力量,恶狠狠将手中枪对着吕布投去。 啪—— 强健的手臂抬起,一把攥住枪杆,靠近龚旺时,反手送入其体内,悲壮的汉子带着恨意落下战马,死死盯着有雾气格挡的天空。 “将军快走——” 有亲卫大喊出声,拼死冲上将围着王焕的梁山骑兵逼退,王焕抬头看眼回返的吕布,嘴角惨然一笑,继而大吼一声:“我乃朝廷节度使,岂有背贼而走之理!” 长枪挺起,老将白的须发随风飘舞:“王焕头颅在此,贼子有本事来拿!” 一夹马腹,死死盯着远方的贼酋,也不管劈砍刺来的刀枪,身形微微晃动,避过要害部位,瞬间甲胄多了数处白痕,身上有血迹渗出。 刀枪剑戟碰撞冒出星火,悲怆呐喊的老将接近持着画戟的身影,交错间,画戟砰的将长枪打偏,戟尖扎进身体,王焕双手握住刺入身体的画戟死死瞪着吕布。 赤兔停了下来,强壮的双臂一抽,方天画戟离了胸膛,大蓬的鲜血喷了出来,跌倒在地的王焕抬起手正了下头盔,有些暗淡的眼神看着虚空,仿佛有人影在空中微笑:“怜……怜……” 鲜血涌出口鼻,这老风流慢慢没了声息。 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在消退,有人将扛着大旗的人放倒在地,“官军败了!”的呼喊响彻在黎明天空下。 天,就要亮了。 (本章完) 第453章 战争在继续 第453章 战争在继续 破晓,阳光射投了薄雾,四周视野朦朦胧胧的,浓厚的雾气转为银白的轻纱。 郓州边界的战场,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气味儿,尚未熄灭的火把掉在地上,火焰在表面缓缓燃烧着。 不远处,沾满泥土的手臂动了一下,缓缓用力撑起满脸血污的身形,鲜血凝固在额头脸颊,呻吟出声的人方要向前爬,头顶的光线暗了下来,想要爬走的人缓缓转头。 带着血污的靴子出现在视野内,恐惧的表情刚刚浮上脸庞,长枪从后背戳落下来直透胸口,惊恐的眼神定格在这一刻,满是血污的脸庞砸在地面,鲜血从身下流淌出来,人没了气息。 这名骑兵拔出长枪,跨过刚刚死去的尸体去往下一处。 天光扫过这人身后,雾气稀薄,趴着的尸体、掉落的残肢,斑斑点点的血迹挥洒的哪里都是,尚残留一口气的敌兵正被一一清理。 整个战场中央,黑底红边的吕字大旗垂落下来,吕布站在高处,望着搜刮尸体尚财物的寨兵,赤兔低垂着头在吃着地上冒出来的嫩草,偶尔抬起头晃晃脑袋。 战马时不时奔驰而过,受伤的同伴被抬到干净的地方包扎,有人抱着伤重的战马流着眼泪,蒙上马眼之时,短刀捅了下去,随后痛哭失声。 醒着的人在喧闹的说着话,对于凭着两千余骑兵,昼夜间一举击溃一路宋军,可谓是让这些头一次经历大战的骑士心情复杂难以形容。 更多的却是体力透支的骑兵卧在地上呼呼大睡,这也带的那些被胜利刺激的人昏昏欲睡,一同找个干净之地睡去补觉。 “倒是辛苦这些新兵了。”调侃的说了一句,吕布抖了下大氅,不知什么的液体摔落地上:“且让他们休息下,半日后带上受伤的弟兄回去。” 身后的余呈点点头,转身离开,不多时,萧海里骑着战马跑了过来:“首领,这部宋军打扫完了,只是下面儿郎经历这一战多有损伤,各部经清点皆是少了一成到一成半的人,带伤者更是超过全军一半,有近二百匹马熬不住连夜赶路,没法子只能处理了。” “损失有些大。”吕布摇摇头,跳下高石:“不过好在这一路打溃了,接下来要面临的只不过有三路人马。” 萧海里见状也跳下马来,走到吕布后方,摘掉头盔,摸摸满是汗水的脑袋:“首领说的是,宋马恁地不经用,这要是搁在大辽,连续跑个三天三夜没问题。” “净说胡话!”吕布没好气的瞪眼萧海里,契丹的汉子遮莫也是觉得自己吹大了,嘿嘿笑着摸摸脑袋。 “马的事情好说,以后再弄来就是,这些士卒才是马军的根本。”披着大氅的身影走去赤兔身旁摸了摸,惹得这畜生将头靠过来,不停磨蹭着,吕布微微回头道:“某已经让余呈去传令休息,半日后启程。” 萧海里咧着大嘴一笑:“俺没话说,首领说啥俺做啥。” 说话间,杜壆、袁朗两人跑了过来,这二人身上满是血污,只是神情轻松,一望就知是他人血迹。 这两人过来下马抱拳,汇报了自身折损的情况,倒是与萧海里说的不差。 “昨日做的不错,左右两边是你二人带队端掉,不然这部宋军要崩溃也没这般快。” “份内之事,哥哥谬赞。” 两人抱抱拳,接着杜壆摸摸鼻子道:“哥哥,这王焕怎办?可要枭首下来带走?” “哪个宋将?”吕布想想挥挥手:“罢了,也算是尽忠职守,给他留个全尸,带着这一路主将的脑袋就行。” 杜壆松口气,萧海里在旁调笑:“怎地?杜兄弟与这王焕还有甚交情不成?” “倒是有些。”杜壆点点头,看着几人道:“这人往日事迹小弟多有耳闻,也曾倾羡他的风流不羁,只是未想到今日倒在这里。” 袁朗闻言大奇:“这倒是未看出来,杜壆哥哥竟然对这老将高看一眼。” “又没人问我,我干嘛要说。”杜壆没好气的撇撇嘴:“况且只是后辈对前辈的些许艳羡罢了。” “行了,既然杜兄弟有过这等想法,那收敛这人尸体之事就交给你。” 杜壆躬身谢过,眼看着吕布神情严肃起来,同着其余二人直起腰杆:“我等现今已经先赢两成,但也不能志得意满,接下来尚有仗要打,你等老说英勇的西军亦有一军出阵,如何打,还要试试才知。” 对面三个马军指挥使也是齐齐点头,说到西军他们也不比吕布熟悉多少,也唯有如其所说谨慎应对。 “不过现在,都给某滚去休息,该包扎的包扎,想睡觉的睡觉。半日之后出发,来日修养好了再与某一齐会会东来的宋军。” “是。” 三人齐齐抱拳喝了一声,静下来的战场,尚未睡着的人望向这一边,人群中,垂着的大旗被风吹的飘扬起来,舒卷不定。 季春之时,北上的刘延庆进了兴仁府,另一路应天府出发的队伍则停在单州,尚未接到北方消息的两路军兵休整一番,补充了粮草继续朝着济州进发。 而从登州南下的队伍则是终于走过了青州,面皮淡黄的将领疑惑自家的海军为何尚未走青州进济水河,只是想想那帮水师往日的做派,随即在心中摇摇头,只是催促自家麾下的军队继续南下。 然而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有人正在神伤。 …… 海浪、说话的声音从船舱外传进来。 呼延庆站在案桌后方,正躬身低头看着海图,阳光从窗口射入照在他的侧脸,黝黑的肌肤看起来有些粗糙,某一刻,坐了下来,紧紧闭着眼。 这两日,自从出海赶往青州就没好事,先是桅杆的绳索断了,接着遇上一次大风浪,好不容易等这天灾人祸过去,澄海军那帮弩兵竟然有二十多人拉起了痢疾。 用了药石之后也不见好转,许是应找人治疗才是,然而这茫茫大海如何给他等找郎中诊治? 无奈何,只得微微偏离些航向,放小船下去,带着他等去往临近的莱州掖县找郎中,自己则是带着船队继续航行。 只是这一番折腾下来,饶是呼延庆素来自认刚强,也有些顶不住这频发的状况,只是心中暗自嘀咕: 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出乱子了吧? 当当当当—— 警示的钟声在外敲响,这平海军的指挥使登时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嘀咕一句:“真是不经念叨。” 尚未打开舱门出去,就听外面有急促脚步传来,眼前大门嘭的一声开启,自家副将满脸紧张的喊着:“指挥使,前方发现海寇!” (本章完) 第454章 海商阮贰 第454章 海商阮贰 咚咚咚—— 持着弓弩的射手快步奔跑着,猛然间刹住脚步让过呼延庆等将官这才继续跑向船舷。 “怎生回事?” 呼延庆嘴中说着,一边快步走上船楼雀室:“有几艘海寇船,何时拦路的?” “适才金钟鸣响之时缭手发现的。”副将一边说着,一边跟在呼延庆后方站定:“一共三艘,正在打那边的商船。” “……商船。”口中重复一句,呼延庆心中有些放松,不是冲着平海军来的就好,不然多少都要费些手脚,到时战船有个损伤就不美了。 抬眼朝前望去,远处有三艘船打着黑旗正围着一条中央一条船在转,眼见着靠了上去。 “指挥使,可要相帮?”副将在后方低声询问。 呼延庆头也没回,只是望着前方口中道:“看着像我宋人的船……去帮一下!” “是。”副将点头。 这也算是不成规矩的规矩,在海上碰上海寇劫掠,各国海军都应上前驱逐,只是对于这些海上的军将来说,通常不是自己家商人都不会去管,甚至有的海军看着四周无船也会伪装一下,自己动手。 那副将跑出大声呼喊:“传令!前行驱逐海寇!” “传令!前……” 传令的军士大声重复着,拿着两个小旗的水兵一同打着旗语传令,平海军的战船开始转向,朝着那边被围攻的商船驶去。 行不过半途,挂着黑色旗帜的船似乎是望见前来的平海军,呼延庆望着有人在商船上将刀子抽出,跑上跳板回了船上,三艘船急急忙挂上风帆,连着跳板也来不及收回,迅速离开那处危险之地,只在身后留下三道泛着白色浪的航道。 “去看看商船上的人如何。”呼延庆望着开始降下黑色旗帜的船只,“哼——”的发出个音:“一群食腐的老鸦。” 转身拍了下身后的副将:“下去吧,也没甚事情了。” 那副将点头,二人当即走出雀室,耳边隐隐传来哭嚎的声响,呼延庆转头看去,远远能望见那商船甲板上趴着好几具尸体,鲜血在阳光下红的刺眼,几个汉子正跪在尸体前哭泣着。 忍不住摇了摇头:“海寇该杀!” 那副将也是看着惨状,忍不住点头附和。 眼看着几艘平海军的舰船靠了上去,跳板放下时,有军将登了上去,呼延庆也知这是依例问询,也是防着有海寇在船上潜伏,只要搜查一遍没甚发现,即可离去。 “吩咐下去,验查完毕即刻启航。”这平海军的指挥抬头看了看天,被日光照的微微眯起眼睛:“我等已是有些晚了,莫要误了节帅定下的期限。” 副将心说还有时日,只是见自家主将皱着眉头,也不分辨,只是点头应是。 海风吹拂着旗帜,悬挂的宋字大纛迎风舒展,低了一个位置的平海军旗也在猎猎作响。 呼延庆回了自己的船舱,方坐下想歇息一番,椅子尚未坐热,外面有喧哗声响,不多时副将过来敲响舱门:“指挥使,外面那商船主人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禀报。” …… 海风鼓荡着船帆,海盗船上,危昭德蹲在船尾,海风吹的这汉子眯起眼睛,视线中,平海军的战舰已经将那商船围了起来,不由伸出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心中有着几分忐忑。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这覆海蛟头也不回,开口说着:“都准备好了?” 韩凯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门儿:“准备好了,只是哥哥,那阮小二能成事吗?那厮长得又丑又壮,哪个员外似是那副模样?” “小二兄弟已有说辞,你我就莫要担心了。” …… 平海军指挥舰甲板。 呼延庆上下打量着面前壮硕的人影,微微蹙眉:“你就是那商船主人?” “小人阮贰,正是商船主人。”穿着锦袍的汉子露出一个谄笑:“这位将军遮莫是看小人身形魁梧不似富贵人家,只是恁明鉴,这年月海上着实危险,小人不得不习武以保自身,不然恐怕恁今日也见不着俺。” 又看看对面那打量自己的脸色,摸摸脸颊恍然道:“小人天生长得丑陋,只是赚钱又不看模样如何,惊着恁了。” 呼延庆点点头,大宋多有富贵人家学武,这人又是走海商,比之陆上更要危险三分,练些武艺防身或有可能,一挥手道:“罢了,本将也不管你为何这般模样,伱找本将有何事?” 那阮贰顿时激动道:“小人今次出海与倭国做生意,被那伙海盗盯上也算倒霉,只是他杀了俺家中长辈与不少伙计,还望将军做主剿灭这伙匪类,清净这片海域。” …… 韩凯闻着带着海腥气味的风,抓抓脑门儿:“可莫要没将平海军引来,反将自己陷了进去。” “小二兄弟心思缜密一些,当是无碍。”危昭德站起身来,拍了下木制的船尾,啪的一声开口道:“再说此时你可曾见过不贪财的官军。” 韩凯想想,缓缓点头:“也是,俺有时候觉着那伙官军才该是当匪寇的料。” …… 麻烦…… 皱着眉头,呼延庆张口道:“本将尚有要务在身,恐是爱莫能助……” 那阮贰听他说话,顿时伸手入怀,身旁几个亲兵手握长枪顿时对准他,就见抽出时拿出一金丝锦带,这自称富户的人用力一撕袋口,刺啦一声,一叠金叶子掉落下来,反射着阳光顿时让周围走动的军士停下脚步,直愣愣的看着。 就听那海商道:“小人知道各位太尉有要事,是以愿意进献此次行商所得所有钱财,共计八万贯,另有锋利倭刀十把作为酬谢。” “八万?!” 呼延庆方要拒绝,就听惊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心中咯噔一声,转头就看着澄海军的指挥使一个箭步蹿了过来,一把揪住那阮贰:“你这厮所言可是当真?” 那海商顿时指天画地:“小人如何敢欺骗各位太尉,俺宁愿不要今次所得银钱,也要那帮杀害俺家长辈的人死绝。” “呼延兄!”澄海军指挥使眼睛一亮,转过身走来呼延庆身旁低声道:“不若就帮这人一下如何?” “李兄,非是呼延庆不愿,实在是这剿匪时间耗费过多,你我若是去追海寇,误了朝廷定下的期限,到时可是要挨军棍。” “挨军棍也好过穷死。”那李指挥一挺脖子:“你我麾下士卒皆靠赏钱过活,去年至今见着几个铜板?这般下去家中老少怎生活?” 看对面平海军的指挥尚要反对,这人往前一步,贴着呼延庆耳朵道:“呼延兄弟不妨看看你我麾下儿郎的神情,你若是不应,信不信来日上了战场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呼延庆瞳孔一缩,眼神朝着四周扫了一下,果然见着所有甲板上的军士双眼冒光的看着地上金叶子,又见麾下将官齐齐看着自己,离得近的那副将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罢了。”呼延庆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平海军虽是自仁宗朝起入了禁军之列,然而待遇却没好上多少,克扣粮饷之事司空见惯,若是不允此事,当真会有后患。 “传令全军,跟上前方海寇!” 铿锵的语气在舰船上空响起,一众军兵肉眼可见的露出喜色:“愿为将军死战!” 有附近的舰船停了不知发生何事,好奇之下隔空喊话询问着,待得了答案纷纷传开,“愿为将军死战!”的声响越来越大,最终遍传平海、澄海两军。 呼延庆苦笑的看着手下军士四处奔走,矫健的身姿与适才简直判若两人,看眼亦是满面感激的商人,这平海指挥使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偷偷招来副将轻声耳语着:“去他船上查看一下,是否有他长辈,所得银钱多少。” “是。” 那副将应了一声,看眼阮贰随后没入人群,不多时传来查询结果,确是有个长辈身死,船上众人皆是得见,只银钱所得众人并不知晓,只从账房处得到账本,有银钱八万四千有余,查验船舱,数字准确。 呼延庆这才松了口气,将那阮贰唤来,又找了几个军士看着他,又命军士二十人上了那商船,让其跟在舰队后面,这才放心的看着鼓满的风帆前行去追赶海寇。 …… “成了!” 危昭德眼见后方平海军船只升起船帆追赶上来,顿时一拍韩凯:“现在看咱们了,让兄弟们注意速度,莫要被这些赤佬追上。” “是!” 元宵节快乐~~ ps:北宋赏钱不到位士兵不作战散去坑死主将最有名的就是种师中,感兴趣的可以自己查查~~ (本章完) 第455章 追逐 第455章 追逐 波涛汹涌,浪尖儿撞上船头碎成细小的水珠,再次落入海里混着泛白的水朝两旁涌动着,长有零星海藻的舰船飞速驶向前方。 天光下,危昭德与平海军正一前一后上演着海上剿匪日常,风帆挂起全速行进的平海军让正在逃窜的三艘海船异常紧张。 嘣—— 粗长的弩箭从船舰上射出,划过一道弧形擦着船舷插入海面,激起一道浪。 “入娘的,官军的船比咱快。”韩凯的光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细密的汗珠顺着皮肤往下滑:“哥哥快想法儿。” “老子又不是神仙!能有个鸟法。”危昭德面色发红,看去后方的眼神颇为不善:“入娘的,怎生像是沙鱼见了血一般,这帮官军吃错药了?” 嘭—— 粗长的弩箭擦着左侧一船的船舷,破碎的木片混着木屑飞上半空,落入海中起起伏伏的飘着,船上的人影惊慌失措了一瞬,又各安其职的忙碌着,只身影看上去紧绷了不少。 “刘悌的船中了一下!”韩凯大声喊着:“伤的不重,就是皮儿破了。” 腥咸的气味入鼻,后方平海军士卒一直吼着“停下!”“投降不杀的话语。” “再坚持一会儿!”危昭德低头看着罗盘,闻言朝旁瞥了一眼,视线中,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拉帆的拉帆,转舵的转舵,高处桅杆上的缭手正张望,下一刻指着侧方喊:“见着地儿了!” 那覆海蛟登时兴奋起来:“打旗语,转舵向左,莫要太快,注意方向,要是跑过了,自己想法跳海逃吧!” 说话声中,船体陡然晃动一下,转头瞧看的覆海蛟,见着一片木屑板片在后方爆开,耳中有床弩木矢中的的声音。 嘭—— …… 平海军船上,呼延庆站在雀室内,冷眼看着前方时不时被弩箭擦身而过的贼船,心不时随着那弩箭的飞出重重跳动一下。 这平海军的将官皱起眉头,盘算一番,发现床弩发了不少次,虽说没用掉多少,然而浪费在这伙海寇身上甚是不值,心中暗忖:都是要去梁山用的物资,可别在这大海上用完了,到时见了节帅没法子交代。 嘣—— 又是一枚弩箭落空,耳听外面阵阵嘈杂声音传来,呼延庆忍不住转头:“尽快将其射沉,莫要如此浪费箭矢。”接着转头看向副将:“去看看那个商人在做甚?” 副将应了一声,连忙开门出去,嘈杂的人声鼎沸了一阵,随着门关闭又小了下来。 不多时,副将开门又走了回来,贴着自家主将道:“没发现那人有甚异常。” 呼延庆点点头,耳听着呼喊“该俺了!”“该换手了!”的人声不断:“外面怎地这般吵闹?” “是军士在轮换射那贼船。”看呼延庆回头瞪大了眼,口中解释道:“那海商恨那三船人入骨,甚至当着一众弩手面悬赏,射中贼船一箭者给金叶子一枚,如今澄海军的弩手皆是激动异常,轮着射那海寇,有中的者当场得了金叶子,是以纷纷请战,只等着赏钱落袋。” “……胡闹!” 呼延庆面色铁青,此时虽是放下对那海商的疑惑,只对那人愈加的不喜,一拍木桌道:“这般被一商人驱使成何体统!姓李的也不管管他手下的军士?” “将军……”副将沉默一下,低着头道:“澄海军李指挥也在轮着等待使用床弩。” “……”呼延庆一瞬间有种脱力的感觉,双手撑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方才冷哼一声,转身气呼呼的走到一旁坐下。 安静下来的雀室中,仍是能听到舰船碾过海浪发出的哗哗声,轻微的颠簸中,呼延庆闭上眼睛,陡然间外面传来一阵“万胜!”的欢呼声响。 “怎生回事?” 终是放心不下,呼延庆睁开眼站起身子,走到瞭望处:“可是击沉一艘?” “尚未。”副将连忙侧身抱拳。 军靴踏过雀室的木板,走过来的平海军指挥凝神观瞧,视线中,前方有一艘海贼船船尾处中了一枚弩箭,粗硬的箭杆挺立在外,还好是在船舰上侧一些,若是稍微低一些,此时当是有海水倒灌进去,逃不了被击沉当场的命运。 船舱外,哈哈哈的笑声响传入耳中,呼延庆皱眉看看外面:“去看看又怎地了,罢了,这声音应是那姓李的。” “小的还是去看一下。” 副将说着连忙跑了出去,再次返回抱拳道:“果是李指挥射中的,那海商当场兑现承诺给了片金叶子,那些弩手是以欢呼,如今咱们麾下儿郎看的眼都红了,一个个闹着也想去射两下。” “……入娘的,乱我军心!”狠狠锤了下桌子,呼延庆的神色有些无奈的发着牢骚:“真该把那商人扔回船上。” 船只慢慢转向,行驶间,雀室内的人陡然向前抻头观望,起起伏伏的黑影出现在左侧,前方逃窜的海贼船转过了身子,一艘海贼船侧船舷处又中一弩。 “跟上他们!”雀室内的声音见状有了些轻松:“这伙贼子当是撑不住想要靠岸逃窜了。” 副将笑道:“这厮们真当我等军士只能在海上行走,却不知在岸上一般跑不过咱们。” 呼延庆没理他,看了看罗盘,又对着航海用的堪舆图点了点:“前方当是海仓镇了,希望能在其靠近陆地前击沉他等,不然也只能让当地县衙自己捉拿了。” “如此岂不是让麾下儿郎有怨言?” “怨言?”呼延庆回身看着副将,高大的汉子被自家主将盯得很是不自在,不由低下头躲避着目光。 呼延庆点点外面:“我等舰船比之对方要强上许多,这般久还未追上,你怎地不说是他等平日操练不勤、只知偷懒之故?还想着赏银?!” 声音提高了些许:“把这伙贼子在海面上歼灭,你等拿多少都依着,让人跑去陆上你拿什么追?靠着两条腿追半天误了作战期限,是不是想入卫尉寺走一遭?” 副将喃喃说不出话,呼延庆一甩身上将袍转过身,眼看着前方三艘贼船在弩箭中穿行,心情愈加不好。 天色有些昏暗下来,高空看去,船只似是慌不择路一般驶入一处湾口,不远处的侧面,有着一片悬崖在目。 古代海战资料是真不好找,(lll¬w¬) (本章完) 第456章 平灭海军 第456章 平灭海军 风吹过海面,波涛轻轻起伏,清澈的海面上,有船舰在快速飞驰着。 咕咚咕咚、噗通—— “快点、快点、快点!” 韩凯光着上身,满是肌肉的上身布满疤痕,正推着木桶丢到海里:“把这些全推下去。” 十数个同样满身是汗的精壮汉子听着韩凯说话,一同将甲板上绑着的木桶推去海中,一同行驶的另外两艘船上,亦是在做着同样的举动,一时间落海的物体不断。 后方官军的船上,副将见状大喜,不由一指前方道:“指挥使,对面开始扔重物了,可见他等已是没了办法只能减重以图甩开我军,只是此时也是晚了。” 呼延庆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一个个黑点儿丢弃下来,下沉一瞬间浮起,在海面上漂浮着,又皱起眉头望望入河道口岸,突然出声:“那边是哪条河道?” 副将也是不知,闻言连忙低头查看一番堪舆图,方才道:“当是胶水所在。” 呼延庆挑挑眉头,眼望着前方三艘船上被射中的数枚床弩箭矢,偏偏头口中道:“我等船身宽大,吃水沉重,不知胶水能否承受的住,莫要到时搁浅反生祸事,传令全军擂鼓助威,加速前进,尽快将其击沉。” 副将当即出去大声喊话,有战鼓的激励声伴着旗语响起,只是前方船只已经减重完毕,速度又自快了不少,急切间进不得身。 …… 季春的气温已是升高不少,纵使海边仍是风大有着冷意,然而山上的树木已是长出了新枝,生出了新叶,海边的山崖看去郁郁葱葱满是翠绿。 山崖下,十数艘梁山新做海湫船停在湾内,被一侧的山石遮挡着,李宝手握宝剑,耳中咚咚咚的战鼓声清晰可闻。 “李宝哥哥,可该着咱们了?”山景隆舔舔发干的嘴唇有些亢奋,有些瘦弱的胳膊微微打颤。 “莫急,还不到时候。”李宝抬头望着山崖树林,手摸着剑柄,眼睛微微眯起,轻声重复一句:“还不到时候。” 一旁等待的船上,新入伙的盛本与欧鹏也是略感焦躁,只是不停在船上踱步而走,咚咚的脚步声吸引着水军寨兵的目光跟随着。 某一刻,有亮光在树林间一闪,李宝登时大喜,一把拔出宝剑,朝天一指:“出发——” 旗帜在高处打出,各船上等信号的传令军士连忙大喊:“出发——” 正在转圈的两人顿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边不断挥动的旗子,舒了口气,连声催促:“快!跟上李宝哥哥!” 船轮踩动,舰船开动。 …… 咚咚咚—— 木桶被前行的舰首撞的四处散开,有的直接被撞碎木片,漆黑刺鼻的液体流了出来,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有的沾在官军战舰的底部,只是一心想要追上前方三艘舰船。 只是随着前行,眼见那海贼船舰打横停在入海口处,竟是不逃了。 “好机会!趁现在射他!” “快冲上去,莫让澄海军的家伙占便宜!” “闪开!把床弩让给俺!” 甲板吵嚷的声响涌进呼延庆的耳朵,这平海军的指挥使本能觉得眼前一幕有些不对,那船竟然没继续朝着胶水继续开进去,着实不可思议,难道…… “不对,有诈!快些转向出去!”呼延庆惊叫一声,转首望着传令军士大呼:“打旗语!快转向,出去,出去——” 副官等人奇怪的看着他,那传令兵本能举旗开始比划,然而此时已经晚了,此时这些平海军的舰船争先恐后上前,相邻船上的人能看着身旁舰船上同僚激动涨红的脸孔。 前方,那海贼舰船一瞬间被数架床弩击中,欢呼的弓弩手四望找着适才撒钱的散财童子竟是不见,还未等人反应过来怎生回事,只见前方海贼舰船火焰升腾而起,浓烈的黑烟蜿蜒升上天空。 呼延庆瞳孔猛地一缩,口中轻呼一声:“中计了……” 有焰火沿着船舷蜿蜒而下,呼延庆眼尖,望着那三艘船的船底有黑色粘稠液体流出,那是…… “猛火油!海中有猛火油!” 惊叫声不知从何处响起,瞬时将舰船上的军士将官惊得三魂跑了两魂,七魄溜了六条。 “转向啊!” “入娘的,海寇船上哪里来的猛火油?!” 呼喊声不时响起,呼延庆猛然想起一事,铁青着脸快速出了雀室,身旁副将与传令兵等人不明所以连忙跟上,他这旗舰也高,能望着身后景象。 但见大大小小数十艘船舰在后方拥挤着,下方的海水不停撞击着船底,粘稠的黑色液体粘附上去。 “后方海里也有猛火油!” 副将惊呼一声,随即传令兵的声音传来:“指挥使,有敌舰接近!” 呼延庆猛地抬头,远方十多艘从未见过的船舰样式出现在视线中,正堵着自家水军的后路。 中计了! 吸口凉气,呼延庆猛然想起一事,四下寻找着海商阮贰的船只。 就见离着最远处的一艘船停在离着平海军舰队十余丈的距离处,船上的汉子正将带血的刀从派过去的水军身体中抽出。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汉子抬头看他一眼,有些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随后掏出火折子对着他举了一下,随手扔下,转身就跑。 轰—— 呼延庆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跳入海中,随后商船上火焰冲天而起,燃烧的火焰点燃后方海上漂浮的石漆,瞬间燃起的大火朝着舰队方向蔓延过来。 “指……指挥使,怎办?” 为首的将官面无表情开始卸甲,随后有跳水的声音传来。 …… “烧起来了!” 山景隆瞪大眼睛,神情颇为激动:“李宝哥哥,烧起来了,这海水真的着了!” 李宝呼出口气,闻言笑了一下,看看自己那不着调的副将嘿嘿一笑:“自然能着,猛火油可是能烧万物的存在。” 接着看向平海军那边逐渐增大的火焰,口中感慨着:“若不是哥哥在青州府得了猛火油,今次与官军战还不知要折损多少。” “还有这等奇物?”山景隆兴奋的搓搓手:“有这等东西在手如何还怕他官军,谁来烧谁就是。” 木材燃烧的气味顺着风传来,李宝揉揉鼻子:“如何这般容易,这猛火油打破这般多州府只青州益都城有,若不是清点物资时寇烕兄弟正好在场,也没人知道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是猛火油,况且这一次就将存货全用上了。” “可惜……” 山景隆砸吧下嘴,眼神惋惜,那边泼李三站直身子:“好了,闲话少说,传令全军,见有官军突围,即刻往死里打,务必此一战全灭登州水师。” “是。” …… 咕嘟嘟—— 海水冰凉,只穿着单衣的呼延庆有些冷的搓搓手臂,在水下勉强睁开眼睛朝上观看,火焰隔着海面投射过来,望之让人心惊胆战,有人跳入水中,可惜穿着甲胄的身体没能控住水,不少面色惊恐的人手朝上伸着沉了下去。 该死—— 呼延庆咬咬牙,心中也不知该恨谁,只是隐约觉着这事儿与梁山脱不了关系,然而此时非是思考的时间,朝后看了下,正准备招呼副将游走,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惊慌中四下看顾,也未望见跟着自己跳下来的汉子,正自惊慌,猛然觉着脚踝一沉,有人拉着自己向下游去,低头时,适才商船上看着的丑汉正回头看着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 “咕噜噜——” 海水呛入口中,意识逐渐黑暗。 (本章完) 第457章 春风中事 第457章 春风中事 寒冷、憋闷、难受…… 谁…… 在挤压我肚子? “呜……咳……咳咳……” 一股股海水自口中涌出,呼延庆耳边传来的声响好似堵住了一般,眼睛努力睁了下,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有人说话的声音清晰传来。 “醒了!醒了!这撮鸟醒了。” 说话的汉子正是之前商船上杀人的丑汉,呼延庆脑子还有些混沌,未来及反应,就听一旁沉稳声音传来:“小七莫要笑他,高低也算是个热心肠了。” 呼延庆脑袋循声转了过去,就见一张熟悉的脸正站在一侧,猛然一个激灵:“你这厮是那个海商阮贰?” 声音沙哑难听,只是呼延庆也没放心上,眼看着自称阮贰的人蹲下来嘿嘿一笑,毫无敬意的拱拱手:“重新认识下,在下梁山阮小二。”头冲着那边长得丑的汉子歪了一下:“那是俺兄弟阮小七。” 那边活阎罗怪笑着也是一拱手。 “……果是梁山。” 呼延庆用力撑着身体想起来,却是发现自己已被绑住了双手,抬头看看两个强人,耳听着阮小七笑道:“别费力了,捉你上来时俺就给你捆上了。” 咚—— 呼延庆放弃挣扎,脑袋磕在船板上,他也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是在海上,努力转着脑袋想要找自己的舰队,却只能看着后方不知何处腾空的黑烟在天上消散。 想起这一场交锋,明明对方的计策也并不高明,只是用银钱调动自己麾下士卒的欲望来逼迫自己,倘若自己能硬起心肠不管麾下人是否得利,恐也不会落到如今田地,可惜,当时还是心软了,甚至自己对那些赏钱也不是没心动过…… 这被绑住的指挥使不由转头看着阮小二:“伱这贼厮一手好算计,怎地在梁山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阮小二大笑:“事到如今也不怕你知晓,俺是没有这般本事,有的只是个胆子大……”啪啪的轻拍着自己的脸:“还有这张面皮没上那海捕公文。” 呼延庆怔住:“那我今次端的输给了谁?” 那边阮小七站起身,投下的阴影遮住天上的日光:“用钱引诱你等是李助哥哥想的,猛火油是寇烕兄弟认出、李宝兄弟与危昭德兄弟算计的,你这厮却是输给了俺们梁山上数条好汉,也不冤。” “冤……” 呼延庆苦笑着怔怔看着天空久久无语,阮小二、阮小七兄弟俩见状也不去管他,只是吆喝着手下人准备撤离这片海域。 海风吹拂,挂起风帆的舰船在汇聚撤走,前来的官兵仍有数路,这场仗还未完结,此时赶回去,说不准还能帮上山寨的忙。 …… 季春,丁亥。 太阳连日挂在天空,名为雷泽的县城暴露在阳光里,年久未曾修缮的城墙被风侵蚀着,每次吹拂都扬起轻薄的沙尘,青石砖之间的黏土不经意的落下。 牲马拉着的太平车吱吱嘎嘎的驶过,带起的黄土高扬在天际,偶尔车轮颠簸一下,驾着车的人影被颠离车辕,人喊马嘶的声音响起在城外。 挥着马鞭的车夫脸色愤然,啪啪的甩鞭声在空中爆响,附近的官道上,挤满了等候的车马与挑夫,尘土之中朝外吐着唾沫,也不知有多少人,城墙上、城门前站着的守卫面色严肃,有种临近大战的肃杀感。 自从出兵以来,刘延庆也真的践行了自己的话,让小儿子刘光世去做运粮官,今次来这雷泽县也是履行催粮职责,大军出行,最难就是粮草齐备,当今牧民的大头巾是个甚么德性,刘延庆这在官场厮混经年的“老人”也是知之甚深。 用自家儿子去督运粮草,一则是磨练一下这小子的脾性,二来也好让各路的县城重视一下,只是也是担心自家二郎经验不够被搪塞过去,是以将手下得力部将高世宣也派了给他。 “高叔,我爹……节帅也太小觑洒家了,这么个运粮的活计给谁不会干?偏生要洒家来?” 一路前行,整日催粮、押运的刘家二子已无先前光鲜模样,一身银盔银甲上满是尘土,阳光下显得灰蒙蒙一片,他指着那边车辆方向,周围是来回奔跑催促的军士,绯红的军衣也满是黄土。 他如今也是知道自家父亲动了真格,生怕今次大战自己一路押运粮草在后捞不到仗打,说话间多有着怂恿之意。 “恁同我爹……节帅说说,梁山贼子打下这般大名气,当也不是吃素的,放着高叔恁这个强手不用,陪着洒家押运粮草多少也是浪费。” “二郎就不怕洒家将这话说给节帅听,节帅把洒家调走,把你留下?”高世宣闻言有些好笑,他生的威猛壮硕,就是身材不高,也算是刘延庆的老部下,之前就在其麾下听命,今次是童贯特意调遣过来跟着老上司剿匪。 刘光世面色一滞,心知高世宣这副戏谑模样是看出他想的什么,当下光棍道:“高叔说的是,最好是把洒家一同调上前线,洒家也是得了家里真传,一手枪用的不错,当是能在战场上帮上忙,恁帮着说说呗,这押运粮食……恁地枯燥。” “三军出行,粮草第一!”高世宣看着自家上官的二公子也是无奈:“只要做的好了,二郎你这功劳是跑不掉的。” “洒家要这功劳做甚……”刘光世嘟嘟囔囔的用马鞭敲着皮靴:“八万大军加上水军,端个梁山还不是手到擒来?偏生让洒家这时候运粮……” 高世宣听着哭笑不得,犹豫下只好点明道:“二郎当真不知节帅为甚要你运粮?” 刘光世撇撇嘴:“知道,还不是想磨练洒家一下,只西廷时候磨练,来了这京东路还要磨练,也不知一伙贼寇有何可磨之处。” “二郎不看之前官军多败?” “还不是他们自己不争气?如今领军的都是上过战场之辈,怎生会被一贼酋钻了空子?” 高世宣听着面无所动,心中却是赞同,他也是有着一份身为将官的骄傲。 然而这个时候传递消息虽总是滞后,到底也有知道的一天,在刘延庆一路抵达合蔡县休整之时,癸巳日,一骑从西北而来,提着凤翅镏金镋的大汉一路进入中军大帐,有惊呼传出。 …… 遥远的辽地。 大辽朝下令招募渤海武勇马军一共三千人,驻守进入东京辽阳府,屯兵白草谷,有拿着敕令的官员一路朝着富贵官邸跑去。 不多时,有青年摆好香案,接下执意,志得意满的穿上甲胄,骑马进入城外军营。 春风阵阵,吹动旗帜,两侧骑着战马的渤海青年齐齐低头:“将军!” (本章完) 第458章 怒火 第458章 怒火 日光照在合蔡镇上方,城外的军营扫净了蛛网住进生人,自西而来的大军另建一大营毗邻而居,赶了多日路程的军士难得可以放松些许,脱了甲衣,怀抱长枪三五一堆的说着话,有人牵着战马走向后方,帜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干燥的地面有尘土吹起。 中军大帐,值守的军士隔着五丈远站定,在风中轻动的帐帘被人掀开,一身戎装的刘光国走入进去,适才有亲兵来报,有叫俞大江的大名府将官到来,随后父亲一直在发脾气,他这是赶来看看究竟何事气到自家老爹。 咣当—— 形制威武的头盔摔在地上滚了两滚,咯当一声停在刘光国的脚下,这位年轻的刘家长子抓抓脸,看看气哼哼在踱步的父亲,俯身捡起来,走去一旁挂着甲胄的架子:“父亲何事如此愤怒?可是大名府一路有变故,要晚来不成?” 伸出的手臂将铁盔放上架子。 “晚来?”刘延庆面色铁青的转过身,挥舞着手臂怒声叫着:“老子宁愿这帮吃粪长大的鸟人迟来。” 倏地转过身一指自家长子:“你可知那大名府的蠢材过来跟洒家说什么?” 刘光国苦笑摇头。 那边做父亲的手点着帐篷外面:“那入娘的过来告诉老子,大名府一路两万余马步军兵,被梁山骑兵偷袭打溃了!” “两万余人啊!”伸出两个指头不断转动对着眼睛睁大的儿子道:“老子就是给两万头猪穿上兵甲,也不会如此快被一伙山贼草寇给打灭!” 恨恨的走到桌后坐下,喘着粗气地看着桌上的砚台纸笔,“嘿——”地一声伸手将东西全扫下桌子,砰砰地拍着桌面道:“老子定要参梁世杰那厮一本,这都派出的什么鸟人!比之新兵尚自不如!” “父亲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刘光国强自镇定下来,走上前将地上东西捡起放到桌上,犹豫下问道:“不知大名府那路还有何人在?” “哼——” 刘延庆嘭的一声拍下桌子:“有个鸟人在!全入娘的死光了!闻达死了,王焕死了,荆忠那亡八也死了!” “那……那……” 刘光国只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升上后脊梁,他纵然性子沉稳也未曾遇到过这般情况,呢喃两句道:“父亲,如今该是怎办?” “怎办?”刘延庆嘴里气哼哼的重复一声,深深吸口气憋住两息,随即吐出:“派人通知项节度使与杨节度使向洒家这边靠拢,他二人兵还不如大名府多,又不熟悉这边地形,莫要被贼寇抓住机会歼灭在野外,再派人北上去找登州孙提辖,让他迅速南下去往须城驻守等候登州水师。” 坐着的身影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另外去个人通知二郎,让他快些回来,调那关胜去押运粮草。” 随即哼了一声:“公相不是说此人武艺高强、统军有方吗?那想来押运粮草乃是绰绰有余,当不会出甚纰漏,对了还有那京超,一起派出去。” 关胜、京超这两个公相举荐给媪相的人一直不好处理,刘延庆知道二相此时有些别扭,媪相对其有意见,却也不敢一点儿不给公相面子,万一被那位老相公给记在心中,刘延庆不觉得自己这小身板儿能扛得住,给个押运粮草的功绩想来是能交代的过去,而媪相那边想来也会同意这等分配之法,只要不让人出头,怎生都行。 那边刘光国见自家父亲如此吩咐,隐隐也有些明悟,当即应了声是,转身出了帐篷,不多时,十几骑从大营奔跑出去,分两个方向一南一北迅疾而行。 …… 万里无云,飞鸟划过天际投入树林。 郓城与寿张之间的水泊处,梁山军营已经扩建完毕,鹿角、拒马桩竖在外面,一道道沟堑遍布门前,一个个望楼上抹着湿泥做防护,手持弩弓的射手站在后方,望向外面的神情肃然。 一面面黑底红边的旗帜在迎风招展着,位于中军的营帐内,身形高大的吕布坐在桌子后方,今日没有敲鼓升帐,只是叫了萧海里过来,询问一番马军回来后休整的事情。 “随时能战。”露着光头的契丹汉子拍着胸脯道:“马军如今加上首领的侍卫有一千八百之数,再打他一路不成问题。” “恐是来不及了。” 吕布摇头,伸手将手边的情报往他面前一放:“有消息,宋军的主力已于昨日到了合蔡镇,随时都能北上,而他在南面的另一支军队刚刚过金乡,离得有些远了,若是得了消息有了准备,我等被拖在南边于战事不利。” 用指尖儿敲着桌面,看着那边的壮汉:“姚刚那边准备怎样了?” 萧海里抓抓头皮:“俺去看了,一切妥当,就是人数少了些。” “兵在精,不在多。”桌后的面孔露出笑容:“让各部准备一番吧,马上就要开战了。” “首领,俺们难道要在这里守着?”契丹的汉子有些不甘心,看了眼桌后的吕布挠挠头:“这边也没俺们跑马的地方啊。” “少阴阳怪气地。”吕布瞪了他一眼,萧海里顿时大声叫屈,大手挥了下让他闭嘴,开口续道:“骑兵哪有守营的道理,这边交给步军与军师,去集结还能战的士卒,等宋军上来时,也是我等出发之日。” “是。” …… 季春下旬。 接到命令的项、杨二人遵守之余,不由痛哭出声,他二人与荆忠没甚交情,却同王焕能说的来、玩的开,此时知道这位老伙计身死贼手,不由又悲又怒,指天画地的发誓要让梁山好看。 纷纷催促麾下士卒加速赶往合蔡镇与主力会合。 …… 北边。 步军、马军总共八千余人徐徐进入郓州地面,帜旗招展,大军蜿蜒如蛇,面色淡黄的提辖官看着送至眼前的文书吸了口凉气。 “恁地说……此时大名府一路已是没了?” “回提辖。”赶来传令的虞侯一拱手:“千真万确,小的也是从节帅处得知。” “恁地多人?” 震惊的表情仍是难以置信,对面的身影紧紧抿着嘴唇不语。 “……罢了。” 将文书放入怀中,淡黄面皮的汉子看着人道:“节帅所命,孙立自然遵守。” 那虞侯点头:“如此小的也可回节帅。” “何用这般急切。”孙立扯动下嘴角,做出个笑的样子:“且先跟着大军一起南下须城,歇息一番再回就是。” 那虞侯正自疲惫,闻言当下点头:“那就谢过提辖好意,小的这两日就跟着恁行走。” 天空,有苍鹰飞过,尖锐的鸣声响彻天际,眼看着军队继续行进,走向丘陵地带。 忘记了,上一章提到的高世宣,宋军袭取燕城时,刘延庆派部将高世宣与郭药师率部前往,命刘光世率部为后援。郭药师等攻入燕城,与辽军巷战。因刘光世不按时赶到,郭、高二将失援,郭药师败退,高世宣战死。 (本章完) 第459章 桃林遭遇 第459章 桃林遭遇 天光透过树荫落在人脸,趴在山丘埋首草丛中的人轻轻抬起,随后手足并用的朝后退去,猫着身子一路在树林中穿行,飞快跑向后方,窜高走低,跑过崎岖不平的山路,跑进一处桃林。 沙沙—— 跑动的身影带动枝叶,一条条树枝在风中微微晃动,有瓣盘旋着落了下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 林中,身材魁梧的縻貹坐在树桩上,开山大斧靠在一旁,正用手臂撑在大腿上低头看着脚下的蚂蚁爬行,时不时的拿粗大的手指在地上划一道,看着蚂蚁转了一下从自己划出的浅道走过去露出个笑容。 “报!” 跑近的身影一抱拳,轻声道:“已发现官军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行进。” “终于来了。” 縻貹持着大斧嘭地磕了下地面,站起身:“让儿郎们准备好,今日战个痛快,将狗官灭在此处!” …… 春风在吹,林野间的树木摇晃不停。 得了兄长传信,刘光世也不等关胜等人前来交接,直接将运粮队扔给高世宣,自己带着亲卫一溜烟儿地跑了回来,路过营门与人打了个招呼,随后连忙跑去中军大帐附近,找人问了兄长刘光国的所在,连忙跑了去。 刘光国的营帐不大,通气的帐帘开着,刘光世朝里面看了一眼,自家兄长正在读着兵书,感到光线暗了一下,转头一看招呼一声:“在外面站着做甚,进来。” 刘光世嘿嘿一笑,转过帐前,挑开帘子走了进去,穿着戎装的身影朝两旁一张手:“大哥!洒家回来了!” 刘光国将手中兵书放下,看着自家兄弟笑骂一句:“没个正形,过来坐。”看看他神色并不沮丧,扫了眼他身上多有土色的衣服:“没先去见父亲?”接着眉头一皱:“等下,你小子该不是将粮队丢给高叔了吧?” 刘光世嬉皮笑脸的笑着:“还是大哥了解洒家。” 刘光国无奈扶额:“小心出了问题,父亲扒你的皮。” 刘光世面上神情不以为然,在面前挥了几下手:“能有甚问题?不是还有高叔叔在吗?况且你信中说还有个叫关胜的厮鸟与京超的鸟人要去接手,如何会有岔子?” “怎生没有?”刘光国看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皱起眉头:“大名府闻达一路就是轻敌被梁山偷袭覆灭,伱可要引以为戒。” …… 邦—— 阳光照在两旁山丘的桃林上,一声梆子敲响的声音,骑在乌骓马上的孙立猛然惊觉,扭头四顾,两边桃林中闪出不知多少射手,明晃晃的箭矢瞄向这边,手一松,嘣嘣嘣的弓弦声震响,羽箭在天空交织成网朝着下方尚自发懵的官军落下。 “敌袭——” “快举盾——” 有反应快的将官在惊呼,孙立拨打两下箭矢,眼见着有锋矢射在甲胄上被铁片夹住,随即大喊:“离开此处,莫要在这做箭靶!” 看眼山坡不高,偏首闪过一枚锋矢,长枪朝两旁一指:“对方人不多,冲上去!” 当即有将官嘶吼着带领麾下朝两旁山丘跑去。 山丘下方,缓过神的军士开始反击,绯红的颜色朝着两旁的翠绿侵袭过去。 …… 年轻的弟弟撇撇嘴:“哪有那般多偷袭,大名府那叫闻达的撮鸟当是个蠢得,要是洒家在那一路,定不会分甚前后军,直接抱团过来,晚上多放岗哨,看那梁山贼子怎办?” “莫要自己肖想。”伸手啪的拍了自家兄弟一下,做大哥的正色道:“别人若是真心想算计你时,你就是带着百万大军也有法子让你损兵折将。” …… 通向桃林的山丘上,奔跑的士卒只觉脚下震动,陡然间,咔嚓一声响,整个人掉入坑中,削的锋利的木刺直接透体而出,血液顺着木刺流了下来,在坑洞中汇集成一片血泊,没死的人在凄惨的哀嚎,声音越来越弱。 “入娘的……” 孙立抬枪打掉一只袭来的箭矢,眼看着麾下士卒越过坑洞继续朝着山丘上跑,将到顶端时,站着的弓手转身朝后就跑,挥舞着兵刃的士卒迈动腿脚间,“啊——”的一声惨叫倒地,捂着被捕兽夹夹住的腿惨叫着打滚,看那大小,显然腿是废了。 这等陷阱伤的人不算多,迄今为止不过百十人中招,只是如此对士气的打击也是有的,冲锋在前的士卒多有面色犹豫不敢上前者。 毕竟比起死亡,今后可能的残疾更能让人失色。 “雕虫小技!” 淡黄的面皮渐渐涌上血色,孙立盯着战场,随后发出命令:“匪人兵力不足,只能以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阻我一时,传令各部并立上前,杀敌一人,赏钱一贯!本提辖到时亲自为他等讨要!” “是!” 传令兵答应一声,连忙同几个嗓门大的兵士一起上前大喊,这病尉迟带来的士卒顿时眼睛一亮,呐喊的声音顿时高了一截,争先恐后的提着刀持着枪朝两旁山丘上涌去。 “杀——” 树林中响起更大的响声,几面将旗在两侧打起,穿甲带兵的人奔跑出来,手中新装的唐横刀举刀就劈,咔嚓声响中,官军抬起格挡的长枪断裂,闪着寒芒的刀锋破开肌肤,鲜血喷涌中,恶狠狠将人剁翻在地。 耳中尽是厮杀的呐喊与倒地的哀嚎,兵刃交击的声响时不时炸响一瞬,随即发力的嘶吼、临死前的惨叫成了主旋律,超过千人的贼人自两面排成锋线朝着下方挤压,越来越多的官兵被赶的朝下退去,浓稠的鲜血从倒地的身影下流出,渐渐渗入土地之中。 孙立哼了一声,长枪一摆,指向左侧桃林:“尔等随我来。” 说完纵马驰骋就想跑上丘陵。 然而未等那马跑两步,乌骓上的身影陡然色变,山上不少贼人手中多了个球形物体,打开的火折子点燃引信,嗤嗤声响中,朝着下方扔了过来。 “提辖,霹雳火球,快闪!” 惊叫声在后方响起,孙立早已反应过来,挥枪当的一声磕开掉落的球体,拽着马缰拼命而逃,轰轰轰的声响在后方炸起。 “跟上提辖。” 不少官军正仓惶难立,听着将官喊声,本能跟着前方身影而去。 嗯。。。有点卡文。。。。。。 (本章完) 第460章 病尉迟 第460章 病尉迟 阳光晒在人身,暖人心脾让人懒洋洋的。 天光下的山丘间,火药炸开后的烟雾带着呛人的气味儿。 马蹄轰鸣而走,上下颠簸中,孙立愤怒的脸庞褪去血色,抬起头看向两侧山坡,冷静的打量着持刀追逐的身影,皆是身穿军中制式皮甲,手里拿着的唐横刀锋利异常,时常三五人追着十数名官军在厮杀。 他麾下这些士卒皆是登州、莱州、蜜州调集而来,只是如今大宋武备都在西北。 东边,尤其沿海附近官军从不以武力夸耀于世,士卒战力是有,只是打不得逆风仗,如今这情形,对面具体多少人在此不知,只是所带军兵再被人如此赶下去怕是离着崩溃不远。 四顾看下,烟尘起处,见离的近的都乃是自己从登州带来的军士,当即勒住缰绳放缓速度,口中高声喊着:“你等皆是我麾下敢勇之辈,如今大军危急,急需振作,可愿随我杀敌?” 有人面色犹豫,也有人在登州时为其心腹,登时高声回应:“愿随提辖死战!” 孙立也不敢等所有人回答,听着了当即喊一声好:“随我来!” 当下一勒马匹,朝着左侧打着陈字的旗帜杀奔过去。 …… 刀兵持续的碰撞着。 一道道人影踏起烟尘奔跑在天光下,追着前方绯红的军衣碰撞、厮杀,兵器撞击砸出火,崩出缺口的利刃捅入人的身躯,倒地死尸流出一滩滩血迹渐渐在土坑汇成血泊,不断有人朝着山丘下涌过来,视野之间,全是挥着兵刃的身影。 陈赟骑着马挥动青龙戟,从一侧杀入官军阵中,骑着战马的将官冲来被他抬手刺于马下,耳中听着有人大喊“指挥使死了。”方才知道也是个领兵的人。 正要驱兵继续掩杀,耳中听着后方有马蹄声响。 “大胆草寇,见着天兵不降,如何还敢作恶!”孙立晚来一步,眼看着对面贼人将莱州一指挥使当场斩杀不由大怒,拍马舞枪杀了上去:“且吃我孙立一枪。” 无数的嘶喊声中,后方的士卒跟着那将冲来,陈赟听的大怒,大喝一声:“老子杀的官儿也不差你这一个!”舞动青龙戟冲了上去。 枪对戟,两人借着战马的冲势猛力刺出,“当——”的一声响,枪尖儿、戟尖儿同时刺在对面的肩上,兽头吞口的肩甲顿时破裂开来,金属的碎片飞上半空。 交错的两人同时心中一惊,来不及擦额头冷汗,陈赟大吼一声,一甩手臂青龙戟猛地将靠近的官军抽离身前,另一只手拔出护身剑,朝下一劈,正中一人面门,血肉横飞,半边脑袋被切的冲上天空。 “滚开——” 青龙戟挥砍,戟刃砍入人的肋骨,马上的强人单臂用力将人甩飞撞翻数人,回转战马的时候,正看着对面叫孙立的将官将长枪从手下人胸膛抽出。 “狗官安敢!快来受死!” 勒转战马,陈赟一踢马腹重新冲去,那边孙立也是吼了一声,单手握住竹节钢鞭一下将身旁杀上的步卒抽爆头颅,提缰重新杀向陈赟。 “呃啊啊啊——” 爆喝在山丘间响彻,震人耳膜的兵器碰撞声不时响起,两人身后的步卒也撞到一起狠命厮杀。 一时间绯红的颜色与穿着黑色的皮甲的身影彼此交错,不时有人倒在地上,慢慢的,黑色的身影开始变着阵势,三五人组成一个小圆圈开始吞噬着绯红的身影,血腥的气息愈加浓郁。 红黑两色不停的荡开涟漪,震天的呐喊声中,箭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数百米长的距离有人厮杀、有人逃,只孙立与陈赟那边焦灼难定。 挥舞着同样兵刃的副手堪堪将身前的官军虞侯杀死,看到那边的情形顿时大吼一声,一戟将靠近的官军杀死,促马朝着厮杀的地方冲过去。 “都给老子滚开——” 竺敬挥动着镔铁青龙戟,望着杀的难解难分的陈赟与孙立,连忙带着附近寨兵冲了过去,接近的同时大开大合的劈砍砸翻几个冲来掩护的身影,口中大叫着:“陈赟哥哥莫急,我来助你。” 冲到近前时,那边的病尉迟猛然回头就是一枪,竺敬慌忙封住,随后反手一刺,冲杀上前。 弥漫的血腥气味中,战场的两侧,山士奇、董先已经各自击杀了莱州、密州派来的军将,两人麾下所部跟着这两个猛将犹如开闸的水流一般吞没附近的官军。 两个年轻的小将冲在第一线,手中没有一合之敌,马不停蹄的连杀数人,像是利刃般从两侧向着中间直插过去。 孙立厮杀中时不时的分神看向四周,望着被远处不断倒下的旗帜有些无奈,临近处鼓起血勇跟着自己翻身杀敌的军汉也倒下不少,一时间雄心尽丧,没了继续在此厮杀的想法。 只是他想退,正抡着画戟朝他劈砍的陈赟与竺敬却是想他留下…… “给本将让开——” 孙立红着眼,手中长枪使力,左刺右扫,砰砰乓乓声响不断在三人之间爆响,每每想走之际,旁边总有一杆青龙戟伸过来将人逼了回去。 要遭! 偷眼观瞧的孙立见着远方几面将旗更加接近,不由暗暗叫苦,眼看着两侧山坡打着赵字旗帜的强人也开始朝下移动,心知今次能保住命就是不错。 “伱在分心看哪儿?” 战马上,陈赟见孙立眼珠子乱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双臂使劲儿,青龙戟对着对面马上的官军一通劈砍,只是孙立已经有些熟悉他的路数,手中枪一抬将砍过来的戟刃弹开,侧眼观瞧长相刚毅的竺敬趁机从旁抢杀过来,不由大着胆子将身子一侧。 锵—— 镔铁青龙戟的锋刃在胸甲上擦出一片火,孙立抽出手握住竹节钢鞭,对着冲过来的副将就是一下。 嘭的一声砸在竺敬胸甲一侧,打的马上的汉子眼冒金星,当即翻下战马。 “啊——” 孙立大叫一声,却是那边陈赟趁他鞭打竺敬之际一戟划过胳膊,手中长枪顿时拿不稳掉落在地,只是这病尉迟也趁着机会踢动战马跑了出去。 (本章完) 第461章 第461章 马蹄飞旋踏过原野,单调的蹄声混入到巨大的嘈杂声与脚步声中。 孙立脸颊满是汗水,疼痛唤回了病尉迟的感官,耳中逐渐听清周边爆出的声响,四周满是逃窜的身影,混乱中偶尔爆发的冲突响起兵器的交击声与厮杀的呐喊声,随后只剩下逃跑时的惊恐叫声与追杀的呵斥声响。 一支支一群群的步卒持着锋锐异常的刀刃从两侧切入进去,将本就有些混乱的队伍冲撕得四分五裂,然后穿着黑色皮甲的身影追砍着逃亡的官军。 大量穿着绯红军服的三州军士遭到屠戮,尸体不断沿着逃跑的方向倒在路上,孙立茫然四顾,眼中满是跑动的军士与追杀的梁山士卒,而熟悉的将领面孔已是没了,没人组织反击的官军只知跟着前面往外跑。 逃跑中,胳膊的伤口愈加疼痛,耳中满是嗡嗡的声响,孙立完好的手提着竹节钢鞭不知跑到哪里,天光之下,勒马追袭的陈赟恼怒的吼叫着,一路撒气般挥舞着手中青龙戟,前逃得军士没人想要反抗,只是加紧步伐朝越身旁的同伴,任凭身后凄厉惨叫也不回转过去。 稍远处,同样在搜寻官军中将官厮杀的山士奇、董先二人迂回杀了过来,有些暗下来的日光下,手中兵刃向下滴着粘稠的血液,脸上、甲胄上满是溅上来的血迹,看着骑马逃窜的孙立不由眼神一亮,纷纷打马急追过去,想要抢下这份功劳。 更远的后方,赵立挥着长枪在逼迫逃跑的人跪下,“投降不杀——”的呼喊声响彻在山丘之间。 疾驰的病尉迟全当没听见,一个劲儿的打马前行,身前、身后,有人渐渐停下。 …… “入娘的……败得的这般快,老縻我想下去厮杀都没了兴致。” 飘飞的桃落在开山大斧上,縻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铁盔,望着下方的厮杀有些索然无味:“蒋敬与陶宗旺兄弟还在前面挖了几条沟想要烧人,这下倒是可以省下了。” 几个亲兵互相望望,嘴角弯出个微笑,前方的大汉一顿手中大斧:“传令柳元莫要藏着等放火了,冲一下,将前方逃跑的人拦下来,能抓多少抓多少,莫要让人都跑了。” “是。” 有传令的士兵应了一声,十几个人影掏出号角鼓足腮帮吹响。 呜呜呜—— “该着我们了。” 蹲伏在前方山丘上的人影站了起来,绰起虎牙刀飞身上了战马:“山下官军已败,此战多捉俘虏,回去人人有赏!” “哦——” 刀枪在阳光下闪耀,收起长弓火矢,望着前方战马上的柳元与同样绰枪上马的潘忠,轰然迈出脚步跟了上去,新的尘土在扬起。 下方,溃兵在仓惶涌来,本以为可有逃出战场范围的人被轰然撞入侧面,不断有人被这帮生力军砍翻在地,失了血勇的人只想着躲去他人后方,脚步停下时,马蹄声响,刀光绚烂掠过脖颈,鲜血喷涌出来。 切入奔逃队伍的柳元、潘忠二人看着躲闪的敌人颇有些无趣,连杀数人清出一片空间,随即停刀收枪大喊:“投降不杀——” 视线中,不少官军绝望的扔掉兵器蹲了下来。 有都头见状不断伸手推搡、指点:“扔掉兵器的去往左侧站好,那边马上的汉……停下、停下!” 惊呼声中,孙立跃马而跑,一鞭抽倒企图上前拦截的寨兵,撞开围过来支援的人,打马就跑。 “撮鸟你敢!” 柳元、潘忠二人见此大怒,连忙纵马朝前追赶,只是身前有人挡路,拨开人时那病尉迟马不稍停已是跑出一段距离,二人见状同时取弓在手,瞄着前者后心陡然松手。 嗖—— 嗖—— 两枚箭矢一前一后划过弧线朝前落去,耳听远方“啊——”的一声惨叫,看着后背中箭的人趴在马背上伏鞍而走。 “死了吗?”马蹄声中,柳元收弓看着身后插着两只箭矢的人影大声问着。 “不知——” 潘忠看看距离,同样将弓收起,高声回道:“只是那厮中了两箭当是够呛!” “入娘的!”柳元恨恨骂了句,将马一勒:“莫要追了,后面还有不少官军,莫要为一个撮鸟放跑一群。” “说的也是。” 那边的潘忠应了一句,同样勒住战马,两匹马甩着尾巴在原地躁动的转了两圈,随后在主人催促下朝回而返。 开始黯淡下来的天光下,杀戮的战场渐渐安静下来,扔了武器垂手而立的官军站在道左,任凭梁山的寨兵捆住双手。 视野朝着后方而去,能见着不知多少的尸体倒在地上,露着黄土的地面被侵染上暗褐色,人或者战马走过去留下一片带血的足迹。 黑色的壮汉带着亲卫来到战场边缘,望着抬到路旁的伤兵,一路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身侧躺在担架上的竺敬已是被卸了甲胄,正捂着伤处呻吟出声。 “可还好?”魁梧的身子蹲下,縻貹注视着这年轻的汉子:“伤在何处?” “縻貹哥哥……”竺敬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吸了几口凉气道:“遮莫是肋骨断了……嘶,疼的厉害。” 縻貹上下打量他一番,伸手轻轻试了试,点点头:“还好没插着内腑,不然倒是个麻烦事,一会儿让军医给你固定上,歇息一段时日就好。” 竺敬闻言脸露苦笑:“如今正值大战……当真是……” “哈哈,还是命重要。”大手拍了下对方的腿,黑熊般的汉子站起来,夕阳的光照过来,竺敬一时有些睁不开眼,只听那边的声音有些伤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得了。”用脚轻轻踢了下竺敬的腿,縻貹转身道:“老子还要上前面看看,你先休息。” 阳光持续减弱,点燃火把的一刻,人数较少的强人开始推搡着近乎两倍于己的俘虏前行。 垂头丧气的绯红身影倒是没想着反抗,乖乖按着吩咐前行。 与此同时,伏在马鞍上逃走的孙立费力睁开眼睛,视线中,隐约看着一处简单的农家园子,随后低头昏了过去。 噗通—— 沉重的身子滑下战马,有灯火透出窗纸。 闺女又发烧了,/(ㄒoㄒ)/~~,唉。。。。。。 (本章完) 第462章 愁 第462章 愁 烛火摇曳,带有昏黄的光芒照亮整个营帐,连续十多天的赶路让人感到疲惫,大名府之败更是让人心情降到了谷底之余,警戒的心思却是无限拔高起来。 刘延庆的帅帐掀开帐帘,三三两两的将官夹着头盔走出,只有刘光国、刘光世哥俩留了下来,父子三人谈论起的话,大体也是在说接下来的战事安排。 如今驻扎此处的只有汴梁来的这一路人马,应天府出发的队伍还要几天才能赶来,而北边登州三州的兵马与水师则是做为合围所用的兵马,前番意图待平海军来即可乘船泛舟杀奔梁山,如今大名府一路覆灭,倒是觉得这番计较有些孟浪,应当另作打算才是。 然而下面来的将官也无甚太好的建议,只节度使梅展一人认为水军太少,只有平海军一军难以胜任攻山重任,建议另招水师前来支援。 此一点刘延庆也隐约感觉到不妥,只是尚在犹豫如何同朝廷讨要水师,倒不是顾及自己颜面问题,实在是媪相童贯在西军虽说影响力巨大,然其他诸多军州却是更看公相脸面,他自己也不知求援文书发出朝廷那边会是个甚反应。 “说说吧。”只用木簪固住发髻的刘延庆伸了下有些僵硬的腿脚,看着两个儿子道:“今日军议你二人也在,可有甚想法?” 刘家两兄弟对视一眼,他二人今日虽然位列席间,却也是因着自家父亲乃是此间统帅,是以虽是全程参与,却是没那开口的资格,只带了双耳朵在此聆听。 “父亲。”刘光国站起来走前两步:“孩儿觉着梅老节度使说的有理,这梁山四处环水约有八百里之巨,跨越郓、济两州,若是船少,恐是遏制不了梁山贼人乘船而出。彼时贼乘船走水路袭我军后方,而我没可拦截之人,不免为其所乘,是以孩儿认为当如梅老节度使所说,向朝廷求取更多水师北上支援。” 刘延庆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问了个老问题:“公相那边不许怎办?” 刘光国张张嘴,有些语塞,耳听着父亲道:“朝中各位相公多有矛盾,你当也知,似为父这般武将多有可替代之人,若是似你所说求援于朝廷不外乎三种结果。” 看眼两个儿子伸出三根手指,缓缓曲下一指:“朝廷觉着梁山乃是大患,各位相公精诚协作,对为父所说甚为重视派军来援。” 放下第二指:“媪相正在西北督战,朝中有相公对为父领兵在外有意见,提出换帅,撤了为父这讨贼之人。” 收起最后一指:“各位相公觉得为父危言耸听,下文书申斥,只一味催促进军梁山,根本对实际状况视若无睹。”将胳膊放到一旁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伱二人觉得如何?” “这……”刘光国挠挠头,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却是没有说出。 刘延庆也没去问询儿子所想,只是叹口气:“这件事且先放一边,稍后再议吧。” 蜡烛爆出一个火,晃动的光芒拽动父子三人的影子,刘光世猛地站起来:“父亲,孩儿倒是有一计。” 刘延庆闻言眉头一挑,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身子微微前倾:“你有何计,说来听听。” 刘光国好奇的看眼兄弟,就见这青年站起身,眉飞色舞道:“梁山那伙人虽是打灭了大名府一路,然而也暴露这伙人恁地爱弄险,父亲不如派出一军作为诱饵,设伏于道间,到时见着贼人出来,趁机将其歼灭,再命登州水师卡住北上的水路,如此梁山失了骑兵,又没了水上的退路,只剩两条腿的贼寇,甚时候将其灭掉还不是咱们说的算。” 夜晚的风吹动一下,大帐两边的帐面轻微晃动一下,刘延庆嘭地一拍扶手:“你个棒槌!前番让你押运粮草,你将差事扔给你高叔自己回来不算,还打算将我大军葬在此处不可?” 刘光世愕然,转脸看看兄长面上表情无辜茫然,意思是洒家说错什么了。 刘光国苦笑一声:“二郎想法很好,只是多少有些想当然。”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道:“若是二郎在家乡遇到夏贼来犯,对方有一军大摇大摆出现在野外,你怎生做?” “当是先探查一番是否有诈,然后……” 刘光世的声音低了下去,面上露出恍然之色,那边做长兄地点点头:“就是这个理儿,梁山匪人在此盘踞多年,地形位置早就熟烂于心,真按着这般打算做,怕是多半要肥肉入虎口了。” “那怎生办?”做弟弟的一摊手:“这也不对,那也不行,难不成要整日在此吃喝拉撒不成?” 刘延庆面色一黑,伸手拿起令箭扔了过去,口中骂道:“你这逆子口中就不能说点中听的。” 刘光世扭身子避过,看自家父亲还要扔东西,赶忙闪身跑出帐篷,口中叫着:“节帅莫急,洒家这就去营外巡视一番,免得有贼窥探。” 刘延庆气的啪啪拍着扶手:“这混小子!” 刘光国赶上上前:“父亲消消气,气大伤肝。”眼看着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平静下来,方才道:“只是二郎的话也是孩儿想问,我等如今到底如何是好?” 刘延庆一时间没有作声,只是伸手捋着胡须,半晌开口道:“且先等项、杨两位节度使前来再说,为父也需着想想。”脸上倏然露出苦笑,放下手:“本以为是个简单差事,然而哪里知道是要人命的所在,京东路这些牧民官儿到底是如何养出这般离奇山头的。” 站着的儿子也是一般苦笑无声,不知说什么好。 …… 而距离这边甚远的梁山大营,带着凉意的风吹过篝火,一阵剧烈的晃动中,黑烟歪了下身子,复又直起,弯弯曲曲的朝着夜空腾起。 相比刘家父子绞尽脑汁之举,这边聚集的人也未曾有所放松,自从击破大名府而回之后,吕布的大帐中经常灯火通明,经常可见各级指挥使与掌密军师进进出出,也是在为着不久到来的战事做着准备。 大帐门口,一身玄色甲胄的唐斌悄然而立,时不时的抬头望去那边的大帐门帘,某一刻,下定决心朝前而走。 闺女吃了退烧药好些了,唉,希望天下的宝宝都健康,生病虽说避免不了,但对俺这才九个月的奶爸心脏忒不友好。 (本章完) 第463章 打不打?打 第463章 打不打?打 “唐斌见过哥哥。” 烛火在帐中轻摆,铿锵的脚步声中,唐斌走上前深施一礼。 布置简洁的军帐之中,吕布示意余呈倒杯酒水递给唐斌,身子朝后坐了坐。 “怎地这个时间过来?”打量一番对面人欲言又止的面色,虎目眯了一眯:“可是遇上甚难事?” “哥哥明鉴,说是难事也对。”唐斌苦笑一下,手捧酒杯:“这两日小弟也曾注意官军那边情况,对面止步合蔡镇不前,意图汇合后方两位节度使兵马到来。” 停顿一下,见吕布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续道:“其军组成复杂,西军、节度使所带之兵、京西禁军等等,人数虽是数倍于我军,然其上下非是一心,兵将素质有高有低,又不知我山寨明细,当非是哥哥敌手。” 深吸一口气:“也是巧合,官军之中亦有熟人……可说是好兄弟在彼,与唐斌合称浦东三杰,此二人都是武艺不凡、熟读兵书之人于山寨乃是有用之才,若是可能,还望哥哥届时手下留情,小弟情愿说降他二人前来。” 下方的男人将酒杯放下,伸手作揖,深深躬下身子。 “战场刀剑无眼,某可不敢应之。”桌后的吕布摇了摇头,轻轻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外面拍了拍唐斌肩膀,顺势将他扶起:“不过某只能答应若是碰上尽量留他二人性命。” “如此就够,唐斌就多谢哥哥了。”作揖的身形直起,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我都是武人,爽快一些。” 重重拍了下唐斌的肩膀,让这看起来正气的汉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口中说着:“哥哥还有要事,小弟先行告退。” 说完红着面皮就朝外走,身后吕布看的好笑:“回来,人名都没说你让某饶去哪个?” 唐斌脸庞越发羞赧,连忙回身说道:“是小弟疏忽,那二人是一人名叫郝思文,一人名叫关胜。” 吕布没有在意,只是点点头朝桌后走去,那边站着的唐斌想了下,沉声道:“关胜祖上说是当年蜀汉名将关羽后代,长得与其祖上也多有相似之处。” 走动的人陡然怔住,转头看了唐斌一眼:“啥?” …… 东方绽出一缕金光。 济州官道,自朝廷出兵讨伐梁山时,这边就有人躲避战事的身影在跑,待得大名府两万余官军覆灭,舍弃家业南下避难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凹凸不平的路面扬起尘埃,驾着马车带着仆役的富户驱赶开前方拥挤的平头百姓,牵着娃的妇人护着孩子躲开一旁,后方挑着挑子的丈夫赶忙放下行礼上前护住,拄着拐、穿着儒生袍的老头儿在大骂梁山山野草寇,必被朝廷所败,这里也有着手持朴刀的精壮汉子,正紧张的护持着穿着华贵的人。 远望的视线中,更大的烟尘升起,帜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身穿绯红颜色的官军出现在道路上,高举的项、杨两面旗帜随着战马的蹄声在接近。 “滚开——” “别挡着道路——” 前行的军士倒转着长枪砸开准备南下避乱的百姓,哀嚎的响声不断响起,老头儿捂着脑袋,中气十足的怒骂着将自己开瓢的军士,随后被熟识的人拖着走开。 “哼——”项元镇骑在战马上,有些凶恶的面容带着不屑:“朝廷讨伐山贼,这伙儿百姓却是溜的快,是对朝廷有意见?” 杨温拢了拢在风中飘飞的胡须:“如此情形,当是你我当兵的不是,若不是大名府一路崩溃,这些百姓说不得还不会舍家而逃。” “偏伱杨老虎忠心。”项元镇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转头看着行进的前军,耳边百姓呻吟的声音被过滤出去:“不过今次却是要多出些力,老风流的账不能就这般算了,现在的后生当真是猖狂!” 杨温缓缓点头。 前方,身穿银甲头戴银盔的刘光国带着同样装扮的弟弟骑马立在道口,见着大军之时连忙打马过来见礼,轰轰轰的脚步声中,大军继续朝着合蔡镇而去。 县城外面的军营旁,大大小小的军营矗立在原野、山间,项元镇、杨温二人来时,依着刘延庆之令,在相隔二十里的地方立下寨子,相互形成犄角,同色的旗帜林立而起,看上去井然有序,杀气腾腾。 主营处,士兵来回巡走,打着关字旗的将领赶着车马,带着护粮士兵匆匆离去,见着疾驰而来的两位节度使连忙避让一旁,尘土飞扬中,看着人一路奔向中军大帐。 “晚辈等候二位老将军多时,终是将恁二位盼了过来。”刘延庆一脸笑意,起身离了帅位迎接上前。 方来的项元镇与杨温也不倚老卖老,连忙上前恭敬行礼:“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见过节帅。” 刘延庆见状满意一笑,连忙伸手比着一旁位置:“二位老将军请坐。”转头吩咐亲兵:“二位将军行军辛苦,去取些茶点过来。” 复又看着二人道:“本该是摆酒宴以迎二位老将军,只是军中不得饮酒,且先吃些茶点垫垫肚子。” 项元镇哈哈一笑:“节帅客气,此时有些吃的果腹就行,倒不必为我两个老东西单独摆宴。” 杨温拢着胡须微笑点头。 寒暄已定,刘延庆回座坐下:“本帅如今正愁手中兵少,二位到来算是弥补不足。” 项、杨二人一个做倾听状,一个捋须不言,耳听刘延庆道:“登州水师还未过来,不过探子回报,梁山在水泊旁,寿张与郓城间造了军营寨堡当是在等我等前去攻伐。” 项元镇、杨温对视一眼,脸上神色皆是有些难看,拍着大腿骂道:“此乃是挑衅,若不拔除你我难免成为军中笑柄,为朝堂诸人小觑。” “本帅也是这般意思。” 刘延庆闻言点点头,一拍桌子道:“既如此,二位且带着麾下军士歇息几日,到时我等一起左右攻之,定让贼子好看。” 两个老人也没含糊,一起拱手:“愿尊将令。” 有亲兵端了茶点进来,刘延庆殷勤劝二人用了,又说了会话,方才放他两人离去,只这两个老将也没立刻回去,脚步一转,向着竖着梅字的军营而去。 好嘛。。。我这也不知是不是被闺女传染的,也低烧了,浑身酸痛,按说还有一章,要是一会儿烧厉害了会说声,还能坚持咱就继续更。 /(ㄒoㄒ)/~~ (本章完) 第464章 说不得 第464章 说不得 政和五年,孟夏,乙亥,天气转暖,日光晦暗。 打着縻字大旗的军队驱赶着四千余俘虏入了军营,手持弓箭的寨兵在荣带领下团团将人围住,惶恐的三州败兵心中惴惴,也不知接下来面临命运如何,只是大体一时间是死不了。 丙子,梁山剩余的水军战船来往频繁,拉着俘虏上了山上,有工匠陆续下船组起带有拉杆的旋风炮,不断调整着方位、远近,有的则是在修补甲胄兵器,检测出征人的武器,这是开战前的必要手段。 丁丑,梁山的骑兵在集结,紫金冠束发,穿上兽面吞头连环铠的吕布披上鲜红的蜀锦披风,跨上赤兔,回首看着眼神里带着兴奋的一千七百余骑士,露出笑容,“出发——”的命令下,奔出大营不知所踪。 己卯,休整多日的官军开始北上,浩浩荡荡,帜旗飘展,在郓城西北处三十里扎下大营,统帅刘延庆命郓城给大军供给粮食,一时间愁的缺粮少兵的县尊时文彬头上多了十几根白发。 而坐在大营正盘算何时能等来登州援军的刘延庆等来了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败……败了?” 铁青着脸的统帅看着送到手上的数份加急文书,梁山到底没能将所有三州兵将全部抓住,跑掉的军士与将领跑到临近州城告知了衙门里的官吏,深知此事严重的官员连忙派出精干的人骑马走驿站将消息给刘延庆送来。 只是路途遥远,那些被派出的人不知大军具体位置,等得知消息时,已是耽误了不少时日,是以过了半个多月才将这信儿送了过来。 “父亲……” 刘光国在旁见他神色不对,连忙上前,刘延庆抬眼看了下儿子,伸手将公文递了过去:“登州一路兵马中伏,折损殆尽……” 嘭—— 狠狠捶了下桌案,这西军回来的统帅面有戾气:“这帮京东的废物!” 刘光国看了眼书写简单的文书,吸了口气:“那父亲,这登州水师到得如今也没消息,怕是也凶多吉少,我等还要继续进军否?” “打!”刘延庆咬牙切齿,握成拳头的手在微微抖动:“好歹也要拔了梁山贼子在外的寨堡,否则为父也无法向朝廷交代。” “那是否要告知其他人?”刘光国紧皱着眉头看向父亲。 “不可。”刘延庆摇摇头:“此时说了徒乱军心于战不利,且待破了寨堡再说。” 面容在大帐中隐入暗处,年轻的儿子点了点头。 翌日,大军不过刚刚到达,刘延庆怕夜长梦多又生变故,又思忖自己一路数倍于敌,以大军压上当能破敌,随即迫不及待命梅展、王文德为先锋率一万杀向梁山寨堡。 山林间,风中飘荡的旗帜带有宋、梅、王三字,穿着戎装的军士由南向北穿行原野,郓城往北路途还算平坦,好在没有河流,不需想法子铺桥而行。 这一路上不时能看到被斥候或是前军所驱逐的行人或商队,偶有弃尸在道边的,对此梅展、王文德都是习以为常,大军开路,所过之处不得有人窥伺,驱赶不走者被杀当场,皆是按敌方探子处置,至于是否冤枉,有谁会去较真? “昨日项元镇、杨温两个老货去你营中了?”王文德胡子眉毛皆很茂盛,转头看着身侧的梅展神态轻松。 “来了。”梅展白的胡子被风吹得一动,声音粗旷:“跑来问老子登州的兵马到哪里了,老子上哪知道去?” 王文德哼了一声:“这两个老货也不来找老子。” 梅展斜乜他一眼:“他二人与你关系又未多好,如何去找你商谈。” 身旁的老节度使面色难看,然而这天下午,两人的神色皆是有些疑惑,一路前行至此未曾遇过梁山一人,顺利的难以想象,直到有人来报,前方十里处是那梁山寨堡,两人又行了两里方才让大军停下,开始靠着一处山丘扎营,静待大军到来。 不久,有军队从后方迅速靠来,舒展的宋字旗外,还有翟字大旗在侧旁猎猎招展。 南面、西面同样有打着不同旗号的队伍围拢过来,每支军队都在一万左右,在原野上迅速的排列组阵,同样是开到靠近梁山寨堡方才停下。 传令的士兵在军阵中来回奔跑,刘延庆骑着战马带着高世宣同两子前走离开帅旗,放眼看着被三面合围的寨堡,视线内,穿着黑色甲胄的人一排排、一列列的站上寨墙,在寨堡上做出了防御姿态。 “官军看来很急啊……”手中夹着牛角盔的卞祥登上望楼,看着远处飘荡的宋旗:“这般倾巢而出不留余地,想来是准备一战而定。” “恐是知道了登州覆灭的消息。”清癯的奚胜站上一旁:“算算时间,自縻貹兄弟伏击至今已是近二十日的时间,传到官军手中也不奇怪。” 卞祥看向远方官军阵列,粗大的手指捏了捏下巴:“那就不奇怪了,四路攻我梁山被灭两路,不急才是怪事。” 奚胜看他一眼:“伱不去西面守着?若是被人攻进来可莫要哭诉。” “哈哈哈,老子与官军对攻尚且不怕,如今守城又有甚怕的?”卞祥说着拍了下身旁人的肩膀,打的奚胜腿弯了一下:“倒是你细胳膊细腿儿的,可莫要被人近身才是。” 奚胜翻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和縻貹般壮硕?”指了指自己脑袋:“有本事比这里。” “可以。”卞祥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待打完,你我在演武堂比试一番军演,谁输了谁穿着铁甲绕山寨跑一圈。” “恁地恶毒!”奚胜瞪眼下去的背影,随即又笑了起来。 视线远处,带着小旗子的传令兵在军阵中跑来跑去,往日梁山都是费劲心思的攻城破庄,似今次般防守还只有沂州短短的一次,如今被五万官军合围,就是想走水路撤回山寨也会被对面涌来的巨浪吞没掉。 这一战,只要拖住对方就行…… 清癯的身影如此想着。 不久,战鼓隆隆响起,号角声在天空回荡,人潮动了。 还是低烧,好歹还能写。。。。。。 (本章完) 471.第465章 第四百六十六 开战(二合一) 时间往前一点。 军阵之下,骑着战马的刘延庆面无表情的看着矗立的寨堡,远方那寨墙虽是有些简陋矮小,却也是用的泥土砖石垒起,如此规模所用时日定然不菲,怕是朝廷那边方有意讨伐这梁山贼子,这边就得了信儿,就是不知谁人通的匪。 刘延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缰绳。 只是现在说这个也晚了,端的看费多少手脚能将这寨堡拿下了,总不能毫无建树就回师。 不,已经是小败梁山,若是打他不下,怕是会被人趁机发难,到时免不了一个降官停任的下场…… “报——” 嘹亮地声音响起,传令兵一通疾跑来到侧旁下拜:“各军已经准备完全,尚请节帅下令。” 深吸一口气,这统帅大军的汉子闭了下眼,睁开时已满是坚毅:“传令各军上前攻打,莫要大意,若是贼势疲弱,趁机拿下这里,先登者赏金千两。”停顿一下:“再传令后营,加紧制作攻城之物以备不时之需。” “是。” 传令兵行了一礼连忙退去。 “父帅,可要孩儿率军上前?”刘光国见自家老子脸色不对,连忙上前一步低声说着。 “不必。”刘延庆低声说了一句,微微偏头:“西军乃是本帅最后的依仗,此时还不是时候。” 咚! 咚!咚咚咚—— 光着膀子的壮汉站在辕车上奋力敲响战鼓,一旁吹着号角的人鼓起两腮,伴随着鼓点、号响,无数的身影开始前移。 轰轰轰—— 踩踏的脚步发出似有韵律的节奏,朝着水边那立起的寨堡推进,浩浩荡荡的身影践踏地面,惊起漫天尘土,经久不散,遮天蔽日。 三支先攻的兵马是梅展、王文德与项元镇三员老将麾下的兵马,成群穿着绯红戎装的军汉,提着木梯、抬着撞锤,两侧持盾的身影跟着,后方则是配置了大量弓弩的射手。 “前行五十步前冲向城墙,先登者赏金千两!” 论战力,这些节度使麾下兵马与大宋内陆各军差不太多,然而此时阵势严密,又有数目不菲的赏金,顿时让一众军士的士气、战意高昂起来,毕竟当兵吃粮是个苦差事,上官常常发不满饷,赏金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大笔收入,而剿匪杀贼则是这些非是边关军士获取赏金的唯一途径。 然而梁山这边终究是不同的。 西面的望楼之上,正对着项元镇大旗的縻貹正同着身旁背负金剑的身影说着话:“官军此来气势汹汹,统兵的也非是前次那些无能之辈可比较,若不是外出野战有覆灭的危险,我还真想试试这些成名的节度使有多厉害。” “兄弟有此心是好的。”李助仍是一副笑眯眯模样,捻着胡须望向外面:“只是还望收一收心,稍后当是会有机会……来了。” 耳中,敌方战鼓的声音响起,眼看着列阵的军士朝着自己这面而来,縻貹朝下大喊:“传令城墙上的兄弟收紧阵型、相互支援,小心对方弓矢,莫要被官军在城墙站住脚!” 直起腰杆,吸气大吼:“擂鼓——助威——” 有传令兵撒开腿在奔跑,蒙着皮的战鼓在肌肉起伏抖动中震响,三面接到命令的各级指挥使精神一振,依着兵种在城墙上排列开来。 “弓手准备——” 下层监管寨兵的将官吼着,看到有人手忙脚乱的抽不出箭矢,过去一巴掌盖在头上,随着动作沉稳下来,有人在前方喊:“注意力,官军上来了——” 说话的声音里,下方绯红的浪潮汹涌扑了过来,前方的人影向上斜举着盾牌掩护着身后扛着木梯的同袍快速朝着这边墙壁接近。 寨墙上,许许多多的刀盾手开始将手中列装的横刀系在掌心,口手并用的打成死结,耳听着指挥弓手的人陡然大喊:“放——” 嘣—— 弓弦响声连成一片,飞蝗也似的箭羽在天空划过弧线,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向着下方坠落。 “掩护木梯——” 官军阵中有人高喊,持着盾牌的人移到奔跑的人前面,盾牌挡住头顶的时候,黑压压的箭雨砸落下来,临近人的耳中全是噼噼啪啪的声音,举着的包铁盾逐渐的在“雨中”抖动起来,有箭矢射入人体,痛苦哀嚎的声响零星响起,不断有人前冲接替倒下的同袍提起梯子朝前冲去。 “该死!让弓手前压,把贼人的气焰打下去!” 官军这边一时被压制,几个领兵的老节度使顿时大怒,命令传下,大批的弓手迈着快步冲前,哗哗的举弓声中,有人大喊:“放——” 密密麻麻的箭矢在双方阵列中升上天空,交错着落下,只是梁山到底占据高度优势,伤亡并不大。 一千余人的防守墙段,除去弓手只余两营步军在此,孙安看看另一边的杨志,眼皮动了一动,终是没有说什么,看着越来越近的红色浪潮不由拔出一把长剑,在手中转动一下挽了个剑,高举过头大喊:“弓手后退寻机射击,刀盾手上前准备接战!” 弓手挽弓,斜射出手中一箭快速后退,拿着盾牌的身影上前,宽大的牌面遮住自己的脸面,看着带有铁钩的木梯搭了上来。 吭—— 铁钩入墙,石粉飞溅,有寨兵上前举起石块、木头朝下扔去,顶着盾的身影被砸的浑身一震,咬牙硬抗一下,方抬起脚要往上,又是一块重物杂种盾牌,顿时把不住梯子,“啊——”的惨叫声中掉落下去。 “滚开——” 下方性子急躁的将官看着,一把推开要上梯子的士卒,口咬着刀,自己顶着盾朝上攀爬,视线接触的一霎那,张嘴放开的刀刃闪着寒光劈砍过去,大吼:“杀!” 官与匪的距离拉到最近,金属刀芒嘭地砍上盾牌,那边掩护同袍后撤地匪人同样怒吼出声,将手中横刀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对面脑袋砍了过去。 砰砰砰—— 金属的碰撞在不同的墙垛口爆开,人的尸体带着溅出的鲜血坠下高空。 呐喊声、劈砍声在这一刻不间断的响下去,接战的身影有的掉落高处,有的跃起向前,持盾斜举、挥刀、长枪在后戳刺,跃过半空的身影在一瞬间被刺穿小腹,惨嚎着挂在长枪上,然后甩到一旁,被更多的刀枪戳死在地面。 卞祥、奚胜、縻貹三人做为指挥者并不在第一线,高耸的望楼上,不断有新的命令传下,此时只是双方心照不宣的试探攻防,并不需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尽管如此还是希望屹立在城墙的身影能将来袭的官军打退,以便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去布置。 “死——” 刀光砍在面容狰狞的脸上,分为一大一小两截的尸体栽了下去,杨志一振手中刀,冷眼看着前仆后继的官军,心中念叨这都是你等逼洒家的,洒家想做个边廷封妻荫子的军将,可没人给条活路啊。 眼看着自己这方箭矢有些减少,顿时回头大喊:“弓手继续抛射——” 随后一把拽过一张弓、一壶箭,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墙垛口,猛开弓,一箭将想要继续往上的官军射落下去。 嗡—— 退在后方的弓手一片箭雨下去,黑压压的细长黑影在下方人群溅起一片血,官军在这处的攻势为之一顿,随后更大的呐喊声响了起来,时间过去不少却毫无进展,阵列中将领的旗帜开始上前。 杨志百忙中朝着两边扫一眼,收弓退回:“不要停,继续抛射!傅祥,左边第三口,上投叉!” 听到命令的副将顿时一滞,连忙指挥着平素训练的五十寨兵上前,对着岌岌可危的墙垛口处一阵飞叉飞过,木梯上的身影饺子下水一般栽倒下去,一时间被压制住的墙垛口又放松了下来。 很快,又有官军的士卒攀爬上前,重新扑了过来。 各段寨墙,搏命厮杀的人各拿出本事,杀红眼的人发出狂热的嘶喊声,无数的兵刃在倾斜的阳光下闪着光芒,随后挥击而下。 秦明持着短柄狼牙棒,与寨兵站在第一线的墙垛口,身前的墙口早就满是鲜血,脸上糊着一层血痂,刚须般的胡子往下滴着混着汗液的血水。 挥手砸飞一名抢上来的虞侯,还想砸出第二棒,前方垛口猛然窜出一身着黑色盔甲的老将,手臂一动,手中三尖两刃刀砍出一道弧形刀芒。 嘭—— 长刀砸在狼牙棒上,巨响声中,有木屑从棒身上飞出,秦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着退了三五步被后方寨兵一顶方才站稳,抬头间,那三尖两刃刀又抡起狠狠砸在持盾的寨兵盾牌之上,那人哀嚎着飞了起来,持盾的手臂有些扭曲,显然是伤的不轻。 “老匹夫安敢!”秦明大怒,迈步欺近:“老子一棒敲死你!” 大吼声中,身旁的寨兵都在动,刀枪并举的杀了过去。 “水洼草寇!”梅展大吼一声,上步旋身,大刀随着身转抡起:“见着老夫还不投降?” 刀光凌冽,一连砍倒数名没有防备的寨兵,后方有官军涌上,秦明顿时大怒,挥着狼牙棒死命向前,挥手格开扫来的大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奔着梅展那颗白首而去。 对面梅展双手挥动挡下,撤步再次前冲刺向秦明,那边霹雳火赶忙挥动手中棒子,砰砰乓乓的连打几招,却是两人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秦明哥哥稍待,俺来助你。” 另一侧的方琼见着秦明这边打的焦灼,连忙挺枪就要冲来,好在霹雳火还有余力,抬眼扫视一番垛口处,陡然大喊:“莫要管老子,先去清了其他棒槌再来相助!” 眼看自家副将听令连跑几步,跃起,一枪刺死一个官军,秦明猛地横棒嘭地硬接一刀,抬头看着对面老将咧嘴一笑:“老匹夫,看老子一棒敲死你!” 梅展面沉似水:“草寇狂妄!” …… “梁山贼确实有几分能耐,如若是退入梁山中,凭借水利与我战,此时我等当是头疼万分,如今看来,或许拔掉这寨堡用不了多少时间。” 晦暗地天光下,刘延庆看着远处攻上去的梅展咧嘴一笑:“不知其余两处情况如何。” “节帅放心。”高世宣瞪大眼睛看着远方杀上寨墙的身影:“几位老节度使都是精通厮杀之辈,另外两处定当也是如梅老将军一般攻了上去。” 面上的神情放松些许,刘延庆闻言笑着点头:“若是如此,本帅自是放心。” …… 嘭—— 一杆精铁枪插入两面盾牌的间隙,双臂使力一荡,猛然将两面盾牌拍开,持盾的人分左右倒跌出去。 “逆贼草寇!识得老将王文德否?” 穿着银甲的身影跃过垛口,一杆枪左右横挥、上下挑刺,将守在登城处的几个身影击飞出去,砰砰乓乓的炸裂声响中,更多的官军在这老将身后出现。 孙安正在一侧劈砍抢上的官军,听到这边响动,猛然转首观望,喷着鲜血倒地身影让开视线,那边正在拔枪的老节度使也看到了他。 “守好这里!” 空中话语犹在耳边,持着双铁剑的身影已经冲过了一半,王文德鼻子哼了一声,挥枪刺了过去。 枪尖儿刺来的一瞬,孙安身体侧开,带着寒意的枪头从身前掠过,随后踏步,旋身,挥剑猛地削去对面脖颈。 王文德大吃一惊,顾不得将枪收回,连忙一个低头矮身,呛的一声响,脑袋上那银盔被打的飞了出去,发髻在下一瞬爆开,银丝狂舞中,眼尖的老将看着一道银光横向袭来。 “啊——” 大声吼叫中,王文德力灌脚掌,猛地朝后一跃,站稳之时尤是心有余悸的朝着胸膛看去,胸前银甲已是被破开一条口子,殷红的血迹正慢慢渗透过来,细微的血珠出现在铠甲裂缝上,慢慢流下。 “好贼子——” 王文德头盔被砍,发髻被断,此时披头散发,胸有血迹,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孙安旋身落地,看他一眼,一声不吭,手中镔铁剑舞动一个剑,陡然踏步上前,两把铁剑使开,狂风暴雨般叮叮当当的削向这个老节度使,一时间杀的王文德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几名官军士卒在后面看的不妙,连忙舍弃对手,拼着受了一刀朝着孙安扑来,这屠龙手脚步灵活,闪避进退间,手中剑在对方咽喉间吞吐一下,将人刺杀当场,再抬头时,只看着王文德的身影已是在垛口之上。 却是这老将见机的早,见无法打开缺口自己也有身陨的风险,当机立断反身撤了下去。 另一方,同秦明打的难解难分的梅展,在方琼连杀三人时也没敢坚持下去,一样翻身撤下寨墙。 只看的远处刘延庆面色愈发难看,陡然一挥手:“鸣金,收兵!”(本章完) 472.第466章 黎明前的夜(二合一章节) 官军潮水一般退去,黑夜如墨渲染着天际,打起火把的官军士卒警惕的望着寨堡的方向朝后退去,不久,只余拳头大小的火光在林中闪烁。 寨墙上,还活着的寨兵一个个松了口气,有些哀伤的看看死去的弟兄,随即有人上前替他收殓尸体。 拼杀在第一线的刀盾兵有人筋疲力尽的坐到地上,下午的厮杀时间不长,却有着远超往常的烈度,不少人双臂酸痛,一时解不开绑着刀柄的束缚,只好等着旁人前来帮忙。 “官军今日并未动用全力。” 战后第一时间凑在一起的几个步军指挥交流了一下各自的情报,看了看手中寨堡地图做了定论。 李助恰巧走了进来,听到众人说话,口中说着:“今日当是试探攻城,上阵的也只是三个节度使,对方还有数万人并未动手,攻城手段也未尽出,如今退却当是为着日后更猛烈的攻势。” 奚胜抬手拿起几个人形的棋子走到堪舆图前:“各位,我等可有推演一番看看,明后两日当是艰难的时刻,只要挺过去了,我等反击的时机也就到了。” 顿了一下,又招手叫进外面一个侍卫:“去将指挥使请来,就说要商议接下来的防守事宜。” “是。”那侍卫连忙拱手应下,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卞祥摸摸鼻子,看着远去的背影笑道:“今日射声营的兄弟当记上一功,端的是好帮手。” “荣兄弟神射也是厉害。”縻貹闻言看着几人开口:“今日我那边是陈赟与柳元兄弟守着,荣兄弟带着射声营也在,他那弓箭下,愣是没让官军冲上来一个。” “不愧小李广之名……” 不久,长相俊朗的银甲青年快步走进大厅,拱手摆下,几个汉子笑了起来,伸手招呼他过来,堪舆图前传来阵阵低语之声。 …… 篝火在燃烧,零星的火星在噼啪的木柴燃烧声中随着黑烟飘起半空,随即泯灭在向上的气流中。 穿着半身皮甲的军士挺着长枪,十人一队沿着军帐之间的道路行走着,更多的人却是在用过晚膳后回到军营抓紧时间休息着,当兵吃粮的随时有可能与人厮杀,尤其是今日短暂的攻城更是昭示了接下来要过的可能是苦日子。 将领军帐里,卸了战甲的王文德呲牙咧嘴的躺在木床上,一名胡须白的老者正端着温水轻轻给他淋到胸前的伤口上,淡红的血水流到身下,顺着床沿往下滴。 “啧啧……王老头儿,这伤口再深上些许,你这条命就要交代了。”木床一侧的座椅上,项元镇翘着二郎腿摸着自己那张丑脸,戏谑的看着躺着的老友。 “呸——”王文德疼的脸上一抽搐,只是嘴里不肯认输:“你这厮才是丢脸,我和梅老儿都杀上去了,就你缩头乌龟一般在城下不往上攻。” 项元镇那张老脸顿时冷了下来,哼了一声:“那也好过你这厮髡了一半脑袋的好。” “老子入……嗷——姓梅的,你要谋杀老夫不成?”王文德刚要反驳一句,顿时惨嚎一声,怒目看向一把将粘在伤口上的衣料撕下来的梅展,那剑伤顿时如新一般,又有鲜血涌出。 “你这老货还能叫唤出声,那就是没事。”梅展也不怕沾上血,一巴掌拍在王文德胸口上,疼的老头儿嗷唠一嗓子就要起身跟老友拼命。 “罢了罢了罢了,文德老哥先住着,都是一把年纪了,还如当年那般烈性。”一直站在梅展侧后方的杨温见状从胸口掏出伤药走上前:“还是先把药涂上为好,莫要一会儿邪气入体,到时还要费番手脚去医治。” 找了干净的布丢给王文德,杨温看着他擦拭胸膛,口中续道:“倒是要替那边的项老鬼说句公道话,今日倒不是他不想杀上去,只是他那面有个贼将弓箭恁地厉害,这老鬼冲了几次都被人射了回来。” “呵呵……”王文德闻言大乐,瞥眼看过去:“往日你这老鬼总夸耀自己箭术高超,想不到也有今……嗷——” 棕色的药粉从青色的瓷瓶中倾倒下来,还在开口嘲讽的老人顿时疼的住了嘴,整个人弓成虾米模样,口中嘶叫着:“杨老虎,你这厮也是个歹毒的!啊嘶……” 杨温慢条斯理的将瓷瓶收起,瞥眼额头满是细汗的老者:“看你这般有精神,当是没甚大事,待过两日收了伤口,又是生龙活虎一……” 看了眼老友被孙安一剑之下短了半截的头发,抿下嘴:“一髡奴。” “老夫跟你们几个拼了。”王文德气的眼睛发,等痛劲儿过了,一跃而起,朝着几个老友奔了过去。 外面有侍卫听着莞尔一笑,不多时,有人在吼:“你们三个老货恁地不讲规矩,竟然打我一个!” 夜色还深,中军大帐中,灯火通明,刘延庆正同着西军的几个将领在堪舆图前站着,不时将各种颜色的旗子插上去。 更远的后营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半宿,只待来日天明之时。 …… 林野延绵阴暗,月光穿过枝叶透了下去。 茂密的树林中有火光摇曳着,三五成群的身影坐在一起,外面一圈围着战马挡着寒风,火光照在人的脸上,剑眉之下虎目微微眯着,只在听着林中响动的时候眼珠动了一下。 外侧更多的身影纷纷抬起头颅,或俊朗或黑丑的容貌变得严肃,如同一群被惊醒的野兽一般,散发着危险凶恶的气息。 悉悉索索的声音远去,似乎是方才察觉到了危险。 穿着黑甲的丑汉往火堆丢了一根树枝,随后又闭上眼睛,裹住身上的披风睡了过去,火焰高升,明亮的光芒隔着眼皮透过去,彷佛能看到一片红色的海洋在单薄的皮肤中流淌。 然后化为滔天火焰……战马嘶鸣,人在呐喊,无数的身影挥动兵刃奋力厮杀着,却被冲来的铁蹄撞成碎片,陡然有怪鸟在空中划过,巨大的铁爪抓在脸上,低下的鸟头带有坚硬巨大的鸟喙,然后啄了下来…… ……有些疼。 “吱吱喳——” 有些凄惨的叫声将人吵醒,酆泰用力张开眼,昏暗的天光下,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被一黑手握住,正从自己面前挪开,露出牛皋那让人不爽的黑脸。 “你这厮做……嘶——”酆泰一翻身从地上坐起,说了一句就觉脸上一痛,连忙住嘴用手摸向脸颊,入手温湿干涩,定睛一看,手指上全是鲜血。 “这……”酆泰有些傻眼,看看手,看看那边牛皋手中的鸟嘴,也带着血迹,不由气结:“老子这是让鸟给啄了?” “多新鲜。”牛皋撇嘴:“老子一醒过来就见这鸟站你脑门儿上往下叨,再来下,你老兄以后看什么都是一目了然了。” 酆泰:“……” “大清早的在说甚?”穿着青龙甲的身影站了起来,伸个懒腰,一拍二人:“我去找哥哥说话,你二人且先在此等候。” 说着留下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在那里,杜壆自己则是走过几个睡得四仰八叉得汉子身边,同着值夜的人打个招呼,来到吕布身旁,看着已是睁开眼的男人拱手开口:“哥哥醒了。” “方醒不久。” 吕布点点头,示意杜壆坐下,一旁余呈也醒了过来,无神地双眼盯着对面一息,随后目光凝实起来,起身对着二人行礼。 “天色还早。”吕布抬头看看尚能见着月亮的青空,伸出手抹了下脸,开口说着:“将人都叫起来吧,用过早膳,也可早些行动。” “是。”余呈点点头,随后快步走去一旁,先是将麾下侍卫叫醒,随后山林中有低沉的号角声在响。 呜—— 似乎开启了按键似的,静谧的林中开始有了响动,睡着的大汉摇摇头,相继醒了过来,有人站起去打冷水,不久升起了烧热汤的篝火。 “算算时间,此时官军当是与留守山寨的兄弟交上手了吧。”杜壆抓抓头发道:“也不知几位兄弟做的防守如何。” “当是没太大问题。”吕布捡起两根树枝扔去火堆上,又用另一根挑了挑篝火,不多时,那木头开始燃烧起来:“他们三人都是上过战场之辈,又有几个军师在一旁帮衬着,只要粮食足够,当是能一直坚持下去。” 杜壆有些犹疑:“就怕官军轮番上阵,凭西军精锐,趁我等兵力不足一举攻克。” “你等这是被西军的威名吓着了。”吕布摇摇头,看着这往日勇猛的都监道:“不必如此,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等就是再能打,一两日也休想攻克准备完全的寨堡。” 看了眼点头的杜壆,拿着树枝的手用力,在土地上划出简略地图:“这两日搜寻,对方大抵是从两处地方运粮过来,郓城一个,寿张一处,某意届时马军分兵而出,你同袁朗将那郓城的粮道断去,某自带队去断寿张那边。” 拿着树枝在地上点了点,又划过两道弧线上前:“然后你我各率骑兵回返战场,在其两翼游走,给其压力。” 露出的笑容带着些许兴奋的光芒,红唇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手握树枝狠狠往地面一插:“寻机吃了这伙官军。” 对面的身影渐渐坐直。 东方透出一抹金芒,点亮天地的日光渐渐绽放出自己的威力,驱散了世间的阴霾,林中马匹嘶鸣的声响不时响起,不多久,轰隆隆的蹄声回响在林间,两道烟尘分南北而去。 …… 日光渐高,人喊马嘶。 敲响的战鼓震慑着人心,穿上甲胄的将领三三两两走入中军大帐站好,不多时,一身紫金甲的刘延庆夹着铁盔走入进来,龙行虎步的走到桌后,旋身坐下。 “昨日一战,诸位奋战之姿本帅看在眼中,可惜昨日攻城器械未曾完工,是以功败垂成。”铿锵有力的声响在帐中回荡,下方坐着的将领一个个挺起胸膛,王文德脸颊处有冷汗流下。 刘光世续道:“贼人顽劣,不肯服王化,我等王师来此就是要尽早扫荡,今日各种器械准备完全,只望诸位将军奋勇杀敌以报皇恩,破其寨堡。” 众将一起大喊:“定不辱皇命。” “好!”刘延庆点点头:“稍后杨温老将军攻打北面城墙,南面交给项元镇与梅展老将军。” 两人点头应下时,这统帅站起来:“西边之处,本帅自督兵讨之,翟进!” “末将在!”面容坚毅的将领走出,向着刘延庆抱拳。 “今日你京西营为先驱,上前攻打,如昨日悬赏般,先登者赏黄金千两。” “是!” “节帅稍等!”王文德见众人都得了差事,只自己一个没点到,顿时大急站出来:“老朽今日做何?” 刘延庆看看留着怪异头型的老将,无奈开口:“昨日听闻老将军伤重,是以没做安排,还望王老将军尽快将伤势养好,如此才……” “老夫的伤没事。”王文德说着拍了下胸膛,眼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一下,这人又走去一旁兵器架取了宝弓在手,接连三开满弓,脸色不变。 当下抱拳出声:“节帅且看,老夫哪里有受伤模样!还望节帅给老夫也派下军令,定不会使恁失望。” 刘延庆看看帐中诸将,只见节度使一边都是点头称赞,翟进在那边不知可否,倒是自己老部下高世宣也是点头赞许。 ……罢了,这老货不愿休息那就算了。 好心不是驴肝肺! 心中腹诽一句,这才道:“那就辛苦王老将军与杨老将军一道攻其北墙。” 王文德大喜,当下抱拳:“定不教节帅失望。” 刘延庆面无表情点点头:“如此,各位将军各回军营,半个时辰后,并发梁山寨堡。” “是!” 声音宏大,在空中震响。 不多时,帐中的将领鱼贯而出,各回本营,点起兵马准备出征。 半个时辰后,官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出营盘,分三队,二次合围梁山寨堡。(本章完) 473.第467章 再启战端 第467章 再启战端 当当当—— 金属的钟鸣声在天空下回荡,寨堡的石道上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早接到传信的梁山寨兵一个个跑上石阶,站在石道旁的低阶将官握着刀柄,看着跑过的身影口中不断催促:“快!再快些。” 空中钟声猛然一停,轰—— 寨墙上面,一面面盾牌已经架在垛口,上城墙的寨兵皆是统一戎装,上半身黑色皮甲,内穿黑色军衣,此刻正有些紧张的注视着外面推进的人潮,扬起半空的尘土远隔数里可见。 西风呼啸,寨堡上竖立的旗帜随风飘荡猎猎作响,不停有人在绑束着刀枪在手上,有人手紧张的发抖,猛地低头一口咬了上去。 “冷静,莫要紧张,相信身边的同袍。”不时有指挥的将官大声呼喊着:“昨日其他营的人可没孬种,今日轮到我们,可莫被比下去了!” 有人在墙上墙下不停奔跑着,传递消息的同时,防守的人也在做着调整,望楼之上,身负防守重责的三人在朝外观瞧着。 对面官军渐渐压了过来,数架高大的云梯被军士推着缓缓停住,立于大军人海之中,后方,蒙着牛皮涂着湿泥的撞车也行了过来,遥遥对着高耸的寨门。 “官军这是要拼命啊……”奚胜嘴里说了一句,转头对着传令兵道:“多准备多准备擂木、石块,让人多准备火矢与油。” 传令兵应声转身飞奔。 不多时,穿着单衣的屯田兵开始蚂蚁一般朝着这边驮来东西,一捆捆的箭矢放在靠近石梯的那面城墙下方。 不足片刻,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随着移动兵甲的碰撞声时不时隐约可闻。 “停!” 轰—— 大军再次止步,眼见着有熟悉或陌生的旗帜快速移动,各色的旗帜在旗手的挥舞下变换着方位,传令骑手在各个大阵中奔行,不多时将这寨堡围了个囫囵。 大纛在风中舒卷不定。 “命各营按事前吩咐准备作战,高世宣,你带着西军在后压阵,若有机可乘,自行决断是否攻上,不需回禀。” 壮硕的身影拱手一礼,勒马转身手举长枪,高亢的嘶喊“跟着洒家——”,带着三千精悍的士卒朝前奔去,立在军中中段处。 而整个中军,有传令的骑手在阵列的空隙间奔驰,口中大声喊着:“传节帅令,各部准备攻城——” 话语重复,声音渐远,一个个身影猛然踏出脚步左右移动,腾出空间,走动中,刀兵盾牌偶尔碰撞着,砰砰声中,裂出的过道上有人在奔跑,大量扛着木梯的人上前,后方吱嘎声响中,带着木轮的云梯与撞车也被推了上来,渐渐走上前方。 “传令,今日拔寨,擂鼓助威——” 骑手飞奔而出。 随即,在后方的鼓车朝前移动着,赤着膀子,肌肤油亮的力士抡起大锤,战鼓顿时震响,激昂澎湃的鼓点中,攻城的军士迈动脚步,轰隆隆的朝着寨堡压了过去。 …… “准备……” 鼓声传到寨墙,无数人的身影微微晃动,有经历战事少的汉子用力咽下唾液,脸上带着紧张的情绪,刀盾兵在命令中在前方调整好身姿,长枪手在后方将枪架好,弓手则在喝令中开始准备箭矢,调整着呼吸,有人的手轻轻的颤抖。 名为小李广的青年抚摸一下手中长弓,舔了下鲜红的嘴唇,越过他的身影,后方是同等大小军营组成的通道,未能上到寨墙的士卒在空地上休息,随时准备上前接替。 听闻鼓声的一刻,不少人抬起头看向墙上正在调整的身影,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来了!” …… 咚咚咚咚—— 战鼓声在城内城外一同响起,穿着绯红戎装的身影汹涌的扑了过来,随着轰然的脚步声,持着大盾的人连成一片,努力为身边同伴遮挡着袭来的箭矢,不断有中箭的人惨嚎一声倒地,随即更多的人冲上前方。 夹杂其中的弓手不时闪出身形,停住脚步朝上还击,每每被身穿银甲的年轻匪人张弓射倒在地,鲜血从身下流出。 合围推行的阵列在持续靠近寨墙。 箭雨几乎是不间断的从空中落下,翻身覆盾的身影不停重复着掩护的动作,稍微停歇的瞬间,推着云梯、撞车的身影鼓足了力气奔跑,冲锋的路上,中箭的尸首延绵成扭曲的虚线。 “竖梯!快——” 贴近寨墙的片刻,有人熟练的甩动臂膀,一架云梯被十多人操纵着立了起来,轰隆一声木板砸在垛口,带有钩钉的前端借着下压的力道砸入土石,正正的固定下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云梯与木梯靠上城墙。 “随我杀——” 身在前线的官军将官嘶吼出声,持刀拿盾的官军士卒向上攀爬,戎装衬托下,犹如上升的火焰。 “准备火箭——” 山士奇兴奋的两眼发红,望着开始爬上的官军陡然大喊:“射——” 火矢带着橘红的弧线落去下方,有倒霉的被射中身上,鬼哭狼嚎的倒在地上不停翻滚,更多的却是扎在地上、木梯与云梯上,火苗在微弱的摇晃着。 “抛油——” 嘶吼声中,有人快步上前,甩动手中绳索带着呼呼风声,使劲一抛,不过几息,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传来,随即轰地一声响,火苗冲天而起。 “啊——” “救我——” 火焰升腾,云梯木板上的军士不断哀嚎,又被油淋了半身地张牙舞爪地跑了几步,随即被火焰烧着全身,歪了一下掉落地面,无力地仰面望着天,随着大火慢慢蜷缩起来。 后方前冲的官军快步上前,顶着箭雨收集沙土,不断往着火的攻城器械上泼去,只是很快,天空又暗了一瞬,抬头的士卒绝望目光中,装有火油的罐子被扔到云梯上。 乓啷—— …… “贼子恁地恶毒!” 项元镇的脸上惊怒交加,望向同样面色阴沉的梅展:“此等手段断然非是寻常绿林中人能有的。” “昨日就已验证了。”梅展皱眉看着化成火球的云梯,吸了口气:“麻烦了,又要如昨日般用木梯向上攀爬,不知要死多少儿郎。” 项元镇咬牙切齿的点头。 不久,有军令下传—— 继续攻寨! 身子一阵阵发虚,娘咧,感觉这次中招不同凡响。。。。。。 晚点儿应该还有一章 (本章完) 474.第468章 京超的阴郁 第468章 京超的阴郁 战场的后方,郓城县内。 京超一身甲胄站在县衙的中堂,面上一片淡漠,而作为本县之尊的时文彬却是在后衙有些焦急的转着圈子。 没过多久,只听着外面脚步响起,跑的脸上满是汗渍的宋江走了进来:“见过老父母。” “公明快起。”时文彬见着他进来大喜,连忙上前将人扶住:“怎样?可曾筹得粮秣?外面那粗鄙丘八催的紧,本县虽是无惧,却也不能真个不供应粮草致使大军有失。” 宋江知他这话不实,只是在强撑颜面,当下温和一笑,宽慰道:“老父母放心,多亏老父母颜面,宋江幸不辱命,如今从众多粮商、富户处借到到粮秣,当够应付此次催逼。” “恁地好!”时文彬面上大喜,焦急的样子不见,一拍宋江道:“公明莫要自谦,本县也知这些人是看你面上,放心,此次应付过危急,本县定会替你上报功绩,将来这笔粮秣县衙自会还上。” 宋江嘴角勾起,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多谢老父母赏识。” 时文彬此时也不急了,整了下官袍,带着宋江施施然去了中堂,见着京超的那刻,这县令笑了下:“京将军,粮秣已是备足,青壮也已经召集齐备,恁可将之运去军中了。” “好。”京超臭着一张脸,闻言只是拱拱手,随后转身就走,一句客套话也没说。 时文彬身后瞪大眼睛,浑身颤抖着举着手说不出话,半晌狠狠跺脚:“这该死的赤佬,粗鄙的军汉,竟然蔑视本县!本县……本县……” 宋江连忙上前扶住时文彬,嘴里忙不迭地安慰:“老父母息怒,与这等粗笨蠢蠹之人有何气可置?平白降了身份,来来来,恁坐,恁坐。” 不说后方时文彬与宋江两人在那骂人,只说京超一路出来,去往粮仓见了几十车粮食与召集地数千青壮,嘴角撇了一下,人群中,有两道身影迎了上来。 “见过京将军。”面色彤红地朱仝与穿着一身都头服饰的雷横拱手施礼:“小的二人奉老父母命,协助将军将粮草送去讨匪大军。” 京超眉头一松,面前这人相貌与那关胜有些相像,心中有些好感,作为同被公相塞入征讨大军的两人,都是被刘延庆排挤、边缘化,因着同病相怜,虽说不算什么朋友,总归有个交情在,打量一番两人:“都是雄壮之士,这一路上也望你二人尽心。” 朱仝、雷横对望一眼连道不敢。 京超也不以为意,招呼随他来押送两千士卒上前,当下吆喝一声,押着装满粮秣的车辆离开这郓城县,去往几十里外的大营。 押运是枯燥的,吱吱嘎嘎的车轮碾过泥土路面,挑着挑子的青壮喘着粗气,偶尔有人抱怨着劳累,让自诩武艺兵法皆是不错的京超捏紧了缰绳。 进入征讨军前,他以为能将这身本事展露无遗,靠着手中刀枪博一个另眼相看,证明公相没看错人,哪知被刘延庆说是粗鄙野将,不堪造就,先是晾在一旁,后又一脚给踢到后边押运粮草了。 该死! 京超拳头握紧,一阵骨节爆响的声音传入耳朵,媪相握着西军,自己投了公相没个地方施展能耐,在其他地方只能苦熬年限去往上升,莫不是是说…… 自己投错人了? 可公相才是握有最大权柄的人…… 到底该怎办? 战马缓行,轻微的起伏中,马上人的眼神因迷惘而有些迷离,两旁的原野景色不停的朝着后面掠去。 …… “该着我们了。” 树林之中,杜壆站了起来,绰起地上插着的丈八蛇矛翻身上了战马。 旁边袁朗怪笑着扣好铁盔,飞身上马的同时抽出两把水磨炼钢挝,几乎同时更多的身影骑在了马上。 “莫要让这些人走脱一个,打掉他们!” 杜壆一提缰绳,当先跃出阵列,冲向林子之外。 …… 嘭—— 车轮碾过石子儿,车子在空中颠簸一下,狠狠砸在地上,驾车的汉子回头瞧看,见着无恙方才松一口气,这要是散了,遮莫要自己挑着将粮食送去军营才行。 “咦?怎地地面在晃?” 有人说了一嘴,那驾车汉子心虚的四处望望,暗忖不知方才有无人注意他的车子颠了一下…… 旋即想想,当不至于。 “俺也感觉到了。” “该不会是地龙翻身?这听声音也像。” “糟了,那要快些离开。” 正在马上走神想事的京超听到喊声,顿时回过神,方要开口喝骂,耳中听着远处传来的轰鸣声,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转头大喝:“闭嘴!是敌袭,快将车子围起来!” 押运粮草的青壮与军士顿时有些混乱,开始赶着车子想要围成圆圈。 然而有些来不及了,一道黑影猛地窜出树林,手中蛇矛闪着寒芒,一下将靠近的军士挑飞上空,鲜血在人体上空喷洒,随后落了下来。 那奔出来的骑士身后,更多的马匹在树叶飘飞中冲出。 “救命——” “是敌袭——” “挡住啊!” 各式各样的叫喊在交织,有当兵的想要上前,有被拉来服役的想要逃跑,还有不知所措,不知是进是退的人,顿时混乱成一团。 “别乱!”京超见状大急,喊了一声,绰枪上前,粗长的大枪对着冲来的骑士刺出。 当—— 黄金铁锏竖劈过去,反震的力道传来,京超顿时借力一收,长枪再刺,砰砰乓乓的与这人接连交手数下没占到便宜,顿时大喝一声:“好贼子,有如此本事难怪敢来劫粮秣,够胆的留个姓名。” “伱大爹爹酆泰,我的好大儿,知道祖宗闲的发闷上前帮着疏松筋骨,当真算得上孝子贤孙。” 京超气的脸色发红,有心想撤后,组织军士防御,然而对面的酆泰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一夹马腹,一双黄金锏顿时将他罩了进去。 战马奔驰,没去管四散而逃的人,夹紧长枪,握紧战刀,带着凶戾的杀意狠狠撞入胆敢靠过来厮杀的人群。 血肉与筋骨在这一刻发出沉闷的爆响,身体破烂一般的飞起丈远落在地上,滚动两下停在雷横脚边,拎着朴刀的插翅虎面上有冷汗流下。 对面,十数骑开始不要命般朝他冲来,这人不敢再站在原地,赶忙双脚蹬地跃开此处,落地的瞬间,耳中有恶风呼啸,赶忙一竖朴刀。 当—— 水磨炼钢挝砸在锋刃处,有火短暂的跳出,半空的汉子无处接力,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噗通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狼狈起身时,望着朱仝跃马挺刀,正与一手持三尖两刃刀的汉子打的正酣。 天光开始黯淡,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被杀死当场。 顶不住了,这次感冒后感觉精力差了许多,先去睡一觉。 (本章完) 475.第469章 打不过就加入 血光在空中绽放。 三尖两刃刀挥过,有着一副美须髯的马军都头自是知道来者何人,根本不敢多做纠缠,接了几招,趁着还未有人围拢过来,拼着臂膀受了一刀,肩甲破碎中,咬着牙狂舞大刀不要命的猛砍两下拨马就逃。 对面滕戣大吼一声,就要去追,却被慌乱逃窜的青壮挡住去路,连砍数人时,朱仝的马已是跑了起来。 “走啊——” 晃动的视线里,朱仝侧身伸手,兀自流血的手死死握住缰绳,呆愣的雷横如梦初醒般伸出手、跳起,马上的同伴咬着牙,汗流满面的将这插翅虎拉了上去,在身后撅着屁股勉强稳住身形,趁着此时尚混乱,斜刺里败退出去。 “入娘的!” 滕戣怒骂一声,挥刀劈死呆愣着不动的军士,眼看那边逃跑的二人撞开挡路的青壮,掏出弓箭就射,口中大喝:“着——” 那箭矢去若流星,噗的扎在雷横的屁股上。 “啊——” 痛叫声远远传来,夹杂着某个步军都头的大喊:“哪个入娘的射老子腚,恁地不当人子!” 人影倒飞,提着钢鞭杀过来滕戡听到声音,看看自家哥哥脸色和手中的弓,突然咧嘴嘿嘿一笑:“大哥,好像说的是你。” “闭嘴!” 恶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滕戣脸色一红,看着人消失在那边的林野,口里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勒转缰绳绰起三尖两刃刀,纵马朝着乌泱泱逃窜的人群冲了过去。 鲜血随着锋刃的劈砍戳刺飞溅在半空,逃跑的惊叫声渐渐被临死的惨叫压盖下去,奋力舞动大枪的京超似乎适应了酆泰的路数,一条长枪上拦下刺逐步与对方分庭抗礼。 厮杀中,这原先京中的制使偷眼观瞧四方,自己这支粮队的押送军士接连倒下,就连青壮也死了不少,当下瞅准时机,手中大枪对着酆泰一连狠刺几下,逼的这丑汉只顾封挡时,调转马头—— 视线里,一把铁锏对着脑门儿打了过来。 “喝啊——”酆泰大吼一声,枪尾上抬,落下的铁锏呛的砸在枪杆下端,眼前大眼环瞪的黑壮大汉吼道:“此处不通,留下……” “投降!” 吼声如雷,身前身后两个使双锏的汉子有些懵神中,这始终臭着脸的汉子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般神色轻松道:“投降!莫要杀了,我可约束活着的人不做反抗。” “……” 酆泰握着黄金双锏,面上神色犹豫一下看去拦住路的牛皋,哪知那家伙也是睁着迷惘的大眼望了回来,顿时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 “本将京超,也曾是京城三衙制使。”说着话,这投降的人深吸口气缓缓撤回手中长枪,扔到地上:“只因运道不好不得不在这征讨军中厮混,哪知上官行事不公、多遭排挤,如此不如去了这鸟差事,跟着各位好汉在这世上快活。” 酆泰、牛皋两人又对视一下,两人同时缓缓点头:“既然恁地,你去把人召集起来。” 京超应了一声,同着两人上前大喊:“都住手,住手!投降啦——” 吼叫的声音在天空回荡,有人迟疑回头,渐渐逃跑的人随着呵斥的声音停下去往一旁,骑在马上的骑士则是在旁监视着,有人下来开始检查活口,看见有喘气的就是一枪刺下。 “杜壆哥哥,袁朗哥哥。”押着京超过来的两人冲着身穿青龙甲的男人同红脸的汉子拱起手:“此位乃是想要投降入伙的京超兄弟,原为京中制使。” “……制使?”赤面的袁朗上下打量一番京超,这汉子强自镇定中只听对面问话:“可认识杨志?” “认识,认识。”京超听这名字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忙不迭点头:“我二人曾为同僚。” “那就好。”一旁杜壆点点头,转眼看向俘虏,一队队的汉子背剪着双手用绳子穿成串,大约还有不足两千人的样子。 “我马军另有要务,带不得这些俘虏。”杜壆的样子若有所思,转过头看着京超开口:“你可有甚办法?” 京超张张口,看着对面的身影垂下头颅:“小弟才疏学浅,想不出有甚法子。” 袁朗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此言可真?” 咕嘟—— 干涸的嗓子被口水润过,投降的身影艰难点头,杜壆呵呵一笑:“也罢,令一百骑将这些人看着,晚上带去水泊边走水陆上山。” 抬头看看天色:“我等要快些前行,哥哥还在等着。” 袁朗点头:“是这个理儿。”大手一拍京超,俯下身子:“兄弟,你去将粮食都点了,算是你入伙的半张投名状。” “半……”京超想问为何,看着周边的强人都是面露狞笑的看着自己,一咬牙:“好,我做。” 不多时,有人点燃火把,这运粮的将军亲手接过走去粮车旁,黑滚滚的浓烟升了起来。 …… 京超出城的时刻,寿张南城外。 打着关、郝、宣三面旗帜的运粮队伍缓缓朝着西南而走,偶尔说起话来,大抵还是在议论着梁山的战事。 “刘帅还是打的保守了,凭着如此多的兵马,完全可以派一军盯着外面那寨堡,然后从京畿之地调运船过来,强行渡河去打梁山的营寨。”宣赞丑脸上带着一丝遗憾:“听说梁山的兵力并不是很多,若是分而击之,说不得可一战而下。” “宣兄有些想当然了,依小弟之见,梁山贼子纵然人少,却都是大战过几场的老兵,比之调来的各军州士卒还是能战的。”郝思文摇摇头,看着宣赞道:“切莫小觑那些贼子,能打崩一路军兵,又将征讨大军堵在寨堡之外,当是有些能耐在身,若是遇上不可掉以轻心。” 宣赞看了看捋着胡须,眯着眼睛前行的关胜,陡然笑了一下,拍了拍手中钢刀:“郝兄弟放心,咱手中这把刀也不是吃素的,但有人敢来,且让他吃老子一刀。” 马蹄前行,身子略微起伏的关胜面上一片笑意,耳听着两人在侧后方说话。 他们侧面的山林,有鸟鸣的声音传出,仿佛传递了某种信息一般,细碎的脚步走过落叶,有呼啸的声音响起,短矛从树上陡然落下穿透人的胸膛,粘稠的血浆溅了出来,被钉在地上的人浑身抽搐着。 陡然的变故,让来自官军的斥候大吃一惊,扭转身子朝密林就跑,头顶有阴影落下,劈落的横刀兜投罩下。 噗—— 人头在空中旋转几周,落在地上滚动,无头的尸身仍往前跑了几步方才轰然倒下,站起身的梁山斥候掏出竹哨,放入嘴中吹动,更远的地方有鸟鸣声回应。 毫无所觉的车队依然迤逦而行,扬起的尘土被风一吹消散在人的头顶,阳光照落头顶,推车、挑担的人额头满是晶莹的汗渍。 视野里,前方的开阔地带快要到了。 …… 茂密的林野之中,被簇拥的吕布正闭着眼休息,耳中鸟鸣的声音传了过来,拎着凤头斧的余呈快步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终于是来了。”坐着的身影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抻个懒腰:“等的某家都不耐烦了,还以为军中的斥候侦察不够仔细。” 身后的林子中,有听到声音的身影纷纷站起,休整的骑兵拉着战马开始缓缓集结。 有风在刮。(本章完) 476.第470章 初见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的光影照射下来。 赤兔被人牵了过来,吕布翻身上马,勒下缰绳看下身后渐渐排成阵列的骑士,伸出手拔起地上的方天画戟,血红色的披风在风中飘飞一下,发出猎猎响声。 呼—— 方天画戟竖起。 哗啦—— 声响从后方传来,近千人几乎同时踩镫上马,腿上的甲裙与兵刃碰撞响了一下。 “随某来——” 雄浑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赤兔在背上主人的磕碰下缓缓前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掠过方天画戟,反映出一道耀眼的金芒。 高举的画戟下压,指向外面的原野:“让我等吃下嘴边茶点,再南下吞掉桌上佳肴,胜利必然属于我等——” 赤色的马头打出响鼻,马蹄加速,咧开的嘴角发出吼声:“万胜——” “万胜——” 声震天地,地面悄然地抖动起来。 …… 运粮队那边,走出林野的车队行进在平坦的地面上,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 “其实不管有没有水军过来,今次梁山至少也要被堵在水泊中出不来。”宣赞抠抠鼻子,在下裳处擦了擦,大声说着:“以几万兵力围攻孤悬在外的寨堡,轮番进攻下定然是久守必失之局。” 郝思文歪着头想了片刻,皱着眉将脑袋歪去另一边:“小弟总觉得有问题,若是梁山如宣兄这般所说,他等是如何覆灭大名府那路的?” 前行的关胜忍不住插进话来:“此一点我倒是觉得大名府之战多有巧合,且是利在梁山,临阵变换先锋不说,对大军四周的探查也是不足,若是多布斥候在外,当能发现梁山骑兵的踪影,可惜前军覆灭后又逢大雾天,只能说是时运不济。” “关兄所言我倒是不敢苟同,当时虽是雾天,然在外多布……”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痛快,宣赞拍着胸膛说出要活捉梁山贼首的言语,天光下,风吹了一下,沙子迷了眼,这丑郡马连忙使劲眨眼,又是用水囊中清水冲洗,好半晌方才好些,睁开眼的霎那,无意识的朝着一旁撇了一眼,水珠从胡须滑下,颤抖着抬手指去一边:“有……有马军……” 关胜、郝思文猛然转头。 颤动的原野树林,一片片的惊鸟冲出森间在空中盘旋,下方,马蹄踏地震起的尘土扬上天空,早已埋伏在毕竟之路的骑兵在这个下午露出了獠牙,走入羔羊的视线。 官军的视线里,冲来的骑兵穿着黑甲,密密麻麻如同涌动的浪潮,前排的骑士鲜红的披风在半空中飘扬,左右跟上的人身上的甲胄反射着森冷的寒芒,一杆杆带着红缨的长枪下压,那最前方带着三叉紫金冠的身影压了压方天画戟:“加速,吞了他们——” 后方近千的骑兵陡然发出呐喊:“杀——” 潮水蔓延,蹄声如雷,震动大地。 “梁山骑兵!”宣赞的眼睛瞪的溜圆,终于将话喊明白了,勒转缰绳的一刻,关胜在旁猛地大喊:“快结车阵!” 赶车、挑担的青壮瑟瑟发抖,蹲在地上,押运的军士晃动着身子,不时看看喊话的将官,又看看奔来的骑兵,陡然发生的战事让这帮只是混吃等死的军士有些无所适从。 “快啊!” 关胜的声音有些破音,咆哮声让那些军士一个机灵,连忙挥动长枪驱赶着蹲在地上的民壮,然而终究是有些晚了。 视野的前方,骑兵的推进变得汹涌澎湃,在原野上随着前方火红的身影调整一下角度,从天上望去,那是划出一道简短的弧线,对准那边运粮队最薄弱的地方,随即悍然的带着杀意与恶念直直地撞了过来。 无数的骑士进入冲锋的状态。 混乱地官军阵容中,关胜绝望地喊一句:“防御——”,一旁郝思文大声吼着:“射箭啊——”,宣赞转过头,面容扭曲:“关兄,来不及了,准备撤啊!” 疯狂冲刺地战马临近,那边地身影在挽弓,箭矢从马背上飞出,落入仍是没有章法地阵中,血随着箭落绽放出来,骑在马上的美髯汉子挥动青龙偃月刀。 当—— 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入手中,关胜面容震惊的看着被劈到一旁的箭矢,适才若不是精神一直紧绷,说不得就被这箭射中。 “应对冲击!竖枪啊!” 郝思文做着最后的挣扎,视线中,有的军士站在原地挺着长枪双股颤颤,有人长枪跌落,伏爬在地蜷缩成团。 “完了……”某人的后代闭了下眼,随后睁开:“二位贤弟,我等绝不能在此呆站着,且随我冲阵。” “愿随关兄(兄长)。” 三道身影逆流而上。 轰轰轰—— 犹如海浪扑击在沙堆成的堡垒上,马军碰撞押运粮草的官军,连个阻碍也没有直接冲了过去,歇斯底里的喊声中,战马撞上人身,一连串骨头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破烂般的人飞上半空落下,鲜血溅到旁人身上。 更多的还是被长枪刺中的身影,穿透身体的长枪将人挑起,挂在枪身朝前推进着,鲜血一路随之洒下,断断续续,不成直线。 “贼人讨死!” 嘹亮的声音响起,关胜拎着刀,马蹄翻起泥土,飞速靠近绿色战袍被风带的飘起,对着当先冲入阵中的领头贼人砍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 况且你这厮……穿的如同戏文中那吕布一般,可是在欺辱我这后人不成! 下一瞬,刀戟相交。 嘭—— 一声金属的爆鸣,关胜身上甲叶哗啦一声震响,虎口处有些发热,咬着牙准备与下一人厮杀。 “呵呵——” 两马交错,轻笑声从旁传来,关胜瞳孔猛地一缩,余光里,一道黑影在那形似吕布的人腰间转过,随后被单手抡着扫向自己脖颈。 糟! 关胜何曾见过这等在马上变招快速的人,连忙向旁一闪,乓地一声响,只觉肩头被人砸了一锤般,那仿照祖上铠甲造的龙头吞口兽首肩甲被削飞一半,一捧鲜血溅到脸上,却是被戟刃砍开肩甲,划伤了肩膀。 “啊——死啊!” 绿袍身影跑过,紧咬牙关挥动大刀,斩进后方骑兵脖子,温热的血液溅上天空,落在脸上,冲淡了自己的鲜血。(本章完) 477.第471章 某也做次旁观者 “杀了他!” 后方跟随吕布前冲的侍卫见关胜逞强,顿时大怒,长枪挺刺,数人不要命的奔向右肩带伤的敌人。 刀枪在空中碰撞,手臂灵活不如前的关胜奋起勇力连杀两人,然后只能勉力抵挡,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在响,刀光的范围缩的越来越小,仅够护身,这名将的后辈子孙牙关一咬,不敢继续逞强逆向深入,调转马头斜斜的败退下去。 “关兄小心!”“贼寇讨死!” 宣赞与郝思文面上焦急难耐,吼声中刀枪并举急吼吼的朝着前方奋力挺进,意图援护关胜。 冲过半数的马军中,后方的史文恭萧海里眼神镇定,熟铜刀对着前方的两人:“有血性!拿下他们!” 蹄声如雷,奔行的寨兵将目光望了过来,夹紧手中长枪,恶狠狠杀了过来。 前冲的两人如同在骤雨中摇曳的孤枝,“啊啊啊啊——”的张口大喊中,双臂不停挥动,刀枪不停相交,锋刃在对撞中碰出火星,偶尔掠过那边逆流而上的人体,带走一溜血迹。 “这样下去不行,郝兄替我遮拦片刻。” 宣赞身上多了三四道伤痕,也是他武艺不弱,身上甲胄结实,胸膛腰腹多为白色划痕,只手臂、大腿处向外渗血。 “宣兄快些!” 郝思文半身浴血,他武艺比不得关胜、宣赞,身上甲胄也是老旧货色,被切割的多了数道口子,透过甲袍能看到翻卷的伤口。 宣赞挂刀取弓,抽箭凝神,拉弓…… 嗖—— “啊——” 宣赞痛叫一声,握弓的小臂与拉弓搭箭的肩窝各中一箭,伤痛难忍不由低头之时,远来一箭射中头盔,当的一声撞出凹槽,顿时慌得宣赞与郝思文斜退开去。 “哪个坏老子好事、与老子抢功劳!”人群中的崔猛暴躁不已,他适才瞄了半晌就等着一箭取人性命,哪知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 转头瞠目四顾,左右两边,名为黄施俊与呼延灼的男人正在收弓,登时让这善射的前军官脸色臭了下来。 视野拔高上天,扑来的骑兵潮水一般冲散了运粮的队伍,逆向而行的关胜三骑犹如水中的沙粒,虽是不能屹立不倒任凭波涛冲刷,却也是在摇摆之中不被吞没。 “驱散敌兵,点燃粮草——” 方天画戟猛挥,非人的力道将一指挥使打的倒飞而起,落地之时身体扭曲不成人形,赤兔的前方还有人想要尽责一栏,马上的吕布漫不经心的挥动手中兵刃,“噗——”的一声将人头砍飞上天,视线瞄向了后方斜跑的身影。 近千名骑兵在天光下推进,雷鸣般的蹄声卷起尘土,一名名追杀的骑士汹涌的从后方撞入人群,惊慌在逃的青壮被长枪戳死在地,随后换上横刀侧身劈砍。 赤兔开始减缓速度,身旁、身后的骑兵开始超过火红的身影,逐渐分散,刀光斩下,骨肉分离中不停有人倒地,血肉骇人的溅射出去,沾着灰土的尸身被马蹄踏过,骨骼断裂的声音不时响起。 停下的赤兔上,吕布望向后方的目光中带着有趣的意味。 间隔的远方,惨叫声大作的战场上,那边狼狈突围的身影倒拎着青龙偃月刀,胯下的战马踏过地面,刀锋抬起挡过长枪,就像在兽群中奔腾的异类,孤独而怪异。 “留下!” 短促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关胜悚然一惊,丹凤眼一转,一旁奔来的骑士身穿黑底红边扎甲,冷着一张脸,手中方天画戟闪烁寒芒,正死死盯着他。 关胜那张红脸顿时像是烧起火一般几欲滴血,忍痛双臂握住大刀挥下,口中喝骂:“梁山恁地欺辱人,真当关某是泥捏的?” 两马并行间,史文恭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手中画戟一抬,嘭地一声将刀震起,手臂一伸,那带着红缨的长兵对着关胜脑袋刺了过去。 关胜猛地一偏头,手中大刀顺势下压就要斩下身旁人的臂膀,无奈史文恭反应更快,抬手用戟尾挡下,双手翻动间,闪亮的戟芒将绿色的身影罩了进去。 “去帮关兄。” 宣赞早已咬着牙关砍掉箭尾,流着血的双臂提起大刀就朝着关胜跑去,身后郝思文自是不会反对,挺枪跃马在骑兵中奔过,抬手对着史文恭就是一枪。 那边的前曾家教头冷哼一声,画戟崩开偃月刀,借力砸向宣赞的大刀,“嘭——”的一声金属撞响,那边的丑郡马面上巨变,插着半截箭矢的伤处飙出一注鲜血。 视线里,那画戟闪电般砸去长枪头上,当的一声,郝思文双臂把持不住,那枪顿时低垂下去,随后冷脸的汉子将三人都圈进攻击的范围。 杀戮声在响,赤兔停下挪动的脚步,吕布面色古怪的看着被梁山骑兵不经意围起来的战场,那边四人同侧跑着,马上的人挥动兵刃发出砰砰乓乓的撞击声,身后余呈骑马靠过来:“哥哥,可要帮史文恭兄弟一把?” “不需。”伸手抚摸一把赤兔的鬃毛,吕布嘴角挂起一抹异样笑容:“两个受伤的一个武艺低微,史文恭拿的住。” 余呈退下去之际,这边赤兔上的身影嘀咕一句:“原来当年从外看是这般光景……倒也有趣,今次某就做个旁观者!” 阳光暗淡,被杀的混身是汗的三人却是没有半点有趣的想法,奋力将沉重的画戟推开,关胜浑身是汗,受伤的臂膀被滑过的汗液激的火辣辣的疼,帮着宣赞格开又朝他刺去的画戟,倏然朝着二人道:“二位贤弟快走,我等不能都留在此处,当有人回去报……信!” 锵—— 戟刃砸在刀杆,勉力撑住的关胜咬牙使力猛的推开,反手去砍时,又被一戟砸偏开去:“走啊!关某挡住此人!” “关兄说的不错,郝兄走啊!” 宣赞血染双臂,一张丑脸疼的扭曲,勉强冲着郝思文喊了一声,回手又将画戟挡住,一旁的郝思文面色变换几下,陡然“啊啊啊——”的大喊一声,拼尽全力朝着史文恭刺出三枪。 关胜、宣赞见此连忙配合发力,然而那边穿着扎甲身影的画戟舞动的滴水不漏,郝思文见状不甘的大吼一声,一勒坐骑转身就跑。 慌不择路中,没见着那边有人面色古怪。(本章完) 478.第472章 又是俺? 杀戮在原野上上演。 “给我留下!” 史文恭见郝思文转身要走,登时怒上心头,方天画戟抡圆呼啸而下,关胜、宣赞咬牙双刀并举应上,当当当打铁一般的声音在战场响彻,打的丑郡马与关大刀两人不住落汗。 郝思文咬紧牙关不敢回头,眼见前行方向有一骑正挡在那边,虽知此时战场全是梁山骑兵,仍是忍不住怒火升腾,大喝一声:“滚开!” 手中长枪握紧,纵马冲了过去,反正哪里都有敌人,厮杀就是。 “怎地又是俺?” 那边马上,曾涂粗犷的面容垮了下来,长枪一翻绰在手中,轻踢马腹上前,嘴中碎碎念的轻声唠叨着:“入娘的,眼瞎的蠢熊都比你聪明!老子都跑到没人看的地方了你也能撞过来……官军都是你等这般蠢货在战,那还是都留在这里吧,反正没了粮秣你等也赢不了。” 马蹄翻飞,得得得的声响中,郝思文看对面嘴皮子在动不由大喝:“兀那贼子嘟囔什么,快快让路!” “老子说……” 重重一磕战马,速度加快:“你个入娘的蠢材——” 两马相向而行,点钢枪探出打偏对面长枪,郝思文心中一惊,面色如土…… “如此不识好歹,那老子就……” 长臂探出,对面郝思文双手一挡,似乎退在石头上一般,被曾涂一把将人从马上擒过来放在马鞍前,抬手将郝思文打晕,轻声说完话语:“不指望你们能赢了,俺就安心在梁山厮混就是!” 曾经桀骜的曾家长子抬起头望向战团,正看着绿色的身影被方天画戟搠中大腿,关胜吃痛不住掉落马下。 得手的冷脸汉子转身挥动长兵,当的挡下宣赞大刀,微微缩手,猛的发力,一戟将大刀砸飞。 马上的丑郡马颤抖着手去摸护身宝剑,被史文恭舞动双臂,横戟一拍砸落马下。 天光下,落马的两人灰头土脸,抬眼看下明媚的天空,有寨兵跑来下马将人捆上。 “倒是没负了唐斌兄弟所托。”吕布呵呵笑着看去远方,那边身穿扎甲的身影闷不吭声的重新杀入人群。 余呈在后方听着,与身旁侍卫相视一笑,两颗凑近的脑袋轻声私语嘀咕一句:“还不是哥哥通告全军尽量活捉,不然这三个厮鸟怕也活不到这时。” 那侍卫点点头,笑而不语。 “都别嚼舌根子了。”雄浑的声音响起,余呈与那侍卫赶紧挺直背脊,吕布催动赤兔:“尽量杀死这处活人,点燃粮食,我等南下回去!” “是!”有人掏出号角,急促的牛角号在空中响起。 不久,天光西走,地面轻微震动,马蹄声逐渐远去,徒留下一地被扒光的死尸,青空之下,杀戮的声音渐渐被火焰烧着的噼啪声盖下,黑烟滚滚,粮食的焦味儿充斥空中,经久不散。 ……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空中坠落。 “竖盾!” 沙哑的嗓子喊出指挥的命令,一块块盾牌斜举并合,笃笃笃的箭矢入木声响起。前排垛口厮杀的身影有人倒下,忿怒的马劲怒吼着:“立盾,还击!” 放下盾牌的人影悍勇的冲上前方,顶替倒下的同袍,弓手蜷缩一下僵硬的手指,咬着牙忍痛挽弓搭箭指向下方。 “放——” 嘣嘣嘣—— 弓弦响起,激射而出的,下方攀爬而上的官军士卒惨叫一声跌落木梯,更多的身影接过责任,手足并用,红眼而上。 “弓手隐蔽!” 马勥提示一声,手中有些残破的木盾轰地砸在爬上城墙的人脸,“啊——”的凄厉惨叫声中,坠落下方,未曾激起这战场的半点涟漪。 厮杀的喊声、刀刃入肉声、临死的哀嚎声,数千人在这战场上碰撞,箭矢偶尔零星飞过,时而大片落下,簇拥的阵列混乱的搅动着,没人知道攻上这寨堡几次,又被人推下城墙几次,只有遍地的尸首与滑腻的血泊在诉说着战场的残酷。 人海汹涌,鲁智深杀的半身铁甲不停向下滴着血线,手中禅杖起落间就有一名官兵被拍杀当场,后方的宿义持着弓箭沙哑着嗓子指挥射手,半天的鏖战,已经让这少年成长的甚至能分心去帮一旁的文仲容一箭。 战场焦灼,天光西偏,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上,翟字旗下的京西第一将面无表情。 “将军,将军!”浑身鲜血的军都指挥使邓庸退了下来,跪倒在地:“前方的兄弟尽力了,有的营伤亡太大折损三成,还请让俺们退下喘息口气。” 翟进按着剑柄走上前,呛的一声拔剑出鞘虚压在这带来的军都指挥使肩上:“节帅命令是拔掉此处寨堡,没鸣金时不得后退撤下!” 邓庸被剑锋的锐气刺激的打个寒蝉,张了张口,耳中听着自家将军继续说着:“再给你一个营,给我冲上去,若是我京西兵第一个撤下战场导致攻寨失败,老子先结果了你再向节帅请罪。” “是!” 邓庸咬咬牙,看着新出列的指挥使,连忙带着人朝着前方行进,口中吩咐着:“今日打了一两个时辰,上方的梁山贼人虽是死守不失,然而也是累的够呛,之前左边城墙登上去过一次,被人赶了下来,然而俺想那边仍是梁山弱点。” 那指挥使点头:“小的麾下有人武艺高强,定能登城成功。” “恁地好!”四周激昂的喊杀声让邓庸将头靠向对方大声喊道:“等下由射手掩护,你等只需尽力上前。” 视线延绵处的城墙,穿红的宋兵死命上攻,歇斯底里的与垛口处的强人厮杀,下方攀爬的人顶着盾,防备着侧旁射来的冷箭与扔来的石块。 陡然间,寨墙下方的官军连续不顾伤亡射来三波箭雨,给防守这段城墙左段的山士奇、伍肃二人带来不小压力。 即便如此,挺着刀兵厮杀的梁山寨兵仍是红着眼同新爬上来的官军厮杀,有军士一冒头,即便挺着盾疯狂前拥,横刀、长枪劈砍戳刺,往往不等人跳入寨墙就被砍杀掉落木梯。 然而今次箭雨过后,冲上的官军让人陡然感受压力,不少寨兵被刺死当场,伍肃一手刀一手盾赶奔上前,刀光凌冽,劈死一人,眼看又一官军军将冒头赶忙招呼人上前。 那军将模样的人脚在垛口处一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长柄铁锤一挥,接战的伍肃连着几个刀盾手嘭的一声爆响被震了出去。 落下的身影脚步不停,旋步上前,双手握着铁锤借着离心力,照着周围抡足一圈。 一名名寨兵发出惨叫,捂着被铁锤擦过的地方向后倒下,后面的人赶忙扑过来,朝着这名军将刺出手中刀枪,一个个气力充足的官军在他身后跃上城头。 新一轮厮杀开始。(本章完) 479.第473章 又见旧相识 嘭—— 长柄的铁锤砸在盾牌上,似是炸裂一般,木屑、碎片随着人在天上倒飞,喷上天际的鲜血落在人身,空中铁锈的气味儿更加浓郁。 “跟我来,赶他下去!” 山士奇见状不好,连忙一挺手中长枪杀了过来,后方的寨兵没有犹豫,跟随着自家指挥使悍勇杀上前去。 “来的好!” 使长柄铁锤的将官像貌威猛,看着山士奇过来也不避让,抡着锤迎了上去,身后官军见状连忙上前援手,此时尚未在此站稳脚跟,四周扑来的梁山寨兵正组成枪林推了过来,一时间杀伐之声大作。 砰砰砰—— 迎来的身影壮硕蛮横,双臂股涨将臂甲撑起,手中铁锤呼啸落下,前扑的山士奇抵挡不住踉跄后退,笔直的铁枪被砸得有了弧度。 脚步站住时,跟在后方的寨兵悍不畏死的扑上,手中刀枪捅出,那人旋身后撤手臂用力,半圆形的黑影掠过刀枪,那些寨兵顿时握持不住,兵刃打着胡璇飞了出去。 “叫人!叫人!” 山士奇双手虎口裂开,吼了一声忍痛重新扑上,后方有寨兵连忙射出响箭,尖锐的鸣声在厮杀中尤其明显。 而另一端,董先奋力将跳入寨墙的一名虞侯挑下城楼,听着响箭顿时一愣,吩咐陆辉守好此处,转身带着十来个长枪手奔着山士奇而去,将临近时,闷不吭声跃起半空,长枪陡然刺下。 砰—— 枪尖儿刺到锤面,沛然巨力从前方反震过来,脸上变色的年轻人不由跌落地面,双手掌心被枪杆挫过,红彤彤的有些肿胀。 那威猛的壮汉回头狞笑一声:“偷袭?” 旋身扑上。 董先连忙手腿用力,原地起身,后方山士奇见状不妙弃了手中圆弧铁枪,捡起一把长枪扑了过来。 两把长枪一左一右,不与那长柄铁锤硬碰硬,只是不停拉扯着两边的距离,那壮汉初始还能应付的过来,只是渐渐脸上那轻松模样变得沉凝,胸膛起伏肉眼可见。 官军前方的先登兵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只是他等到底不如梁山寨兵厮杀之心坚决,渐渐有不少人被蜂拥而来的枪林刺倒在地,跟上的长枪对着胸口、腹部、大腿等部位一阵戳刺,惨叫声中,鲜血飙射渐渐没了声息。 那先登的猛汉持着长柄左右击打着董先、山士奇,打的两人有些叫苦,看着麾下减员过半又会返回杀来救援,随后被董、山二人拼杀引出,又重复着被围攻、去救援的过程,一时间双方来回拉锯,竟是僵持住了。 与寨墙上厮杀指挥得人相比,望楼上指挥战役的几人也并不轻松,縻貹望着麾下往昔得力臂助被人杀的后退,黝黑的脸庞有些凝重,待看着忍不住开口:“命陈赟部上寨墙帮忙防守,将官军尽快赶下去,另外让射声营的士卒照顾下城墙的儿郎。” 目光所及的寨墙处,接到命令的陈赟带着兵锋涌向上方,得了生力军注入的梁山所部顿时精神一振,杀红眼的双方原本就像烧开的滚油,此时注入一锅凉水,顿时沸腾起来,厮杀的越发凶猛。 陈赟持着青龙戟,腰胯悬着横刀,见着壮汉的面容,顿时惊怒交加:“上官义,是你这厮!” 那边的猛汉逼退山士奇,疑惑看了眼陈赟:“你这贼厮又是哪个?”陈赟也也不答话,只是挺着手中青龙戟上前与之厮杀。 天空下,名为苏定的原教头带着两百弓手过来,箭簇冷不防地射出,惊怒的叫声三不五时地响起,威猛的壮汉在冷箭与三面夹击下不住后退,身上已是多处挂彩,后方响起的刀兵之声中,官军的绯红之色越来越少,人的尸体不断倒下,鲜血四处流淌蔓延。 上官义见状虎吼一声,接连使力将三人逼退,随后转身撞开梁山寨兵,大吼:“退——” 当先翻身越过城墙,后方有人跟上,更多的军士却是被砍杀当场。 …… 远方官军阵下,残阳的红霞照在人身,刘延庆面无表情的坐在马扎上看着远处厮杀不休的城墙。 “父帅……”刘光国迟疑着上前:“天光马上就暗下来了,我等今日是否要点火把夜战?” 厮杀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夜晚的风拂动这将领露在盔外的碎发,坐着的人影斜乜自己大儿子一眼:“自是不能,夜晚难以视物,本帅还怕被着梁山贼从水路绕后伏击,到时免不得损兵折将。” “那父帅的意思……” “鸣金,收兵!”健硕的身影站了起来,叉着腰看眼前方屹立不倒的寨堡,眼底蕴有忧虑:“入娘的,这帮贼子恁地难缠。” 转头吩咐:“让后寨工匠再加紧制造一批攻城器械。” 刘光国点头的同时,金鸣之声响起在天空之下,绯色的身影潮水一般从寨墙退下,顶着木盾向后方退去。 不多时,有胳膊系上白布的人推着车走过来,警惕的看着寨墙上方梁山的寨兵,紧张的将自家同袍的尸身搬运上车。 寨墙上,不少伤兵躺在冰冷的地面,望着暗下来的天空喘着大气,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有军医匆匆跑来,将人抬到担架上运了下去。 不多时,接班值夜的人走上城头,装有木料的篝火架淋入桐油,点燃的火折子燎过,冲天的火焰扭曲了上方空气。 视线中,官军的阵列开始徐徐后退,交相掩护下并未给人可乘之机,只是让几个心有余的强人扼腕不已。 夜晚在不久之后缓缓降临。 …… 黑夜降临山林,倦鸟已在巢中歇下,偶尔有夜莺在树梢鸣叫两声却让森林显得更加恐怖。 下方,地面的青草鲜嫩,马匹不时地弯下头去啃食草尖儿,更多地战马却是被自己的主人喂食着掺了豆面的饼子,待自己的伙伴吃后,这些骑士才纷纷坐下,三五成群的烤着火,就着烧开的热汤吃着单调的军粮。 在他们后方捆成粽子的三道人影不停的扭动,口中“呜呜呜——”的发出声响,有人过来呵斥“闭嘴!”“安静!”几声,方才前往中心处。 那边,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正在烤着火,有人走过去说着话。(本章完) 480.第474章 回味儿 “哥哥,那三个撮鸟似乎还挺不服气。” 盘膝坐下来的黄施俊撇撇嘴,用大拇指点点后方:“一路上唠唠叨叨的,搞得兄弟们挺烦躁。” “那关胜也那样?”剑眉一挑,吕布的脸上有了些别样意味,某人的话可不多。 其他人看着自家首领,总觉得他一脸想听八卦的样子。 黄施俊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晃去:“那厮倒是沉默,只是神态多有傲慢让人看着难受,只他们中丑的那个喋喋不休,端的是丑人能作怪。” 吕布朝后坐了坐,暗忖一模一样的性子有甚好说的,口中道:“不去管他们,让众人今晚好生歇息歇息,彼等粮道被断,现在只大营存粮不足以应付高强度攻伐战,不等粮尽,宋军主帅定有反应。” 众人聆听中,吕布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拨动一下篝火,得了空气的火焰高涨了少许,俊朗的面容有些冷硬:“让斥候看住郓城与寿张,一旦有粮草运出,掉回头烧了它。” 篝火摇曳,有战马在夜空嘶鸣。 …… 更远处的树林,篝火在青石前燃烧,照的附近丈许方圆明亮可见,两道人影相对而立,雷横给对面撒好伤药,撕开身上中衣替朱仝包扎上伤势。 “今次多谢朱仝兄弟你来相救,否则俺老雷这条命定要丧在那路边。” “说的甚话,你我相识日久,危难间如何能不管不顾。”朱仝红润的面庞有些苍白,闻言摇了摇头,看着雷横将自己胳膊给包好,眨眨眼开口:“该着兄弟帮你了。” “……” 擦了把脸上冷汗,插翅虎苍白的面色有些发红,犹豫一瞬咬咬牙趴在旁边光滑青石上:“拜托朱兄了。”拾起一截木头咬在口中 屁股上,一截羽箭颤巍巍的晃了一下,朱仝也没犹豫,上前用小刀将箭杆断去,又割开雷横的裤子,将刀放在火上烤了烤,口中说着:“忍着些。” 一刀对着中矢部位切了下去,鲜血飙射出来,雷横“呜呜呜——”的叫声中,半天才将箭簇取了出来,撒好伤药,包上伤口,眼看着雷横疼的四肢酸软的趴在那里直哼哼,朱仝口中歉意道:“未曾处理过箭伤,颇为生疏,倒是让雷兄受苦了。” 雷横抬手挥了挥示意无妨,朱仝也是擦把汗,自己在火旁席地而坐,他到底也是受伤的人,此时也是疲累异常,掏出一块干粮自己默默吃着。 半晌,那边雷横撑起身子,紫棠色的面庞有些苍白,颤抖着开口道:“如今失了粮秣,你我该是如何是好?” 朱仝沉默半晌,叹口气:“依我之见,你我还是回县衙来的稳妥。” “怎……怎么……说?失粮草……乃是大……罪。” 朱仝抬头看看气虚的雷横,摇摇头:“你我只是帮管徭役民夫,职责非是护持粮草,若要算账自是找那位姓京的押粮官去算,与你我何干?” 雷横眼神一亮,只是口中仍是犹犹豫豫:“那梁山……” “交给县尊大人决断吧。” 脸色仍是有些红的汉子淡淡的说着,然而大体上他也能猜到县尊的做法。 ……官军的营寨里,“宋”、“刘”两面旗帜舒卷不定,空气中飘着金疮药的气息,隐隐有呻吟声从后方传来,不少人压抑着声音在哭。 有军士拖走死去的尸体,用沙土掩盖着地上的鲜血,昨日夜间多有奋战的将士在睡梦里陡然惊醒大喊,但凡能制住的都活了下来,而有些疯魔一般的人则是就地杀死。 中间大帐,刘延庆未穿甲胄,只着一件常服在与几个领兵大将对面而坐。压抑的氛围在帐中蔓延扩散,有人在拍着桌子说话。 “节帅,这梁山不似寻常贼寇般,甚是难缠,若是攻城器械不到位请恕末将不能继续攻寨,儿郎的命不能让老夫都填到无底洞去。” “项老儿说的极是,节帅,我等麾下儿郎也是伤亡惨重,只凭简易的木梯想要攻克贼人寨堡如今看乃是不可能之事。” “本帅知道。”刘延庆左右看看几个头发白的节度使,嘴角带上苦笑,嘴中说着:“本帅已经命人连夜赶制攻城器械,只是多数部件已经用完,再调集需要些许时日,本帅已经去信几处城池,让其快些运来,以供大军使用。” 几个老将相互看看,王文德开口道:“节帅,既然恁地不如我等先后撤休整一番?” “不可。”刘延庆站起来,走出桌后:“如今正该威慑贼寇之时,此时退去岂不是让贼人以为我等怕了?就钉在这里,让其看着我等将其剿灭的决心。” 几个老将神色有些难看,那边高世宣与翟进却是站起抱拳大声应是,这几个老将方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应下。 刘延庆看几人面色不虞,开口说着:“非是本帅要逞强一时,只是各位老将军当知我等乃是朝廷的颜面,若是就此退走,贼人气焰嚣张不说,麾下儿郎士气也会降下不少,到时再上前,各位可能保证麾下仍是如今日般有敢战之心?” 几个老节度使相互看看,没有说话。 刘延庆自是知道朝廷兵马弊端,连忙道:“自然最近连场大战多有劳累,然过后本帅定有赏赐给到诸军,这点还请各位老将军放心。” 这几个老人方才哼哼唧唧的同意下来,做主帅的又勉励几句,这几人方才出了营帐。 天光明亮,军营不停有人马在走,只是相较开始的龙精虎猛,此时的军士望去多有些呆滞。 “节帅应是有事瞒着。”项元镇摸摸丑脸,冷哼一声:“这般不愿回撤,不知心里打着甚么鬼胎。” 梅展摇摇头:“不过他说的也有一点是真,撤回再上,怕是你我麾下士卒都已再无战心。” “不管了。”王文德哼了一声:“反正在这耗费的也不是你我的钱粮,呆这儿就呆这儿,到时毫无进展,看他如何向朝廷交待。” “怕是人身后站着媪相,反是屁事儿没有。”项元镇气哼哼一句,看眼沉默不语的杨温:“杨老虎,你说是吧?” 杨温沉默一阵,抬头看看飘着白云的青空,轻声道:“老夫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前行的步履有些迟疑,年老的拦路虎看着三个老伙计:“登州的那路人呢?打到现在节帅什么也没说啊……” 身影缓下,天空有飞鸟划过。(本章完) 481.第475章 遭遇 孟夏,壬午。 明媚的阳光陡然转为阴沉,浓厚的云层在天际滚动,呼啸的风声中,旗帜猎猎作响,站于下方的黑甲寨兵面容沉稳,握着刀盾一动不动。 梁山寨堡中,有人挥着手臂高声喊着“快些!再快些!”,扛着擂木滚石的人影快速移动着,一捆捆的箭矢运到城墙下,带着引线的火药烟球盛了上来。 一队队斥候、传令的骑手在四处奔跑,身在中央屋中的人正围着堪舆图在看。 “探子来报,哥哥已于昨日截断对方粮道,如今正在迂回到官军侧旁绞杀对方斥候,就是不知此时那官军统帅接到消息没有。”乔冽将手中几张纸条放到桌上,任人传看:“这两日寿张、郓城县两地儿的民众对讨伐军也多有怨言,大体是两地的官儿借着与咱们打仗的借口在收取赋税,以供军需。” “可惜非是两国交战。”縻貹撇撇嘴将写有情报的纸条扔下:“不然高低能借此做些文章。” “倒也未必。”卞祥拿着纸条若有所思,递给李助,搓着自己的胡须道:“这两地儿若是不动粮仓能从民间弄来多少钱粮,只此一次怕是用尽气力,再来一番恐要激起民变了。” “说的不错,郓城县怕是从民间弄不来了。”一旁的金剑先生笑眯眯的将情报放下:“要粮都要到城中富户、粮商头上,此事可一不可再,只不知对方城中有多少粮草是供给汴梁,多少是留着自用。” 几人目光移去乔冽身上,那边道人耸耸肩膀:“看贫道做甚,这要是都能打探出来,此时做官儿的该是贫道才是。” 众人哈哈大笑。 “……也就是说,官军撤兵也就在这两日。”笑声小了下来时,奚胜看着堪舆图,将代表骑兵的标识摆到官军一侧,又将几个从没动过的标识移动过来放好,撑着手看了半晌:“各位,该是配合哥哥决战了。” 屋中的人相对看看,缓缓点头,不多时,有传令兵出去屋中,从后方水寨处坐着船去往梁山,也有人持着将令走入军营,寻到养精蓄锐的唐斌与林冲,双手呈上。 云层之下,呼啸的风声鼓动着简陋的门窗,豹头环眼的汉子看着手中将令走去一边的桌前,不大的方桌上,正摆放着一个小型的香炉,后面供养着张贞娘的灵位。 林冲恭敬将将令放到灵位前方,取来三根香点燃,拜了三拜方才直起腰插入香炉,怔愣着站在那里半晌,抬手擦拭一下有些落灰的边缘,继而返身取来长枪,坐在桌旁细心擦拭着,神色认真,经久不动。 不多时,有水军的船只浩浩荡荡从梁山驶来,辽东买来的高头大马被人迁下船只,身材健壮异常的寨兵陆续登岸,持着铁枪的将领看着天际在笑。 卸下同袍的水军船只在不久之后开始驶出水寨,向着北边的方向行进。 …… 风吹过山下的林野,繁茂的树冠不停弯腰直起,好似在同人行礼。 远在官军东南方向五十里,郓城附近,树荫下官道的地面凌乱不堪,空气中残留着血腥的气味儿,血泊中躺着三具尸体,正有血迹从身下流出汇成一团。 不远处,正持着方天画戟的马灵捡起地上的信笺,撕开封口看了一遍,随手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矮树林中。 身旁,看着他动作的几个斥候挠挠头:“统领,这是啥信?” 弯腰捡起染血的金砖在死尸身上擦拭干净,马灵回头淡淡的道:“这边官府发文去往巨野,报备军粮被劫。” “怎地是去巨野?这不是越走越远吗?直接通知官军大营那边不是更快?” “你要是想的明白了,你就是官儿了。” 七嘴八舌的说着,马灵一摆画戟:“好了,莫要多说了,都去盯着些。” 抬眼看看死去的几人:“先挖坑将这几人埋了。”树枝晃动,有铲土的声音在一旁林中响起。 …… 葵末,攻城器械进展缓慢,焦躁的刘延庆接连派出三波令骑催逼周遭郡县,却俱是石沉大海,连忙派出斥候外出却是纷纷被人截杀在途中。 然而更多的消息也在此时汇总到军帐中的统帅手中。 “父帅!” 满头汗水的刘光国走入大帐,见没外人在此,连忙走上前低声道:“孩儿方才去后营,军中粮秣已经告急,然而尚未见有粮食送来。” 刘延庆顿时皱起眉头:“军中粮草还能用几日?” “不作战的话,五日。”刘光国神色有些阴沉:“若是战起,当是两日就会告罄。” “该死!”站起身的统帅眉头紧锁,走动两步,回头对着儿子道:“事情有些不对,那几个撮鸟虽说没甚能耐,却也是蔡相扔到此处想要历练之人,渴望立功之心不会弱于他人,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延误交付期限。” “那……”低头思索的刘光国神色一动:“会不会与这两日营外截杀斥候的贼军有关?” 刘延庆眼有阴霾,神色阴晴不定:“虽说洒家不愿如此想,然多半是如此了,命……” 尚未说完,大帐陡然一亮一暗,穿着甲胄的刘光世快步走入:“父亲、父亲,出事了!” 刘延庆正自心焦,闻言一瞪眼:“你这小畜生,说谁出事了?” “我的爹,这时候恁挑什么字眼儿!”刘光世急得跺脚:“外面有巡逻的兄弟侥幸回来,说有大规模梁山骑兵在四处游弋,已是损失了不少人。” 刘延庆怔愣当场,然而等他将军队集结起来准备出去迎战,外面所说的大批骑兵与斥候又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不见。 “找!” 面色通红的统帅看着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脸色有些挂不住,拧着眉在马上举起马鞭:“给洒家找到这些贼子!” 斥候吸口气,硬着头皮飞奔出大军,过不多时传来讯息,前方七里处,梁山贼人倾巢而出,正在向着这边推进。 讯息传来,使得军中的众将都有些愕然,没想到一直据寨而守的贼人敢出来野战。 “迎上去!剿灭他们!” 刘延庆双眼亮起,粮草不济,如此情形下若是能一战将敢出来浪战的梁山军灭去,当能解决所有问题。 浩浩荡荡的军队铺展开阵势,迎着梁山贼军而上,然而不足三里之遥,左侧在原野行进的王文德部遭遇一支骑军。 年老的节度使令人传递消息回中军,另派人通知身后的梅展部,令骑还在奔驰,那边梁山贼军中,身穿青龙铠的男人挥动丈八蛇矛,“杀!”的嘶吼声中,领着近千骑扑了过来。 战斗打响。(本章完) 482.第476章 王文德失利 怀沙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本是草木生机盎然的时节,爆发了剧烈的厮杀,冰冷的眼神中,是刀枪碰撞在一起崩出的火,“杜”、“袁”两面大旗如同切入豆腐的两把刀锋,一路凿杀深入阵中,鲜血伴着骨肉破碎的声音在兵锋推过之时四溅开来。 “防御!快防御!” 王文德瞳孔一缩,万没想到杀来的贼军推进如此之快,四周的官军士卒连忙挺枪结阵,只是东一簇、西一团,结不成大阵,随后被冲来的骑兵撞飞出去,骨骼筋肉都在马蹄下发出呻吟。 轰鸣的马蹄声中,呐喊的厮杀声充斥人的耳朵,刀枪举起落下对着人身在疯狂劈刺,持着双锏的两道身影紧紧随着杜壆身后,前方的丈八蛇矛挑捅砸扫,身前挡路的官军倒飞出去,露出后方同样惊慌失措的脸庞。 越来越多的人影飞上天空,有会射箭的将领在骑行中射出箭矢,军中指挥的底层将官多被射中要害,倒地之时兀自狠狠的瞪着天空。 队列中央,穿着甲胄的老节度使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声,他这一部兵马经历两次攻城战伤亡颇多,去除不能战之人已经减员至不足五千之数,好在攻城不同野战,不然如此多伤亡早就溃散了,饶是如此士气也是低迷。 如今猝然被梁山骑兵突袭,本就缺少以步对骑经验的麾下顿时溃不成军,阵列的突破,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几分。 视线中,推进的将旗不断地接近,麾下军士持续减少,挥动令旗让后军列阵防御,却被赤面的大汉挥动着双挝突破过去,后方跟进的滕戣、滕戡眼看靠近中军,同时掷出飞斧,被王文德挥刀砍落,看着疯虎一般冲过来的强人,不敢留在原地独自面对骑军的兵锋,连忙调转坐骑,朝着后方转进。 袁朗配合着杜壆前冲,水磨炼钢挝砸上盾牌,木盾开裂过后是骨骼破碎的声音,战马趁势冲了进去,手中奇门兵刃左挥右击,官军的士卒倒飞出去,更多的骑兵跟着冲了进来。 “官军败了——” 杜壆发出一声呼喊,长矛上挑着的军都虞侯狠狠甩飞砸在前方官军的身上,两人顿时成了滚地葫芦,这马军的指挥更不停歇,瞬时切入进去,一把蛇矛神出鬼没,周围官军倒了一地。 有听着的军士回头,看着主将的旗帜在朝一旁脱离阵线,发一声喊散了开去,仅有些许军士还在原地组成阵势防备着敌军的突袭,只是如何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梁山军将。 奋勇当先的杜壆一矛砸飞惊慌失措,跑错位置的官军,下一秒,眼前景象一空,透阵而出的大汉眼尖望见前方涌动的黑线,被风吹的向南招展的旗帜显出一个梅字。 战马奔行两步,一个个持着步兵旁牌的身影在前排开,后方挺立的枪林闪烁着寒芒,望见骑兵的一刻轰地停在原地,结成盾阵,一杆杆长枪在盾牌间隙透出。 “走走走,莫要在此多做纠缠——” 杜壆呼哨一声,蛇矛在天空挥动,杜字大旗在身后跟着飘飞转向,高空看去,不足千人的马军,在第二阵官军前方划出一个圆弧,马蹄翻飞中脱离战场。 梅字的大旗下,甲胄上满是班驳痕迹的老将看着烟尘消失的方向吸了口气:“王老鬼,这次丢脸丢大了啊……” 转头朝着一旁的军士道:“立刻传讯中军,小心梁山骑兵偷袭,另外告知节帅,左翼……左翼王文德部失去战力,急需休整。” 传令骑手奔行而出。 …… “左翼王文德遇敌?” 收到第一份传讯的刘延庆神色一动,颇为意外的看着前来报讯的军士,大军还有四万不到,铺开左右中三军而行也有十数里之远,此时骤闻警讯,心中不由勾勒出对方排兵布阵的样式。“是一支马军,打法颇为凶悍……” “可是覆灭大名府的那只?” “对方有多少人?一千?” 中军处,刘家二子与高世宣也在侧旁,听到前方骑手与主帅的应答顿时纷纷议论出声。 作为率先覆灭一路官军的凶手,梁山的骑兵已是在这些官军心中扎下了强悍的印象,此时骤然听闻左翼行进的部队被阻,纷纷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将官。 那人手持凤翅镏金镗本是低着头闷不吭声,仿佛感觉到旁人的目光抬起头来,不由皱起眉头,然而仍是未多说什么,又自低下了头。 “一千骑兵袭击左翼,命王文德一定顶住,再传令后军梅展杀上去,二者配合留下……” “节帅,俺们主将已经传讯后军梅老将军。”骑手抬头拱手,打断说话的统帅。 刘延庆眉头一皱,还是点头道:“那就速命他二人击破骑军赶上来,接下来……” 话语还未说完,又是一名骑手奔行过来,下马的身影尚未落地,口中已是急速的说着左边的战况,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禀节帅,左翼王文德部被破,梅展老将军赶到时,对方主动撤离左方。” “你说甚!?” 中军处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一千骑兵突袭不满编的左翼竟然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打的溃散,着实出乎意料之外。 “节帅……” 高世宣猛地看向面色铁青的刘延庆,对方若是在那边浪战他等到不担心,如今对方攻破一军却迅速撤离才是要命的事,谁知何时这队骑兵会再次出现? …… 天光在走,一地的尸体堆中,回转战场的王文德面如土色,看着零星汇集过来的军士发出一声带有沧桑的叹息。 里许外的梁山中阵,有斥候不断地奔行,一条条来自各方的情报汇聚过来,被中军的众人吸纳,随着战阵的推进在不停调整着自身的位置。 不多时,有传讯的骑士奔跑过来告知了马军的状况。 “杜壆哥哥已经击溃一次左翼,虽是没有斩将,对我等而言也是极大的帮助。” 说话的奚胜吸了口气:“哥哥传令让我等将官军拖住,敌军数倍于我,各位兄弟当要小心。” 话语后的不久,前方的扬起的烟尘已是肉眼可见。(本章完) 483.第477章 有何好说 雄鹰在天空飞过,瞥见下方无数相对的两脚兽,一声尖锐的鹰唳过后,斜斜的飞离这边。 绯红色的海洋飘涌动,将旗招展之下,穿着紫金战甲的刘延庆挥动手臂:“停——” 传令的士兵升起旗子,统兵的将领见着这幕纷纷高喊着让麾下停步组成阵势,自己则是带着亲兵上了土丘。 战马在原地踏了几下,摇晃下脑袋,刘延庆看着远方的蔓延过来的黑影沉默一瞬,抬了下鞭子:“喊话,让贼首吕布上前答话。” “父帅这是起了爱才之心?”刘光国转头看着自家父亲。 刘延庆点点头,面上有些感慨:“此战打到现在,不得不承认这梁山贼子有些能耐,若是能让其归附朝廷,驱使去与夏贼争斗方才是人尽其用。” 刘家长子面上苦笑:“怕是逆贼狂悖,辜负父帅好意。” “……总要试一下的。”中年男人语带纠结,面有希冀。 一旁,有军士过来将两旁的阻碍视线的树木伐倒,紧张的气氛开始弥漫。 …… 轰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随着梁山步军的推进在原野上震响,竖起的枪林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最后方的战车缓缓跟进,碾过黄土,车辙深陷。 尘土飞上半空,日光已过正午,縻貹、奚胜、卞祥三部一字横排的朝着前方推进,后面跟着混身漆黑的陷阵营军士,不断有传令兵来回奔跑,传递着其余两边的信息,然而大体此时尚未接近官军阵地,所来的信都是一切正常。 “对方还有四万人左右啊……”骑在白马上的奚胜喘出口气,双眼扫视着四周沉默而行的寨兵,手不停的摩梭着腰间护身宝剑的剑柄。 此次一战,后方寨堡中的军队几乎倾巢而出,只留下六七百的伤兵在后方象征性的守着,此一战那是定乾坤,无论是在外的吕布,或是他们这些负责防守的人都没想着要留手。 距离接近,奚胜望着站在土丘上的“宋”、“刘”两面旗帜眯起眼睛,对方身居高地,看的清楚,对之后的军阵调动有些不便,然而战争本就是如此,以优打劣,乃是正理。 正在想着,渐渐走去两箭之地,前方有一骑兵急速而来,洪亮的嗓门儿在天空下响起:“贼首吕布何在,节帅邀你上前答话!” 正中阵列中,奚胜眯了眯眼睛,陡然转头:“传令縻貹部、卞祥部,直接杀上前!令荣的射声营掩护,陷阵营看旗号行事!” 一把绰起挂在得胜钩上的丈二亮银枪,朝着天空一举:“成败在此一战,还有何言与其说,各位兄弟,冲过去,杀——” “杀——” 震天的吼声中,狄雷双锤一撞,带着自己的麾下快步上前,那传令的军士见状一惊,转身欲走,侧方的杨志弓开满月,猛地一箭射了过去,当即将人射落马下。 呜呜呜—— 牛角号被人举了起来,苍凉的声音回荡开来,原野上无数的人一声“杀”怒吼出声,一道道身影奔跑起来,没组成任何阵型,没有任何准备,犹如溃堤的洪水一般倾斜冲往站立的官军,整个原野上满是被披甲持锐的身影。 刘延庆站在土坡上看的清楚,睁大了眼,面皮涨的通红,蓦然骂出一句:“入娘的贼骨头,寻死的贱种……” 深吸口气:“擂鼓!”战鼓敲响,横跨数里排开的官军怔愣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军中指挥的将官、指挥使、虞侯层层发出命令,下面的军士开始竖盾、架枪,摆出防御的姿态。 “火箭——” 嘶吼声中,前方冲来的阵势中,全身银甲的荣抽出宝弓,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弓开满月,嗤嗤的火药喷射中,箭去如彗星,带着尾焰射向对面帜旗下顶盔穿甲的身影。 下一刻,正在嘶吼的指挥使没有准备,被一箭射中胸口,不敢置信的看着远超一箭之地的方向,闭着眼向下倒去。 越来越多的火箭射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火点看的人头皮发麻,带着嗖嗖的致命风声落入前方阵中,带走来不及反应规避的倒霉之人。 “入娘的,反击啊!” 前方战线,翟进看的脑门儿鼓起青筋,双眼充斥着血丝朝着麾下京西的士兵大吼。 被一番火箭射懵的军士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张弓搭箭,慌乱中,数人弓拉不足,箭矢飞的疲软。 “撞死他们!” 马蹄狂卷狠踏,踩过地面的青草,狄雷一马当先,手中大锤挥下,杀入前方阵列,身后狄云高喊着“兄长稍慢一些!”,催逼着麾下寨兵快速上前,以最凶猛的姿态撞入阵中。 “顶住!” 翟进的声音有些破音,视线中,提着长柄铁锤的上官义瞅准时机猛地前冲,对着杀入阵线的双锤青年凶狠砸下,锤锤相对,轰然爆响,附近敌我双方兵卒不约而同捂住耳朵,神色痛苦。 “杀——” 脚步飞奔,壮硕的上官义忍着不适凶狠上前,锋线上,杨志、孙安都是擅长正面冲杀的悍将,此时冲到前方也不知身旁还有多少人在,一枪、两剑挥舞,轰地撞上顶住旁牌的身影。 木屑纷飞中,无数劈砍刺来的刀枪想要将二人斩杀当场,孙安“啊——”的狂吼,两把镔铁剑带着呼啸的风声砰砰乓乓与之相撞,他速度极快,前方、左右两侧的十数把兵刃都被拦挡开来,刀枪弹开在半空,这屠龙手趁机上前顺手抹了数人脖子。 旁边,雪亮的锋刃劈来,杨志一枪砸开刀身,朝着孙安大吼:“你我两侧,撕裂这里——” 随即一摆长枪向着一旁杀去,更多的官军涌来,厮杀之声大作。 延绵开的战线上,更多的人在接阵厮杀,拼劲力气挥舞着兵器,冲来的寨兵将官军士卒撞倒在地,举起刀往下刺去,扑哧地入肉声中,带着血丝、与惨叫站起来,前方有带着红缨的长枪刺来,将这刚刚杀敌的人刺死当场,随后自己也被赶上的梁山寨兵杀死。 血战在这一刻展开狰狞的面庞,铁锈的气息在空中弥漫。 赵立杀入锋线之中,一张脸铁青着面无表情,望见远处竖立的杨字大旗,双眼微微一眯,挥动长枪将靠近的官军虞侯挑开,一勒缰绳想要冲去,眼见着山士奇、董先二人也在并立上前,不由大急,怒吼连连中,长枪挥洒,却是被不要命的官军将佐拦着。 阵线的另一头,光着脑袋的鲁智深穿着半身皮甲,哈哈大笑着将拦路的指挥使掀上半空,同行的霹雳火狂吼声中,深入锋线。 整个阵线犬牙交错,挫动起来。(本章完) 484.第478章 以少敌多 厮杀的吼叫声在原野震动,热血躁动的空气之中,全是箭矢嗖嗖嗖的划破空气的声响,密密麻麻细长的箭杆顺着引力覆盖而下,人的脚步迈动,一支羽箭插入箭头,人的惨叫声中,有人将盾牌遮蔽上头,时而有痛叫的声音发出。 对面四万人的阵列中,层层将官发出嘶吼下达军令,前方的阵势被梁山冲击突入,有不少指挥使身死当场,然而到底是人多势众,补充上的后续队伍不断冲击而来,想要守住退了几十米的防线。 “不过一些占山为王的强人,兵还没我等一半多……” 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刘光国前方响起,身穿金甲的身影抽出长剑朝前一指,阳光在剑面反射光辉:“命前阵稳住阵脚,左右两翼相互配合,以优势兵力将贼人围起来,全歼在此!” 握着剑的手放下,宏亮的声音在土丘响彻:“继续擂鼓!助威!” 传令的士兵奔出阵列,咚咚咚的鼓点震动耳膜,绯红的潮水退去减慢。 …… 更远些的原野上,黄土在马蹄翻飞下卷上天空。 前方的土丘处,三三两两坐着正在休息的骑兵,穿着青龙甲的男人勒住马匹,走到正中:“见过哥哥。” “做的不错。”回过头的吕布笑了下,望望天空:“抓紧时间休整一下,马上就要再次出击了。” 命令传下,喘息着的战马开始恢复体力。 …… “官军开始调整位置了。” 左侧阵线上,縻貹看着移动的将旗陡然高喊:“命陈赟、柳元二人率部给我顶上去,将官军钉死在侧边,传令前方的小崽子们,再攻不进去老子就把他们头拧下来。” 呜呜呜—— 号角声音在空中激昂,人群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喊杀声,前方带头厮杀的几个将领蓦然加快手中挥动兵刃的速度,嘶吼声中,数个官军的将官血洒当场,无神的看着天空的烟云。 左侧处,做为后军的梅展已经替换上来,绯红色的身影涌动,持着刀盾的士卒在将官的嘶吼声中将盾牌举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偶尔响起的惨叫,挺起身时,“陈”、“柳”两面旗帜迎了上来,奔跑踏动的身影扑了过来,刀光凌冽,鲜血喷洒。 天光在走,战场上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喷洒的鲜血将这数里长的空间染成暗红之色,铁锈之气闻之欲呕。 战场右侧的项元镇依令杀来,被文仲容、崔埜拦下,不知何时起,性子刚烈的老节度使已经不再亲自冲杀,只是频频调集麾下士卒上前拥堵,一时间三千的官军与一千的贼人杀做一团,难解难分。 梁山中部后方。 团团簇拥中,奚胜坐在马上远离前方厮杀的战团,这位京西跟来的青年人如今已经沉稳的多,从最初的纸上谈兵到如今的战场决策,中间走过的道路只他自己知道有多艰辛。 身前不时有传令兵回来传递着战场的讯息,听完汇报的清癯青年皱起眉头,问了下是何时辰,继而望向左右两边招展的旗帜快速思索着。 “奚胜兄弟,我等二人何时能上?” 温和的声音从后传来,奚胜闻声转头,后方豹头环眼的威猛相貌映入眼帘,他看去后方穿着黑色铁甲挺立的身影,微微的点了下头。 “可以上了,林兄、唐兄。” 奚胜转头看眼另一侧没有说话的唐斌:“你二人的任务是直冲中军,最好调动起更多的官军过来。” 顿了一下:“越多越好。” 林冲、唐斌相视一眼,抱拳一礼:“遵命。” ……“父帅,贼军有动作了。” 山丘之上,刘光国第一个发现远方黑色的人影正在匀速走向战场。 刘延庆拿眼看了一下,立马估算出大致人数:“不过千把人左右,当是不碍事……” 观望一下战场深吸口气:“梅展、项元镇进展太慢了,不过好歹也算遏制了贼人的兵锋,传令高世宣,让那逆子带那群新兵上来见见血,都是西军的种子,在这开荤也是好的。” 传令的士卒答应一声,连忙转身朝后方奔去。 刘光国见着人跑远,有些担心自家兄弟,不由低头思索一番,上前一步:“父帅,那些敢勇不过操练过几月时日,此时上前接战定要顶替一部分士卒,这伙贼人本事不小,若是贼人以其为突破口,会否给阵线造成损失?” “……也有道理。”视线中,绯红色的身影不停在厮杀中倒下,刘延庆对自家儿子的担忧不免有些赞同,随即说道:“那就命高世宣率部压上,伺机压上。” “是。” …… “杀——” 疯狂的声音在耳中震响,视野里,一面官军的旗帜倒下,另一面迅速从后接替上来,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涌动,不时有断掉的胳膊、头颅被砍飞上天,前行的林冲竖起丈二铁枪。 “准备!” “准备!”一旁的唐斌同时发出命令。 “随我冲——” 豹头环眼的大汉吼了一声,拔出后背的投矛扔了出去,强劲的臂力爆发,那短矛越过交战双方,在空中旋转飞翔,噗地穿透一名十将,将人钉死在地。 “射箭!射箭!” 官军阵中有将官大惊失色,命令之下,有箭矢飞舞半空,落在全身重甲的寨兵身上发出金属的叮当声响。 “进攻!” 林冲一把折断插在肩甲的箭矢,率先挥枪加入战团,身后五百甲士放下护住头部的手臂圆盾,持着长枪向前捅刺,全然不在乎劈砍向自己的兵刃,白色的划痕在甲胄上显现,带血的长枪收回之际,迈步上前的重甲之士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跟在陷阵营身后!” “跟在重甲后方!杀!” 锋线上的将领反应迅速,高声嘶喊下,有尚未杀红眼的寨兵听令缩到钢铁之躯的身后,持着刀兵在旁策应,锋线处的官军顿时被杀的节节后退为之胆寒。 鲜血疯狂的在接战的地方飙射。 “抵住!” 翟进顿时大急,看眼一旁杨温的阵线,也是被这穿着重甲的贼人推的不停后退,当下心中暗骂之前送贼人装备的同僚都是小姐养的,口中大喊:“后方预备营冲上去,把人反推回去,砍下那些铁疙瘩的脑袋。” 厮杀之声大作。(本章完) 485.第479章 西军入场 写有宋字的大纛在空中招展,下方人红色的盔缨在不住飞舞,有令骑往来奔跑,喘着粗气的军士弯着腰,用力踩着土道登上土丘。 “禀节帅,翟将军让小的来报,贼人有重甲步军两营,如今推进颇快需要支援。” 刘延庆皱着眉头望去京西军营处,视野中的阵线在后退,大片的穿着身甲的绯红身影在倒下。 “父帅……”刘光国顿了下,转头挥挥手示意令骑退下,靠过去轻声道:“我等只余一千西军在旁环卫了,贼人还有一千余骑兵在侧……” “洒家知道。”刘延庆皱着的眉头不曾舒缓:“传讯后军王文德残部上前拱卫中军,让翟进收缩阵线,拖住那边重甲的贼人,命高世宣、刘光世两人冲杀上前,莫管其他,直插敌方中军,擒杀贼首。” 有亲卫拱手前去传令,刘光国视线中,低下头的父亲用着轻声在骂:“京东的蠢货掩盖了多少情况,到底怎生喂养出如此大贼的?!” …… 战场的喧嚣在天空下响彻,收到命令的翟进一脸铁青:“节帅这是让我拿什么去打?” 传令兵不知所措的目光中,这京西第一将一把绰起长枪:“告诉节帅,就说我知道了,定会尽全力拖住梁山贼人。” 令骑抱拳而走,翟进看着前方推进的梁山步卒,半晌方才舒出口气:“亲卫随我来,一会儿跟着我喊!” …… 军令下达,厮杀的人群开始产生变化,正面战场中推进的林冲、唐斌陡然感到一丝凝滞感,空中坠落的箭矢犹如骤雨,叮叮当当砸在黑甲之上,身旁零星传来惨叫声,有倒楣蛋被射中倒在地上哀嚎不断,偶尔有身穿铁甲的士卒被绊倒在地,四周敌我疯了一般朝其杀去,叮叮当当的劈砍声中,有人被震死当场,有人被抢救回去,重新站起,再度杀上。 轰—— “滚啊——” 锋线前方,手拎长柄战锤的上官义与狄雷狠狠对了一锤,双臂一阵酸软,气喘吁吁中,强自振奋精神,上步旋身,一锤将从侧面杀来的陷阵营士卒震飞,轰隆倒地中,有鲜血混着块状物体从嘴角流出,显是不活了。 狄雷在后看的双眼冒火,他的坐骑已在与面前军官交战中被二人锤锤相交活生生震死当场,只能靠着双腿上前与这人交战,却是无法越雷池一步,正在焦急间,耳中听着后方有声音在喊:“狄雷兄弟莫慌,林冲来也。” 弯起的嘴角只是一瞬,又自垂了下来,前方,翟字大旗在靠近。 跃马挺枪的身影跑过上官义身旁,作为京西第一将,这悍勇的将领只在空中留下一句:“做的不错,随我来!” 疲惫的身躯瞬时充满了力气,抬起头的上官义满面彤红,“喝啊——”虎吼一声,迈动健壮的双腿,跟着追随翟进杀过来的军士冲了起来,金瓜状的大锤猛地挥动,数道身影被震飞出去。 耳中听着翟进的声音在喊:“全军听着,挡住梁山,节帅承诺,战后有重金赏赐!” 一旁亲卫齐声大喊,声音洪亮,一时盖住战场厮杀。 上官义抬起头不感兴趣的撇撇嘴,视线中,马上的主将以一敌二,挡住了狄雷、林冲的冲击,这汉子怕自家主将有失,大吼一声再次扑了上去。京西的士卒见着主将身先士卒亲自搏杀在锋线,又听闻事后有重赏,顿时群激昂,歇斯底里的呐喊着,顶住前方巨大的压力,梁山几个指挥使不可思议的眼光中,战线开始逆推回去,一时间让几个指挥使有些措手不及,连连吼叫着稳住阵线。 …… 侧面,抵达锋线的刘光世见着京西军开始收缩阵线,顿时一阵兴奋,拍马一下,手中烂银枪一挺,带着西军新征的敢勇杀上前。 正率部猛攻的杨志顿时被这群新来的军士抵住,双方抡着战刀,顶着头顶不时落下的箭矢与新来的官军凶猛厮杀在一起,锋线上,银甲银盔的刘家二子身影不停挑杀着眼前的贼人。 犬牙交错的厮杀中,傅祥抽出捅入敌人胸膛的虎叉,看着那边官军将领势如破竹的杀入阵中,顿时大急,挺着虎叉奔了过来,窥准刘光世杀人的空档儿猛地一跃,手中带血的叉尖儿还未刺出,那边的刘氏子猛地回身,手中枪朝后一抡,嘭的打中傅祥的铁盔,这汉子顿时横着从空中落下,滚了两滚,生死不知。 “傅祥!” 杨志一枪将面前西军的敢勇刺死,厮杀中他一直关注着那边的身影,见着自己副将被打,顿时大急,“你敢!”大喊一声就要往那边赶去,余光中,一道黑影带着血气冲了过来,刀光凌冽、匹练而来。 “嘿——” 杨志吐气开声,手中枪仓促往那边一挡,嘭地一声巨响,让这青面兽顿时失了平衡,歪歪斜斜中,那身影踏步扑上,丑陋地面容上带着一抹狞笑,恶狠狠地第二刀劈落。 锵—— 枪杆挡住刀锋,杨志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两三步,见着前方那丑鬼冲来,不由轻轻跳起一旋身,长枪朝着对面咽喉刺去。 当—— 刀锋劈开枪头,丑恶的官军停下冲势,顺手一刀砍死身旁正与同袍厮杀的梁山寨兵,一对大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杨志。 “你这丑鬼倒是厉害。”杨志吸了口气,心知遇上有能耐的,踏步向着对面冲去,手中铁枪呼啸着戳刺过去:“还是死在这里吧。” 啐—— 浓痰在地面溅开,那穿着半身皮甲的丑陋敢勇猛冲前,手中制式战刀劈砍而下,叮叮当当中,杨志隐隐有些遮拦不住,对面的丑汉口中大骂:“你这背反草寇,也不撒尿看看自己那张脸,能比洒家俊到哪去,乖乖的化为洒家赏钱吧!” 杨志气急,只是对面汉子确实奢遮,一时间胜之不得,反因着急躁被对方抓着破绽在身上砍了一刀,鲜血渗出衣甲,缓缓朝下流动。 …… “西军动了……” 望着战场的奚胜看着刘字战旗,摸摸下巴,视线里,锋线后有一高字将旗在往前,当下回头道:“发讯号,让对着西军的兄弟准备后撤,通知姚刚,该他上了。”(本章完) 486.第480章 铁骑冲阵 旗帜微微摇晃,下午之时风已经变得微弱。 “出发!” 原野上,仅余一千五百之数的骑兵驭着战马,领军的身影鲜红披风在空中招摇,一身金色兽面吞头连环铠,三叉紫金冠束发,剑眉朗目,望之威武雄壮,手中方天画戟前指,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天穹下响起,地面开始震动。 前行中,后方的杜壆加速过来:“哥哥,敌军尚有三四万人,小弟突阵的时候见着中军大旗附近有西军的旗号。” “在中军?”奔行中,吕布的声音有些飘忽:“现在的话当是不在了。” 微微拧眉,低沉的声音继续说着:“若是在的话,你与史文恭护住某两翼,直接插入中军,某来杀那官军统帅就好,届时西不西军的都不重要。” 后方的身影张了张嘴,本能的回了句:“是……” 蹄声如雷,烟尘四起。 …… 呜呜呜—— 带着独特韵律的号角声吹响,拼杀之中被死死压制着的青面兽,狼狈的挥动铁枪挡下砍来的战刀,高喊一声:“后退,后退!” 四周厮杀的寨兵听着喊声,一边口中重复着自家指挥使的命令提醒同袍,一边挥动兵刃想将官军逼退,只是此时傅祥生死不明,杨志被眼前丑汉缠着,刘光世冲击之下,渐渐假败变作真败,仓惶后退中,不少人被士气高涨的敢勇砍死当场。 杨志见状大急,不要命的猛攻两枪将对面丑汉子逼退,青面兽急急后撤间,高声问着:“兀那汉子,你敢报名否?” “有何不敢!”丑汉提刀前冲:“洒家王德,有能耐来西廷找洒家寻仇!” 找…… 寻仇…… 杨志面色复杂,心中长叹,吼了一句:“洒家记着了。” 拔腿就跑。 后方处,刘光世一提长枪兴奋的朝前驱赶梁山寨兵,口中高喊:“杀去贼人后阵帅旗所在!” 一千西军敢勇跟着他如潮水般向着奚胜帅旗处冲去。 更后方的高世宣见着刘光世打开缺口,不由神色大喜,他已经接到要求破阵杀向梁山帅旗的命令,眼见不等传令自家主帅二公子已经做到,顿时感到兴奋,这等表现在战场往往被视为吉兆,当下高声喊着:“跟上二公子。” 率领着兵马跟在敢勇后方向前奔行,对着两旁被攻打甚急的京西军与杨温部视而不见。 整个战场的局势顿时紧绷起来,肃杀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梁山战场最后一张牌正在缓缓揭开。 天光从云端照下。 姚刚摩梭一下有些冷硬的铁枪,长时间没有在战场驰骋过这个威猛的汉子也是有些遗憾,然而长久的等待换来此时他也觉得值得。 翻身下了战马,有寨兵牵过一匹驮马,与另一寨兵一起将上面的驮着的铁甲为他穿戴上,又给马匹一一披上。 这些都是之前呼延灼留下的甲具,全身上下包括马匹都是铁片打造,只是梁山此时穷周边军州之财力,也不过养了不过一百五十之数。 姚刚原本就雄壮的身形变得更加魁梧狰狞,他眼神逐渐开始凶狠,沙场悍将的气息开始显露。 重新上了战马,后面一半全身铁甲的郑怀提着带有棱角的铁棍缓缓移动过来,更多穿着铁甲的身形开始走动。 不久,这些缓缓移动的铁骑走过奚胜身旁。“吹号传令,卞祥与縻貹两部准备上前护卫甲骑!”骑在白马上的清癯青年对着那边点点头,两个重骑领头人同样点头回应,随后这个临时战场指挥带着帅旗赶往荣射声营处。 响箭接二连三的在天空发出尖鸣。 沉默中,带着牛角盔的卞祥与黑熊般的縻貹带着三人亲兵总共四百五十人迈开步伐,马蹄轻松的迈出,轻缓地踩上原野地草地,斜斜垂着的两柄开山大斧微微晃动,映衬着阳光。 …… 官军大阵后方,远处。 鲜红的披风在空中招展不定,战马奔腾往前疾驰,左右,身后的骑士默默跟上,移动中缓缓变阵,散乱的阵型开始向中间收拢。 …… 对后方的烟尘没有察觉,然而土丘上的刘延庆已然色变,视线中那小股的骑兵人马皆反射着阳光,常年在边廷厮混的经验告诉他,来的是战场上最具杀伤力的存在。 他顿时叫来令骑:“传令高世宣、刘光世,速度后撤,快!” 奔跑的人还在路上,天光遍洒之下,一匹匹战马保持着体力缓缓前行,偏斜的阳光照在身上反射着金属的光芒。 姚刚、郑怀戴上铁面遮住隐带兴奋的面庞,身上厚重的铁甲相互碰撞发出响声,二人身后百五十骑缓缓聚集,哗——,端起长枪。 前方有奔跑的身影出现,粗大的铁枪举起:“准备——” 一百五十二骑在地面缓缓移动,走过三五丈远,缓缓加速。 …… 后阵之中,王文德一脸难堪的带着军队前行,虽说怀疑节帅隐瞒了不少情报他心有懈怠,然而作为战阵第一个被杀崩的存在多少有些挂不住脸。 战马之上,偶然撇去旁边的视线被金属反射的光芒晃了一下,猛地偏头看去,顿时面上色变:“骑!兵!” …… 铿锵声中,缓缓前行的重骑逐渐加速,跑在前面的青面兽顿时色变,拼着被后方西军敢勇砍中的危险连忙斜跑一边,后方追逐的身影面色巨变之时,姚刚握紧粗大铁枪,大吼:“甲骑,杀——” 片刻间,缓慢奔跑的百五十骑兵开始加速,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阵型逐渐散开,侧对着和煦的春光,朝着追来的人海以最凶蛮的姿态杀了进去。 追杀的正起劲的西军敢勇被突然出现的骑兵冲锋吓得面色发白,军中将官不住呼喊,有人下令收缩阵型,有人高呼分散逃离,底下军士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准备。 有眼尖的看到刘光世当先一拉缰绳转身就跑,连忙跟着后撤。 更多人的视线里,前方铁皮怪物的身影在放大,有人受不住这巨大的压迫感软倒在地。 下一刻,冲刺的骑兵带着铁锈的气息,浪头一般打来。 一百五十二名骑兵呈三角形,姚刚、郑怀打头,直接撞入人堆当中,高速奔行的战马,披着沉重的铁甲将人一个个撞飞,跌倒在地的身影随后被卷入铁蹄之下,翻腾的马蹄踩踏过地面,全是骨骼与筋肉碎裂的声响。 两侧有没被骑兵撞到的士兵,方自侥幸逃过一劫,随后被跟进的卞祥、縻貹砍杀在地,马群、人群跑过的地方,全是倒地哀嚎的人影。 姚刚、郑怀催马前行,毫不停留的向前冲杀,手中粗大铁枪、铁棍疯狂砸杀着敢于出现的身影,杀透敢勇的一刻,面前显出高世宣那张凝结住欣喜的脸庞。 铁面下的人发出闷笑声,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冲了过去,人体在破碎,阵容在溃散。 面有惊容的大将转身狂奔,西军大溃。(本章完) 487.第481章 直插中军 “莫要停步,继续前冲!” 披荆斩棘的从人群中杀出,姚刚甩去铁枪上挂着的死尸,粘稠的血水顺着枪杆不停滴落,战场上的血腥气刺激着脑部的神经,咧着嘴大吼:“加速,冲散这部西军!” 冲刺不过一里多地,众人尚有余力,听闻姚刚的吼声,齐齐大喝一声,战马长嘶,继续冲锋,人、马的甲胄上满是敌人的碎肉与鲜血,有马匹甲胄的联接处嵌着半条胳膊,随着奔腾不住晃动,好似在招手。 高世宣退到后方想要重组阵列拦住冲锋的铁骑,只是手下没有能硬抗重骑的兵械,再次接触下仓促组建的枪林,在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被甲骑碾过。 这名西军悍将只得大喊一声,回身朝着中军后撤,没死的西军一时间四散左右,有人被赶上的卞祥、縻貹杀伤当场,也有慌不择路跑去梁山寨兵阵中,被人砍倒在血泊中。 四周满是厮杀的声响,有人手持制式长刀,连杀三人,救下面色苍白双腿发软的手下。 “不想死,跟洒家来!” 面貌有些痞气的青年招呼一声,倒地的人相互看看搀扶起身,望着后方凶猛厮杀的人群不敢怠慢,十来人跟着痞气的青年撤往混乱厮杀的战场。 “杀——”凶猛的喊杀中,青年手中战刀劈在没防备的寨兵头上,跨步上前混入官军人群,看着前方正推进战线的梁山贼兵,眼神一转冲着四周厮杀的官军喊道:“传将军令,向中军靠拢! 刀光霍霍,水入湖中一般随着周围的士卒一同开始移动。 …… 几乎在同时。 “列阵!” 王文德心惊肉跳的看着阳光下杀来的骑兵,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着,作为适才被骑兵击破过一次的军队,麾下将士如今士气低迷,排列成阵也不过是给对方前进的路上添些人命,然而此时若散,两条腿的如何能跑的远了? 思绪至此,这位老将的呼吸急促起来,面上血色开始褪却,周围仓促结阵的千余军士两股颤颤,有弓手握着弓铮铮两声响,愣是拉不开弓弦,不由痛哭出声,鼻涕眼泪流下一把,声音扯动心弦,阵列开始松散,露出数条足够战马奔驰的通道。 对面,赤兔暴躁的迈动四蹄,鼻孔中喷出强劲的气流,马背上的吕布画戟一挥,眼神不屑的看着松垮的阵列,声音低沉雄浑:“冲过去!直插中军!” 奔腾的马群在移动中悄然变阵,紧凑的阵型又散开,轰隆隆的从让出的通道中跑过。 站立的官军军士闭着双眼,鼻端皆是跑过战马腥臊的汗味儿,黄土随着马蹄奔踏扬起脸上,一片烟尘过后,每人面上都是薄土一层,被额上流下的汗水冲刷的黑一道,白一道,狼狈之极。 王文德眼睁睁看着骑兵从自家军阵中跑过,那从身边跑过穿着青龙甲的男人竟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此时想来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露:“欺人太甚!” 苍老的声音中带有愤恨,身旁几个亲兵张了张口,有人提议:“将军,不如趁机从后袭击那伙骑兵?” 苍老的身影挺起,握着刀的手上举,狠狠一挥:“传令——” 四周的目光看向骑在战马上的老者,王文德挺直的背脊瞬间塌了下来:“趁贼兵尚未有暇,迅速撤往濮州……” 众人扔下兵刃狂奔。 后方,马蹄声音越来越快,散开的阵势在冲过官军后又一次合拢,前方赤兔上的身影咧开嘴角。 “敌袭——” “敌袭——” 示警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下方环绕的西军将士脚步纷乱,前排一面面偌大的旁牌扎入地面放下支棍,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来袭的马军,军中两名指挥使大声呼喊着“镇定——”“射手准备!”,无数百战的士卒在调整着呼吸。 “射——”破音的喊声在回荡,山丘上转过身形的刘延庆面色铁青,视线中,双方箭矢各自升上天空,相互交错着落下,嗖嗖嗖嗖的破空声响在耳边,落入冲刺而来的马队中,羽箭噗地插在人的面门,血流满面的仰天倒跌下马,更多的还是划过奔腾的身影插入地面。 马蹄翻飞旋起泥草,前冲的马军纵然偶尔有人落马身死,冲势仍是不断。 西军阵列,刚刚被一轮箭雨射过,一名虞侯将身前的尸体推开,吸口气捡起丢在地上的长枪,架到大盾上,口中爆喝:“将步子扎稳,对面冲来了!” 哗哗—— 前排长枪探出,形成尖锐的枪盾之阵。 数百刀盾手口中“啊啊啊——”的吼叫着,双目被刺激得发红,手脚用力攥紧兵刃,有些微微得发抖。 脚下地面晃动越发剧烈,马军狂奔而至。 …… 蹄声如雷,伴随着呐喊的声响,起伏的马背上吕布张弓搭箭拉满弦,对准前方的目标陡然松手,一支黑影带着炸裂的破空声离弦而出。 官军大盾后方,顶盔带甲的指挥使正在拼命给麾下打气,破空声从半空传来,想也不想猛地侧身,却是晚了一步,被箭矢嘭地射入肩胛,一条手臂飞上了天空,啪嗒落在捂着断臂处嘶声惨叫的身影旁边。 下一瞬,前方官军的长枪探出盾牌,吕布收弓换上画戟,一拽缰绳。 赤兔长嘶一声,在碰触长枪之前马躯陡然立起,烟尘在后踢滑步中升腾而起,吕布探身挥动手中方天画戟,寒芒闪烁中,刺过来的几杆长枪被劈断,狂暴地力道震的长枪手吃不住劲,翻倒在地。 “冲啊——” 蔓延过来的铁蹄带起狂涌的怒涛,杜壆双臂用力,丈八蛇矛顶住一面旁牌,轰的一声连盾带人顶飞出去。 史文恭面目狰狞,手中画戟荡开身前刺来的长枪,驭马撞上盾牌,破裂声传来,冲入阵势的汉子急速挥起锋刃,砍死两旁的顶盾的身影,冲杀上前。 身后一道道高速冲来的身影带着决然地表情轰轰轰撞上盾牌、枪林,巨大地冲击力传来,不断有人顶不住冲击连盾带人被撞上半空,死尸被卷入铁蹄之下,眨眼间踩为肉泥,也有骑兵被枪林戳中,挂上半空,随后举着长枪的人被跟进的骑士斩杀在地。 冲锋的身影与防御的士卒在不断倒下,第一时间冲过去的身影在继续疯狂的突进,身后清理出的空隙有人迅速跟进,扩展着空隙的宽度。 穿着鲜红披风的身影冲在最前,画戟上挂着不知何等职位的将官,挥动间甩飞出去,回返的画戟再次将他人拍死、砸飞,极致的力量与速度下,面前无人能挡,鲜血与残值划出一道道弧线。 “刘延庆!站在那等某!” 低沉雄壮的声音传遍战场,披风在空中招展,一名虞侯被画戟挑飞半空,后方冲锋的杜壆瞥眼看了下飞到与自己视线等高的尸身,手中蛇矛刺穿挡路的军士。 马蹄急速狂奔中,指挥射手的西军副指挥使手中战刀被打偏,赤兔健壮的肌肉撞碎他的脸面。 曾经纵横草原、中原的男人彷佛回到了当初意气风发的年纪,高声大笑着挥动画戟砸飞视线中所能见到的任何敌人,大手一把抓住交错而过时一名十将的脸将人提了起来,扔飞出去,赤兔跟上一脚踩碎他的脑袋。 “这就是西军?!呵呵……哈哈哈哈——” 声音张狂,惹人变脸。(本章完) 488.第482章 斩旗 “目中无人,这贼人恁地张狂!” 笑声隔空传来,刘延庆铁青着脸看着金色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纵马如飞,陡然将身一转:“随本帅来。” 刘光国陡然色变,连忙跟上自家父亲道:“父帅,贼势浩大,诚不可争锋,不如暂时退却,待来日向朝廷……” 一只手掌竖起,面色铁青的刘延庆回头张开口:“我儿莫要多言,为父身为一军统帅自然是……” 余光视线里,下方紫金冠束发的男人已快突破护卫的阵列,当即面色大变:“莫要多说,快转进……跑啊!” 穿着金甲的身影迈步就朝下方跑,身形矫健,不输身旁壮年的侍卫,口中不停叫着:“莫要带帅旗,留它在此,快!快!” 身影一矮,顺着前方陡坡滑了下去,站起来连屁股也来不及拍,急急而跑。 后方刘光国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只是陡然发觉,往日看着有些老迈之感的父亲速度不慢,一时间他竟然追之不上。 …… 带着血气的身影纵马飞驰,画戟映着日光带着光华斩下,鲜血飞上半空,点滴溅在脸庞,吕布直觉眼前陡然一空,已是杀穿阵列出来。 看眼身旁奋力杀出的杜壆与史文恭:“你二人护着这边。” 不待两人答话,飞身下了赤兔,提着画戟朝土丘上爬去,这地方不高却稍显陡峭,不过几个纵跃,穿着鲜红披风的人影跳上最上方,战场上微风吹过,“宋”字的大纛与一旁“刘”字帅旗微微拂动。 吕布几乎气乐了,视线中,从土丘前方滑下的一行人骑上战马,滑过弧形朝着一旁就跑。 “……竖子。” 画戟朝旁狠狠一摆,咔嚓一声将两杆旗帜斩断,两面旗帜朝着一旁斜斜坠倒,转身匆匆下了山丘,杜、史二人疑问的目光中,一个箭步上了战马,拉扯缰绳:“跟某来!” 赤兔动了起来,兴奋的喷出鼻息,雄浑的声音传来:“敌帅跑了,我们追!” 余呈正率着侍卫冲出战阵,听着吕布的话顿时也不返回,同着杜壆、史文恭急忙跟上。 马蹄拉起烟尘顺着战场斜斜切入远方。 …… 射声营处,荣不停的开弓射箭,一个个正在逞强的官军士卒不时被射来的冷箭射中咽喉,随即倒地。 后方处,骑在马上的奚胜一直注视着甲骑那边的形势,偶尔看下土丘上官军的动向,某一刻,那矗立的大纛与帅旗轰然倒塌,显出山上熟悉的身影,这清癯的汉子顿时大喜:“快跟着我喊,帅旗倒了,官军已败!” 荣陡然转首,面带喜色。 …… 日头西走,天光微微暗淡。 京西军战线中,翟进手中长枪带起尖啸,照着前方左右挥打,对面的林冲手中长枪一抖,两人接触的瞬间,是两声枪头的碰撞的金属交击声。 林冲向后一退,手臂微微发麻,眼前的京西第一将手一挥,又是一枪刺向狄雷脖颈,那边的青年无奈朝后一退,提着双锤急剧的喘息,同林冲一左一右成犄角之势对着面前朝廷的战将。 一侧,锵锵锵的金属对撞声传来,孙安与上官义各自带着士卒杀的难解难分,两人一个速度快技巧高,一个势大力沉招数简单,一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游走着相互抗衡。 “帅旗倒了!官军败了!” “官军帅旗倒了!” 陡然间传来的呼喊让正在厮杀鏖战的官军一惊,忍不住回头望去,熟悉的土丘上光秃秃的什么也见不到。 拼杀的勇气陡然降到最低,有人忍不住扔了兵刃转身就跑,有督战的士卒想上前拦截,余光中有人转身在跑,回头看时,却是平时威严的都头,顿时瞠目结舌,连忙弃了职责转身跟上。 “官军败了!”的高喊声中,翟进的面容忍不住微微色变,一勒马缰想要退却,身后林冲、狄雷却是疯了一般上前,远枪近锤,不要命的向着这京西第一将攻了过来。 翟进长叹一声已无战心,只想后撤,然而急切间哪里脱的开身,被两人缠住口中怒吼连连,只是冲脱不开。 “将军快走!”上官义见此顿时大急,一锤将孙安逼退,带着十来个士卒拼死涌上阻住林冲、狄雷,惨叫声中,已有两三人被对面打死当场。 “那就拜托你了。”翟进见此也不废话,一勒缰绳在几个亲兵的护持下连忙退走,却是至始至终连上官义叫甚名谁也不知。 “呼——”深深喘了口气,孙安拎着双铁剑走了过来,狄雷、林冲各持兵刃,缓缓将上官义围住。 四周厮杀的声音在减弱,狄雷神色复杂的看着这手持单锤的汉子:“值得吗?一个烂朝廷?” 林冲、孙安缓缓点头,看着面前的壮汉隐隐有些欣赏。 “听不懂你在说甚!”上官义抹了把脸上带有血水的汗珠,猛地一握长柄铁锤:“上官义在此,休想通过!来厮杀!” 上步挥锤,声音豪迈。 …… “杀!” 大势在转换,失了帅旗的官军血勇肉眼可见的在消退,左右两侧的项元稹、梅展皆未亲自上阵,当先朝后退去,陈赟、柳元等人率部追杀,被二人果断断尾求生,各自带着一千余残兵仓惶退出战场,各自朝着后方最近的城池退去。 正面战场,京西军的后撤给杨温带来巨大的压力,董先、山士奇杀入杨温中军,这天波府的老将凭着一杆长枪与二人杀的难解难分,待得赵立赶来,三人并这老将一人,冷不防那边赵立一枪伤了杨温胳膊的同时,被这老拦路虎一枪抽在臂膀上,当下摔落马匹。 杨温反应也快,立时从这边跑了出去,山士奇、董先连忙追出,坐在地上的赵立却是长出口气,看了追逐的三人一眼,上马挥枪杀死替杨温扛旗的军士,一勒缰绳撞入逃跑的人群中大声呼喊。 招降纳叛。 …… 稍远的后方,刘延庆面色沉着的操控着坐骑,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等火红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霎那,顿时惊慌不已,挥手抽动坐骑,连连加速。 身周不时有仓惶逃离的身影掠过眼前,这大军的统帅更不停马,直直地撞过去,加马一鞭,只求能脱离身后疯狂的身影。 身后侍卫抽打坐骑跟随,年轻地刘光国在马上四顾左右,视野中的一切疯狂冲击他的大脑。 王文德逃离战场…… 项元镇退了…… 梅展退了…… 翟进的大旗朝后移动…… 杨温战旗倒下…… 高世宣消失不见,许是死了…… 临近黄昏的下午,追杀的浪潮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甲骑、甲士疯狂推进,轻骑、步卒不知疲倦的追逐,某一刻,银盔银甲的视线望向身后,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影逐步接近。 这样逃不掉的…… 年轻的面庞悲伤的看眼父亲,随后眼神慢慢坚毅。 “父帅,孩儿去拦他!” 中正的声音在空中响彻,随后勒转坐骑,绰起长枪,冲着身后快速疾驰。 “我儿……” 刘延庆闻言一惊,坐骑上转身直愣愣看着反身逆推的长子,随后闭上眼睛回转过头,疯狂打马前冲。 人群奔驰中,声音似乎退去,刘光国握紧长枪:“贼将!去死!”(本章完) 489.第483章 战后的场面 锵—— 方天画戟从左到右扫过,精铁打造的戟刃砸在枪头上,一声金属的鸣响,火星短暂跳了出来,刘光国受不住对面的巨力,长枪顿时偏开,中门大开之时,吕布手腕一转,巨力之下,画戟朝前一戳。 噗—— 冰冷的戟头破开甲胄捅入胸腹,刘光国下意识双手攥住画戟,整个人被冲力带的飞离马身,随后竟是仰面朝天一笑,双手用力…… 马蹄踏地,吕布朝一旁垂了下画戟,陡然觉着不对,皱起眉头凝神看去,已死的青年将领竟是将手腕倒刺入月牙戟下方卡死。 “哼——” 死尸挂戟,颇为沉重,拖累的赤兔也有些慢下速度,吕布甩了两下没能将这死人甩下去,顿时不耐,后方余呈喊了一声:“哥哥我来帮你!” 打马急行过来,吕布伸手一抬画戟,旁边余呈抽出腰间横刀斩在死人双臂处,切开的同时,赤兔上的身影一抖臂膀,总算是将人甩了下去。 再抬头寻找逃跑的主帅,只见着对方已是闷头跑远,远远望去还在拼命抽动马鞭加速。 马蹄翻飞,嘈杂的战场上,追了一会儿众人的距离竟是越拉越远,许是与宋军战了一段时间的原故,凭借着赤兔的神俊竟然也一时间追之不上。 “宋将怎地这般多逃跑将军!” 举起手示意停下,勒住缰绳的吕布随着战马的走动在马上转换着视角怒视前方,狠狠甩了下画戟,断臂从月牙枝上飞出,在地上滚动两下停了下来,回头看眼后方,想想适才抓着画戟的青年尸体摇摇头:“适才那人还有些骨气,将他尸身收好,断臂缝上。” 拉转的马头喷出粗气,沾染鲜血的披风甩开,发出呼啦的响声:“走,回去收降这部官军。”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有亲卫下马捡起两条臂膀骑到马上,想了想问去旁边同伴:“刚刚死在寨主手里的那死尸在哪?” “那般多人死在寨主画戟下,俺哪知是哪个……” 蹄声震响,返回的身影披着霞光,染上一层红芒。 厮杀声音几乎消弭,回返的众人不时击杀几名逃跑的官军,有持着凤翅镏金镗的战将鬼鬼祟祟的骑马从后方林中奔出,见着众人的样貌脸上一阵青红不定,待看着手持丈八蛇矛的身影上前欲要厮杀,仰天长叹一声,扔了兵器,下马跪地:“大名府无名之将俞大江愿降大寨,还望吕寨主恩准。” “准了。”吕布倒提着方天画戟,已经没了厮杀的兴趣,目光看去远方正在招降的身影:“余呈,交给你了。” “是。”身后的护卫统领本能应了一声,手中凤头斧一挥:“看着他。” 有侍卫上去捡起凤翅镏金镗,入手沉重,连忙唤来同伴一起抬着,俞大江也知情识趣,交出身上护身剑与弓袋箭囊,自己骑上战马跑在几个侍卫前边。 夕阳照射下,不时能看着几个落单的梁山寨兵,押着十几倍于自身的朝廷降兵而行,或是搀扶着受伤的同袍艰难而行,走不多远有寨兵过来帮忙,或是上药包扎,或是帮忙押送。 眼看着有大批朝廷兵卒在后退,蹄声传来,划过弧线的马军在袁朗、萧海里的主持下杀入阵中,简单的冲杀下,纷纷扔了兵器请降,有骑兵下马掏出绳索准备串联捆绑。 人群中,十几个面貌精悍的军士看看带有痞气的青年男子,那人看看四周的骑兵有些意动,缓缓低声说着:“往旁边移动,看洒家讯号行事,抢了马咱们就跑。” “听韩队官的。” “听恁的。”轻声细语中,这伙人趁着尚没人注意,轻轻挪动脚步朝着一旁移动,眼睛不时四处扫着正在绑着双手的梁山寨兵。 “队官,那边那匹红马挺俊。” 有人说了一句,那痞气青年连忙抬头,看去那边,见着马上人紫金冠束发,一身金甲,披着的鲜红披风,手中一杆方天画戟,似是感受到这边的目光,转头看来,杀气盈目。 “入娘的……” 青年顿时收住脚,颇为无奈对着身旁人道:“走不了了,那边也是个不好惹的。” 四下看看同伴:“且先忍忍,我等另寻时机就是。” 十来人点点头,有人从后走来,拿着绳子将人双手绑上,行进间已是到了这边,十来个西军士卒伸出双手,他等都是宋军装束,也看不出差别,那寨兵也未有何察觉,一个个绑着串成一串走了过去。 …… “哥哥,怎地了?” 杜壆在侧敏锐察觉吕布动作,见他望着那边未曾回头,不由出言询问。 “无事。” 简短的回答过后,吕布收回了望向那边的目光,神情中有些好笑:“某倒是未想到宋军做将军的都是孬种,士卒却有几分血性在。” 杜壆抓抓脸,之前他就想说自己也是朝廷将军,然而想想此时身份又觉得自家哥哥说的没错,就是这尴尬的感觉挥之不去,让他颇不自在,只是转念一想,此时朝廷军中将官也大多如是,便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去多想。 队伍继续向东而行,有些昏暗的天光下,零星的厮杀偶尔爆发,随即很快被附近梁山的寨兵镇压下去。 前方一路死尸遍地,插在地面的箭矢密密麻麻如同杂草,坐在死尸旁的甲士正在卸下厚重的盔甲,显出的人影浑身是汗水,水中捞出一般碎发贴粘在脸颊,里衣被浸透呈现深色。 “都是好样的。” 杜壆说了一句,吕布眼珠动了动,看看卸甲的身形沉默一下,点点头,面无表情继续驭马而走,只是眸底深处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以为然。 向后的地方,大片的地面被土壤被鲜血浸成暗红色,射声营的寨兵已经上来帮着清理人的死尸,顺道给没死的官军士卒补上一刀,搜刮着尸体上值钱的东西。 遇到受伤的同袍,连忙从死人堆中拉出,交给后面专门前来接应的人员,抬着长枪作成的简易担架走去干净的地方进行医治。 投降的官军士兵更多,被梁山的寨兵分开拉到一边用绳索绑住串好,免得人得空跑了。 吕布倒拎着画戟,骑在赤兔上朝前行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少卸甲的陷阵营士卒已是闭着眼相互依偎着点着头打瞌睡,更远处的甲骑则是在辅兵的帮助下正在下马,拆卸身上沉重的甲具。 “派人去通知水军过来帮忙。”转首说了一句,吕布想了下又补充道:“让他们都警醒着些,提防这些俘虏反抗或是溃兵回转偷袭。” 当下余呈拱手领命,示意下,有两骑快速朝着湖边而去,那里,有着梁山作为后手的存在。(本章完) 490.第484章 有何可惧 “兄长这边走。” 荣骑在战马上,后边副将吕方、苏定带着几个射声营寨兵点着火把迎上来,吕布跟着而行,后方处奚胜与黄信搭起一个简易的休息处,篝火正在空地中不停摇曳,舔着上方的铁锅,发出阵阵菜粥的香气。 下了战马,让几个侍卫看着,吕布当仁不让走上前去。 掀开帐帘,一股子药香味儿冲入鼻端,几个累瘫的军中将领正在歇息,姚刚、郑怀正在捧着水囊大口喝水;唐斌在旁脚下放着一个空了的水囊,正拿着一个盛满的往自己头上浇;他身后是狄雷和林冲,两人摊在地上,已是睡了过去。 杨志一身伤痕躺在木板上昏沉的睡着,裹缠的白布下有血迹渗出,看起来绿绿甚是惹眼。 卞祥蹲在一边角落,牛角盔放在地上,正给昏迷不醒的傅祥盖上薄被,耳中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转头一看,连忙站起:“哥哥。” 吕布摆摆手,冲着看来的唐斌几人道:“无需行礼,莫要扰了他等清梦。” 披风一转,高大的身影已是走了出去,其余几个没睡的人相互看看,相互的搀扶站起,跟在卞祥身后走出这临时休息之所。 “看来今日一场仗打得异常艰辛。” 火光照耀下,吕布头上的紫金冠散发着耀眼的金芒,转过头继续道:“可有不幸躺入马革的弟兄?” “此次侥幸没有。”卞祥粗声粗气的说了句,接着叹口气道:“就是杨志那营废了,士卒被杀散不说,杨志兄弟后撤之时被人多次砍伤,就连傅祥兄弟也是伤重不醒。” “可有性命之忧?” “不好说。”卞祥的神色有些难堪:“回山尚要姜郎中诊断一下。” 吕布点点头:“如此莫要等了。”转过头吩咐着:“余呈,找人先送傅祥兄弟上山。” 卞祥感激的目光中,吕布笑着看去姚刚几人:“你等今日也已疲累,莫要在此强撑,都去歇息就是。” 又冲着欲言又止的唐斌道:“你说的那什么关胜已经被擒下,某已让人送入山寨监押,等回山你就能见着了。” 唐斌大喜,连忙抱拳:“多谢哥哥,小弟等这就告退。” 眼看着几人抱拳退下,吕布转眼看着卞祥道:“陷阵营与甲骑疲惫不堪某能理解,怎地狄雷也是一副筋疲力竭之态?杨志他们又是怎生伤的?” “俺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听狄雷说了一嘴,一个叫上官义的汉子甚是奢遮,让哥哥设法招降他。” “哦?” 火焰的噼啪声中,吕布走去篝火旁,弯下腰掀开铁锅,看眼翻滚的菜粥没好,关上盖直起腰:“那人在何处?” “小弟也不知。”耸了耸肩,卞祥苦笑道:“在战场杀的那般惨烈,若不是傅祥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小弟现在遮莫还是在战场走动。” “让各部迅速检点得失,尽早将战报送上来。”吕布摇摇头道:“总不能一仗打完甚也不知。” 卞祥连忙点头下去吩咐。 夜色涂抹天空,一轮明月悬在高空,一支支火把点起,摇曳的火光中,水军的士卒接手了战场繁重的工作,让力竭的步军士卒轻松不少,有些疲累过度的找个干净的树荫倒下就睡,鼾声在夜晚的战场上偶尔响起。陆续有将领回转,走来的汉子看着坐在篝火前分着菜粥的吕布众人,不由微微一笑,走过去讨要一碗粥喝,不多时,持着开山大斧的縻貹疲乏的走过来,拱手一礼跌坐在地,宝贝似地开山大斧随意扔在一旁。 “哥哥,俺老縻费尽力气才和众兄弟擒下一个叫王德的汉子,听闻这厮是新入西军的敢勇,只是能胜了杨志兄弟甚是奢遮,当要想法子招降才是。” 喝着粥的身影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招呼人给縻貹送上碗粥。 不多久,有消息随着令骑带给了吕布,纸面上各军的伤亡与战绩让这百战的将军毫无表情变化,随手将手中纸张递给好奇的杜壆等人,摩梭着微微有些胡茬的下巴。 “西军主将高世宣在乱军中死了?” “四个节度使倒是不愧老江湖,麾下折损不少,自己跑的倒是快。” “西军战损四成,仅剩的六成人多数还带伤……啧啧,这还是老子印象中的边廷精锐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吕布看向众人的眼神有些笑意:“如何?可还惧怕西军?” 杜壆、酆泰等前朝廷军官轰笑一声,感慨的望向传递下去的纸张,缓缓摇了摇头。 “行了,战场打扫的也是差不多,各部歇息够了都往回撤,去寨堡中歇息。”站起的身形抖了下鲜红的披风:“有甚事情,都等来日再说,今晚各部将士休息,各位兄弟,此战,我等胜了!” “吼——” 吼声如雷,声音喜庆。 天色渐渐亮起,在野外短暂驻扎的军队重新焕发了活力,检点一番俘虏倒也没少了,随即招呼一声,随即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开向梁山。 整座大山,在吕布踏上沙滩的一刻沸腾了起来。 日中,水寨中等待的人员敲打起锣鼓,一队队的寨兵踏上地面欢呼出声,宣泄着自昨日战胜后就压抑的心情,待回到自家地盘,终是忍不住呼喊出来,听的后方船上运来的官军俘虏一脸不快,只是他等也是无奈,人为刀殂,只得忍了。 这一日,上山的吕布先回了自家同邬箐与扈三娘团聚,却是意外见着在此做客的宿二娘子,卞祥去了山上姜纹处看望自己的兄弟傅祥。 而唐斌,思前想后没有先去寻找自家的弟兄,反是提着一壶酒找上了自投降后就低调异常的京超。 天光在走,许多人和事情在发展着。 …… 马蹄阵阵,一路逃走的刘延庆不敢走大路入城,只与护持的亲兵走着林间小道,不时在村落中找户农家休息一番。 如此一路低调跑入濮州的前统帅方才松了口气,看着身旁零星几个疲倦的面孔悲从心来,然而想想家中尚有三子在,不由咬牙继续前行。 洒家…… 还不能倒下!(本章完) 491.第485章 牢中坐大刀 阳光在云端照射,偶尔有走动的公鸡鸣叫两声,健硕的身影开门之时,一旁趴着的黑狗站了起来,看他一眼吐着舌头喘息两声又趴了下去。 “这畜生,几天了还这般防备。”身材高大的孙立拎着衣服走出草屋,胸腹间缠着白布,后背上两处箭伤已经止了流血,身上隐隐透着草药的气味儿。 看看身后的屋子,这个兵马提辖动作小心的将衣服穿上,转去后院的身影停在原地,视线里,一个老人正蹲着在侍弄着草,听到后方有脚步声传来,转过头看着孙立:“提辖这是要走?” 孙立扯动嘴角,露出个算不上笑容的笑脸儿:“耽误日久,也是该回去了……” 随即双手抱拳作揖:“尚要感谢老丈救命之恩,非是恁在,孙立怕是已经魂去地府。” “使不得,使不得。”老者双手撑膝站起,摇一摇枯瘦的手掌:“老夫不过做一个医者应做之事,当不得提辖道谢。” “谢还是要谢的。”孙立直起身子,看眼这清净的院子,深吸口气:“就不耽误老丈在此清净了,孙立告辞。” 眼见孙立转身去后院树桩那牵马,老头儿连忙喊一声:“提辖稍等。” 孙立疑惑的神情里,老者快步走去屋中,又抄着个包袱回来递给他:“里面乃是替换的伤药,如何使用,已经尽数书写在纸上,提辖照做就好。” “……却之不恭了。” 这病尉迟伸手接过,随后牵过马匹,他那身甲胄叠起捆在马后,又将包裹系上,出了院门翻身上马,最后看一眼这简陋的田园与草屋,冲着老者重重一拱手,打马离去。 此去登州,当会降职另任…… 那也好过就此隐姓埋名。 …… 更远的地方,广济军的田间,刘光世抹了下脸上的汗水,揉了揉半饱不饥的肚子,随即垂头丧气的继续朝前走着,天下之大他不知该去往何处,然而总归是要回家的,不若去兴仁府借些钱财…… 就如此办! 打定主意的年轻公子哥辨明方向,抽马一鞭,疾驰而去。 …… 梁山之上。 不大的房屋中杯盘狼藉,唐斌微红着脸颊看去对面的壮汉:“那就这般说定了,晚些时候京兄与我一起去劝劝我那个执拗的兄弟,莫要死心眼儿的硬在牢里扛着。” “交给我!”京超一口将酒闷了,将胸膛拍的砰砰作响:“他与我俱是公相推荐,跑不了我也走不了他,如今兄弟我入伙了,怎会让他一人独自在外去做孤魂野鬼?” 唐斌眉头皱了一下,然而大体明白这前三衙制使的心思,随即平复下心情道:“京超兄弟意思我了解了,如此也就拜托了。” 京超眨眨眼,想了下道:“唐兄可是吃酒吃的醉了?” 唐斌看眼桌上的酒坛,摇摇头:“这点儿酒……自是没有。” 砰—— 大手拍了下桌子,京超站了起来,挥着手道:“那还等个甚?不若打铁趁热,现在就去找关胜兄弟说他入伙就是。” 唐斌微微一犹豫,这边京超热心肠的走出桌后,斜看着他:“唐兄所虑者,不过乃是怕关胜兄弟念道祖上威名不愿落草,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他此前不过一巡检调入军职,又不被那节帅重视赶去押运粮草,并未如汉末关公般被人重视……” 顿了一下继续道:“如今大军战败,若是姓刘的战死还好,偏生跑了,那唐兄以为他会不会找替罪羊为他担上战败的罪责?”对面颇为正气的青年沉默一阵,缓缓开口:“唐某也在军中厮混过,上峰丑恶的嘴脸非是没有见到,若那姓刘的如我所知不是个能担事的,恐是会将主要责任推给麾下众人,以期摘脱自身。” “担事儿?”京超不屑的一笑:“老子在官场混到现在还没遇到一个能铁肩担道义的上官,更何况公相、媪相不和,他巴不得将重责全推给我二人才好。” 站起的身形前去打开房门,日光照在脸上,京超眯了眯眼睛回头道:“如何?趁着有空,你我去将关胜说服,晚上还可再吃一顿酒。” 啪—— 唐斌一拍桌子,站起身:“走,现在就去。” 起身走出屋子,京超眼中一喜,跟着唐斌身后走去关押俘虏之处。 此时梁山俘虏众多,皆分开看管,关胜三人送上山的早,倒是在山上专门关押之处,也恰好是当年看押董平的所在。 唐斌、京超进来之时,看守的狱卒正捧着葫芦喝酒,看着二人连忙将葫芦放下,唐斌上前道:“那叫关胜的可在里面?” 狱卒转了转眼珠:“恁说的可是那个关胜?在,正在里面。” 唐斌点点头“打开,我进去劝劝他,其余二人呢?” “押在他处。” 狱卒麻利的开着锁头,谄笑着说道:“牢头觉得他三人凑在一块儿过于聒噪,另外两个关在另外的北面的牢中。” 唐斌抓抓头,这牢狱与他是两个职责,也没权去说什么,只得道:“既然恁地,一会儿去再去看郝兄就是,两个……另一个是哪个,我有些记不清了?” 吱呀—— 厚重的牢门打开,耳听着前方狱卒说着:“是个什么鸟骏马,倒也是怪,头一次听人拿马做绰号的。” 京超哈哈一笑:“是丑郡马宣赞,人家是郡王府的郡马,那厮是个嘴上不服的。” 说话间,几人走入牢中,狱卒掏出把钥匙递给唐斌,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这两个汉子方才走入里面,眼见着里间一屋有个雄壮大汉正坐着,两人对视一眼走过去,看着红脸的关胜肩膀处裹着的白布透着血迹,正闭目盘坐在稻草上,听着门锁响声也未睁开双目。 唐斌看他半晌,叹口气:“关兄,许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入耳,丹凤眼动了一下,眼皮轻轻向上睁开,看着眼前的两人明显有些怔,半晌开口道:“你二人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看着京超道:“京制使在此,大军到底是败了还是胜了?” 走入的京超身上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闻言双手一拍,朝着关胜一摊道:“自然是败的干干净净,就连刘延庆那厮要不是跑的快,也是个死字。” 卧蚕眉下的眼睛睁大:“你说真的?!” 京超不屑的笑笑:“骗你做甚。” 关胜张了张口,不知为何又看向唐斌,那边的汉子走过来席地而坐,点点头:“却是如此,哥哥亲率马军突袭官军后方,连大纛都砍了,下面有兄弟拿回来当战利品收藏,关兄要看看吗?” 红脸的汉子顿时木然。(本章完) 492.第486章 招降纳叛 “然则你二人是来劝降?” 缓过神的红脸儿汉子冷笑的看着面前友人与同僚,还未等唐斌答应,京超就开口说着:“帮你收尸。” 关胜脸上的冷笑顿时一滞,唐斌疑惑的眼神看去时,这前制使冷笑出声:“关胜兄弟可曾思索过此时刘延庆会如何做?” 张了张口的大刀将又闭上嘴,眼神中有着思索之色,唐斌眉头一挑已是明白京超的意思,想了下,推翻之前心中说辞,身子前倾,诚恳看向关胜:“关兄,兄弟在军中如何被陷害你是知晓的……” 眼看着关胜看向他的面容多有黯淡,续道:“若不是你私下放我一马,早就与关兄阴阳两隔,如何能坐在这里说话?如今你之处境与我相若,该是我帮你了。” “也不知关兄弟知不知道。”关胜一脸不赞同正张口欲言,那边京超连忙接上话:“媪相孟春时就与西贼战于野,刘法将军于古骨龙斩首三千级,仲春之时就领六路边事,西军权柄全归其手中,如今一战,刘延庆手下一部西军死的死,俘的俘,这时看着你我回去,依着他的性子与刘延庆那厮的言语,可会一笑了之?” “……” 关胜眼角抽搐一下,冷不防身前坐着的唐斌半蹲而起,朝前一步握住关胜的手道:“如今梁山正是转变之时,哥哥别出机杼,愿带我等往去辽东,夺回汉家故土……” 微微停顿的语气让身前身后两个头一次听闻此等秘辛的二人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兄弟我常感自身能力不足生恐拖了山寨后腿,关兄若来,小弟情愿将位置让出,甘愿做你一副手。” 话音一落,旁边京超忍不住开口:“唐斌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梁山真有去往辽东的想法?” “千真万确!” 斩钉截铁的字眼儿落入耳中,京超顿时捏紧双手,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热切。 关胜神色挣扎,半晌开口道:“然则官家待祖辈甚好,已是三次加封其号,如今获赠为昭烈武安王,我若是……” 京超不耐,顿时打断他:“关胜兄弟胡涂,他加封的是季汉关羽,与你何干?可曾因此召见于你……”斜乜的眼神看去,故作不屑:“赐你一个铜板儿?” “我……你……”关胜直起身子想要反驳,却发现说不出什么,只是怒视着京超。 唐斌见此连忙伸手按住他肩膀,安抚着自己老友:“关兄你看,我等并未想要在这京东路举起反旗,算不得反官家,并不违反关兄心中的忠义,说不得官家还巴不得如此。” 京超在后看着关胜脸上有些动摇,猛拍一下双手,那边三杰之二望过来,语气激烈的道:“大丈夫生于世,自当靠手中刀获取功名利禄,我等如猪狗一般匍匐在士大夫脚下,如何得其正眼相看!” 走前两步看向关胜,指着他鼻子:“你祖宗出身卑微,也是靠着胯下马,掌中刀得的一切,怎地你这个后辈儿孙只想着躺在祖宗威名上啃老本儿,却不思奋进一博?如此行径,关公泉下若是有知,当刀劈你这不肖子孙!” “放屁!” 关胜猛地一拍大腿,手中铁镣一阵哗啦响动,这威猛的大刀将站起身,双手高举,镣铐作响中道:“谁人只啃老本儿,关某自问做事勤勉,不曾有过一丝懈怠,然则上官不肯张目一顾,有何办法?” 当啷、当啷—— 垂下的手引动铁链晃动,关胜胸膛起伏,看着京超道:“你也莫要激我,不就是你想在这山寨找奥援以便站住脚跟,是以才同意来此说项?” 对面的神色毫无愧疚,甚至点点头:“不错,老子是如此想的,你奈我何?” 唐斌暗暗叫苦,心忖莫不是激起我这兄弟的脾气,起了逆反之意吧? 关胜的神色微微一滞,有些语塞,接着哼了一声,神色变了两下,方才看眼唐斌:“兄弟别愣着了,若是你所言乃真,去往辽地算关某一个。” 唐斌大喜,连忙站起:“就知关兄最是义气,且随我去见哥哥。” 说着就要拉着京超一道出去。“等等。” 关胜举起手晃晃,哗啦啦的响声在牢狱中响起:“不帮关某把这玩意儿去了?” “去,自是要去。”唐斌哈哈一笑,过来伸手揽着关胜道:“钥匙在外面,关兄随我去就是。” “还有郝思文兄弟与宣赞兄弟,他二人也是受关某连累。” “记着呢,记着呢,现在就去找这二人。” “等等我,你兄弟二人这般过河拆桥,入做一伙却把京某人丢去一边。” “哈哈哈,那京兄快些跟过来。” 说话声音中,三人打开牢房,卸了关胜手上镣铐,转身去往另外监押之处。 …… 有些昏暗的房屋内,几条壮汉围着床榻上的汉子,但见其浑身裹满了白巾,身上药香味儿浓郁,显是受伤不轻。 “……兄弟失败非战之罪,况且这也算是死过一次,还有何看不开的?” 轻声说着话,狄雷坐下看着躺着不动的人影:“朝廷那帮人有何好的,值得上官兄这般待见?” 伤重的汉子瞥他一眼,有些虚弱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非是为了朝廷,只是我自己这心里过不去,先前为公四处搜捕山匪贼人,如何自己又做了贼寇去祸乱百姓?”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梁山何时祸害普通百姓了?”孙安走过来,将调好的汤药递过去,看着对方毫不犹疑的接过喝下:“山寨所劫的都是为富不仁的商贾大户,还未曾对平民百姓下过手。” 看着对方不信的神色,狄雷也是点点头:“此事我可以先祖武襄公的名义起誓,却是没有。” “咳咳……你说甚?啊……嘶……”许是被药汁呛着,这威猛的汉子一阵猛咳想要坐起身,陡然又觉得疼痛躺倒床上,呻吟出声。 “我祖狄武襄,上官兄当是听过,我为何在此,上官兄不妨可以想想。”狄雷眯着眼看着有些沉默的身影,凑过去道:“我知上官兄忠勇,可你再忠勇,可能比肩我祖上?” 拍了拍上官义尚未有伤的部位道:“况且我等也未想在这京东之地举事。” 疑惑的目光看来,狄雷轻笑出声,房间中有轻声细语相谈之音。 …… “你等说的可真?莫不是在诓骗洒家?” 监牢之内,丑陋的汉子有些激动站起身子,对面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杨志苦笑:“洒家骗你做甚?若不是如此,洒家也没脸来找王兄你了。” “入娘的。”王德站起身,有些激动的走了两步,随后看着对面的縻貹与杨志道:“此等盛事,算洒家一个!” 声音洪亮,有人笑出声音。(本章完) 493.第487章 做成一家人 第487章 做成一家人 和煦的阳光照射下来,透进来的光芒中有着无数尘埃在飘荡。 邬箐轻手轻脚的将女儿放到床上,看着熟睡的面容,轻轻笑了一下亲吻下小人儿的脸庞,随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侍女在看守着。 “睡了?”吕布伸头看看关上的屋门。 “小声些。” 邬箐伸出小手拧了男人胳膊一下,小声嗔道:“吵醒了你去哄。” 吕布登时闭嘴,乖乖转身去往前堂,此时天气转暖,山上虽然温度较低,却也不需再点燃火盆取暖,靠近窗户的木桌上,扈三娘正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到桌上,门口走入的宿二娘手中拖着盘子,上面是一个白瓷酒瓶,正放在盛有热水的粗瓷大碗中热烫着。 “郎君。” 看着男人过来的扈三娘轻声唤了一句,宿金娘脸上一红,随后大大方方的将酒放到桌上,口中说了句:“让大家久等了,酒菜已经备好。” “辛苦金娘了,劳烦你去做午膳。” 宿金娘偷眼看看吕布的脸,笑了一下:“没什么累的。” 将酒水倒入杯中分别放好,请了吕布坐主位,宿金娘坐对面,两旁是扈三娘与邬箐,三女同时举起杯子对着男人道:“恭贺郎君得胜归来。” 面上浮起笑容,吕布全无在外的气势,轻声道:“也要多谢贤内助照顾家里,让某无后顾之忧,此一杯也敬……”看眼笑盈盈的宿金娘,接下去道:“你们。” 宿金娘大喜,旁边邬箐与扈三娘相互看了一眼,继而一笑,喝了酒方才盛粥布菜,又各自给吕布碟中夹了菜过去。 男人也是来者不拒,大手抄起筷子一下子全夹了塞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听着三个女人在话家常。 “听说乔大娘上山后给费珍、薛灿找的姑娘结亲,如今已经显怀了。” “奚胜家的还和奴抱怨,至今没有。” “该是去庙里面拜一拜了。” “阮家兄弟的媳妇儿也已经找好了,阮大娘已经点头,就等着哥俩儿回来结亲。” 吕布眉头一挑,说着话的邬箐给他拔了只河虾,放入碟中:“郎君,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东西送去阮家那边?” “应该的。”吕布点点头:“阮家兄弟跟某甚早,阮家老夫人与嫂嫂也帮了不少忙,该是备一份厚礼送去。” 邬箐点头间,吕布想了下道:“今后若是某不在山上,新人与新添丁口的,都以某的名义送去贺礼。” “送去了。”扈三娘笑笑,看看温柔看着这边的宿家二娘子道:“都是宿家妹子的主意,等郎君想起来早晚了。” 白眼儿一翻,往日飒爽的女子难得看起来有股小女人的样子。 吕布看去宿金娘方要张口,那边的桃女开口发出娇滴滴的声音:“郎君切莫道谢,都是奴该做的。” “……” 对面的男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口,慕然发觉心中竟然也不愿去纠正对面女子的话语,干脆拿起酒杯:“某敬二娘一杯。”宿金娘连忙喜滋滋的拿起杯子与吕布喝了,放下杯盏的桃女两腮微红,偏她生的又白,当真犹如盛开的桃一般,娇艳欲滴。 一男三女吃吃喝喝,绝大时候是吕布在吃喝,三女轻声说着话,那边扈三娘猛然想着哥哥说的话,转头问道:“郎君,奴听大哥说,山寨要去辽东?” “嗯,奴也听说了。”宿金娘与邬箐一齐点头:“此事可是真的?” 吕布怔了一下,看去邬箐好奇的目光:“未想到连伱也听闻了,看来乔冽他们传的够快。” 邬箐笑了一下:“山上女人少,有个甚事马上就能传入耳中,奴记得是从牛家嫂嫂那听闻的。” 男人喝了口酒点点头:“却有此事,只是还未到时候,你等且先安心就是,待过两日山上传遍了,某再说下就是。” 三女点点头,口中说了句“晓得了。”,转头说起山中各家的事情,不多时,杯盘狼藉,一顿家宴就在三女意犹未尽的轻声笑语中结束。 宿金娘一步三回头的离了吕布家宅,邬箐则是去看顾女儿,吃饱喝足的吕布回转后宅,脱下身上袍服,看看外面绿意盎然的景色,嘴角勾出个笑意。 “郎君在想什么?” 扈三娘端着点茶走了进来,看着吕布发笑有些好奇,继而想起一事不等吕布开口道:“对了,郎君,如今山寨打赢了朝廷征剿,不若趁这个喜庆的档口你将金娘妹子纳了吧。” 回应她的是吕布疑惑的眼神,这一丈青将茶盏放在吕布跟前,口中道:“郎君可莫要说没看出金娘妹子的心思,奴和邬箐姐姐也说起过这事,我俩都不讨厌她,且和她相处也甚是舒服,不若就做成一家人好了。” 吕布想想宿金娘的容貌,心中也是一热:“此事某知晓了,稍后会派人去提。” 眼中看着扈三娘的身段,不由伸出大手一把拉入怀中:“某在军中多时,今日三娘可要好好陪某才是。” 长腿的女人白了男人一眼,春日之中,春色满室。 …… 这日晚间,归来的众人都各自在家与亲人团聚,到了第二日,答应归降的关胜、郝思文、宣赞三人同着唐斌、京超过来拜见吕布。 偌大的书房一时间因着吕布异样的表情有些安静,好在没有持续很久,在下面几人生出疑惑前开口:“今后都是一个山寨的兄弟,某希望见着属于某的关云长在前征战取胜。” 关胜听上首的身影如此说不由甚是激动,低首道:“关胜不敢比攀先祖,然定会恪尽职守,奋勇争先,不教哥哥失望。” 郝思文与宣赞也是连忙低头表着衷心。 “哈哈,好……”吕布的笑声有些诡异,朝着几人道:“如此某就等着一观君之勇武。” “是。” 五人应了一声,随即一同出了这间书房,后方吕布看着几人出门低低的说了一句:“可莫要未立功勋先遇麦……那就枉费某特意吩咐留你一命了。” 守着门的余呈似乎听到声音,然而凝神听了下却未闻丝毫,不由耸了耸肩,继续看着远方走去与走来的身影。 (本章完) 494.第488章 大战后的安排 第488章 大战后的安排 天光远在云端。 吕布在书房中见了王德、縻貹,听了狄雷的信儿去看了躺在床上的上官义,对于这等豁出性命留下断后的汉子,他倒是颇为欣赏。 只是随即,日常山寨的事务又压了下来,杨志营打残需要重新整备;马军战马战死者众,急需补充;投降而来的军士如何安排等等等等,一件件一桩桩,都等着他去拿最后的决策。 “若是公台在就好了,起码有些事情不需要送来就能当场决断。” 从未这般思念过一个男人的大汉温侯嘴中无声的絮叨着,随后振作精神,低头继续处理起前世不甚上心的政务来,大抵也是知道,这等事情肖想一下即可,现实仍是冰冷的。 下午之时,一条条命令随着用了大印的纸张分发下去,着令此战后不满编的队伍从屯田兵与降卒里优先选入。 组建骑军第四营,指挥使由史文恭出任,曾涂、王德为副,下辖三名马军军使宣赞、曾索、云宗武。 另由潘忠、关胜、上官义、京超为指挥使,各组建一营步军,俞大江为潘忠副将,曾魁为关胜副将,曾升为上官义副将,史定为京超副将。 命吴成任柳元副将。 改屯田兵将领云宗武入马军,史定、吴成入步军,曾密任屯田兵将领与秦升共执。 命苏定、郝思文入射声营,暂为荣副将。 桩桩件件安排之后,山上顿时又热闹起来,尚未熟悉梁山选军士风格的关胜本想着缓一缓,到时去找自家副将先认识一番,再一起去往兵营就是,却是唐斌跑过来看他在屋中老神在在的捋须看春秋,不由一阵跺脚。 “这都甚时候了,关兄还有心思学祖上?” 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关胜衣袍,拉着这汉子飞快跑了出来,惹得大刀将不停在后方喊着:“慢些!缘何如此急躁?” “去晚了就全是歪瓜裂枣了,不快些如何使得?” 拽着人的唐斌头也不回,只是发力狂奔,关胜不明所以,然而见自家兄弟如此也不好拒绝冷了人心,只得在后方跟着。 然而进了练兵场,看着一拨一拨的军士在被选走,京超跳着脚大骂孙安不讲山寨义气,却被用双剑的汉子冷笑着按了回去,随即上前替杨志选好缺失的兵马,填补上他那营的人数。 吵吵嚷嚷之中,人影在晃,京超被孙安一按没有站稳,随后挤上来的狄雷与董先暗自用劲儿把他挤了出去。 “入娘的,恁地不当人子。”京超踉踉跄跄中被唐斌、关胜扶住,随即气鼓鼓的在原地跳高:“老子新任的指挥使,却是被山寨老人欺负不得上前选兵,这驴日的山寨还和军中一般论资排辈不成?” 关胜面色陡然一变,唐斌苦笑上前拍拍京超肩膀:“且先消消气儿,山寨中多有曾在军中厮混过的,又都是火爆脾气,每次选人打仗一般。” 看眼脸色淡了不少的关胜:“关兄这时知道为何兄弟非拉着你来了?” “多谢唐兄。”点了点头,大刀将先是谢过自家兄弟,随即看向京超,面色不善:“京兄怎地知道选人要快?也不来知会关某人一声。” “我知道个鸟!”京超跺脚,口中骂骂咧咧:“老子是去找杨志那厮叙旧,半路上听闻此事忙不迭地过来,却是被那姓孙的给抢了先。” 关胜恍然:“原来恁地。” 眼看着一拨人走了出去,京超连忙一拽这面红的汉子:“快些,你我二人合力上前。” 关胜也不敢端着,连忙跟着京超挤上前去,只是此一战不光是步军折损严重,马军与射声营亦是有人员缺失,众人饿虎扑食一般前去将看得顺眼的人抢入自己麾下,一时间练兵场里闹哄哄的热闹非凡。…… 天光西走,逐渐转移的日头散发出红芒,步军练兵场里选拔人手还在继续,下方水寨,站在望楼上的人无聊的打个哈欠,随即看到远处有黑点儿在一片火红的湖面上缓缓驶来。 “哎,有情况。” 用力拍了下身旁的同伴,两人连忙探着身子看去外面,黑点逐渐增多,一艘艘舰船驶来,两人不由摇动警戒的铜铃,码头处一阵响动,穿着半身皮甲的水军汉子持枪拿弓的跑了出来,随时等待着命令的传达。 张横、张顺哥俩走出水寨大屋,相互看了一眼,随即拿起各自的武器走去船只那边,方踏上甲板,耳听着那边传来警戒解除的讯号,抬眼看去,望楼上拿着令旗的汉子在挥舞。 “是自己人……” 张横、张顺也是同着危昭德他们学了水军旗语,看明了挥动的含义都是神色一松,继而一喜:“是出海的兄弟回来了。” 张横大着嗓门冲一旁水军寨兵喊:“开门!快开门!” 当下有机灵的跑去闸门那边,不多时,一阵哗哗哗的绞盘响动声中,水寨大门齐开,露出外面带有斑驳痕迹的海湫船,船头处李宝、阮小七等人正摇着手高声大喊。 “入娘的,总算回来了。” 张家兄弟跳下了船,张顺抬腿踢了旁边站着的寨兵一脚:“快去通知哥哥,就说出海的水军回来了。” 那人应了一声连忙一溜烟的跑去山道。 哗啦啦的水声随着舰船的驶入嘈杂起来,飘散的水汽不多时就在人脸上挂上一层水珠。 靠上码头的战船放下跳板,阮小七当先蹿了下来:“入娘的,总算回来了……” 看着张氏兄弟迎上来的笑脸儿,脸色当即一跨,那边张横眉头一挑:“怎地小七,见着俺们哥俩就掉脸子是为何?” 张顺疑惑的看着他:“可是俺们兄弟得罪小七哥了?” “没有。”阮小七摇摇头,叉着腰叹口气:“看你二人眉开眼笑的,哥哥当是已经大破官军了吧,俺们紧赶慢赶还以为能在陆上也发发利市。” “呵呵……”张横和兄弟相视一眼,脸色好看不少,上来搂着阮小七肩膀:“哪能什么便宜都让伱等占了,莫说是你,今次俺们这些留守寨中的也没捞着仗打。” 张顺却是更好奇海上之事,在旁捅捅阮小七:“小七哥,那登州水师能耐几何,可是给你们造成麻烦?” “麻烦?”阮小七先是不屑的撇撇嘴,想了想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话,伸出个小指头道:“多少有些能耐,也就这么多了。” 身旁有水军寨兵走过,阮小七回头一瞥,接着对着被押着的人影一指:“看那厮,那厮就是登州水师的指挥,俺们一总给他全烧了,这鸟人也被俺们给捉了过来。” 夕阳彤红,照在呼延庆面上犹如滴血。 去妻弟的拳馆打了会儿拳,惊觉以前学的东西全忘了,几乎算是重来,然后。。。。。。咱这几年坐办公室真的坐废了啊,体力不如前,打完以后脑门儿疼。。。 /(ㄒoㄒ)/~~ (本章完) 495.第489章 老子是你爷爷 火红的烟云在烧着天空,彤红的颜色映着湖水,站在院中的呼延灼方伸了个胳膊,两道身影扑了过来,撞在呼延灼的大腿上让他身形微微晃动。 “爹爹,说好的礼物呢?” “爹不会又忘了吧?” “没忘……”呼延灼看着自己的儿女面色变了一下,随即堆上笑脸道:“你二人下午之时去哪里了?” “杨夫子教授学问,每人都要去听……” 呼延玉英皱着眉头说着,显然颇为嫌弃前去学堂,接着又拉上自家父亲的衣摆:“爹爹莫要转移话题,到底带了甚么礼物给我们?” 呼延钰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呼延灼的袖子频频点着脑袋。 呼延灼弯下腰:“在你彭玘叔叔手中,不若一会儿咱们一起前去讨要?” 两个小人当即变了脸色,齐齐松开抓着衣服的手,整齐划一的朝后退了一步:“爹你快些去,我们在家等着你。” 说完转身就跑入家门,呼延灼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苦笑,轻声嘟囔着:“彭兄弟的威名已到如此地步了?” 直起身子朝着山下走去,趁着天还没黑,好歹要找点儿希罕物什给儿子女儿,省的被夫人埋怨不顾孩子。 转过树林,这双鞭将迈着有些罗圈地双腿,飞快地走在山道上,一路盘算着去谁家弄些好玩儿地东西,马步两军这两日都在连轴转,去找他们无用;更累地是屯田兵,不光打理田地还要维持日常出操与装卸东西,恐怕也是无人能帮上忙;最终还是决定去往山下水寨看看,张顺兄弟喜欢收集些奇怪地小石头,不如讨要两个过来,勉勉强强交差得了。 思索间,人顺着山道往下走着,有巡弋地寨兵正在上来,呼延灼渐渐听闻水寨那边沸腾地热闹声响传了过来,连忙叫住走上来的巡逻寨兵:“水寨那边有何事发生?” 那寨兵一正身子:“是出海的水军回来了,如今正在靠岸。” “哦……”呼延灼眼神一亮,知道接下来时间或许有些紧迫,哥哥怕是要立马召见这些在海上厮杀的汉子,连忙朝着下方水寨快速地奔跑着,出海归来…… 说不得带着些海中的物品呢? …… “寨主召见各位水军统领前往书房,俘虏就先关押在牢中,待得日后再行处置。” 伴随着说话的声音,天边的火烧云在收敛,渐渐落去湖面,将湖水与上方的天空染红。 后方的水军士卒正在从舰船上下来,这些大型的舰船是从各部水军集结过来的,有的并不适合航海,索性这次没有沉船,只是有几艘已经有了破损,急需修葺。 危昭德站在人群的前面,望着集结过来的身影显得有些意气风发,此一次覆灭了登州水师,往后山东河北再无可战水军能从海上跃击梁山,今后登、莱一带可以横着走了。 伸出手臂,招呼一声众人,这一半的水军指挥使与副将齐齐准备走去上上,后方有寨兵过来给呼延庆套上绳索,这海军指挥使扭了两下没挣开捆绑的手,索性闭着眼在那里站着。 脚步纷沓的声响在耳中响起,呼延庆知道是这伙匪人正朝着山上走,他对着自己的结局有些预见,大不了一死而已,呼延家的子孙就没有怕死的孬种。 “呼延灼兄弟,你怎地下来了?” 耳中传来的名字让这呼延家后人耳朵一动,忍不住睁眼看去一边,就见着一容貌威猛的汉子正笑着冲那些匪人拱手:“来找各位兄弟应个急,家中小儿女想要礼物,这之前只顾着打仗我去哪里给他二人找寻,索性来水寨中碰碰运气,说不得各位兄弟在海上有些收获。”那边阮小七笑着道:“呼延兄恁地爱子女,不过也好,俺身上有两把澄海军的弓弩,从海里捡的,泡了水有些发软,修修遮莫还能用。” 呼延灼连连摇手:“这如何使得?军中利器,当送往工匠处拆解仿制,两个孩子还小,当不得这般重礼。” “左右海里捞起许多,足够工匠琢磨,呼延兄弟还是莫要推辞。” 呼延庆眼中,那边的汉子伸手接过熟悉的弓弩,顿时心中一团火升了上来,跺着脚骂道:“呼延灼你这背反朝廷之贼,恁地给呼延家抹黑,凭你也配姓这个姓氏?干脆消了这姓氏,你自姓反贼得了。” 那边双鞭将顿时脸色铁青,看着后方叫骂的官军汉子眼神不善,当下分开众人走了过去,在一帮水军异样的目光中狠狠在其脸上揍了一拳:“哪里来的不知死蠢货,敢情你家父母裤裆不利索把你放了出来,老子自姓呼延干你鸟事?” …… 身后,阮小七捅了捅李宝,轻声道:“这人好像也是个有名姓的,叫甚来着?” 泼李三抓抓有些长长的胡须,凑过头去:“呼延庆吧,听名字当是与呼延灼有关系。” “哦……” 坏笑在几个水军汉子面上浮现。 …… 呼延庆挨了一拳,双臂用力想要站起,挣了两下挣不动,方才醒悟过来自己正被绑着,如何动得了手,当即喝骂:“好胆,你敢打你爷爷,你个不孝子孙。” 呼延灼顿时眉毛都拧一块了,上前抬起大脚踹着地上的人影,口中骂骂咧咧:“老子让你爷爷!” 大脚踹向肩膀:“落到这般田地不思如何保住自身,反是来撩拨你家爷爷我!” 跳起来狠踹两下腰跨:“当真是不知死字如何写!” 砰砰砰—— 大脚接连踹下,这昔日的平海军指挥使顿时蜷缩起身子,正被打的昏头转向之际,呼延灼大手一伸,将人提了起来,揪着呼延庆脖领,一头顶在他额头上:“你个鸟人,到底谁是谁爷爷,此时清楚了?” 呼延庆双眼冒火的看着面前神色凶恶的汉子,转头朝一旁啐了口血水:“老子呼延庆,你说是不是你爷爷!” “还……”那双鞭将将手握拳后摆,正要去打顿时脑中灵光一闪,整个人僵住了。 呼延庆冷笑的看着呼延灼,将脸侧了过来:“来来来,朝爷爷的脸上打,我倒要看看你这厮究竟有多欺师灭祖。” 吱—— 举着拳头的人面如土色,僵硬收手,肩膀处有筋骨摩擦的声响传出。(本章完) 496.第490章 出航与来访 第490章 出航与来访 原野吞没了夕阳,轻柔的月光挂上树梢。 书房内,烛火爆出一声噼啪轻响,屋中有人发出爽朗的笑声,不久危昭德、李宝、阮家兄弟等人走出房门,勾肩搭背的朝着山上住宅区走去。 书房内,余呈将多余的茶盏撤了下去,吕布看着脸颊上有五指红印的双鞭将,嘴角勾了一下,又赶紧收起,还是压抑不住的弯成一个笑容:“说说吧,怎地那什么呼延庆就成了你祖辈了?” 呼延灼低垂着脑袋,没敢抬头看吕布,口中悻悻然说着:“小弟家中初始之时人员甚多,也不知哪位祖爷开枝散叶甚晚,总之……这位长辈虽然没大我许多,辈分儿却是高的吓人,我须叫他太祖叔爷。” 吕布点点头,他人族中辈分之事,甚是复杂难言,只得另找话题:“你这脸上是他打的?怎地没有捆绑起来?” 呼延灼眼角抽动一下,张了张口,半晌才道:“初始确是绑着的……” 不自觉地抬手摸摸脸上巴掌印:“这不相认以后小弟给他解开了,哪里晓得他给小弟两个耳贴子吃。” 却是绝口不提自己倒反天罡殴打长辈一事。 吕布脸上好笑,他这边早在水军众人上来就收到水寨中发生地事,也不多口,算是给麾下地兄弟留个颜面,抬手将桌上茶盏拿起喝了一口:“可能说服此人供山寨驱使?” 呼延灼面色先是有些为难,接着皱起的眉头慢慢抚平,沉吟一下问道:“哥哥,辽东之事可是真的。” 火光中,梁山的寨主缓缓点头,呼延灼两眼一眯,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伸手将茶水喝了,长舒一口气道:“如此小弟也敢放肆说一句,我那太祖叔爷定不会拒绝。” 不久之后,呼延庆带着异样的神色前来拜见了吕布,至此算是为此役战事画下一个句号。 梁山重新开始沉寂下来,舔舐着之前与朝廷官军大战而受伤的伤口,一边紧锣密鼓的整备新军,山上各处的匠人连轴转起,将战场缴获的刀兵与损坏严重的兵刃回炉重造,如此倒是能省下不少铁锭。 孟夏中下旬,造船处传来建船木材不够的消息。 嫌弃砍伐树木过于缓慢的吕布当即带人袭击了维州、密州的造船之所,将内里大小木料与匠人一扫而空。 得了材料的匠人欣喜若狂,却被告知在海上另建一处造船厂,随即同着新得了战船的危昭德、张家兄弟一起北上外海,一同上路的还有整编完成的縻貹一军,他等却是去海上先适应一段时日,毕竟海上不比陆地,不是所有人上了船都能生龙活虎的。 一时间河道有船顺风而上,直入大海,航向海岛。 …… 轰——隆—— 雷声在天空剧烈炸响,雨云密布低沉,狂风呼啸之时,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在脚下的甲板上,浪涛被风推着涌上船头,炸碎成细小的水珠从船舷空处流了下去。 从未遇过海上风雨的士卒一时间都是惊得呆了,一个个睁大眼看着翻天倒海的一幕。 “入娘的,别傻站着,下船下船下船!” “别看了,上了海岛随便尔等去看,现在别愣着,小心被浪头卷入海里丢了小命!” 轰鸣声响中,几个有出海经验的水手不停大喊着,怔住的步军士卒这才有所反应,连忙迈步朝下走去,只是此时船只摇晃的厉害,不少人站立尚且不稳,更别说走跳板下船了。 “入娘的,俺老縻都走不利索,下面小崽子如何行动?”縻貹抹了把脸上雨水,冲着危昭德喊道:“老危,想想法子,总不能到了地方却上不了岸。”“莫急,老子有法了。”浇灌的雨水顺着头脸从下巴处流淌下来,这覆海蛟走前几步吼着:“去找绳索连上,让岸上的人将绳索绑到桩上去,快些!” 当下有人领命而去,不多时,几条大船抛下粗长的缆绳,下方码头有人接着,不多时在跳板上拉起一条能供人抓握的绳缆。 闪电时不时照亮阴沉的海面,一道道黑影抓着绳子颤颤巍巍的朝下走着,偶尔船体晃动有人惊叫一声踩空,被身前身后的同胞用力拉起重新走上木板。 不过一个时辰,几艘大船上的人都重新上了陆地,有出海晕船的人被水军抬下了船,送入早已建立起的军营之中。 一众头一次出海的旱鸭子三三两两的拿着干布擦着头脸,湿漉漉的衣衫早已除下,海岛上的气温有些低,不少人冻得裹上被子发抖,好在不多时有留守岛上的屯田军士卒送来木柴火盆,点燃的火焰带给屋里些许暖意。 “韩队官,我等就这般留下不成?”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士卒中,有人围着面带痞气的青年轻声询问着。 “不留下又能怎地?”韩姓青年蹲在地上望着屋顶,理也不理问话的蠢货:“我等如今孤悬海外,你给老子找个能跑的地儿出来?” “梁山这是在做甚?怎地又在海中搞了个寨子?” “该不会是要打劫过往商船吧?俺听说这海商都是有钱的。” “当是如此,俺之前看旁边的船有些古怪,不似咱大宋的,许是他等杀光人后劫来的外族船只。” 七嘴八舌的说着,旁边有人用肩膀顶了下那队官:“韩队官,伱说哩?” 擦了擦嘴角,痞气的青年面上若有所思:“洒家也不知他等想做什么,所知的事情太少,只是……” 摸着下巴缓缓道:“总觉得不像是要打劫过往海商的样子。” “许是如此。” “韩队官一向直觉精准,他说不时就是不是。” 话音肯定的落下,那边的韩队官却还是抓着下巴在思索,不知在想着什么。 …… 郓城外。 大战过后的郓城似乎毫无影响,百姓居民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不时有人出入城门匆匆赶路,也有挑着担子的大汉走入进来,想要在此谋个营生。 宋江在家正坐在桌前提笔记着早上县尊时文彬的交代,耳听着大门啪啪啪的被人拍响。 这及时雨眉头一挑,不由伸手将记好的文书放入招文袋中,随即站起身打开门,看着外面脸有红斑的人失声惊叫:“怎生是你?!” (本章完) 497.第491章 消息 “公明哥哥许久不见。” 面前的人影躬身下拜,宋江连忙看看左右,见没人在附近看着,一把将人拽入屋中,又看眼外面关上房门,拉着刘唐入内落座:“刘唐兄弟怎地来此?晁天王如今若何?可是逃过了朝廷缉捕?” 刘唐露出憨厚的笑容:“公明哥哥放心,晁盖哥哥一切都好,朝廷那些歪瓜裂枣如何伤的了他?” 宋江松口气:“恁地说,晁天王已经脱离险境,另寻他处隐居了?” 赤发鬼抓抓耳朵:“那倒是没有……” 宋江疑惑的眼神中,刘唐继续开口说着:“天王哥哥已经在房山落草。” “怎会?!”宋江瞪大了眼睛站起身:“可是被人认出了身形事败不得已才落草为寇?” “这……”刘唐骚骚头发,有些无奈的叹气:“这事说来话长,公明哥哥且先坐下。” 宋江看着他,依言坐了:“那就长话短说,端的是如何?” “这事情倒也怪不得任何人,先前我等随着方翰、丘翔二人去往京西,在那段家住了一段时日,那段家三人也都是义气相投的好汉,招待咱们也是不遗余力,时日待得久了,晁盖哥哥面皮薄,想要回馈一二,便起意去城中订一桌酒席。小弟等人如何能让天王哥哥去做这等事情?是以都抢着去做,然而如此却是出了岔子。” 宋江眼神中有些恍然:“可是被人认出了容貌?” “倒也没有……”刘唐眼神中带着几分异样:“京西那边抓人的官差比之京东、河北更加不堪,一个个慵懒的紧,小弟等人进城都没人注意。” “那怎么……” “是个纨绔子弟……”刘唐叹息一声:“那厮骑着马在城中横冲直撞,专门朝着妇孺跑,看着人仓惶逃跑或是抱着孩子痛哭就哈哈大笑,本来我等都不愿答理他,哪里料到这人在我等眼前撞飞一个女童,小弟等人自是气不过这人跋扈,当下打杀了那匹马,又将那厮胖揍一顿,这才离了城。” 宋江看着他:“那厮可是有身份。” “哥哥所料不错,却是当地县尊的衙内,是以我等都被缉捕,多亏段家兄妹援手杀散了前来捉人的捕快,我等一同找了房山落草,山上有个叫廖立的,甚是鸟强,吃王大寿兄弟几枪戳死,天王哥哥随即占了那里,如今已是打退几波朝廷围剿,聚集了三五千人在山上快活。” 宋江眼神顿时有些复杂,叹息一声:“也罢,此也是晁天王的缘法,但愿众位兄弟过的舒心。” 又看着刘唐问:“然则此来可是晁天王有何要事要宋江代劳?” “当然不是。”刘唐连连摇手,赶忙就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封信与八根金条,下拜道:“天王哥哥说了,我等能在山上安身也全赖公明哥哥成全,此一封那是他亲笔书信,些许金银虽是污人眼球儿,却是我等能拿出最贵重的东西了。” “使不得,使不得。” 宋江如何肯受,连忙推辞起来,只是刘唐也是执拗的性子,定是要给,陡然间听到房门拍响,外面有人在喊:“宋押司,宋押司在不在?” “在,稍待片刻。”宋江高声作答,示意刘唐先别出声,走过去开启一条门缝,看着外面的差人:“何事?” “押司,县尊正在寻恁……” 刘唐听着外面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眼睛看着宋江招文袋,眼珠儿一转,将信与两根金条塞了进去,又看看另外六根,打开一旁橱子,双手用力抬起一总放了进去,关上橱门。 宋江说完话回过头看向刘唐,这赤发鬼冲着他点点头,意思是已经将信和黄金藏好了。 宋江却是想的差了,以为他是说随自己安排,当下走过来开口:“宋江同僚来寻,要紧急去趟衙门,怠慢贤弟了。” 刘唐听闻哪里敢说别的:“公明哥哥公务要紧,小弟就不打扰了。” “好。”宋江点点头:“我送贤弟。” 当下提起招文袋,只觉得手中一沉,然而看着刘唐已经朝外走了,他也是心虚,怕同僚看着刘唐起疑,连忙将袋子往腰间一系,走到门口,果看着同僚惊疑的看着出来的刘唐,连忙道:“此乃乡间一友,今日来家中送些果蔬土鸡。” 那人看看宋江,勉强的点点头,随即刘唐也不敢多留,拱手告辞,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宋江这才松口气,看着同僚道:“快些走吧,老父母当是等急了。”二人随即启程。 …… 梁山上清风习习,晃动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几只燕雀在林中飞翔而过,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叫。 巡弋的寨兵提着长枪排成一列健步走着,三三两两的屯田兵抬着成箱的兵刃从冶炼之地走下山来,马军几个指挥使凑在一起,对着堪舆图在找何处能抢到战马。 山寨忙碌之中,有人也在屋中坐着。 “爹,二姐要嫁给哥哥了?” 宿义神色怪异的看着上首坐着的父亲,宿大户看了他一眼:“纳妾……哼,你二姐个没出息的,听人前来放礼说做妾室就忙不迭的答应。” 砰—— 胖手拍在桌子上,坐直了身子,气哼哼的道:“气死老夫了。” 宿义眨眨眼:“爹,疼不?” “疼……”宿大户崩出个音节,顿时眉毛一立,站起来作势要打小儿子:“找死啊你!” “爹,爹,别气别气。”宿良看着自家老子发火,连忙上前安抚:“做妾就做妾吧,哥哥现在又没个正室,再说以二娘的性子,谁也欺负不了。” 宿大户气呼呼的坐下去,没成想,一旁小儿子崩出一句:“二姐能把自己送出去爹你就偷着乐吧。” “小兔崽子你说甚!” 宿良无奈的眼神中,怒火上来的宿大户顿时蹦了起来,那边宿义赶忙站起来跑到椅子背后,扶着椅背道:“呐,我哪里说错了?爹,你和娘给她说的媒哪次不是被二姐自己糟践的?被她打断腿的那位你还记得否?” “你还说!” 做老爹的脸上挂不住,上前欲打小儿子,宿良赶忙拦在中间劝着他消气,又呵斥两句宿义让他闭嘴。 宿义见状反而愈加来劲:“我哪里说错,那母老虎每次都用拳头解决问题,今次看上了哥哥反而隔三岔五去人家里做饭。我大军得胜归来也不见二姐在家恭贺我活下来,反是跑去哥哥家里给人做饭庆祝,她这水都不用爹娘你二人来泼,自己就把自己泼出去了。” 老头儿愈气,脱了鞋猛地朝宿义扔去,这小郎君见事不妙,赶忙一低头让过带着臭味儿的“暗器”,“嘿嘿,没打着~”的说了一句,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逆子!”屋中宿大户看儿子跑出去,红着眼拍着桌子大骂,宿良赶忙给她捋顺着胸口,不停念叨同一句话:“爹,恁先消消气儿,改天我收拾他。” “得了吧。”宿大户气喘如牛,斜眼看下大儿子:“你每日也是忙里忙外的,那逆子又成日待在军营,你会有机会收拾他?” 宿良尴尬一笑,老头叹口气:“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归宿,也许像老三说的那样,二娘的归宿就是在寨主那里。” “那爹……” 宿大户摇摇头,神色伤感的闭上眼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随她去吧,别受了欺负再回家门就是。” 宿良张张口又闭上,最终还是没忍住:“爹,都在一个山头儿,她就是不受欺负也会回来找娘和恁的。” “……哼!” 伤感不见,鼻孔中冷哼出一个音节,有些发福的身形站起来甩了下袖子一瘸一拐的朝外就走,宿良见状连忙从地上捡了自家老爹的鞋高喊:“爹,先穿鞋子,莫崴着脚。” 风在吹拂,不多时,吕布再纳一妾的消息遍传梁山上下。(本章完) 498.第492章 夜色正浓 第492章 夜色正浓 天色暗淡下来了,夕阳努力的不坠下去,却还是撑不住身子往下沉沦。 点点星火在梁山上亮起,宿金娘辞别了邬箐、扈三娘背着双手脚步轻快的往家走去。 吕布正在屋中拿着新摘的瓜果逗着小吕雯吃,只是小人儿大抵是少见父亲,纵使这段时日相处时久,仍是有些戒心,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受来自老父亲的投喂。 “郎君,金娘妹妹回去了。” 回转的二女看着侍女抱着女儿,自家男人正在吃力的讨好着,不由轻笑出声:“还是奴来吧。” 顺手从吕布那里接过果肉,塞入女儿嘴中,邬箐从侍女那儿抱起孩子,瞥了男人一眼:“总算是随了郎君的意。” 那边受了白眼的男人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还不是你二人同意的?” “得了便宜卖乖。”一丈青迈着长腿过来,摸了摸小吕雯的脑袋,嘴中倒是赞叹着:“只是宿二娘子这性情当真不是普通女子能有的,换了奴家,可做不到在未有婚约之时找来。” 吕布挑挑眉:“是吗……某倒是觉得还好。” “你是男子自然感觉不到。”邬箐的声音在旁响起,引来扈三娘的共鸣,就是一旁侍女也在点头赞同。 “或许吧。”吕布也不去辩驳,用手摸摸女儿小脚,走去一旁拿起茶盏喝着:“只是如此一来宿良也可以下次跟着去辽东行走看看。” “郎君又谈正事。” “就是,郎君自己说好不在家中述说的。” 娇嗔地声音传来,让拿着茶盏的男人一愣,随即苦笑连连,做投降状:“是某的不是,不谈这个了。” 轻声笑语在屋中响起,不久,天彻底黑了下来。 …… 黑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往往意味着一天辛劳的结束。 此时的郓州城中,宋江提着灯笼从衙门中走出,看着热闹的街道变得寂静也没什么好感慨的,大抵他这等胥吏时不时都需要在衙门当值,早已习惯如此。 伸了个懒腰,这黑三郎方才迈步朝着西市而去,这两日忙碌,家中没甚能食用的东西,西市那边有着常去的店铺,也有自己的产业,正好前去用些宵夜也好。 这般想着,提着灯笼的宋江走在街上,面上神情有些放空,被县尊倚重的感觉是不错,只是一天下来也累的不轻。 赶明日向老父母告个假算…… 哗—— 水泼在地上,宋江顿时朝后一蹦,水四溅,几许污水溅到裤脚上,宋江就着灯火看了看,顿时呲了下牙,还没看清那泼水的人,就听一老妇人惊喜的声音传来:“啊呀,押司,怎地是恁?” 糟!怎地来了此间…… 宋江心中暗暗叫苦,只是他涵养也好,顿时朝着老夫人拱拱手:“原来是阎婆,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押司说的甚客气话,此处也是你家,自己进来一观不就知道了。”那老婆子走近,五十来岁年纪身子有些发福,一把抓住宋江的手:“押司当真是好久不来,女儿已经思念恁想的人都消瘦了。”说着,就将人往屋子里拽。 伱女儿能想起我才怪! 宋江腹诽一句,嘴中却是道:“这几日公务繁忙,老父母不时召见,小可就不进去了,免得……” “押司!”阎婆陡然提高了些许嗓门,四周隐隐有窗户打开的声响传来,这婆子口中说着,手上拖着:“我女儿已是押司的人,恁这路过家门不进岂不是打我老婆子的脸吗?看押司穿着当是刚下值,且先进来歇息歇息,吃点水酒,老婆子再做两个热菜,你小两口吃了岂不是美?” 宋江眼尖,看着几颗人头从左邻右舍的楼中探出,当下也不好与这老太婆儿撕扯,只得说了句:“那就叨扰了。”任凭对方将自己拉进去。 阎婆见他不拒绝,当下欣喜异常,拽着他进了屋子,张口喊道:“女儿,女儿,押司来了,快些出来啊!” 就听楼上登登登的跑步声响,随后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妇穿着轻薄的衣衫从楼上跑下来,口中还欢喜的叫着:“可是张郎来了?” 张郎…… 哼!现在都不避着点儿了? 宋江在阎婆身后撇撇嘴,前忙老妇人赶忙开口:“张什么郎,是宋押司,咱们的恩人——” 老妇人倒是好意,她是拎得清轻重之人,自她家顶梁柱过世后,也是亏着宋江才能在这郓城立足,乃至有这么一处房屋住着,结果女儿竟是个眼亮心瞎的,与另一个小白脸不清不楚,着实有些不懂事,今天想着撮合撮合,再和女儿说道说道,别放了贵人不要去倒贴一个没甚能耐的。 那少妇正是阎婆惜,听了自家母亲的话,又看着宋江黑矮的身形,顿时将白眼儿翻的没了眼瞳,摔摔打打的朝下走着:“是你啊!” 饶是宋江不把这女色放在心上,心中也是老大不舒服,暗忖我帮衬你们母女还给自家帮出一个仇家来了。 只是他懒的生那个闲气,只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点点头:“确是好久不见。” 阎婆惜撕扯着手帕,脸朝一旁看着,嘴里面嘟嘟囔囔:“好久不见就别见了,谁稀罕一般。” 她那声音不大,却也够让屋中二人听着,阎婆顿时瞪了她一眼,口中呵呵笑着:“押司,你先上楼,老婆子我给你们整治几个热菜。” 又瞪着阎婆惜咬牙切齿的说着:“女儿,你和押司上楼,好生伺候。” 走上前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出了差错小心老娘明日拿棒子揍你。” 宋江犹疑的眼神中,赶忙回过身谄笑着:“押司快,上楼。”又背着手打了两下女儿,阎婆惜一甩手帕,哼了一声:“跟奴来!” 罢了,吃些东西走就是了。 宋江摇摇头,冲着阎婆笑一下,跟上朝楼上走去,那阎婆当下拿出浑身本事置办了四菜一汤,又烫了两壶好酒送上去。 随后心怀忐忑的在楼下望着上面,心中祈祷着女儿别使小性子,待到二更时分见宋江没下来,方才欣慰的笑了笑。 孩子还是挺懂事的。 这般想着,阎婆也自去上床睡了。 经提醒,忘记安排苏定了,已经在文中修改,在最近一次安排中与郝思文一起入射声营为副将。 (本章完) 499.第493章 潜逃与出发 第493章 潜逃与出发 天光刺破黑幕,睡了个好觉的阎婆从床上下来,抬手抹了下有些湿的嘴角,看着楼上抿嘴一笑,宋押司在郓城是何等样人她自然是清楚,官儿以下就数着他了,这等人物不攥在手里,难道还要推出去? 今日要好生和女儿说道说道,让她别那般死心眼儿。 心中转着念头,阎婆洗漱更衣,带着满腔的热情在厨房弄了些简单的早膳,端着朝楼上走,口中喊着:“女儿啊——起来用早膳了!别睡了,成日睡这般多,没的浪费时间!” 吱呀—— 略显沉重的身躯踩在楼梯上,走过的步伐带出木板的呻吟声,略显发福的身影缓缓升上二楼。 “女儿?婆惜?起床了?” 阎婆皱皱眉头,往日自己这般叫,女儿早就大喊着不起,然后以被蒙头继续酣睡,怎地现在没个动静? 步出楼梯,转过屏风,阎婆“啊——”的喊了一嗓子,手中托盘掉在地上,早膳摔成一团糊状。 视线中,床铺凌乱,自家那美艳的姑娘仰面朝天倒在床上,被人割开的喉咙皮肉翻卷着,四周满是流淌出来的鲜血,已经干涸呈现暗红的颜色,一双眼珠无神的望着上方,定格在惊异不信的神情上。 “来……来……来……”阎婆颤抖的蹬腿朝后退着,某一刻恐惧达到顶点,猛然翻身站起,哭嚎着大喊:“来人啊!死人了!宋江杀人了!” 邻里顿时哗然一片,有好事的人闻言过来围观,看着人跑去请捕快衙役,轻声同着旁边人说话。 “说是宋押司杀的人,俺觉着不能啊,宋押司不是那般性子暴虐的人。” “怎地不能?这女的隔三岔五的偷汉子又非止一回,街坊邻里哪个不知?” “就是,身为押司外室而不知守节,俺那时候就知,早晚要出人命,果不其然啊~” “三爷糊涂啊,为一不洁妇人而伤人命。” 嗡嗡的声响在屋外响着,进去不得的围观者只能听着内里阎婆中气十足的哭喊,时不时怒骂两句宋江,催着捕快、衙役尽快将宋三郎捉拿归案。 那带队的都头里里外外查看个遍,待到再无法拖延,随后面色铁青的带着人快步跑去衙门禀告了县尊时文彬,这郓城县县令闻言无奈,只得下了飞签火票,速传宋江来县衙,又派那都头带捕快过去,但凡宋江不来或不在,许他便宜行事,捉拿人犯。 天光在走,无数的行人奇怪的看着快速奔跑的衙役,纷纷猜测发生了甚事,比及这伙人跑去宋江门外,却是发现今次的目标已是人去屋空不知何处去了。 这都头当下松了口气,他也知宋江交友甚广,若是今天真被自己缉拿归案,纵使此时没人说什么,异日难保不被人穿小鞋,若是碰上脾气火爆的绿林人物,说不得还有生命危险,捉不住于他而言,方才是最好的结果。 当下这人也不急着回去,先是带人在宋江住宅四处假意搜寻一番,又带人四处奔走,天过正午之时,方才回了县衙禀报宋江畏罪潜逃一事。 “这宋江……难道本县还能定他死罪不成?” 时文彬面色有些复杂,还是叹息一声签了海捕公文,随后交给一旁胥吏:“发给朱仝都头,让他速去拿人。”…… 郓城县发生的事情影响着无数人的命运,却暂时与梁山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孟夏下旬,魏定国、单廷珪正与凌振、寇烕研究如何改进火器用在战阵上,吕布见状直接命这四人单独组成一军训练,期待能有所收获。 孟夏末,有大名府人士石勇持着柴进书信来梁山投奔,冯升接着后颇为欣喜来了个有几分勇力的好汉,当即带入山中拜见吕布,被受命去往步军处报道,随即派给新军潘忠处做个虞侯。 仲夏初的时候,有中山府人氏焦挺来投,当日负责迎新的孙琪空手胜其不得,遂向吕布推荐过去,欣喜这等孔武汉子来投的梁山魁首却是对其安排犯了难处,最终还是留在中军暂时充任个掌旗使。 仲夏中,在海岛初步适应的縻貹一军回来,换上卞祥带军前往,同时授命在山上打造器械兵刃的铁匠带跟船一起去往海岛。 一时间梁山上人头攒动,跑着行进的身影比比皆是,邓飞路过马军处听到众人正在为战马伤脑筋顿时眼前一亮,思忖一番自己找去扈成、宿良二人。 “邓飞哥哥见谅,此时山上物资不够,我与宿家大郎受命去采买一二。”后勤处的房间中,扈成、宿良面有难色,抓抓脸颊道:“那制作火药的原料在战前已是用尽,这等东西又非是打破一两个州府就能凑齐的,是以哥哥也是无奈,只得走商去买。” “那就没法子了。”邓飞叹口气,面上却是一片得意洋洋:“恁地说这次只俺去辽东买马,你二人可莫要眼红。” 扈成、宿良知他乃是说笑,当下顺着道:“我二人眼再红也比不上邓飞哥哥你啊。” “哈哈哈!那是,俺火眼狻猊的号不是白叫的”邓飞大笑几声,随即转身走出房门,朝着吕布书房走去。 山风清凉,不时有鸟雀从空中飞过,树荫下,余呈同走来的红眼汉子打个招呼,随即放对方进入房中。 “买马?”吕布看着自己这老弟兄,颇为无奈:“就不能稍等两月,待宿良、扈成回来,你三人一起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哥哥放心,小弟已去过多次,断不会有甚问题。”邓飞拍着胸膛笑着道:“马军是山寨立寨的根本,若是再过两月,马军那些新兵怕是连马毛都没摸着一根,到时拿什么和人拼命,更别说跟着哥哥千里奔袭了。” 吕布神情有些犹豫,邓飞无奈摊手:“哥哥,俺都去辽东几次了,哪次出过岔子?还是莫要担心了。” “也罢。”吕布长叹一声,随即站起身,走过去拍拍邓飞道:“待伱回来,咱们再好生喝顿酒,山寨也该着热闹热闹了。” 邓飞拍拍肚子大笑:“那俺可要管住嘴,到时候回来喝哥哥的好酒。” 宋政和五年、辽天庆五年,仲夏末,航海的船队驶向出海口,不久,几艘船脱离船队,航向辽东。 (本章完) 500.第494章 人间美好 第494章 人间美好 季夏初,天气晴朗,梁山上张灯结彩,带有喜庆气氛的红丝绸不要钱般挂在山上的树梢上。 往日的水军练兵校场上,满满当当的摆放着桌椅,梁山上今日不当值的人早已在此等候,牛皋、姚刚、酆泰几个好杯中之物的带着美酒在此呼朋引伴,不多时就聚了一顿人在一起吃酒聊天,喧哗的声音响彻校场上空。 吕方穿着一身红袍带着以前的手下吹吹打打的奏出迎宾的曲子,校场入口,几张长桌摆放整齐,蒋敬同着李应、杨邦乂二人坐在那不停的记录着,人群中负责迎宾的荣、朱贵、叶清等几个或是长得俊俏,或是办酒宴经验丰富的人不停走动着说着吉祥的话,引着前来道贺的宾客入坐席。 没多久,身穿身穿吉服,胸前挂着大红的阮小五、阮小七兄弟两个,木偶一般被人引着走了过来,身后是同样两眼有些放空的危昭德这个水军中的异类海匪。 几个老农、渔民一般模样的夫妇紧张的走到台上,随着笑呵呵的阮家老娘坐到上位。 “恭贺水军各位哥哥今日一同喜结连理!” “各位哥哥新婚,可别忘了下来和俺们喝上一杯喜酒,让俺们沾沾喜气儿!” 七嘴八舌的恭贺声在人群中响起,台上三个人也不知怎地,往日伶牙俐齿之人如今都哑巴了一般,一个个红着脸颊,低着头在那不知想些什么。 陡然人群不知谁传来一句:“小五、小七,娶妻后可别像小二哥那般被婆娘爬到头上!” 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阮小二在人群中跳着脚的骂:“放屁,俺哪时候被婆娘爬到头上了?恁地爱造谣!在俺家是听俺的!” “小二哥还是搬回屋中睡再说这话吧!” 一向沉着脸的欧鹏陡然在人群说了一句,顿时让笑声更大了些,阮小二涨红了脸要去找欧鹏算账,被人拉了下来,正巧姚刚在他身侧,提起酒坛倒了碗酒给他:“喝!” 阮小二本能的一口干了,接着反应过来:“不对,老子是要去找欧鹏那厮啊!” “哈哈哈——”牛皋仰天大笑,脱了上身被酒沾湿的衣服露出一身古铜色腱子肉,提起酒坛一脚踩着凳子:“莫管欧鹏兄弟了,且喝酒就是,还要恭贺你兄弟娶妻,不日家中添丁进口。” 这话说的阮小二爱听,当即一拍大腿,将碗一放,从一旁姚刚那夺了酒坛过来:“好,冲着牛兄这句话,今日且饶了欧鹏那厮,喝——” 两探相撞,沉闷出声,酒液顺着咽喉而下。 嘈杂的校场间,关胜、郝思文、宣赞、唐斌、京超五人坐在一起,静静的看着拼酒的人群。 “梁山……还管娶妻生子?”宣赞摸着脸上的刚髯,表情多少有些怪异。 “并不曾管。”唐斌笑了一下,看着疑惑的四人道:“只是乔冽军师的老娘是个热心肠的,看山上光棍众多,帮着保媒拉线罢了。” “寻常人家有愿意嫁女过来的?”热闹气氛中,京超冷不丁说出让人不甚爱听的话语,见着其余四人看他,连忙摆手道:“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毕竟梁山在朝廷刻意运作下,名声可是不怎么好。” 唐斌笑着摇头:“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嫁过来起码不用担心吃苦,若是愿意,家里也有山寨照应着,没什么不好,也不会去强迫谁。” 众人这才纷纷点头。 身边一侧,裴宣背着手走了过去,看到有人闹得太过就走过去,也不说话,就那般站在一侧盯着人看,那声音立马就小了下去,吵闹的人纷纷落座,挺直腰杆,示意无害。天光渐炽,飞鸟从树梢飞去水里,吕布穿着黑底红边的袍服出来,宽大的袖子上绣着金红两色的凤凰,腰间白色的腰带阴绣着云纹,阳光下,头上的金冠闪着光芒,后方跟着邬箐、扈三娘、宿金娘三女,看着前方等待新妇换装的三人不由露出羡慕的眼神。 “哥哥。” “哥哥。” 见着吕布的人纷纷起身拱手,被吕布挥手一下:“今日主角不是某,不必一一行礼,各位且先安坐,接着热闹。” 在场的人纷纷大笑,看着台上面色渐渐平静下来的三人露出坏笑,不多时,三个身材各异的女子穿着绿色喜服,盖着盖头被红绳牵着拉到三个新郎倌儿面前,三红三绿,好一个红男绿女。 “吉时到——” 马麟站在台上喜气满面,气沉丹田吼出开始序幕,喧天的锣鼓敲响引来众人一致叫好。 正在边角看着玩耍的仇琼英、杨再兴、阮良、牛通几个小鬼不由被声响吸引,扔下手中木制的刀剑,齐齐凑到前边,耳听着马麟喊着:“一拜天地——” “这就是成亲?”仇琼英的眼睛里带着好奇的神色,偷偷瞥了一眼身材逐渐长开的杨再兴一眼。 “俺听俺爹说,今天当是俺两个叔叔成亲之礼。”阮良吸了吸鼻涕,用黑乎乎的小手擦了下鼻子,顿时留下一个黑点儿。 “俺们以后也会成亲吧?”牛通弯着腰看向躬身下拜的新妇:“可惜看不见甚模样。” “今日过后就见着了。”杨再兴酷酷的说了一句,随后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咱们以后肯定也会成亲,就是不知到时跟谁。” “什么意思?” 其余三人看向小大人儿一般的杨再兴,这小子嘿嘿一笑:“俺爹说……” “三拜高堂——” 唱礼的马麟几乎喊破了声音,下方看着拜完的众人顿时欢呼出声,喧嚣的声音几乎将这校场震得裂开。 吹吹打打得声音中,新妇被送入新房中,自凌晨起尚未喘口气的三个新郎倌儿顿时被人扯入酒宴,一阵阵鬼哭狼嚎的灌酒声在席间响起,群情汹涌中,阮小七一扯领口:“俺还能怕喝酒?!” 拎起酒坛对口就灌。 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阳光倾斜,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坐在山石上的林冲听着下方传来的声音露出一个回忆的笑容,随即举着酒葫芦朝着远方敬了一下,一口饮尽。 第五卷就结束了,一直在想怎么给第五卷结尾,然后决定写写喜庆的东西吧,人间虽苦,亦有美好,人还是乐观向上一些的好,祝各位好汉有个好心情~~ ps:晚些应该还有一章,开新卷了~~~ (本章完) 501.第495章 三人的经历 季夏时节,神州内陆天气逐渐炎热,辽东之地却还是有些寒意。 穿着厚实的衣物,货郎挑起挑子,里面是从周围村落收来的皮毛与药材,这在辽东来说不算什么难得的货物,却也是最硬的货,总是不乏买家。 阳光逐渐升高,照在灰瓦白墙之上,斜尖顶的房屋上晒着不少药材,穿着两三层衣服的百姓走上街头,时不时与相熟的人打个招呼,随后走去今日上工之处,继续为一日三餐劳累奔波。 作为渤海人的乌溪也是如此,往日要不去张家帮忙送菜,要不去王家打打短工,每每忙上七八个时辰才能挣出三瓜俩枣,勉强养活着家里的老母与小妹。 只是…… 现在不一样了。 乌溪想着,整理一下身上半新半旧的衣衫,这是他找了新工作后一个月置办的,虽然不是最新的,不过好歹比之前满是补钉的衣衫强的多。 东家是好人啊……不是他,俺还累的跟牛马一般。 挂着轻松的笑容,乌溪转过巷道,抬头看着熟悉的身影在拆卸门板,连忙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去:“东家,这放着俺来就是,如何劳动恁贵体做这等贱事。” “屁话,怎地就是贱事了?” 转过头的身影正是曹正,他从梁山来这辽阳府日久,思来想去又操持起了往日屠鸡宰羊的生意,于是有了这间店铺,他也兼做酒店生意,乌溪正是他招的一个本地伙计。 将手中板子递给乌溪,麻利的拆着其他木板:“这些事情老子也是从早做到晚,熟练的很。” “那也该着小的来,不然恁招小的做甚?”憨厚的渤海青年嘿嘿一笑,接过递来的木板:“东家还是先去里面,小的来收拾剩下的就是。” “那好,我先去店里头。”曹正点点头就走了进去,将桌椅随手摆放一下,不多时屋子亮了起来,却是外面的伙计将挡光的板子卸了下来挨个抱进,立于门后。 “今日城中有何新鲜事?” 曹正回到柜台后,将今日要用的一些东西摆放出来,顺口询问着自家的小伙计。 “也没甚大事,就是城东高家与袁家起了争执,这两日正相互骂的热闹。”乌溪也是习惯了自家掌柜三不五时的打听城中事宜,大体知道他是汉人听不懂渤海话与契丹话,怕有个甚事应变不急。 “哦?”曹正眼睛眯了眯,缓缓将记账本从台下拿出摆到桌上:“高家、袁家我记得都是这辽阳府大户,不知怎地起了争执?” 乌溪取了一挑抹布,一边净着桌面一边耸耸肩:“俺也不知,大体是那些高族大户间的龌龊事。” 回头苦笑一下:“俺们这种升斗小民,怎地能被那些自诩贵胄的人看在眼里。” 曹正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如何说,辽阳府这边比较特殊,汉人、渤海人、辽人、女真混杂而居,只是凭着前段时间高家出了个裨将统帅三千渤海骑兵,这高家陡然间富贵了一般,气性大到了天上,看谁都是用鼻孔,在这城中名声着实不怎么着。 “许是又为了女人。”曹正哈哈一笑,似是不在意的说着:“这等人家,总不能为了三五个铜板相互计较吧。” “哈哈哈,东家说的是,还真是有可能。”乌溪笑了一笑转头继续擦着桌子,这等话题男人间也最是爱谈. 很快琐事处理完了,曹正让小伙计看着前面,自己转身去了后厨准备,不多时灶火燃起,带着肉类特有的香味儿在铁锅中咕嘟着。 …… 风声呼啸,有人影随着风,喀嚓一声撞破薄弱的房门飞了出来。 “入娘的,你这厮还敢打……”砰—— 沙包大的拳头砸在人眼眶上,壮硕的汉子朝后退了两步,后方的人连忙伸手扶住后退的身形,捂着眼睛的人朝左右看着:“愣着干什么,揍他!” 那两人相互看看,“啊——”的喊叫着提拳就朝前冲,随即见着前面穿白的身影跳起,鞋底的纹路在眼中放大。 “啊!” “呜!” 两声惨叫,摔成滚地葫芦的两人正好倒在伤着眼的壮汉脚下。 “咕嘟——”汉子咽下唾沫,吃惊的看着穿白的人影走近,连忙晃着一只手道:“慢着慢着慢着,这位好汉你要甚不妨说出来。” 指指四处躺着,“哎呦……”呻吟声响成一片的手下:“恁这不分青红皂白一通打,小的们实在不知你想做甚。” “汉人?渤海人?契丹人?奚人?”身穿白衣的身影在靠近,随后不待汉子回答,又自语一句:“罢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阳光从外面照进屋中,男人停在汉子身前,一只手拍在肩膀上,脸凑到他耳边:“今后你们跟着我刘赟做事,知道了?” “呃……”汉子神情有些犹豫,陡然觉得肩胛处传来一阵巨痛,忙不迭点头:“一切听好汉的,一切听好汉的。” 刘赟笑着直起身子,拍拍对方:“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会让你们白做事的。” 伸手从腰中掏出一块银子,扔到对方怀里:“将这里打扫一下,剩下的,你来分配。” 那汉子手忙脚乱的接住,半张着眼露出兴奋的光芒,咬了下银子发出一句呻吟:“竟然真是银子……” 接着大喜道:“恁瞧好吧,俺们定将恁伺候好了。” 随即走过去踹了几脚正在呻吟出声的手下:“别装死了,起来干活,快些打扫干净屋子,没见着当家的要住下吗?” 捂着伤处翻转的人停下呻吟,一个个爬起来,看着那人手中起码十两的银子一个个眼睛冒出精光,强忍着伤痛起身,开始将屋中脏乱的地面打扫一通,有破损的家具扔出门外。 …… 同一时间,辰州附近树林里。 高大的钮文忠持着三尖两刃刀,骑在一匹烈马上看着面前的汉子:“怎地,过了这般多时间就不认老子了?” “大哥经年不回辽东,凭什么一回来就要俺听你的!” 握紧手中的大杆刀:“俺们这些年也过来了,没道理你回来就能再次当头!” “哈哈,说得好!”钮文忠怪笑一声,猛地催马冲来:“那就再来打过!”(本章完) 502.第496章 一阵风 天光明媚。 两把大刀在碰撞,交击的锋刃有火星跳起,侧旁模样凶悍的匪人兴奋的嚎叫出声,挥舞着刀枪在给场中的两人助威着。 “长了些本事。” 两马交错而过,两把长杆的刀兵没有回撤,三尖两刃刀顶着大杆刀哗哗哗的拉出一连串火光,刀锋末尾分离,“锵——”的震颤出声。 提缰回转,钮文忠挥动手臂再次挥刀照着那汉子砍去,带着呼啸的破空声,劈下的刀身闪过光芒。 那汉子一夹马腹,陡然间猛然前蹿让过刀锋,大杆刀横起切向对面铁蜻蜓的胸腹。 钮文忠“喝啊——”吐气开声,劈下的双手一错,用刀杆硬生生扛下一刀,双臂用力间,猛地将对方大杆刀推开。 马上汉子顿时失了重心,身子不由朝后一仰,钮文忠趁机勒马回身,纵马追了上去,那汉子急忙起身,却到底是不如这铁蜻蜓来的快捷,方将身子坐直,耳中马蹄声音已是近在咫尺,余光中一道雪亮的光华亮起,啪的拍在腰肋之间,巨大的力道登时让他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变成滚地葫芦。 得得得—— 翻飞的马蹄在主人勒紧缰绳之时缓了下来,迈着马蹄在躺倒的人身前走着,垂着的三尖两刃刀因着角度关系反射的光芒照在汉子的脸上,这人撑起身子看了看,又放松下来呈大字型躺到地上:“大哥还是这般利害……” “你也成长了。”钮文忠笑了一笑,勒住了战马跳了下来,手一提向下一用力,“嚓——”三尖两刃刀插入地中,随后这铁蜻蜓走过去盘膝坐在曾经的手下跟前:“怎样?继续跟着我吧,咱们兄弟再次在这辽东大地驰骋。” 汉子出神的看着蔚蓝的天空,半晌沙哑出声:“你不是说这辽东太小容不下你?” 钮文忠索性双手后撑,仰望着天空:“是啊,可是出去一次才知道天地之大,辽东确实太小了……” 顿了一下,又重复一遍:“太小了……” 有风吹起,带着草腥的味道吹入两人鼻端,一旁马上的十几个马匪见状相互看看,搞不清那边两人在做什么,只是遮莫是打不起来,一个个也就下了马看着那边,相互之间小声说着话。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某一刻钮文忠陡然发声“所以——”,一用力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老兄弟:“这次过来我想让辽东变得大一些,张翔,有兴趣没有?” 地上的人影动了一下,猛地用力坐起,吐出一口气:“罢了,咱们本就是拳头大的有理,再说俺也没怨过大哥。” 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看着钮文忠:“哥哥恁说吧,下一步做甚?” “不急。”钮文忠眯了眯眼,看向一旁的原野深处:“我等先壮大力量,有着那一天的。” 张翔的声音有些兴奋:“那去找曹洪吧,那厮手下也有不少响马。” 风吹过原野,草尖儿被压的低下了头,马蹄跑动的声音响起,逐渐远去。 …… 天庆五年,孟秋,天气炎热。 辽阳府中有一股新兴势力在升起,名叫刘赟的人靠着不俗的武艺挨个打服闲汉、地痞,逐渐将这些在城内被视为害虫的人攥在手心,辽阳府有个风吹草动基本逃不过他的耳朵。 同在辽阳府,凭着一手不错的厨艺,曹正的酒店越办越红火,往来的客人渐渐多了衣着华贵的人,并不以赚钱为目标的操刀鬼当即扩大店面,引来更多达官贵人的侧目。而在沿海下至复州上到内地沈州,一股马匪正在逐渐壮大,打劫往来商贩,劫掠马匹财货,一时间闹得轰轰烈烈,偏又来去如风,让官府有苦难言,在民间被称作一阵风。 嘭—— “废物!” 身穿圆领长袍,腰围捍腰的萧保先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人,只有左右两边有着些许头发的头皮隐隐发红:“追了半个月你跟我说追不上?” 下方穿着公服样式的契丹汉子哭着个脸:“箫留守,不怪俺啊,对方皆是骑着马,人又机警,有点风吹草动就跑的没影了,俺们只有十几匹马,这……追不上啊。” 箫保先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那契丹汉子也不敢说话,只是偷眼看着他,眼见着东京留守陡然停下,用手指着他问:“对方现在多少响马了?” “嗯……”发出一个音节,低着头的男人神色难堪,期期艾艾开口:“大约……也许……可能有一二三百骑……” “大约?也许?可能?一二三百?”箫保先眉毛立了起来,走过来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双臂用力将人提了起来:“你这意思,忙活了这般多时日,浪费了朝廷这般多资源,最后你竟然连对方多少人都不知道?” 喷出的口水带着口臭喷在脸上,那汉子却不敢用手去擦拭,只是勉强开口:“留守息怒,实在对方跟阵风似的,劫了东西就跑,也不多待,看着官差过去转身就跑,这……” 尴尬的笑了一下,箫保先被他气乐了,将人放下来,一把推开一边,转身走了两步,重复一句:“废物!当真废物!” 那人趁机连忙擦擦脸庞,垂手听着训斥。 箫保先来回走了趟,转首看他有气,挥挥手:“滚!” 那人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箫保先胸膛剧烈起伏着,半晌才缓缓平静下来,摸着下巴想了想,高声大喊:“来人!” 门外连忙有值守的士卒进来:“速去城外军营将高永昌叫来。” “是。” 身影后转,脚步远去。 …… 腥咸的海风吹来,身材并不算高大的邓飞走出船舱,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抬头看着耀眼的阳光,不由拿手遮荫,耳中有海鸥的鸣叫声传来。 “终于快到了。”吐出口气,泛红的双眼看着远处呈现一条黑线的大陆,纵然已经跑过两次辽东,这陆上的汉子还是觉得船上有些憋闷摇晃。 “邓飞哥哥。”豪爽的声音从后传来,走来的李宝敞着胸膛,露出晒得有些麦色的肌肤:“今次还是如往常一般,两月后前来接恁?” 邓飞回首点点头,放下遮着眉眼手:“就两月后吧,俺还要去找女真部落,又要谈价格。”耸了耸肩:“八成也是快不了。” “那成,俺去吩咐下面儿郎一声,让他们准备下船采购些果蔬、淡水。”李宝也是跑过这边的人,过来闻讯一声只是为了心中有数,当下转身朝着船舱而去。 只余下邓飞叉腰站在甲板,随后迈步走上船头,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大陆,呻吟出声:“辽东……”(本章完) 503.第497章 渤海后裔 飞鸟划过天空,投入远方的树林。 几匹快马从辽阳府城门口一路奔行至城外兵营处,随后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跑到中军大帐下马,有士兵上前将战马拉走。 “欺人太甚!” 走入大帐的英气男子一把将腰间佩剑解下抛给一旁侍卫,走到桌旁的同时,嘭地拍响木桌,坐下的同时又拍一下,桌上的物品向上跳了一跳。 “将军,发生了何事?”帐内几个跟进来的亲信摸不着头脑,自家裨将出了留守府大门就一言不发的直奔回来,如今又是这般气呼呼的样子,着实想不通是为何。 “还不是箫保先哪个混蛋!”名叫高永昌的英气男子又是啪的拍在桌子上:“这鸟人今日叫俺过去,说是要俺们渤海骑兵去追剿一阵风,却又给不出一阵风的情报,俺咬着牙答应了。” 下面几个亲信眉头微微一皱,大体是觉得这等事情多少有些麻烦,然到底是一伙不多的马贼,却也算不得什么。 桌后高永昌继续说道:“俺想着,前两日有士卒在街上与人争斗被这厮下面人捉了,说是要鞭笞五十,扔去劳役三年,这等惩罚过重,变讲个情,俺们替他捉了一阵风,他放了那士卒。哪知这厮翻脸不认人,将俺骂了一顿赶了出来。” “入娘的,箫保先这厮不当人子。” “那俺们不捉那伙一阵风,让他自己头疼就是。” “姓箫的就是看俺们渤海人碍眼,这个天杀的亡八。” 几个亲信顿时恼怒起来,涨红着脸在那骂着,高永昌拉着个脸挥了下手,其余几个人顿时静了下来,开口道:“这厮对我渤海军民苛刻不是一天两天,早晚要这厮好看,只是如今我等却还是该忍着。” 英气青年站了起来,缓缓踱步走到桌前,声音桀骜:“大辽如今每日衰退,早晚有报复箫保先那厮的时候,只是如今先把那伙惹得辽阳府不宁的马匪找出来,杀了他们,告诉世人,我渤海人材是这土地上最善战的民族。辽东——” 眼睛四顾神色激动的手下:“当属于渤海人!” “是!” 一众渤海军将站起,神色兴奋,拱手领命。 不久,三五成群的军中斥候奔出营门,分数个方向搜寻而去,原野上,拉起一道道微小的尘土。 …… 此时,远去辽东南边的海岸,邓飞带着十来个伴当站在码头上呼出一口气,看着海湫船航向远方,随即翻身上马“我们走!”,哗地一片上马声响,随后邓飞一抖缰绳,马蹄交替迈出拉起一道烟尘,沿着大道向北去镇海府,然后再朝着西北女真部落而行。 得得得—— 马蹄疾驰,前方出现两个黑点儿,同着邓飞等人交错而过,梁山众人心急赶路也没在意,这两人奇怪的看了眼奔驰而过的身影,还是驭马快速朝前狂奔,不一时到了梁山在此修建的临时码头处。 二人飞身下了战马,靠腿脚咚咚咚的踩着码头的木板朝前跑去,一人在尽头蹲下伸出手指摩挲一下木板。 “有些潮湿的。” 抬起头的人看看海岸线远处,有几个黑点儿在变小,犹豫一下:“那些船是在这里靠岸地?” “俺怎知……”同伴一摊手,无奈道:“每月十次有八次这里都被海水打湿,害的兄弟们被高将军指挥的团团转,今次当也无恙吧。” “嗯……” 蹲着的人沉思着站起,看看远方,随后转过身子走了几步,陡然站住:“俺还是觉得不对!” 他同伴跟着他走,没留意他突然停下,差点儿撞上去:“哎……你停下干嘛?” “方才那一伙骑马的汉子。” “方才……”后面的人张张口重复一句,哭笑不得的道:“咱俩出来这一路上遇上多少骑马的,你能把这伙人全当成将军要找的不成?” “也对……” “你想太多了,回头去城里青楼找两个姑娘放松一下。” 说着话,两人下了码头,前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光一瞥,陡然变了脸色,疾跑两步蹲下沙地,回过头连连朝下指着:“马蹄印!马蹄印!” “当真?!”“绝对是真,这片沙滩少有人来,只能是高将军说的那伙倒卖马匹的贼子。”站直的人眼中有光:“走,快些回去,告诉将军,偷马贼又来了。” “这要是假的,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信俺,俺家猎户出身,最擅长观察足迹!” “好!” 二人当即翻身上马,“驾——”一声抖动缰绳快速奔出,不多时消失在这片隐秘的码头处。 …… 天光西走,红霞满天。 辽阳府。 曹正面上带着习惯性微笑的走入后院,随后揉了揉笑疼的腮帮子推开后厨的门。 吱呀—— 大半个月前,凭着手艺逐步走红的曹正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往店里面招伙计,当然,来的这些都是山上跟着过来打前哨的人,因着刘赟与钮文忠走的路数与寻常人不一样,是以这伙探子都归到曹正手下节制。 “哟,掌柜的,怎地前面不忙着陪酒了,有空跑来后厨?” 干瘦的橱子调笑一句,引来一旁两人的笑声,曹正翻个白眼儿,先将门关上,上去一人给了一下:“没个正形,我陪客人喝酒还不是为了更好打探消息?” 三个厨子顿时停下笑容,有人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擦手:“俺去外面守着。” 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另外两人互视一眼,开口问道:“掌柜的打探出了什么?” 曹正本能回头看看房门,这才转过身形凑近道:“适才有辽阳府的胥吏来此吃饭,说这里的衙门烦恼钮文忠兄弟的马队,是以委派本府渤海人组成的骑兵去追剿他们。” 两人当即变色:“这边渤海骑有三千人,钮文忠头领如何能抗住?” 曹正点点头:“你等马上发消息出去,让钮文忠多加小心,不行分拆隐藏,等过了这次风波再出来。” “俺这就去。” 干瘦的厨子说了,将身上的围裙快速脱了下来,扔再灶台上抬脚就要走,“等下!”曹正赶忙唤住对方。 “掌柜的还有何事?” 厨子的脸有些沉凝,这般焦急唤住自己当是有更大的情报要说与自己。 “前面醋没了,回来时候记得买一坛子。” 干瘦的厨子瞪大了眼睛,曹正摸摸脸颊道:“搬不动就让对方伙计帮忙,咱们有钱,好说~” 那厨子张张嘴,半天泄气一般的答应一声:“知道了,俺会买的。”然后看着曹正,曹正也看着他,这操刀鬼歪下头:“你还不去在等着什么?” “……” 狠狠瞪了曹正一眼,这干瘦厨子方才奔了出去。 曹正后面摸摸头看向另一人:“他是不是因为要搬大物品才瞪的我?” “噗哧——” 有人在笑。(本章完) 504.第498章 地下交通站 大海之上,几只海鸟跟着船舰在上下翻飞,偶尔发出几声尖锐的鸣叫,甲板上,偶尔有好事儿的人将手伸出来,露出事先准备的谷物、面点,不多时就被掠过的水鸟叼食一空。 轻松、惬意在人与人的闲聊、休息时浮现在脸上,都是跟着李宝久跑海外的水手,甚至大部份人都参与过几次同官军的争斗,如今这种单纯的跑线航行已经算是一种消遣了。 自从送邓飞等人下船,李宝随即就转向前往苏州去补充淡水与果蔬,尽管附近城市也能采买,不过那边却是约好去取情报之所,来辽东的人到底是少了些,不能遍及各地,是以也就是集中在辽阳府这个治所之处,以及一处港口作为联络所用。 “……看到前面港口了。”瞭望的水手朝着下方喊了一句。 下方没事的水手听闻纷纷涌向船帮,眼带兴奋的看着远处的陆地。 “入娘的,终于不用喝鱼汤、吃烤鱼了,老子现在最想吃的竟然是青菜……” “吃什么吃!俺这次去青楼要找五个。” “我要十个!” 乱哄哄的话语在水手的笑闹中传出,都是海上航行多时的汉子,吃喝虽然不愁,却也没办法如在陆地时那般便利,加上长期漂泊,一个个憋得狠了也是难受。 下午阳光开始西走,瑰丽的红团悬在天际,晕染着天空与海面,海鸥尖锐的鸣叫着,开始快速的飞舞,不时扎入水中叨起一条甩动着身子的小鱼。 高大的海湫船驶过三三两两的小渔船,有的船只渔网中装满了鱼,已经开始回航,还有带着铜耳环的渔夫在打着鱼,显然是还没解决三餐问题。 “感觉这些人和咱们也没啥区别。”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有个屁特殊。” 风吹过脸庞,站在后方的李宝听着前面传来的私语笑了一下,走上去一人踹了一脚,随后朝着还靠在船舷上的人吆喝:“都别在这躲懒了,快入港了,该做甚去做甚。” “晓得了,头儿。” “下船请俺们喝酒啊!” 脚步纷杂间,有哄笑的声音传出,李宝笑骂一声:“老子那点儿钱早被你们霍霍光了,都滚去做事。” 看着跑去岗位上的众人,这痞性不改的青年方才摇摇头:“一群惫懒的货。” 船只排开水面,哗哗的水声中靠着一侧码头停了下来,将税银交给这里的官员,留下几个看船的倒霉蛋儿,下船的水手顷刻间跑的没影了。 “这群混蛋!”李宝摇摇头,也不去制止,转头看着伸长脖子艳羡看着跑远水手的山景隆道:“走吧,先去找人。” “哦。”山景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李兄,稍等俺能不能也去下青楼泄泄火。” “行。”李宝斜眼看他一下:“明日出航时辰你也知道,莫要晚了,并且……不许赌。” 山景隆听他答应自是高兴,赶忙没口子的应承下来,李宝见状也不以为意,自己这副将什么德行早就知晓,只要不去赌,他是懒得去管这人做什么。 落下的太阳让这座城市充满了灯火的光芒,城内奚人、汉民、契丹人随意的走着,时常能看到有汉人打扮的汉子与髡头的契丹人勾肩搭背的走去酒馆。苏州城也是多族混居,这同两年前还有苏州之称的平江不同,街道宽敞,房屋结实高大,没有江南那种鱼米之乡的纤巧之感,反而处处充斥着一种难言的粗犷大气。 两人兜兜转转,不停询问着路人要找的地方,不多时就在城北处找到一处杂货铺,大门敞开着,豆大的灯火下,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写写算算。 “入娘的,这地儿恁地难寻。”山景隆摸摸肚子,有些肚饿,却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先走,只是口中嘟囔:“一个客人也没,看来这地儿没甚人气,要是俺,绝不在这儿开个甚铺子度日,能饿死个人。” “恁地多废话!” 李宝瞪了自家副将一眼,心中有些无奈,只是迈步朝前走去:“走吧,办完事情你就可要随意了。” “好嘞~”山景隆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赶忙跟上前面的身影。 迈步进门,脚步的声响似乎惊动了柜台里的人影,抬头看着两人道:“二位客官想要什么?” 李宝回头示意下跟上的山景隆,自己迈步朝前。 屋门关上,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响。 …… 噗—— 油灯亮了起来,简陋的屋子里显出三道身形,样貌普通的杂货铺掌柜伸手请李宝、山景隆二人坐下,躬身施礼道:“小的余兴,见过李宝统领与山副统领。” “兄弟免礼。” 李宝抬手抱拳,方才落座:“怎地这里就你一人?” “还有两个伙计也是山上兄弟。”余兴笑了一下,反身到一旁床铺那里将被褥推开,打开暗格,掏出一个木匣子,口中说着:“这般长时间没人来,俺们还以为山寨将俺们忘了。” “之前朝廷前来围剿,水陆共起八万军兵,一时间没法顾上这边。”李宝神情有着歉意:“倒是让各位兄弟有了顾虑。” “哪里话。”余兴赶忙摇摇手:“俺也就是开个玩笑。”走过来将木匣放下,犹豫一番说道:“这是俺们从来辽东起收集的信息,只是今次可否让小弟一同回山面见寨主禀报?” “为何?”李宝疑惑的问了一句,觉着不对,连忙又解释一下:“倒不是不让各位兄弟回去,只是俺好奇,有何重要事情乃是必须要亲身前往才可的?” 余兴挠挠头,脸上神色有些怪异:“年初这边生女真反了大辽,如今已是立国为金。” 看着对面两人神色依旧茫然,开口道:“俺曾悄悄去那边看过,金人的军队很奢遮,俺觉得有必要将看着的同寨主禀报一下。” 李宝眯了眯眼,他心中倒是不以为然,大宋每年也有人打起反旗,最后也是尽皆覆灭了,这辽国比之大宋要强势的多,应当也是能胜这什么金国,只是他也不想与这些在辽地多时的汉子交恶,随即点头:“兄弟安排好这里,明日跟俺们一起返航就是。” 余兴大喜。(本章完) 505.第499章 消息传递 孟秋中,李宝的舰船借着风力与外轮之力开到了海岛分寨处。 卞祥营中军马正在此处拉练,已经适应了段时日的寨兵振奋精神在奔跑着,实在缓不过来的人也没法子,只能扔到军营悉心照料,总不能让其自生自灭。 周边几座岛屿上修建了隐蔽的望楼,林木较多的岛屿内部甚至开辟了几个村落供工匠安家落脚,越来越多的人在此聚集,有好种地的人寻到合适的土地,欣喜之下开始垦荒,惹来无数人争相帮忙。 海风拂过海面,波浪撞碎在沙滩礁石上,带着海水独有腥味儿的海风吹在人脸上,微有凉意,水寨中穿着长袖服饰的汉子正在卸下购来的菜干果脯等物资,索性岛上有淡水泉眼儿,雨水也算丰沛,不然尚不知何以度日。 周边忙碌的身影中,李宝带着余兴走向迎来的张家兄弟。 “这是辽东潜伏的兄弟,余兴。” 李宝冲着等在此处的张横、张顺兄弟介绍,看着三人见礼口中说着:“辽国那边过了多时有些新的变化,俺以为当快些派船回去,将汇集的情报快些送于哥哥。” 明媚的日光照在天上,张顺理解的点点头,叹口气:“如此怕是有些弟兄必须留到下次才能回了。” “此也是没法,若不是不会飞,俺恨不得当时就带这兄弟飞回去。”李宝玩笑一句,口中说着:“或许留下的人也无需回去,哥哥虽说要让马步军轮流乘船渡海适应,却也要在此驻扎些能战之兵,只靠秦升与一半的屯田兵在此,怕是行不通。” “遮莫还有俺们水军,不知哥哥属意哪一位。”张横嘿嘿一笑接了一句。 “俺倒是想在此,这大海游起来比之内地河流江湖舒坦多了。”张顺嘿嘿一笑,接着将话扯回正题:“李宝哥哥跑了趟辽东,船上的儿郎也要休息休息,不若小弟带这位余兴兄弟回去,稍后再同着其余弟兄来此就是。” 李宝想想,点点头,看了眼张横,这船火儿耸下肩膀:“俺也同意,就让二郎回去好了。” 张顺见两人都没异议,看向有些疲倦的余兴:“兄弟要不要休整一日再出发?” 余兴咬牙摇头:“此时已晚,或许寨主能得到只言片语的辽国之事,然里面有多少是真却是未知,要休息小的可以等回山再说,还请立时送俺回去。” “是条汉子!”张顺一拍这人肩膀:“走,跟俺上船。” 招呼一声,随后喊来人召集船上的兄弟,不多时,一声金钟响彻港湾,一艘舰船离了水寨,匆匆朝着青州出海口而去。 相对于远方梁山海港处发生的事,处于辽阳府外的高永昌同样得到了自家士卒带来的消息,兴奋之下陡然站起身,在大帐内来回的走着。 “这般说来,那狗贼又来俺们辽东了?”他说了一句,视线从下方猛点头的士卒身上移开,看向一旁亲信:“赏!俺早说过得其消息者每人五十两,赏他们。” 那两个士卒大喜,忙不迭地磕头谢恩,随后有人拿来银两送给二人,方才千恩万谢地退出营帐。 下方坐着的人见此,齐齐看向上方面带喜气的英气青年:“将军,如今一阵风尚未有消息,怕是……” “老子管他箫保先去死!”颇为厌恶的挥了挥手,高永昌叉着腰冷笑:“本想在中京道也拉出一队人马,到时候可以吸引下朝廷的注意力,可惜被那红眼汉子给坏了好事,甚至被朝廷追查出我渤海子民私藏甲胄的事情,当真该杀!” 下方几个年轻的将领纷纷点头:“不能饶了他!”“一切听将军的。” 高永昌冷笑,走下略高的将台:“箫保先那厮不是要俺们去追那一阵风吗?正好,俺们就说在南边有发现,老子亲带一千骑兵南下,铎剌、恩胜奴、仙哥你们三个跟俺一起,剩下的人坐镇军营,加大侦察力度,以防真的一阵风出现。” “是!” 下方一个个眼神或狂热、或阴鸷的年轻将领站起,齐齐朝着他拱手领命,随后鱼贯走出营帐。不多时,整个军营开始骚动,穿上甲胄,拿上兵刃的骑兵开始集结,高永昌自己骑一匹玉骢马上,一身大叶鱼鳞甲,腰上一条白色腰带中扣玉石蛮狮头,一杆丈八点钢枪斜挂得胜钩上,弓袋、箭囊准备齐全。 兜着马在集结的骑兵面前来回跑了两圈,这渤海族贵族子弟高高举起得胜钩上的长枪:“近日听闻肆虐辽东的一阵风在南边出现,我等身为军人当兵吃粮当对得起这身份,都与我一道南下,清剿这伙马贼,还我辽东清宁!” “还我辽东清宁!” “还我辽东清宁!” 校场上,上千的骑兵面色激动,将兵器高举过头,嘶声呐喊,随着面前主将朝前一挥长枪:“出发——” 轰隆隆的蹄声在天底下炸响,扬起的烟尘遮蔽了营门,不久,消失在道路的远方。 …… 辽阳府,曹正酒馆。 瘦瘦高高的钮文忠坐在临窗的坐位上,身旁跟着张翔与一脸市侩名叫曹洪的汉子。 此时上客之时,曹正带着乌溪和几个梁山来的探子在忙活前面,偶尔路过这里两人相视一眼,打个眼色,不久,这铁蜻蜓起身走向后面,看看没人,一闪身进了厨房。 “曹正兄弟,别来无恙!” “钮兄你吓着俺了,怎地这个节骨眼儿来此?” 后厨中,蒸煮烹饪的声响不断,见面的两人寒暄一句,后者露出苦笑。 “哈哈哈,除了你们,谁知道我是谁。”钮文忠笑得有几分狡诈,靠着墙道:“正好这段时间挺累的了,就当是歇息一阵子好了。” “那是,满辽东没不知一阵风威名的。”曹正附和一句笑着点头:“马匹弄了多少?” 钮文忠摸摸下巴:“除去我们自用的,差不多还有两百余匹,我琢磨着,等哥哥派人过来,我一总把这些马送过去,也能让山寨多些马军。” 曹正闻言眼神一亮:“那敢情好,苏州那边传来信儿,邓飞哥哥已经到了辽东买马,正好你这些可以同着一起运回去。” 钮文忠眉毛一挑:“恁地好,也不算兄弟们白忙活,对了刘赟兄弟那边如何?需要马匹不?” “他那边传信儿过来,已是在想法子打去乐郊县,那边的闲汉地痞虽不足虑,可惜县里面几个掌兵的控制着他们,不太好取。” 钮文忠摸摸下巴:“老子来这儿这么久还没和官军打过,不知他们是否还像以前一般,帮我告知刘赟兄弟一声,若是需要,官面上的力量,我可帮他扫了。” “省的。” 两人又说一阵话,钮文忠方才转身出去,不多时带着张翔、曹洪离了酒店,混入人群消失不见。(本章完) 506.第500章 金已立 孟秋末。 日光倾泻下来,伸展着翅膀的雄鹰飞过云层,发出一声嘹喨的鹰啼。 一艘舰船破开平静的水面朝着梁山驶来,紧闭的水寨木门在绞盘的哗啦啦转动中缓缓打开,不多时,靠岸的船上,张顺快步走了下来,迎上了今日值守的阮小七:“哥哥可在山上?” “今日带着骑兵去野外拉练了。”阮小七回了一句,看着不该在这时候回来的张顺,又看着抱着木匣从船上下来的余兴:“怎地这时候回来?有要事?” 张顺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正在下船的余兴:“辽东有情报过来。” …… 吱—— 一枚响箭从奔腾而来的马群中射出,随后密密麻麻的箭矢跟着升腾而起,朝着响箭飞出的地方,嗖嗖嗖的破空声在响箭之后划破空气射向土丘,矢入土石,轻响声中插入地面的箭矢尾羽在轻轻颤抖。 呜呜呜—— 马蹄旋起地面上的泥土,扬起的烟尘中有人吹响牛角号,苍凉的声响回荡在众人的耳边,最前火红的战马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后方骑士急速转弯,绕行这方土丘,又是一枚响箭突兀出手。 嗡—— 箭雨随后而起,扎入地面的羽箭溅起不少沙石。 “停——” 低沉的嗓音响起,举起的方天画戟下,奔跑的战马减速、停下,摇晃着脑袋打着响鼻,轻微的挪动着步子显然没有跑尽兴,随后被背上的骑士安抚下来。 “动作还是慢了些……”吕布拍了拍赤兔的脖子,这畜生摇头晃脑一番方才喷出一个响鼻。 “首领说的是。”萧海里将头上铁盔取下,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不由用大手摸了一下,在身上擦了擦:“还是要练,毕竟不是生在马上的汉子,多少有些欠缺。” 赤兔上的身影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正在努力散发热量的太阳,挥了下手:“已是练了不少时间,都歇息一番,莫要中暍(音ye),待歇息过后继续。” “多谢寨主——” “寨主万年——” 一众马军顿时欢呼起来,三三两两骑着马跑去一边阴凉地儿下来,相互将身上皮甲解下,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衣衫,随后纷纷取了水囊痛饮一番,任由自己的坐骑在一旁找嫩草吃着。 树荫下,吕布将方天画戟依着树干而放,坐在青石上扫视着各自歇息的马军寨兵,叹口气:“战马还是少了。” “谁说不是。”杜壆走来一旁,嘭地一声坐到地上:“不过听说曾家已经开始专心育马,许是过段时间会好。” “太慢!”吕布摇摇头,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手中轻轻敲打两下:“等那些种马繁育,长成战马需要更多的时间,我等现在确是等不及。” “那依着首领的意思咱们再去抢一个牧场?” 走过来的萧海里听个正着,当即兴奋的说了一句,身边跟着的袁朗、史文恭也是有些意动。 都是领兵的人,谁会嫌弃手下的兵少马多的,若是有了更多的战马,说不得还能再扩充一下麾下的人数。 “不过宋马太矮……”光头的契丹汉子先是嫌弃的说了一句,随后又认命般叹口气:“唉,也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倒也不是不行。”吕布用手搓着下巴,面上若有所思:“只是要先看看那马的成色如何,这事儿等回去让杨林、马灵他们出去跑跑看。” “似曾头市那般的战马却是少见。”杜壆抿了抿嘴唇:“怕是哥哥要做好长期寻找的准备,民间牧场多驮马,难堪大用。” “我等也没那般悠闲找寻的时间。”吕布摇摇头,却是不想再聊这个事情。 他来此时日不短,已经知道这赵宋王朝马政复杂,不单是缺少马源、养马地与人,那些站于朝堂的士大夫“守内虚外”、“重文轻武”的态度与决策才是导致现在宋境内战马不足的根本原因,更别提还有人曾提出“以步制骑”这等离奇想法,如此倾向于防御的思潮,自是不会对马政起什么积极的作用。 “先从辽地购马吧,稍后再想想别的法子。” 说了这句话的吕布突然耳朵一动,看向水泊的方向,就见一骑快速飞驰而来,临近停下飞身下马拜道:“寨主,水军张顺副指挥使回来了,同回的还有前去辽东的探子。” “嗯?”吕布眉头一挑,看看萧海里等人:“如此看来某也没法在此多待了,你等稍后继续操练。” “哥哥自去忙。” “有俺在,首领放心。” 吕布提起一旁方天画戟,走去赤兔翻身上去,朝着一旁早已站起的侍卫喊了声:“上马,回寨。” …… 日光轻移,走过午时的日头开始弱了下来,山风轻轻拂过,拨弄的树枝一阵微微晃动,回来的男人身上顿时一阵清凉。 书房内,吕布看着整理成册的情报皱起眉头,搭在书桌上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某一刻,坐在书桌后的人影抬头看去站在侧面的余兴:“跟某说一说这金国是怎生回事?” 余兴连忙点点头恭敬道:“小的们去了辽地以后曾多次听闻女真人同辽国有龌龊,其生女真一部多被欺凌嘲弄,有完颜部首领受不得气,起兵反抗,数败辽兵,辽国大将箫嗣先、箫敌里先后败于其手,于今年初时立国为金,随后有咸、宾、祥三州归入女直,在辽地东京道占据一席之地。” 顿了一下,舔舔嘴唇道:“几位统领听了这事也颇为惊异,随后带小的等人去往北边看过,其人多剽悍,若与他人有了矛盾多以角斗来解恩怨,兼且作战之时悍不畏死,往往数百人能击溃上千或更多的辽兵。” 吕布皱起眉头:“兵甲如何?” “之前看时,其兵甲多为缴获辽军之物,小的也不知此时如何,毕竟这金国占三州之地,当是有了自己的工匠,只是想来多半不差。” “嗬……”吕布嘴角咧起一个弧度,轻声呢喃一句:“某倒是有些兴趣了……” “寨主,恁说什么?”余兴一时没有听清。 “无事。”吕布挥了下手,站起身走出书桌,拍了拍他肩膀:“做的好,待会去后面领赏,另外多带些金银回去分给各位弟兄,总不能办了事情没有赏银。” 余兴大喜:“多谢寨主!”随后小心翼翼地抬头道:“不知小的可否与家人小住几日再回?” “准了!”吕布呵呵一笑,挥动手臂:“去吧,你随下次出海的船去辽东即可。” 这探子愈喜,千恩万谢的离了房间。 吕布看他出去,抬脚走向堪舆图,望着上面勾画的地形,久久未动。(本章完) 507.第501章 终等到 夜晚的书房里,数根儿臂粗的蜡烛点燃,将整个室内照的如同白昼,吕布穿着黑色阴绣云纹锦袍立于堪舆图前,身后有轻巧的脚步声音走近,扈三娘拿着一领披风给他披上。 “山上夜深露重,郎君当心着凉。” 吕布微微回头,见着这三娘子同宿金娘一同到来,露出一个笑容,随后转头看向堪舆图:“多年前,某从辽地来这宋境,本想着寻个落脚的地方,顺便看看这大好河山变成个甚样,若是有可能,拿回原本属于我汉家子的地方。” 两个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后面静静的听着。 “如今想来,或许当年不来这宋地直接在那什么辽国四处闯荡,说不得也另有一番机遇,不过终究只是臆想而已。”顿了一下,吕布微微侧过脸来:“这辽东当是要乱了,比之某当年想的局势要复杂的多,然而火中取栗,不外如是,混水摸鱼兴许比之逐步蚕食要来的快些。” 身形转动,披风在半空微微招展:“某意不日就开始迁移山寨,你等作为某的家人,或许是要第一批前往海岛之人。” 二女对视一眼,点点头:“一切但凭郎君安排。” 魁梧的身影笑了一下,朝外走去:“今日且回,这等事情还要和几个军师商议一下,务必做到尽善尽美才可。” 仲秋,月桂盛开。 梁山上下开始了往海岛迁移的动作,大批的人手前往水寨搬运粮草上船,开始朝着海中岛屿行进。 不久,徐文坐着船前来梁山交易粮草,见状心中暗喜,寻上吕布自愿加入运输行列。 正愁船少的吕布如何会拒绝,当即允诺使这少年郎进入水军阵列,能够走海路的船只顿时增加不少。 一时间,济水河上船来船往,让河道四周的州县惊惧不已,纷纷闭门锁户,求援的信件不要命般发了出去,却都是石沉大海一般,没奈何,只得战战兢兢的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儿,祈祷别被梁山的水军盯上。 而至仲秋中下旬,一封河北的书信摆上蔡京的书桌—— 梁山马军席卷河北东路各大养马之地,损失马匹、牲畜、银钱严重。 …… 辽东大地广阔,却也不是杳无人烟,沿着河流而下的平原上,耕田块垒,草木旺盛,沿途村落也较为繁密,此时正是农忙的时候,偶尔有带着篮子的村妇走入田间给自家汉子送去膳食,有人则是赶着牲畜在远处放牧。 脚下的泥土传来轻微的震动,有人好奇的抬头张望,数十个汉子赶着大量的马匹从大道而过,扬起漫天的黄土,离着道路近的汉子不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膳食,免得沾染了灰尘吃的牙碜。 轰轰轰—— 刚浇灌过的水珠从叶子上震落下来,马蹄的声音奔行过大地,这个盛夏里发生了很多事,而处于各方的人并没有对此有个详细的认知。 钮文忠自得了曹正的信息并未立马去寻找邓飞,反而是集结了自家弟兄给了笔银钱暂时让众人销声匿迹一番,自己则是带着心腹,又费了番功夫搜寻了几匹好马,连着之前劫掠所得,一起赶着往南而下。 “走快些,莫要去晚了,到时候这些马匹就砸在手里了!”高瘦的钮文忠对着身后的人大声催促着。 “哥哥在哪找的买家?” “你管这般多做甚?到时有你一份!” 问答的声响在天空下回荡,引来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艳阳高照,知了的叫声在两旁树丛里响起。 穿着一身华服的高永昌毫无形象的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吃着有些依然温热的烤鱼干,喝一口清凉的泉水,半晌呸的一声吐出一根鱼刺:“入娘的,老子在此等了多日,那死人怎地还不来?” 铎剌一张方脸,嘴角一处刀疤,闻言看向他:“许是走的别的路也说不定。” “不能!”高永昌摇摇头,撕扯下一块干硬的鱼肉在口中咀嚼着:“那红眼的两次都走这条道去往那码头处。” 名叫仙哥的渤海将领在旁抓抓头皮:“万一这次不走呢?” “不走……”高永昌吃东西的嘴缓了一瞬,沉默半晌才道:“那老子算他运气好,新仇旧恨都留到下次。” “将军!” 一阵马蹄声传来,满头是汗的恩胜奴晃着金色的圆形耳坠跑了过来:“前方五里有大批马群接近,可能是咱们的目标。” “终于来了。”一把将烤鱼干摔在地上:“集合!恩胜奴你带一队从侧驱赶他们,我在前方等着,将来人全都留下!” “是!” 千人的兵马躁动起来,人喊马嘶中,拿着刀剑跟着前方将领的身影奔跑向前。 …… 风带着一丝燥热吹在脸上,邓飞的心中满是火热,今次带着金银买了差不多四百多匹战马,这几乎是两次的总和,这等女真人养的马就是他这不怎么懂马的人看了也觉得好,最少比在山寨见到的那些官军的马匹要高大粗壮一些。 有了这些,当能补全马军的空缺吧…… 火红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脑海中转着马军四营补全的画面让这汉子不由转头大喊:“再快着些,宁愿早一天到码头也莫要让水军的兄弟等着。” 后方的人闻言纷纷应了一声,然而顷刻间这伙人感到了不对,马蹄的响声似乎变成了双份,地面震颤的感觉在加剧。 “邓飞哥哥,左侧!” 邓飞闻声转头,侧方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黑线正在快速的接近这边,阳光下闪烁的光芒分明是兵刃的样子。 “走走走!” 邓飞见状皱了下眉头,虽不知这伙人是不是来找自己麻烦,还是避开一些比较好。 这般想着挥动手臂的邓飞将坐骑转了个方向,后方有擅长赶马的汉子抽动鞭子瞬间马群转了个方向。 只是奔行不过一里,邓飞等人脸上的神色巨变。 前方,穿着甲胄的高永昌骑在马上看着跑来的马群露出狞笑:“来的好!将人都杀了,留下战马!” “杀!”(本章完) 508.第502章 劫 第502章 劫 “当心——” 天光之下,邓飞看着冲来的辽军骑兵脸色唰一下变的雪白,急忙勒转缰绳变换方向,连声高喊:“走走走——马不要了,快走!” 然而此时多少有些来不及了,对面的辽军张弓搭箭,无数黑影带着尖啸风声钻入人体,中箭的人当即身子后仰掉落下马,凄惨的叫声中,想来是活不了。 高永昌自持武勇冲在前面,眼见着邓飞等人当机立断转向,大枪一挥:“杀了那几个人,仙哥,抢马!” 呼喊声中,一彪人马呼喝着斜跑着混入马群,连拉带拽将奔腾的马群控制住,有人飞身扑到光滑的马背上,呼喝着让战马转向,一时间嘈杂声一片。 “停下!” “前面的汉子莫跑!” 马蹄踏响地面,伏在马背上的邓飞抓着马鬃回头瞧看,登时两只眼里喷火一般,方要抬头喝骂,嗖嗖嗖几支箭矢从头顶飞过,当即缩下脖子闷不吭声打马而逃。 隆隆隆的声响中,不断有箭矢划过空气射在战马脚下土地里。 “恁地难缠!” 高永昌钢牙暗咬,挂枪换弓,作为渤海贵族后裔,他一直艳羡前人在弓马上打天下,是以马战、箭术都不曾有过丝毫放松,当下拉开手中宝弓,吱嘎声响中,嘣的一声将箭射了出去。 噗—— “啊!” 陡然听到惨叫传来,邓飞转头瞥眼一看,后方不远处一伴当后背中箭,趴伏在马上,马匹奔腾颠簸中掉了下去。 “入娘的,你们端的是谁!” 邓飞牙呲欲裂,努力扭头瞪视着身后的辽军骑兵,他已非当年什么都不懂的那个江湖人,已是根据烟尘人影看出这两伙辽军加起来约有千人左右,实是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辽国官府,值得派出这般多人前来追杀。 莫非…… 眉毛挑了一下,想起方才这伙辽军抢马的做为,不由有些明悟,遮莫这伙人是在做私活。 恁地倒霉! 暗自骂了一句,这火眼狻猊只是大喊:“分开走,能跑几个是几个,聚在一起早晚是死!” 还活着的伴当当即唿哨一声,示意明白,当即一扯缰绳分散而跑。 高永昌看着前面的人分散,不由冷笑一声,高举宝弓大喊:“他们人不多,分开追,不要俘虏,就地格杀!” “这不就是围猎吗?” “将军瞧好吧!” 周围,有欢笑声在响起,跟着的人分散而追,哀嚎、怒骂的声音在天光下响起,不时有渤海骑兵举着弓欢呼,箭矢如雨下,将几个有心护持邓飞的汉子射落马下,也有人打马狂奔,仓促之间不辨方向,后方的渤海骑兵紧追不舍,一片混乱难以言述。 高永昌懒得管其他人跑去何方,只是盯着邓飞狠命打马,手中宝弓开合,黑细的箭矢划过抛物线,在邓飞左近嗖嗖飞过,某一刻,后方的渤海贵族后裔屏息凝神,箭出如流星,噗地射入前方火眼狻猊的后背。 “呃……” 邓飞身子一震,艰难回头,视线中,数点寒芒紧跟着飞来,嗖嗖的连续破空声中,身躯不由震动数下,嘴角溢出鲜血,艰难的掏出一把尖刀,反手捅在战马臀部,也是他理智尚在,随后艰难的一手将缰绳在臂膀上紧缠两圈趴在马身上,那马惨嚎一声,疯了一般朝前蹿出。 “入娘的,别让他跑了!” 高永昌在后方看的大急,连声催促,只是他等皆是兵甲齐全,不比邓飞轻装上阵,兼且那马又吃痛跑的飞快,眼见着是离得远了。“停——” 草地上的风吹起,高永昌勒着缰绳高举着宝弓看着跑远的马匹,恨恨骂了句:“当真是属兔子的。” 一勒缰绳,拨转马头:“回去,中了那般多箭应是活不了了。将活着的战马拉回营,晚上酒肉管够!” 欢呼声在天光下响彻。 …… 嘣嘣嘣—— 马背上的骑士不停挽弓前射,不时有箭矢擦着身子飞过射入身前土间,马上的人影不停左摇右摆朝后回头,身后追击的渤海骑兵已是只有十余骑。 真执着…… 马上的骑士暗自咒骂,不知今年走了什么背字,都跑出了二十里地,怎地这辽军的骑士紧追不舍。 老子又没偷你们娘! 扭过头的骑士双眼凶狠,脸有愤色。 天光透过云间,阴晴快速的交替,高温烘烤着地面,草丛间干燥的土粒微微颤动不休,远方沉闷的的声响逐渐近来这边,逃亡的人脸色凄苦,伸手抽出身上战刀,暗忖若不能第一时间杀死老子,定拉你个垫背的。 视野晃动,身边的箭矢尖啸而过,盯着前方的人看清了烟尘下的情况,却是一伙汉子背弓拿刀的赶着马群在靠近,眼神扫过马群前方,突的眼睛一亮,提声高喊:“辽军截杀邓飞哥哥,还请援手一下……啊!” 却是一不留神被身后射了一箭在肩,顿时手一松,刀掉地上,只是这人却是满面欣喜之色。 “入娘的,哪个敢伤老子兄弟!” 高瘦的人影顿时大怒,弯弓搭箭,对着追骑就射,身旁的几个汉子有样学样,细影掠空,划过抛物线的箭簇扎入战马脖子,顿时前蹄跪地,翻滚摔倒。 “狗贼伱敢!” 剩余的渤海骑大怒,同样纵马骑射,就在将要离弦之时,那被瞄着的高瘦身影陡然一拽马缰,战马跑出一个弧度,射来的羽箭落空,提起三尖两刃刀的汉子猛地杀了过去。 噗—— 刀光闪过,人头飞上半空,渤海骑顿时大惊,尚未从民敢杀军士的震撼中缓过来,一刀一枪两道光华在面前绽放,鲜血飞溅的同时,逃亡的人已是勒转缰绳,混入这群人中。 “不好,快……” 陡然失去数个袍泽让剩余的骑士醒转过来,连忙就想勒马而跑,只是到底他等跑的人疲马乏,被这些突然出现的汉子赶上,或射或砍,杀死当场。 闷雷似地马蹄声逐渐停下,瘦高地身影回转过来,勒停战马,带着汗渍的衣衫上溅满了鲜血,盯着手臂受伤的汉子道:“怎地回事?你说邓飞哥哥怎地了?” 那人不顾臂上伤痛,连忙滚落马鞍,跪地道:“钮统领,我等随邓飞哥哥前来辽东买马,归途被这伙辽军盯上,战马被抢,多人被杀,邓飞哥哥如今生死不知,还望恁援手一下。” 天光下,钮文忠却是觉得浑身一阵冰寒,身旁张翔、曹洪疑惑的眼神间,这瘦高的铁蜻蜓一扔三尖两刃刀,啪的跳下战马将人拎起:“你再说一遍,邓飞哥哥如何了?” 那人被抓着伤处,面色痛楚,却是没敢挣扎,只是道:“辽军截杀我等,邓飞哥哥生死不明,还望钮统领相助。” 有风吹起,铁锈扑鼻。 娘的,这次回来估计什么流什么感什么炎都得了,我现在晚上咳嗽的飞起,早上右眼黄泥封死应是角膜炎还是什么,估计是中新招了。。。。。。 (本章完) 509.第503章 晦暗 第503章 晦暗 天色渐渐变暗,白日的燥热在褪去,原野上的风吹了起来,带来微微凉意让,烦躁的蝉鸣似乎随着温度的下降也安静了不少。 穿着甲胄拄着兵刃的渤海骑兵仍在三三两两的回来,手中拿着并不该属于这片战场;的鸡鸭等活物,显然是私下里做了些军令以外的事情,只是高永昌看着这幕也没去管束,些许不值一提的小事儿管他做甚。 “人可是都回来了?”去了甲胄的高永昌坐在石头上,看着走来的铎剌双手撑着膝盖,似是要站起身。 “没,仙哥麾下有几个儿郎没有回来。”嘴角的刀疤轻轻扯动,这渤海悍将摇了摇头:“其余倒是都在了。” “啧……”压在膝盖上的双手放了下去,高永昌眉头一挑:“这厮……连着下面的人都管不住,还在跟老子夸耀说是能统领军马……哼!” “那……”铎剌神情不变,看着自家将军说道:“我等现时是回辽阳府还是继续搜寻士卒?” “十来个人,说不得成了逃兵,为这些卒子浪费宝贵时间做甚!”随意的挥了挥手,高永昌啐了口痰,站起身:“况且新得了数百匹马,还要回去拉练新军。” 凑近了自己这心腹的耳旁:“这多得的马匹岂不是祖宗庇佑你我将来必能成事?对了,去把那码头砸了!” 看着铎剌瞪大了眼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的笑出声音,拍了拍他肩膀朝着自己战马走去:“都上马,去往最近的城镇寻军营驻扎。” 猛地跳上马匹,丈八长枪一挥,“驾——”一声朝前慢跑着。 一众渤海骑士呼喝出声,杂乱不齐的翻身上马,随即呼喊着上路,口中发出赶马的唿哨声,随即越来越多的马匹跟上前方身影,渐渐速度加快,轰隆隆的闷雷声响在这片原野炸响。 …… 蝉鸣在耳旁不断鼓动,阳光在树荫的遮蔽下缓缓轻移,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那边的就是先前来追俺们的辽军骑兵。” 裹着白布的汉子咬牙切齿,那烟尘里不少马匹身上鞍具都无,用哪儿想都知道乃是自己等人辛苦从女真部落买来的战马,如今被人打包带走,如何能有好气。 “那旗子有些眼熟。” 张翔趴在粗大的树枝上,尽力看着远处挑着的将旗:“高这个姓在这地儿也不算多……” “辽阳府有个渤海武勇马军……”倚着树干的钮文忠看向那边扬起的烟尘:“我记得他们那个裨将叫高什么昌。” “高永昌。”曹洪在旁给自家哥哥纠正一下:“说是渤海贵族后裔,这厮在辽阳府一代渤海人里甚有名望,可说是辽阳府一带渤海人的头领。” 张翔抱着树枝眯着眼看着烟尘渐渐跑远没有说话,表情却是带着疑惑不解。 “不管他是谁……”钮文忠后背一用力站住身形,咬牙切齿:“这梁子都结大了,走,跟在他们后面仔细探查一番,看看究竟是否那什么高永昌。” 受伤的汉子用力一点头:“俺也一起,稍后好回山寨禀告寨主。” “恁地好,张翔你带人先回去,这批马恐无法交割出去,曹洪你跟着我一起。”钮文忠闻听当即同意,招呼一声迈开长腿就往后方栓马处跑去。 四个汉子顿时动了起来,不久单调的蹄声中兵分两路行进。 白云随风飘卷,阳光开始西走。…… 同一时间,汴梁。 西垂的阳光将人间染上一份瑰丽,久未下雨的城市满是浮躁与沉闷,知了的叫声在宅院中的树丛中响起,嫌弃吵闹的主人命下人驱赶着。 “仔细找找,将这些树上的知了捉了,郎君最近睡得不好,都怪这些虫豸在此鸣叫,那边的,爬上去抓!” 穿着华服的管家卖力的指挥着,仿佛对着的不是恼人的虫子,反是生死大敌一般。 后宅之中,年岁已老,仍是精神矍铄的蔡京正在写着一份奏章,挥笔游走之间,字字精美,用词考究,若不看内容则是一副上佳的字帖,可惜,这是一封贬低自家兄弟蔡卞的奏章。 “郎君。”匆匆走入的总管看着写奏章的蔡京,低头说道:“王中丞来访” 写字的老人头也没抬:“请。” 这管家躬身出去,随后不久,一面相儒雅、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走入进来,看着蔡京连忙作揖:“下官王黼拜见公相。” “将明何必如此客气。”蔡京听着声音呵呵一笑,放下毛笔,吹了下纸面,随即走上前拉着这政治盟友走向一旁坐下:“今日怎地有空来老夫这里?” 看看天色开着玩笑道:“可是闻着老夫府上酒宴的香味寻来?” 王黼声音清亮,闻言顺着话道:“旁人总说公相府上厨子不比宫中差,正想要厚着脸皮在此讨一顿饭。” 蔡京大笑,知他也是玩笑,然还是让人去准备晚膳,二人说了会儿话,这御史中丞方才开口道:“有一事想要告知公相,晏州夷贼出没剽掠,明日官家当会以赵遹(yu)为泸南招讨统制使,全权负责夷贼一事。” “赵遹?”蔡京昏黄的眼睛一亮:“老夫记得此人与童道夫并不合。” “是,多有嫌隙。” 啪—— 蔡京一拍扶手,站起身走到书桌,王黼疑惑的眼神中,不多时就找到几个纸条递了过去:“明日赵遹奏事的时候,伱将这些顺道奏上去。” 王黼不明所以,低头瞧看,多是京东河北各地的告急文书,满篇好似铸就了两个字——梁山。 “这恐怕对媪相也……” 王黼的神色有些怪异,蔡京瞥他一眼,知他想的什么,摇摇头道:“些许小事,伤不到童道夫一根寒毛,只是老夫有些人物看不惯。” 想起在自家接见的几个将领投了敌,甚至间接导致讨伐失败,这老相国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童道夫手下没处理干净的事,就让他自己来替人擦吧。” 那边坐着的王黼却是眼珠一转,暗道莫不是公相见不得媪相将西军权柄抓在手中,想要做些什么手脚不成? 当下没口子的答应下来,不久,有下人来报,晚膳准备好了。 (本章完) 510.第504章 将明 第504章 将明 天光亮了起来,金色的朝阳褪去外衣散发着独属夏日的暑意,炽烈的阳光照过窗棱,投入室内的光线下,点点灰尘在无序的飞舞着。 朝堂中的政事果然如昨夜王黼说的一般,官家准赵遹所奏,以其为泸南招讨统制使,使其征讨晏州夷贼,诏永兴路选精兵二千人往赴,又诏泾原发兵三千,环庆出兵二千,王育、马觉为同统制,雷迪、丁升卿军前承受,孙羲叟、王良弼供应钱粮,并听其节制。 王黼见此,连忙一使用眼色,当即有人出班奏道:“启禀官家,前次刘延庆为招讨使无能,剿梁山贼寇不成反为其败,如今贼人猖狂,见无人能治,又是四出劫掠无度,周边军州屡受其害,多有告急文书送来朝廷,望官家能出手救援。” 高坐御阶的赵佶皱起眉头,方才晏州夷贼之事正惹的他心中有些不快,倒是未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嘴微微动了一下,尚未问出刘延庆这败军之将何在的话语。 陡然间下方闪出几人:“官家,胜败乃兵家常事,刘延庆总领四路兵马,尚未汇合就有两路被贼人趁机击溃,可见非是其不尽心,实是贼人过于狡诈。” “正是如此,且其军中将官多为四处征调之人,作战之时懒散无备,多被贼人趁机杀败,投降者不可计数,可见其心中早无家国朝廷,都是些该杀的贼配军,刘延庆能统帅这般心怀二意的人,焉有不败之理?” “官家……” “官家……” 赵佶在上听着下方几人口舌利索的替刘延庆开脱,心中早是不耐,一甩衣袖:“行了,朕知道刘延庆多有苦衷,只丧师战败乃是事实,剥其官身,发配至西北边廷为一小卒听用。” “官家仁慈。” 出来的几人面上一副得遇明主之姿,谢恩后退回去,暗忖府上的银白之物也算没有白收,随即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四六不问,再不发一言起来。 王黼见此也懒得拆穿这几人都是依附童贯之人,赵佶看了眼仍是等在下方的御史,思索一下:“梁山之事……各位卿家觉得如何?” 王黼想了一下当下朝前一步:“臣意仍是剿灭,此等匪类已是在山聚集多时,不事生产,以劫掠为生,说是为义气而活,却是只知争勇斗狠、贪图享乐,于百姓无益,于朝廷有害,此等逆贼人人得而诛之,然梁山之辈也非是易于之徒,臣请经略安抚制置使童贯领兵征讨,必能一战而克。” “臣附议!” “臣附议!” 几个御史当下开口应声,赵佶一根手指点着御座,顷刻开口:“西廷之事更为要紧一些,待朕下旨一封,让童经略先处理西北边事然后回转,河北、京东先自行防卫,调捧日、天武两军各三千人入大名府。” 下方朝臣齐齐躬身,朝议在继续。 …… 飞鸟鸣叫着飞过天空。 破旧的院子里,曹洪手拿着一摞铜板从头数到尾,又从尾数到头,似乎这般这铜板就能化为无数钱财,永远数不完一般。 裹着白巾的汉子面色苍白,受伤又咬牙跟在辽军后面,多少让他这体虚的人有些难以承受,只是到底差事是在自己手中砸的,好歹也要知道对头是谁,也好通知寨主为死去的人报仇。 哒哒——铜板的碰撞声停了一下,曹洪似乎终于数到令自己满意的数字停了下来,也似乎是听到了大门的声音,抬头的瞬间,瘦高的钮文忠开门走了进来。 “打听清楚了……” 话语声中,接过受伤那汉子递来的碗,喝了一口冰凉的井水,打了个激灵道:“确实是渤海骑兵,领头的正是那个高永昌。” 裹着白巾的人瞪圆了眼睛,钮文忠看向曹洪道:“你猜他以何名义南下的?” 曹洪眼睛眯了眯:“哥哥看着我问这话……难不成是因着一阵风不成?” “正是如此。”钮文忠走过来坐下,将手中碗放在地上:“老子去那军营使了些钱,那贪财的将什么都吐露了出来,这伙鸟人在上月就南下此处说是要搜寻一阵风,也恰好咱们暂时不外出活动,让不少人以为这厮的做法起了作用。” 曹洪冷笑一声:“这亡八,竟然拿咱们名头来取巧。” 钮文忠转向一旁咬牙切齿的汉子:“怕是你们早就被盯上而不自知,这人来此就在城外驻扎,不断放出侦骑,外人以为是在找老子,但如今看来定是在找你等行踪。” “俺们何时得罪他了!”受伤的汉子颇为苦闷,眼睛瞪出了几条血丝。 钮文忠和曹洪面面相觑,耸耸肩:“这就不知了,只是这般行径和我等一般无二,踩点、查探、寻踪、夺财,只是这伙渤海骑还多了伤命。” 日光倾斜,听着话的人只觉得内外俱焚,忍痛抬起伤臂对着钮文忠一抱拳:“还要多谢钮统领帮忙探明缘由,如此小的也不需去辽阳府了,这就去约定地点等着船回山,以报寨主。” “也好。”钮文忠点点头,随即摸着下巴道:“我届时派几个兄弟与伱一道回去,如此也有个照应,免得再出甚幺蛾子。” 接着看向曹洪道:“咱们兄弟也别闲着了,拉出来逗着这伙渤海骑玩玩儿,免得他等将心思用在别处!” 对面的两人相继露出笑容,狠狠点头。 仲秋末,消失了月余的一阵风再次在辽阳府地界刮起,数个州县相继告急,有达官贵人的车队遭人抢夺。 不多久,东京留守箫保先的申斥信入了渤海军营,气的高永昌撕了个粉碎,指天画地的破口大骂。 随后点起兵马跑出大营,然而此时却发现一阵风的棘手之处,聚时一窝而上,散时踪影全无,找不到人影的渤海骑首领只得不断承受着上官的谩骂与羞辱。 也就是辽阳府一地鸡毛的时候,一艘海船来到约定之处,吃惊于码头被砸的李宝还未想通是何事导致如此结果,被接应上船的人带来令人怒火万丈的消息。 海风吹拂,扬帆的海湫船全力返回。 抱歉,晚了,今天一天事,尽量保证双更~ (本章完) 511.第505章 迟来的信息 一拨箭雨从天空坠落,在持着盾牌的人群中带起片片血,下方冲在前方的脚步并未停歇,扛着木梯、推着云梯在奋勇上前,模糊的视野中,有个身穿金甲持着看不出什么兵器的人站在城楼上在嘶喊,只是无论如何听不清在说的什么。 靠近的一刻,似乎自己就是那个战将,手中的兵器化为方天画戟,前方有人从城墙冒出,对着敌人砍下去的时候,面前的人变成肥猪似的面孔,有个熟人在一旁拿着圣旨宣读,双手用力挥动刺戳,却是没半点鲜血溅出,随即醒悟过来,手中空空如也,方天画戟被人偷了…… 一条白绫勒上脖子的画面袭来。 “郎君……郎君……” 娇媚的女声从一旁传来,吕布陡然挣开带着血丝的双眼,看到的是熟悉的红纱围帐,身旁温香软玉,有清淡熟悉的香气在鼻端萦绕,仍是在卧房。 “郎君做噩梦了?” 纤纤玉手持着白巾将吕布额头冷汗轻轻拭去,宿金娘美艳的容貌在清晨看的分明。 “不太吉利的梦……” 吕布说了句话,嗓子意外沙哑的利害,连忙清了下嗓子,伸手拿过白巾擦拭了下胸膛脖颈的汗水:“什么时辰了?” 宿金娘侧躺下来,笑盈盈看着自己男人:“天蒙蒙亮了。” “却是正好。”男人一用力起来身子,掀开帐帘下床穿上鞋:“某去晨练,你再多睡一会儿。” 宿金娘轻声嗯了一声,吕布穿上单薄的劲装回头之时,方才还在替人擦汗水的女子已经睡了过去。 吕布脸上勾出一个笑容,将围帐正了正,随即转身出门。 清晨的梁山满是水雾,视野仍是有些昏暗,却有着日出前独有的清晰,微停了一会儿的男人须发上沾上水汽,有水珠在发丝间生成,不多时就有水顺着鬓角流下。 怎地做那个梦…… 吸入一口带着湿气的空气,吕布吐出一口浊气,大体是觉得有些晦气,走过树木的时候一把将树枝掰断扔在地上,一脚踩了过去,似乎这般就将晦气驱赶走了。 清晨的梁山也不是安静的所在,仍是有寨兵提着长枪挎着横刀在四处巡弋,看见吕布的时候,连忙站住恭敬行礼,有晨起的人在山中呼喊,回响的声音有些扰民,走下山道之时,隐隐能听到下边鸡舍传来的公鸡声响。 有金色的太阳蹦上云端,晨雾之中现出一个光晕。 梦…… 就是梦吧。 似乎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随即迈出脚步,朝着自己的练功场走去,走入的一刻,两男一女三个徒弟已是在等着。 笑容在嘴角勾起。 …… 正午之时,水寨。 吃过午膳的寨兵有着些许困意,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懒洋洋的,那上下的眼皮一直在寻找彼此,眼前的景色似乎已成不变。睡会儿? 脑海中转着这个念头却终是不敢做,被军政司的那些巡哨发现了,可不是十几军棍就能完事的,大体上还是要进水军牢里走一圈,那地儿别说人了,耗子也没一只,着实能将人给憋疯。 昏昏沉沉之间,陡然觉得眼中出现一艘海湫船,大脑迟钝了一秒,猛地睁大眼睛望去。 当当当当—— 传讯的钟鸣之声响起,水寨大门敞开,那船连减速都没有就冲了进来,船身在内湖横过,带着一丝沉闷的撞击声停在了码头处。 湖水涌动,溅起千层浪。 “噗——”阮小七紧闭着口眼,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迹,看着还在晃动不休的海湫船呢喃出声:“宝哥儿这般性急是闹哪样?知道乔老娘和俺娘给你找女人了?” 前方,海湫船连梯子也来不及放,直接垂下一根缆绳,李宝当先而下,又一身影跟在后方,急速的坠在码头的木板上,阮小七脸色顿时一变,心知有异,连忙迎了上去:“怎地现在就回航了?” “出事了!”李宝说着话,两人跑动着绕过他,急急忙忙朝着山上跑去,阮小七在后方连声喊着:“出了何事?宝哥儿,宝哥儿——” 眼见着这人理都没理的跑远了,方才回头看向正在朝下挂悬梯的舰船,口中嘟囔:“出了甚事,这般慌张,总不能是宋辽合力攻那海上寨子吧。” 耸了耸肩,这水军的汉子走向下来的船员。 …… 书房中,山风从敞开的窗口灌了进来,垂着的薄纱轻轻晃动,坐在书桌后方的人影静静听着下方人的话语。 “小的随邓飞哥哥前去辽东买马,今次女真部落许是得了风声,来交易的人多了不少,是以比之往日,战马多了百十匹,俺们随即启程赶往码头处。” “哪里知道辽军有埋伏在路上,小的等人被千余马军围攻,马匹被夺不说,随行的人多被杀死,几个武艺高强的兄弟本想掩护邓飞哥哥先走,俱是被射杀当场,小的侥幸没被箭矢夺命,却是与邓飞哥哥失了联系,最后见着时,那渤海贼高永昌亲自率人去追,许是……呃……” 视线中的吕布面色越发难看,这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心惊胆颤的住了嘴,却没听到臆想中的呵斥谩骂声音,不由与同样前来禀报的李宝对视一眼,有些奇怪。 “知晓了……”抬起的手朝外动了动,吕布的声音有些压抑:“你二人且先出去。” 李宝低头瞧着前方面容平静的男人,总是觉着有些危险,不由咽口唾沫,跪地的汉子也不敢多言,两人施了一礼赶忙走出。 外面余呈正自站着,看着二人走出,不由也是有些紧张,眼珠扫了里面一眼:“邓飞哥哥真的……”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话的汉子摇了摇头:“钮文忠哥哥也派人找过,没任何发现。” “当真是……”余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是面色有些难堪。 啪啦—— 嘭—— 瓷器破碎,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随即轰的一声闷响在身后房间响起,李宝三人对视一眼,面色苦楚,神情惆怅。(本章完) 512.第506章 决意(二合一) “随意折辱人,不是好汉行径。” “……俺姓邓名飞,盖天军襄阳府人氏,人称‘火眼狻猊’……今日有幸要和兄弟一起行动,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帮贼子端的不规矩,吕布兄弟,按你说的干吧,老子今天舍命陪君子。” “愿随哥哥左右。” …… “哥哥,俺都去辽东几次了,哪次出过岔子?还是莫要担心了。” “那俺可要管住嘴,到时候回来喝哥哥的好酒。” 日渐西沉,吕布坐在椅子上没有移动,四周多是被捶爆的桌子碎片,记忆里那个红眼汉子的话语不断从脑海里闪现,最终化为一个笑容爽朗的汉子在山洞朝着自己躬身作揖。 “某以为在这后世没什么可牵动某情绪的兄弟了……” 静谧的书房中,残阳照在吕布身上,剪去影子在地上投出孤独的身影,在地上慢慢站起:“原来还是有的。” 拳头攥紧,双手骨节发出一阵脆响,站起的吕布胸膛急剧起伏着,抿了抿嘴唇,迈步踩着碎裂的木头发出一阵咔嚓声响,高大的身影猛地将房门拽开,发出呼的一声风响。 “余呈,让所有人去聚义厅。” 走出的身影面上无喜无悲,只一双眼睛似是冒着火光一般,炽烈,让人难以直视:“某要北上。” 门外的几人连忙躬身应是,微微抬头看着吕布的身影远去,李宝咽口唾沫:“哥哥这样子……”好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发毛。 “……风雨欲来啊!”余呈接上话,接着深吸口气:“李宝哥哥自去聚义厅,小弟还要去通知各位统领。” 李宝连忙抱拳,示意余呈自便,自己则是匆忙而走,如今这等情势还是莫要让哥哥觉得不快的好。 …… 梁山上的火把渐渐点起,咚咚咚的聚将鼓敲响在山间,山上各个有着职司的将领与人员闻声站了起来,齐齐看向聚义厅的方向,随即一个个或魁梧或匀称的身影走在山道上,面上表情有些疑惑,不知如此晚哥哥将人召集起来是要做甚。 不久,前方聚义厅的灯火已是能看的见,四处张望着的彭玘神色有些古怪,走近呼延灼碰了碰他的胳膊:“呼延兄可知为何今日要来这聚义厅?连那杨秀才都叫来了,难不成今日是要开酒宴?也没见着伙房的人在忙啊?还是他等要给咱们一个惊喜,来个现做现吃,那不就让人等的饿死了吗?呼延兄你以为是哪个?”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呼延灼耳朵嗡嗡作响,偏生又没去注意这人说了甚,张了张嘴,最终摇摇头说了一句:“不知。” 彭玘也不失望,只是同着周围的人打着招呼,只是多数汉子看着他不自然一笑,转身同着别人招呼一下,随即匆匆闪开。 前来的身影不断增多,林冲、唐斌与李衮、项充算是最后到的一批人,四人进来眼见黑鸦鸦一片人影,也顾不上去找相熟的人凑到一起,连忙就近找地方坐了。 也是坐下没多久,一身锦袍、金冠束发的吕布走了进来,龙行虎步的走上最前的位置,转过身子,虎目扫视一下下方坐着的众人,几个靠前的领兵统领不自觉正了下脸色,坐直了身子,低沉的声音在厅中响起:“各位兄弟或许在想为何今夜某叫你等前来……” “我梁山去往辽东买马的人几乎都被人杀了,邓飞兄弟生死不明,许是已经遇难。” 下方响起嗡嗡的说话声音,马灵、乔冽、杨林等人的双眼顿时布满血丝。 “我梁山……”丹田气爆出的声音压住屋中嘈杂,众人连忙停住说话的声音,站着的身影继续道:“……人不多,比之宋辽的人才济济,就这厅中一点儿人,每一个都是某的好兄弟,还有外面的士卒,死一个都能让某心疼半天!” 厅中的火把燃烧着,轻微的黑烟蜿蜒升起,火光摇曳下,坐着的人面色肃穆。 “你等有熟悉某的,当知道,某乃是从辽地杀过来的。”雄壮魁梧的身影往下走着,金冠折射着火把的光芒:“这些年里,山寨从最初的二三百人,发展到如今两三万人,可来的容易?每一次都是众弟兄血战得来的,数名兄弟因此而命丧疆场,才将这京东路当作我等后园……” 吕布低沉的声音逐渐洪亮,扫视着身旁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庞:“然而如今辽军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等兄弟杀了、马抢了,他等有着广袤的土地、充足的士卒,可知死一个人是何感受?他人多、地广、马多、粮食也比我等多,好东西都在手里,可就算如此,凭什么抢我梁山马?杀我梁山人?” 火光摇曳,整个聚义厅寂静无声。 吕布伸出右手,慢慢将拳头攥起,身形走动着:“我等积攒实力,闷声发展为的什么……” “为了不受这世道压迫……” “为了随心所欲……” “为了功名利禄……” “为了个人前程!” “都对!” 声音炸裂,呈现回音,一双双眼睛看向自家首领,吕布回身走上高处,看着下方的众人:“既然如此,那某带着你等去往辽东,即是为复仇也是为前途,某能在这宋地将宋军打的不敢侧目,就能带着你等在辽地打下一片属于我等自己的地盘,论打仗……某怕何人来?!某要让整个辽东匍匐在你我脚下,向我等叩首认错!兵发辽东!” “兵发辽东!” “兵发辽东!” “兵发辽东!” 下方,一道道壮硕的身影站了起来,或是激动、或是期盼的举着手臂吆喝着,嘈杂的声音渐渐汇成一片,犹如炸雷在这聚义厅轰轰轰的炸响,气氛火爆,引人激动。 …… 月色清亮,几许繁星晦暗的挂在天上,时不时的明灭一下。 聚义厅中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走在路上的人勾肩搭背的说着话语,不时爆发出几声饱含激动的怒吼。 吕布看着人群散去,也没去和李助、乔冽等人说话,只是留下句“明日书房商议。”,随即带着余呈等人走了出去,一路面无表情的走向自己的宅院。 此时天色已晚,三女在家哄着小吕雯用了晚膳,弄了几个凉菜等着自家郎君返回,也就是稍有困意的时候,一连串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吕布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郎君回来了……”邬箐迎了上去,看着吕布沉着一张脸有些不对,随即朝着两女使了个眼色,服侍着吕布坐到位子上:“郎君没吃东西吧?且先用些晚膳。” 吕布转眼看了看桌上的菜式,都是夏日常见的菜式,沉默一下,开口道:“给某弄些酒来吧。” 宿金娘连忙出去拿了一壶酒进来,邬箐同扈三娘看着他脸色难堪,不由拿出杯盏,一边倒酒一边问:“郎君这是怎地了?” “嗞——倒酒。” 吕布也没说话,只是一口喝下让人倒酒,如是喝了三杯,看着三女道:“你们也陪某喝一杯吧。” 三女相互看看,邬箐使个眼色,当下扈三娘又拿了三个杯子出来放下,细长清澈的酒液从壶中倒入杯中,吕布端着酒杯看着齐杯口的液体道:“辽东出了些事情,去往辽东的人被杀,所购马匹被夺。” 三女的心思较男人细腻,看着自家男人神情不对,迟疑一下道:“可是还有什么祸事?” “邓飞……大概是没了。”说了句话,吕布将酒倒入喉中,眼神中有些戾气:“某想替他报仇,却又不能明说,某知道下面人心思杂乱,有人的义气只是对着几人而已,有人却是冲着别样目的而来,是以只得打着其他名头行事……呵呵……” 自嘲得笑了一下:“某以前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如今却变得如……虚伪,让某作呕。” 烛火爆出噼啪声,三女有些震惊的互看一眼,目中的神色皆是若有所思。 “郎君何来此言。”邬箐摇了摇头:“奴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奴也知道,若是能达成目的,用些无伤大雅的手段也是应当。” 温柔的看着吕布,手把杯盏道:“郎君最后可达成目的了?” 三双美目注视下,坐着的那人缓缓点头,当下三女都是一笑:“如此则是好的,郎君只需去为邓飞兄弟报仇即可。” “总觉得还是不像某……” 淡淡的话语在屋中响着,然而有些事情已是决定了,只等着实行。 …… 翌日。 天气晴朗,一大早日光就卯足了力气在散发着光热,知了在树干上卖力的鸣叫着,有些湿热的环境中,陆续有人走进书房。 “见过哥哥。” 几个负责山上民生、后勤的人施了下礼,李助抬头看看桌子,面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叫你等今日过来,是想尽快安排攻伐辽东事宜。”桌后的吕布一身土黄色锦袍,神情肃然,语气低沉,辽东的事情就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让他难得的感到压抑、沉重。 明媚的阳光从窗口照下,吕布皱眉问着李应与蒋敬:“粮草、兵械准备的若何?” 两人对望一眼,蒋敬摸了下短须道:“战时储备粮草并不多,若是开战,没有补充的情况下遮莫够军队四个月使用。” 李应眉头一直皱起,闻言说着:“之前打造的箭矢、刀兵还有,另外在战场缴获的战利品也一直留存,府库中打造的三牛床弩已是有五床,想来不虞有所短缺。” 吕布嗯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征调船只,尽快先将粮草兵械运去海岛,今日起,家眷先行,逐步将人从这水泊撤出去。” “哥哥可是要放弃这梁山大寨?”下方史谷恭听着陡然开口询问。 吕布睁眼看他一下:“我等可有两线作战的兵力?” 那边青年教授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既然我等没有那等能力,自是要扬长避短。”桌后的身影嘴角挂起一个自嘲的笑容:“至于放弃现有基业另去他处,某也已经习惯了。” 看着下方或是若有所思,或是疑惑的神情,开口说着:“只是某亦希望此乃是最后一次。” 乔冽、李助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放弃梁山的决定他等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吕布就这般说了出来,连商量的口吻都没有,不过……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吴角捏着胡须缓缓开口:“有时放下才是最难。” 刘敏也只是叹口气:“就是可惜山下百姓,小弟好不容易才与他等建立了感情,又要离去,多少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的都带走!”吕布挥了下手,冷哼一声:“我等此去乃是抢地盘,夺国土,放着山下心向我等的人不带,还要怎地?” “哥哥说的是。”李助笑眯眯的点头:“留这些百姓在此,说不得官府还要为难他等,一总带上,也是免了他等的祸事。” “那不若走前再抢些粮草。”房学度舔了舔嘴唇,眼中的神情有些兴奋:“听哥哥的意思,当是家眷妇孺百姓先走,粮草、军械在后,然后是屯田兵与战兵,既恁地,我等离撤离还有段时日,正好趁机夺一波粮草。” “可!” 吕布点了下头,看向对面几人,手指点着桌子道:“那自今日起,逐步转移山上东西。”又看向乔冽:“去通知二龙山那边,在青州搜刮一下粮草,既然决议去辽东,那就将力量都用起来。” “哥哥意思是……二龙山也不留了?” “不留了!”站起的身形眼睛似是有火在烧:“全力以赴,夺了辽阳府。” …… 政和五年,季秋。 梁山的船队再次频繁的出现在济水河道,只是周围军州没时间前去探查,四处的梁山马步两军开始频繁劫掠四周,青州处有二龙山的匪人开始冒头,一时间搅得京东路人心不宁。 却是无人发现,梁山上的炊烟都少了些许,不少曾在梁山周边的村庄已是人去屋空。 同月,金兵攻陷辽国黄龙府,扯下了这个庞大帝国身上的遮羞布。(本章完) 513.第507章 该走就走 西北边地,秋日的天气仍是有些炎热,自刘法大胜以来,宋军在西廷与西夏大战较少,却是时常有磨擦,童贯作为总领六路边事的经略安抚使并不需亲领大军征战,只需在后坐镇保证前方将士的粮草供应就可。 是以这“武太监”的宅邸在此修筑的也是大气唐璜,只是此地到底是边地所在,能在他宅邸做事的不少都是跟着童贯来此的太监内侍,或是孔武有力的军汉侍卫。 童贯昨日处理了几份公文,今日接着赵佶发来的诏书,正用手抖动着在寻思着如何处理。 西廷这边王厚与刘仲武方发动泾原、鄜延、环庆、秦凤之师攻夏臧底河城,战报还未传来,也不知到底如何,此时若是扔下边事回去,多少心里不甘。 只是官家的事方才是洒家该上心的,不然咱这等无根之人没了帝王的支持顷刻就是个死局。 该死…… 为何这时来诏书…… 门外脚步的声音传来,童贯顿时皱眉,他这院子里往来奔走传讯的皆是宫内带来的内侍,跑动的声音甚是轻巧,可说是没有声响,这般沉重的脚步一般是外来的军汉,莫不是军中有甚变故? 正想着,那外面奔入一个军汉,见了童贯连忙下跪:“禀安抚使,王将军、刘将军攻夏贼臧底河城失利,军队折损惨重,秦凤路三将战死,万人皆没,如今二位将军正带着军队返回。” “你说甚?!” 惊怒的叫声在这边陲庭院中传出,在外忙碌的几个内侍宦官相互看了一眼,不知是何等消息让媪相这般惊怒。 …… 夜枭飞过高耸的屋顶投入黑夜中的老林,大雨哗哗的从天而倾,几骑快马冒着大雨跑入城中,穿红袍披铁甲的身影将坐骑缰绳交给旁人,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抬入写有童字的宅邸,在正厅跪了下来,没一时,身下的地毯浸湿一片。 童贯来的时候,跪在地上的两个汉子眉眼发梢还朝下滴着雨水。 “你二人还敢回来!”童贯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过去,一脚将左边的人踹倒,兀自不解恨,又走过去一巴掌抽在另一人面上:“自开年以来,西廷何时经历此等惨败,你二人将这大好局面打了个稀碎,真是西军的好儿郎!说,怎生败得?!” “媪相……媪相容禀。”被踹倒的人名叫王厚,连忙爬起来继续跪着:“非是小将二人不用心作战,实在对面夏贼狡诈,先是坚守城池,又趁我等不查之下趁夜偷袭,秦凤路军营当先混乱,冲击其他营盘,是以……” “此我二人罪责,请媪相处罚。”一旁,面上红了一片的刘仲武低着头,沉声喝道。 “罚?”童贯恶狠狠的看着两人:“洒家恨不得将你二人杀了!”伸手隔空点着两人的脑袋:“你二人自己说,你等这番败绩上达天听是个甚后果?” 王厚、刘仲武对视一眼,两者眼中都有惊惧,王厚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小将自知罪孽深重,愿意献出家资以赎罪,还望媪相准许。” 刘仲武咬咬牙,也是低头开声:“小将也是一般。” 童贯神色一动,眼中怒火稍稍减退,只是冷哼一声:“你二人还有刘延庆俱是洒家看好的人,这般战绩可是对洒家不起。” 王厚、刘仲武心中舒了口气,连忙接话:“有负媪相厚恩。” “罢了。”童贯负手回走几步,渐渐停下,脸上表情若有所思:“你二人先回去整理一下,明日随洒家回京一趟。”王厚看看刘仲武,两人皆是面上迷惘,忍不住开口道:“未知媪相带小将二人回京有何事?” “还有何?”童贯面带冷笑:“刘延庆那厮留下的烂摊子,梁山闹得太大,官家已是发了怒,让洒家回去剿灭,你三人正好戴罪立功。” 王、刘此时方才吐出一口气,连忙抱拳:“谨遵媪相之命。” 翌日,一队人马从西北出发,直往汴梁而去。 …… 天气逐渐转冷,梁山上的人已是走的精光。 继粮草之后,梁山的战兵也相继踏上去往海岛的舰船,一艘艘载货、拉人的舰船在济水河分成数路,蜿蜒而行,河水两岸遍布斥候,来回奔波确保不会有官军脑子一热出来招惹。 舟船荡开水面,探出的浆搅动着河水,荡出一片片涟漪,手持弓弩的水军寨兵站在甲板上,面朝外站着看着向后移动的景色,尽管船速并未达到最快,这些寨兵身上的衣服仍是猎猎作响,有人不住打着哆嗦。 风拂过原野,扬起的尘土在空中消散,大批的骑兵跑过河边,高举的吕字旗下,穿甲带盔的侍卫在拱卫着自家的首领,马蹄旋起有些干燥的泥土,吕布一身金甲骑着赤兔飞奔而行,目光看向东北的方向,不时有斥候从四面跑来,汇报着附近州县的情况。 早在三日前,梁山最后一批辎重运走,狠下心的梁山魁首放火烧了防御工事与房屋,方才有了今日北上的悲壮气势。 “太可惜了……” 乔冽骑在战马上,回首望着已是看不见的梁山,同着身旁的吕布轻声说着:“贫道也非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这般废弃掉山寨着实肉疼。” “不如此,不足以坚定你我之心。”吕布此时看完游士府传来的信息,随手合上递给乔冽:“你我如今就如背水一战一般,非胜即死,留个山寨在那总会心有侥幸,以为其是退路,那时就输定了。” 乔冽再次回头看看,轻叹口气:“哥哥说的是。” 吕布咧嘴无声笑了一下,抬头看看不断涌动翻滚的云层,对着这道人道:“游士府的事情安排妥了?” “妥了。”乔冽点点头:“愿意跟着走的人早就跟着船上路,不愿走的都发了一笔遣散费,可惜这些年的经营……” 这道士耸耸肩:“贫道还以为会有半数以上的人跟着呢,谁知只有三四成。” “已是不少了。”吕布哈哈大笑:“待在辽东站稳脚跟,到时再来过,相信彼时当有不一样的局面。” 身旁的人点头,烟尘在不断拉远,到得数日后,已是进了青州地界。(本章完) 514.第508章 二龙山上话宋江 天光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二龙山的山篱青黄交错,无数的枯叶在风声中打着旋的朝地面飘下,沉闷的马蹄声在山路上响起,战马奔驰的身下,是枯叶在贴地飞舞。 吕布擦擦脸上的汗水,抬头看向天边明媚的日光,这段时间行军日光都是不错,干燥的气候加上充足的日晒,往往让人混身汗水,如果有可能,他自是想要飞往辽阳府,但他是梁山这个武人集团的魁首,眼下正是需要他安抚人心的时候,况且…… 二龙山这边做的不错,青州之地多处要地被袭,广陵盐务都被鄂全忠伙同王俊与柏森打破,内里银钱所得不少。 而在二龙山的关卡处,几道人影正站在关卡前方等候着,有些冷意的风拂过山篱,沙沙作响的声音被关墙上的旗帜舒卷声响压了下去,有在高处瞭望的喽啰跑了回来向几人汇报着。 “哥哥终于来了。” 鄂全忠一张马脸上满是疲惫,自接到山上命令起,他三人不曾停歇的在四周找寻可下手的富户,山上如今不光堆了些粮食,就连人手也多了不少,毕竟作为青州唯一的山寨,这段时日还是收了不少人上来的。 “俺是做梦也没想到要去辽东和辽人打了……”王俊取出腰间的羊皮酒囊灌了一口酒,扔给柏森:“还以为哥哥想要取这京东路作为晋身之资来着。” “俺倒是之前就有些疑惑……”柏森灌了一口,又递给鄂全忠:“咱们闹的这般大,哥哥既不举旗又不占城的,还以为不想举事了。” “……就是可惜了邓飞兄弟。”鄂全忠没有拒绝喝着酒想要递给安仁美:“安兄,辽军战力强吗?” 这边这位安“美人儿”摇头拒绝了酒囊:“也不怎样,许是比这宋境的军汉要强些,反正老子是没遇上甚扎手的角色。” 其余几人看着他说话,缓缓点头,只是大都心里转着,可惜这厮会说话,要是个哑巴就完美了,这等诡异的念头。 “来了。” 双臂有些长的孟福通突然说话,山道的尽头,马蹄声随着身影过来了,不多时到了近前减速缓步走了过来。 “见过哥哥!” 关卡下的六人齐齐朝着火红战马上的身影施了一礼,抬起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色。 “多日未见,各位兄弟可好?”吕布下来战马,迈步上前,看看几人面上有些疲惫的神色,拍拍几人肩膀:“倒是都辛苦了。” “哥哥哪里话,一总都是为的山寨。”王俊面色彤红,说话的时候嘴角不住向外咧开。 “且上山说吧。”抬头看看天上日头,吕布抬脚朝关卡那边过去:“看天色,我等今日是只能在山上过了,正好水军还没腾出人手前来接应,时间还算是富裕。” 几个人嘿嘿的笑着,连忙朝上引着道路,将近山寨的时候,正看着王俊副将孙老五在清点着近日所得,一个个麻袋正砰砰的扔做一堆垒起。 吕布看着怔了怔:“早听斥候说你等在这里搞的大阵仗,未曾想到所获不少。”“哥哥谬赞了……”鄂全忠伸手拍了拍堆积起来的麻袋:“这些粮食不过够七、八千人半月所用,多了也是没有,倒是银钱小弟等人从广陵盐务借来不少。” “已经足够了。”吕布摇摇头,接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山寨那边还备有不少,加上你这些,够用半年时间有余……” 顿了一下又道:“若是这般长时日还不能拿下辽阳府,那我等当真可以各寻出路了。” 气氛随着吕布的话语陡然有些沉凝,身旁的几人顿时有些笑不出,柏森见状愁苦的面容上一动,用着轻松的语气道:“尚有件事情说来好笑,小弟得了哥哥军令之后下山借粮,在一处什么孔家庄里遇上一个奢遮的人物,不知哥哥听没听过此人名头,唤作及时雨宋江。” 吕布微微偏头,思索一下,缓缓道:“似是听人提起过。” “这人在山东河北道上好大的名头。”柏森说着话,王俊、鄂全忠、孟福通三人都是点点头,示意说的没错,那柏森续道:“开始小弟只是寻思在孔家借些钱粮就算,也没想着与人动手,哪知那孔家姓孔的两个后生嘴里恁地脏,又说那宋江名满江湖是他二人师父,让俺赶紧磕头滚蛋。” 几人顿时住了脚看向这愁苦脸的汉子,鄂全忠摸着下巴道:“这倒是没听你说过,后来呢?” “后来……”柏森见众人兴趣被勾起,吕布也将虎目看了过来,笑了一下续道:“小弟虽自认通情达理,却也不愿被人如此羞辱,当下摆开架势与那宋江一战。” 脸上挂起好笑的神情:“哪里知道那宋江连俺一招都没挡住,被俺一枪抽在胸口晕了过去,那两个姓孔的见状还想跑,被俺拿下,一人抽了三十皮鞭作为惩罚。” “盛名之下,难保有名不副实之辈。” “倒是未想到名满江湖的人连柏兄一招都没能接住。”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吕布倒是笑了一下:“管他做甚,不过是一无关紧要之辈。” 叉着腰看看四处忙碌的身影,续道:“倒是最迟明日要将东西都收好,运往济水河边。” “不劳哥哥费心,我等省的。” 吕布随后又去看了府库中堆积的银钱,毕竟之后这等铜臭之物也是用的上的,此时见了,问明数量,与心中蒋敬给的账簿加了一下,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至于二龙山新招的人手,待鄂全忠召集齐了后,吕布在校场高台上与之见了一番,勉励之后,发下一笔钱财,倒是惹的这帮亡命徒嗷嗷乱叫着,直呼寨主大方。 是月末,二龙山的匪寨自焚,山上盘踞一时的强人消失无踪,让慕容彦达好一阵兴奋,慌忙上表称自己率军清剿了青州匪患。 孟冬,跑至汴梁的童贯受命征剿梁山,官家命其统领禁军上四军中捧日、天武两军共万人,又征调其余各军总计十万,浩浩荡荡的朝着梁山进发。(本章完) 515.第509章 破梁山者童贯 第509章 破梁山者——童贯 时近仲冬。 往来河道的行船已是逐渐稀少,河道两边的草木开始枯黄,风吹起的时候,早已掉的差不多的树叶投向大地。 道路上巡逻的兵马在原野与山林间不断穿行,卷起的枯叶顺着奔行的身影飘飞出去,不时有汇报的声音与马蹄奔跑的响声传来。 童贯骑在马上看了几眼周围,萧瑟的景色任谁看着都有几分伤感,只是衬着身旁猎猎作响的帜旗与排着整齐队列的军士,刀光枪影之下,反是有着几分肃杀。 天光移换,单调的行军几近完成,这自诩当朝最能打的太监一声令下,距离梁山较近的济州地界,相隔梁山五十多里,大大小小的营寨建立在原野、山间、水流的旁边,相互之间成犄角之势,旗帜延绵有序,猎猎作响。 安营扎寨,士卒巡探四周,驽马拉着太平车堆着的粮秣、草料频繁进出各个营寨,远方回来的斥候呼喝连连,大声吆喝着冲入辕门。 一名精干的壮汉跳下战马,手里捏着不知何处的文书匆匆跑去中军大帐,与相熟的亲卫打过招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大帐铺着毛毡,两侧放置着兵器架,上面兵刃寒光闪闪,尽显狰狞,正中放着两个火盆,靠着猛虎下山图的屏风处放着一张长案,腰悬宝剑的童贯正坐于其后,他身上甲胄奢华,甲领处有着一圈白狐毛。 “小将王禀见过媪相。” 童贯正同帐中数名将领查看堪舆图,顺便复盘之前刘延庆的失利之处,听到声音看了过来:“正臣回来了。” 迥异寻常太监的身躯站了起来:“可是前方有事情发生?” 王禀抱了下拳:“媪相,前方数里都无贼踪,小将向附近人询问,皆言上月末时梁山贼寇有异动,小将斗胆派人循着道路上去,前次刘将军与贼人鏖战的寨堡处已是一片废墟,屋舍寨墙皆被捣毁。” “毁了?”刘延庆瞪大了眼站起:“非是洒家自我贬低,这伙贼人实是非同一般,京东路上断无能将之剿灭的存在。” 童贯眯了眯眼,本能觉得哪里不对,那边王厚陡然开口道:“可能看出何时被毁的?” 王禀想了想:“小将得信儿曾去查看过,当是有段时日,遮莫有半月到一月之久……”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小将曾闻讯过附近山民村夫,说是已有一段时日未曾见有梁山贼人出没。” “这倒是奇了……” “前段日子都是告急文书……” 童贯绕出长案,在几个将领窃窃私语中不断踱步,某一刻,陡然停下脚步:“正臣且先回营,今晚谨守营寨,明日一早朝前推进。” 又一转身,看着京中水师指挥使道:“你今晚派两人去梁山探查。” 那指挥使顿时苦下一张脸:“媪相,这梁山四面环水,定会万分重视这水路,我等新来不识水道,万一……” 童贯两眼一瞪:“朝廷每年大笔军费养着你们,到用的时候你跟洒家说不去?可是觉得洒家不会斩伱?” 那水军指挥使面色一正,腰杆儿瞬间挺直:“媪相误会,小人意思万一遇上梁山水匪,定将其擒来献于恁面前。” 说着就朝外走:“小人这就去安排,定不让梁山水匪走脱一个。” 童贯收回看向他的目光,连个鼻音都懒得回一个,转首看向刘仲武等人:“你等也去歇息,今晚警醒着些,莫要发生大名府旧事。” “是。” 帐中的人齐齐大喝一声,声震顶棚,随后鱼贯而出,只留下童贯一个人站在大帐中对着堪舆图若有所思。 夜色渐渐浓郁,不久,中军大帐熄灭了烛火,只有巡夜的将士举着火把踩过原野的声音响起。 翌日,童贯跟着军中诸将起了个大早,命杨惟忠、辛兴宗为前部而行,又令王涣率军看守粮秣大营,十万大军一声令下拔营前行,浩浩荡荡的队伍似是缓慢吞噬地表的血水,朝着梁山方向蔓延延伸。 然而只不过是半途,水军派去探查的人回来禀报,梁山已经空了。 “空了……”童贯面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情报,看向传令的军士道:“你等可敢肯定这梁山已是没人了?” “回安抚使。”军士一抱拳:“我等知晓梁山无人后已是全军压上,如今都已到了那山中,小的也是亲眼得见梁山诸多建筑被焚毁,山上聚义厅也是烧成废墟,眼看着一副破败模样。” 童贯顿时双眼一睁,连忙一指身旁听用的虞侯:“快,你们几个速去周边县城,不管是县令还是知州,一总给洒家叫去郓城县。” 又朝着一旁的传令兵道:“命全军加速前进,洒家要在今夜见着梁山的样子!” 令骑得令,飞速奔出,不多时有苍凉的号角声响起,蜿蜒而行的队伍猛然提速,军中基层的将官不住吼叫着“快!再快些!”,喘息声中,铿锵的兵甲撞击声不断在原野上响起。 不一时,天色黑下来时,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军队终于算是临近了郓州城,童贯赶了一天也是乏了,先是暗中吩咐人去梁山打探,自己则是强打精神进了这小县城。 县尊时文彬早就得了军中虞侯通知在城门候着,见着童贯的一刻赶忙上前行礼,随后被这太监叫到军中,一路去了县衙,挺着长枪的军士顿时将衙役差人赶出,接管了这县衙的防务。 “尊县莫怕,军中儿郎只是担心本相安危是以动作粗野了些,倒非是对尊县有意见。”童贯大抵心情不错,见着时文彬难堪的脸色安慰了一句。 时文彬哪里料到这跋扈的太监如此说,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赶忙低头道:“不敢,媪相奉命前来剿匪,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有怨言。” “如此就好。”童贯哈哈笑了一下,打量一番面色有些恢复的县尊:“倒是有事要请教一下尊县。” 时文彬越发恭敬:“不敢当请教,媪相恁有何吩咐请直言。” “这梁山……尊县可熟悉?” “如何不熟……”时文彬听着嘴里发苦:“小县离着这贼人太近,每每被其搅扰,百姓皆是苦不堪言,还望媪相率天兵降了这伙贼人。” 童贯闻言挑了挑眉毛,摸了摸下巴探下身子道:“这两月……你等没去探一下梁山的状况若何?” “媪相……”时文彬的脸色有些难以言说的精彩:“非是小县有所推脱,这郓城县上下已是被梁山吓破了胆,只求这梁山贼人莫要将目光投来,如何敢去拿眼窥视他等?” “呵呵呵……” 昏黄的火光下,童贯的神情似是十分愉悦,时文彬听着他笑却拿不准是个什么意思,小心翼翼看了眼面前穿着华丽甲胄的太监,赶忙下拜道:“下官不能为朝廷牧守一方,是为失职,还请媪相责罚。” 一旁军士目不斜视中,童贯迈动步伐走过去,颇为壮硕的体型一把将文弱的时文彬扶起:“尊县请起,洒家此来非是来怪罪何人的,乃是为了这一方百姓安宁,再者,贼子猖狂难治,洒家自也知晓。” 时文彬心中呼出口气,耳边听着童贯又问:“附近其余各县也是如此?” 这文雅的县令面上顿时又是一僵,想了下方才道:“未曾听闻他等有何动作,下官想来……应是守着县城,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原来恁地……”童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随后道:“今日天色已晚,尊县还请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大军自会开拔。” 时文彬如蒙大赦,连忙告退下去,过不一时,有人前来回报,梁山状况属实,已是没了贼人踪影。 童贯顿时大喜,他也不去管这贼人到底去了何处,只要完成官家的旨意,自己就又可回西廷经略,剿匪这等低劣的事情谁愿做谁做就是。 当下连忙将几个统兵将领叫了进来,一番吩咐后,方才放人回去。 翌日,童贯自在这郓城县等其余几个被招来的县令与自家那门馆先生程万里,得了吩咐的统兵之将却是一时间吹起号角,敲响战鼓,在一艘艘舟船的保护下,朝着远方的山体而去。 不多时,有令骑传回捷报,梁山已克,闻言大悦的童贯当即命人张灯结彩,广传讯息于各州县,一时间京东路各地官员喜庆少了一个祸害。 政和五年,孟冬下旬,童贯率军攻克梁山,杀敌万余,焚毁梁山聚义厅、水寨、关卡等诸多设施,多有顽贼被斩下首级晚些献于京中,可惜贼酋狡诈,带着心腹入水而走,不知所踪,一时间朝廷上下深以为憾。 同月,赵遹统兵发江安县,亲督王育由乐共城路,命大将马觉以别部由长宁军路进发,大将张思正由梅岭堡、水芦毡中路进兵,除陕西三路兵马,另召集各地义军、土丁子弟、保甲弓手、人夫共三万五百四十人,朝着晏州轮缚大囤开进,以期在彼处汇合。 抱歉,晚了,女儿生病,今日只这一章了。。。。。。 小婴儿真的好脆弱,/(ㄒoㄒ)/~~ (本章完) 516.第510章 军功说话 第510章 军功说话 寒风吹拂,海面波涛汹涌,扑来的海浪撞在礁石上,发出轰地一声爆响,碎成无数细小地白沫。数座海岛上已是升起了炊烟,已有人这几座岛上建起了房屋,好在梁山近日抢了不少东西,又有徐文在不停输送木柴炭石过来,过冬之物暂时不缺。 带有水寨的海岛上,起了一座新的议事大厅,来来往往的身影面色兴奋,走在沙土道上的脚步矫健有力,四周站岗的寨兵动动被海风吹得僵硬的腿脚,虽是身上发寒,心中却是火热一片。 梁山剑指辽东的战略意图已经人尽皆知,这群被金钱与胜利喂养出来的寨兵巴不得拎着刀枪打下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届时山寨定不会亏了他等。 关胜穿着一身绿色锦衣,独自一人走在道路上,从视线中过去的是巡弋的士卒,每人脸上都有些风寒模样,双目却是明亮,军士有着这等精气神,在往日做巡检时是看不到的,然而在这个贼窝却是司空见惯。 光看着就觉得悲哀。 不久,面前一座简陋的大厅映入眼帘,嘎吱的脚步声响中走了过去,众多的指挥使都已经在这里候着了,看到他进来,有几个人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随后同着其他人说着话。 不认识的面孔。 关胜微微抬头,昨日最后一批运兵的船只入港,下来的听说是之前在二龙山的山寨统领,三个指挥使却有着两千三四的兵力,倒是让人有些吃惊,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是作为分寨存在的地方,只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多领些兵。 脑子里转着念头,这大刀将也没去同其他人打招呼,捋了下美髯,微微阖眼在那站着,其余人见他这副傲慢样也没凑上前,只是同着自己熟人说着话。 “关兄弟怎地一人在此。” 不多久,耳边传来的声音让这关家后人半睁开眼:“原来是京兄。”关胜笑了一下:“没见着唐斌兄弟?” “他等陷阵营在另一座岛上,当是最后才能来。”京超满不在意的说着,随后朝他那边靠了靠:“你那里有多少人不能乘船?” 关胜皱皱眉头,伸出三个指头。 “三个?”京超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酷似自己祖先的友人:“关兄当真幸运,兄弟那里却是旱鸭子居多,坐船后失去战力的士卒不少。” 关胜张张口,等他说完,方才硬邦邦的开口:“不是三个,是三成……” 京超先是看了他一眼,有些理解的苦笑一下:“那当真是不幸,小弟这边也有六十七人……啧!” “……人少,关某也能打。” 关胜先是嘴硬的说了一句,随后微微撇头,视线中,穿着黑色甲胄的林冲与唐斌已是走了进来,笑着同众人寒暄了两句,随即住了口。 门外响起整齐的步伐声,一队侍卫持枪压刀,犹如一片黑云压了过来,最前方,一身黑底劲装,身披大氅的吕布,领着李助、吴角、余呈龙行虎步的走来。 “拜见哥哥!” 厅中马步两军的指挥使拱手拜下,关胜面色有些不自然,动作生疏的跟着下拜,毕竟这名字在世的时候压着老祖宗一头,如今又成了自己参拜的人,心情多少有些微妙。 不过也没人去说他,毕竟不少人都是战场上投降过来的。 京超倒是喊的圆润无比,抱拳行礼也挑不出毛病,余光之中,脚踏黑色靴子的吕布走了过去。随后,梁山魁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等已经在这岛上有段时日,此处作为我梁山的暂歇之地已是够久,接下来该是换个地方了。”吕布在上方走动,来到挂有堪舆图的墙壁处站定:“我等前往辽东需要有后勤运粮之地。” 吕布抬起手,众人目光中指向地图一侧几个细碎的小点儿:“这里,辽人称其长山岛群,此处只一伙不过五百人的辽人水军在此。” 伸出的手慢慢攥起拳头,轻轻捶在堪舆图上:“拿下这里,以此岛作为粮秣大营向北攻伐。” “是!” 话语声落,一群体型健壮的汉子双眼亮起光芒,神色亢奋的看着上首的人,有人忍不住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就连史文恭这常年冷脸儿的汉子也是双颊彤红,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一时间嗡嗡之声不绝。 吕布没立时打断下面人的说话,看着众人激动的神色慢慢平复,方才开口:“好了,接下来要说些与各位都有关的消息。” 扫了众人一眼:“之前梁山之时,我等没有城池,没有田地,然而在这片大地上却是应有尽有。” “哥哥的意思是……” 有脑子转的快的忍不住出声,面上有些不可置信的神色。 吕布大手在画着辽东的堪舆图上拍了两下,啪啪的声响在空气中传播开:“某在这里承诺,若是拿下这辽东之地,军中的人都可得到土地。” “哥哥说的可真?”山士奇猛地站前一步,一脸的难以置信。 “某何时说过大话诓骗尔等?” 欣喜的神色方挂上脸庞,吕布的声音继续在响着:“只是这地也不是那般容易得的,某意仿照秦汉军功爵位,杀敌多者方能得地,无所斩获者不得,具体细节稍后会在军中公示。” 啪—— 鲁智深拍了下光脑袋,用手盘着,大着嗓门儿道:“哥哥,若是洒家不想要地该是若何?” 吕布连想也没想道:“可折换成银钱、仆役、使女……等等等等,一切能等同替换的东西。且,军功高者,家中还可减免赋税,前提是……” 顿了一下,看着逐渐激动的人群,一字一句道:“拿下辽东!” “是!” 一众听闻此信的指挥使喜上眉梢,爆发出的声音震动顶梁,土地这两个字对大部分人是有致命吸引力的,纵使他等之中不少人曾在官军中厮混过,却也少有人能置办田产,如今天大的机缘在眼前,怎能不拼博一把? 之后,又说了些勉励的话,吕布随即结束这次简短的议事,大厅内,众人齐齐拱手,面带激动的三三两两散去。 长山列岛应该不是辽那时候的称呼,是清以后的,但是我没查到宋辽时期的名字,有博学的好汉知道的话,麻烦告知一下,拜谢~ (本章完) 517.第511章 前哨 第511章 前哨 阴云密布。 天空下,海面上波涛暗涌,阳光被浓厚的云层藏在后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在码头上涌动,穿着皮甲的士卒走动间兵器偶尔撞到一起发出铿锵的之声。 身着铁甲的将官大声呼喊着,看着一队队的寨兵走上舰船,随后快步上了甲板,在水军同袍的指示下进入船舱。 高耸的楼船上,吕布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外罩鲜红披风,脖颈间一圈白色貂毛,看着下方的士卒吸了口带有腥味儿的湿冷海风,随即呼出一口白气,看着气体在方寸之地消散在天地之间,虎目隐隐有些兴奋。 终于可以前往战场厮杀了…… 今次往后,方才与这后世英雄正式交手,某也要慎重一些才好。 “收梯——” 远处数道喊叫声将这梁山魁首的心思唤了回来,眼看着放下的木梯被收上战船,伸出船体的桨叶划动,大船缓缓从港口开出,涌动的浪潮拍击着船体,哗哗的水声与码头上的嘈杂混到一起。 “启航了——” 水军士卒的呼喊声落下,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起,海风吹过来,船帆嘭地鼓胀,吕布转过身,披风哗的一声在半空抖动、舒卷。 “没想到某也有不知如何战斗的时候。” 声音带着轻松,一名名水军寨兵全副武装,腰杆儿挺的笔直的在甲板上望着他,表情严肃、认真。 吕布看向一旁站着的危昭德,走动中呼啦的披风声在响。 “上陆地之前……”大手拍在危昭德肩膀上:“给某将路带好。” 危昭德吐出口气:“哥哥放心,俺一定全力以赴。” 吕布点点头,迈步朝着船舱走去,穿着黑色皮甲的覆海蛟转头大吼:“打起精神,莫让马步两军的同僚看着笑话,航向东北,全速前进——” 轰然应是的声音穿透海风,行驶的海船在海面上乘风破浪,航行间,吕布的船只被护在中间,带着梁山的军队一路开向长岛群岛。 …… 时间在流逝。 夕阳的光芒穿不透铅色的云层,只能感到光线微弱了下来,穿着多层衣衫的辽军士卒哆哆嗦嗦的放下手中长枪,狠命的跺跺脚,随即将手放在腋下取暖,整个人打着摆子来回转着圈。 “今日怎生这般冷,偏生又没日头照着。”转圈跺脚的士卒埋怨着,上下牙齿直打颤:“这等气候还要出来值哨,指挥使也是不拿俺们当人啊。” “少说两……两句吧。”同来的士卒也是被海风吹透了衣衫,不停的打着哆嗦:“说的越多越冷。” “冻死俺算了。”走动的身影脸上颇为不耐,又不敢私自回去,只是不停抬头望着天色:“还不来换班,他们入娘的是不是欺负你我?” “这还早呢。”缩头、抄手、下蹲,另一边的人轻声说着:“最少还有半个时辰,你我受着吧。” “生堆篝火吧。”走着的人突然停步:“总不能活生生被冻死在此。” 蹲着的人歪头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方才开口:“那就捡柴火去。” 两个冷的受不了的人快速跑去收集枯枝,不过一刻功夫就返了回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十数艘大船,一艘艘船头似乎正对着自己。 当先几艘船外有轮,上有帆,正上下使力,向着这边逼近过来。 “这是哪家的船?” “样式有些怪,没见过啊……” “这般多船来做生意的?”被海风吹的有些犯傻的两人愣愣的看着船只过来,辽国虽偶有叛乱,到底是承平已久,这处渡口设立上百年,从未遇过外人袭击,往日见着的船只也多是去往辽国经商的,两人一时间也没向着敌袭上想,只是怔愣的看着舰船朝着这边冲来。 “好像……不是商船。” 好半天一人嘴里挤出一句话,面面相觑的两人互相看看,随后扔下木柴,忙不迭地跑了开去,神色慌张,动作僵硬。 海浪拍打着礁石,前仆后继的在石头上撞成白沫退了下去。 哗哗的拍击声传入不远处的木屋,这哨岗的指挥使正在屋内烤火。 这人将皮靴脱下,一股子酸腐之气在屋中蔓延,双脚放在马扎上暖烘烘的火苗烤着脚底板,眼睛闭着哼着古怪的曲子,火光照着光秃秃的脑袋,只在左右两边有着小辫子,显然这是个契丹人。 “在这破地儿守到明年,该是将俺调离这里升官发财了。” 哼了会小曲,名叫盖鲁的指挥使方才一伸懒腰坐了起来:“来人,来人啊!” 大喊声唤入一个亲兵,这人进来时面上一抽,连忙屏住呼吸:“指挥使,恁有何事?” “去,弄些吃的来,顺便热壶酒,这大冷天的,当真要冻死老子。” 亲兵无奈,只好领命退下,盖鲁还没重新躺回去,外面匆匆跑来两个守值的士卒,来不及通报跑了进来,吸气的瞬间“呕……”一声差点儿吐了出来。 “你两个做这般模样给谁看?”盖鲁皱起眉头,脸上隐隐有些不快。 “指挥使,有船!船” “对,好多船!” 这两人知道自家上官说不得的性子,连忙忍住,快速说了出来。 盖鲁撇撇嘴:“船有甚稀奇?这破岛每天都能看着。” “不是,冲我们来的!” “快要冲到码头处了!” 两人连忙重新组织语言,语气有些急迫。 “啊?”盖鲁微微睁大眼睛,这是座荒岛,又没到朝廷发粮饷的日子,怎生会有船过来。 “快跟俺来!” 连忙将皮靴套到脚上,大步往外走,让亲卫陪着前往,有些暗淡的天光中,已经有身影登上码头。 乘风破浪般行来的船,冲向此处的延绵而开的渡口,一千梁山寨兵一直呆在船舱,有人掏出布条将手与刀绑在一起,使劲儿搓了搓脸,握住掌中的兵器。 船身破开水浪,触在此处渡口的板桥,船身猛地一晃,两侧的挡板被砍断,露出后面的船舱。 已经有不少辽兵汇集在一起跟着跑了过来,突前的几艘舰船,当下卸下一侧船尾的舱门。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诸位,随俺杀——” 带着牛角盔的卞祥嘶声大吼,无数的身影附和:“杀——” (本章完) 518.第512章 抢夺 战舰侧身的舱门降下,早已憋闷一路的步军士卒手持刀盾、长枪、弓矢蜂拥而出,震天的喊杀声瞬间响彻这片渡口。 冲出舰船的梁山寨兵没有列阵,踩着木板,咚咚咚的奔跑中,直接杀向对面有些惊惧的脸庞,有人伸手摸去后腰。 “你们是谁?” “站着别过……” 盖鲁顿时大惊,同着身后的辽兵放声喊着,期待对面冲来的身影能有所犹豫,然而等来的是对方奔跑中扔出的投矛与飞斧,带着旋转的利器呼啸而来,噗的扎入人身,惨嚎一声,血溅了出来。 盖鲁见事不妙早就转进后方,扭头回顾,数道人影被投矛串在地上,也有面上嵌着飞斧倒地的,当即亡魂大冒,忙不迭回身就跑:“敌袭!敌袭!快燃烽火!!” 疯狂奔袭的声音,霎那间达到顶峰,还站在原地的辽军身影瞬息间被砍翻,带着血迹的兵刃在空中挥过,被劈倒的死尸软了下去。 而在前面,盖鲁一刻不停的撒腿狂奔,有弓手张弓搭箭被身侧的鲁智深一把抓住胳膊:“莫要放箭,看这厮穿着应是当官的,尽量活捉。” “指挥使有令,活捉前方辽人!” “活捉前方辽人!” 奔行的寨兵大喊起来,更多的身影沉默着冲上,前奔的盖鲁暗暗叫苦,脚下被石头绊到,用手扶地踉蹡一下,顾不上被沙石拉破的手心,仍是连滚带爬的在跑。 看着前方营寨的一刻,连忙嘶声大喊:“敌袭!防御!” 正在望楼上的士卒看见自家指挥使跑出又跑回来,视线顺着他的身影朝后望去,顿时打个寒蝉,一把抓着金钟猛摇,破音的嗓子吼叫:“敌袭——” 长久的和平让这些驻守在此的士卒保持着动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大脑处理了这警钟的意思,顿时慌乱起来,找刀拿枪的人不停相撞。 远方视野中,涌动的黑影朝着这边侵袭过来,不少人身上肌肉紧绷了起来,不知这伙穿着黑色衣甲的军队是何来头,颤抖着站到年久失修的寨栅之后。 “弓手准备,盾手、枪手上前!快点燃烽火!”替代指挥的副将强压恐惧歇斯底里的喊着。 昏暗的天色下,先行的卞祥部步军带着对功绩、土地的渴望,狂热的朝着这边狂奔而来,人群中,倒拖着水磨镔铁禅杖,满面络腮胡的鲁智深大步冲上前,死死盯着一处有些松动的栅栏,脚步踏地—— 有些胖的身形跃上半空。 “给洒家破!” 禅杖呼啸出声,一道圆弧在空中劈了下去。 咔嚓—— 令人寒毛直竖的响声在众人耳边响起,身穿黑色皮甲,持着盾牌的身影将身子缩起,顶着对面劈砍、刺来的刀枪冲入缺口。 “都给洒家滚开!” 落地的鲁智深双眼圆瞪,胖大的身子轰地撞进营地,禅杖猛地砸在一面盾上,木盾爆裂的碎片飞上半空,嘭的一声狠狠打在人身上,将那辽兵打飞出去。 “跟洒家杀!” 胖大的身影前冲,后面不断有人突入进来,厮杀的声音瞬间达到顶点,站在前排的辽兵本就不多,霎时间被摧枯拉朽的砍杀在地,从死尸身上抽出带血的兵刃,继续杀向后面的人。破开的口子越来越大,不断有人被黑色的身影砍杀当场,辽兵的战线顿时萎靡起来。 厮杀的声音渐渐小了…… …… 天色黑了下来,打起火把的身影挺立在寒风中,注视着穿着大氅行来的魁梧身影,海风吹来,火光一阵摇动。 “干的不错。”吕布走在满是血迹的营寨中,看眼不远处被看着的俘虏,伸手点了一下:“将他们分开提审,问清楚近来辽国的状况。” 接着转头看向跟着的余呈:“派人渡海,尽快联系上辽东的人。” 高大的护卫点头应是,吕布方才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卞祥,伸手拍了下这水牛般的壮汉:“怎地,这般长时间还未习惯海上?” “哥哥说笑,哪里能习惯的了。”卞祥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过好在就要登陆辽东,看俺怎生在陆地厮杀就是。” 吕布笑了下,山上多有不惯海上颠簸的汉子,夺这处岛屿为粮秣后勤之处,也有让这些人快些适应的意思。 “今日兄弟们都辛苦了,一会儿让军政司的人录功,其余人尽快将这里扩建一下。”呼出一口寒气,吕布看向黑色的夜空:“真想早日渡过这海峡。” “哥哥放心,日子不远了。”鲁智深在旁拿着湿布擦着脸上的血迹,带有铁锈的气息隐约飘入鼻端:“好久没同外族打了,果然比在绿林中厮混来的爽快。” 四周的人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卞祥懒洋洋的开口:“说不得以后这些人也会是咱们同袍,到时候可莫要将他们打坏了。” “那不管,洒家先爽快了再说。” 一众汉子笑了起来,吕布拍了下他肩膀:“你倒是活的洒脱。”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篝火堆,眯了眯眼睛:“这伙辽军怎地没燃起烽火?” “有人去点的。”宿义在一旁接上话,面色有些古怪:“只是不知是不是这伙人没及时清理,那放狼烟的地方恁地多积水,等他们想用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 众人想了下也就了然,怕是承平日久的生活让这些士卒都懈怠了下来,尤其此处孤悬海外,少有人来,更是让人提不起警觉。 “罢了,今日且如此,明日派人在四周岛上建立望楼,让陶宗旺与蒋敬兄弟辛苦一些,快些将防御立起来。” 吕布又吩咐了一些事情,方才走入屋子,不多时有人前来禀报,这伙辽兵并未有甚有价值的情报,恐是驻扎在此,平日接触不到他处之人所至。 夜色渐浓,打着火把干活的寨兵将木栅推倒,建起营帐,这一晚就如此过去了。 翌日,已是将部分粮秣卸下的舰船,空舱回转去往南边的海岛继续运粮运兵。 腊月乙酉,梁山夺下去往辽东的前哨之地,登陆的前军并未贸然立时杀入辽阔的土地,反是在扩建军营,深挖沟壑,又立拒马、木栅,多设望楼、箭塔。 壬辰,危昭德、李宝等水军将领驾船将后续兵卒、粮草运到这片群岛之上。 乙未,已经歇息过来的梁山马步两军再次集结,吕布留一千兵马在附近群岛,其余各军依次渡过海峡去往对岸,密密麻麻的身影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踏上辽东这块土地。 而有关辽国最新的情报,也在从苏州、辽阳府向着南边传送而来。(本章完) 519.第513章 新来的消息 天气晴朗,凛冽的寒风吹过辽东大地。 高远的日光在天上挂着,刘赟正坐在酒店雅间里,望着窗棱上被阳光照的纤毫毕现的纸窗,放在桌面的手边,是一封鎏金的请帖,时不时瞥过的眼神若有所思。 诚邀刘大侠于丁酉日在西河楼面见 ——高永昌 吱呀—— 房门被人打开,有人走进房间,曹正坐到另一侧,先看看那张显眼的请帖,随后也是沉默的看着正对阳光的窗棱,张了张口,一缕白气随着话语喷了出来:“这人找你做甚?往日又无往来的,别是盯上你了。” “却是有些蹊跷,不过说他盯上我……”迟疑一下,刘赟最终还是摇摇头:“不能够,这人渤海贵族后裔,当是看不上城中那些蛇虫鼠蚁,也不会是知道我的身份。” “那这厮找你做甚?” “许是去了就知道了。”刘赟将请帖拿起,在手心拍了一拍:“这厮最近在城中和几个有名的浪荡子、闲汉走的近,我想他总不能是官儿当的够了,想要来江湖闯荡一番。” “那他准是疯了。” 曹正笑呵呵的说着,惹得对面的男人也是一脸笑意,半晌收敛了笑容道:“最近城里的气氛越来越异常了,来了不少生面孔,你要当心些。” 曹正点点头,叹口气:“何止异常,这两日城内渤海人被留守针对,多有渤海的商民在我这店里抱怨,而且……” 顿了一下,续道:“最近粮食价格一直在涨,怕是有人故意在后指使商……人……” 带有思索的话语中,刘赟拍请柬的动作一停,与停下说话的曹正面面相觑一瞬,同时将目光投向这鎏金请柬:“这厮……” 同时开口的两人同时住口,刘赟笑着看向对方:“看来兄弟你也知道城内粮店多是此人手笔。” “哄抬粮价,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制造乱局。”曹正一拍大腿:“这厮有钱有权,当是后者。” “他这等身份的想要混乱,怕不是为了好耍……如此应是迅速通知哥哥。” 曹正拍拍胸口:“我来安排。” “兄弟不是已经派人回禀哥哥辽国情况了?还能挤出人手另派?” “总也比你那人手宽裕。”曹正看着刘赟嘿嘿一笑:“你那全是收伏的城中闲汉无赖,我这里好歹还有一起从山上来的兄弟。” 啪—— 刘赟将请柬拍在手心:“好,如此就拜托曹正兄弟,这厮……” 叠起手指弹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就由我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曹正点点头,站起身打开雅间的门朝外看了眼,见没人,方才迈步出去,急忙忙走开。 刘赟也没立时离开,在房中又坐了一会儿,干脆唤来伙计,点了几个菜吃喝一顿方才结账离开。 …… 同一时间。 吕布看着手中的辽国情报陷入沉思,不远处站着的杜壆、史文恭、卞祥、縻貹等人不由好奇的看着自家首领怪异的神色,纷纷牵着战马上前几步。“都看看吧。”脚步声惊醒了沉思的梁山魁首,将手中拿着的情报递给走过来的几个心腹之人:“咱们有新对手了。” 过来的人接过情报,脸上顿时变颜变色。 金国完颜阿骨打围困黄龙府数月,以围点打援灭数路辽国援军,随后于季秋攻陷,守将耶律宁弃城而逃,金国大将娄室为万户镇守黄龙府。 仲冬,辽国皇帝召集契丹、汉军共七十万,言传要自御之,意图暂时不明,疑为夺还黄龙府。 “哥哥,这……”看过的人纷纷有些难以置信,辽国皇帝可能御驾亲征的消息显然出乎意料,更心惊的是七十万的数字。 “女真蛮子还真敢做啊……”萧海里将情报递给旁边的奚胜,龇牙咧嘴一阵怪相道:“若不是山寨的情报,俺实在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 “七十万……好大手笔。”縻貹也是吸口凉气,抬头看看四周的人,黑脸上有些通红:“这般多人,比咱们梁山所有加起来都多,当真是惊人。” “屁的七十万。”萧海里这契丹人看看周围几人的脸色,嗤之以鼻:“从西到东,这狗皇帝就是将街上巡弋的差人都征集入伍也凑不出这般多人。” 吕布点点头,看着下面几人嘴唇抿了下:“两军交战,对外宣称夸大兵力乃是常事,都莫要被这数字吓着了。” 顿了一下,笑道:“如宋军那般不加掩饰的反是少数。” “首领说的是。”萧海里频频点头:“俺看这数字能有小半就算不错了,顶天了能有二十万就烧高香了。” 接着一撇嘴:“不,十五万,那坨狗屎遮莫调动不了边军,只能在南京道与上京道两边多抽调。” “这般说兄弟我就放心了。”杜壆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海里一眼,朝着吕布一笑:“若是七十万人,小弟生怕他们光靠挤就能将咱们挤下海去。” “嘿……我还真被吓了一跳。”袁朗红红的脸上有些自嘲:“还好萧海里哥哥知道内情,不然被他唬住了。” 天光明媚,有苍鹰的鸣叫在空中传来,史文恭冷着脸看着天上飞过的黑影,突然开口:“金国。” 正在自嘲的几个统兵将领顿时将目光投向他,史文恭冰冷的脸上一红,强自镇定道:“哥哥说的对手。” “确实。”吕布看着几人点点头,转身看向远处的海面,几艘战船正沿着海岸线朝上方驶去:“女真、金国与完颜阿骨打这名字似乎非止一次出现在某的耳中了。” 扫视一眼众人:“今后或许会同这金国战场相遇,也或许会同其有往来,到时望各位小心行事。” “是!” 几个统兵大将齐齐低头,随后吕布挥了下手:“将军队集结,这镇海府下的两县当是要快些拿下来,不然届时被人切断粮道,你我就难受了。” “呵呵,交给老縻,俺来打头阵。” 卞祥顿时焦急起来:“凭甚!自然是俺打头阵。” 奚胜伸手一拉这水牛般的汉子:“慢来,卞兄你夺得岛,已拿了功劳,此次当是让小弟这一军先上了。” “都莫要争了,以后大战多着,此次大军围攻,先登者头功。” 天光下,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发出声音。(本章完) 520.第514章 如何守城? 帜旗在空中舒卷,猎猎作响的声音在人头上不停发出,穿着层层衣物的寨兵喷着白气,目光狂热的看着前方飘荡的将旗。 除去留守后勤海岛的步军,梁山马步两军外加屯田士卒共两万余人在原野上集结,军容齐整,精神饱满,吕布一甩大氅,当先上了马背,后方杜壆、萧海里、袁朗、史文恭俱是骑马跟上。 一众寨兵呼吸一口气,强自压下激荡的心情,一个个屏息凝神,神色肃穆,身姿挺拔。 不久之后,吕布调转马头看着身后渴望的眼神,吐气开声:“跟着某,去夺取我们的土地!” “夺取土地!” “夺取土地!” 两万余人嘶吼着内心的渴望,不断用枪尾砸着地面,冷硬的地面坚硬似铁,发出砰砰的撞击声响。 “出发——” 缰绳一抖,火红的战马转过身子,外黑里红的大氅在空中抖动一下,朝着前方奔去,身后,脚步轰鸣的声音响了起来,人喊马嘶间,带着激动的心情跟上前面的身影。 尘土拉起,一派金戈铁马之气。 …… 日光倾斜,照在平南县城有些破旧的城墙上,穿着厚衣服的守城士卒吸着鼻子看着三三两两的行人打了个哆唆。 这县城临海而造,与辽东其余地方一样,混居着大量渤海人与汉人,也有少许的契丹人居住在此,因靠着海,在此定居渔猎而生的女真人也是有的。 只是此时寒冬腊月,大冷的天少有行人在街上溜达,就连进出城的人也少,只几个挑着鱼篓的汉子匆匆出去,走上官道。 无聊的士卒站在城楼上面对着城外,抬眼看看天色,还未到换班时,只得忍着寒风继续熬着。 “你们看……”西面的城垛后,正在来回巡逻的士卒中有人转过头,疑惑的放缓脚步,犹豫一下抬手前指目力的尽头处:“那边是不是有烟尘?” 半空处,隐隐扬起的尘土在风中飘扬,听到他话的巡弋士卒与值守的人纷纷朝前靠向墙垛,举目远眺,有打过仗的老兵面色沉凝:“那是行军才会有的尘烟!” “哪里来的军队?今早上官没说啊。” “许是路过的?” “从这儿去穆州是不是远了些……” 一众辽军士卒站在原地猜测着,正在城门楼歇息的契丹将官听到声音,站起来推开窗看了下,随即打开门走了出来:“不巡逻吵吵个甚?” 看着一众士卒站在墙垛那边奇道:“怎么都站那边,发生什么了?” “指挥使,外面有兵马行进。” 那契丹将官听着疑惑转头,尘烟升腾中,隐隐有人影出现,有些愣神的往前两步站在墙垛后,呢喃一句:“没文书说近日有兵马过境啊……” 那队巡逻的士卒只是看着他,此时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的顶着,有上官在,不需他等拿主意。 那契丹汉子眯着眼去看,好半天“啊呀!”的拍了一下冷硬的墙垛,转头冲着巡逻的士兵大喊:“快去敲响警钟,不认识的旗帜,定然不是朝廷兵马!” 叛军?! 最近经常听闻境内出现叛军的士卒顿时大惊,拔腿就跑向一旁警钟所在,拉起钟杵狠狠怼在大钟上。 当——当当—— 城楼警讯的钟声敲响,站在城门前的军士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在队官“快!入城关门!”的吼叫声中,麻溜到拖着长枪跑进了城,好在城中在街上闲逛的人不多,只不多的孤独身影惊恐万分的在街上混乱奔跑。 县衙里正在发愁冬粮的县令听到警讯的钟声,一时间没往报警上想,还是衙役跑入大声询问“有敌入侵,县尊,我等该如何御敌?”,方才醒悟那钟声代表着有敌来袭。 犹豫再三,这县令只下达一个维持街上秩序,便不理衙门的差役,一个人转到后衙,连忙换上常服,跑到安全的地方躲着,就等着城破或是敌人退去。 而城中听闻钟声的军中之人连忙赶向西墙,此时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远处的队伍已是近了不少,众人视线中,密密麻麻穿着黑色衣甲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犹如黑色的潮水向着城墙蔓延而来。 “怎地如此多人……” 踩踏地面的足音,相隔数里都能清晰耳闻,站在城头的藩汉两族士兵额头不住冒汗,背脊一阵阵发凉。 不久,长龙也似的队伍从那边官道过来,扎下阵脚,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人海中朝天的兵刃闪着金属的光芒,粗略一扫,有着万人之多。 还未等守城的都指挥使与众人商讨这些叛军会如何攻城,数道骑着战马的身影从马军中奔出,距离城楼两箭之地停下,仰头大喊:“城头的人听着,我等乃是义军,为的城中百姓生活富足而来,我家将军让我等传话,守城乃是尔等职责所在,破城之后,不会为难尔等!” 随后另一骑大声接话:“然而战场上刀枪无眼,尔等也没必要为昏君效死,不若开门投降,定会优待尔等!” “给你等一盏茶时间考虑,过时我等就将攻城!” 城下骑士看着上方动作也不以为意,只是高声喊了一句随后转身跑回阵中。 城楼上有指挥使拿起弓箭,犹豫一下又放下了手,一旁同袍奇怪看他:“怎地不射?” “两箭地……够不着。” “……”同袍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翻个白眼儿看向一旁将领:“都指挥使,如何应对?” “我等食朝廷俸禄,自当为朝廷分忧。”沉闷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他等不过些不入流的流寇、强人,我等官军怎能……”说话的声音陡然住口,原本还算冷静的眼神顿时张的溜圆。 下方,站在前排的人群左右分开,有屯田兵推来几个大车,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组建云梯与旋风炮,也有蒙着牛皮的撞锤与三牛床弩被推上前线,穿着重甲的陷阵营带着一身金属之色从步军让开的通道间走了出来,挺着刀枪冷冷望向城楼。 “都指挥使说的是,如何能屈从一伙不知哪来的贼军!”有指挥使拔出了腰间战刀:“只要守住了城墙,等来援军,敌人自会退去。” 那都指挥使张了张口“啊……”了一声,那站出来的指挥使叫嚷着:“待俺带人下去冲杀一番。” 走了两步又陡然站住,转身望向自己同僚:“没人拉俺一把?” “你自寻死,与俺们何干……” 旁边几个指挥使有人苦笑开口:“城内不过一千三四的兵卒,有甲者没几人,拿什么去挡下面?你带人下去冲杀,不是寻死是做甚?” 那都指挥使嘿然不语,砸吧砸吧嘴:“这城没法守了,咱们还是先留下有用之身以图后事吧。” “是极是极!” 城楼上众人谄笑着,看着下方的军阵呼出一口气。(本章完) 521.第515章 兵临镇海府 夕阳照下,瑰丽的色采照在城头上,带有辽字的旗帜被取了下来,换上黑底红边的吕字大旗,被俘虏的辽军士卒十分自觉的将刀兵放下,跟着梁山的寨兵走入军营被看管起来,行动迅速的马军早绕着城池封住其余三门。 城门楼下,进入城池的众人除了吕布其他人都是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相互之间轻声笑语,隐隐地有人脚步都快飘了起来。 “这像什么样子……”乱哄哄的声音在四处响着,四下看了眼有些躁动的梁山众人皱起眉头,转头看着余呈道:“去后军通知裴宣,让他带着军政司的人到前面维持秩序,有违反军规的,可以先斩后奏。再通知水军,此处已经拿下,不需他等配合炮轰东面,让几个军师快些上岸处理民生。” 顿了下又道:“另外传军令,不准祸害百姓,违者……斩!” 身后的护卫统领点点头,随即转身去往后面找了两个传令兵吩咐了下去,听闻命令的令骑立马飞奔起来。 不多时,裴宣穿着一身皮甲、腰悬长剑,带着一队队右臂上绑着白巾的军政司士卒飞奔过来,冷着一张脸在街道走动,不时有兴奋过头想要强闯民宅的人被按在地上打上一通军棍。 随后在屋中百姓目瞪口呆的神情中,继续行走街上,只有几个捂着臀、腿的人在呻吟。 “入娘的,老子们不过是想找个乐子,这帮戴孝的管什么闲事!”龇牙咧嘴的人爬了起来,看向一旁带着痞气的青年:“韩队官,恁说是吧?” 青年斜眼看他,嗤的一笑:“是个屁!你当这还是西廷乱战的时候?还是在山上当土匪的时候?” 伸手啪的拍了人脑袋一下,也没去看疼的一手捂头一手捂腚的人,正了下腰间的横刀,眼中隐隐有些兴奋:“这是替自己挣命的时候,你们也都给洒家老实点儿。” 跟在他身旁的几个人相互看看耸耸肩,搀扶着同伴跟了上去。 …… 阳光有些暗淡下来,进入城池的军队在接管要冲之处,不时有人骑着马,高声吆喝着“此城已被义军占据,百姓天明前不得出家门。”,一边张榜悬贴,以待明日。 骑着赤兔的身影到了县衙,甩镫下马走入这城镇的腹心之处,早已等在此处的杜壆迎面走来,抱拳道:“哥哥,此城县令不在此处,已是无有踪迹,想来是逃了。” “正常。”吕布不以为意,只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能在兵锋下仍坚守牧民职责的人少之又少。” 杜壆收回手,铁质的甲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看着吕布走过,方才走在其身后,开声道:“军中儿郎战心澎湃,可要连夜拿下金废县?” 前行的身影头也没回:“自是要继续出击,趁着辽人没反应过来,能抢下几城就是几城。” 踏入正堂的身影看了眼屋中摆设,停在原地转过身子:“那些俘虏,无论愿不愿意让他等一起跟上,待城中安定,以屯田兵替换城中能战兵卒,即刻出发。” 杜壆当下低头应是,转身出去安排。 不多久,面带兴奋之色的李助、乔冽、房学度、刘敏等机要军师骑着马跑入城中,同着等在此处的吕布见礼。腊月,乙未日,早就习惯快速整装行进的梁山军没有停留,黑夜刚刚降临之时,留下刘敏与一千五百屯田兵驻扎,随后主力长途奔袭朝着金废县而去。毫无防备的县城在深夜被偷袭得手,一鼓而下,随后有些疲乏的队伍封死四门,确认没人能跑之后,就地休整。 翌日,照样留下史谷恭与一千五百屯田兵驻守金废。 吕布将缴获的三百战马分入陷阵营,帮忙驮着兵器甲胄,行军速度立时加快不少,裹挟着投降的辽军一路朝着镇海府杀去。 丙申。 突兀出现在城外的军队再次打了这临海的州府治所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好歹是座治所,人手比下辖的两县要充足,远远望见前来的军队立时将城门紧闭,持着刀兵的军卒登上南面的城墙,紧张的望着下方行来的军队。 此时日光也已偏斜,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远远望着宽广的城墙,吕布吸了口气,马鞭朝着前方城池指了指:“看来入辽第一场硬仗就在此处了。” 身旁李助、乔冽等军师,杜壆、萧海里等领军统领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明亮,神情饥渴。 后方,仍有三千人的屯田兵开始在周围伐木,以备扎营之需,而攻城器械,则是由潘忠、京超两营推了上来,随军的工匠赶忙上前组装,不多时竖起高大的云梯与旋风炮,一车车的石弹运了过来。 此时,金戈之气已是逼了过来,紧张、压抑的气氛在城墙上传播,城中有消息灵通的知道外面来了叛军,顿时紧张起来,不少富户与官吏得知贼在南门,当即跑去其余城门处贿赂城门守将,以期能逃离出城。 名叫耶律支奴的将领站在城墙上面色肃穆,在他身后,不少士卒在不断的吞咽着唾沫,入冬后,辽东的风寒入骨,谁也没想到这时候还要打仗,是以多少都有些松懈,加之平日训练的也不算严格,这守城的祥稳多少在心中后悔。 “吕……这到底是哪里来的?” 城下的将旗迎风飘展,一面面带有姓氏的旗帜令人看的眼缭乱,只中央那面最大的旗帜举的最高,让人一望而知谁人是这里的主将,只是耶律支奴想破脑袋也找不到辽东哪个贼王或者将领是这个姓氏。 咚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在天空下回荡,抓着护身宝剑的耶律支奴顿时前走一步靠近城墙,视线中,那黑色的浪潮开始涌动,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朝这边行来。 “弓手准备——” 寒风中,呼喊的声音有些偏斜,然而听到命令的弓弩手连忙取出箭矢搭在弓弦上,冻的僵硬的手指有些不灵活。 “祥稳,躲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一道道黑影在天际划过弧线。(本章完) 522.第516章 攻城(求个月票,) 嘭—— 城墙剧烈震动,多年未曾修葺的外墙爆出一团烟尘,几许碎石从尘土中飞出,打在盾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不少人站立不稳,顿时跌坐在地。 耶律支奴被亲兵扑倒在地,只觉得身下有震动传来,连忙推开碍事的侍卫,抬头看时,一块石碾大小的石块呼啸而来,砸在身旁几个军汉身上,举着的盾牌纸糊的一般碎成数块,眼看着当先那人惨叫都来不及,爆出一团血雾被砸成烂泥,沾血的石块向后蹦了几下,砸伤数人方才停下。 “该死,宋人的旋风炮!” 狼狈的起身,耶律支奴朝外张望,两架高耸的旋风炮正收回杠杆,而在其前方,横跨数里的黑色人潮正在缓缓推进,顿时一把揪住身旁的将官:“快去将床弩调来……”猛地将人退出去:“快!” 那人顿时踉蹡一步,随后连忙转身奔去。 城墙上,辽军士卒皆是统一的装束,上身套着半截皮甲,正神情慌张的看着被投石砸死人的地方,这等非人力能够防御的东西,该是如何应对? 不少士卒感到一阵寒气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别慌!他等只有两架投石机,注意躲闪就行。”耶律支奴自是知道手下人在怕什么,张口吼叫着:“冷静应对,立盾!” 各城段的指挥将官听着连忙重复,不断地吼叫稍稍稳定了下面士卒的情绪。 耶律支奴神情阴沉,镇海府这地方地广人稀,叛乱的贼军少有能看上此处的,是以纵使他自诩从小便弓马、骁勇善战,却也没机会向世人证明,常以为憾。 未想到此时有了验证的机会,只要打退这伙贼军,将缴获给人看,足以证明自己的武勇。 城头上,搬着守城物品的士卒、大声嘶吼的都头、各级将官还在奔走,不断调整着防守城段的位置。 蓦然,下方黑色浪潮涌出一支骑兵,带着一缕尘烟侵袭过来。 “骑兵,立盾!” 下一瞬。 包铁的木盾立上女墙,一波箭雨密密麻麻的飞上城头,哆哆哆一阵乱响,钉在盾牌、城墙上,也有箭矢穿过盾牌之间的缝隙,射在人身上,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弓手上前,快啊!” 耶律支奴大急,呵斥着射手前移,刀盾手挪开,箭矢同样在弓弦震颤的响声中,朝城下骑兵飞射而去。 然而还是晚了,箭雨倾斜下去时,那伙骑兵早已划过弧线跑出射程之外,只在地面上留下无数颤抖的尾羽。 “对方投石,躲!” 有人吆喝出声,看着空中翻滚的石块,顿时让城头的军士一阵慌乱,躲避间,不少人撞在一起,随后响起石块砸在城墙的声响。 轰—— 震起的尘土、碎石扑面而来,耶律支奴连忙捂住口鼻走去一旁,看着远去的战马吩咐一声:“留意那些马军。” 视线偏去一旁推进的军阵,看着他们停在射程之外,过了一阵没有动静,不由呢喃一声:“这伙贼人在干什么?” 随即吐出口唾沫,催促身边将官赶忙调整阵势,周围心有余悸的士卒在各自指挥将官的呵斥下排好阵势,城墙后方的阶梯上,大量的青壮正在搬运着擂木,一捆捆闪着寒芒的箭矢被放到角落处。 呜呜——苍凉的号角回荡在战场,此时乃是攻城,军阵之间距离有些紧密,放眼看去,全是一块块正方的阵列,扛着木梯的身影正从阵列中穿行过来,站到前方。 吕字大旗在风中舒展不定。 赤兔马上,一身金甲,披着大氅的吕布坐在马鞍上,望向城池上又重新聚起的人影:“到底也是治所所在,这将还是有些能耐。” 手指轻轻敲了敲马鞍,转头发出命令:“传令縻貹、卞祥,让他们上去试探一下,让萧海里带着骑兵给他们掩护一下,荣在后,投石机不要停,朝着对方将旗处打!” 几个传令兵连忙打马飞奔而出。 不久,后方的战鼓再次敲响,激昂澎湃的声音,震耳欲聋。 “来了!” 听到鼓声的耶律支奴深吸口气,在他身旁,无数的人影微微晃动,带着大战前的紧张与对将要来临的厮杀的微微胆怯,持着长枪的士卒奔跑过来站到刀盾手的后面,手持步弓的射手背着箭筒,在每个城段处都有着两三百人。 寒风中,握着弓的手轻微活动着,望去远方的眼神带着一抹不安。 而在城墙后面,是鳞次栉比的房屋,街道上的人早在第一通鼓声响起时就跑回了家,将门窗关紧,握着能找到的木棍与菜刀紧张的盯着房门。 要打仗了…… 这一刻,许多人的心头浮上同一个念头,身子颤抖的更加剧烈。 …… 咚、咚咚—— 旋风炮扔出的石块砸在城头,趁着守军规避之时,萧海里带着马军划过一道弧线,对着城头倾泄下一波箭雨,惨叫声在城头响起,眼看着下方的马军再次迂回而去。 縻貹、卞祥的战旗下,董、赵、山、秦、鲁、文六面旗帜朝前移动,总计三千余人踏着轰然的脚步声响开始推进,一面面宽大的盾牌连成一片,掩护着阴影中弓身奔跑的士卒、与推着云梯前进的同袍。 前行的阵列中,扛着字旗的射声营掺杂其中,不时从盾牌后探出身子朝城头射上一箭,对城头的同行进行压制。 奔跑的人影快速靠向城墙,箭矢如倾盆大雨而下,早已习惯的寨兵立时蹲到斜举的大盾下,箭矢砸落声停的刹那,翻开盾牌,嘶吼着脚步如飞般向前冲去,防守的箭矢仍在不断射落,前进的路上,不时有人倒毙。 “射啊!快射!” 耶律支奴大声嘶吼着,然而很快涌来的黑色人影将云梯架了过来,嘭的一声靠上墙垛,辽军心中一惊之时,更多带着钩子的木梯已是竖起挂靠过来,城墙上的士卒尚未来及推开,下方梁山的寨兵紧跑两步,跳起抱着木梯狠狠向下一坠。 咔咔的声响中,木梯上的铁钩嵌入青砖中。 “杀——” 先到的董先、秦明在不同的墙段同时发出吼声,口咬横刀,臂膀上绑着圆盾的梁山寨兵如蚂蚁般攀爬而上。 梁山在辽东第一场攻城战,开始了。(本章完) 523.第517章 鏖战 穿着半身皮甲的辽军在城墙上晃动,箭矢从下方飞上来,射中举着石块的士卒,倒下的人连着石块一起摔在地上,后面上来的人捡起来就朝下扔去。 “有人上来了!” “长枪手上前,赶他下去!” 得到命令的辽军奔跑着进行支援,下一瞬,还在运动的身影陡然中箭,嘭的一下趴倒地上,鲜血顺着箭杆儿流了出来。 城墙外,口含横刀的梁山寨兵跳上墙垛,数把长枪刺中腹部,用尽最后一口气,一把掷出横刀,“啊——”的两声惨叫响起,一人坠下城墙,一人捂着脸上嵌入的横刀不住哀嚎。 箭矢不停在飞上城头,扎入盾牌、刺穿人体、钉进城楼的木头中,城墙后面,弓手借助盾牌或墙垛的掩护朝下方挽弓,带着破空音扎进泥土,下方跑来的身影偶有露出身形的,随即被辽军的弓手射倒当场。 荣站在下方挽弓,一箭将移开盾牌准备挥刀的辽军士卒射倒在地:“上火矢!” 抛射的火矢飞上城头,射在人体、盾牌、城楼木头上,燃起的黑烟一股股飘起,顺着风向飘去后方辽军弓手。 而控着马的萧海里带着骑兵又转圜回来,就持着弓在城墙外游弋,时不时的放一箭飞上城墙,给上面的辽军造成一些威胁便是胜利。 城上的箭雨缓了那么一瞬,更多的梁山寨兵沿着木梯、云梯而上,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将面前的敌人砍杀在地。 对面辽军也是杀红了眼,长抢手拥挤在一起围了过来,有人惨叫着掉下城墙,也有人面门上被火矢射中,皮毛燃烧的臭味儿随着惨叫散发出来。 一个持盾的梁山寨兵爬了上来,扔出盾牌砸向一旁的长抢手,随后口中含刀扑向正前方刺来的数把红缨枪。 噗—— 刺入的长枪被两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一时间竟是拔不出来,那几个辽军拔了两下,干脆手一抬,使劲儿一挑,死尸飞下城墙。 这片刻的拉扯,云梯上的梁山寨兵冲了上来。 防守这段城墙的辽军指挥使见状,连忙带着几个虞侯与亲兵杀了过来,刚将一个寨兵砍翻在地,他肩膀被狼牙棒打了一下,骨裂的声响中,那棒子抬起落下,噗的将脑袋打出几个血洞。 秦明双眼赤红,同方琼两人接连杀死几人,看着敌人大声吼叫:“快些跟上,站稳城头!” 同一时间,另一段城墙处。 一向不甚积极的赵立拧眉瞪眼的杀上木梯,一刀将刺来的长枪头砍飞,随后只护住要害,硬顶着砍来的刀锋,仗着身上铁甲杀了过去,刀锋在肩甲、两腰处不停砍过,留下道道白痕,赵立手中横刀舞起光华,鲜血飞溅中杀死数个人影。 更多的辽军士卒在将领带领下杀了过来。 然而梁山的攻势越加猛烈,鲁智深、董先、山士奇、文仲容等人几乎不分先后的登上城墙,不断有辽军的士卒被打杀当场,后备的士卒开始添加进去。 耶律支奴看的心里焦急,扯过传令兵:“速发信号,让东西两门的人过来支援。” 传令兵赶忙转身就跑,城门楼旁,巨大的铜钟有节奏的响起。 下方,吕布看着城墙,大手轻柔的抚摸着赤兔的马鬃:“这镇海府的辽军意志力不错,起码比宋军要强的多。” 转首看向一旁传令兵:“发讯号给萧海里,绕行西门,放狼烟,令奚胜攻西门!” 抬起头看着城上厮杀的身影露出一个笑意:“传令给卞祥、縻貹,全压上去!让鄂全忠、关胜等营上前压阵做后备。” 呜呜呜—— 战鼓停歇下来,苍凉的牛角号吹响,卞、縻两面旗帜带着崔、乜、陈、柳四营开始向城墙移动,后方,多面旗帜顶替了前者,站在那里活动着身子,不让身体在这寒冬凉下去。 而奔驰而过的骑兵从东向西奔行,又射了一波箭雨后,随即转过城墙,向着西城门而去。 有狼烟在阵中升起。 城墙上,耶律支奴目眦欲裂的看着下方调动的步军,城墙上黑色的身影越来越多,相互配合着将靠近的辽军士卒剁翻在地。 呛—— 这辽军祥稳抽出了刀。…… 西边。 藏身树林的清癯男子看着升腾而起的黑烟露出笑容,朝着孙安、狄雷笑了一下:“等会儿让那些降兵做先导,二位率着士卒在后,没问题吧?” “自然!”孙安摸摸腰间宝剑:“我来拿城门。” “看来孙兄想要一块好地啊!”狄雷笑了一下:“夺城门可算是大功,起码弄个一二百亩地。” 孙安嘴角带着笑意:“总要给孩子留下点儿家产。” “哥哥说了,辽东地多,不怕咱们立功。”奚胜站起身,翻身上马:“各位兄弟,该咱们出击了!” 拔出腰间宝剑:“攻城!” 士卒奔跑,穿着黑甲黑衣的梁山寨兵奔出树林,陡然出现在西门守将的眼中,这将领一拍面前墙垛:“速速通知祥稳,西城有敌人!” 陡然间听到战马奔驰的声音,转头看去,弯弓搭箭的骑兵闯入眼帘。 “骑兵……”说了两个字,随即吸气大喊:“竖盾!” 城墙下,无数的身影放开弓弦,飞蝗也似的箭矢腾空扑起,噼里啪啦的在盾牌、城墙上奏响乐章。 有在盾下的将领听着箭矢破空声,深呼吸一下,抽出箭矢扣到弦上,猛吸气站起,憋住气息,对着下方冲来的身影就是一箭。 奔跑的辽军降卒手持木梯跟着掩护的盾手奔跑,一个不注意身子挺直了些许,被一箭射中面门,“啊——”的一声仰面摔倒,有同伴从后方赶上,接过他的位置,继续向前。 随后,不断有人倒下,有人更多的身影跑上接替。 城墙上的将领再射死一人,缩回盾后,再起身的瞬间,下方马军中的史文恭弯弓搭箭,一箭将这偷袭的将领射翻在地。 那箭矢从脖颈而入,顿时了账当场。 不久,一架架云梯挂上长有数里的城墙,辽军投降的几个将领一挥手中刀:“攻城!夺田拿地就看今朝!” 辽军降兵顿时狂热的涌上木梯,顶着檑木滚石向上攀爬,取过口中的兵刃,疯狂劈砍刺来的长枪。 这边守城的虽也是个武勇之人,却不会失了理智亲自去上,一面向耶律支奴求援,一面不断指挥不多的士卒调整着防守位置,余光的一侧,堵着墙垛的几个士兵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两把镔铁剑带着血线削过,穿着甲胄的孙安带着冷笑看了过来。 那守将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指挥周围兵卒向着那边杀上城墙的人围过去。 “去死吧!” 孙安低声轻语,双剑挥舞,顾应法使出,带着梁山的寨兵杀了过去。 另一侧,几个辽军士卒随着一声巨响飞了起来,登城的狄雷看着守将,大喝一声:“孙兄稍等,这个是我的!” 双锤一摆杀了上去。 那守将顿时亡魂大冒,开战不过一个时辰,上官将自己这边的兵力抽调了一部份,结果跟前就来了新敌,他也知道此是对面的计策,恐怕就是等着自己兵力空虚的一刻。 这边杀来的敌人一波接着一波,城头士卒遭受的压力让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大量伤亡,难不成,这城要失在我手里? 带着羞恼,守将绰起长枪,挺起朝着孙安冲去。 剑光闪过。 人头冲天而起。(本章完) 524.第518章 破城(继续求月票) 惨烈的厮杀在城墙上蔓延,各种呼喊、哀嚎、利刃切入肉体的声音不断在天光下汇聚。 作为守城一方的辽军士卒,在最开始凭着城墙居高临下的优势之后,便被杀的节节败退,梁山组成战阵厮杀的经验丰富,大量的人在短兵相接中被杀死,粘稠的血液开始在这寒冷的冬季中结成冰渣。 啪—— 覆着铁甲的大手抓住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随手折断扔掉,縻貹顺势跳上了城墙,黑熊一般的身子挤到前方。 “赵立,跟老子冲!” 带着数百梁山寨兵在城墙厮杀的青年闻言眼角一动,一道黑色的身影带着甲叶奔跑时哗哗的声响跑过身旁,开山大斧挥动,当头劈死一个辽军都头。 “跟上都指挥使!” 赵立应了一声,跟着持着大斧在前挥舞的身影后方,迎面簇拥在一起的枪林撞了过来,砰砰几声被大斧打的七零八散,这勇猛的青年猛地脚下用力前冲过去,横刀破开前方人的胸膛,随后一歪身子让开刺向肩头的长枪。 “杀——” 旁边,跟上的也都是习惯刀头舔血汉子,基本都跟着打过几次大宋官军与城池,眼下看着前方亲自上阵搏杀的都指挥使,自然没人会在这个时候退缩,握着各自的兵刃,嘶喊着冲了上去,与辽兵厮杀在一起。 “哈哈哈,就是这样,俺老縻好久没这般痛快了!” 开山大斧左劈右砍,脚下用力朝前,掠过的斧锋往往将人砍成两截,一时死不了的辽军士卒只得在地上哀嚎着翻滚,被后来赶上的梁山寨兵踩到脚下。 黑色的兵海在侵吞,城墙上满是穿着黑甲黑衣的身影,耶律支奴拿着手中刀,已经没了方才想要上前厮杀的血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各处缺口正在厮杀的身影,虽是不愿承认,然而理智告诉他,敌人已经站稳了跟脚。 “怎地如此快……东西两城的援兵在磨蹭什么?传令过去,快些将贼人赶下去!” 声音高昂激动,有些破音的嗓子听起来有些尖细,一张有些粗犷的面孔微微扭曲,旁边几个护持的亲兵听令分开冲了过去,随后人头飞了起来。 耶律支奴瞪大眼睛,看到一个戴着牛角盔的壮硕身形,挥舞着巨大的战斧咆哮出声,身上的甲胄还插着几只被斩断的箭矢,抹一把脸上的血迹朝他望了过来。 “兀那贼将,过来受死!” 冲出的几名亲兵半数死在那柄巨斧之下,滴着血迹的斧子朝一旁劈砍,想来偷袭的辽兵脑袋顿时爆了开来,卞祥迈步就朝这边杀来。 耶律支奴自然不舍得在此死战,连忙带着身边亲兵朝城墙下跑去。 不久,竖着的辽军旗杆断成两截,城墙外,黑色的身影仍在密密麻麻的朝上攀爬,仿若不绝…… …… 城池里,奔跑下城墙的耶律支奴绰起长枪,飞身上了战马,不敢停留在南门,打马入了内城,四面瞧看的时候,方才看到西城也升起了黑色的浓烟,不由暗骂一声,想了下朝着府衙飞奔。他知道,此时若是弃城而走,他这条命不丢在这里也要丢在军法之下,但若是带着太守而走,说不得还有些转机。 府衙距离南门较近,战马奔来的时候,看着几个值守的士卒正有些六神无主的在那慌乱,这城池的祥稳也没在意,跳下战马跑了进去,一路走进后堂也没看着几个人影,不敢耽搁,连忙跑了出来,看着几个呆头呆脑的士卒心中一动,一把揪住一人道:“太守哪里去了?” “城墙上燃起的烽火黑烟的时候就走了,小的也不知去了何处。” “该死!” 耶律支奴一把将人推开,跳上战马,耳朵一动,隐约听着后方有声音沸腾起来,风中飘来“城门……”“……开”之类的字眼儿,顿时色变,“驾——”的喊了一声,当先朝着最远的北门跑去。 那边天青云飘,当是还未被城外的贼军攻打。 马腿飞快迈动,耶律支奴不停回头瞧看,隐约听到后面有更大的呼啸声传来,这契丹祥稳咬咬牙,低头猛抽战马两下,提高了速度。 逃亡队伍的左侧,街道上传来马蹄轰鸣以及百姓惊叫的声音,一支骑兵的轮廓隐隐出现在尘烟之中,曾涂骑着一匹良马手中舞着银枪,一马当先:“兀那贼将别跑,有胆前来与俺厮杀!” 耶律支奴钢牙差点儿咬碎,恶狠狠瞪了那边的贼人一眼,不发一言,只是低头打马。 呜、呜、呜—— 然而转头不久,就听后方几声短促的牛角号声吹响,吃惊的回头看了眼,上下颠簸中,正看着一个骑兵将号收起。 隆隆的声响在周围响起,耶律支奴的眼中有些绝望,他也是久在军中的人,如何不知这是大量骑兵入城,正在前行包抄。 看着左边路过巷道尽头的骑兵身影,又望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曾涂,憋闷的契丹男人“啊——”的吼了一声,在看向前方时,左侧起了大量的烟尘,那是找到空隙的骑兵在转变方向。 又一支马军的身影在前方显现出来,手中两杆短枪的骑将“哈哈!”一声怪笑,打马对冲过来,声音兴奋:“那贼将,老子董平,还不投降!” 战马还在飞驰,耶律支奴端起长枪,声音悲忿:“你才是贼!老子镇海府守将耶律支奴!” 两马交错,三杆枪交击,长枪被右手短枪隔开,左手的枪刺出时,马上的契丹将领勉强偏身,被戳中肩窝,随后双枪将马不停蹄撞入后面的亲兵中,两枪左刺右挡,顿时连杀数人。 后边耶律支奴侥幸逃命,弃了长枪,拔出战刀,方要闯入梁山马军中准备杀出重围,一支箭矢急速射来,噗的一声正中左眼。 “啊!” 耶律支奴疼的扔掉刀去捂眼,哪里提防对面冲来的身影一刀将他砍下马,战马轰隆隆的跑过,停下之时,这守将已是被马蹄踏的不成人形。 政和五年腊月丙申,天色将晚,梁山攻陷镇海府。(本章完) 525.第519章 入城后 西边云层烧红似铁。 城头上的浓烟仍然随着风向城内飘动,人的尸体以各种姿势在城头铺开,镇海府的战事,在西门守将被杀的那一刻基本就宣告了胜利方,待到耶律支奴逃跑,梁山打开城门放人进来,抵抗的力度越来越小,南、西两门还活着的人几乎都是选择了弃械投降,被看押在了内城的角落里。 只东、北两门没被波及只是也在西城开的一刻,袁朗与杜壆带人从外面绕了过去,旨在将这伙辽兵全堵在城中。 梁山的寨兵拔出了辽国的旗帜,将代表自家的黑红旗帜插到了城头上,在风里猎猎作响。 城头上有身影在晃动,活下来的人虽然没有欢呼,却也多是喜气洋洋,也有一部分在搜刮着死去士卒身上的财物以及染血的刀兵铠甲。 穿着战靴的大脚走过被寒气冻住的血泊,拄着的长柄大斧随意放到一旁城墙边依靠着墙垛,縻貹看着掐腰站在那的卞祥:“怎地中箭了?” “中屁!” 粗俗的说了句,卞祥抬手将箭矢拔了出来:“被卡在铠甲上。” 转头看着縻貹愣了一下:“你这家伙,怎地搞的满身是血。” 对面黑壮的大汉甲胄上全是血迹,寒风一吹,在甲上冻上薄薄一层,闻言摊摊手:“老子杀的太起劲儿,一时间冲到了前面去了。” “倒是你能干出来的。”卞祥咧嘴一笑,取下牛角盔,擦了把额头的热汗,看看四周忙碌的身影,朝着那边抬了下头:“那个刺头俺看着了,今日攻城时挺卖力。” 縻貹回头,顺着卞祥视线的方向看了看,赵立正仰面靠在城墙上不住喷着热气,往日有些严肃的脸上带着笑容。 “他啊……”伸手拿下头上的铁盔,縻貹耸了耸肩,抛了下头盔道:“这厮是个执拗的,之前一直出工不出力,许是对朝廷还有些念想。” “多看着点儿吧。”卞祥走过来,想拍一下他肩膀,看着对面肩甲上血迹嫌弃的收回手:“你还是先去清理一下吧,恁地脏。” 提起自己的斧子,抬脚就走。 縻貹低头看看,撇撇大嘴:“此乃是战场的荣耀,不识货。” …… “镇海府仍有乱军作乱,居民不得随意上街!” “朝廷昏庸无道,我等举旗起事只为百姓谋福,是以良民不必害怕!” “若有人强闯民宅、为非作歹,可向街上士卒申诉,我等必为尔等做主!” 街道上传来骑士的声音,城中不少百姓打了个寒颤,胆小的直接找来桌椅顶在门上,自己猫在后面瑟瑟发抖;也有人打开门窗露出一条缝隙,看着持刀拿枪、身穿黑色甲衣的士卒,心中暗暗好奇,不知是哪里来的反叛军。 厮杀声偶尔在东门、北门传来,又很快沉寂下去,少许的士卒趁乱逃跑,更多的却是被梁山的骑兵给堵个正着,先有人上前招降,大多数辽军士卒分得清形势,放下武器站去一边,梁山的人也不会为难,更没有虐待殴打。但也有浑人想要反抗厮杀的,这边的寨兵也不会惯着,一阵飞斧、投枪过后,没死的补上一刀,死了的拉去一边,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天色黑了下来,整个城池陷入安静,点起火把、篝火的寨兵将府衙打扫出来,镇海府的官吏大多在城还未破之时,就逃回家中,也有些人拿了户籍、县志等公文书籍等在里面,看着破城的贼人前来立马上前投降。 此时,这里作为大军的行营倒是正好,后衙有足够的地方分给几个统军大将,先来的寨兵将这里打扫一遍,顺便将太守逃跑一事报了上去。 不久,吕布带着李助、荣等人走进了城,汇合了縻貹、卞祥、萧海里等人,城内已经宵禁,除了顶着寒风巡逻的士卒,街道上静悄悄的仿若鬼城。 “士卒损失如何?” “不算多,先攻的六个营折损了一成半的人,剩下的几乎各个带伤,好在伤药齐备,伤的那些士卒都能救下来。” “正面攻城不比之前,都是好样的。”想起下午的攻城,吕布有些感叹的吐出口气,难得肯定了步军的功绩:“让下面人好好休息,未攻城的几个营值夜。再通传下去,尽量不要惊扰到百姓,以后这里是我们的城池了。” 几个跟在身后的将领闻言兴奋的满脸通红,说话间,陆陆续续有兵马前来汇合,走到府衙时,看到了正在此处等着的奚胜。 “都进去吧。” 说这话吕布当先入内,跟在后面的縻貹眨眨眼,挥手招来一个寨兵,让他帮着将甲给卸了,看看身上内穿的战袍,虽是有些血迹,却没适才那般夸张,这才满意一笑,小跑着追到中堂去,跨入点起灯火的屋子,小心翼翼的坐到最后一位。 “……近日来辛苦各位兄弟了。”火光摇曳下,吕布的眼神明亮的吓人,缓缓扫视一圈众人:“战事暂时告一段落,虽说打下城池是件喜事,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当尽快将这镇海府营造成我等的后勤地。” 大手拍了拍椅子扶手,低沉的声音在响:“稍后让杨邦乂前来,他学的是治世之道,又是有名的才子,当是能在管理民生上帮不少忙。” 下面几个人点点头,李助摸摸胡子,眯着眼看了看吕布,陡然出声道:“哥哥,这事虽然也是紧急,但是小弟认为,另一事同样迫切。” 见吕布看了过来,续道:“我等之前一直以梁山的名号行走于世,然此时已经不同往日,我等当另换名目,方能安心在此治理城池,且能将哥哥的威名宣扬出去。” 吕布皱起眉头:“你是说……” 李助站了起来:“自古起义者,莫不称王称霸,哥哥也是当世豪杰,自然也配的上王侯之称。” “军师说的没错!” “哥哥要是称王,我等也可跟着沾光。” 下方几个性急的人顿时叫嚣开,倒是萧海里这粗汉子摸摸脑袋:“首领,俺倒是不同意,此时不过一府之地,称王有些过早。”(本章完) 526.第520章 饭钱 第520章 饭钱 “不错,萧海里兄弟说的是,自古以来未尝闻先称王者笑到最后的……”本能反驳了一句,杜壆看了眼提议的李助,见其只是微笑不语,又看了看坐着的吕布,神情中带着思索。 奚胜点点头,站起抱拳:“杜兄说的不错,此时诚不是称王之时,还望哥哥三思。” 其余几人对着看看也是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还望哥哥三思。” 夜晚的风吹着外面挂着的灯笼,摇晃的光影打在窗上,明灭不定,众人心中却都是火热,眼中隐隐有着某种期盼。 “各位兄弟的心意,某已知晓。”吕布身子挺直,看向众人:“正如李助兄弟所说,我等此时是该改号行事……” 下方萧海里、杜壆等人张了张口,耳听着上首声音道:“然,称王确不是时候,某这一生,起起伏伏,从未服过人,却独独艳羡汉之冠军侯霍去病,八百骑纵横大漠,两度功冠全军,二十岁即升任骠骑将军。” 几个武人面色微动,脸上都起了向往神色。 “某不敢自比于先人,却也想如其一般能够封狼居胥,使得匈奴远遁,漠南再无王庭。”坐着的身影站起:“是以某决定,仿照秦汉官职,自今日起自领骠骑大将军,一应属官待日后攻克辽阳府再定。” 众人注视中,吕布迈步朝着外面走去:“让军政司录下今日之功,俘虏的士卒快些打散加入军队,修整三日,准备北上。” “是。” …… 黑夜将点亮灯火的城池遮蔽,远去镇海府西边新安县。 夜色掩饰下的城池仿佛一个黑色的怪兽,守城的士卒举着灯笼在城墙上行走而过,寒风吹的几人鼻水直流,匆匆走过墙头的拐角,便找了个篝火在一旁猫着,伸出双手烤着火。 “什么声音……”靠近墙垛的人吸了吸鼻子,说了一句。 “……好像马蹄声。” 靠着外围的人回了一句,站起身子朝下观望:“有人来了。” “别管他,咱们今夜是巡逻,莫多管闲事。” 其余人起身下望一眼又自蹲下,黑暗里,几个骑马的人打着火把飞快朝着城池跑来,单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听得分外清晰。 不久,骑马的人跑到城门下。 “开门!开门!有紧急军情!” 喊叫声扰人清梦,拄着长枪正点着头的人陡然惊醒,探头看去下方,见几个狼狈的骑士正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拉着缰绳控着马匹。 “夜已深,不可开门!有事明日早来!” “大胆!本府镇海府太守,有紧急军情,快些放我入内!不然误了事,小心你狗命!”火把照耀下,一个须发有些发白的男人手指城上,怒容满面。 上方守城的士卒有些迟疑,咬咬牙朝下方喊着:“可有信物?” “本官带有印信,放篮子下来,快!” 士卒见自称太守的男人如此说,也不敢怠慢,连忙找个篮子顺着城头向下垂了下去,不多时拉上的框中正放着一枚官印,这人也不敢擅专,连忙跑去城楼中将今夜值守的将官叫起。 不多时,城门开了一条缝隙,狂奔而入的人影去了府衙,不久,一道公文通过驿站传递而去。 …… 东方露出一抹鱼肚白。 一日攻城,一场大胜,但镇海府却变得与往日不同,原本起早贪黑的小商贩今日难得没有出现在街市上,大街小巷不时有人探头朝外观瞧,也有人爬上围墙向外看着。 对于攻占了这里的“起义军”,虽然昨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大多数平民百姓还是持着怀疑态度。 城里城外的军队依然在,眼尖的人看着有巡逻过去的军士,连忙缩回头,半晌再探出去发觉人已经走远才松口气,继而有些迟疑的觉得,是否可以在此时上街。府衙上下也同样在忙碌着,吕布早起后就一直在忙着清点得失,镇海府不大,却也有着不少钱财、粮秣、镔铁、药材,最难得是十四架完整的床弩以及六百余匹战马,对于此时的梁山来说算是久旱中的甘露。 吕布不时发着命令,一封封写好的文书送去军中,也有公文下到昨夜投降的官吏手中,不多时就有人跑去街上四处呼喊“传骠骑大将军令,城中百姓可以自由活动,切勿作奸犯科,若有违令者,律法不留情!”云云。 听的屋中的平民面面相觑,好半天方才有人壮着胆子上街,却发现那些持着刀枪巡弋的士卒根本没看他们一眼,方才舒一口气,急急忙忙跑去上工的地方。 城池在这一刻开始恢复活力。 中午之时,杨邦乂顶着寒风在一队侍卫的保护下跑入镇海府,吕布如今一个人做数个人用,闻听这书生到来大喜,连忙将人唤了过来。 “见过寨……大将军。”杨邦乂仍是书生打扮,见着伏案疾书的吕布有些不适应。 “某正愁没人能帮衬一二,晰稷来的正好。”放下毛笔的吕布站了起来,拉着他走到一旁坐下,单刀直入道:“某也不和你多说客套话,如今城池方下,正需要如晰稷般的贤才治理,可能来帮某?” 杨邦乂微微一滞,暗忖这说话也是太过直接,口中说着:“小可从未有过主政一城的经验,恐负大将军所望。” “不打紧。”吕布摇摇头,示意余呈上茶,看着面前的文人道:“没谁是天生就会的,晰稷学识过人,若是走科举必然能够高中,乃是这城中太守最佳人选。” 杨邦乂闻言张了张口,面上有些跃跃欲试,半晌道:“大将军若是不怕小可愚钝不堪造就,愿意一试。” 吕布大喜:“如此拜托了!” …… 日光高远。 许是有了一上午的时间适应,此时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活动,酒楼饭庄已经能打开门做生意,只是进去的人仍是了了,不多时一队队的士卒走入酒楼饭庄,一众酒楼掌柜与伙计心惊胆颤中,轰然坐满厅堂。 “伙计,拿手饭菜上来。” 这话让几个跑堂的伙计面面相觑,看向一旁掌柜的眼神有些迟疑。 “愣着做甚,吩咐后厨给他们做。”轻声吩咐着,这酒楼掌柜心中滴血,暗忖今日怕是要大出血,只希望这批天杀的贼子吃完走人,莫要将这里打砸了。 那些伙计得了吩咐,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后面,只是也长了个心眼儿,没让做什么贵的饭菜,只捡量大管饱的给外面的士卒送去。 那些士卒也不介意,说着话聊着天,一边享用着比之军中好了数倍的伙食,一时间,整座酒楼都是乱糟糟的声音。 “伙计,结账!”率先吃完的士卒抹抹油亮的大嘴。 “各位军爷,不用了,小店今日请……” 话没说完,那边士卒一把将人拉过来:“可是看不起俺们没钱?” “不是,不是……”伙计连连摇头。 “那这桌多少?” 粗声粗气中,伙计转头看向掌柜,又被面前士卒捏着下巴转过来:“看哪边?多钱?” “唔……一百文。” 艰难挤出一句,旁边一士卒掏出钱数数往桌上一拍:“这是一百一十文,多的算赏你的。” 说话声中,这一队十人起身就走。 那伙计连忙将钱收了抵去掌柜处,两人相互看了半晌,又看看还没结束用膳的士卒,良久挤出一句:“入娘的,以前来吃饭的丘八都没这般爽快的。” (本章完) 527.第521章 准备 第521章 准备 腊月,己亥。 自镇海府被义军攻陷的消息传来,宁州、辰州、穆州一带,大至官道,小到乡间小路,到处都是携家带口躲避战事的身影。 寒风呼啸,穿着满是补丁衣物的妇人抱着孩子坐在驴车上与其余妇人挤着,车下的男人手提锄头、铁锹等农具在车旁护卫着向前走,也有头发白的老年人在风中挪动着脚步,不时骂两句该死的叛军。 四处张望的视线中,只能看到枯黄的原野与光秃秃的树林,偶尔能看到骑马的人得得得的跑过身边,去向远方。 距离辰州东南面,相隔五十里的林边空地,一队辽军斥候正在歇息,几块石头搭建起简易的炉灶,中间用枯叶点燃干枯的树枝,铁盔里烧着从水囊中倒出的河水,这寒冬天,能喝热的就绝不喝凉水。 眼神干练的斥候将肉干削进铁盔,又掏出一团冷硬的米团放进去,很快一股肉粥的香气冒了出来。 “该死,这大冷的天,也不见那伙叛军出来,指挥使非要我等跑去镇海府四周看看。” “就是,那驴日的亡八该是看咱们不顺眼吧。” 烤着火,两个斥候说着话,不时吸一下快要跑出鼻子的液体。 “少废话。”为首的军汉看了两人一眼:“一会儿吃完了赶快赶路,早日看完早日回去,现在抱怨这些,也是晚了。” “总也要说两句……” “俺也感觉那厮看俺们不顺眼……” 两人轻声说着,搞得为首的人忍不住瞪两人一眼,有些无奈道:“莫说了,习惯后你二人在他面前说出岂不是要遭罪?” 两人互看一眼没有吭声,半晌那为首之人看着沸腾的肉粥说了句:“粥好了,先……” 陡然住了嘴,回首朝着后面看去:“有马蹄声。” 那两个斥候顿时趴到地上,侧耳听了片刻:“来骑不少……”抬起头有些迟疑的道:“该不是军中的骑兵出来了?” 三个斥候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迟疑,寒风吹过,篝火在一旁噼啪爆了两个火星,那为首的人站起,将铁盔拿起将粥倒在火上,用脚将石头踢散:“不对……快走,怕是不知哪来的强人。” “一阵风?” 另两人打了个激灵,三人再不说话,连忙将一旁战马解开,翻身上去,后面,隐隐绰绰的黑影冒了出来,有人呼哨一声,尖锐的口哨在空旷的原野传出,三个斥候当即脸色大变,连忙抽了战马两鞭,快马朝前跑去。 “钮大哥!前面有三个点子!” “追上去!”瘦高的人影取出黑布蒙住口鼻,抽出弓矢:“管他是谁,人杀了,马带走!” 后方的人将手放入口中,鼓足气息连吹两声尖锐的哨声,马蹄轰隆隆的踏响地面,激起干硬的尘土,渐渐形成一片尘烟,马上骑士怪叫着分成三部追向前面的人影。 寒风吹拂过大地,呵斥与辱骂的声音在天空下传来,不过二十里路,没了主人的三匹坐骑被名为一阵风的马贼带入队中,密集的蹄音呼啸踏着平整的土地,向着镇海府方向奔去。 …… 日光挂在高空。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仍有士卒在巡视着,府衙里的衙役跑了大半,剩下的不够维持府衙的正常运转与街面巡视,吕布干脆将伤残的士兵安排进去,也算是给了这些一直跟着他打仗的汉子一份体面的生活。 近两日,杨邦乂这太守做的比想象中要好,大部分政务一点就透,又是开仓放粮救济穷人,又是约谈没来及逃走的富户,加上裴宣那铁面判官似的人物帮着管理民间纠纷,一时间镇海府竟是稳住了。 只是梁山来的人也知道,这种安稳不过是暂时的,一旦他们战败,这些百姓怕是能成为要命的存在,反之,若是一路胜下去,绝大部分人恐怕都会认命,毕竟这些义军对他们也不差,给哪个官儿交税都是交,能活下去就行。 远处奔来的骑士停在写有骠骑大将军府的门前,这里是死去的耶律支奴的府邸,杨邦乂来的时候,吕布就搬出了府衙,算是告诉众人如今府衙做主的是那个书生,而非自己。 一名身材消瘦的汉子跳下战马,手里捏着一份情报快步跑入进来,看着余呈站在门前,赶忙过去嘀咕几句,这侍卫首领接过情报转身敲响房门进去。 “哥……”余呈本能的开口,接着咂摸一下嘴:“大将军,辽阳府传来情报。” 屋内,地面铺着名贵的毛毯,两侧放着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显出杀伐之气。右边靠窗的桌子后面,吕布一身厚实的冬装正在俯身看着桌上的堪舆图,听到自家侍卫头领的声音,抬起头笑了下:“还没习惯改口?” 余呈挠挠头发:“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那私下叫某哥哥也无妨。” 余呈嘿嘿笑了下,走上前将手中情报躬身递过去:“辽阳府那边说是紧急情报。” “哦?”吕布眉头一挑,收了笑容伸手接过,打开仔细的看了两遍,方才将这情报一合,面上若有所思。 半晌开口:“去将李助与萧海里叫来。” 余呈点点头,连忙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身藏青色冬衣的李助与穿着皮裘的萧海里联袂走了进来,萧海里将脑袋上的貂皮帽子一摘:“首领,何事?” 吕布正背着手站着看兵器架上的锋刃,闻言转身将情报扔在桌子上:“看看这个。” 萧海里看眼李助,上前拿起,微微弯腰同着旁边的金剑先生一起看了起来,耳中传来吕布声音:“那姓高的在辽阳府动作不小,恐怕别有所图。” 萧海里已是看完,闻言抬头:“那萧保先俺倒是知道,此人性情乖僻,难以容人,尤其看不起渤海人,称其卑贱之人,尝说当年先人应杀尽这些贼骨头。”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这人在辽阳府做留守,呵呵,怕是那里的渤海人都不好过。” “如此说……”李助放下手中情报,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些许:“这高永昌定是要作乱。”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道:“就是不知这人何时会动手,大将军,我建议暂缓发兵辽阳府,待此人起事,定会依靠城中渤海人的势力,然而萧海里兄弟说城中渤海人尽受留守欺辱,怕是与其余各族都有仇怨。” 顿了下,看吕布并未开口,续道:“我等可一面整军备战,一面命刘赟兄弟挑唆其起事,只要他一起事,即刻命刘赟兄弟制造各族与渤海人的冲突,到时大将军再发兵攻陷辽阳府杀死高永昌,则定然会得到其余各族的支持。” 吕布望了望李助,看看点头的萧海里,紧紧抿了下唇。 (本章完) 528.第522章 北上之前 寒风卷起枯叶,掠过屋檐,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呜咽的风声从门外传来。 “镇海府离辽阳府太远……”吕布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大军不能只停在此处休整,起码也要打下建安、岩渊两城才能坐看辽阳府起风云。” 手指点了点堪舆图左侧:“只是宁州、复州、苏州三处的辽军怕也是不会坐视我等北上,。” 手指移动到镇海府右边:“若是穆州再来就是两面夹击,对我等不利。” “大将军说的是。”李助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根据刘赟、曹正两位兄弟所说,辽阳府那边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一州一城的打,怕是到了辽阳府也是晚了,小弟这里有一个计较,只是弄险了一些,大军直取辰州、耀州,而宁、复、苏三处城池可让水军前去,若是能攻则攻,不能则牵制一二应是尚可。” 萧海里走过来低头看看堪舆图,思索一下道:“俺同意,首领不必担心,那三州兵马不多,水军更是荒废已久,多半只有运输货物的能力,凭危昭德、李宝兄弟等人的实力,不难将他们歼灭,届时上岸骚扰一通,城里的官儿为了不出岔子,多半不会随便将军队派出来。” 又摸了摸下巴,低着头瞧看地图:“至于穆州,未曾听说那里有甚奢遮人物,留几个兄弟在此守着就是。” 抬起头看向吕布:“若是下了辽阳府,下面几州说不准可传檄而定。” 吕布背着手顺着桌边走来走去,偏头看着堪舆一咬牙:“那便行险一番,先取北边,后下南方州城。” 随后他正过身子:“传令,大军速度整合,留文仲容、杨志、柳元、潘忠四营守镇海府,另留一千屯田兵于此,后日一早,兵发辰州。” 对面两人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出去,只留下吕布一人对着堪舆图不知在想些什么。 临近傍晚之时,远远一道尘烟在城墙上的士卒眼中放大,来骑高高瘦瘦,一身沾满尘土的皮裘,在不远处停下战马,仔细打量一番城上旗帜,有些脏的脸上带上一丝笑容,看眼有些警惕的士卒跳下战马,走过去:“你等是哪位兄弟麾下?烦请通知一下你等指挥使,就说钮文忠带着麾下兄弟前来寻找哥哥。” 那士卒登时一愣,连忙道:“俺是崔埜崔指挥使麾下,他现今正在城楼值守,还请稍等,俺去通知一下。” 随后冲着同伴使个眼色,自己则是小跑着往城墙之上而去。 不多时,崔埜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走到门外,看着钮文忠的样子顿时大喜:“真是兄弟你来了。” 那边牵着马的铁蜻蜓一抱拳:“崔兄,日久不见,一向可好。” “托福托福。”崔埜哈哈笑了一下,伸手虚引:“是来找大将军的吧,俺带你去。” “大将军?”钮文忠脸上有一丝错愕。 崔埜一拍脑门儿:“对了,兄弟你还不知,哥哥已经自领骠骑大将军,如今军中上下皆是如此称呼,至于各位兄弟的职务待日后打下辽阳府再行确认。” 钮文忠顿时面露喜色:“恁地好!” 看着崔埜要往里城内走,连忙拉着人道:“俺还有四百多弟兄在后面,另有二百余匹马带来。” “好说。”崔埜听闻顿时也是喜上眉梢:“俺让下面的儿郎接去军营就是,兄弟无需担心。” 钮文忠想想即便点头,当下崔埜让田霸在此坐镇,又另派士卒带着钮文忠信物去接人,自己则是同着这高瘦的汉子急匆匆的入了城池。 天色昏暗下来,刺骨的晚风吹过地面。 钮文忠与崔埜随意说着这段时日在辽东的事情,眼中则是瞧看着城内的风光,没有破城后的破败景象,两旁的酒楼、食肆中,虽不是爆满,却也有在此吃喝的百姓,有穿着差役服饰的汉子别着铁尺,提着灯笼在城间走动,看着走来的崔埜朝旁让了一下。说说走走间,挂着气死风灯的将军府已经近在眼前,同着守卫说了一句,看人快速跑去通传,不多时,就见着穿着黑色大氅,脖上围了白貂毛的吕布快步走了出来。 狠狠吸了一口凉气,钮文忠有些激动的下拜:“小弟钮文忠,拜见大将军。” “哈哈哈,某说今日曾闻听喜鹊叫声,原是兄弟回来了。”穿着大氅的身影快速走来,一把拉起跪拜的汉子,拍拍他肩膀:“回来就好,走,且入府说话。” “是。” 铁蜻蜓大声回话间,一旁的崔埜拱手道:“那小弟就先告退,今夜还要值守城头。” 点头示意中,这汉子转身回走。 走过宽敞的庭院,进屋的两人落座,余呈递上热茶,吕布旋身坐在位上:“文忠你回来的正好,若是再晚两日,大军就开拔辰州了。” 钮文忠喝口热茶暖了下身子,闻言眼珠一动:“大将军是要打建安?” 吕布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眼睛一眯:“可有何不妥?” “非也。”钮文忠连连摇头,稍一迟疑道:“大将军忘了,小弟是辰州人……” 吕布眼神一亮,这铁蜻蜓嘿嘿一笑道:“若是要打建安,我可带着麾下兄弟先潜伏进去,待大将军来攻之时,正可里应外合。” “会不会太赶?”身子微微前倾,吕布有些意动的看着他。 “不会。”钮文忠摇头:“镇海府至辰州骑马疾行一日可到,我带着兄弟今夜走,明日白天就可进城。” 看着吕布有些犹豫,续道:“我与下面弟兄平日都是蒙面作案,没人知道真面目,且我等若是随着大军行走,只不过是跟着马军敲敲边鼓,小弟虽是不才,却也想为大将军贡献一份心力。” “只怕如此太过辛苦下面儿郎。” “大将军说的哪里话。”钮文忠哈哈大笑:“我等为一阵风时,奔跑两天两夜躲避官军之时也有,如今不过连夜去往建安,待大军前来,还有不少休息时间。” 吕布眼珠动了动,狠狠一点头:“好,既如此,某也不说那客气言辞,文忠你与麾下儿郎去府库选装备,然后连夜北上,我等于破城之时见。” “谨遵大将军之令!” 站起的身影面色潮红,神情振奋,不久,一伙四百余人的汉子跑入府库精选装备,带着疲累与兴奋连夜北上。 翌日,吕布军迅速整合,将镇海府并两县共三千余辽兵俘虏分入各营,使得步军每营多了百人,新入的二百余骑并之前的五百骑拨给马军,一时间领兵的众人喜忧并存,既高兴队伍扩大,又担心俘虏不能用心尽力。 辛丑,大军拔营,直奔辰州而去。 后方镇海府留守杨邦乂并四将则深恐军力不足,另出榜文招揽贤才入府衙,并发粮征召新兵,此乃后话,暂时不提。(本章完) 529.第523章 辰州与耀州 日光在阴云后,寒风不时卷起,好似一场大雪要来。 如此天气里,街上的行人商贩也不多,偶尔有出来的人也是缩着脖子、抄着手,急匆匆的从街上走过去,买了想要的东西又快步走了回来。 西城门处,穿的厚实的士卒藏在城门洞中,怀抱长枪,双手拢着,不时用袖口擦去流出的鼻水,跺着脚看着走进走出的人。 蹄声清脆,赶着十数辆大车的商队走了进来,守城的几个辽兵眼神一亮,伸出热呼的手握住冰冷的枪身,顿时打了个哆嗦,咬咬牙走了出去:“站着,干什么的?” “军爷。”市侩脸的曹洪谄笑着跳下马车走上前:“小本儿生意,收了些皮毛、野参想要拿去南京道卖,恁多担待。” 说话间,后面车旁有车夫从车辕站起,从后拿起一摞硝制好的皮毛展示了一下。 那城门士兵眉头一挑,方要说话,就看曹洪从怀里掏出一个黑布袋,攥着递了过来:“俺们真是老实商人,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就走。” 哗哗—— 士卒朝前后看看,伸手接了过来,使劲一捏一碾,顿时眉开眼笑,挥了挥手:“行了,快些进去,城东有大酒楼,去那边住还能停一下你这些货。” “哎,谢军爷。” 曹洪躬身谢了,挥挥手,十几辆大车赶着进了城池,走前的男人朝后看了一眼,见着那些士卒凑在一起分钱,嘴角一撇,跳上马车朝着城池深处跑去。 他这一众人自然不会去什么城东酒楼居住,凡是兜兜转转去往城池西南方向,一片有些老旧的民居矗立在这里,一看就知都是城中不怎么得意的人住在此处。 车轮咕噜噜的碾过冷硬的地面,停下的时候,这条巷子的民房大门一开,出来上百条壮汉,有人走出堵住两边巷口,人群中高高瘦瘦的人朝着曹洪招呼一声:“怎地这般晚才到。” “钮大哥说的轻松。”曹洪跳下马车,跺跺有些冷的脚:“恁和弟兄们将马扔给俺,自己跑的轻松,俺差点儿没找着地方存马。” 又转身捶了下车辆:“再者,找这些玩意也不轻松啊。” “什么找,这是老子借你的。”抱怨的男人出声,从后方上前一个腆着肚子的汉子,有些痴肥的脸上带着笑意:“钮大哥好久不见,怎地回来也不和兄弟说声,若不是老曹找上俺,俺都不知道恁回来要干大事,恁地见外。” “石逊,你怎地也来了?”惊喜的叫了一声,钮文忠接着苦笑:“你这厮员外做的好好的,拉你蹚浑水岂不是我不讲义气了?” “这员外俺早做腻了。”胖胖的手拍了拍肚子,石逊舔舔厚厚的嘴唇:“再说,俺这员外还不是靠着给大哥你化霜弄来的?如今有了更有前途的路子,谁还耐烦做一乡下土财主。” “得了,莫站在街上说话了。”曹洪一拍手,连声催促着:“赶紧卸车,有话咱们屋里说。” 街上的人听了看看钮文忠,这铁蜻蜓一挥手,顿时你一车,我一车将上方的皮毛卸了,除了第一车货,其余几车毛皮下竟然全是一件件崭新的皮甲,众人运去屋中,又将车子底部的木板卸了,一把把带鞘的横刀被抱了起来。 顷刻间,这巷子中的货车就被分解一空,只余拉车的马匹甩着尾巴被人牵走,昏暗的天光下,街巷恢复了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破旧的屋中,灯火通明,肥胖的石逊与张翔相互拍了拍肩膀,又看去另外两个有些生的面孔:“这两位是……”“我这两年认的兄弟。”张翔嘿嘿一笑,指指两人:“桑英,赫仁,也是信的过的弟兄,曾救过俺的命。” “哦——”石逊连忙拱手:“乡下人少出门,见过两个兄弟。” 那边两人连忙还礼。 钮文忠拍拍手:“得了,时间紧张,莫要说了,大军后日就到,咱们还是商量下如何行事吧。” 灯火摇曳,屋中,说话的人轻声的讨论,最终笑了起来。 …… 西南面,越过大片平原、林野,寒风在这天地间肆虐,阴云下,已经停住脚步的士卒开始安营扎寨,有挑着水桶的士卒跑去远处。 中军大帐处,侍卫挺着胸膛站在寒风中,一旁燃烧的篝火映着冻的通红的脸庞,带有桐油气味儿的火焰是这冬日里唯一能带来暖意的东西。 吕布、李助、萧海里、奚胜等人齐聚在帐篷中,烛火通明,马步两军七名统军大将齐齐看着挂起的堪舆图,上面是临摹的东京道、南京道的地图,以及少部分上京道的城池。 “我等兵微将寡,以往破城而不占,只掠夺匠人物资的那一套不能再用,虽是打下镇海府,但放在这辽地就如沧海一粟,是以在有足够的军队前,不能每城都打,每地都占,我军……也损失不起。” 这等局势,帐中的人都是知道的清楚,看着堪舆图的眉头都是皱起,已经尝到破城占领的滋味,让他们再回到原先的样子,自是不愿意,当下卞祥站起:“大将军放心,俺们也不是吃素的,这守城的辽军也不是多强,俺愿打头阵先攻。” “卞祥兄弟说的好。”李助笑眯眯的点点头:“我等战意澎湃,遇战奋勇争先不假,然而军中儿郎有所折损也是真。” 目光瞟眼上首的吕布:“就算战损再少,今日少一百,明日少五十,总有折损殆尽的时候。而且在这辽地,兵源补充也是最大的问题,那些降卒虽说被我军功制激励一时,然仍是不堪重用,还要加紧训练。” 奚胜点点头:“却是问题,这些人缺训少练,虽是悍勇,却也时常违反军纪,眼下兄弟们已经在加紧训练。” “此事虽说急不来,却要上心去做。”一直听着的吕布站起身,披着大氅的身影走去堪舆图前,手指指着建安:“钮文忠派人来报,他已经潜入进去,待我等攻城时里应外合,当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攻陷,是以某以为,这里已不足为虑。” 手指向上移动:“岩渊……耀州这里,我等却没里应外合,然某也不想继续硬攻城池,当想法子调城内守军出来才是。” 瞟去的眼神看向几人:“你等可有甚想法?” 几个统兵的将领互看一眼,如縻貹这等习惯莽过去的汉子已经放弃思考,只是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倒是杜壆看了半天地图突然道:“大将军,不如围点打援如何?” “辰州兵力并未太多,若是我军将其围起,定会朝周围城池求援,岩渊是最近的地方,是以……” 蜡烛爆出一声响,披着大氅的身影露出一抹笑意。(本章完) 530.第524章 求援(二合一) 哗—— 黑夜没有下雪,却是落下冰冷的雨滴,漆黑的夜里多了丝湿润。 大雨随着寒风的方向倾斜而下,没有一点征兆的骤然将热闹的军营冲洗到冷清,豆大的雨点砸在帐篷上,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让人昏昏欲睡。 通往中军的道路上,一匹快马在雨中快速穿梭。 然后在中军大帐停下,下马的身影没一刻停顿,跑去门口,站着的侍卫进去禀报一声随即退了出来招呼来骑进去。 帐内陈设设奢华,精致的金银摆设、锦缎的帷幔,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几个太监打扮的人站在四周,琴师、舞女在羊毛地毯上弹奏起舞,帐内烧着几个暖炉,特制的木炭烧的通红,散发着热量,让整个圆顶大帐温暖如春。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这是新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情。”跑来的骑士褪去蓑衣,不敢抬头看,单膝跪地将公文双手呈于头上。 有太监下去将公文拿来呈上,懒散的靠在鎏金座椅上的壮年男人抬起手接了过来:“呵……镇海府……骠骑大将军……” 哗啦—— 公文打着旋飞了出去啪的摔在地上,帐内几个太监都将脑袋低了下去,音乐声音顿时一停,跳舞的女子缩起脑袋,噤若寒蝉。 名为耶律延禧的皇帝站了起来,看着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气:“金贼之事未完,又有那个不知死的泥腿子来自号骠骑大将军,朕的大辽是怎么了?哪里都有这等跳梁小丑!” 激烈的话语在帐内回荡,四周的人又将脑袋低了两分,站着的身影吸口气:“朕没功夫理那泥腿子,如今那帮金贼方是朕要扫去的尘灰。” 走回去坐回椅子上:“传旨给东面行军副统萧酬斡,让他速速带兵去平叛,另传朕旨意,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北上,命萧特末与萧察剌速来与朕汇合。” 有太监躬身领命朝外退了出去。 耶律延禧看了眼下方跪着的令骑,挥了下手:“你也下去吧。” 那骑士早就疲乏不堪,闻言当即退下,耶律延禧这才吩咐乐师、舞女:“都愣着做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跳舞,杵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给谁看?” 悠扬的乐曲再次在帐内响起,舞女连忙挂上微笑,在下方重新起舞,只是烟波流转间,没了适才的媚态,似乎一时间没能转换过来,看着的人许是越想越气,招了下手,旁边有内侍赶忙凑过来躬身听着吩咐:“传旨,镇海府太守失职,有丧国威,削职为民!” 雨夜里,悠扬的音乐透出雨帘,旋转起跳的身影被烛火剪到帐面,经久不停。 …… 夜色如水慢慢退却,冰冷的雨水随着金阳跃升云端渐渐止住。 关闭的城门在一阵吆喝中打开,穿着厚实冬衣的士卒打了个哈欠,抱着枪杆看着进出城池的百姓。 自远方匆匆行来几个骑马的汉子,到了城池前下马牵着走了进去,门卫索然无味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重新将视线看去挑着挑子的百姓,琢磨着能拿多少孝敬钱。 那伙汉子进城后却是直奔西南街巷而去,只是他等走的也不快,目光只在巷道口扫视,某一刻,看到记号的人眼神一亮,带头走了进去。 几个蹲在巷子里的闲汉看着人进来,对视一眼,站起来一摇三晃的走上前:“哥几个走错了吧?” 领头的人打量他一眼,回头看看身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扔了过去:“给你家哥哥看看就知。” 几个闲汉顿时一愣,拿着木牌在手里面掂量两下,有些迟疑的看着对面。 “愣着干甚?还不快去找人?误了事情你担的起?” 一连三问,拿着木牌的闲汉顿时有些承受不住,吩咐同伴一声“看着他们。”,随后转身就朝里跑,走到一个院门前,敲开进去。 不多时,高瘦的钮文忠跑了出来,见着来人顿时眼神一亮:“原来是汤兄弟和杜兄弟,快快进来。” 牵着战马的汤二虎与杜立三顿时露出笑意,朝着后面的同伴打个眼色,同着这铁蜻蜓走进了院落,宽敞的大院内,不少身材精壮、眼神慓悍的人正在磨刀擦枪,看着陌生人进来都是动作一停,复又继续之前的动作。 杜、汤二人对视一眼,将战马交给他人,自己跟着钮文忠入屋内坐了。 落座的铁蜻蜓面色肃穆,给二人倒了热汤,方才开口说话:“大将军可是有事情吩咐?” “事情有些变故,首领确实有吩咐下来。”杜立三点点头,掏出令箭递了过去,低声道:“首领有令,建安城易破,只是之后岩渊城必守卫森严,硬攻徒自耗费士卒生命,诚不可取。” “来日大军攻城,城内的兄弟先莫要急着响应,待岩渊城之兵前来建安被破,方才是城内兄弟相帮之时。” 钮文忠安静的听着对面斥候的话语,若有所思的点着桌子道:“大将军这是要围城打援?” 杜立三与汤二虎齐齐点头。 “我知道了。”钮文忠脸色一正:“然还有一问,可有信号给我等,也让下面兄弟知道应该何时动手夺城。” “首领说了……”汤二虎吸一口气:“待旋风炮砸响城头之时,即是城中兄弟夺城之日。” 瘦高的身影精神一振,抓起令箭站起:“钮文忠遵令!” 灿烂的天光下,雨后的城池热闹如故,全然不知院墙内,有人做着夺城的密谋。 …… 雨后的地面湿润,尘土被雨水死死的锁在地面,穿着绑腿的身影踏过有些泥泞的道路,后方行进的马军上下颠簸,马腿上的毛发沾满了泥点儿。 寒风吹过,昨夜被风打湿的旗帜死死缠在木杆之上,吸饱了水的布料偶尔艰难的抖动一下,溅出一片水。 沉默行进的人某一刻转过光秃秃的树林,远处城墙上值守的士卒打个哈欠揉揉眼睛,撑着墙垛向外张望的眼睛瞪得溜圆,张开的口开合两下,蓦然发出破音的尖叫:“远处有军队接近!敌袭——”当当—— 有身影奔跑去城楼一边,警示的金钟在天光下回荡在城池上空。 城楼中的守将出来看了一眼,惊叫着让人去喊增援,视线里,出现的军队开始加速,扛着云梯的人影跑向队伍前方。 腊月癸卯,正午的阳光下,吕布军的士卒汹涌冲向建安城池。 带有挂钩的木梯一道道架了上去,口含着利刃的士卒举着盾攀爬而上,长刀砍过人的脖颈,鲜血喷溅上了天空,随后防守的辽军挺着长枪快速推了过来,将人刺下城墙。 鲜血溅在墙垛上,跟进的士卒悍不畏死的扑上杀去,数不清的脚步踏着血迹,在城头与人厮杀,陡然发生的战事在辽阳府的南方展开。 “立盾!立盾!” 箭矢飞上天空,如在大旱之年的蝗虫,遮天蔽日。 辰州治所名为建安的城池,厮杀在城墙上蔓延开来,猝不及防之下,守城的辽军士卒并未有完全的准备,三面城墙,被憋足了劲儿的步军将校猛攻狠打,穿着黑衣的士兵密密麻麻的朝城墙上涌去,好似逆着上行的黑色蚁群,几乎覆盖整个墙面。 东南西,三面城墙上不住有手持不同兵刃的猛将攻杀上去,辽军的士兵在开山大斧与镔铁剑、铁锤下不住栽倒在地,鲜血流淌在潮湿的城墙上面,城中赶来救援的士兵,不得不立时投入守护的墙段,不断与来袭的人发生着惨烈无比的冲突。 吕布骑在赤兔上,遥遥望着在城头不断厮杀的身影,嘴角浮现满意的笑容,这辰州城果然如萧海里所说,没有多少兵力,凭借着下方兄弟的勇猛,似乎并未有太吃力的表现,如此看来,这城里的守将很快就会迫于压力派出求援的信使前往耀州。 这般攻城,对吕布麾下士卒来说算不得多么惨烈,然而对疏于战事的辽军士卒来说,这等激烈厮杀多少有些不太适应,若不是指挥厮杀的人另有目的,此时只要将城中那些暗桩激活,这城旦夕可下。 只是如此一来,再去打岩渊城的时候多少有些不便,一个有了准备的城池有多难打,吕布在兖州之时就有过领教了。 “传令,让射声营压上给城头敌军以压力,命令步军保持此时态势,莫要继续压迫对方。” 令旗摇晃,有人吹响了牛角号,独有的节奏在天光下奏响。 建安城头,爬上来厮杀的身影不再增多,辽军组建的防线在城头上坚不可摧,鲜血和尸体铺开,宽敞的墙头开始变得拥挤,不断有人倒在地上,喷洒的鲜血加入前者,渐渐被寒冷的气息冻实在地。 “师父,师父!” 提着方天画戟的马灵快速奔过,脸上的汗水混合了空气中的湿润,显得脸上有些脏,跑到中军大旗下单膝跪下:“有十余骑兵从建安城出发,去往北面,想来是去求援的令骑。” “可看清了?” 马灵点头:“千真万确,那身打扮,定是辽军中的将军。” 吕布抬头看看依然喊杀声整天的城墙:“传令各军,一个时辰后撤离,莫要恋战!” 旗手打出旗语的瞬间,传令兵立马跑去东西两面,骑在赤兔上的身影嘴角勾起,扯动一下缰绳:“走,此处交给奚胜全权指挥。” 马灵一点头,持着方天画戟护卫在吕布身侧,一个时辰之后,叮叮当当的金属之声响彻在天际,黑色的身影潮水一般的向墙下流去。 不久,建安城头的混乱停了下来,这一日,注定有人眼红着难以入眠。 …… 阳光走过正午,持着求援信件的将领跑入写有岩渊二字的古朴城池,门口的守卫惊疑不定看着马上的骑士疯狂的跑入进去,不多时奔跑到府衙,几乎是滚的下了马鞍。 “紧急求援,有叛军在攻建安城,恳请太守发兵!” 值守的士卒想要上前拦截,陡然听到下马的骑士叫喊,连忙闪开一边,看着那人满面尘土之色的跑进府衙。 不多时,持有将令的传令兵奔跑出来,求援的人跟着踉跄跑出,上了战马,跟着传令的人后面奔去军营,总数有五千的援军从城中开出,去往北面不远的建安抵挡贼军攻城。 随后,岩渊城的城门关闭,披甲执锐的士卒走上城墙,寒风吹拂中,朝外看着远处的风光。 …… 有些偏斜的天光下,前行的军队在将官的催促下不断加速,扛着辽国军旗的士卒不时抹抹额头的汗水。 岩渊城的士卒有八千,此时一口气派出五千已算是少有的大手笔,领军的将领自然也是知道太守是如何想的,定然是不希望战争发生在自己的地盘,想要将贼人拦在建安城外,以免破坏了岩渊的民生。 然而对他而言,在哪里打仗其实无所谓,只要能在此役中混些功绩即可。 轰隆隆—— 战马奔腾的声音在将领身后响起,这是岩渊城所有的骑兵,总数有一千五百之多,虽说守城是步兵的天下,然而骑兵也是一个好棋子,只要运用的好,断了贼军的粮道,或是烧了贼人的粮草,照样可以解了建安城之围。 不同方向的马蹄声在响,不停的有斥候侦查完四周跑了回来禀报情况,领军的将领看着回来的斥候有人身上带伤,有些皱起眉头,这说明敌人也发现了他们。 犹豫一下是继续前行还是返回,这人最终决定还是继续南下,毕竟得到的情报是贼军攻打城池甚急,想来不打下建安城不算完。 “快!快!快!”将领呵斥一声:“贼人已经发现我等,当加速上前,不然被人阻在半路,建安城危矣!” 催促的同时,派出大量的斥候去往四方,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一支两千人左右的兵马,得到信儿的将领大喜,未知的敌人于他来说才是最可怕的,如今既然寻到正主儿,剩下的就是想着怎生突围过去就是。 旌旗猎猎,军队前行。(本章完) 531.第525章 援军覆灭(二合一) 天光不亮,有些阴暗,寒风吹起时,领子处的黑色貂毛在风中晃动,偶尔擦过上方主人的肌肤。 身穿青龙甲的杜壆静静看着天上的阴云,是他提出的围点打援,今次马军自是归他这个提议人统领,辽东与京东路的地势不同,可埋伏的地方不多,索性就将埋伏变成了拦截。 一只马蹄踏过湿硬的泥土,马嘴里喷着白气,提着熟铜刀的萧海里提着缰绳靠了过来,看着杜壆的样子有些好奇:“在想什么?担心接下来的战事?” 战马打了个响鼻,马尾不安分的甩动,杜壆将视线从天边收回来,看眼靠近的契丹汉子,目光扫过面色兴奋的袁朗与一脸冷漠的史文恭,后方的骑兵神情亢奋,空气中偶尔有嗡嗡的交谈声与战马轻动的声响传来。 “是,也不是。”杜壆轻轻开口,神色严肃:“岩渊城出兵五千,我在想,是否该先破岩渊后破建安。” 萧海里怔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道:“说不得可以。”转头看向更远的后方:“那些新军也该见见血了。” 而后,两人座下的战马有些不安分踏腿、甩头,萧海里嘴角一咧,看向一旁的杜壆,那边同样感到地面传来的震感,口中喷着白气道:“看来是来了。” 地面持续的震动,有马蹄声与脚步声的轰然作响传来,那是步骑协作行军,准备冲锋战斗的声音,他与萧海里在宋地都是打老了仗的人,梁山马步两军也多有共同合作攻伐,对于他们这等统军的将领,自是能分辨的出来。 “全体准备——” 竖起的丈八蛇矛指向天空,后方的骑兵静了下来,搓红了手掌握住冰冷的刀兵。 “撕碎敌军!” 带着幽芒的弯曲矛尖儿前放,苍凉的牛角号吹响,战马开始缓缓加速,小跑着向前而行,随后奔腾而起,黑色的铁骑汹涌着朝着前方扑去。 马群后方的枯树林中,有人影闪动,随后红脸的汉子拎着青龙偃月刀,骑着红鬃马跑了出来。 后方,脚步声密集响起。 …… 寒风吹过大地,大地在马蹄下炸裂,轰鸣的响声震动着地面,怒潮般的朝着前方涌去,后方的步卒撒腿狂奔,只是速度在将官的吼声中开始放慢,远处传来陌生的马蹄声,那是今次的目标。 狂奔的战马上,名叫哒里卜的岩渊城将领神色振奋,头盔上的狼尾在半空中飘动,小口的吸进冰凉的寒气,呼出,战马疾驰如风,剧烈的晃动让他脸颊的肉都在抖动,斥候虽是折损不少,依然是完成了自己定下的任务,两千的敌军,凭借着自己身后的铁骑应是可以突破至建安城,到时就是两份儿的功劳,说不准可以调离这边的苦寒之地,去往南京道那等繁华之所。 飞驰中,前方的身影露了出来,哒里卜笑了起来,一抖马缰,挥枪:“前方贼骑,后军骑射,其余人随我——凿穿他们!” “杀——”狂奔的辽军张口嘶吼。 牛角号吹响在战场,后方的骑兵挽弓斜斜指向天空。 萧海里眯着眼看着那边,作为契丹人,他自是知道对面的辽军在做何布置,当即熟铜刀抬起一指:“准备还射!小心对面箭矢!” 两边的箭矢升上天空,密密麻麻的飞矢交错落下,偶尔射中人体带走人命的同时,双方的距离进入最近,杜壆的丈八蛇矛夹在腋下:“杀——” “杀——” 震天的马蹄声,夹杂着呼啸的寒风、人歇斯底里的怒吼,穿着黑甲的身影犹如浪潮一般,一往无前的朝着对面的辽军拍了过去,马蹄每一下都在地上留下痕迹,带起少许泥泞。 “喝啊!” 哒里卜瞪大眼睛吐气开声,避过对面持着丈八蛇矛的身影,取巧的杀向一旁看起来并无特色的身影…… 杀一个振奋军心! 奋力刺出手中的长枪,前方,铁骑轰鸣没有躲闪直接撞了过来,方天画戟闪电般砸出,嘭的一声,火在空气中跳了出来,照亮史文恭那张冷硬的脸庞。 画戟用力,枪杆弯曲,有人发出用力的嘶吼声。 嘭—— 铁杆弯曲,双臂退到极致,铁枪直接脱手飞出,方天画戟带着沉重的力道砸在胸口,头盔上带着狼尾的身影倒飞出去,鲜血从口中喷洒出来。 希律律—— 战马被后方的长枪刺倒,有些暗淡的天光下,人在空中飞,马在地上滑,平整的原野上,陡然的变化让后方的辽军士卒始料不及,不少人目瞪口呆之余,手中的兵刃缓了一线,然而对面穿着黑甲的身影却没犹豫,战马奔腾溅起泥土,齐齐降下手中长枪,“呼嗬!”一声,下一秒,直接撞入对面骑兵的阵线。 长枪捅穿肉身,鲜血飞溅中,尸体挂上长枪,战马喷着白气闷头前行杀向下一人,不停有失去主人的战马缓下步子挡了冲锋的道路被杀死,人的、马的鲜血在战场上抛洒,尸体大片大片的倒下,犹如潮水过后留下的礁石,无助的躺在地上。 前方的惨叫声让后方的骑士心惊,有人下意识的挽弓抛射,然而箭矢飞过去,更多的箭矢还了回来,嗖嗖的破空声中,扎进皮甲、皮袄里,不住有人从战马上跌落,队伍开始混乱起来。 后方,负责统领岩渊城步军的副将看见自家统帅落马,连忙组织步卒防御,带盾的步卒微微散开,枪林一片片的架起,后方的弓手前行几步,被长枪手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圆形的阵列,缓缓的向前推进着。 轰轰轰—— 厮杀的骑兵仍在穿插,失了统帅的辽军骑士心气儿不足,往往对面吕布军的骑士杀来,这边转身欲要躲藏,战马方转过身形,后面的同伴阻住了去路,穿着黑甲的骑士奔来,一铁锏抽在人的脑门儿上,头颅爆了开来,死尸栽倒马下,随后舞动手中双锏杀入人群。 混乱的契丹语、汉语在辽军骑兵中呼喊、嘶吼,不少低一级的将官想要指挥这支骑兵,只是相悖的命令让手下的骑士一时不知该听谁的,越来越多的人在掉落下马,猩红的血迹向前延伸,死尸、残肢、破腹开肚流出来的内脏,触目惊心的在马蹄下溅出暗红的血迹,随着转动的骑兵涂抹在这块交战之地。 “推过去,快推过去!” 副将见着前方战况有些焦急,他等今次没带多少刀盾手,打的算盘也是让建安城的兵顶在最前方,他们也能少死些人,陡然同贼军骑兵对战,死了统领,马军又失利不仅有些焦急,只想在自家骑兵被击溃前上前缠住对方马军,不然他等有全军覆灭的风险。 呜呜——号角声在天空下短促的吹响,那副将愣了一下,陡然反应过来并非自家军队的信号:“停步,收缩阵型!” 轰轰轰轰—— 整齐的脚步声在厮杀的战场上传来,骑兵战场后方陡然出现四面飘扬的旗帜,那副将吸口气,脸上挂上苦笑,呢喃一声:“中计了……这伙贼人当真好胆,以骑兵在前吸引目光,却隐藏步兵在后,怪不得要狙杀斥候。” 战场中,挂刀换弓的萧海里射出箭矢,朝后方看了一眼,随即高声吼道:“差不多了,骑兵缠住对方,让步军直插后面,莫要放跑一个。” 有骑士点点头,拿起挂在马鞍上的牛角号吹响,四周的骑士更加狂热起来,口中发出“呼嗬!”的野蛮叫声,跟着武艺高强的军中将领朝前厮杀,越来越多的辽军骑兵抵挡不住,开始调转马头想要退出战场,一支盯着的吕布军骑兵立马跟上,零零散散的追逐战开始在平原上上演。 …… 后方,听到牛角号声响起的关胜深吸口气,带着铁锈味儿的冰冷空气入肺,让他精神一振,看眼左边的京朝阵列,又望望右侧的上官、王两面旗帜,微微闭上丹凤眼,睁开的一瞬,蓦地发出一声大吼:“敌在前列,随我杀!” 阵列左右,同样大声呼喊冲杀的声音传来,关胜一马当先杀出,四营一共两千五百的步卒开始奔跑,前列的士卒将一面面盾牌从后背取下,举在手中,横刀出鞘,后方的弓手一边奔跑一边弯弓搭箭,一左一右,分为两部,从骑兵的战场两侧穿插向后方辽军的步卒。 “准备!” 辽军的步卒将长弓举起,挺着长枪的军士面上有着些微的紧张。 数百上千的箭矢腾起空中,这样的态势下,吕布军的弓手几乎不需要考虑是否会被盾手挡下,覆盖而下的箭雨嗖嗖嗖的坠落下来,少许被辽军的盾手防住,更多的箭矢落在长抢手的身上,带着鲜血与惨叫透过人体,犹如雨点儿般的箭矢过后,密集的枪林多了几许空白,有少许扎在附近的地上,密密麻麻的看着有些渗人。 “杀!” 单调的马蹄声传来,穿着绿色战袍,手持青龙偃月刀的身影拉至零距离。 刺出的长枪被刀光砍断,青筋在手臂上鼓起,马上的关胜瞪起丹凤眼,随后劈下。 持盾的身影在木屑纷飞中倒下,红鬃马闯入战阵,青龙偃月刀在马匹身侧起舞,不断有人倒下,场面混乱中,穿着黑色皮甲,持盾拿刀的吕布军步卒冲了进来,长枪刺在盾牌上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两边都有人被撞翻,随后步卒与步卒杀到了一起,鲜血在一瞬间就染红了地面。 另一边,上官义带着人杀入了阵中,手持铁锤的男人勇猛依旧,大量的身影在他面前被打飞开去,望着将旗下的身影,这名曾经的京西将官舔了舔脸上缓缓流到嘴边的鲜血。 “杀——” 他挥动铁锤,张口嘶吼了起来,四周的枪林被捶打裂开,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 不久,辽字的旗帜倒了下来,杀戮在天空下进行。 …… 道路上,洒在土壤上的鲜血缓缓凝结,寒冷的风吹过,不多时有了结冰的先兆。 沸腾的厮杀持续到天黑,点燃火把的马步两军将校聚积到一起,身上的血腥味儿直冲鼻子,只是这帮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都好似没事儿人一般在侃侃而谈。 “岩渊城的援军算是破了,我已经派快马回禀哥哥,可以明日攻城拿下建安。”杜壆一身甲胄上满是鲜血,长时间没擦拭下,已经冻成冰碴的挂在甲上,稍微一动,红色的碎冰不住往下掉落。 “那还等什么?快些回去吧。”王俊脸上有些急切:“本来就没多少人,这指挥的将官还被上官杀了。” 瞥一眼默不作声的汉子,续道:“俺这趟可是奔着立功来的,如今功劳没捞到,可不想在这耽搁。” 周围,有人打着火把在尸体堆中走着,不断搜刮这辽军士卒的衣甲,将破损并不严重的与完好的堆叠在一起,这些清洗好了补补还能用,至于毁坏过重的,那就只能说是可惜了。 “也许不算耽搁呢……”轻声说了一句,杜壆望着那边补刀的士卒眼神有些异样。 “什么意思?”王俊、京超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杜壆看眼萧海里,见着契丹汉子点点头,随即开口道:“至今为止,岩渊城的士卒几乎都在这里了,我等马军追逐逃跑的辽军骑兵,也都逼的他们跑去别处方向,没一个是往岩渊的。” 在场的也没谁是笨人,听他如此说,都是眼有恍然之色,史文恭偏头看向那堆扒下来的衣甲:“诈城?” “对!”萧海里向前一步点点头:“俺是契丹人,手下也有契丹儿郎,各位兄弟麾下吸纳的降军也是各族都有……” 环视一下眼睛开始发亮的众人:“首领那边明日攻城大体是用不到俺们,不如趁机换了衣甲服饰,趁夜晚看不清诈开岩渊城,攻下他。” 关胜捋一下胡须,有些犹疑的开口:“恁地……不告知大将军一声?”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京超眼神中带着一抹奇异的亮光:“大将军怕也没想到我等能将对方骑兵赶去四方。” “干了!”上官义有些激动的捏起拳头:“此等良机错过,大将军才会怪罪我等!” 火光摇曳中,每个人都在缓缓点头,倒映入眼的火焰在燃烧,一如在场人的心。 不久,穿上辽军兵甲的人开始朝着原路返回,萧海里怕被人怀疑,让不少受伤的士卒也加入进来,重伤的用简易担架抬着,轻伤的相互搀扶,一副残兵败将的模样,好不凄惨。 月亮升上天空,拉过阴云,不忍看这伙盘跚而行的队伍,也将跟在后方的身影,匿于黑暗之中。(本章完) 532.第526章 夺城 第526章 夺城 夜色笼罩在城头,带着寒气的风在夜晚吹过,前两日的雨水在城墙走道上并未消去,此时结成冰晶,黑夜中不小心踩上就能撂人一跟头。 篝火燃烧的旺盛,站在城头的守军凑在篝火前面,让火焰烤着身子的一侧,时不时与同伴交换一下位置,以便更好的取暖。自白日间,太守调走了大半的同僚,他等留下的人就要承担更多的守城职责,对于这些士卒来说,上面那些当官的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夜晚难熬,尤其冬季的夜晚更是让人难过。 风声呜咽,几个烤火的汉子缩了缩脖子,摇晃的火光照亮方寸之地,有人向前迈了一步,黑暗中好似有几许豆大的火光在摇晃前进,隐约能看到是一些人影在走。 “有情况……” 轻声说了一句,几个士卒相互看看,随后有人叹息一声,低头跑出篝火的范围,打了个寒蝉去叫值守的将官。 下方,打着火把的身影越发的近了,残破的军旗,垂头丧气的士卒,那狼狈的身形与眼熟的着装让城头几人咽口唾沫,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久,匆匆穿上皮裘的守将跑上城头,扣着貂皮帽的脑袋朝下望去,城下的身影已经看的分明,缺胳膊少腿的人被抬在担架上,几个轻伤的士卒被同伴搀扶着,有人骑在马上零零散散毫无阵型,夹在在一群步卒之中,不多的火把握在这些人手中,还完好的人身上有着暗色的血渍,火光照射下,看起来几近黑色。 半晌,这守将咬了咬牙:“哒里卜将军何在?” 下方被搀扶的伤兵抬起头,苍白的面色在火光下有些异样:“我等被贼兵于半道伏击,哒里卜将军与步军统领野不达奋战而死,我等被贼兵击溃,只得先行逃回来。” 城墙上的人吸口冷气,几个烤火的士卒此时也知道事态严重,悄悄离开篝火的前方,靠近城墙向下望去,眼中有着悲伤的神色。 那守将脸色阴沉的看着下方,双手扒着冷硬的墙垛:“可有身份令牌?” 那伤兵张了张口,搀着他的人似是怕他滑下去,用力的顶了一下,将人撑起,这才伸手入怀,拿出木牌:“令牌在此。” 城头木篮降下,不少伤兵纷纷上前掏出木牌放入其中,待收上来之后,那守将翻看几个带着暗色血渍的牌子,随即眼中有种绝望的神情,都是城中兵卒的,那等对方解决了建安城,一定会朝着岩渊进攻,到时…… 守将打了个激灵,一挥手:“让他们进城,我去找太守大人。” 随后急匆匆的朝下跑去,值守的士卒听了吩咐也不敢怠慢,连忙顺着石梯跑了下去,几个人合力下,沉重的大门在吱呀的门轴转动中打开。 外面,一直搀扶着伤兵的王俊低着头,嘴角咧出一丝狞笑,深吸口气,扶着身旁的人朝着里面迈步而去。 后方,骑在马上的史文恭穿着从死人身上拔下的皮甲,提着临时找来的长枪,低垂着头,战马迈步行走中,眼神渐渐凌厉。 随着脚步声在城门洞的回响,刀锋掠过肉体的声音也在响起。 是夜,岩渊城里喊杀声持续到了天明,朝阳升起的一刻,写着辽的旗帜被人砍断放倒。 …… 天渐渐亮了起来,寒风撵着云雾朝前奔跑。 战鼓的声音将城头的人惊醒,建安城的守将急忙披甲走出城楼,不远处,守城的士卒紧张的握住了武器。 那守将拿着城外原野上黑压压走过来的身影,长吸一口气:“贼人攻城!准备战斗!” 踏踏踏—— 枯黄的草团在脚下挤压,脚步、车轮碾过大地,这个冬日里,跟随着吕布北上的将士心中一片火热,关系着辽东局势的这一场仗,在辽河的南边拉开,而处于旋涡中的军队,正在沉稳的走过去,黑色的衣甲似是摧城的阴云,黑压压的压了过去。 斥候在城池四周查探,每隔一定时间,不管有无发现,定会传回信息,远远的窥视着城池的上方,在日光越上三竿之前,举盾挺枪的身影推着云梯撞车走停了下来,大风起处,帜旗猎猎作响。 “准备旋风炮,朝着城头将旗处打。”赤兔上,吕布披着黑色的大氅看着远处的城池,举起手中马鞭指着前方:“让步卒准备,三轮投射之后立时进攻,对方援助已失,今日必下此城!。”咚、咚咚—— 呜—— 战鼓与号角声在天地间响起,震撼人心的声响中,城头的人心惊胆颤的看着巨大的杠杆被拉了下来,随后一颗巨大的黑影抛了过来,嘭的一声,狠狠砸在城墙外面。 “该死……”守将呢喃一声,立时朝着一旁大喊:“速去通知其余城墙的士卒,贼人有投石机,快些前来支援。” 转头冲着前方的士卒大喊:“警惕石头抛射,对方在校准!” 话音未落,两枚石弹飞上半空带着呼啸的声音砸落过来,阴影笼罩下,士卒急急忙忙的朝着两旁奔走,轰轰的声响在城墙上响起,弹起的石弹带着尘烟跳起,狠狠砸在悬挂着金钟的木梁上,一声钟鸣之后哗啦啦的声响传来,显然弹飞的石头不知砸在哪处民居上。 “注意躲避——” 提醒声中,守将睚眦欲裂的看着下方放下的臂杆。 …… 石弹砸在城墙之时,震颤传入城中,坐在屋中闭眼歇息的钮文忠陡然睁开眼帘:“该着我们了!” 瘦高的身形站起,看向屋中高矮胖瘦不同的汉子:“战场刀剑无眼……”扫过胖子的身影微微一顿:“可都要活着!” “钮大哥放心。”石逊拍拍自己凸出的肚腩:“俺虽然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却也一直没放下功夫。” 张翔提起横刀:“兄弟们没孬种,这等盛事怎能少了俺们!” “好!” 钮文忠也不是做作的人,闻言将自己的兵刃拿起,走到门边一把拉开,外面,穿着皮甲手持利器的汉子已是等待多时,听着声响齐齐将目光转了过来。 钮文忠站在门口,深深吸一口气,瘦高的身影迈步越过门槛,血丝在眼白处涌了出来,举起寒芒闪烁的横刀,用力嘶吼。 “今日——夺门!” 下一刻,整个院中的汉子齐齐举起兵刃:“愿随大哥!” 声音汇聚,刀锋冷冽,随后人影在巷道中汇聚,瘦高的铁蜻蜓一马当先,走上街道,朝着离的最近的南门迈步而去。 …… 城外。 旋风炮的抛射停歇之时,黑色的身影犹如海潮一般汹涌翻滚而来,明媚的阳光刺穿扬起的尘土,一柄柄枪头散发着夺目的金属光泽,行进中,开山大斧被穿着黑甲的身影举起:“夺城!” “杀!” 出去应酬一下,争取晚上更新 (本章完) 533.第527章 建安城落 第527章 建安城落 无数披坚执锐的身影在墙头晃动,举盾挡住坠落的飞矢,有人惨叫着躺倒在地,有人朝前跌倒坠落下墙,鲜血在地上流淌开,厮杀的呐喊声沸腾在阳光之下,持着横刀的身影砍掉刺出的枪头窜了上去,激烈的金属碰撞声响了起来。 扩展数里的攻城,身穿黑甲的吕布军士兵攀爬上四丈多高的土城,箭矢彼此交错,扎进盾牌与人体,城下,一排排的弓手也在刀盾手的掩护下,朝着上方不住开弓放箭,抛射上城的飞矢被人用盾牌挡下,偶尔有贪功的射手在城墙上露出身形,随后被箭矢钉入身体,举盾的人影连忙跑过来斜撑着盾牌将受伤的同伴拖走,随后有人递补了上去。 寒风夹杂着血腥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厮杀的墙头,这段城墙的守将持着长枪的手臂微微颤抖,大口呼着带着热量的白气,不自觉的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望着前方的视线看到一支箭矢抛射上来,脑袋偏了偏,嗖的从他脸庞射过,钉在身后的青石之间。 黑色的人海从未停息,仍然在不断扑上,某一刻,手持着双锤的身影上了城墙,守将提着枪迎了上去,对面一脚刚刚站稳,而后抬手挥锤。 嘭—— 长枪以更快的速度崩飞上半空,随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杀!”字出口,黑色的圆影在视线中放大,噗的一声脑袋碎裂开,红白之物溅了旁边人一身。 “跟我推!” 后续爬上来的身影站到狄雷身后,高声嘶吼着跟着身前手持双锤的身影朝前杀去,对面的弓手试着放了几箭被这边持盾的身影挡下,随后弃了长弓,拔出战刀扑了上来。 鲜血、刀光、人影的厮杀纠缠到一起,墨染的颜色在逐渐晕开。 …… “站住,战时不准上街!” “不想死退回去!” 十数手持长枪的兵卒在街道上行走,看见后方数百人接近过来倒吸一口冷气,转过身,枪尖儿对着前方瘦瘦高高的身影。 呛—— “不用管别的……”横刀出鞘,带出一声刀剑的轻吟,钮文忠迈出的步子渐渐加快:“碾过他们,直接杀向城门!” 话语落下,两条长腿快速交替迈出狂奔起来,后方四百多马匪紧紧跟随,身为军中斥候的杜立三与汤二虎摸出了腰后别着的飞斧,对着前方的辽军士卒扔了出去。 “有……” 噗噗—— 两声闷响,弧形的斧锋嵌入脑门儿,鲜血顺着鼻梁流下,两个长枪手斗鸡眼儿一般看着视线中的斧子,尸身朝后就倒。 “叛军!是叛军!” “快射响箭!” “走啊!杀过来了……” 七嘴八舌的话语中,这伙辽军士卒赶忙转身逃跑,有人慌乱的射出响箭,传去的方向却是偏向一边。 冲锋的身影延绵向着南门跑去,上面的城墙承载着双方无数的士卒,疯狂厮杀中,晃动的身影不时有人倒下,人的尸体在宽大的城墙道上铺开,鲜血肆意的流淌着,染红了城墙的边边角角。 下方城门处,恐怖的撞击声响起,让响箭尖锐的鸣叫声时断时续,并不是那般明显,城门内的一营士卒,在指挥使声嘶力竭的吼声中奋力的抵御着城门,而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营的士卒在列阵等候着,准备随时上前替换,或是等城门被破后上前厮杀。吱—— 带着尖锐声响的响箭飞来,后方一名辽军士卒疑惑的回头,视线里似乎有人影在晃动,转过身瞧看时,便见到后方街道处出现了几道身影,看身上的穿着应是巡弋的同僚,他们跑过的街角后面又奔出穿着黑甲的身影,随后十道、几十……上百道身影密密麻麻的追击在后,不时有人投出利器,将前方的人杀死当场。 “敌……敌袭!后方有贼兵!” 慌张的喊叫几乎破音,听着的士卒转过身来,顿时一片喧哗,站在中段的指挥使顿时大叫:“不能让这伙叛军过来,后队变前,杀!” 辽军士卒顿时调转身形,持着弓箭的人影向前张弓引箭,箭矢飞蝗一般的朝后方飞去,对面的人影顶起简易的木盾,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依然迈步朝前奔跑,偶尔有箭矢穿过盾牌射中人体,惨叫的声响在城内响起。 “杀——” 钮文忠挥刀打飞一枚射来的箭矢,看着眼前的弓手拔出短兵向自己砍来,咧嘴怪笑一声,高瘦的身躯爆发巨大的力量,将劈来的刀锋砍开,一刀抹过对方脖颈,嘶吼出声:“并力上前,城门就在眼前!” “杀——” “跟上大哥!” 后方张翔、曹洪、石逊等人嘶吼出声,不要命的合身撞了过去,刀锋入肉的声响瞬间达到顶峰,从未染血的门后有暗红的液体流淌。 …… 轰—— 撞锤擂在城门,震起一阵尘土,几许碎木在空中溅开,随后粗壮的木头被身形壮硕的汉子拉回,狠狠的朝前擂去,轰—— “滚开!让洒家来!” 鲁智深顶着铁盾,拎着禅杖,不时将扔下的石头挡开,看着毫无变化的城门再也忍不住,上前将一个汉子推开,自己上前抓住撞木的绳索,狠命的朝前一擂。 轰—— “再来——” 高喊的声音中,蒙着牛皮的撞车噼里啪啦的声音作响,被弹开的石块在车子四周堆积,带着风雷声的撞木仍是在轰击着城门,某一刻,半扇城门终于承受不住,门轴发出一声呻吟,噼啪的断裂声音传出,厚重宽大的城门开始倾斜,带着吱嘎的声音开始倾斜扭曲。 “哈哈哈——”鲁智深大笑一声,胖大的胳膊青筋暴起,在前方带着两排八名壮汉狠狠将木头向前怼:“给洒家开!” 咚—— 城门轰然倒下,将来不及撤退的辽军士卒压在下面,露出门后混乱的厮杀混乱的场景,鲁智深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伸脚将地下的禅杖一挑,握住:“跟洒家冲!” 这一日,防守失措的建安城被攻破,太守在府衙内自尽身亡,至此,从镇海府到耀州一线被吕布军攻克,辽阳府南面被切割成两部分。 (本章完) 534.第528章 冬日之喜 第528章 冬日之喜 天空重新被黑暗笼罩,清月在天幕中张开一半眼眸,于夜里俯瞰着辽东大地。 夜晚的城池有些肃穆,一队队手持火把的士卒在城内走动,摇曳的火光中,地面暗红色的冰晶反射着火光,有车轮碾动的声音在街道上传来,装有粮食的车辕不断从外面运入城中,跟着车辆过来的还有不少肌肉鼓胀的铁匠,被引着去往一旁歇息。 火焰在铁盆中燃起,木炭发出轻微的燃烧声,烛火通明的府衙大堂中,吕布大马金刀的坐在铺着毛毡的位子上,环视一眼下方站着的统兵将领:“辰州拿下来了,耀州也被杜壆、萧海里等人攻克……” 縻貹、卞祥等人露出兴奋的笑容,身躯不由挺直了少许,甲叶相互摩擦发出轻响,空中的气氛有些热烈起来。 片刻,吕布目光严肃,扫过下方众人,淡淡开口:“辽东之地可说被我等切下一块,下面当是有不少人得意这样的战绩,毕竟不足月连下三州之地,值得吹捧……” 几个统军将领的神情一肃,低沉的声音续道:“可他们是谁?不过些未曾经历多少战事的县兵,说的难听些,不过一群未曾见血的新兵而已,这样的敌人如何算得上是心腹之患,不过是天生就该被虎狼吃掉的羔羊。” “……然而接下来,辽国的皇帝该是得到讯息,将目光放到我等身上,那么我们要面临的,可能就是一群饥饿的野狼,我等若想拿下辽东在这站稳脚步,终究要和这狼群碰一碰,看看是谁的爪牙更加锋利。只是我等终究人少,不易与人正面厮杀,辽东之地宽敞、广阔,只要他们出来,我等可以在野外逐步蚕食他们,最后撕碎吃掉!” 话音落下,外面有马蹄声传来,跳下的骑士背后插着红旗快步奔上台阶,守着门口的侍卫见状知是军中紧急情报,没敢拦截,直接将人放入厅堂。 “小的拜见大将军,李宝统领让俺紧急传递军情到此。” 那士卒跑入单膝跪下,解下军情双手递出,余呈赶忙过来接过递给吕布,上首的人影面无表情,伸手解开带有军情的信件,口中问着:“可有大事发生?” 那士卒低头:“大将军令俺们水军奉命牵制宁、复、苏三州辽军,李宝统领与张横统领应命前往苏州,一战覆灭其水军,随后于城外埋伏了辽军兵马,将其杀的大败。” “三日前徐文小兄弟架船前来送补给,看苏州城人少出主意,由李宝、张横统领做势猛攻南门,他与张顺、山景隆两位副统领带着数百精锐绕去北门,猛攻城池,徐文兄弟骁勇,搏杀守城将领,打入城池,如今苏州已经落入我军手中。” 吕布展开公文,耳中听着,眼里看着,待那士卒说完看公文的眼睛不用停在纸面,久久无言。 厅堂内的统兵大将乃是以留下的步军三部统领奚胜、卞祥、縻貹为首,下面坐着荣、马灵、林冲、唐斌、钮文忠、凌振、姚刚等将,右侧乃是随军前来的李助、房学度、乔冽三个军师,这些人就是凌振这一心造炮的人都是知道徐文正在追求小妹,也知吕布与荣对其的态度,闻言看一眼愣住的大将军与面色不停变换颜色的荣,齐齐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好似一瞬间变成了木偶。 下方那士卒还在说着:“李宝、张横两位统领收降了城中辽军,命一营水军兄弟守着,自己则是架船向复州增援,同时恳请大将军派步军援助,尽早拿下复州与宁州。” 荣面色阴晴不定一阵儿,张张口想要说什么,上首吕布手一挥,抢先开口:“某知晓了,你且下去休息。” 那士卒应了一声,低头行了个军礼,随后转身出去。 吕布将公文放下,眼神有着思索之意,随后敲敲桌子让众人看过来:“此乃是喜事,如今南面就剩下宁州、复州两处,大大缓解了我等后方的压力……” 看眼皱着眉头的荣,视线瞟去奚胜处:“奚胜,明日你带本部兵马南下攻略宁、复两州,水军暂时归入你麾下节制,一旦打下两州,即刻将城防交予水军,帅军回转。” “是,谨遵大将军之命。”清癯的汉子走出一步,抱拳躬身,随后转回。 吕布看去下方自家徒弟:“马灵,即刻派出斥候检察四周,某若是辽国皇帝,定会派出大军围剿我等,另外派人去辽阳府与曹正取得联系,一旦有事即刻回来告知。” 马灵学着奚胜走出抱拳领命:“大将军放心,定不会出岔子。” “好。”吕布点点头:“各营今晚吸纳俘虏、抓紧休息,明日留鄂全忠、柏森于此守城,其余人开拔前往耀州处。” 披着大氅的身子站起,扫视一眼下方将领:“一面迎接即将到来的辽军,一面准备攻占辽阳府,各人都做好准备!” “遵大将军令。” 穿着甲胄的身躯抱拳弯下,一片铿锵的声音响起,随后吕布一挥手:“三位军师留下,伱等下去准备吧。” 众人点点头带着兴奋的神情鱼贯走出,只荣一人眉头微皱,却也没有留下打扰。 三人望向吕布,站着的身影走出桌后,踱步到大堂中央站住:“乔冽在此配合鄂全忠、柏森二人守城……” 青年道人抬起头看去,堂中人继续说着:“将游士府在这北地重新建起,多选孤儿幼小入内,某情愿速度慢一些,也要这些人都真心效忠我等。” 乔冽抱拳:“大将军放心,此事交予贫道。” 火焰熊熊燃烧,散发着独有的温暖。 停着的脚步来回挪动,吕布背着手看向三人:“我等来此时间不多,城池更是初占,只能尽量先争取平头百姓的信任,富户大族只能暂时押后,然而那些富户大族都有着另外的心思,平时多加留意,一经发现……” 虎目微微眯起,李助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点点头。 这天夜里,月色清冷如初,只是城中随着军队的调动与粮草的运送、聚集,变得有些肃杀,只是平民百姓躲在屋中惴惴不安,无人知晓。 不久,天亮了,寒冷的冬季又变的躁动起来。 (本章完) 535.第529章 辽军将至 第529章 辽军将至 连续多日的低温,河水冻结,原本的河道上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层,硬实的地面上马蹄踏过,随即在散着寒气的冰层踩出一个浅浅的坑,三五成群的骑兵减慢速度,顺着结冰的河道过去,随即打着辽与萧两面旗帜的大军踏上冰层。 寒风偶尔吹过,卷起冰面上的寒气,打着旋儿的去往远处,扛着的旗帜在风中不断舒卷猎猎作响,下方的骑士穿着厚实的皮裘,露在外面的肌肤通红一片。 作为东面行军副统,萧酬斡本身就在出征之列,只是途中接了皇帝的旨意随即带着三万步骑南下,朝着辽阳府而去。 腊月乙巳。 大军渡过辽河进入辽阳府地界,本欲直接沿原野杀去镇海府,却接到最新战报,辰州、耀州失陷。 而辽阳府附近,不时出现不认识的斥候,小规模的对抗在原野与荒林中展开,不时有失踪的斥候被报上来,自然,军中统兵的人也都知晓,失踪的斥候就是死了。 辽阳府衙,萧酬斡握着一纸情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两旁值守的士卒无人敢挡,嘭的推开大门跨步走入,里面留守萧保先正与户部使大公鼎守在桌旁说着什么,听到声音回头看向来人。 “吕布……骠骑大将军……” 哗哗的摇着手中的纸,抬手扔掉这份新来的情报,萧酬斡穿着牛皮靴的脚踩到上面留下一个脚印:“当真乃是滑天下之大稽,取一个古人名字,弄一个旧时称谓,就敢在俺们辽地大弄,而你……” 红着的眼睛看向对面萧保先:“你这东京留守是死的不成?到今日还不做动作。” “本留守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无缘无故被人骂了一句,萧保先不由甩了下衣袖,气哼哼的道:“若不是这处渤海人在闹事,俺早就带兵杀过去了,还用着伱在这里大放厥词。” 大公鼎揉着下颔短髭,看着两人不由呲牙咧嘴的皱起眉头,赶忙拦到中间:“先莫要争执,萧副统……” 对着萧酬斡拱拱手:“近段时日,留守大人遵圣上旨意,派出五千士兵随驾护卫,又要镇压四处闹事的刁民,城中所剩士卒本就不多,对叛军一事实在是有心无力。” 萧酬斡面色稍微缓解,仍是气哼哼道:“恁地你们就不能想些法子?” 外面跟着过来的侍卫见自家主将与人争吵,连忙关上大门。 萧保先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大公鼎拱拱手:“如何没有?留守大人与下官一直在想法子调集军粮,以供萧副统行军所用。” 看着萧酬斡面上神色缓解,却是冷着脸不言不语,自是知道对方有些拉不下脸,当下小笑道:“下官还收集了一些这伙贼子的情报,虽是不多,却也算详尽,一会儿派人送去副统军营。” “不用了。”萧酬斡挥了下手:“俺已经知晓了,近段时日对方行军、作战的情报自有人送到,不劳烦户部使了。” 大公鼎也就是那么一说,听闻对方已经得到军情,也不强求,当下拱手应是。 “军粮什么时候能够备齐?”萧酬斡看看两人:“如今圣上北伐金贼在即,俺这边也不能过晚前去征伐,不然怪罪下来,咱们几个都要一半吃挂落。” 来时耶律延禧已经发旨意召集军马汇合,意欲亲征金国,倘若大军与金的战争开始,而自己这面还未有所动作,恐怕会被朝中政敌安一个延误军机的罪过,虽然如此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伤,只是如此多少也窝囊,让人难忍,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哼,本留守早就接到陛下旨意。”萧保先瞥了对面来闹事的人一眼,撇撇嘴:“早就将军粮准备妥当,只不知副统大人何时南下平叛啊——” 拉长的语调让萧酬斡眉头一皱:“若是准备妥当,下午即可出发,只是你城中的攻城器械俺征用了。” “随意。”挥了下手,萧保先走回座位坐下,微微仰头,神色傲慢:“你是东面行军副统,有决断之权,本留守可以配合。”萧酬斡挑了下眉,还未开口,就听那边说道:“只是没有兵卒给你,本府不够用。” “不需你等士卒。”萧酬斡旋过身子,走了两步握住房门把手:“俺麾下士卒够多,只是你也记着,俺这里也没士卒给你,守好城池,莫要俺还在前方平叛,你这里却被那劳什子吕布偷了家。” “放屁!” 大手抬起。 砰—— 萧保先气的拍案而起,那边萧酬斡却理也没理,直接手臂用力打开房门,迈步过了门槛朝外就走。 “这厮……”用手指了指门外,萧保先看向大公鼎:“怎地有这等无赖。” “留守莫气。”大公鼎苦笑,心中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是干巴巴的道:“萧副统就是这般脾性,都是为公事,都是为公事。” “哼!” 官袍甩动,房门在士卒低头装死中关上,有谩骂声传出。 …… 风声呼啸,强劲的北风让人呼吸不畅,出了府衙的萧酬斡翻身上了战马,看着身后的侍卫在马上坐稳,此时的这人的神情倒是没了气愤的样子,一甩马鞭朝着来路一指:“走,回去,稍后去兵仗库取攻城器械。” 几个侍卫连忙跟在身后,看着主将身形晃动知他心情不错,方才松一口气。 不久,城外军营的辽军开始进城,一架架弩车被推着出了城池,装着木质零件的马车在吆喝声中碾过坚硬的土道,肃杀的气氛开始弥漫。 …… 南边,名为岩渊的城池开始戒严,一队队士卒在街上巡视着,骑着战马的身影不时跑过街道,将前方最新的消息传入太守府中。 夕阳西走的一刻,有来自辽阳府的独骑背插红色小旗奔入,一路畅通无阻的将军情呈上。 不多时,披挂整齐,外系大氅的吕布带着余呈走入骑兵大营,一声声的聚将鼓敲响,营中安歇的将官赶忙让亲兵帮忙穿上甲胄。 三通鼓声未停,一个个彪形大汉已是站到营中。 “各位……”上首将手搭着环首刀的吕布站起,看着下方面色各异的将领:“要打仗了。” 他说。 (本章完) 536.第530章 先锋(二合一) 第530章 先锋(二合一) 杜壆、萧海里、袁朗、史文恭、姚刚为首的骑兵将领站在左侧,后方酆泰、牛皋、呼延灼、董平等人站直,右边是縻貹、卞祥、荣、马灵四个统领在前,鲁智深、关胜、赵立、董先等指挥使在后,此时一同拱手抱拳,穿在身上的甲胄随着众人的动作发出金属间摩擦的声响。 “愿为大将军征战!” 大帐中烛火明灭不定,甲胄闪耀着金属的光芒。 “辽阳府那边斥候传来消息,辽国皇帝派了军队前来征讨我等。”虎目看去左侧前方站着的萧海里:“萧酬斡这人你可熟悉?” 那边的契丹汉子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嘿嘿一笑:“熟悉,这厮是个凭妹而贵的人,本事也有些,却也没多厉害,只这厮统兵擅长偷袭,总想着以小博大。” 搓了搓下巴的胡子:“首领,今次统军来犯的是他?” 吕布点点头,皱着眉看他没说话,本心而论,他其实并未想着能从萧海里处知道什么,耳听着契丹汉子继续道:“那俺们可找准这人中军所在,其人心志不坚,正面对决非是其所擅,只其人也是自矜武艺高强之辈,陷入险境往往不会撤离,反是死战到底。” 营中众人的目光看去那边的萧海里,皆是晦暗不定。 说完话的契丹汉子抬着头看着上首的吕布,目光真诚,神色无变,吕布看他半晌,突地一笑:“甚好,就按照你说的准备就是。” 那边的契丹大汉俯首躬身,大帐中众人平静的望着他,一个个神色微动,不知想着什么。 “如今萧海里兄弟给了情报,那我等就莫要辜负他的好意!”雄壮的身躯站了起来,按着环首刀看眼将目光望下去:“留文仲容、柳元在此守城,其余马步两军一起出发,今次在野外击溃他们!” “是!” 众将齐齐拱手,一派金戈铁马之状。 夜晚的岩渊城忙碌一片,马灵亲自带着斥候奔出城门,融入外界的黑暗,消失不见,縻貹、卞祥两个都统领回归军营,催促着下面人检查兵甲是否完整。 城中关押的俘虏处,每日都有人前来拿着秦汉军功优先之事劝说,不时有早已投降并入军中的前辽兵前来展示所得金银财帛以及田契,看的一众降兵眼热无比,忽略了受赏的人群是少数这个事实,怀着憧憬加入进来。 有人收罗着城中未曾带走的战马,连着战事过后在建安与野外所获,配上愿意投降的降兵与钮文忠手中马贼,军中的骑兵终于逼近三千,只是大抵是嫌弃这些骑兵战力参差不齐,得到信儿的吕布并无太过高兴的样子。 而随着日月的更替,往来的斥候传递进来外面的消息,辽国东面行军副都统萧酬斡,率军南下,已过嫔州。 …… 甲辰日。 毫无温度的阳光升上天空,照着云下卷起的黄土烟尘,奔行的辽军斥候不停的在前方搜寻敌人侦骑,来往奔跑之间不知多少队人马在探查。 一路上,平日南来北往的商贩行人几不可见,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穿着皮裘带着貂皮帽的猎户,见着前方遮天蔽日烟尘中的军队,纷纷脸色大变,匆匆朝一旁枯树林钻去,有斥候从林中奔出。 大军迤逦而行,绘有日月与雄鹰的军旗被风吹得不住晃动,萧酬斡在中军处随着坐骑不停起伏着,胸前系在头盔上的狼尾不时飘动,四周轰隆隆的脚步声响震耳欲聋。 “可惜今次不能与副都统一起北上攻打金贼。”落后一个身位,一身狰狞黑甲的壮汉随意握着手中大刀,回头望望北边看向前方的行军副统:“不然俺还可以在陛下跟前表现一番。” “韩统军不必可惜。”萧酬斡笑着回头看了眼,坐在马鞍上的身影轻轻摇晃着:“一般是为陛下效力,打金贼还是打南面的反贼皆是一般无二。” “话是如此……”面相为汉人的统军叹口气,白色的烟气瞬间消散在空中:“就是有些不得劲儿。” 萧酬斡没有说话,他也是如此想,只是皇上下了旨意,身为臣子就要去做,如此而已。 只是不多时,往来的斥候带来最新的消息,萧酬斡紧紧握了一下战马的缰绳:“前面已经与贼人的斥候交锋了……” 韩统军面色一变:“这伙人疯了?跑这么远来窥视俺们行军?” “海州……”坐在马上的行军副统呢喃一句:“看来对方是把决胜之地放在那边了。” 身后的汉人统军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马上思索着,萧酬斡转过头:“韩庆和!” “末将在!”狰狞的黑甲响动,握着刀杆的手抱拳听令。 “即刻起,你带着后军五千兵马转为先锋前行,但有遇到贼人兵马,将之击溃。”寒风中,萧酬斡的声音忽大忽小:“将锋线给俺压到耀州去!” “副都统放心!”名为韩庆和的将领放下手:“末将定不让贼人进海州一步!” 萧酬斡点头之时,这穿着黑甲的大汉一拍战马,泼刺刺的跑入后方的军阵中,不久,举着苍鹰旗帜的五千士卒加速跑上前,轰隆隆的声响中越过中军处,一直朝前奔跑而去。 天冷日高,白云如絮,中军处马上的统帅口鼻飘逸出丝丝白气,望着前方的眼神不知在想着什么,偶尔,行军中有战马嘶鸣,传令的骑兵听着萧酬斡的命令在前后奔跑,行进的军队做好了厮杀前的准备。 …… 时间转眼已过一日,岩渊城的气氛越加热烈,不住有兵马在城中奔跑调动,太守府张贴出了征兵贴,承诺每个士卒都有饱饭吃的同时,另外把秦军军功制度张贴出来,一时间,不少城中生活贫困的汉子咬咬牙加入进去,只那些家有余财的人冷笑观望着,等着将来朝廷的清算。 城外不时有征调过来的青壮将砍伐好的树木运入城中,人头大的石块也准备了不少,一桶桶桐油运上城墙,堆在安全的角落与一人高的缸放在一起,随时准备在战时烧热。 粗壮的树身被工匠做成拒马桩插入城墙下方,有人在通往城门的路上挖起深沟,一根根削尖的木刺放入其中,以备不时之需。 挥动着马鞭的车夫赶着粮车走了出来,在关胜、京超的押送下朝着既定的方向行去,而城中军营,大量的马匹嘶鸣声响与士卒说话的声音蔓延过来,压着粮车的二人互视一眼点点头,粮草乃是大军命脉,护持的好了军功上有名,是以两人做的心甘情愿。更远的地方,偶尔能看到数骑、十数骑斥候驮着一个活口回来,时不时能看见重伤的骑士被同僚送入城中军营,马灵此时已经带着斥候跟前行的韩庆和交上手,多数时候,同宋军锻炼出的战力还是能够占据上风。 除了斥候的战斗外,马步两军在做着最后的调整,砍坏的兵刃一时半会儿没法再用,从军中辎重官处领取新的装备,战马在吃着开战前特意加了精粮的饲料,一个个摇头晃脑扫动着尾巴,显然心情不错。 巨大的吕字旗帜下,帅帐内有着大战前的宁静,偶尔有斥候跑入禀报一番,将情报留下,引来几个随军军师的窃窃私语,此时帐中只有吕布站在堪舆图前,军中将领都在外面做着最后的调整,只李助、房学度在此,李懹作为记录各项文书的人,被允许此时在此执笔等候。 “敌军先锋五千人已经进入海州地界……”转过身的吕布眯着眼看着两人:“这边的辽兵还未与我等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想必会是以疾袭为主。” “恁地说,大将军该是要出发了。”李助捋着胡须,眯着的眼睛不知望向何处:“……可是有甚犹豫之处?” 吕布犹豫一下,点点头:“昨日晚间虽然萧海里说的清楚,然,战场瞬息万变,某可不觉得那萧酬斡只一心找寻我等在野外决战。” 点了点地图:“小心辽军抄我等后路。” 房学度站起身,走两步看向堪舆图:“大将军是说辰州?” 吕布点点头,转头看着堪舆图,拿起毛笔在耀州辽河处画了一笔:“我等以前常在宋地走水路与宋军战,今次虽说辽人带着不少攻城器械南下,却也要提防一二。” 李助神色微动:“那不若让王俊与上官义两营伏于暗处,一旦事有不谐,或许他二人就是一张底牌。” 轻轻将毛笔放下,吕布用手点着海岸:“某再把钮文忠留下,配合王俊、上官义在外游走。” 来回走动了几步,方才吸口气道:“再让马灵领一队斥候留下,我等毕竟刚起事,在这辽地输不起。” 拍了拍堪舆图:“一旦有事,即刻让马灵去通知某。” “如此,大将军处又少一营马军。”房学度微微皱了下眉头开口。 “不打紧。”吕布走向一旁,抓起大氅披在身上,余呈见状赶忙取过环首刀递过来。 “钮文忠那营人马虽是悍勇,却无训练,假以时日当是能上战场征战,此时来说,最好还是再练练。”挂好环首刀的身影转过脸:“某即刻率兵北上,城内事务就靠伱二人决断,多征新兵上来。” “是!” 两人连忙站起抱拳,看着吕布带着余呈出了大帐。 不多时,整顿好的兵马在牛角号声中集结,不多时,一队队披坚执锐的黑色身影跑出城池。 …… 林野之中,奔驰的汤二虎大口大口的向外喷着白气,此地接近辽军的先锋军,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遇到了辽军的斥候,他麾下的人都不是战场的初哥,是最早一批从宋军俘虏中选出的精锐,打过沂州、去过青州,甚至与朝廷的禁军、西军斥候都交过手,以身手来说,算的上是精锐,如今到了这辽地,渴望建功的火焰在心中就没剿灭过。 如今,一直期盼的事情来了。 短矛从手中飞出,迎面冲来马背上的人影倒了下去,汤二虎眼中一喜,握住另一柄短矛,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同伴,双方互射之后,除了一个辽军斥候倒霉被杀,其余人最多也就是浮伤,此时皆是弃了弓,抽出横刀,使劲儿催着战马,手中战刀朝着辽军斥候侧面就是一刀斩出:“杀——” 刀锋、人影、战马在瞬间交错而过,汤二虎瞳孔陡然放大,那边辽军士卒大吼声中,手中刀砍过同伴脖颈,鲜血瞬间冲上半空,死尸轰然掉落马下,在地上翻滚一下朝外喷着带着腥气的鲜血。 另外一边,纵马交错的斥候挥刀,与辽军斥候手中长枪碰撞一下,战马之后的同伴陡然闪出,出刀,将来不及变招的斥候一刀砍断手臂,凄厉惨叫声在林中响起,人掉下马来。 “好胆!” 那仅剩的辽军斥候看着同伴顷刻间死的死,伤的伤,顿时红了眼睛,一勒缰绳转头杀过来,手中刀不断挽着刀。 汤二虎挥动手臂,短矛闪电般掷了过去,随后拔刀前冲,那士卒猛地挥刀击飞短矛,大吼一声,手里的战刀顺着奇妙的弧度,轻易的划破了汤二虎身上的皮甲,若不是这斥候统领反应快,及时偏转身子,此时已是在肚子上开张嘴,饶是如此,仍是有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该死!” 嘴里骂了一句,转头回瞧,见着那辽兵悍不畏死的同后面两人碰撞一起,刀光闪烁,人影晃动,没有金属的交鸣声,只有两声不起眼的闷响,随后跑过的两骑战马颠簸中,死尸滑落地面。 哔—— 汤二虎再不犹豫,没有转向杀回去,当下打马而走,吊在脖子上的竹哨放入嘴中吹响,不少听到哨声的斥候连忙动了起来,有穿着辽军衣甲朝这边冲来的,也有穿着黑甲的身影在后撤。 “少将军!” 当先赶来的辽军斥候见着单骑停在尸堆中的斥候齐齐低头,战马上的士卒露出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孔,细看之下与韩庆和有着几分相像。 “俺们走——” 看了眼跑远的汤二虎,这少年冷哼一声,随即打马朝着辽军先锋而回。 o(╥﹏╥)o,临近走的日子,有很多要忙活的事儿,最近基本回家就六七点了,e=(o`*)))唉。。。 (本章完) 537.第531章 人心不齐 原野上,长龙也似的兵马从北而下,旗帜在寒风里舒卷,辽字与苍鹰的军旗旁是飘荡的韩字,这是统军韩庆和的旗帜。 他带着五千先锋军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时能看到斥候在清理荒野上的行人或商贩,对此韩庆和并未有所表示,大军征伐,所过之处该是隐匿行踪,至于清理对方斥候,更是应有之义。 “前方斥候可有消息?” 手中沉重的大刀交给亲卫捧着,穿着黑色盔甲的韩庆和带着手笼取暖。 “斥候正与对方交战,开始多有失利。”有亲卫靠了上来,迟疑一下:“少将军不忿我军处于下风,亲自出手,此时想来……” 话音未落,前方马蹄声响起,一队斥候簇拥着少年跑了回来。 “爹。”白气从口中飘出,少年的脸上微微有些汗渍:“敌军斥候已经被杀散,大军可以放心前行。” 韩庆和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只是此时人多也不好训斥他,微微坐直身子:“已是临近耀州,万不可放松警惕。” 对着一旁副将高彪道:“传令,多加斥候在前方探查,另寻扎营之地,以便大军歇息,再派人去往后方通知萧副统,就说我等已过海州,明日即可兵入耀州攻打岩渊。” 复又看向自家儿子道:“常儿今日已是立功,接下来莫要轻动,跟着大军前行,我等身为先锋,当为大军找寻扎营之地。” “是。” 少年稚嫩的脸上带着兴奋,拱手抱拳。 传令兵骑马在原野上跑动起来,五千人的队伍拉起也有数里,此地虽说是平原,却也有林野、土丘,向着西走五里还有一处村庄,大抵是因为耀州失陷,这里的人觉着不太平,走的走、散的散,剩余的听闻朝廷大军过来,急急忙忙躲开了。 带着斥候搜寻过来的队官看看天色,又搜查一遍村子,随即回报韩庆和,先锋军随即转向过来,将房屋推倒,就一旁的林野取材,搭建起一个临时营地,负责修建营房的,是名叫高彪的副将,也是辽东汉人出身,颇有勇力,曾独身一人狩猎过虎,因而被官府召入军中,这两年凭着武勇倒是博出不小的声望,有传言说,此人或会高升。 营地搭建迅速,天擦黑的时候已经接近尾声,外出的斥候开始回转,没了韩常在外厮杀,斥候多有损伤,不少人未能回返军营,韩庆和有些皱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命高彪带着两都人马在外巡视一番,尽量将能蹲人埋伏的灌木与树木伐掉。 远远的,马灵躲在粗壮的树木后面看着点起火把的辽军,伸手搓了搓鼻子,猫着腰快速的退了出去,随后撒腿跑去数里地外的土丘上。 起伏的土丘并不甚高,却也能遮挡一些视线,后方背阴的地方,一道道身影蹲伏在此处,正是急行从耀州赶来的吕布骑兵,战马站在地面上,任由骑士抬起自己蹄子套上厚实的布料。 吕布坐在岩石上,一旁插着沉重的方天画戟,吃饱的赤兔正不时用脑袋拱着他背部的大氅,听着脚步声靠近,借着昏暗的天光看去快步跑进的人影,身周是护卫的侍卫以及杜壆、萧海里等统兵的将领。 “大将军。”马灵在众人的注视下跑了过来,单膝跪地抱拳:“辽军已经在五里地之外寻了处村子扎营,又派人在外清理林野,以便开拓视线。” “呵……”吕布咧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带着热量的气体在身前方寸之地消散,随即更多的白气从口中涌出:“不枉我等急行军过来,看来时机还是不错,这是在为后来的大军做准备……” 微微一停,又看眼马灵:“杜立三那边可有信儿传来?” “尚未。”马灵摇摇头:“敌军中军仍是走陆路下来,并未去往河边。” “让他们盯紧一些。”说了一句,穿着大氅的身影站起,内里的甲胄发出哗的声响,脚步走动一下,猛地将画戟拔起,翻身上马。一旁四个统兵的马军将领见状连忙站起,赤兔上的身影声音高亢:“全体上马,今夜打掉对方先锋。” 轰—— 坐着的士卒齐齐站起,脚步带着兵甲的碰撞声响起,随后翻身上马,绰起长枪,操控着缰绳在慢慢组成阵列。 “跟某来!” 手臂挥动,黑色的大氅在空中飘扬一下,随即红色的战马蹿了出去,后方的骑兵催动马匹,裹着布料的马蹄发出沉闷的声响,绕过土丘,一路往前。 …… 黑暗中,灌木拔起、树木倾倒,手持着火把的士卒一脸菜色的行走在原本村口的道路上。 “什么时候是个头……” “上官也不知体恤一下俺们,没吃饭就来干这等体力活,当真是将人当牲畜。” “别说了,高将军过来了……” 抱怨的话从士卒的口中说出,伴随着隐约的腹鸣,有人按住了胃部,显然这伙人还未来得及用晚膳。 啪啪—— 清脆的拍手声响起在高彪的身前,附近几个士卒转头看去,面貌有些平凡的汉子开口:“都动作快些,将这附近的灌木、树木清除,我等就可回营用膳。” 稍微顿了一下,这人露出一个笑容:“本将军也是陪着你等没吃,不想背上谋杀上官的名声就做的快些。” 下面有士卒轰笑出声,带队的两个都头高喊着“快些!”“莫要磨蹭!”,忍着饥饿的军士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也没来个人替一下…… 高彪看着手下士卒的样子,心里多少也带有怨气,只是他也知,此事恐是韩统军给自己的小鞋,偏生他此时归人节制,反抗不得。 快些升迁调走吧。 长出口气,转过身准备朝村中走的身影猛地停住,地面隐隐有震动感传来,耳听着有怪异的声响在传来,站了一两息,高彪顿时眼睛圆睁:“有骑兵!” 转头瞧看,远处,好似有黑影在暗中起伏。 正在砍树士卒顿时住手,耳听着高彪大喊:“快些结阵!敌袭!”(本章完) 538.第532章 夜火袭营 黑色的夜晚,火把燃烧照耀着慌乱疲累的身影,高彪看着黑暗处,只觉得有人影在斜着看天,心脏猛地一跳:“躲避……” 一波箭雨毫无预兆的在夜空落下,嗖嗖的破空声打断了示警的话语,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举着火把的身影倒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液从身下流出,缓缓朝着明灭不定的火焰流去。 高彪抢过一个火把,扑向一旁的同时,奋力朝着箭雨的方向扔了过去。 呼—— 马蹄踏地,奔腾而至的战马在旋转的火光中瞬间褪去身上的黑暗,密密麻麻的身影让摔在地上的辽军副将瞪大了眼睛。 “结阵!快!” 他大声斯喊,起身的同时捡起一根掉落的长枪,奋力朝着前方投掷过去,带着枪樱的兵刃在空中划过,被冲在前方的吕布抬手一戟打偏,他冲在最前,仗着马快甲厚,奔驰而过的时候,嘭的一声将持着盾牌的辽军士卒凶狠撞飞出去,赤兔奔腾不停,喷着白色的热气,冲向后面投掷长枪的将领,画戟刺出。 有示警的钟声在后方村中响起。 高彪身手敏捷,反应不弱,猛地朝一旁避开,锋刃的寒芒在臂膀上划过,带起一溜鲜血,健壮的身躯顿时失了平衡,嘭的摔在地上,侧后方跟进的史文恭眼神一闪,纵马踏了过去,骨骼碎裂的声音在马蹄下响起,倒楣的将领捂住了大腿嘶吼出声,随后更多的战马冲来,惨叫戛然而止。 “杀——” 吕布没有停歇,纵马撞入后方,筋骨的碰撞声中,人体飞起半空,冲过的战马上画戟左挥右砍,来不及组起阵型的辽军士卒捂着伤口倒地,转眼间被蜂拥而至的骑兵吞没下去。 “跟着大将军!” 杜壆甩飞长矛上挂着的人体,嘶吼出声,周围骑兵被他感染,狂热的“呼嗬!”出声,裹着布的马蹄沾满了鲜血,踩着血色的印迹,顺着原本村庄的道路向着营寨杀去。 韩庆和正在营寨带着韩常与十数名亲卫巡视,营寨依托村子而建,很多设施建设迅速,只余一些防御工事修建完毕就好,此时天晚,士卒饥饿难耐,这辽军统军也不为难这些当兵吃粮的人,当即下令晚膳后继续完善工事。 厮杀开始的一刻,早有人敲响了预警的钟声,韩家父子面面相觑,带着人赶到这边观望,然而视线中,远处的火光里自己士卒不断倒下,有战马奔腾而过,黑压压的骑兵朝这里蔓延而来。 “这些是什么人?” “贼兵!是贼兵!射响箭预警!” “统军快往里退!关门,关门!” 响箭在夜空响起,吃着晚膳的士卒顿时慌乱了一瞬,随即在将官的呵斥声中安定下来,有虞侯带着人朝着营门奔去。 只是此时也来不及了,营寨外巡弋的士卒被奔腾而过的骑兵吞没,吕布一马当先,换弓一箭将跑至门边的虞侯钉在木桩上,随后箭射连珠,强劲的箭矢不断穿透人体,跑去关门的人接连倒毙。 “杀进去——” 炭火也似的战马飞驰突进,在第二波抢门的人之前突入营寨,画戟斩落在髡头的脑袋上,尸体朝后倒下,前行的战马狂奔而入人群,穿着大氅的身影手臂挥动,月牙戟刃劈出一道光华。 轰—— 画戟劈在一面盾牌,轰然爆响,木屑纷飞,那持着盾牌的士卒站立在那不动,额头至胸腹间被锋利的戟尖儿劈过,划出一道露骨的血痕,鲜血狂喷而出,将站着的人体推倒地面。 “杀——” 更多的骑兵跟在前方大氅飘飞的身影身后涌入寨门,刀光霍霍,枪影伸缩,铁锏纵横,鲜血不断溅上半空,人的肢体飞出左右,反应过来的辽军士卒在将官吼声中涌了上来,与冲入的吕布军骑兵狠狠撞在一起,然后被横刀、长枪撕裂阵势。韩庆和满头大汗的看着对方将领带着骑兵杀入营寨,手下的士卒却是一波波的被杀的溃败,耳中吱的一声尖鸣,随后脑袋里嗡嗡作响。 狠心一咬舌尖儿,这辽国统军大喊:“拦住他们!快列阵!” 大片大片的尸体倒下,穿着青龙铠的杜壆嘶吼一声“向左!”,带着酆泰、牛皋朝着营寨左面杀去,史文恭则是喊了一声“跟上!”,随后带着王德、曾涂转道右边,三面开的赶着溃兵开始倒卷,有将领兴奋的开始与大队脱节。 慌乱的厮杀中,不知谁扔出了一个火把,随即有人仗着兵长力大,将篝火砸飞,带着火焰的木块四处崩开,浓烟在营寨中升起,渐渐有火苗燃烧。 “爹,快走!” 韩常见状反是知道大势已去,连忙拉着韩庆和往后跑,厮杀的人潮在蔓延,找着战马骑上的父子俩看着四面八方混乱而起的营寨狠狠一咬牙。 “俺们走!” 韩庆和面沉如水,勒转坐骑就欲从营寨后门出去,大量的溃兵被赶往后方,黄施俊一马当先,手中三亭大刀不停砍杀着想要组织抵抗的将官,看着韩家父子的一刻不由大喜,那等身穿铁甲之人当是军中统帅,加马一鞭:“兀那两个贼将,留下性命!” “贼人好胆!” 韩庆和闻言气的七窍生烟,一拎手中大刀就欲调转马头上前与黄施俊厮杀。 “爹你等下!”韩常赶忙使眼色让身旁亲卫拦住自家脾气火爆的老爹:“此时不易回转,我等先走为妙!” “恨不能一刀劈了些贼军!” 愤愤的骂了一句,韩庆和喘口气,示意亲卫松手,自己架着马朝后营大门而去。 黄施俊在后看的大急,驭马向前赶着,只是前方人影众多,手中刀左劈右砍也杀不尽,口中不停骂着“无胆匪类!”“胆小如鼠,枉为武人!”“身为将军带头逃跑,毫无气节!”之类的话。 韩庆和气的双眼惯血,太阳穴突突直跳,韩常一旁见自家父亲如此被辱也是面貌狰狞,打马紧走两步,接近自家父亲,一把将其弓袋中铁弓抽出,口中叫着:“爹借俺宝弓一用。” 一勒马缰回身冲着黄施俊就去。 后方冲来的身影刚刚砍死一人,抬头见着前方有人返回,不由大喜,叫了一声:“有胆色,快来受死!” 大刀一振,打马就欲上前厮杀。 韩常也不答话,看看两人之间距离近了,闪电般抽出一箭,弓开满月,嘣的一声箭如流星而去。 黄施俊哪里料到对面人最擅射,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箭射入右眼,顿时惨叫一声跌落马下,韩常勒马吐口唾沫,转身跑去父亲身边:“这厮嘴臭,本事却是稀松的。” 韩庆和大喜:“我儿神射难有人及,可惜被贼人占了先机……” 叹口气,看看四周奔跑逃亡的士卒:“俺们先撤吧,也不知萧副统知道会怎生气愤。” 寒风依旧,黑夜里,营寨的大火越来越旺。(本章完) 539.第533章 黎明之前 逐渐旺盛的火光中,烟尘随着寒风在空中飘散开,木料燃烧的味道、皮毛烧焦的臭味儿、鲜血流出的铁锈气混杂在一起,偶尔有惨叫声音响起,燃烧的营寨轰然间倒塌下来,火星溅起半空,映着黑色甲胄上面无表情的脸。 “继续推进,不要停下,跟上首领!” 嘶吼声中,熟铜刀劈过,空气中的味道更加浓郁,萧海里骑在战马上,领兵跟在吕布身后,侧边燃烧的火光中奔出几个身上着着火的辽军士卒,几杆长枪组成一个小阵刺过来。 刀锋砸去枪头,对面有人猛地收枪,继而一刺,铁枪从侧旁扎入马腹,鲜血狂涌而出,那马凄惨悲鸣一声,前蹄跪地摔倒,萧海里顿时被摔落马鞍成了滚地葫芦,几个辽军长枪手猛地对着地面扎刺,却都扎在他翻滚的身形之后,片刻,有战马冲了过来。 穿着乌油对嵌铠甲的呼延灼提着两条水磨八棱钢鞭冲了过来,战马疯狂撞在最边的辽军士卒身上,那人吃痛的瞬间歪斜着飞了出去,马上的双鞭将一侧身子,手中钢鞭一挥,轰然巨响中砸在一名辽军士卒脑袋上,头颅碎裂,血浆、脑浆飞洒一地。 “入娘的……” 萧海里狼狈起身,一身衣甲沾满灰尘血渍,看着呼延灼杀死几个士卒转头看向自己,不由指了指前方:“跟上首领,莫要担心俺,冲了这营。” 马上的双鞭将一点头,喝了一声转头前行,身旁不断有骑兵呼啸而过,萧海里擦下脸上的血迹,回身走去战马旁捡起熟铜刀与弓箭,呼出一口气:“差点儿就第二次交待了,啧……” 有战马停了下来。 萧海里抬头看去,三四匹马停在跟前,其中一马上的契丹汉子跳了下来:“将军,上马。” 啪—— 伸手盖了这人脑门儿一下,萧海里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伙人:“说话注意着些,上哪来的将军。” “俺不是用的契丹话吗,没人听懂。” 萧海里翻身上了战马,闻言瞪他一眼:“你当还是在宋境内?跟上。” 马蹄迈动,后方汉子咧嘴一笑,后方同伴催动战马伸手一拽他,这人趁势跳起上去战马,两人一匹跟着萧海里重新冲向前方。 前方突进的骑兵飞快凿进人群,劈波斩浪一般杀向中军大帐,吕布驭马冲杀在最前方,方天画戟随意的劈砍挥砸,在一道道交错的身影上划出血痕,偶尔有长兵刺来,被他一把揪住枪杆,连人带枪一起拉过来,一戟刺死。 自从来了辽东后,他至今少上战场,但并不是说他少了冲杀在前的血勇,只是多半时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块儿土地上站稳脚跟,如今重上前线,顿时沉寂多时的血液沸腾起来,画戟拍碎人的脑袋,溅起的血液糊在脸侧,低沉的声音大喝:“随某杀去中军,拿下这先锋的脑袋。” 左右,余呈、袁朗、滕戣、滕戡在侧护卫着,带着成百上千的骑兵怒涛一般卷去前方辽军士卒的身影,金铁挥砍的风声、血肉破碎的声响不绝于耳,人的身体四散飞开倒在血泊,残缺的枪身随意插在地面。 轰隆隆的蹄声似催人命的鼓声,奔逃的士兵发现身后赶来骑兵的目标,连忙四散着让开前行的道路,吕布等人也不去管,风驰电掣的突进过去。 “人呢……” 帅帐前,停下的战马喘着白气,大营中噼啪的火焰声音在响,赤兔上的身影四处巡视一眼,外面看去,中军大帐里黑漆漆一片,周围的空地上一个人影也无。 “俺去看看。”滕戡当即跳下战马,一旁的滕戣怕自家兄弟有事,连忙跟上,两人进去大帐几乎瞬间就跑了出来:“大将军,里面没人。” “跑了……” 吕布虎目圆睁,四下扫视一番,一旁袁朗擦下不知何时溅到脸上的血珠:“大将军,说不得人跑去后营门了,可要追击?” “来不及了。”吕布一拽缰绳:“看这大帐冷清的样子当是走了一会儿。”脚下轻磕马腹,赤兔小跑起来:“走,将这先锋营击破,之后迎战辽国官军。” “是。” 战马重新奔腾而起,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夜空之下,军营化为战场,蔓延的烈火逐渐吞噬了一切,火光中,肆虐的骑兵左冲右突,将人逐渐赶到一起,来不及逃出的士卒在火焰中艰难喘息,逐渐被高温闷倒在地,大火焚烧而过,将这片土地置于掌握之中。 …… 嫔州到海州的路上,萧酬斡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用汗巾擦去额头与脖颈间的汗水,坐在床上踌躇一下,随即穿上皮裘、披上大氅从帐篷里走出,漆黑的夜晚,只有半轮月亮在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偶尔有云层游动过去,黑漆漆的更显阴霾。 “祥稳。” 门口值守的侍卫躬身行礼,萧酬斡挥了下手,口中喷着白气,拢了下厚实的大氅,抬头皱眉看着不甚美丽的夜色。 适才做了个梦,梦到苍鹰在空中飞着,鸣叫两声却被形貌怪异的女真人射了下来,随后圣上走出来竟指着被射落的苍鹰怒骂女真人霍乱社稷。 该不会…… 紧紧抿着嘴,鼻孔里喷出两行白气,萧酬斡觉得自己多半是在杞人忧天,只是如此清晰的梦可能也有着另一层意思。 多半是假的,圣上召集了十万大军北上,如何会输? 摇了摇头,萧酬斡从一旁侍卫手中拿过长枪,示意两人不用跟着,自己慢慢走下木台,一个人走入已经寂静的军营。 就在入黑之时,先锋的韩庆和送来消息,说是已经过了海州,远在耀州的贼军有了异动,从活动迹象上看,对方放弃了据城而守,反是迎着自己这路兵马杀了上来。 他心里多少有点儿担忧,然而想到韩庆和为人虽然有些莽撞,却也是多年领兵的老将,加上武艺不差,应当能支撑到自己到来,只是如今看起来,带着的攻城器械阻碍了自己的行军速度…… 也罢,反正之后还要攻城平叛,稍稍慢些应该不打紧。 如此想着,漫步军营的萧酬斡一时间毫无睡意,不久,天也快亮了。(本章完) 540.第534章 日光倾城 骑兵、人群,在原野上汇聚、驻足。 天光破晓,青冥之下已是能够视物,被控制住的辽军士卒无助的站在黑甲骑士圈定的地方,望着那边张弓搭箭的身影,面上都是忐忑,不知等下会不会被人杀死在这。 大火还未完全熄灭,升起的浓烟有些刺鼻,几个穿着黑甲的士卒在将同袍的遗体放在地上,轻轻给擦去脸上的灰尘。 这是混乱中战死的士卒,也不多,就是百十人左右,只不过能抢出遗体的就这几个了。 竖起的将旗下,有人在人群中观瞧,四处张望的身影在乱哄哄的说话声中骑着马兜了一圈,高声喊着什么,随后有骑马的士卒出列说了些什么,方才打马跑去吕布那边。 “大将军……”萧海里面色沉重:“黄施俊兄弟殒没了。” “……将军难免阵上亡。”鼻端嗅着燃烧的烟气,吕布转过带着血迹的脸庞:“可知是怎生死的?” “大体冲营的时候冲的太过超前,又失了后面士卒的援护。”萧海里朝着适才跟自己说话的骑兵看了眼:“见到时,已是一具尸体,看着的士卒当时正在与人厮杀,过后再回转想去抢遗体时,大火已经烧过那边,是以……” 赤兔上的身影沉默,一旁听着的护卫与众将皆是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随后不免有些唏嘘。 “这般就没了……” “当真是……” 赤兔不耐的动了动腿,吕布扯了下缰绳:“等下火灭了,进去查看一下,好歹将人找到……” 日光逐渐升起,天地在苏醒,眼中的色彩增多。 萧海里回头看看燃着的大火:“……就怕这等火势难以找到人了。” “尽尽心罢了,兵甲总不会被焚毁……”说了一句,吕布闭上眼睛,不久,睁开的时候看向后方的降兵:“将这些人带回去,我等也需要劳力修葺城池营造房屋,这些人正合适。” 众人转头,有人缓缓点头,有人微微皱眉面带煞气,只是吕布拿了主意他等也不会不识趣的反驳,时至今日,毕竟还是欠缺人手。 …… 逃跑的辽军士卒也有,夜晚混战,有人跟着将官迎头杀上,有人胆小不知所措,也有心思灵活,一早就做了逃兵的,这等人多半都被韩家父子碰着,只是二人也没说什么,反是收拢了三百余人在身侧,随即派出令骑,一刻不停的朝着后方的朝廷队伍求援。 携带着书信,快马乘夜一路奔走,穿林过河的前往嫔州方向,萧酬斡的军队正在驻扎,这位辽军东面行军副统正在与几个将领在帐中说话,看到令骑到来颇为疑惑,得知先锋溃败的消息,与帐中的几个将军齐齐愣住,都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韩庆和在离耀州不远的地方被人突袭了……全军覆没,仅余三百余人……他怎么不战死当场,活着还有何用!” 萧酬斡半晌能够活动,脸庞被血灌满,血丝一根根的显现出来。 “萧副统……”名为耶律马五的青年将领抱拳:“我等是否即刻南下救援?” “救个屁!”粗鲁的骂了一句,萧酬斡一把将书信揉成团扔到地上,站起来走了两步,一指那令骑:“说,到底如何败的?” 那令骑心中一苦,低着头开口:“昨夜韩统军寻村庄扎营,我等立营将完,看天色已晚想要用膳,哪知贼人骑兵马蹄裹着厚布趁夜偷袭,一击将我等营寨破去,慌乱中也不知对方多少人,只是此时想来,能那般快将我等杀的溃败,当是倍于我等……”“倍于你等……贼人有万骑?” “不对,这般多骑兵我等早就知道了,恐是步骑混合……”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萧酬斡斜眼看看讨论的众人,压着火气挥下手:“莫要多说了,此时讨论人数多寡已是晚了。” 看向耶律马五:“你现在带一营骑兵去往海州,调集城中兵马,等俺们一到,立时一同南下讨贼。” 又看向另一将领:“你带着辎重营与攻城器械在后慢行入海州,等待俺的将令再行前来。” 两人相继领命,有将领看着萧酬斡眼神儿一动:“祥稳,不若俺们走河道直接攻打耀州?” “不妥,对方有水贼在打南边沿岸城镇,必然对临近的河路多有防备。”萧酬斡摇摇头,健壮的身躯走向大帐中央,沉思一下转过身子,快步走回:“兵贵神速,拔营,立时向南而行,趁那些贼人还在欣喜战胜我等先锋之时攻过去。” “是!” 大帐众人齐齐拱手,声达帐顶。 过不多时,辽军营中喧哗一片,尘土飞扬间,一队骑兵当先奔驰而出,朝着南方而去,大半个时辰后,一队队的士卒走出辕门,汇聚在原野上,向着耀州方向赶去。 …… 熊岳山,位于辰州与卢州之间,再往下就是归州与宁州。 位于山麓南侧的原野中,有着大量的步卒在走动,冷硬的地面上躺着大片的死尸,持着刀兵、穿着黑甲的身影正在搜刮尸体,看有活着的就往下补上一刀,惨叫声中,走向下一人。 “啧,土鸡瓦狗。”持着双剑的身影看看地上的死尸,抽出揩布仔细的将剑上的血渍与擦去。 “大将军让我等快些南下支援水军……”狄雷将铁锤在死尸身上狠狠擦了一下,站起身:“只是看来要晚上一些了。” “先拿下熊岳。”奚胜在护卫下走了过来,银白的枪杆上未染一丝尘埃:“下面的归胜靠海而建,可让水军兄弟支援。” “这熊岳城也没多少人了。” 一侧,走来的马勥、马劲兄弟也是满身血污:“趁着我等还有力气,不如现在就杀过去。” “我也是如此想的……”奚胜露出笑容:“不知几位兄弟谁愿先锋攻城?” 四人相互看看,又望向远方正在指挥收拢降卒的杨志,齐齐露出笑容。 两个时辰后,失去大半兵力的熊岳城被马家兄弟当先登城斩落军旗,随后一路南下,与水军夹击归州。(本章完) 541.第535章 反叛的人 腊月乙巳,天气晴朗,辽国南京。 人声、车马声在城门前混杂,乱烘烘的队伍长龙一般正从大门走入,不久,听着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大军入城,闲杂人等闪开。” 慌乱的人群连忙左右分开,穿着皮甲的大汉蛮横的走过,有走的慢的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旁边好心的人连忙将其扶起,捂着摔疼的部位缩在一旁,看着一队队披坚执锐的身影走入城门。 高举着的耶律将旗下,一员穿着金色战甲的将领正晃晃悠悠的骑在马上,看着两旁百姓有些惊慌的眼神,犹豫一下,喊来令骑:“传令下去,莫要惊扰百姓,违者重责。” 数个传令兵连忙点头,打马前后飞驰,大声呼喝:“传留守将令,莫要惊扰百姓,违者重责!” 一声声的呼喝,蛮横的士卒无趣的走回队列,让旁边的平民看着多少安下心来。 不多时,大军尽皆入城回营,这穿着金甲的留守却是带着数十亲卫飞驰着跑回家中,远远就见着自家夫人带着护卫、侍女站在门口,临近的一刻,众人齐齐躬身。 “恭迎魏王回府!” “起来吧。”穿着金甲的男人跳下战马,交给身后的亲卫,走上前笑着同前方的妇人道:“辛苦夫人在家守候,为夫回来了。” 那妇人却是一笑:“该当如此,郎君讨伐贼人才是辛苦。” 随后两人一同朝内回转,入了门,这留守夫人方才靠近自己夫君轻声道:“有耶律都监的信使在厅堂等着。” 男人脚步顿了顿,皱起眉头:“哪个?” “耶律章嘉努都监。”夫人仍是轻声细语。 “他?他不是同着圣上北伐金贼了?怎地派了信使来寻俺?”这南京留守的面上有着一丝惊愕:“平日也未见他多亲近俺……” 妇人思索一下,轻声道:“有几日了,郎君领军在外,这人求见不到,是以每日都来,只为能见夫君一面,我一直在前庭见这人,只是问他何事也不说,只言待郎君回来要亲自说与你知。” 男人皱皱眉头,沉思一下:“你先回后面,俺去看看他有甚急事。”手握着剑柄,迈步朝着厅堂而去,身后侍卫连忙跟上。 这留守府颇大,走过宽广的前院,路过两个厢房方才进入厅堂,里面正有一髡头青年等待,见着府邸主人回来,连忙起身上前下拜:“小的耶律都监手下步军指挥使沙鲁勃,见过魏王殿下。” “嗯……”点了点头,身穿金甲的身影走去座位坐下,甲胄发出轻微碰撞的金属声,抬手示意一下:“都监派你来做甚?” 沙鲁勃左右看一眼,低头道:“事涉机密,还请屏退左右。” 上首的魏王皱皱眉头,看眼自家侍卫,随即穿甲带兵的身影转身走了出去,最后一人贴心的将房门关好。 “说吧,到底何事?” 那信使吞口唾沫,从怀中取出信件,低头呈上道:“这是都监写给王上恁的信件。” 上首的人影皱起眉头,过来将信接过,抖开看了一眼,耳中听沙鲁勃道:“都监大人认为当今圣上荒淫无度,远离贤臣、只知宠信奸佞、游猎各地,不愿继续效忠朝廷,愿奉魏王您为帝,只求我大辽能千秋万代下去。” 穿着金甲的身影看着书信的手指猛然一捏,下方跪着的沙鲁勃看不见他脸上表情,小心翼翼抬头道:“未知魏王您……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轻声重复了一句,持着信的手猛地松开,一脚踹在跪在地上的沙鲁勃胸口,这人没有防备当即飞了出去,在青石地上滑出丈远,狠狠撞在门上。 咣当—— 大门猛的从外打开,几个机敏的侍卫跳入进来,看着站着的魏王,又看看被踹倒在门口的男人:“王爷……” “拿下!”穿着金甲的身影挥了一下手,几个侍卫呛的抽刀出来将人逼住,那边被称为魏王的人走过来,冷冷的看着他:“金贼反叛,多败官军,值此危难之际耶律章嘉努不思为国效忠,反做叛逆,俺耶律淳就是再不孝,也断不会与此等狼心狗肺之人合作!” 看眼侍卫,掏出令牌扔过去:“将他拉出去砍了,首级挂上城头,另外派人去往圣上处告知,章嘉努反叛,俺已杀其使者。” “是。” 几个精悍的侍卫齐齐躬身,随后押着不停喊叫“王爷……王爷饶命啊!”的沙鲁勃出去,又分出几人骑上快马,朝着北上的官道飞驰而去,凭着魏王给的令牌一路换马不换人,去往辽东前线。 …… 同一时间。 耶律马五从海州带出兵马三千,不敢擅自南下,只是派出斥候去往后方报知带着大军缓慢行走的萧酬斡,随即得令待大军到日一起启程。 日头在天上悬挂,寒风仍在人间肆虐着。 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低垂着头迎向前方打着苍鹰旗与日月旗的大军,走过的士卒与将领看着逆向行来的身影,看去的眼神多少怪异,议论的声音在天空下响起。 “是那个打败仗的……” “平日看着挺厉害,却未想,连一伙贼人都打不过。” “莫说了,看过来了……” 深深吸一口气,走在队伍前方的韩庆和捏了捏手中大刀,回头看眼自己的儿子,摇头示意其莫要乱来,见韩常老实的不再冲动,随即驭马走向前方滚滚尘烟下的军队,挂好大刀下马,躬身抱拳。 “败军之将韩庆和,求见箫副统!” 当即有令骑跑回中军,见着萧酬斡禀明一番,这东面行军副统冷哼一声:“败军之将焉有脸回来……”手中缠着金丝的马鞭敲了敲战靴:“让他原地唱名十遍,然后滚过来见俺。” 令骑应命,随后打马跑去韩庆和处:“祥稳有令,命韩统军唱名十遍再去中军面见。” “欺人太甚……”韩常登时恼怒异常,喊了一声就要上前,韩庆和伸手朝旁一拦,剽悍的少年顿时收住脚,看着自家父亲:“爹,这……” 韩庆和摆摆手,只是抱拳道:“韩庆和领命。” 那令骑看看怒瞪着自己的韩常,咽口唾沫:“统军莫怪,俺也只是传个话……” 随即打马而走。 战马挪动一下腿脚,韩庆和沉默一下,黑着脸在马上大吼:“败军之将韩庆和,求见箫副统!” “……败军之将韩庆和,求见箫副统!” “……” 声音在天空下回荡,走动的将士纷纷看拿眼看去,一边与同伴轻笑着一边迈着轰然的脚步声继续前行。 烟尘升腾,少年攥紧拳头。(本章完) 542.第536章 逐渐拉开的序幕 第536章 逐渐拉开的序幕 沉重的脚步声走近停在道左的身影。 韩庆和面色沉凝,穿着甲胄的身躯在甲片摩擦的声音中单膝跪地:“罪将韩庆和见过萧副统。” “起来吧。”战马上的声音有些冷淡,马鞭指了下正在站起的将领:“望韩统军记住此次失败的耻辱,来日在战场上讨回来。” “……”韩庆和沉默一下,低头道:“末将定当奋勇杀敌,以雪前耻。” 马上的人点点头,缠着金丝的鞭子在手中掂了掂:“可知对面端的有多少骑兵?” 自收到先锋军被突袭覆灭的消息,萧酬斡就一直对此事上心,契丹人本就是马背上得的天下,虽说韩庆和是汉人将领,然而他这身本事却是实打实的,对方既然能击败他,那若是上了战场,正面对决,纵使能胜,自己这方的兵马损失也要超出自己的预估,这在他看来是不能接受的,圣上让他来平叛,就是想看他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多死一人萧酬斡都会感到懊恼。 “夜色太黑,难以预估对方多少骑兵……”韩庆和说了一句,继而若有所思道:“只是末将事后细想,根据对方推进的速度和规模来推测,当是不会超过三千之数。” 马鞭轻拍手心,萧酬斡点点头:“如此,你且带着士卒在后跟着,让他们将嘴闭的牢些,莫要若乱军心,不然军法伺候。” 韩庆和大喜,连忙低头:“多谢萧副统!” 停着的大纛开始继续前行,过万的士卒行军蜿蜒如龙,踏起漫天烟尘,黄土笼罩了舒卷的旌旗。 …… 野外,林野。 点燃的篝火腾起细长的烟柱,围着篝火的骑兵背靠战马,伸着手感受着火苗滚烫的温度,面上带着笑容同身旁的同伴说着什么。 写有吕字的大旗被收起,同着旗杆一起倚靠在树干上,吕布拿着一根树枝点着地面自己画的简易地图。 “縻貹、卞祥在此修了处阵地,准备在此迎接辽军主力的到来,只是他等兵力比之对方要少不少,没了我等骑兵在旁帮衬,恐怕会有一番苦战。”树枝戳在土地上,坚硬的地面将最前方的尖头撞的裂开:“正面决战虽说某有信心胜之,只是如此一来折损过大,对之后攻城略地多有影响。” 围在一旁的四个马军指挥使一阵沉默,吕布自己也是住口几息,抬头看看天上小了些许的太阳,吸了口冷气:“兵力还是太少啊……” 随即平视着一众将领,声音不高,语气坚定:“还是如前几次一般,让步军在前方吸引辽军兵力,之后我等直插中军,一举溃敌。” 萧海里、杜壆、袁朗、史文恭四人相互看看,随即重重一点头,有时候战术不必非要变着样来,只要能奏效,纵使用过百遍千遍又如何? …… 丙午日,天空布满云絮。 萧酬斡带着主力大军与耶律马五汇合,抛弃了攻城器械的部队行军速度快上不少,再又抽掉了一千海州兵马后,总共两万八千人的队伍奔赴耀州。 在其东北方向五十里处,这片辽阔土地上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战事由斥候间的搏杀,渐渐发展成正面的冲突,一万五千余人的吕布军走出耀州,与萧酬斡所领的辽军开展了刀刀见血的厮杀。早到一日的吕布军在此修建了简单的防御工事,数道壕沟隔开了吕布军步卒与辽军骑兵的距离,双方在这简易的防守之地面对面的打了个招呼,天光下,歇斯底里的喊杀声撕裂了天地间的宁静,人间好似沸腾的开水,热烈、致命。 以辽军的兵力来说,近乎两倍于吕布军,且因辽帝御驾亲征的缘故,整个军队的装备都是顶尖儿的,只是兵员素质不一,无法与吕布军几支打老了仗的队伍比拼血勇,林冲、唐斌带着麾下陷阵营,总共一千人的重甲步卒像是海中的礁石一般,任凭海浪冲刷撞击,仍然是屹立在前线不倒,后方的荣指挥着射声营,趁机放箭收割着人命。 等辽军反应过来面前的队伍并非容易啃下之时,已经有四个营被打的逃窜回去。 “废物!” 大纛在寒风中舒卷不定,萧酬斡敲着战靴看着仓皇逃回的步军,脸上铁青一片,只是眼中那丝对叛军的轻蔑也已经收了起来:“宋军的重甲……” 缠着金丝的马鞭砸在手心:“这伙贼人从哪儿弄来的?” 一道人影在身后听着,稍稍靠近些许:“详稳,说不得是宋人支持的,以此来搅乱俺们国内的局势。” “……不对,时间有些对不上。”萧酬斡吸了口气,随后马鞭朝着那边一指:“罢了,此时正是战时,不想这等伤脑筋的事情,只要打赢了,自然有答案。” 转头对着年轻的身影道:“耶律马五,你带着海州兵马朝着对方侧面冲一冲,莫要正面应战对方重甲步卒。” “末将领命!” 耶律马五一抱拳,抖动缰绳,朝着一旁自己的队伍跑去,“跟俺来!”的吼声随着风声传入大纛下的行军副统耳中,眼见着五百骑兵跟上,随后海州被抽掉的四千马步两军移动而行。 天光变得更加明亮些许,温度隐隐有些升高,原野上的人影晃动不休,金属打造的刀枪反射着阳光,挥动间,往往有光亮闪过,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地,变成毫无生息的死尸,空气中的血腥味儿风吹不散。 对面的人潮涌动起来,战马的蹄声在天地间响动,潮水一般的洪流蔓延过来,绕过插满箭矢的地面,划出一道弧形冲向侧旁的战阵。 风声呼啸,注视着战场的两个壮汉面色齐齐一动,连声高喊指挥着军队。 “试探结束了,侧翼的都打起精神,辽狗来了!” “射声营往后退,辽军骑兵出动,注意敌人骑射!” 吼声在十数个大嗓门传令兵的重复中盘旋在阵列上空,松垮站着的身影晃动间紧绷起来,持着盾牌的士卒顶上前方,长枪架设而起,后方哗啦啦响声中,闪着寒芒的箭簇抬起。 对面,奔腾的骑兵冲势已成。 晚些还有 (本章完) 543.第537章 辽骑 第537章 辽骑 人吼、马嘶。 翻滚的云絮下,箭矢在空中交错而过,飞旋坠落的矢簇带起破空之声。 “立盾!” 一面面盾牌斜举向上,偶尔有箭簇钻过两面盾牌之间,带起一声惨叫,鲜血在冷硬的地面流淌出来,血腥气直冲鼻端。 “散!” 冲阵的耶律马五呼喝一声,紧贴战马,前冲一队人马分左右在盾墙前划出一道弧形闪过,箭矢在马队闪过的空出的地面上突突突的插入,外露的箭羽在轻轻颤动,偶尔有零星箭矢划过战马的毛皮,带出道道血痕,也有那运道不好的士卒被射落下马,高速奔驰中头破颈歪,一时不知死在箭下还是意外。 “全体上箭,又来了!” 荣面色难看的立于弓手阵中,对面从两面快速转向回转的辽军骑兵后面,露出第二队骑兵,在当先主将的呼喊下,提高了马速次第冲向这边的战阵。 飞矢如方才一般,细长的黑影在空中交互闪过,落下时仍是偶尔在双方阵中绽放开零星的血,继而回转的马军让出道路给第三队的骑兵,冲锋而来。 “不能这般下去……”站在阵中的縻貹黑着脸看着左侧的阵线:“辽军这般打法乃是疲兵之计……入娘的,欺负我等没有马军!” “让左侧的锋线迎上去?”卞祥摆弄下头上的牛角盔,面色同样有些难看。 “恐怕辽军不会如你我所想,不过……试试。”縻貹站在帅旗下看着,握着战斧的手青筋暴露,大声发出喊声:“让左侧战阵分散开,向前移动十步,伺机同辽军骑兵进行近身搏杀!” 吼声中,传令的士卒挥动旗帜,那边第三阵的辽军骑兵如前两次般射完就走,后续跟进的骑兵依然如故,而耶律马五的旗帜,又出现在场的后方,等待着前方骑兵的返回,以便再次冲上。 天光下,紧密的阵型开始移动,举着盾牌的士卒前移的同时开始分散,后方荣见状眼睛眯起,手指攥紧弓身,突然吼了一声:“黄信指挥弓手,我去去就来。”战靴一踢马腹,胯下白马朝前跑动,从前方步兵让开的通道中快速前行,双眼只是看着接近的骑兵,心中在默默算着双方的距离。 嘣—— 弓弦的声音响动,箭矢飞蝗交错过天空,发出一箭的辽军骑兵指挥使微微偏头刚张开口,一道黑影擦过前方骑兵的脸颊,朝这边飞了过来,这将官一时不察,张开的嘴方吸了口气,目光瞬间呆滞起来,鲜血从喉间飙射而出,飞来的箭矢正钉在咽喉上,尸体在后方骑兵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跌落战马。 “对方指挥使已死,杀啊——” 奔出步兵战阵的荣一箭射杀对面主将,张口吼了一声,缰绳一勒,白马跑动间,箭射连珠,奔行在前的辽军骑兵顿时接连掉落马下,奔驰的气势顿时一滞。后方步军阵中看着的崔埜、乜恭两名指挥使大喜,连声大吼“杀上去!”“缠住骑兵!”,前排的盾手顿时平放盾牌,同着后方长枪手一起呐喊着往前奔去。 马蹄声涌动,失了指挥使的骑兵没能第一时间转向,有声音大吼一声:“杀退这些步兵!”,骑弓收起,一柄长枪在前排抬了起来,战马喷出白色的烟气,轰隆隆的声响越发接近,前方冲锋的身影已经能看到马上人凶恶的表情,直面对方的吕布军步卒双眼泛起狠色,血丝缠上眼球,微微张开的嘴陡然发出震天的喊声。 “啊啊啊啊——”恐惧到极点的声音在奔跑的身影上响起,天光下一支箭矢噗的扎进举着长枪的骑兵胸膛,荣眼神有些悲哀的看着前排的刀盾手握着横刀,合身撞上奔驰的战马,粘稠的血液在战马身上、腿上溅起,锋利的横刀挥过,偶尔有战马重伤着倒地,对面的骑兵疯狂呐喊着刺出长枪,盾牌破碎的响声中,后方的人影飞起。 前面的刀盾手延误了冲势,跟上的长枪手挺起枪,疯狂的捅刺而出,不时有战马惨叫一声倒地,马上的骑士被甩飞出丈远,还未等摔的七荤八素的人影站起,跟上的吕布军步卒狠狠朝下戳出手中长枪,将人钉死地面。 “一群疯子……”耶律马五在后方吸口冷气,提起手中长枪朝天高举:“以步冲骑,这些贼人已是最后的挣扎,杀了那些羔羊!” 第一时间冲向前方,剧烈厮杀中,崔埜骑着战马手持混铁枪左刺右突,杀的浑身浴血,见着后方耶律马五的旗帜前移,顿时眼神泛红,带着几个亲兵直扑上去,就在逼近之时,齐齐掏出飞斧朝着那边扔去,飞斧砍入马脖,顿时将背上的骑士摔了下去。 “死——” 崔埜口中怒喝,捏着混铁枪向着耶律马五刺去,对面的青年契丹将领狞笑一下,挥手与对面混铁枪对了一下,一声金铁交鸣的声响,两人手臂都有些发麻,收回长枪的手都慢了一拍。 跟着两人的亲兵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加上骑兵冲阵不比步卒阵列密集,见状连忙抢上,想要趁势击杀对方,只是二人虽是手臂酸软也非是易于之辈。 “喝——” “哈——” 两声爆喝几乎同时响起,冲来的亲兵顿时被长枪逼开,只是崔埜这边人数太少,数杆长枪挟着战马的冲势从两侧冲来,崔埜的亲兵顿时被长枪串在枪上,挑着跑去前方。 只崔埜一人在对方阵中吼叫连连,一杆枪连杀数人,耶律马五见状勒住战马,挂定长枪,回身只一箭,噗的一声射入崔埜后背,这移山力士动作顿时一停,几把弯刀趁势砍过,粘稠的红色从切开的甲胄中流出,这勇猛的战将拿不住手中混铁枪,顿时一松,当啷一声掉落地面。 有马蹄声跑过,持着弯刀的身影挥动手臂,一道血线从崔埜脖颈处飙射而出,五大三粗的身影朝后倒下,溅起一片尘土。 “逞英雄……”耶律马五不屑的撇撇嘴,放好弓,重新绰起长枪:“杀过去,让这些人知道,俺们大辽骑兵不光擅射,同样也擅冲阵!” (本章完) 544.第538章 焦灼 第538章 焦灼 密密麻麻的黑影抛射而起,飞过云层的下方,弓弦崩响的声音不绝于耳,黑压压的一蓬箭雨覆盖人群。 嗖嗖嗖—— 原野上,奔跑的人影呐喊着“举盾!”,更多的却是顶着箭雨将长枪架到盾上,周围刀盾手持着盾牌冲上前,将同袍护卫在盾牌保护范围内,荣骑在白马上,举着弓打偏几支坠落下来的箭矢,反手一箭射死一辽军骑兵,耳朵里全是噼里啪啦的声响,箭簇钉在盾牌上,有的直接弹开,间或有人在嘶吼哀嚎,不少人中箭倒地,随后落下的箭矢扎在身上,下坠的力道震得尸身连颤,不多时成了刺猬一般。 “杀——” 射完箭矢的辽军骑兵齐齐换上刀枪,耶律马五一马当先冲在第一线,长枪不停连挑几人,像是切入黄油的热刀,直插过去,血腥气在战场上弥漫开来。 荣坐在马上,看着一一被杀死的步军士卒,顿时气往脑门儿上冲,宝弓举起,拉满:“狗贼!看箭!” 嘣—— 矢若流星,那边耶律马五却是反应神速,猛的偏头,细长的箭矢顺着脸颊飞过,带起几点血迹,没入后面土地,小李广再摸去箭筒,却是摸了个空。 “冲冲冲——” 耶律马五充满血丝的眼看下荣,伸出舌头舔去滑落的血迹,拼命打马前冲,大量的步卒与蜂拥而至的辽军骑兵撞在一起,厮杀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大片大片的士卒、战马倒毙在地,沿着耶律马五的身影一直延绵到后。 田霸没见着自家上官崔埜的身影,自觉接过来指挥的权利,高呼酣战,带着黑压压的身影涌动上前,死命抵住这波冲击,后方縻貹与卞祥连忙调集士卒,在锋线之后顶着下落的箭雨,快速挖着土坑。 一炷香的功夫,面前的辽军骑兵硬生生在步军阵列上凿开一个缺口,却终是被前仆后继的步兵挡了下来,天光流动,厮杀的两方局势开始对调,停下冲击力的骑兵在被步卒缠上,举着盾牌的盾手抵住战马,后方持枪的身影冲上将骑士捅刺下来,也有盾手挥着横刀剁向骑兵,杀的血肉横飞,时不时有惨叫响起。 “回转,回转——” 耶律马五舞动长枪,大开大合下,有人想要立功,横刀、长枪都被勾拦开,人影不断被挑杀、打飞出去,勒住的马匹开始回头。 不远处,荣驭马奔走,抓着马鞍歪下身子,一把将地上死尸身上箭囊绰起,“嘿——”的吐气开声,翻身上马,随即箭上弓弦,弓成满月,黑影在弓弦的颤音中飞出,划过一道弧线正中前方肩膀。 “啊——” 暴怒的契丹青年将领痛叫一声,看眼射穿肩甲的箭矢,咬牙打马而走的同时转头高声发问:“兀那射箭的汉子,敢否留名?” 厮杀的呐喊压过问话,只是另一边的人好似心有灵犀般知道说的什么,荣双腿控马,再射一箭,射倒另一骑兵,张口大喊:“有何不敢?本将小李广荣!”耶律马五皱皱眉头,单手击退两个悍不畏死的步卒,带着少了一百多人的部下回返,视野中,辽军后续的骑兵集结,向着这边奔来,二次冲阵。 箭矢横空,兵器交击,混乱中厮杀呐喊的声音响彻天地,注视着前线的萧酬斡神情有些焦躁,正面那穿着重甲的步卒在弓手与普通步兵的配合下,稳稳的立在前线,杀的正面战场的五千自家步卒节节后退,锋线朝前挪移了百多米远,而耶律马五的骑兵却还在那边轮番冲杀,迟迟打不开局面。 “……只是一帮贼寇。”呢喃一句,面色难看的东面行军副统没再继续唠叨,转头对着后方的几个统军道:“命令韩庆和出击带三千人支援前方耶律马五,再命仆延护带五千人攻贼寇右侧试试,若是冲不动阵脚就将对方钉在原地,莫要让他等援助左侧与正面。” 两个番、汉统军当下抱拳迎命,打马而出,后面有亲信见状,上前低声道:“副都统,对方尚有一部骑兵不知埋伏在何处,属下愿带兵马前去搜寻。” “不需要。”萧酬斡摇摇头拒绝:“对方打的甚么主意,本详稳如今也有些明白了,这般长时间未出现,怕是存着直捣中军的心思,那俺就给他些希望,让他试试。” “详稳高见。”那亲信低头说了一句,随后转身回了队列,只一双眼睛四处扫视着,生怕有敌军如萧酬斡所说一般出现。 兵器劈出了缺口,来回冲杀的骑兵望着补充了兵力的方阵,骑在马背上呼哧出响,看着远处前来填补的鲁、秦、关、京四面将旗有些出神,一个不注意,胸腹处传来火辣的疼痛,低下头,一支箭矢不知何时钉在他胸口,抬眼四望一下,骑着白马,穿着银甲的身影正在瞄第二个人,握着兵器的臂膀顿时拿捏不住,耳中的声音在渐渐远去。 而就在几十米的后方,冲来的骑兵呼啸着从他战马身旁跑过,悍不畏死的扎入步卒群中,战场上,新一轮的绞肉又一次开始。 “耶律详稳,萧副统觉得你推进的太慢了。”率兵过来的韩庆和拎着大刀,看着半边脸被血覆盖的耶律马五开口,眼神不住朝着对方肩膀上插着的箭矢看去。 “啐——”耶律马五吐口唾沫,拔刀削断肩膀上箭杆,握了下拳皱眉道:“俺已经杀了对方一个将领,马上就能击溃他们。” 韩庆和抿了抿嘴唇,看着他伤处,也不反驳:“对方开始调整阵型。” 耶律马五皱着眉头,他虽然年轻,却已经是老行伍了,与大辽各地的叛军大都有过交手,眼前这支叛军虽然没有骑兵在侧,展现的斗志与血勇却是别处没有的,更别提他等身上的半身皮甲,如此装备,比之下面县城中的兵卒还要精良,沉默一下,看去对面的统军:“既如此,还劳烦韩统军带兵冲一下,俺这一部做后队。” 韩庆和正要找人厮杀以便夺回自己的荣耀,闻言一点头:“恁地好,耶律详稳捎带,我来打头阵。” 说着呼喊一声,带着亲卫转身就走,不多时,牛角号吹响苍凉的声音,奔走砍杀的辽军骑兵身后,穿着战靴的脚步踏向地面,辽军的步卒开始进入战场,顶着大盾冲锋上前,在箭雨的噼啪响声中蔓延向对面黑色的身影。 吕布军帅旗下有人挥动旗帜,射声营箭矢连绵不断的举弓放箭,更多的箭矢落了下来,黑压压的飞矢砸落成百上千的军阵里,溅起一片血,辽军马步两军的步伐同时一滞,收到军令的步卒疯狂上前砍刺一通,这伙辽骑吃不住这等疯狂劲儿,不少人转头就跑,穿着黑甲的身影趁机开始有序后退。 (本章完) 545.第539章 行踪 轰轰轰—— 数量众多的脚步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退却的步卒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如同之前一般在仓促挖成的陷马坑后站好,一件件甲衣沾着碎肉与鲜血,田霸站在阵中悲哀的看着少了一大半的阵列,中间崔字旗下的人影也没回来,当即知道多半是陨了。 天光远走,寒风呼啸,新列的阵势在靠近、融入,精神饱满的身影走过疲乏沾着血迹的身形,走来的鲁智深拍了下田霸,看眼将旗下的空位,附近适才厮杀过的身影,沾血的脸上有着一丝迷惘,又看向前方飘扬的辽字旗,高声大喊:“我等百战于宋地,搏杀于辽东,今日只要守住这方阵地,尔等就会有自己的田产、房子,乃至女人——”长着落腮胡子的脸上一片潮红:“此时不搏,何时搏!!杀——” “杀——” “杀——” 成百上千的士卒高声回应,前排士卒用横刀敲击着盾牌,长枪手握着枪杆用力敲打地面三下轰然架上前方盾牌,黄信站在射声营中抽出长剑,高举过头:“为了军功!为了土地!射——” 疲乏的身子似是注入了活力,射手喷着白气,赤红着双眼用力拽开弓弦,箭雨再次于天空坠落,破空声中,带着要命的寒芒射向推进的辽军步卒。 …… 韩常骑在马上提着长枪,看着前方步卒战阵的反应舔舔嘴唇:“终于要可以上阵了……” “蠢话!”韩庆和吸口气,面色有些难看:“对方士气高涨,一会儿莫要头脑发热……上盾!” 一张张盾牌举起护住自身与同伴,黑压压的箭影噼里啪啦的砸在上方,间或有人惨叫着倒地,“雨势”减缓的一刻,藏于后方的弓手连忙站起还射过去,随后重复之前的动作。 箭来箭往,双方的距离在逐步靠近,某一刻,韩庆和大刀猛的前指:“距离已近,冲——” “杀!” 前行的士卒陡然呐喊出声,将盾牌顶在头上猛的朝前奔去,有人跑动中踩到浅坑,脚踝一崴,顿时倒在地上,更多人却是冲锋上前,临近之时猛的撞了过去。 黑甲的身影顿时前顶扎住脚步,轰然的碰撞声在盾与盾间爆响,几许木屑在两双四只眼间飞起,刺出的长枪、挥砍的刀锋在这一刻将厮杀直接推至顶峰,不断有辽军步卒在厮杀中倒下。 黑甲的身影不时被对面砍中、刺伤,好似不知疼痛一般继续红着眼杀戮,往往有人被刺穿腹部,长枪收回时,嘴角流着血,绝望的吼了一声,仍是握紧刀冲过去,一刀将人剁翻,随即趴在死尸身上圆睁着眼没了生息。 锋线厮杀的激烈,将旗下的身影几乎同时疯狂扑向杀来的敌人,几个形状各异的身影中,白胖的身影抡起禅杖,就像捶打木桩一般将人头砸碎,血盆大口张开:“哈哈哈,快来受死!” 辽军前冲的步伐猛然停滞,锋线几乎在须臾间被倒推回来,韩庆和脸色铁青,几乎绝望的看着手下指挥使的旗帜被人砍断,眼见着对面鲁、秦、关、京四面将旗稳定推进,咬牙嘶吼:“敌乃反贼叛逆,不想战后获罪,都随俺厮杀!” 韩常一举长枪,骑在战马上高声嘶吼:“愿随统军杀贼!” 四周士卒听着口号齐齐大喊:“愿随统军杀贼!”脚步迈动,迎面冲向前方黑甲黑衣的贼人。 韩常率先驭马前冲,马蹄在硬土上踩过,这勇猛的少年早已将步卒摔倒的表现看在眼中,特意顺着一条人多的路过去,手中长枪时不时探出,解救着陷入重围的步卒,然而黑色的巨浪很快的拍了上来。 刺出的长枪吱呀的擦过铁甲,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冲来的黑甲枪兵下一刻被高速冲来战马撞飞,砸在后方同袍身上,将人顿时带的朝地上就倒。 “挡我者死!”韩常杀入阵中,一杆长枪左挑右刺,不断有人被挑飞,驾着马冲着后方杀去。 推进的黑甲人潮中,三五成群的小阵一直不曾散开,有人骑马绕过自家步卒朝着这边杀过来,手中狼牙棒乌云盖顶般砸了下来。 “锤子!老子一棒敲死你!” 巨大的声音,黑色的甲胄因摩擦轻微作响。 韩常冷哼一声,举枪相迎,枪棒相交,嘭的发出巨响,周围步卒围过来皆是想要帮助自家将领,两个骑马的身影就在这锋线交汇处枪来棒往厮杀开来。 韩庆和怕自家儿子有失,拼命打马跟上,当先遇上立功心切的京超,手中大刀劈过去,随即被铁抢砸了回来,金属交击的砰然巨响中,火在空中明灭一下。 后方,耶律马五皱起眉头,自家步军的冲势被阻住了…… …… 同一时间,吕布军右阵。 厮杀几乎与左侧军同时开始,激昂战鼓下,黑甲的身影不断朝前压迫,赵立手持长枪,带着亲兵在锋线处四处穿插,一身银甲上溅满鲜血,不知疲倦的吼叫着酣战。 同时杀入人群的董先也在推进,有辽军的指挥使骑马冲来,随即被冲锋的少年一枪挑在空中,举着前冲,惊得四周辽军不住后退,后方凭着双脚奔跑的步卒趁势掩杀而上,恶狠狠的在这右路辽军中啃下一个缺口。 负责指挥右路的仆延护看的脸色发白,跳着脚指挥着麾下士卒往上冲,只是对面扛着山与陈两字将旗的步卒也同步开始推进,本就岌岌可危的锋线顿时被凿的千疮百孔一般,大量的辽军步卒死在拼杀中,阵型开始收缩。 “去通知萧副统,这里需要支援。”仆延护一把拽过身旁的副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再过半个时辰,这边就要被打崩了。” 副将连忙点头,一勒坐骑回转而行,奔驰间,隐约听着有马蹄声在天光下传来,好奇的循着声音望去,烟尘在左侧升起,一杆写有吕字的帅旗迎风招展。 辽军中军处,神色沉稳的萧酬斡几乎同时将目光投了过去,瞳孔顿时一缩:“敌骑在右边?”(本章完) 546.第540章 转折 “详稳……”后方几个马军将领勒过战马,抱拳低头:“俺愿率部上前击退此贼!” “那就是叫吕布的叛贼……”萧酬斡眯着眼睛看去远方,嘴里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怎地,远处奔行的马军中,一眼就看到滚滚烟尘中跑在最前的火红战马,本能就想到应当是今次的叛军头目。 周围几个统军将领对视,都没再开口说话,萧酬斡骑在战马上,缠着金丝的马鞭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战靴,下一刻,抬手一指对面:“打!” 中军又分出三千骑兵增援过去,蹄声如雷。 吕布军右侧的战场,一片厮杀呐喊的声音,铁蹄滚滚前行,近三千人的吕布军骑兵沉默着摸去腰间飞斧,偏斜的天光照在一袭黑色大氅,兽面吞头铠的身影骑马冲在最前,避开前方枪阵刺来的枪林,带领身后铁骑杀向一侧薄弱之处。 铁骑划过弧线,飞舞的战斧嵌入人头,不少持着盾牌的身影连连后退,手中盾牌啪的一声碎成数块,溅起的木屑被劲风轰开,旋转的锋刃噗的砍入肩胛,惨叫声响彻云霄。 “冲——” 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回荡,炭火也似的战马直接烧入了辽军步卒后方阵中,一道道晃动的人影在这一刻不知做何反应,来不及躲闪的身影被战马撞倒、随后跟上的铁蹄踏中骨骼,响声中,马身下传来惨叫,失去生息的躯体被踩踏的扁了下去。 一片混乱奔走的身影中,仆延护高声喊着话:“给本将钉在这里,援军很快就到!” 几个正面对着骑兵的步卒实在承受不住那等压力,转身欲跑,被仆延护当场刺死,然而低落下来的士气靠着斩杀逃兵已是提升不起来了,陡然杀来的骑兵让后军留守的士卒陷入惊慌之中,纵然仆延护极力想要挽回颓势,但越来越多的人被前行的骑兵杀死,侥幸逃脱的人四散奔跑,露出有些惊慌的统军将领。 赤兔冲过人群,方天画戟挥动间爆发出难以抵挡的速度与力量,往往两侧的辽军刺出手中长枪,整个人就被黑杆的画戟打飞,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挥刀砍马的身影,脑袋直接被挥来的戟锋砍飞,配合的同袍则是半边身子都没了。 火红的战马越过冲天的血浆,目光死死盯着有些惊惧的辽将。 “该死,挡住他!随俺杀!” “杀!” 慌乱的喊叫中,四周的亲卫急忙挺枪杀上,照着正面冲来的吕布迎过去,后方余呈、杜壆等人抽马几鞭,快速冲上,厮杀在这一刻开始。 马蹄疾驰,越过冲冲围阻,吕布嘴角带起一丝狰狞,他一生都在马上作战,宋境内与宋军的战斗让他颇为无趣,如今看着对面迎来的辽将,有种唤醒记忆的感觉,随后狰狞化为冷笑,喉咙发出巨大的声响:“对面蛮子,受死!” 画戟轰然砸出,一声爆响压在长枪上,巨大的力道将枪打的朝下跌落,仆延护双手陡然觉得疼痛难忍,那边吕布反手横扫,酸软的双手难以抬起。噗—— 人头飞上天空,失去压制的腔子顿时将血喷起丈高,赤兔马不停蹄,载着背上的身影直奔将旗,寒芒闪过,粗长的旗杆折断掉落,随后被马蹄践踏,破烂的不成样子。 辽军阵中顿时一阵骚乱,锋线上,骑着战马正在厮杀的赵立当先看到,顿时放声大喊:“尔等主将已死,还不早降?” 挺着兵刃挡住对面劈砍的辽军步卒听着,忍不住回头看去,顿时一片“将军死了!”“将旗没了。”的混乱声音,不少人四散逃开,也有人扔了兵器想要投降,被杀红眼的吕布军步卒一刀砍在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 “吹号吹号,反击!”吕布高声叫着,身后有骑士掏出牛角号吹响,苍凉的号角声在空气中震荡,一道道骑着战马的身影有些雀跃,步军阵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厮杀之声更加猛烈。 虎目扫视战场,方天画戟陡然高举缓缓转动一圈,“转向”的呼喊中,带着人马朝着在敌阵中开始偏转,一名名骑兵拖着烟尘、带着鲜血飞驰在偏斜的阳光下,与敌人交错而过,钢刀、长枪劈刺过人体,兵器撞出火,转过的马蹄踏过地面,带起一片泥土,这片原野的战场上,喊杀声、马蹄轰鸣声潮水般涌来,视野一空之时,辽军主阵派出的骑兵临近。 位于战场一侧,断掉的将旗让萧酬斡握着马鞭的手一紧,陡然崩溃的右翼让这东面行军副统感到匪夷所思,万没料到耶律马五手下州兵没溃,韩庆和这新出的败军之将没输,反是仆延护这边先出来岔子,嘴里忍不住骂了句:“烂泥扶不上墙……” 片刻之后,更大的惊愕袭来。 冲击而出的骑兵跟着吕布默默转向迎往杀来的辽军骑兵,两边同时挽弓射箭,飞矢腾空,交错落下,惨叫声在两边偶尔响起,有人掉落下马。 距离拉近,来不及射第二箭的骑兵收弓抽刀,意图肉搏,只是不防对面黑甲的骑兵掏出飞斧,一片光华闪烁,第一排的骑兵齐齐投出飞斧,更多的辽国骑兵开始坠落。 吕布抬起方天画戟,凶狠扑入骑兵阵中,挥舞画戟撞上长枪,轰然巨响,枪杆扭曲、折断的同时将人命一同留下,战马在悲嘶中倒地,坚硬的马蹄踩上柔软的马肉,顿时更大的声音传来。 血水夹杂着泥沙混成暗红色的污秽,吕布不断在马军中挥动兵刃,眼中余光闪烁,猛的伸手握住刺来的长枪,大喝一声将人拽过马来,随后手臂用力、一甩,人影在空中张牙舞爪的飞过头顶,被长枪将人扎在半空,惨死的哀嚎响彻天下。 混乱的骑兵中,一张丑脸的王德奋勇拍马而出,手中大刀横砍竖劈,不断有人在他刀下变为冤魂,冲入战阵的丑汉双眼放光的看着不远处骑兵指挥使,打马杀过去,只一合将人擒过来,一刀砍下头用死人头发系在腰间。 奔来的辽军骑兵将官神情都有些惊恐,右翼的步卒失去统军将领指挥,已是阻止不了溃败的蔓延,三千辽军骑兵对战吕布军两千五百多人,正面的冲突中,习惯游走避敌锋铓的辽军开始溃散。(本章完) 547.第541章 迎上中军 云絮掠过日光,光与影在急速间交替而过,地面冷硬的沙砾轻微摇晃,远方战马奔腾追逐的声音逐渐传来这边,厮杀呐喊的声音从未间断,随着牛角号声变的更加高亢嘹喨。 今日这场攻防战,辽军做为进攻一方,萧酬斡连续调动兵马战了许久,中路军对方两个重甲步卒营配合着弓手与部分穿着皮甲的士卒牢牢钉在那里,局面迟迟打不开,只得寻机攻敌左右两侧,只要这两边有一路被打崩,随后即可直插对方中军,或是倒卷珠帘,将另外两阵都破去。 只要这里的步卒败亡,接下来对方的骑兵就不足为虑,任他有万般谋划、千条算计皆要成空,这里三万平叛大军可以直接南下,收复各州失地,而那叛军首脑若是见机的早还能逃走一时,却也终究逃不过大辽的追杀。 然而事情的发展偏离了,左路军深陷泥潭不能自拔,韩庆和与耶律马五的将旗至今在与对方鏖战不得寸进,至于右边仆延护一直被打的节节后退,叛军骑兵突进过来之后,更是连命都丢了。 至于后续派出的骑兵…… 看眼失去将旗,逐渐开始溃散的马军,萧酬斡坐在马上闭了下眼睛:“这般下去不行……”嘴里轻声呢喃一句,领子两侧的狼绒随着北风呼啸翻动着,缠有金丝的马鞭朝着前方一指,口中高声呼喊:“传令全军,压上去,击溃叛军!” 呜呜呜—— 牛角号吹响进攻的声响。 中军前阵足有三千的步卒阵列举着盾牌当先开始缓缓移动,骑在马上的统军将领不时看着令旗的挥动,口中快速传令,让下方指挥使、虞侯、底层将官控制着整个阵型的前行速度,中军与两翼的阵列开始挪移各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金属的兵刃闪烁着寒芒。 不久之后,前方溃退的骑兵朝着这边奔跑过来,指挥阵列的前军将领大吼:“让这伙溃兵从两侧走,莫要冲撞本阵!” 随即有士卒放声大喊,然而仓皇逃窜的骑兵频频回头看向一团火焰般的贼将舞动着方天画戟频繁将被追上的同僚打杀当场,早已失去理智,只想离这煞星远些,如何在意对面喊的什么,只是一个劲儿打马前行,深怕慢了一点儿就会身死当场。 “箭过半程,示警——” 后排射手挽弓抛射,一排羽箭升空坠下,噗噗噗的在骑兵奔驰的前方划出一道“白线”,将官大着嗓门大喊:“莫要冲撞本阵,现在转向两边退走!” 声音在军阵上空回荡,本来的骑士毫无减速的意思,仍是疯狂朝着这边奔来,时不时有人被后方的骑士射中,跌落马下,顿时跑的更加快速。 “入娘的,这群亡八……”指挥的将官口中呢喃一声,后方有号角声单调响起,蓦然回首间,看着传令的令旗挥动迅疾,瞳孔陡然一缩,本能的吸口凉气,迟疑一下,传下命令:“弓手准备,不得让溃兵冲击阵势——” 后方列阵的弓手心有不忍,微微迟疑,却依然听着军令开始张弓上弦,一张张握着弓弩的胳膊斜举上天,仰起的剪头指向飘远的云絮,弓弦绷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下一刻,“射——”的吼声出口,弦音崩响。 嗖嗖嗖—— 黑压压的箭雨离弦而出,带着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抛向天空,无数细长的黑影飞上最高空,随即旋转着向下方钻下来,带着弧形轨迹落入听不进军令的骑兵阵中。 成千上万的箭矢坠落下来,前逃的骑兵回头瞧看,被火燎了眼睛一般转首打马,天空在某一刻变得暗了下来,抬眼观瞧的人瞳孔陡然一缩,一支羽箭坠下,噗的钉入他肩膀,握着缰绳的手顿时一松,浑身无力间,战马一个颠簸,整个人从马背上飞了起来,绝望的伸手想要在半空去抓眼前跑离的战马,随后摔在地上,被跟进的铁蹄踏为肉泥。 “别射,自己人!” “啊——”“要老子死……那都别活!” 漫天箭雨密密麻麻的坠入骑兵之中,有人惊恐大叫,有人中箭哀嚎,也有被逼的疯狂的骑兵,挺起手中长枪,朝着不远处步军阵列撞过去,盾牌后的人脸惊恐,“别过来!”“滚啊——”的喊声嘈杂一片。 远处中军萧酬斡看的清楚,神色顿时复杂起来,嘴里呢喃一句:“这些溃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啊——” 砰砰砰—— 连绵的撞击声在前阵中响起,纵马狂奔的辽军骑兵夹紧长枪狠狠撞上同袍的盾牌,战马发力,庞大的身躯将人撞的飞起,后方犹豫的枪林一时没有反应,眼睛闪着疯狂神色的骑兵“啊啊啊——”大吼着朝前突进,一路撞翻数人,长枪桶刺间,鲜血溅了出来,有人惨叫着跌倒。 “愣着做甚!杀啊——” “快杀了这些溃兵!” 四周将官的喊声让人回过神来,两侧的枪林顿时活了过来,随后凶猛的刺出手中长枪,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呼,成片的枪芒、刀光在人群中飞舞、闪耀,血肉横飞,四溅人身…… “随某冲!凿穿辽军!” 炭火似的赤兔上,吕布双眼闪过一丝惊喜,方天画戟倒拖在地,滋啦——在冷硬的土地上划出一道细长的划痕。 “杀——” “呼嗬——” 后方吕布军的骑兵听见将令齐齐呐喊出声,各种提升自己情绪的凶蛮呼声在这片天光下响起,马蹄踏过地面,旋起泥土,前方的将士握紧自己的兵刃,后方骑士在萧海里“上弓!”的呼喊中抽出弓弩,随后一片箭雨从骑兵中升起,带着恶念与杀意抛向正自混乱的辽军步卒。 “……举盾!” 指挥的辽军将官在马上,看着箭矢的一刻失声叫喊,然而前方被自家骑兵搅乱的阵型一时半刻还未恢复,甚至残余的骑士与麾下步卒厮杀正酣,不时有步卒或骑兵倒毙在阵中。 提醒的喊声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一支支箭矢落下,未曾防护的步卒与骑兵被羽箭插入身上,疼痛下嘶吼惨叫的扑倒在地上,扭动着受伤的身体,随后被更多的羽箭钉在身上,挺直身子,吐出最后一口气软了下去。 箭雨稍缓,被溃兵冲击的步卒回过神,举着盾、挺着长枪想要结成阵势,一道火红的身影闯入视线,闪着寒芒的方天画戟从地上跃起,带着泥土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劈落下来,人体从肩胛分成两半,血浪冲上半空…… 厮杀场上,阴阳路开了。(本章完) 548.第542章 转进后方 耀州远去五十里,杀声震天,战马撞入战阵,一杆杆长枪、大刀、蛇矛、双锏从战马上方、两侧任何方位凶猛挥出,雪亮的金属映着人脸上惊恐的表情,照着头颅凶狠劈砍下来,血雾弥漫,大片步卒由动转静倒毙在地。 箭矢偶尔雨点般从空中落下,在人群中溅起血点,厮杀时呐喊的声音,歇斯底里的从人口中爆发出来,巨大的冲击随着战马冲撞加持到人身上,穿着甲胄的身体在倒飞,撞倒自己的同伴卷入铁蹄之下,前排阵列被突破后,中间毫无防备的步卒雪崩般被骑兵吞没。 不久之后,赤红的身影突入中军,鲜血与残肢飞上半空,竖起的将旗被人砍倒,未曾停下脚步的铁骑继续前行,大浪扑礁一般拍去后方的辽军步卒,火红的战将戳破阵列,战阵在溃败,看不出身形的尸体沿着冲出阵列的马蹄向后延伸,鲜血染出一条长长的道路。 “麻烦了啊……”萧酬斡呢喃一句,视野前方,突破步兵阵列的铁骑席卷而来:“刀盾手上前顶住,枪林上前。” 西移的天光下,阳光降下一个亮度,率先被破前军军阵溃兵四散而逃,奔腾的马蹄敲击在大地上带着响亮的雷声,怒潮一般席卷过来。 这边,萧酬斡身旁的军将呼喊着派出中军处的护卫摆出防御姿态,不停有人在喊着“挡住他!”“抵住!”的话语,刀盾手飞速上前,带着红缨的枪林跟在后方压上,传令的士兵举起牛角号吹响,呜咽的声音在天空下回荡,左右两翼开始朝着中军靠拢。 对面,突破阵线的吕布没去管被身后铁骑撕的四分五裂的战阵,方天画戟摆动之下,骑兵嘶吼呼喊,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声响,跟着前方的身影做出破阵的姿态。 萧酬斡骑在战马上,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骑兵,沉重的呼出口气,他这一生也算身经百战,如此强横的骑兵却是少见,以往也只在女真部落里见过,做为经常统军四处平叛的将领,他知道这等人打起仗有多不要命,事实也在证明,对方打法并非辽国常见的骑兵战法,对面的人影似乎根本未曾考虑体恤战马,直接对着目标发起冲锋,而若是被其凿开前方阵列…… 噩梦般的场景让他面阴如水,咬咬牙,扭头吩咐:“吹号,让左右两翼向中间靠拢!!” 呜呜呜—— 传讯的号角声在响。 前方,无数持盾的身影咬紧牙关,肩膀顶着盾牌后方,放下的支棍,死死踩住泥土,近千的长枪从盾牌之间空隙伸出,犹如刺猬一般对准外面。 无数的步卒身形晃动,有人紧张的口干舌燥,目中满是血丝,视线里,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在摇晃。 带头前冲的赤红身影越发清晰,正对着的人紧张呼吸起来,马蹄狂奔至五丈,陡然在枪林前划过,在一旁身影毫无准备中,方天画戟砰的将木牌与人打的飞起来,锋刃扫开挡路的枪林,手臂挥舞中,有死尸倒毙在地。 “凿穿他们,杀去中军!” 吕布的声音在天空下响彻,周围乃至身后的人打马前行的瞬间,齐齐开口怒吼咆哮:“杀——” 下一秒,铁蹄与人的距离缩到最短,自矜武艺的骑士舞动方天画戟狠狠撞入进去,轰的撞在护持身后之人的盾牌上,木盾砰的炸裂开来,阵列中的盾手“啊——”的惨叫着倒飞出去,持丈八蛇矛与水磨炼钢挝的骑士也在后方凶戾的呐喊,兵刃劈戳捅刺,盾牌连带着后方的人一起被串在蛇矛上举起,身周更多的骑兵如同离弦的利箭,直直扎入对方防线中,犁地一般朝前冲锋着,沉闷的响声蔓延开来,不少士兵在马上骑士冲击下身死当场。 吱吱吱—— 如林的长枪落在将领的铁甲上,身子微微晃动间,留下一道道白色划痕,打头的吕布手腕转动,画戟砰的将刺向赤兔的长枪斩断,随即隔开刺到铁甲上的枪头,手臂朝外一挥,鲜血喷溅上半空,几条残肢夹杂着断裂的长枪飞了起来。 两千二三百骑兵从阵中推行,前方与两侧的骑兵搏杀之时,隔开在后的骑士不停朝着四周抛射箭雨,用以压制两侧的步卒,鏖战中的辽军步兵动摇起来。空气里有尖锐的声响,吕布直接朝旁侧身,射来的箭矢嗖的飞过耳旁,远处帅旗下,穿着金甲的身影正在放下手中宝弓。 “辽将——” 吼声中,赤兔前冲撞入枪林,方天画戟挥舞,左劈右砍,身侧数名长枪手喷着鲜血倒飞出去露出空地,马上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形勒住缰绳,后方杜壆、袁朗、余呈等人连忙杀上前。 “你也吃某——” 赤兔仰起前蹄,方天画戟挂定得胜勾,弓袋一空,宝弓入手,手指勾动,三支箭矢入手。 “一箭!” 马蹄落地,弓开满月,箭发连珠。 嗡—— 弓弦震动,不停发着颤音,三支箭前后连贯远射帅旗处。 帅旗下的身影哪里料到对面报复心这般强,四周的护卫想要上前阻挡,却是有些慢了,横在战马上的萧酬斡,瞳孔一缩,猛的偏开身子,嘶嘶的破空风声在耳边响过,“啊!”陡然后方有麾下将领中间的惨叫,偏头看去,鲜血溅在空中,人与马惨嚎着摔到地上,细长的马腿在微微颤抖着。 “连珠箭?!” 萧酬斡眉头一跳,眼角狠狠抽了一下,耳中蓦然传来巨大的欢呼声,转头看去,视线中,身穿青龙铠的汉子端着丈八蛇矛充当箭头,那叛军首脑吕布却隐在后方开工发箭,每动一下必然有将官身死,一时间指挥的力度弱了下来,防守的阵列摇摇欲坠,后排有步兵开始转身逃跑。 “详稳,敌军骁勇,当避其锋铓为妙!” “详稳且先后撤,俺们上前挡住!” 阳光黯淡下,风呜咽的跑过帅旗,布帛哗啦一声招展,萧酬斡吸了口气,艰难的挤出一句话:“诸位将军务必将这伙骑兵堵在此处,俺去后方指挥大军围……” “详稳小心!” 嗖—— 箭矢突兀飞来,噗的钻入肩窝。(本章完) 549.第543章 溃败(求点儿月票) 第543章 溃败(求点儿月票~) 寒风吹拂大地,血腥气味儿随着冷气直钻鼻孔,原野上的厮杀还在继续,兵器碰撞、人声、马蹄声交织混杂,尸体一路绵延铺开。 惊慌的脚步跑过原野,寒风凌冽的环境中,数百骑兵护卫着萧酬斡狼狈后退,扛着萧、辽旗帜的掌旗手死命的跟上,舒卷的旗帜在战场上分外惹眼。 “死——” 赤面的大汉爆喝一声,挥出手中怪异的兵刃,前方阻拦的士卒被打杀在地,马蹄伸缩,踩过地面的尸体,面前护持中军的部队迎面冲来,袁朗调整一下呼吸,眼中看着吕布收弓换上方天画戟,大氅在空中飘扬一下,带头冲了过去。 “杀——” 一起剩余两千二百余骑兵再次挥动兵刃,突入冲来的辽兵阵中,厮杀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赶来阻拦的两千辽兵中,将领当先被阵斩,骑兵见状当即胆寒,拉开距离退却,后方冲来的步卒随即被杀散,留下近百具尸体仓皇逃跑。 杀出重围,围来的兵锋四散而逃,两翼本向着中军靠拢的将旗转向去往他处,战马前行的速度减下,杜壆靠近勒停赤兔的吕布:“大将军,可要追击敌帅?” 一身是血的酆泰放下黄金双锏,口中喷着团团粗气,抱怨一句:“入娘的,那辽人统帅跑的比兔子还快……” “被大将军射了一箭,跑的慢估计此时就没了。”牛皋在旁缓下马速看向前方赤兔上的身影:“大将军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不知道。”酆泰摇头:“不过要是我,就直接追下去……” 血腥的气息飘过,吕布解开沾满血水的大氅,任其掉落地面,回头看眼杜壆:“自是要追。” 抬起画戟指了下后方仍在厮杀的步军,冷漠的双眸带着血丝:“你同萧海里带一千骑兵去将后面那些残兵击溃,尽可能多收降……” 收回的长兵指着远处四散的溃兵与快成一个小点儿的旗帜:“袁朗同史文恭带兵与某去追那辽将。” 日光走入西侧,有风呼啸而过,一阵阵血腥气涌上鼻端,杜壆抱拳:“是。”随即勒转战马,冲着正在喘息的酆泰与牛皋来了句:“随我来。” 两人互看一眼,赶忙打马跟上,蹄声轰隆隆响起,吕布看着杜壆叫上萧海里,勒转赤兔大吼一声:“随某来!” 画戟前指,随后烟尘在铁蹄声中翻卷而起,马队分成两拨,再次启程。 …… 战场上,林冲、唐斌带着陷阵营屹立在前,黏滑的血液在泥土中有些凝结,薄脆的血色冰晶被沉重的战靴踩踏粉碎,手中持着长兵的重甲步卒喘着粗气挥动手臂,酸软的胳膊一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力量将面前的辽军步卒逼退。 远处的冲锋号角声传来,阵中的二将明显感觉压力倍增,冲杀的辽军步卒在指挥下开始无序的冲击,有种想要集中力量突破阵线的感觉,然而不知怎地,二人都有种对面有些慌乱的感觉。 混乱的脚步声被歇斯底里的呐喊盖住,天光下不时响起兵刃撞击的声响,随着猛烈的交锋,稳定的锋线开始有些后退,陡然后方传来一句“辽军败了!”的喊声,不少人抬起头,远方大辽中军处,己方的帅旗在缓慢前行,而写有辽与萧的两面旗帜却是急速后退。 “辽军败了!” “大将军突破中军了!” “辽人主将逃脱,弟兄们杀啊——” 无数的喊声在黑甲下冒出,无数辽兵将信将疑,待回头看到跑远的中军旗帜顿时惊慌失措,军中各级将官生怕此时军队溃散想要安抚下去,只是那两面旗帜的奔走也让这些指挥的汉子心中发寒,象征性的吼了两声随即沉默着不知所措起来,本来还能僵持的锋线开始溃退。摇晃的视线里,黑甲下的面容有些亢奋,原本有些放缓的动作再次迅捷有力起来,锋线上不少的辽兵脸色慌张的后退两步,趁对方没反应之时,直接转身就跑,昏暗的天光下,辽军的阵列在一层一层的后退,某一刻,轰然碎成一片,整个军阵乱哄哄的瓦解崩溃四散。 战马奔驰,轰隆隆的声响自远方传来,前冲的萧海里一箭射倒逃跑的辽兵,张口用着契丹话大声呼喊:“萧酬斡已逃,尔等已败,投降不杀!” 高亢的声音漫过嘈杂的战场,后方有骑兵点燃火把,会契丹语的跟着呐喊,与之呼应的,汉话也在天空下响起,大片大片奔跑的身影开始迟疑,随后丢弃兵刃走向一旁被追上的步卒看押起来。 原野上的风呼啸的吹过这里,牛角号声响起,奔行的骑兵,正在收拢战线的陷阵营,防御阵地中的縻貹、卞祥,在号角的命令下朝着左侧还在鏖战的阵线杀了过去。 奔跑中,大量的辽兵在溃散,长时间的厮杀早就让这些士卒身心俱疲,恨不能撤下休整,这过程里,还有着己方将领被阵斩,攻击的阵列毫无建树被换下,直到中军溃败,主将带头奔逃,算是彻底压垮了士卒奋战的心,毫不犹豫的开始溃散。 “该死……” 晦暗的视野里,对面贼将的狼牙棒挥舞的越发凌厉,韩常暗自咬牙,他在锋线与这贼将交手多时,几次转换方位想要突破阵线都被此人拦下,正焦躁间,“主将逃了!”的喊声让这少年忍不住将目光转移。 “小子,你在看哪儿!老子一棒敲死你!” 秦明脾气火爆,与一少年打了半晌没能占到便宜本就满肚子火气,见他厮杀中心不在焉更是气炸了肺,恨不能一下将这混蛋打杀当场。 “滚开——” 韩常手中长枪舞动,一下将狼牙棒拦开,一连几枪以命换命般戳去对面,杀的秦明有些乱了阵脚,正慌忙抵挡之时,对面的少年一拽马缰回转就跑,却是看着中军果然有问题,已是无心在此继续厮杀。 “哪里走——” 沙哑的嗓音响起,霹雳火恼怒的想要追上去,不防韩常挂住长枪,抽弓陡然回身就是一箭。 嗖—— “啊!” 秦明见机的快,一个闪身让过要害,然而还是有些晚了,顿时被一箭射中肩窝,惨叫一声,丢掉狼牙棒,一拽缰绳斜斜败退下去。 韩常也不追赶,四周士卒奔跑中,看着自家父亲正与一敌军将领厮杀,赶忙上前,一箭射去。 当—— 京超厮杀转身中,早见着韩常骑马持弓跑来,见他射向自己,连忙一低头,只觉得头盔被击中,好似被捶了一下,耳中嗡嗡作响,不敢再战,连忙败退下去。 “爹,走啊,萧副统逃了——” 吼叫声传入韩庆和耳中,这统军听闻也是面色一变,转眼四顾,士卒开始溃散奔逃,不敢怠慢,连忙同着自家儿子打马而去。 视野远方,打着耶律旗帜的骑兵早已跑远。 (本章完) 550.第544章 踪迹 第544章 踪迹 月亮升上天空,有狼嚎的声音在远处传来。 冷硬的土地上有血液在凝结成冰,一只马蹄踏入血泊,溅起几许血色碎冰到死尸脸上,紧接着数百匹战马踏响地面,从此处而过,在这黑夜里拉起一路烟尘。 远处伏在地上的身影动了一下,抬起一张带着血迹的脸庞,咬咬牙,寒冷天里喷着白气起身猫着腰跑过去,在死尸身上一阵翻找,拿起粮食、钱财与一把尖刀,转过身的时候猛的顿住,远处纵马过来的骑兵一箭将他射死当场,跑过来停下马,下来将箭矢收回插入箭筒,又将死尸握着的钱粮拿过来,翻找一通财货,方才起身上马,胡哨一声,招呼出隐在暗处的同伴,打马朝着前边跑去。 月色下,千人的马军驰入树林停下歇息,疲累的骑士第一时间找出携带的豆饼喂给坐骑进食,之后方才解决自己的肚饿问题。 周围有充做斥候的骑兵在来回探查,南驰北往的来回搜寻着可疑的痕迹。 “大将军,斥候来报,前方暂时未发现辽军痕迹,最早出发的探骑尚未返回,不知是否能找到。”余呈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后方有萧海里统领派出的骑兵赶来,他等已经击溃剩余的辽军步卒,得知现在海州兵力空虚,已经连夜启程前去围困州城,只是如今大军疲乏,恐是只能围而不能攻。” “干的不错。”吕布喂完赤兔,自己吃着有些冷硬的干粮:“传令耀州处,命在外的钮文忠、王俊、上官义三部即刻北上。” 魁梧的护卫少年点头应下,随即去往后方传令,如此时间过了一阵儿,马匹与人都有了些力气,远去西边有几匹快马赶回,靠近时缓下马来,有相熟的人站起扔给他们水囊,低沉的声音在林中响起:“可有所获?” “大将军。”战马停在吕布前方,跳下马的骑兵拱手抱拳:“俺们在西边林野外发现有大量马蹄印记。” “终于找到了……”舒展下眉头,吕布看去对面说话的汉子:“有人跟上去否?” “有兄弟寻过去了……”顿了下道:“另外俺们还见着不少溃兵在往那方向行走,人数不少,黑夜中看不清多少,三四千却是有的。” “许是辽军脱离战场的步卒。”袁朗将手中水囊堵上:“之前辽军中军左右两翼步兵无损,怎地也有这般人数了。” “再多一倍也不过惊弓之鸟。” 吕布站起来,伸展下身子骨,看看四周大喊:“上马准备,该去送这伙辽军上路了。” “哦——” 四周站起的骑兵面上带着倦容,只是眼睛里面闪着渴望厮杀的光芒,发出有力的声音应和一声,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片刻之后,三名探骑跑在前方,大队骑兵跟在后奔腾而去。 …… 空气中的温度越加低落,西面去往辽河的方向,疲惫、颓废蔓延了整个队伍,旗帜仿佛感受到下方人的情绪耷拉下来,随着人的前行拖在地上。一道道身影筋疲力竭的坐在地上,战马在外围围成圈子挡住寒风,长枪、弯刀随意的放在身边,没人开口说话,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有面前升起的篝火响着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静寂的夜中,单调的马蹄声响起,传递消息的令骑飞快的跑来,将篝火带的晃动一下,外围警戒的人缓慢抬头朝他看了一眼,随即将脖子缩了回去,让自己身上透风的地方更少一些。 不久,马蹄声再次从内里跑了出去,一支步卒随后出现在原野的尽头,随着适才的骑士一起走了过来,黑夜里,陆陆续续有人来到,这伙溃兵重新整队后,有了差不多五千之众,随着人影的增多,安静的气氛终是打破些许,人声的喧哗响了起来。 有穿着甲胄的将领走来,随后去往最里面的那个圈子,金甲在火光照耀下满是斑驳的血迹,垂在胸前的狼尾随着风微微晃动,嘴唇因失血有些发白的萧酬斡缓缓睁开眼,望着篝火旁边坐着的身影,微微开张嘴,沙哑的声音响起。 “出征时……” 转动的眼眸看着面带灰尘或是鲜血的脸庞,牙关陡然咬紧,有些艰难的从牙缝挤出声音:“俺向圣上保证剿灭叛军,现在……”缓缓闭上眼睛,仰起头颅:“就你们几个了……这仗如何打成这般的?俺到现在还是没想通……” 火光摇曳中,几个灰头土脸的将领抬头相互看看,又都低下头颅默不吭声,有人数着火光在地面摇晃几次,有人则是偷眼观瞧这东面行军副统的脸色,没敢当众说出缘由,深怕这人火气上涌,拿自己等人出气。 寂静之下,萧酬斡用力喘息几口气,一只手用力握紧问道:“韩庆和与耶律马五呢?” 有将领抬头迟疑一下,拱手道:“小将离开的晚,看他二人朝着北面突围了。” “北面……”萧酬斡抬头看了看天,半响低下头:“罢了,他二人跑的快些还能去往辽阳府报信儿,比我等所在位置要强的多……”目光扫视一圈愁眉苦脸的将领,沉默一下,一拍大腿:“都莫要丧着个脸,不过一场败仗而已,是俺小看了叛军,回去禀明圣上,戴罪立功,再与这伙叛军一决胜负。” 火光照耀下,坐着的身影拖的细长。 月光照下大地,清冷的光亮下,有人鼻孔飘着白气隐藏在树林,伸手数着视野中的篝火,小心的计算着人数,后方,一只只马蹄轻缓的踩过地面,兵甲偶尔磕碰一下,发出一声金属的碰撞声,听着的人影回头,赶忙上前迎去。 “这是当我等不会追来……”袁朗提着水磨炼钢挝促马上前。 “挺多。”史文恭冷冷蹦出两个字,握着画戟杆的手微微用力,眼里却是跃跃欲试的光芒在闪动。 那人影过来,当先冲着金叶兽面吞头铠的身影一礼:“大将军,小的看到此处有不少骑兵,护卫的当是那个主帅。” (本章完) 551.第545章 斩帅 第545章 斩帅 炭火也似的火红战马喷出两道白色的粗气四蹄不住的踩踏着,马上穿着金甲的身影忍不住伸手在它修长的脖子上抚摸两下,赤兔打了个响鼻安静了少许,吕布看向黑暗中发出光源的地方,凄厉的北风呼啸吹过,破烂的军旗在夜空中胡乱摇摆着。 “风挺大……”料峭的寒风吹过,内衬的红锦战袍随风泛起波澜,双腿轻轻碰了下赤兔的腹部,马上的身影轻轻说了句:“可惜,就是月色太亮。” 旁边听着的余呈、袁朗、史文恭三人同时抬头看向清冷的月亮,有些惊讶的看眼吕布,倒是不知自家首领还会说俏皮话。 方天画戟被雄壮的手臂举起,身前身后,有人在低声的传令:“准备突阵——” 火红的战马越过一道道整装待发的骑兵,举着的画戟同竖起半空的长枪相碰,一片脆响声中,来到前方的身影没再说任何鼓舞人心的话,马蹄在最前方停了一下,吕布缓缓放手压下方天画戟,嘴中淡淡飘出一缕白气,简单的字眼在空气中传播:“杀——” 一千二百余骑兵排列紧密的在旷野中缓缓起伏推进,迈动的马蹄开始渐渐加速,身形起伏的幅度加大,不久,大地在马蹄的狂暴雷鸣声中惊醒,翻腾的铁蹄带起冷硬的泥土,前端的兵刃闪着幽芒。 月光下,一片金戈铁马。 远方,值守的辽兵陡然站直身体,侧耳倾听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双眼顿时睁大,歇斯底里的惊叫出声:“敌袭——” “骑兵!敌袭——” 高亢的喊声中,有人射出示警的响箭。 内里,篝火旁疲惫的倒地休息的士卒惊慌中拾起兵刃站起身,瞪着带有血丝的眼珠四处瞧看,听到马蹄声响传来,不少人脸上露出惊恐、慌张。 “我不想死!” “快跑啊!” 嘈杂的声音在这群溃兵中响起,慌的一旁将领连忙发出“不准跑!结阵!”的命令,有士卒强自镇定上前与同袍站到一起,也有被打乱建制,与人不熟的步卒转身就跑,混乱在这临时的休息场所蔓延,一道道人影开始奔走。 “结阵啊!快些!” “别管盾手了,枪兵上前——” 轰隆隆—— 前方,一千二百余骑兵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穿着黑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露分明,大地在铁蹄下瑟瑟发抖,赤红的战马发出“希律律——”的鸣叫,马背上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张弓搭箭,照着反身跑回的值守士卒就是一下,倒地的身影在两方之间被看的分明。 站在前方的辽军长枪手双腿颤抖,看着前方同袍身死上下眼皮分离最大,有人扛不住心中的压力转身逃离,后方督战的将领骑着马跑去一刀斩杀在地,放声大喊:“别想着逃跑,两条腿怎跑的过四条,死战方是保命之道!” 士卒脸上紧张更甚。 后方,萧酬斡骑在战马上,肩窝处的箭伤已是处理完毕,望去远方的眼神有些散乱,回想起几个时辰前的战斗,对面那贼首厮杀时简直不要命一般,未曾见为首者身先士卒如此人。 此番这贼首定然还会前冲,是不是可以就此除了他…… 眼神晦暗不定,骑在马上的统帅在遐想。 脚下传来震颤的感觉,铁骑化为浪涛扑来,轰鸣的马蹄将这寒冷的空气震的火热起来,“举枪——”辽军中有将官呐喊,惊慌的身影将枪头斜指向上,额头有汗流了下来,随即后方有“射——”的破音嘶喊传来。 战马越过篝火,火红的战马、坚实的铠甲、雄壮的身影飞驰在最前,虎目中透出凶意,宝弓放回,绰起方天画戟,身影微微压低,点点寒芒在头顶、身周嗖嗖落下,偶尔迎面而来的黑影被一戟打掉,后方有骑兵的惨叫声传来。 “尔等找死——”马蹄重重踏下、爆吼,方天画戟迅疾平平削过,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响,断掉的枪头在空中旋转,红影奔驰,随后便是猛烈的撞击,有人飞上了半空,鲜血喷洒出来。 后方千骑黑压压的冲来,硬生生杀入拥堵的枪林中,兵器舞动,嘭嘭嘭的撞击声响起,带着红缨的枪头擦过甲胄,弯曲中爆出一溜火,枪杆崩起一丝木刺,随后有兵器砸、刺而下,血肉绽开道道伤痕,铁锈的气味儿开始散发。 枪林在蹄声中枯萎,火红的战马、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影带着一身血污从阻拦的阵列中杀出,手中长兵挥斩,砍死后方督战的将领,后方辽军步卒本就战意不高,见主将已死顿时开始四散而逃。 “辽将!受死——” 马蹄踩过没了生息的尸体,虎目转去帅旗下的身影,杀气腾腾。 那边穿着金甲的萧酬斡同样在看向这边,旁边有亲卫上前:“详稳,速走,如今军心已散,难能再战。” “……怕是晚了。”萧酬斡咬牙一下,拔出长枪夹在胳膊下:“此时走不脱了,我等生机只在一线,杀了那劳什子吕布,贼军届时自乱,我等还有反败为胜之机,不然早晚被贼骑追上。” 身后骑兵相互看看,都是点点头,纷纷提起兵刃:“愿随详稳死战!” “随俺杀!” 萧酬斡吼了一声,有亲卫打马先行,马蹄疾驰,冲过空地。 吕布虎目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嘴角微微上扬,方天画戟一摆,打飞一个从旁奔逃的身影,大吼一声:“一群草芥自寻死路!随某杀!” “对方主帅过来了!” “大将军给俺留一个——” 明灭不定的火光中,染血的身影齐动,马蹄轰鸣,浪潮转了个方向再度席卷过去,脚下的大地顷刻间晃动起来,悲壮与杀气在这一刻交织。 “杀——” “杀——” 两边的骑兵同时怒吼,有人挽弓射箭,有人夹紧长枪低头猛冲,吕布挥动画戟,身前身侧响起惨叫声,大片交错的战马爆出血雾,凄厉的叫喊声中,人影挂上蛇矛、长枪,有人被刀光削去脑袋,无头的身体坐在马上朝前跑着,一路喷洒出血浆,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短短数息,凶猛的厮杀倒下一片人影。 萧酬斡眼睛陡然睁大,看着血雾中冲出的火红战马,方天画戟朝自己手中长枪一磕,一股巨力袭来,胳膊顿时一歪,锋利的戟尖噗的刺入胸膛,吕布手上一用力,顿时连人带画戟竖起,鲜血沥沥拉拉滴落。 “尔等主帅已死,还不早降!” 声震四野,引人瞩目,不久,厮杀的声音渐渐停止。 当啷—— 有人扔下兵刃。 (本章完) 552.第546章 辽东战事 第546章 辽东战事 腊月丁末。 金色的光团冲破了黑夜的幕布,初升的冬日扫去夜晚的冰寒,露出独属于冬季的日光。 这一天的辽阳府仍是如往常般大开城门,任由往来的商贩行人进出,喧哗嘈杂的声音在城门附近响起,三三两两等着开门的人走入进去,最近辽东并不平静,北有皇上发兵金国御驾亲征,南有起义军攻城略地,是以往来的商贩比之平时少了许多,有到来的随即被友人拉去酒店询问战况如何了。 熙熙攘攘的街市开始热闹,坐在窗口处的人喝着烫好的烈酒,烤着放在脚下的火盆,口中时不时感叹两声时局不好,生意难做。 叫卖的声音夹在风里传遍街道。 有骑兵从城门外跑入,马背上的人甲胄上满是干涸的鲜血,后方打着耶律两字的旗帜破破烂烂有着数个箭矢射出的孔洞,奔行间,能看出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 “这是……”有人驻足当场,伸着脖子看着远去的背影:“在哪里打败仗了?” 府衙中,箫保先扔出文书,哗啦啦的纸张声响中“啪——”掉在地上,站起的东京留守满面怒色:“让那些闹事的渤海人去修城墙,一个个只会招惹是非,都死在城墙上才好!” 大公鼎过去捡起公文,苦笑一下,不过是几个渤海人喝酒与人打了一架,这等小事本身用不着这位留守亲自处理,没想到箫保先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一下将这事儿做了升级处理,只是若是公平也好,到了这位东京留守手里却是只罚渤海人,其余人一律罪减三等。 “留守,这些人……” 大公鼎沉吟的说了一句,那边箫保先的眼神儿不善的瞟来,当即加快语速道:“不若发去军中,前些日萧副统还催过军粮,不若让这些人一起押送,去往前线也有个补充。” “好主意!”箫保先双眼一亮,站起身,来回走动几步,口中道:“本留守惯看不上那萧酬斡,只是他此时为朝廷出力,自当支持,此事交你去做,务必让他等尽快启程。” 大公鼎点头:“留守放心,此事无需恁劳心……” 二人正说着,大门砰砰砰砸响,两人转头看去,大门分左右大开之际,耶律马五一身血迹走入进来,见着箫保先当先跪倒:“留守见谅,事情紧急,俺不得不闯进来。” 箫保先上下打量一番这狼狈军将,见他肩上还插着一支断箭,顿时眉头微微一皱:“怎生回事?” 耶律马五吸口气,开声道:“昨日我等在萧副统带领下,于海、耀二州交界处交战,萧副统被人冲入杀散中军,此时正不知是死是活,还望留守大人多加小心。” “你说甚?!” 人影站起,声音尖锐,震人耳膜。 东面行军副统战败的消息随着日头的升高开始在海、嫔二州兼辽阳府传开,韩庆和父子跑入辽阳府时,此地已是开始戒严,大批的军将上了城墙,穿着华丽铠甲的高永昌登上城头,望去南方的眼神阴晴不定,充满戾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午,又有穿着甲胄,失了兵刃的将领跑入城池,带来让箫保先几欲昏厥的信息,副统萧酬斡收拢溃败士兵,于夜晚再次被叛军击败身死当场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挂上担忧,有富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逃跑,留守箫保先则是一边拼命安抚城中人心,一面写封奏折,派人北上,送去御驾所在的军营。 只是过后,这位东京留守收到第三条几乎让他心脏骤停的消息。…… 驼门。 天气冰寒,虽是接连数日阳光明媚,却仍是寒冷难耐,整个山岗上,工事已经完毕,空气中弥漫着渗人的杀机与傲慢。 护步答冈中军大营,悠扬的乐声在奏响,坐在皇帝位上的耶律延禧穿着金盔金甲,脚边放着的火盆炭火燃烧着,脖领上的白色貂毛随着热气的升腾微动晃动着,放在扶手上的大手轻轻动着,无意识的抚摸着手指上祖母绿的扳指。 调遣兵马的将领在营中嘶吼着,不时有穿着兵甲的雄壮士卒从大帐前走过,抱着箭矢的青壮在快速奔走,生怕慢了一步被监军抽上一鞭子。 排着队列的工匠走入后营,开始调试攻城的器械,今趟圣上御驾亲征,没人敢出半点纰漏,只能检查后再检查,务必保证万一出问题时自己能摘出去。 穿着坚实铠甲的将领走入大帐单膝下跪,拱手施礼的同时嘴里说着什么。 耶律延禧不耐,点头挥手让人出去,不久,苍凉的牛角号在天空下回荡,一队队全副装备的身影从营房走出,提着刀盾的将士走入拒马桩间隙,拄着步战长枪的身影走入其后,将枪锋架了上去。 而这辽军对面,身穿皮裘、外罩重铠的完颜阿骨打站在高处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人影,转头看向后面跟着自己出战的族人:“辽兵号有七十万,其锋未易当;吾军远来,人马疲乏,宜深沟高垒以待。” 后方同是生女真部落的头人相互看看,狠狠点下头,随即回转次约罗,一个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奔出,提着铁锹、锄头开始深挖壕沟,也有人走去营栅前开始加固。 丁未,未及晌午。 久待到已经腻烦的耶律延禧步出大帐,骑上战马巡视一番营地,许下杀金贼者,赏赐千金的诺言,一时间辽军欢声雷动。 然而也不知是否失了运道,督运粮饷的辽军在途中被金兵发现,完颜阿骨打亲率骑兵于野外埋伏,一战将所有粮饷截获回去,顺便将督运官一同俘虏。 战报刚送到耶律延禧手中,尚未等这皇帝发怒,一骑从外带着寒风跑入军中,插着红旗的八百里加急无人敢拦,这骑士畅通无阻的入了中军大帐掏出紧急军情跪地呈上:“启禀圣上,耶律章嘉奴反叛,兵锋已近上京,魏王殿下斩杀其使者,有详情在此。” 耶律延禧大惊,连忙打开信件查看,脸色顿时铁青一片。 是日,这位辽国皇帝仓皇离开大军,帅旗与龙旗一同向着远方而去,失了主心骨的辽军顿时乱做一团,被金兵一举击破。 消息传开,天下大哗。 来点儿快速写法。。。 (本章完) 553.第547章 新的一年 第547章 新的一年 天庆五年,腊月丁未,自号骠骑大将军的叛军首领吕布于耀州左近攻灭朝廷东面行军副统萧酬斡所率三万余人,后者更是在溃败后被吕布阵斩在溃兵之中,三万人战死者不计其数,近万士卒与数万民夫被俘。 随后叛军趁着海州空虚将州治临溟县围困连番劝降,被拒,负责围困的縻貹、卞祥、杜壆、萧海里四人恼怒之下却因大军此番出征未带攻城器械,只得先以兵马围城,同时催促后方加紧调动器械。 同腊月丁未,辽国皇帝耶律延禧临阵而走致使十万大军被金国击溃,死者延绵百里,所遗失金银财货、猪羊牛马不计其数的消息不胫而走,海州确定两方消息的同时,也看到城外军营挑起了萧酬斡的人头,顿时军心大沮,无奈投降,随后沿海一带以宁、复、苏三州为首亦是一同降了叛军。 至此,北至海州,南到铁山,东去镇海府一线尽为吕布所有,而西边海域满是海鳅船在跑,以防辽国海军走海路偷袭,却终是没看到一片舢板驶来。 天庆六年腊月丙辰,大批战舰出现在耀州辽河入海口处,面带喜色的士卒踏上大地,同叛军大队汇于临溟县。 校场,人数远超三万人的兵马在校场操练,接连拿下数座军州,吕布也没客气,直接将军马调集起来,凑出五千人的骑兵奔驰在城池外面。 城墙垛口前,吕布神情颇有些振奋的看着下方烟尘不断升腾的骑兵,铁蹄的轰鸣好似世间最美的乐章,这一刻在他听来是如此美妙。 “辽国皇帝御驾亲征败了,此后怕是要多出不少事非,李助,你说某此时攻打辽阳府是否能直接将其拿下,我等兵进辽东的速度是否会快一些?” 一手拍着青石墙垛,一手压着环首刀柄,吕布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自从决定兵进辽东,他身上压着的担子最重,此时方有了几分轻松之感,倒不是他对将来有了细致的规划与无比的信心,而是辽帝的一番作为让朝野上下失望透顶,最近愿意投军作战的人也多了起来,甚至不少官员也愿降顺,这让人手不足的他大为松口气。 后侧方,李助背着金剑,脸上带着笑容,闻言捻动胡须:“大将军,我等本月连连征战,军心已乏,且收降辽军不少,彼等心中遮莫还有旧朝,待过得一段时间,多跟着大军训练一番,可能会好不少。” 偷眼看了下前方披着猩红披风的身影:“若是此时奖励有功将士,分发下去房屋钱财,或许效果更佳。” 吕布转头看他一下,伸手摸摸下巴,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之前大军不断杀伐攻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虽是让军政司量功赏赐,也只是多给予财货,未见田地房屋,此时该是让他等去看看了。” 李助笑眯眯的拱手:“大将军英明。” 吕布笑笑,转身中,披风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李助知道他还有事要说,亦步亦趋的跟着,后方余呈拄着凤头斧跟上,听着二人口中说着话,商量着如何治理所占军州的事由,一切都未曾定下,远处有穿着道袍的人影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封来自辽阳府的信。 “乔冽兄弟过来,可是有甚事情发生?”吕布挑了挑眉毛,看着对面道人递来情报,伸手接过,将信纸打开,走去避风处一行行的看下去,眉头渐渐皱起。 旁边李助看眼乔冽,这道人冲着他点头示意一下,开口:“大将军,辽阳府高永昌那厮果然心思叵测,刘赟兄弟那边他已经砸了数万银两下去,连着良马、神兵,摆明了要让刘赟兄弟手中的力量为其所用,并已同刘赟说,要复渤海国。” “刘赟当是已同意作为其助力了吧。”李助若有所思的看眼乔冽。 道人点点头:“不答应也不行,那厮准备了刀斧手,就等他拒绝一齐杀出。”“上不得台面……”吕布伸手将信递给李助,朝下走着,脸上笑容却是带着几分怪异:“此人乃是军中裨将,手下又有兵马,直接下手就是,当真是……”摇了摇头:“罢了,说不得此人自有想法,传令刘赟、曹正,让他二人多加小心,大军正在整备,不日就可北上,莫要在此时节外生枝。” “遵命。” 对于辽阳府的事情暂时无法马上应对,只能让那边的人自己小心,只是军功封赏一事已可拿上台面,奚胜、卞祥、杜壆等几个马、步、水军统领升上大夫一爵,也是此时战事没有太多,不然几个人恐能升的更高一些,下面的将领也是各自有所封赏,甚至不少士卒也是拿了上造的爵位,顿时有了大片田地房屋,让见着的人好不眼红,顿时厮杀的心思更加热切,就连军中尚在观望此事之人的心也热了起来。 “倒是没想到这伙梁山贼来真的……” “我看着了,同是咱们西军出来的那个王德,现在是簪袅爵位受田3顷,宅三座,端的大的惊人。” 窃窃私语中,几个人看去面带痞气的青年:“韩队官,咱们是不是也……” “看洒家做甚!”韩队官站起,双眼中亮起光芒:“仗还未打完,下一次……”环视左右几个跟着自己的汉子,呲了下牙:“洒家带你们拿下功劳。” “吼——” 欢声雷动,声震屋梁。 …… 辽阳府。 面带英气的高永昌背着双手走在园之中,听着后方心腹说起南边变化,脚步停了一下,吐口唾沫到地上:“贼人短视,此时将地分给下面,将来不怕尾大不掉?哼,还军功……怕不是将来生祸患就是这军功制度。” 喘息一口气,看向后方人的视线闪着一丝热切:“咱们圣上现在怎样?” “回家主,圣上回朝以后多有反对之人,只是暂时被压下,小的联络了几个贵人,他等支持恁复国,另外,希望家主届时能出兵帮他们驱逐圣上。” “呵——”高永昌嘴角一勾,继而哈哈大笑,也不说话,甩手走入房中。 (本章完) 554.第548章 “做活儿” 宋政和五年,辽天庆五年,金收国元年,腊月乙丑,申时末。 天色阴霾,下起大雨,冰冷的雨滴打湿冷硬的土路,朵朵油纸伞打开,噼里啪啦的雨滴砸在伞上,下方穿着蓑衣的人低头快步走着,这般大雨,纵然是这般打扮也容易湿了衣裳,寒冬腊月的沾雨水岂不是要人命? 迈出的脚步走入一家酒楼,收了伞的汉子露出刘赟那张冷硬的脸庞,抖了抖油纸伞上的雨滴,直起腰看去走来的店小二:“伙计,有雅间儿没有?” 腊月下雨天,少有客人愿意出来随意走动,那小二已经闲了一段时间,听着问话忙不迭的应着:“有,这位客人,二楼请。” 脱下蓑衣的江南汉子点点头,将东西挂上墙,跟着前面的小二上了楼,转入雅间要了酒菜,坐不多久,热菜放在加热板上端了上来,曹正则是带着烫好的热酒,最后一个进了雅间,关上房门。 “如何了?”坐下的曹正回头看看,将酒倒入杯中凑过去轻声问着:“可是高永昌那边有甚动作?” 明知此时不会有人,刘赟还是抬头看看房门,然后压低了声音道:“白日姓高的派人来我这儿,让明日去一处民居等候,怕是要动手。” “这般紧迫?”曹正皱起眉头,有些紧张的喝了一杯酒:“你明日多加保重……可要俺做些什么?” 刘赟眼珠动了动,手动如飞的将肉片扔入嘴里快速咀嚼着,又喝了口酒方才开口:“今日就将消息送去大将军处吧,我寻思着……姓高的这般迫切……以有心算无心明日定能得手,大将军早知道一时就能早一时应对。” “……只可惜姓高的不甚信任兄弟,不然这消息早几日也就知晓了。” 刘赟嗤笑一声:“哪是不信任我,是不信任渤海人以外的人。” 如此说了一句,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吃着东西,一边咀嚼着想事情,半晌刘赟吸口气道:“我不知姓高的事后是否会杀人灭口,只是这人看着不似善类,当要防着一手……” 将口中食物咽下,手中就那般垂着筷子没动作:“替我准备一匹马弄去留守府后门,万一事有不谐,老子就杀出来。” 曹正想说姓高的百般笼络你,当不至于卸磨杀驴,转念又一想,卸磨杀驴的事在哪儿都不少见,终究不能让自家兄弟用命去试探一个意图造反之人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当下一点头:“交给俺,明日俺就想法子将马弄过去。” 刘赟点点头,也不说话,提杯与曹正碰了,方才算是放下心事,只是与着操刀鬼随意说着话,外面风雨交加,寒风晃动窗户,随后砸下的雨点爆出密集的声响,这顿饭一直吃到快要打烊方才住了,随即刘赟告辞,拿了自己的东西穿戴整齐,快步而出。 正月丙寅这一日,天光明媚。 昨日的雨滴洗刷了天地的晦气,一片片积水出现在路中,不时有赶着车马而过的人,哗啦一声响,溅起的积水泼湿了行人的裤子,追赶不上的行人站在那儿,不时“亲切”问候着远去的人影。 低矮的房檐下,摆放着的水缸结了一层薄冰,屋内燃着火盆,温度倒还适中,刘赟与十几个恶形恶状的汉子待在这屋里,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相互间看看就知彼此都是有人命在手,心有顾忌间,也都只与熟人坐在一起,一时间十几个人竟是分成七八个小团体。刘赟自己抱着刀倚靠着墙壁半阖着眼,一双招子来回扫视着房中之人,这些恶汉倒有大半不认识,想来是高永昌从他处找来的助力,只看几人站、坐姿与手上老茧的位置……当不是军伍出身。 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江湖人…… 心中嘀咕一句,耳中传来微小的动静,不由转头看去门外,同一时间,有几个汉子也将目光望向房门,手自然的伸向兵刃,刘赟心中一动,瞥眼老神在在的几个人,看他们样子已是知道来的是谁。 吱呀—— 门被推开,一双牛皮靴踏入屋中,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与几个抱着酒坛的汉子:“老朽见过各位大侠,我家家主有要事在身不能前来,尚请恕罪。” 老者拱拱手,姿态放的很低,只是众人也都认识这人,知道是高永昌的老管家,都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还礼:“尊管言重了,一般为尊上效劳,无需这般多礼。” 老管家呵呵一笑,拍了两下手,后面的汉子抱着酒坛进入,齐齐放下,放出咚的一声闷响。 “家主知晓各位大侠喜喝烈酒,是以特地让老朽取来家中珍藏好酒,还请各位享用……”顿了一下,老管家声音微微低了下去:“只是晚上还有活儿做,是以不能让各位大侠尽兴,还请见谅,待活儿做完,美酒佳肴管够。” 话语声中,几个抱着酒坛进入的汉子将黄泥捏碎,扒开堵着坛口的塞子,顿时一阵浓郁的酒香飘出,屋中顿时响起一片吸气的声音,有几个狞笑一下没说话,倒是有人拍着桌子说了句:“光有酒有肉可不行,之前答应咱的东西也不能少。” “自然。”老管家面色都未变,仍是恭敬的说着:“家主与诸位诚心结交,朋友间自是不会有所欺骗,承诺的东西做完活后双手奉上。” 屋中一时没人吭声,大部分都露出满意笑容,只刘赟发现,有几个人面上有些阴沉不定,不由暗自将这几个人长相记下。 天色还早,这老管家命人取了酒碗,又将买来的酱肉分给众人,就这般在此处陪着,也是这老人说话有水准,一群江湖人被他暗自捧着,无不觉得这人说话好听,也没人觉得他聒噪。 时间终是会过去,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众人也吃喝的有些微醺,刘赟倒是没醉意,却也装着熏熏然的样子,有人摇晃着站起:“走了,早做完活计早拿报酬。” “恭送各位大侠!”老管家站起,挥手示意送上灯笼,看着一群恶汉走出大门,方才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去。(本章完) 555.第549章 箫保先之死 月色怡人。 辽阳府安静了下来,偶尔有犬吠的声响在远处传来,大街上,打更人穿着厚实的衣物,外面罩着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袄子,打一下梆子,“天寒小心用火——”、“天色已晚,锁门防盗——”、“小心邻家王郎——”的喊声渐渐远去。 墙角走出十几个汉子,相互之间看看,齐齐猫着腰快步朝前奔跑,黑暗中,悉悉索索响着这伙人的脚步声,停下来时,已是到了留守府后院的围墙下。 当先的几个汉子向着两旁看看,见没人,从挎着的鹿皮包中取出带着钩爪的绳索,在手中甩了几个圆圈,猛的抛上墙去。 咔、咔—— 轻响声传入耳中,几个恶汉伸手使劲拽了两下绳子,点点头,脚下用力,蹭蹭蹭几步上了这墙上,随后身子一纵,跳了下去。 真够麻烦…… 刘赟将长刀挂上腰间,握着绳索几步蹿了上去,跳过墙进去,落地的瞬间这江南汉子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只有先前几个“同伴”在黑暗处猫着,这府衙的后院安静的有鬼一般,寂静、黑暗、没有人声。 “入娘的……”最后面上墙的人将钩爪在墙上收起、跳下:“这鸟府衙如此安静,怎么去找箫保先那厮?” 十几个人齐齐一怔,黑暗里一时间沉寂下来,半天没人说话,刘赟终于忍不住开口:“恁地说,高永……高郎君没给个府衙分布图式?” 众人眼神都是一阵闪烁,半晌有人材道:“怎办?总不能一间间屋子去搜,这样岂不是找死?” 刘赟默然,他们一伙人也就十四人之多,虽说有些杀人手段,然而府衙这等地方,寻常也有一都兵马值守,若是一时找不到人,怕是面对的就是杀来的官兵,若是运道不好,再被人跑出去叫来大军,他们谁也别想跑脱。 “不若……回去?” “莫说笑!都到这步了!” “那你说怎办?” “老子知道还会傻站在这儿?” 低声争执的声音传来,刘赟也是皱着眉头,独自盘算此事当对自家势力有好处,眼神微微一狠,开口:“莫争了,再将值守的士卒吵过来。” 身周的声音顿时一静,刘赟吸口气:“走,我等去厅堂找留守相公,就说驻军哗变。” “你疯了!”左侧一个汉子忍不住低呼一声:“咱们来行刺的,你却要暴露出去?” 刘赟瞥他一眼没说话,倒是有人一拍手道:“好法子,老子适才也在想如何将他引出来,这倒是与我不谋而合,用这藉口……不怕那个呆鸟留守不见咱们。” “确是好法子,同去同去。” 十几个胆大包天的恶汉怪笑着,簇拥着刘赟朝远处灯火通明之处走去,后方藏身暗处的人相互看看,狠狠一咬牙,这才迈步跟上。 转角拐弯,蹑手蹑脚,灯火的光圈在视野中临近,打头的刘赟吸口气,小声道:“跑过去,神情焦急些。” 后方几个汉子闻言点头:“晓得,这容易。” 刘赟这才迈开步子跑去,府衙厅堂前一队辽军士卒正挺着胸、持枪站在门口,听见动静连忙转头:“什么人!” “不好了、不好了!”跑近的刘赟等人面上慌急:“快、快通知留守相公,外面有渤海人军队哗变,请留守小心防备,莫要被军队杀进城来。” 后面有汉子怔愣间,带头的将官大吃一惊:“你说甚?!”刘赟急的面色涨红,猛的跺脚:“在城外的渤海人军队哗变,快些告知留守相公,晚了就生祸事了!” “就是啊,还不快去!” “小心被渤海人杀过来!” 后方的汉子顿时鼓噪起来,那将官被人催逼的急,一时间也慌了神,一指众汉:“你等莫要走动,等我去找留守,别动、别动啊!” 转身扭头就跑,一众恶汉这才松下心中这口气,眼神渴望的看着厅堂内,也就是盏茶的时间,箫保先穿着官服匆匆跑出厅堂,刘赟眼尖,看这人不自觉的打个寒颤,当是刚刚被人从床上叫起来,想了下,脚步朝着后面退了两步,让出几个汉子在前。 那边的辽军也没怀疑,看着箫保先喘着白气匆匆跑过去,声音焦急,面色阴沉:“谁说的外面渤海人驻军哗变?” 刘赟仔细打量一下他,这留守说话虽是急切,面上神色也是不甚好看,眼神中却是有着喜色,这个留守…… 莫不是有病?! 诧异的念头在脑海中打了个转,视野中,身前的几个恶汉猛的蹿过去,一手揪住这留守官儿的衣襟同时,一手掏出尖刀快速的在其身上进出数下。 箫保先不防,被这数人围在中间刀子进出间,身体连连颤动,不由一把抓住恶汉的衣服,随后渐渐无力握不住衣襟整个人慢慢向下跪倒,后面值夜的辽军看着不对,连忙大喝一声:“你等做甚!” “留守相公可安好?” 这帮人当即转身就跑,没了恶汉支撑,箫保先顿时歪倒地上,圆睁着眼身体四周数十处刀眼不停流淌着鲜血,不多时在火光下汇聚成一团。 “来人啊!有刺客!” “快叫郎中!” “追上那群贼子!” 混乱的喊声在厅堂前爆出,片刻一队队手持火把的辽军士卒跑了过来,看着已经凉透的箫保先大吃一惊,随即在将官带领下开始在府中四处巡查。 喧哗声大作。 黑夜里,刺杀成功的众人纷纷跑入黑暗,他等也不敢凑在一起,三五成群的分开逃走,让过横出的树枝,刘赟瞥眼看向身后紧跟着自己跑动的汉子,微微皱起眉头,路这般多,这人只跟着他一人,也不知是何心思。 面上一阵晦暗不定,脚下却是生风一般奔去墙边,看着一处树木靠近围墙,刘赟当即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手脚并用的爬上树,脚下发力一蹬,转身胳膊挂住墙顶,一用力翻了上去,后方那汉子也是一般无二,上了围墙,当即跳下去。 黑暗里,刀光闪现。 噗—— 人身分开,“呃!”凄厉的惨叫方发出半声,刘赟手中刀一翻,倒持着向下一扎,只余上半身的人影一阵抖动,沾了血的手指握住凶手脚踝。 刘赟站起一甩刀归鞘,刚一迈步,发现手抓的太紧,使劲用力一踢腿方才将腿脚解放,吐出口气,呢喃一句:“别怪我,谁知道你是谁的人……” 四下看看,一纵身向着后衙处跑去,不多时一阵单调的马蹄声越跑越远。 打着火把的身影从府衙中奔出,随即四散而去,不久,有人从暖烘烘的被窝中被叫起。(本章完) 556.第550章 混乱的夜 箫保先死了的消息无从隐瞒,半夜惊醒的户部使大公鼎匆匆跑来府衙,看着死不瞑目的箫保先叹口气,一肚子愁苦不知该同谁说,半晌拉过白布将人盖住,走出停尸的房间。 “此刻起,本官暂代留守,一应事物向本官汇报。”不甚壮硕的身影面色严肃,大公鼎扫视一眼赶来的官吏与军官:“高清明。” 下方,名为高清明的副留守,外表黝黑矮壮的男子朝前迈了一步,拱手一礼:“下官在。” “即刻谨守四门,调遣奚军与汉军各一营入城搜拿贼人。”语带铿锵,大公鼎转头看眼身后:“务必将那伙胆大包天的贼子找出!” “是!” 矮黑的高清明拱了下手连忙前去调兵入城,夜色深沉,两条火龙自城外军营蜿蜒而出,脚步纷沓间跑入城池,轰然的脚步声踏响地面,士卒手中长枪不时与身上的皮甲碰撞一下,发出一声闷响。 “快快快——再快些!”带队的指挥使扶着腰间的剑柄高声叫喊着:“分散开找寻,此时夜晚,还在街上闲逛的人一律抓回去,胆敢反抗的就地格杀!” 一众军将齐齐应了一声,随即十人一队的分散开来,高空看去,星星点点的火把在聚合分散,城内各处巷道皆是橘红色的光点,砰砰砰的砸门声在夜里传出,狗吠人喊的声音在夜空传出老远,偶尔有人在破口大骂,隐约能听到惨嚎的声响。 “这里有人!” “站住别跑!” 短暂的呼声中,露头的人影在跑动,尖锐的哨声响起,如狼似虎的士卒持着刀兵扑了上去,兵刃撞击声在黑暗中响了几下,随后“啊!”的惨叫一声归于沉寂,有士兵举着火把,一手拖着人腿将死尸拖去一旁。 “亏着兄弟你跑来俺店里,不然此时多半麻烦了。” 将木窗推开一丝缝隙,瞧看外面的曹正轻声说了一句,他在二楼雅间儿,屋内也没点灯,黑漆漆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刘赟依着墙,也从窗隙朝外看去,嘴里轻声回道:“也是兄弟你的马匹快,不然此时多半还在半道上。” “不管怎么说,今夜你够凶险的。”曹正直起腰,看去江南的汉子:“你在官府那边露了脸,这几日就藏在俺这,外人当是想不到咱们的关系。” 刘赟想了想,点点头:“明日弄身儿厨子的衣服,我再将脸弄的脏些,如此被人瞧见也不知我是谁。” “恁地好。”曹正一点头:“后厨都是山上的人,稍后通个气儿就行,只是你那些手下……” “少有心腹,彼此利用罢了,如今局势已经明朗,这些人可以抛弃了。” “也好,今夜你先……” “嘘……”刘赟将食指竖在嘴上:“来人了。” 曹正看外面一眼,低低道了句:“藏好。”随即轻轻合上窗,出了这间屋子,刚走到楼梯口猛的收住脚藏进暗处。 外面,拍门的声响震耳欲聋,在大厅中睡觉的店伙计一个翻身坐起,面上阴晴不定的变颜变色,看眼没有动静的二楼,随后用力搓搓脸,做睡眼惺松状,披上衣服下了桌子,懒洋洋道了一句:“来了,别敲了。” 吱呀—— 卸了门闩的大门分两侧打开,外面穿着甲胄的汉人将官走入,身后火把照耀下,一把推了下店伙计:“磨磨蹭蹭的,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军爷冤枉。”被推开的店伙计连忙点头哈腰的对着进来的人行礼,搓搓双手:“俺睡的太沉,没有听见。” 士卒举着火把四散站开,将官借着火光看眼几张拼凑一起饭桌上被褥,迈步走了过去,伙计不时用眼偷看他,那人走过去用手试了下,有股子热乎气儿。 抬头打量一下木制的楼梯与大堂的摆设,健硕的身子转了下,看向后方弓着腰做恭敬状的伙计:“……晚上关好门窗,不要随便放人进来,今夜有些不太平。” 这深更半夜的……你们不来这门也不开啊! 低着头的伙计面色有些无奈,只是依然笑着应了声“是。”,随即侧过身站着,准备给这些士卒让路,送他们出去。将官转身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转头看去后院:“后院住着人吗?” “有。”伙计捏了捏衣角,哈着腰道:“都是小店的些伙计和厨子,另有四间客舍,有三间住了人。” “走,去看看。” 一挥手,这伙辽兵随即转身,后面的伙计顿时心中叫苦,曹正往日也是睡在后院,如今却是在“头顶上”,一会儿见不到人…… 对了,还有那匹马,牲畜棚也在后院,这人要是上前摸上一把,那马身上的汗水还未干…… 一股寒气化成冷汗瞬间布满后背,也就这时听着将官说了句:“算了,要看都看,去两个人上楼上察看下。” “……” 店内的人手够不够打出城的? 伙计瞬间冷静了下来,眼神不由自主往身后方形的门闩身上瞟去,也就一群士卒分成两拨,有人刚刚踏上楼梯,外面陡然响起两声惨叫,“哔——”“哔——”的哨声吹响在夜空,尖锐刺耳。 “怎么回事?” 将官来不及进入后院,转身走过来,上了半截的士卒犹豫一下,也下来楼下,走至门口的将官看着有人从前跑过,后面追逐的同袍喊了一声:“渤海猪!有种别跑。” “入娘的,渤海人,胆敢反抗!”将官面色一变,呛——的一声拔出长剑:“杀死这个渤海人!” 一纵身,带着士卒呼啦啦跑了过去,后面伙计松口气,连忙关上门插上门闩,曹正这才叫了刘赟,两人匆匆跑下楼。 “掌柜的……” “别说了,你在这里看好前面。”吩咐伙计一句,曹正吸口气,一抓刘赟胳膊:“跟俺去后院,还有个藏人用的地窖在俺屋里。” 刘赟一点头,连忙跟着操刀鬼跑去屋里。 当夜,入城的奚、汉两军搜捕全城,与渤海人多有冲突发生,直至天明死伤不知几何。 午时,留守府一纸文书传遍全城,参与刺杀留守的贼人全部被捕杀,民众遂安定下心。 …… 城外军营。 穿着甲胄的将领带着亲兵三三两两的赶到大营,下马的人面上皆是怒气上脸,匆匆将马匹交给一旁的侍卫,自己大踏步朝着中军大帐走去,外面的士兵排成队列,渐渐汇聚营门列阵。 大门关闭的一刻,后方的士卒刀出鞘、盾牌立在地上,箭楼上的弓手持着箭矢望去外面。 中军大帐内,顶盔掼甲的身影站成数排,看着坐着的主将情绪激动。 “奚人、汉人欺我族太甚!”砸去桌面的拳头发出一声震响,一身戎装的高永昌站起:“整军,我等入城!” “是。” 下方渤海将领齐齐抱拳。(本章完) 557.第551章 选择 元月己巳,天间多云,寒风吹拂,大片的云团飘移而走。 上京道。 快马在原野上奔驰而过,背着文书袋的身影面色憔悴,连连挥动手中马鞭,单调的蹄音如同鼓槌一般连续不断的敲在地面,听着的人回头望去,看着身影的样子顿时变色匆忙闪开道路。 八百里加急快马。 被撞死可没地儿申冤去,若是侥幸没死,余生最好也是在牢里度过。 身背公文袋的人一路奔驰,渐渐远方硕大的城池显露出石制的模样,骑士欣喜之下,连连发出“驾驾驾——”的呼喊,马鞭啪啪啪的抽在马身,那马喷着白气,嘴边泛起白沫,只如此也仍是一个劲儿的狂奔疾驰。 顺阳门外,视力不错的兵丁看着顿时大惊,连忙双手横着枪将进城的百姓赶去一边。 “闪开、闪开——莫要挡路!” “瞎了狗眼,没看着加急快马到来,站着找死不成?” 呼喊声中,被粗鲁推倒在地的人倒也是知道来人是谁,连忙爬起来跑去一边呆着,只是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推人的士兵。 那骑士连看都没看城门处的人一眼,仍是飞驰而入,一路奔到皇宫,方才在御殿外下马,踉蹡一步,赶上来准备去拉快马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搀扶住,这信使道声谢,连忙跑去找人通传。 御书房内,耶律延禧的脸色有些差,最近上朝时,总觉着下方朝臣看他的面色有些不对,这大辽的皇帝也知是御驾亲征失败所致,只是他心中也是在埋怨,都有人趁着自己出征时反叛要另立皇帝了,这等大事与教训金贼比起来孰轻孰重? 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 耶律延禧握着拳头站起,背着手在房中走着,旁边伺候的太监见着连忙低下头去,这两日被圣上杖毙的太监不是一个两个,还是莫要在此时惹圣上了。 “启禀圣上,外面有八百里加急来报。”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传来,耶律延禧脚步一顿,脸上一阵不耐:“传他进来。” 转回身子坐去书桌后,不多时,送信的骑士走入进来,跪倒在地递上公文,耶律延禧逐字逐句的看完啪的合隆拍在桌上:“宣萧乙薛、高兴顺进宫。” 太监应了一声就要出去,书桌后的辽帝吸口气:“慢着,再宣萧韩家奴与张琳进宫。” “是。” 不多久,名为萧乙薛与高兴顺的官员带着招安的圣旨跑出皇城,一众朝臣这才知晓,裨将高永昌于元月丁卯打开辽阳府城门,放入三千渤海戍卒并麾下马军,代留守户部使大公鼎与副留守高清明为首的东京官员遭其驱逐,并据东京辽阳府为己有,不过旬日之间,远近军州多有响应,兵马一度达到八千。 膨胀的高永昌迫不及待宣布复国渤海,自称大渤海皇帝,建国号大元国,建元隆基,兵发辽东其余军州,意图割据。 顿时朝中上下一片哗然。 …… 海州。 风吹过府衙,黑底红边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一群人从大门进入,为首的正是刘赟这个之前在辽阳府行刺的江南汉子,罩着猩红披风的吕布走出厅堂,身后跟着余呈等护卫与李助、乔冽,见着进来的身影顿时笑起来。 刘赟见着吕布迎出,连忙急走两步上前下拜:“刘赟见过大将军。” “起来说话。”吕布对他笑了笑,看他站起拍了下肩膀:“在辽阳府待了多日,倒是辛苦了。” 刘赟抿抿嘴,低头恭敬道:“为大将军做事,小人心甘情愿。” “外面寒冷,莫要站着说话了,来……”伸手拉住刘赟的手,转身朝着厅堂方向走去:“进来喝杯热茶,详细说下辽阳府之事。” 刘赟自不会拒绝,只是看看被拉住的手,英武的面容有些受宠若惊,跟着走入这府衙大堂,吕布这才放手松开,披风一摆,呼啦一声坐入椅子:“前些日接到你们来信,说是高永昌准备对辽阳府留守动手,之后有斥候来报,说是辽阳府已经改旗易帜,到底怎生回事?” 李助、乔冽在一边坐下,刘赟紧挨着吕布在他们对面坐了,余呈端着热茶上来,放在几人跟前桌上。 刘赟双手捧着茶盏暖手,众人注目中开口:“本来应早日告知大将军,只这两日辽阳府戒备森严,许进不许出,我等一时没法子将情报送出来,前两日城门方才开始放人出入,曹正兄弟与小人皆以为辽阳城危不可多待,只他尚未暴露在辽人眼中,所有小人乔装一番,趁高永昌以为小人已经被辽军杀死,未曾张榜找寻,这才侥幸离了辽阳府。” 吕布眉头皱起,眼中若有所思:“这人占据辽阳府,城中反应如何?” “时日尚短,暂时看不出,只是……”刘赟端茶盏喝了一口润润喉:“之前留守箫保先为人苛刻,对渤海人甚是厌恶,但凡渤海人犯事必定对其严惩,对其余各族却多有宽宥,是以城中渤海人为其余各族人所欺辱,一直都有嫌隙。” “这算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吧。”李助捏着胡须,眼神眯起月牙:“因东京留守厌恶渤海人而下面人厌恶,是以东京那边各族之间嫌隙较大……” 转头看向吕布:“如今高永昌入住,渤海人势必要将以前受的委屈还回去,恐怕假以时日其余各族人就要遭受渤海人欺压,乃至伤到人命。” 刘赟点点头:“李助军师说的不错,这两日倒是频繁有渤海人殴打奚族与汉人的消息在传。” “倒是未想到辽阳府那边是如此情势……”吕布神色有些复杂:“我等占据的州城虽说也有些矛盾,却未如此严重。” “大将军之后若是攻打辽阳府,当要注意平衡各族关系。”乔冽双手拢着,身子转向上首:“《黄帝内经》有说‘阴胜则阳病,阳胜则阴病,’若要不病,只有阴阳调和方才能保证百病不侵。” 吕布打量一番乔冽的衣衫,突的一笑:“说的在理,倒是你何时看起医术了?” 乔冽耸耸肩:“闲来无事,找本书看着。” “你倒是有闲心。”吕布笑笑,又看向刘赟:“此次回来,以你功绩也可升迁了,只是某也想问问,你是想继续去往其余各地刺探,还是入军中为将?” 刘赟眼神微动,不由自主坐直身子:“小人尚有选择?” 吕布脸上闪过审视的神情,点点头:“如何没有?如今我等百废待兴,你一身本事在山上时已经听其余兄弟说过……” 乔冽悄悄直起腰,摸着胡须,一脸得色。 “如今你在辽东也是证明自己,是以某愿意问下你意思。” 刘赟眼神闪烁。(本章完) 558.第552章 兵马调动 “刘赟愿入军中为将!” 厅堂中,壮实的身影跪在地上,坐上首的雄壮身影伸手虚抬:“起来说话,某就知你会选回到军中。” 跪地的身影站起,吕布挥了下手,后方余呈托着一个木盘走过来,淡淡的声音继续回响在耳中:“此枚令牌,你持着去军营找卞祥,他自会安排你。” “是。” 刘赟面上泛起喜色,伸手接过余呈递来的木盘,从上拿起半块牌子,放入怀中,吕布看着他笑笑:“你这一路风尘仆仆也是累了,休息一番,养足精神再去军营就是。” 刘赟如何不知这是示意自己退下,当下抱拳:“多谢大将军关怀,刘赟告退。” 走出门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李助微微沉默一下道:“大将军是让刘赟顶替崔埜空下的位置?” “不错……”吕布声音平缓,带着一丝遗憾:“崔埜、黄施俊两人也是从微末起就跟着某的,只是未想到功业未成人先去……” 乔冽微微叹息一声:“大将军也莫要伤心,将军难免阵上亡,马革裹尸也是武人所追求的,况且大将军也为两位兄弟做过祭奠,已是有了身后殊荣。” “马革裹尸……”吕布的神色有些异样,手指在桌上滑动着,不知在想什么,李助、乔冽对视一眼,也没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着坐在那里。 屋中的火盆爆出两声轻响,噼啪的声音似乎唤回远去的思绪,吕布略微坐正了身子:“可惜……两人没有子嗣。”随后站起身子迈步朝外走去:“快些整合军队,某已经等不及想要攻打辽阳府了。” 庭院刮起一阵狂风,猩红的披风朝着一旁飘动,后方两人苦笑一下,随后也跟着起身出去,事情还有很多,今日在此躲懒一阵,已是积压不少工作,再待下去怕是晚上也别想休息了,如此想着,两人快步走去各自的房间。 军队整编已是进行一段时日,对于新降的辽军,自是不会给与太多信任,多数都是打散,分往下面各营,本就士卒多出的各营一时间人数再次增多乃至翻了一倍,只是哪有统兵将领会嫌弃人多的,纷纷兴奋的整日操练兵马。 只是这等增兵的喜悦,几个骑兵的将领却是痛苦并欢喜着,手下的兵多了,可惜几个骑将却要被调出军中担任一州守将。 “地盘大了,果然兄弟们以后就要天各一方。” “打下来的地盘总要有人守好才是,不然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有甚不好的,又不是不在世上了,况且调去他处可能获得军功更快一些。” “……” 偌大的校场上,杜壆、萧海里、袁朗、史文恭四个马军将领站在点将台上轻声说着话,下方有骑兵踏着隆隆的响声从左奔向右边,手中骑弓不停开合,一道道箭矢带着破空声射向圆靶,而在更远处,持着长枪的骑兵卷起一缕尘烟,从左右两排草人间跑过,手中长枪左右捅刺,伴随着或是叫好,或是哄笑的声音停下战马,不时有将官跑去那边呼喊一番,一排排的骑兵轻踢马腹,冲锋上前,一枪将竖在桩子上的木制人头挑破。 “也非是不好。”杜壆摇摇头:“只是卫鹤从襄州就跟着我忙前忙后,陡然被调去耀州做守将,多少有些不适。” “杜兄弟是个念旧情的。”萧海里垫着脚朝远处望了望,口中淡淡的道:“我等能信任的人太少,大将军只能在不影响军队现有战力的情况下调整了。”顿了一下,目光落去前方训练的马军:“俺麾下不一样将谢宁、崔猛调了出去?一个去步军做指挥使,一个去了铜州任守将,就是可惜了黄兄弟……” 其余几个人闻言也是叹息一声,袁朗苦笑一下:“确实可惜,不然以黄兄弟的能力,做一地守将当是稳当的。” 杜壆看他一眼:“于玉麟、韩滔、彭玘三位兄弟也是去了他处任守将了?” 袁朗点点头:“辰州、铁州、卢州。” “费珍、薛灿也是去了苏州、海州。”杜壆看去史文恭的目光动了下:“宣赞、曾索以及云宗武三人是去了镇海府、顺化城与宁州。” 史文恭冷着脸一点头,杜壆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空:“待他们上任怕是要一月以后,大将军又将留在各地的步军调集过来,届时……” 声音停顿一下,萧海里嘿嘿一笑接口:“届时就该出征辽阳府了。” 寒风呼啸,冷风吹在身上,四人心中却是一片沸腾。 …… 同一时刻。 寒风撕扯着旗帜,呼啦作响的声音在中军大帐外传入,军营中,战马嘶鸣奔跑的声音、人的脚步声、呼喊声隐约传来,有人挑开帐帘入内,行走入内的身影看去有几分孱弱之感:“休坚好定力,如此嘈杂的环境竟然也能写字作画。” 伏案写画的人抬起头,捋一下白的胡子:“张南府快来,看看我这字画如何。” 名叫张琳的南府宰相快步走来,见是一副游猎图,旁边用蔡体写着李白的《行行游且猎篇》:“休坚乃是大家,字画岂是我可评论的?” “你这分明是看不上老夫的字画。”书案后的人摇头失笑,也不以为意,掏出印章,沾上红泥往下一压,萧韩家奴的名字呈现纸上,将图章收好放入怀中,中年男人坐下:“已是过了数日,粮草可准备齐全?” “已经准备好了,此次圣上决心甚坚,一应粮草器械催逼的紧,哪有人敢使绊子。”张琳呵呵一笑,坐入位中:“吕岩将军已经奉命督运粮草过来,圣上还调南京道的兵马一起,想要连着那什么吕布一起除了。” “辽东多难啊……”萧韩家奴叹息一声:“前有金贼反叛,后有不知哪来的贼军起义,如今又出了个高永昌……” 苦笑一声:“圣上其实心中也苦。” “谁说不是。”张琳也是叹息一下:“但愿此次出征能一战而定,让天下百姓有个喘息的机会。” 二人一时长吁短叹,满腹惆怅。(本章完) 559.第553章 大元 第553章 大元 天庆六年,正月下旬。 空中飘起碎小的雪,颗颗粒粒被北风送到地面、屋顶,渐渐积少成多看去天地间多了数块白色。 城门口响起吵闹的声音,穿着官服的身影被人推搡着赶出大门,踉跄一步摔倒在地,头上的官帽飞出几步外,爬起的身影还要往前一步,旋即被尖锐的长枪逼住,只能无奈的退了回去。 “狼子野心!高永昌这厮……”萧伊苏气的头上发辫微微颤动,一张白皙的脸庞充血一般,彤红吓人。 “都点检莫气,来之前你我不是已经料定此人不会奉召进京了?”名叫高兴顺的官员铁青着脸将官帽捡起递给萧伊苏:“你我不若即刻回去,早日禀明圣上,也好早日出兵剿灭这厮。” “……只能如此。” 恶狠狠的瞪了守在城门处的士卒一眼,萧伊苏重重喘口气,随即同高兴顺一同回转上京准备告状,只是尚未进入上京道即便听闻,朝廷召集上京道、南京道共五万大军发兵辽东,意图清剿叛贼高永昌、吕布。 消息传入辽东,一众亲近朝廷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笑容,不少人走出房门也都是乐开的样子,至于往日害怕的叛军……那仍然害怕,只是心中多了些底气,看去叛贼的目光带上怜悯。 而另一边,大元皇宫、原辽阳府留守府在这样的消息下紧张了起来,一直在外征战,使得二十余军州反叛的高永昌,在如此情势下,不由从前线返回,一路快马加鞭回到皇宫。 “皇上,北面已来了消息,带军的是萧韩家奴与张琳总共两万大军,南面是耶律得重挂帅,马步两军共三万此时已经汇合,只不知从何处攻来。” “人倒是不少……”前行的高永昌皱起眉头:“朕刚刚攻下西州与显州,已有军队在彼处构建防线,西面已是无虞……北面还有多少州未归附?” 原本宽敞的庭院正在改建,一群渤海汉子热火朝天的将砖石挖出,另铺上碎石,两边光秃秃的树木被人砍伐而倒,穿着战靴的脚走在新铺就的小径上,挞不野、杓合走在后面,大元皇帝的声音落下后,相貌粗犷的挞不野想了下:“如今四方归附之人甚多,贵德州守将耶律余睹昨日派使者前来上书依附,如此辽州、银州、贵德州当能连成一线,现下只余沈州心思坚决,派去劝降的人也被赶出城池。” “挞不野将军说的是。”杓合一摸长须呲牙咧嘴道:“另外南面嫔州虽然依附我等,再往南去却是那吕贼的地盘,圣上,辽人已经发檄文要讨伐我等与吕贼,不若与其联手同辽军一战?” 几人行走,逐渐入了“皇宫”,高永昌接下披着的貂皮大氅递给一旁老管家,一直紧抿着嘴听这两人说话,这两人是他的心腹将领,也是最早知道他心思的人,对此二人他也是信任有加。 “一群泥腿子……”嘀咕了一句,自诩渤海皇帝后裔,天生贵族的大元皇帝吐出口气,一拍桌子:“也罢,写诏书给那吕布,让其带兵前来助阵。” 挞不野看了杓合一眼,长有长须的渤海汉子牙疼似的咧咧嘴:“圣上,虽说那吕布只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然其也雄踞十数军州,手中兵马众多,恐怕……” 话未说尽,高永昌也知其意思,面上挣扎少许,叹息一声:“还要向那不知什么出身的反贼低头,真是……” 挞不野与杓合齐齐低头道一声:“使圣上受此折辱,我等有罪。”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高永昌振作精神,挥挥手:“派人联络那吕布,与其约定共抗辽军,想来他也会同意。”“我皇英明。” “如此……在去一封诏书给耶律余睹,让其带兵马南下。”站起的身影往前走了几步,高永昌脸上满是戾气:“朕要在辽军到来之前拔去沈州这颗钉子,让这辽东中部只余朕的声音。” 一把抽出腰间明亮的宝剑,狠狠砍下一旁桌边一角,旋即收剑回鞘,就听高永昌的声音恨声说道:“传令仙哥儿与恩胜奴,让他二人点兵,待耶律余睹接了诏书,随朕兵发沈州。” 如今这辽阳府已是没了会反对高永昌的人,况且挞不野与杓合二人也知沈州的存在对辽阳府不利,自是应允下来。 不多久,两队快马持着高永昌的圣旨飞速出城,一队朝着德胜州的方向而去,一队南下嫔州,去往南方海州吕布所在之处。 …… 于此同时,距离辽水东面五十多里的原野上,五千三百余人的骑兵卷起漫天的烟尘在放纵的奔跑着。 “加快马速,正午赶去辽水休整,然后返回军营。”萧海里与杜壆的声音在队伍中大声呼喊。 “吼——” 轰隆隆的蹄声响起,一众骑兵发出回应的声响,偶尔路过的林野有猎户看去,见着大批的骑兵奔行,不由连忙找地方藏起卧倒,生怕被人看着一刀砍了他脑袋。 不久,视野中撼动大地的骑兵队伍飞驰过去,消失在远方。 此时已过正午,天光由盛转衰,吕布带着这支骑兵从军营奔出去往辽水河边,乃是意图让这些骑士熟悉这等奔袭的感觉,北地多马,他又擅指挥骑兵,与其将精力费在步军之上,不如多在马军上下功夫,将来不管对上辽军还是宋军,马军是保证胜利的基础。 烟尘腾空,冷风吹在脸上刀割一般,不多时看到辽河的身影举起方天画戟:“大军停下,原地休整,给战马喂水、进食!” 发下命令,吕布翻身下马,拍拍跑了一身汗的赤兔,让他跑去一边啃食苔藓,随即走去一旁大青石坐下:“马军训练不错,至今没人掉队,回去多多加训骑射与冲阵,在这马多的地方,到底还是要靠武力说话。” 萧海里拎着水囊走过来,将水袋递给吕布,揉了揉鼻子坐下:“大将军,不若我等再扩一队马军如何?辽军不日就要进入辽东,这点儿人俺老觉得不够。” (本章完) 560.第554章 小丑 “再招一军,说的轻松……”喝下一口水,吕布瞥眼萧海里,有些气乐了:“钱粮你来准备不成?” 萧海里嘿嘿一笑摘下铁盔,用手摩挲着自己的光头。 将水囊扔回给萧海里,看着杜壆、史文恭、袁朗三人走来,吕布说话的语气有些遗憾:“依着现在各州的钱粮情况,养着五千余马军以及百五十人的甲骑已是极限了,再多……” 看着坐下的几个人,玩笑道:“怕是来月某这大将军就要喝西北风了。” “大将军说笑了。”杜壆开口笑道:“放着我等将士在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将军饿着。” 吕布笑骂一句也没生气,寒风中有喧哗声音传来,几人抬头看去,见是牛皋与曾涂两人带着几个骑兵跑去森林,张弓射箭下,几只肥野兔被射杀在地,随即有人下马先给捡了回来,朝着这边跑来,将野兔献上。 “莫要去的太远,稍后也该返程了。”嘱咐了一句,吕布也不拒绝手下人的好意,此时并非战时,可以适当放松稍许,只要别误了返程的时辰就行。 当下余呈接过野兔,提着去往后面河边处理了,有几个侍卫搭建了简易的架子,升起篝火,准备将兔子烤了吃。 河畔边流淌的水声不时与人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有鸟雀顺着寒风飞过天空,传来几声轻快鸟鸣,剥了皮洗净的野兔插在木棍上,火焰炙烤下流出不少油脂滴入火中发出嗤嗤响声。 远处传来马蹄声响,有骑兵跑来高呼“有贼人在林中,速来支援!”,正在闲聊的几人忍不住停下说话,萧海里、袁朗站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是牛皋、曾涂远去狩猎林中跑来的人,大批骑兵中的老人不由握住兵器站了起来,新兵见状也是有样学样,跟着抽出兵刃想要上马,只是被将官喝止。 “派人去看看。”吕布皱下眉头,头也没回的吩咐一句。 当下萧海里那边挥下手,就见外围处董平一个飞身跳上战马,吼一句:“随我来!”,身旁一队骑兵忙不迭上马跟他前行,马蹄翻飞,沿着大道卷起尘土,向着一旁林野中跑去。 “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的。” 袁朗嘴里面说了一句,看眼四周或站或坐的骑士摇摇头,若是找上门的敌人…… 当真是有几分不开眼。 “也可能是误会。”萧海里重新坐下,叉着腿坐在石头上:“辽东这地儿各族混居,尤其女真、渤海两族较为蛮横,时常因此同其余各族发生争执,械斗更是常有之事,说不准牛皋他们遇着什么人起了争执。” 袁朗转头四处看看,望向说话的契丹汉子:“起争执?当着五千骑兵的面?” “这自是不可能。”萧海里摸摸自己的光头:“只是这树林又不是只咱们眼前一条路,从他处走的话……” 这契丹人耸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等人来了就知,先吃些东西吧。”吕布淡淡说了句,伸手将烤熟的兔子拿起,撕下一条腿闻了闻,挺香。 随后递给余呈,示意他分一下,自己拿着那条兔腿撕咬起来。 不多时,一阵嘈杂的呼喊声从林中传出,奔入的骑兵已是返回,眼尖的人能看到,几匹战马背上横着一道身影,显然是被俘虏的人。 扔掉手中骨头,接过余呈递来的白巾擦了擦手,那边骑马的身影飞快跑了过来,牛皋、曾涂、董平三人连忙跳下战马,快步过来:“见过大将军。”后方,停下的战马上几个穿着普通衣衫的人影在晃动,大体是觉得自己活不了了,一时间“有种杀了爷爷!”“你等孬种,人多欺负人少!”“渤海猪狗!”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吕布拿手点了下:“说说吧,怎生回事?” 牛皋、曾涂两人对视一眼:“回禀大将军,小将在林中狩猎之时见着这几人探头探脑的,喝问他们做什么,哪知这几人佯装害怕上前解释,却是动手要抢我等马匹,是以和这些人打了起来。” 董平撇撇嘴:“被俘后这几人甚么话也听不进去,一个劲儿的在那叫骂渤海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 吕布看看那边,眉头皱了一下:“去,把这几人压过来。” 当下后方五个骑兵过来,将马上五人扔了下去。 “啊!” “哎呦!” 被捆绑的身影砸在地面,几声惨叫传出,吕布面无表情的看着呲牙咧嘴的几人,目光在一像貌普通,额头有两块青痣的汉子脸上掠过,这人一直咬着牙没叫出声,反是挺着腰慢慢坐了起来。 “你等是谁?为何窥探我军?” 地上或坐或躺的五个汉子斜眼看下吕布,又望望四周,那额头两块青痣的汉子一挺胸,吐口唾沫:“呸——你们这些渤海狗,不是早就闻着爷爷味道方才追来?此时在这儿装甚糊涂!” “你这厮怎生说话!”杜壆眉头一皱,站起身。 史文恭一同站起,拔出腰间宝剑:“干脆杀了。” 吕布挥了挥手,语气缓慢、平淡:“莫要如此,他等又非是骂某。” 地上五个人闻听一愣,脸上神色阴晴不定,那额头有青痣的汉子脸色转换,梗着脖子看他:“呸,渤海狗狡诈!之前也是这般骗老子,同样的话老子不会第二次上当!” 萧海里看眼脸色有些不好看的吕布,站起来用脚尖儿踢了踢那人:“这是我等骠骑大将军,如何成了渤海人?你莫不是还未睡醒?” 一指四周的黑红的旗帜:“睁大眼睛看看,高永昌那厮可是用的这等帜旗?” 风吹拂而过,不时有旗帜随风舒卷,五个汉子面面相觑,躺地上的人看着那坐着的青痣汉子:“好似俺们还真搞错了……” “是啊,高永昌那厮旗帜多是蓝白,好像是不一样。” “怎办?” 四双眼睛看去那头带青痣之人,这汉子口张了两下,猛的由坐改跪:“今日之事全是俺董小丑一人做错了决断,各位要打要罚,俺绝无二话!”(本章完) 561.第555章 情报与信 “倒是有两分骨气。” 吕布打量一番董小丑,也没去看其余四人吃惊的样子,转头看眼余呈:“给他们松绑。” 高大魁梧的护卫走过去,三两下解开几个被绑的汉子,董小丑轻轻摩挲下手腕站起身,看看四周黑鸦鸦仿佛看不到头的骑兵,又转眼看看牛皋、曾涂、董平三人,最后抬头望眼不远处那招展的吕字大旗,拱拱手道:“敢问可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南骠骑的骠骑大将军吕布当面?” 站起的几个汉子一脸吃惊的望来。 吕布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一下,一旁袁朗用食指扣扣脸颊:“南骠骑?骠骑大将军就骠骑大将军,怎地又加个南?可是还有其他人有号?” 确认了这些人来历,董小丑此时脸色方才轻松下来:“因为吕大将军占的辽东南面地盘,又称骠骑大将军,辽东这边好事的道上人物自然以南北来区分,至于别的北面女真反叛后立了金国,也被好事者称为北金,近日又有高永昌那厮在辽阳府建立大元国……” 语气一顿,袁朗好奇追问:“可是称为中元?” “不,辽东江湖中渤海人称其圣元,其余各族人称他疯元。” 这些后世晚辈怕是有些……癫症? 吕布拳头缓缓收紧,想想当年张角三兄弟起事,草莽之中,不管是游侠儿还是百姓,不论有无学识,都一概以其自号的大贤良师或天公将军称之,怎地到了宋地或是辽国都一副给人改号易名的样子? 嘴巴开合一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抿了抿嘴,吕布面色不快:“莫管那些江湖人所传,董壮士,你等之前一直在骂渤海人却是为何?” “还不是那渤海人欺人太甚!”董小丑面皮陡然变红:“我等五人都是辽阳府人,本来与那些渤海狗也相安无事,哪里知道高永昌那厮反叛之后全都变了个样,动辄打骂奚人、汉人、契丹人不说,甚至动手明抢财货,但有反抗的,皆被这群人找渤海人驻军介入,可怜我那兄弟……” 用力捏了捏拳,这汉子喘口气:“俺们本来有十七人,都是一般在辽阳城讨生活,现在……”示意下身旁四个汉子,面色悲怆:“就剩五人了。” 说话的声音一下静了一会儿,周遭战马轻声嘶鸣,打响鼻的声音传入耳中,吕布若有所思的看着五个穿着旧衣衫的汉子,半晌打断几人悲戚的心思:“是辽阳府一地如此,还是那高永昌治下都是这般?” 董小丑面色一动:“都是这般,俺们受欺压不过一路南逃而来,所见各地无论平民还是士卒,渤海人疯了一般欺压其余人。” “……有意思。”轻声呢喃几个字,吕布忽的站起:“行了,你给某带来的消息挺有趣,某就不追究尔等冲撞大军之罪,你等可以离开了。大军上马,准备返回临溟城。” “是。” 萧海里、杜壆等人拱手一礼,董小丑看看迈步走向赤兔的吕布,突然喊一声:“吕大将军且慢,俺还有话说。” “嗯?”脚步顿住,吕布回首奇怪的看他一眼:“何事?某不是不追究尔等之罪了?” “不是此事。”其余四个汉子疑惑的看着自家大哥,董小丑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敢问大将军是否……会否与高永昌战?若是,还望大将军能收下俺们五个,让俺们也当一个马前卒,与那些渤海狗厮杀一通,以泄心头之恨。” “呵——”嘴里轻笑一下,吕布踩镫上马,拉起马缰:“你等怎地不去投辽军?那样岂不是也能报仇?” 董小丑脸上有些窘迫,低下头拱手:“辽军那边汉人想要升迁太难,大将军这里却是唯军功是举,董小丑不才,自认有几分勇力,愿意投入大将军军中靠着手中刀枪挣出一份人间富贵。”另外四人中有两个听闻也是眼神一亮,连忙走前一步拱手低头:“俺罗青汉(董仲孙)也是一般。” 剩下两人有些迟疑,反是站着没动。 赤兔驮着身上的骑士有些焦急的想要迈腿,吕布拉着缰绳,身形随着战马转动间看着低头的三人,眼睛眯了一眯:“可,某就收下你们三人。” 伸手拽回要跑的赤兔:“可会骑马?” 三人面色一喜,董小丑拍拍胳膊:“俺们仨打小在马背上长大,都有一手好骑术。” 吕布点点头,看着一旁高声道:“余呈,空出三匹马给他们。” 提着凤头斧的护卫当即点头,指了三个护卫空出马来,让其与他人合乘,董小丑三人也不怯场,当下上前将马缰接过,翻身上了战马,齐齐对着吕布一拱手:“多谢大将军。” 吕布只是点点头,空中留下一句:“跟上。”赤兔迈开四蹄,飞奔而走。 董小丑、罗青汉、董仲孙三人吸口气,看向地上没有作声的两人:“胡三、李维,你二人可有打算?” 那两人相互看看,齐齐拱手:“俺们想过了,今后只想过安生的生活,打打杀杀的已是烦了。” 董小丑点点头:“世道乱了,你二人多加保重。” 说完一抖缰绳,脚踢马腹,“驾——”一声与罗、董二人驭马朝前追去。 无数马蹄踏地而过,轰隆隆的声响由慢而快,卷起漫天尘土朝着东边快速跑去,比及到了临溟城,已是傍晚时分,本想今日在军营歇息一番的吕布方下来战马,却是看到游士府的报讯人。 那人飞跑过来,在吕布跟前说了两句,后者皱起眉头,再次翻身上了赤兔背上:“走,回城,看看高永昌想做甚!” 声音颇大,听着的侍卫连忙拉过坐骑,不顾疲乏,纷纷上马,跟着前方炭火也似的身影冲向城内。 待他一众人急吼吼的跑回府衙,等待多时的乔冽接到信儿连忙过来,将下午从高永昌信使处得到的信件递过去:“大将军,高永昌来信,说是辽国朝廷集结五万兵马要来辽东剿除我等,他想同大将军结盟,共抗辽军。” 砰—— 大手拍在木桌上。(本章完) 562.第556章 算计 摆设简单的厅堂内,拍响桌子的声音在耳中回荡,烛火猛烈摇晃一下,映着眉毛倒立的脸庞。 “痴心妄想!某绝不会与这厮联合!” “大将军……”乔冽脸上神情欲言又止,缓缓抱拳拱手:“其实也不需真的与其结为同盟,先哄骗此人一下,待其放开道路,我等可趁势行假途灭虢之策,到时……” “莫说了,某这次就是要那个高永昌死个明明白白。”挥动的手臂带动烛火,映在地上的影子一阵晃动:“假途灭虢之事莫要再想。” “可是……”乔冽语塞,纠结半晌开口:“嫔州紧临辽阳府,一旦有所动作,辽阳府也即知晓,失却突袭的可能,届时……” “就是正面冲突又如何?” 声音一时有些大,外面余呈等侍卫往前走了一步离那厅堂远些,厅堂中被打断说话的道人站在那里,耳中传来吕布的话语:“我等来此辽东本就是为寻找立身之处而战,若是一开始就取巧耍滑,今后如何面对如辽之大国?就算被我等在此连下十数军州,可到底也未曾使其伤筋动骨。” 雄壮的身体站了起来,走过来拍了下道人的肩膀:“你有这心思是好的,若是放在……以前,某说不得会依你所言如此做,只是现在不能。” 放在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握力下,又重复一句:“……现在不能。” 年轻的道人沉默一下,缓缓点头。 交谈的声音停了下来,不久,关着的厅堂大门吱嘎一声打开,穿着道袍的乔冽拢着手跨步出了大门,后方吕布望着前行的身影,吐出口气:“余呈!” 魁梧的护卫一个回身,拱手:“在。” “与乔冽一起走一趟,将那个高永昌使者脑袋割下,给他送回去。” “是!” 余呈一低头,随即走向一旁的乔冽,道人舒出口气:“走吧,送人上路。” 两人转身朝着顶风朝外而去,只余吕布背着手站在门口处,抬首看去远方的天际。 云层吞下最后一抹夕阳红。 …… 沈州。 高永昌统兵一万与耶律余睹一万五千大军汇聚乐郊城下,再三劝降无用后,这大元皇帝恼羞成怒,当即挥军猛攻,从晌午一直战到夕阳落下,蒙上黑幕的夜空下点起火把,点点火光与天上星空交相辉映,有黑色烟柱在升腾而起。 大地燃烧,箭矢在天空交错坠落,不停将厮杀的身影钉倒在地,燃烧的火矢钉在浸了鲜血的地面上,穿着战靴的大脚跑过去,火苗一阵摇晃中,踏上了竖着的木梯,矫健的身影朝上攀爬,战刀砍过去,盾牌砰的发出响声,咬牙的辽军士卒顶开盾前的凶器,更多同袍涌过来,手持长枪、利刃的辽军士兵呐喊着,数件兵刃落到人身上,鲜血喷溅中,惨叫声由高落低,人影坠了下去。 这只是战场上的一角,视野拉高,升上天空俯瞰下方城池,座落原野的乐郊城被大元国的军队围着,城墙四面竖起云梯,不停有人向上攀爬,厮杀的呐喊飘荡在城池上空,从一开始的箭矢压制到后来的近身搏杀,四面总共延绵数里的距离在各自将领组织下来回拉锯着,不时有人掉落城下或被杀死在城头,鲜血泼洒在城墙外的各个角落。 城头上,耶律余睹亲冒矢石冲上,“啊——”的吼叫,挥刀便砍,将一名辽军守将劈倒在地,迈步跨过墙头,他下方的数百亲卫,齐齐发出吼声,从两边木梯玩命朝上攀爬。“别让他站稳,杀——” 呐喊、脚步声几乎同时响起战场,城墙上的守军随着呼喊朝着耶律余睹发起冲锋,狰狞着面孔顶着盾牌,挥舞长短兵刃嘶声呐喊,与爬上城墙的亲卫凶狠相撞,紧跟而至的枪林拼尽全力刺了过去。 战场上满是兵刃挥动与人的惨叫声响,耶律余睹艰难的朝前迈步,坚硬的铁甲上满是白色的划痕,肩甲不知被谁用长枪挑破,殷红的血顺着胳膊流淌,偶尔滴落到城墙石砖上,转瞬被人踩踏而过。 凶狠的将面前守军砍翻在地,名家锻造的战刀有了数个缺口,耶律余睹方要再杀上前,后边有亲卫大喊:“都统、都统——渤海人退了!渤海人退了!” “啊?!” 砰—— 耶律余睹一个分神,被人一刀劈在胸口,巨力下不由自主退了两步,还好他甲胄结实,没有破损,只是又添一道白印。 后方亲卫见着不好,连忙上前抵住,耶律余睹喘息一口气:“你说甚?” “渤海人退了!” 吼叫声中,这名原辽国东路都统难以置信回头看去,只见打着大元旗号的兵马在退却,星星点点的火把好似长蛇一般扭曲着朝后游走。 “该死!姓高的撤退也不鸣金!” 来不及细想,耶律余睹大吼一声:“退——” 几个外围亲兵陡然大喝一声,不要命的持刀拿枪的朝前猛攻,守军的攻势猛的一滞,耶律余睹转身在护卫的掩护下退去城墙。 “射箭,射箭!别让耶律余睹跑了!” 城头上吼声如雷,一道道黑影飞上半空,带着嗖嗖的破空声落了下去,耶律余睹猫着腰,在两面盾牌的护持下拼命后退,终是在一路箭矢“欢送”下退出射程。 火把举起,摇曳的火光照在耶律余睹满是斑驳的铁甲上,有亲兵在替他裹伤,这契丹大汉望去灯火通明的中军帅旗处,胸膛急剧起伏两下,狠狠跺下脚:“驴日的,高永昌那厮根本就是想害死老子以便吞并俺麾下儿郎。” “都统……” 身旁几个亲兵看向他的目光有些犹豫,耶律余睹一挥手:“走,跟老子回去,这城谁爱攻谁攻!” 有亲兵牵来战马,肩膀裹上白布的身影翻身上马,大喝一声:“走!等高永昌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一众亲卫纷纷听命上马,马鞭抽下,蹄声踏响地面,扛着耶律两字将旗的亲卫紧紧跟上前方的身影。 片刻后,有快马飞驰过来此处。(本章完) 563.第557章 退兵 第557章 退兵 战场厮杀之时。 写有大元二字的旗帜在西南面飘摇招展,高永昌穿着貂皮大氅,骑着战马被亲兵护卫着,火把摇曳,目光观察着战场上有些焦灼的战局,数十个营的步卒,轮番上阵攻打城池,每每看去对面守军防守下,乐郊城摇摇欲坠,却一直没能真个拿下。 黯淡下来的天光使得远处的视线受阻,看去的目光望不到挑起的耶律将旗,今次出兵,耶律余睹为表诚意,在贵德州招募渤海人新兵,连着原有渤海人军马总共万人,另有奚族、汉族两军五千合计一万五千人马前来汇合。 “圣上,耶律余睹杀上城墙了。”恩胜奴穿着制式铁甲,骑马缓缓走近,下来施礼恭声禀报。 “知晓了。”高永昌抬手摸了下战马脖子,感受着手心处的温热淡淡开口:“传令所有渤海人,向朕靠拢。” 恩胜奴猛然抬头,张了张口,一缕白气从嘴中散出。 “怎地?”高永昌目光看来:“你可有甚意见?” “微臣不敢。”穿着铁甲的将领低下头颅,做恭敬状。 “哼!不敢……”马上的大元皇帝马鞭轻轻敲着马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将领,终是开口:“罢了,去将事情做好,莫要让朕失望。” “微臣遵命。”恩胜奴拱手抱拳,转身上马离去。 夜风吹过,大旗呼啦舒卷,火把上的焰火低落下去,又呼一声挺起,随军出征的挞不野向前两步,拱手:“圣上,此时战事尚未分胜负,如此做耶律余睹怕是多有怨言,会不会……” 马鞭朝旁一摆,高永昌看他一眼:“此事朕也无法,不论如何,耶律余睹之妻为辽帝文妃之妹,他身为宗室将领,如何让朕信他真心投靠?” 马鞭收回,轻轻拍着甲裙:“如今辽朝派军前来,两方主帅一方是能说会道的萧韩家奴与张琳,一方乃是宗亲的耶律得重,你说……” 目光幽幽的看去天边挂起的月亮:“如何让朕能放心他?朕又如何敢用他?万一临阵被人说动,战时在后方给朕来个狠的,让朕元气大伤,不若现在招他麾下族人过来,识相的自己滚蛋,不然朕要他今日死在此间!” 挞不野眉头皱起,迟疑着捻这胡须,半晌,终是叹口气:“圣上思虑周全,微臣不及也。” “罢了,以后遇事多思虑一番就是。”高永昌面上略带得色,马鞭一指一旁骑马的亲兵:“去几个人看看那边耶律余睹处盯着。” 几个亲卫应是,调转马头打着火把飞奔而走,暗下来的天光下,火把下的队伍长蛇也似的向着西南方向游动,持刀带枪的渤海士卒看去飘荡的大元国旗,面上多有几分傲然之色,一队队的士卒在将官的呼喊下于四周列阵,名为仙哥儿的将领浑身浴血的走上前方,大声吩咐着构建防线,防备有人突袭。 不久,单调的马蹄声在黑暗中响起,两匹快马飞驰而过,有不明所以的士卒想去阻拦,马上的骑士一鞭子抽在人脸上,当即惨嚎一声倒在地上,两个骑兵也不去管他,视若无睹的跑了过去。 一路奔驰到中军,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恭敬的单膝跪地道:“启禀圣上,耶律余睹已经朝北退走,我二人奉命前来回话,其余人正跟在其后,谨防他突然返回。” “做的不错。”马鞭敲了下手心,望着远方城池的眼睛眯了一下,高永昌一拽马缰:“今日就如此了,大军回营驻扎,明日一早再攻这乐郊城。” 传令的令骑打马而行,高声吼叫的声音在夜空远去,近两万人的队伍开始缓缓后退。 月色下,方正的城池依然如故。时间过去两日,已至晌午,天空阴沉沉的,不多时飘下雪,中军大帐内,燃烧的火盆温暖着人的身体,却驱赶不去大元皇帝心头的烦躁。 “已经两日了,这沈州还未拿下,恩胜奴与仙哥儿两人恁地废物,再这般蹉跎下去,等辽军过来岂不是让朕腹背受敌?” 挞不野苦笑看着热锅蚂蚁一般来回踱步的大元皇帝:“圣上且宽心,沈州一州之地,内无多少兵马,外无援兵敢至,应是不日就能拿下,且再给两位将军些时日。” “再给他们些时日……”气哼哼的重复一句,高永昌疾走两步,一把拉开帐帘,呼啦声响,帘子飘去半空落下,愤怒的声音在叫嚣:“再过些时日天寒地冻,士无战心更是拿不下,这两个废物,往日枉费朕对他二人多有栽培,如今就是这般回报于朕的?” 挞不野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自家皇帝,只是口中干巴巴说着“圣上息怒。”,却让高永昌愈加烦躁,走动的步伐越加快速。 马蹄的声音传来,令骑高喊着“报——”的声音由远及近,高永昌顿时止住脚步,脸上有了几分喜色,旋即转身快步走去桌后坐下。 随即外面有马嘶鸣的声音传来,一阵脚步声快步跑近,帐帘掀开,头顶雪的传令兵走入进来跪下。 “可是拿下城池了?”面带希冀的皇帝微微站起身子,面上展露出一丝笑容。 “不是……”那令骑咽口唾沫,从怀里取出一纸书信:“启禀圣上,适才有人射来一封箭书,并将头颅插在大营外,小人等不敢擅专,特地前来禀报。” “呈上来!” 有亲卫过来接过信,转去送给高永昌,挞不野在旁奇道:“人头何在?” “正在帐外小人马上,小人怕冲撞圣驾,未敢带进来。” 高永昌伸手接过亲卫递过的信件,眼神有些迷惑,闻言看了亲卫一眼,示意其出去,随手打开信纸逐字读起,面上神色渐渐狰狞,陡然一拍桌案,砰的一声巨响,站了起来:“姓吕的不识抬举!” “圣上?” “你自己看!” 高永昌懒得言说,一把将信扔到地上,挞不野连忙过去捡起,眼神在纸张游走审阅,半晌抬起头:“这厮……怎敢?” “偏偏这个时候……”焦躁的大元皇帝走出桌子背着手来回走动,半晌停住脚步:“传令大军退兵,回辽阳府!” 看去外面的目光隐含着戾气,紧闭的嘴中挤出两个字:“吕……布……” 辽天庆六年元月末,骠骑大将军吕布拒大元皇帝高永昌联手提议,斩使者头颅送回,并发信言明将讨之,高永昌连日攻沈州不下,惧怕被人趁势袭取后方,不得已退兵回辽阳府。 不久,辽兵到来与吕布出兵的信息几乎同时摆在高永昌的桌面。 (本章完) 564.第558章 仲春 第558章 仲春 仲春辛丑,天气晴朗,偶尔有云被风吹过,旌旗猎猎,寒风撞上城墙。 三道身影两前一后走出府衙厅堂,沿着屋檐朝着后院过去,远远近近站着面容剽悍的侍卫,持着盾牌、握着横刀刀柄,余呈提着凤头斧,远远的跟在前方两人后面。 “军中可都准备好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寒意,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着从后院的上方飞过去,毫无温度的太阳照射下来,将人影投在地面,吕布穿着黑色貂皮大氅,手扶刀柄,伴随说话的声音,缓缓走着。 自上月战事结束起,吕布军就一直在整备,损毁的刀兵由铁匠修补、再造,军中工匠没日没夜的调整再造攻城器械。 而得了辽东十数军州官府库存火药造物的凌震、寇烕一直带着火药局的匠人没日没夜的制作,一枚枚震天雷、毒药烟球再次发入军中,火箭、霹雳火球充斥后营,就连魏定国、单廷珪所直属的火器营也终是有了充足的军械器物,得了吕布许诺可上战场,使得两个前宋朝将领铆足了劲,准备随着吕布在这辽东做上一场。 “大将军放心,军中从将领到士卒无不盼望上阵杀敌。”李助随在吕布侧后一步的位置开口:“只是步军兵马众多,第四军都指挥使一直悬而未决,不知大将军可是没有心仪的人选?” 论起步军第四军,在梁山时只潘忠、关胜、京超、上官义四个指挥使,还差一营方能组成一军,而自从决定北上,二龙山的鄂全忠、王俊、柏森三人麾下两千余步军加入进来反是超了一军人数,也是战况紧急,是以这七营一直单独出战,此时多了辽军俘虏,各步军营扩招人员,也正好趁机调整一番,组成步卒第四军。 “某本属意鄂全忠,只是他自认不会兵法谋略,为人又性烈莽撞,是以坚辞不受。”吕布语气有些无奈:“若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甚至都想辞了指挥使在某身边专心做一斗将。” 李助摇头:“鄂全忠兄弟出身绿林,说他不通兵法谋略应是真的,为人性烈莽撞倒是谦辞,恐是怕担了责任后坏大将军大事方才辞而不纳吧。” “许是如此……” “那大将军可还有人选?” 吕布点头:“某看近一段时日军政司所记考功簿,孙安、鲁智深、狄雷、董先都可做都指挥使。” “狄雷、董先过于年轻,恐不能服众。”李助摇摇头:“鲁师兄上山未久,又是火爆的脾气,做先锋尚可,独领一军……” 话没说尽,只是吕布也明白他的意思:“确实,某也想右迁孙安上来,奚胜也一直说他作战勇猛、进退有度,今次他等南下三州,虽是没能一路打下去,却也多有建树,孙安功冠诸将,做一任都指挥使也是足矣。” “那……”李助看去前方的身影。 “下文书,右迁孙安为步军第四军都指挥使,下辖潘忠、关胜、京超、上官义、王俊五营,柏森调入奚胜麾下,替换孙安,谢宁、鄂全忠两营与魏定国、单廷珪的火器营一同行动,他二人兵马另有擅场,正面与人对垒鏖战却是不利。” “是,属下这就去下文书。” 李助一拱手,随即转身下去,与后方院门过来的马灵点点头相错而过,这探子统领拍了余呈胳膊一下,匆匆跑去前方吕布身后,低低叫了声“师父”,随后掏出一份情报递上:“有远方探子来报,辽朝东征军马已经踏入辽东地界,正分两路,一路猛攻显州、锦州一带,一路去攻遂州一线,高永昌兵马抵御顽强,辽军被堵在门口。” 吕布眉头一皱,伸手接过,两张纸上写满字迹,审阅片刻,抬起头若有所思道:“这耶律得重……可是几年之前我等在南京道遇到的那个辽朝宗室将领?” “没错,师父,正是此人。”马灵使劲儿点着脑袋,接着咧嘴一笑:“今次可以好好较量一番了。”院子里,吕布背负双手走动两步,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这辽东到底是要热闹起来了……” 脚步停了一下,抬头望了眼明媚的日光,闭上眼:“派斥候去往嫔州多加探查,另外联系曹正,让他密切注意辽阳府动向,尤其是高永昌的行踪。” “是。”马灵神情一振,转身就跑。 “还是这般性急。”吕布看着他背影摇摇头,转身负手朝后院走去。 鸟雀越过头顶,披着大氅的人影走入后堂的大门。 …… 东京道与上京道边界处。 天光渐渐偏斜,气温随着阳光移动冷了下来。 烟尘冲天而起,轰隆隆的声响伴随着凶蛮的呼喊甚嚣尘上。 一名名骑士拖着黄土飞驰在日光下,与对面的敌人对冲、交错,兵器挥击带起鲜血,兜转回身的马蹄践踏着地面扬起一阵阵尘土,鲜血与尸体布满冲锋的道路,呐喊声、战马嘶鸣的声音涌来过来,视野之中,满是骑兵厮杀的身影。 位于战场后方,看着前方对冲厮杀的骑士,萧韩家奴抓抓下巴处的胡须:“这群渤海人还真够拼命的。” “恐是他等也知让我等突入进去,就是高永昌覆灭之时。”张琳一身文士打扮,腰间插着一把护身宝剑,挺直腰杆朝前看:“只是这般打下去也过于浪费时间,大军已被此处敌人阻击了数日之久,再拖下去,怕是圣上要下旨申饬了。” “只是吕岩将军已是尽力了……”萧韩家奴看眼旁边若有所思的文人,想了下道:“张南府可有何良策?” “算不得是何良策。”张琳笑呵呵摇摇头,伸手一捋长须:“只是想起韩信破魏之旧事耳。” “嗯?” 天光走入西边,阳光晃过眼睛,萧韩家奴也是饱读兵书战策之人,闻言反应过来:“声东击西?” “然也。”张琳笑呵呵的指了指对面战争中大元的旗帜:“此处渡口易守难攻,我等只需继续猛攻此处,另遣一军绕过此处河流,直插后方山河城,不怕其不破!” “好!”萧韩家奴眯着眼看去对面:“就这般做!” (本章完) 565.第559章 出兵大元 第559章 出兵大元 丙午,海州,临溟。 士卒披上皮甲,持着刀枪快步走动着,骑着战马的身影在两旁流出的道路上来来往往,写有吕字的大旗在营中校场猎猎作响,吕布穿戴上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紫金冠与一众心腹将领走在营中,行走中时不时开口交谈着。 “马灵传来最新消息,壬寅之时,辽军上京路兵马以声东击西之策突破突破高永昌封锁,而南京道的耶律得重则是硬生生击破防守的渤海军,两军在同一日先后进入辽东,想来当是会去沈州以其为据点向南征讨……某其实不太看好高永昌会对这辽军造成甚阻碍,唯一值得我等思忖的,是这厮会不会被辽军攻破辽阳府被擒杀。” 众人走入校场,看着往来的令骑吆喝着大声传令,身后众将一时把握不住吕布心思难以接话,萧海里眼珠转了转,习惯的摘下头盔摸摸光头:“俺看上京路一道战力如何难以言说,只耶律得重那厮是个不好应付的,十来年前他就在这辽东与叛军打过,对辽东之地不敢说是知根知底,却也不陌生,首领若是对上当要小心一些,谨防这厮利用地利设伏。” 料峭的寒风吹了一下,头上黑底红边的旗帜舒卷不定,吕布回头看他一眼,点下头:“老对手了,某不会大意。” 李助眯着眼,看了看两人,缓声开口:“萧兄弟,这耶律得重在此地名声若何?可是众人皆知?” 萧海里眼珠转了转,摸头:“他乃宗亲,又是能征善战之人,自是吸人耳目,不敢说在辽东人尽皆知,然大户人家和官吏都是清楚的。” “既然恁地……”李助眼睛微微睁开:“当要当心各城中豪族士绅。” 众将眼睛一眯,吕布脚步顿住,转头看去李助:“此事交由你与乔冽,此战若是如某所想,恐是难能分出兵马压制后方,某留鄂全忠、乜恭、柳元三营三千步卒,与五百骑兵与你二人,必要时,屯田兵与水军也可调动,只是李宝与危昭德二人所部莫动。” 李助点点头:“如此加上各地守军足矣,多谢大将军。” 人群走过校场,吕布听到这句话只是挥挥手,他来这辽东不过月余,前方作战,后方叛乱之事他是经历的多了,想想当年兖州、徐州之时,心中有着一丝紧张,对李助、乔冽二人能否将后方护卫好,其实还是有着些许犹疑。 时间太短了,能帮上忙的本地士…… 豪族,也太少了。 心中牢骚一句,面色却是肃然沉稳,却是有些羡慕起曹操,麾下宗亲将领数之不尽,做什么事情都有人帮衬着,至于说袁绍、袁术两兄弟…… 非是一路人,没那般好的命。 该辛苦,还是要辛苦! 暗自感叹一句,与众将边走边说着话,有时拦下几个士卒看下手中兵刃,随即满意的放人离开,转过一圈的众人随着吕布走回中军大帐,仲春时节仍是寒冷,帐中铜鼎燃烧正旺。 “军中士气旺盛,不错!有个出征前的样子。” 帅帐安静了下来,众将眼光看去那边戴着紫金冠的身影。 “……我等从宋地来到辽东,到了近日有了些许战果,却仍未敢说站稳脚跟,如今该是有个结果了。”低沉的声音从口中发出,坐在帅位上的吕布环视一番帐中众将:“东京道治所在辽阳府,我等离着其只有一州之遥,而我等的敌人则是新立的大元与前来的辽军。” 环视一眼下方众人,萧海里、杜壆、奚胜等将领努力直了直身子,李助的眼神不停闪烁。 “某不会说什么粉饰的话,我等来此就是抢基业、抢地盘的,打下来,在座与某都是将军、是人上人,都有田地子民,打不下来,则连现今拥有的都或能失去,我等都是起于微末,靠着手中刀枪吃饭挣命,这一次,某带着你等在此处与天地争命……辽东某想要,其余富庶的地方,某亦想要!” 敞开的帐帘,有风吹进,铜鼎内的火焰闪烁一下,照了众人的脸,军营响起一阵喧哗,那是有人在欢呼。 远处,临溟城的大门处仍是人来人往,夕阳西下之时,粮草大车与攻城器械缓缓运出城池,血色的天空下,仿佛有血浪从北面涌来。翌日,帅旗在空中招展着,无数的士卒披甲执锐,步出城外大营,在数万随军民夫的努力下,朝着北方嫔州缓缓而去。 与高永昌、与辽的战争,开始了。 …… 戊申,某处树林。 刚下过一场春雨,雨滴从树枝滴落,嗤的蒸发在下方巨大的篝火中,翻着烤肉的耶律宗霖抬头看看,又抽着鼻子继续烤着手里的兔肉。 “四郎、四郎!” 叫声陡然从身后传来,耶律宗霖吓的一哆嗦,手中串着兔子的木棍差点儿没捏紧掉地上,回头看了眼,松口气:“二哥,吓死俺了,就不能离远点儿的时候就出声,非跑俺身后才喊。” 耶律宗电踢自家弟弟一脚:“少废话,又在行军之时跑出来打猎,被爹知道了仔细伱的皮。” “你不说俺不说,谁知道。”少年露出个无赖似的表情,将烤的喷香的兔肉举到鼻子前闻闻,轻轻咬了一口。 耶律宗电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兄弟吃,也不让自己一下,冷着张脸开口:“爹知道了。” “噗——咳咳——”耶律宗霖一口兔肉喷出去:“啥!?爹怎生知道的?” “自然是三郎说的。” “三哥?!”惊叫了一声,耶律宗霖面上一阵阴晴不定,随后坐下,抱着兔子开始啃起来。 年轻的兄长一番白眼:“你这家伙,还不快与俺去大营找爹,怎地吃起来了?” “急什么……”口里咬着兔肉,耶律宗霖含含糊糊说着:“都被爹知道了,铁定要挨军棍,俺还不如多吃两口。” 耶律宗电嘴角一抽,一巴掌拍在兄弟脑门儿上:“恁地多废话,快和俺来,爹在大帐等着。” 一把拉着自己兄弟就跑,耶律宗霖不妨,手一松。 啪—— “等……俺的兔肉!” 风卷云涌,远处,旗帜林立,刀兵闪烁寒芒。 (本章完) 566.第560章 汇聚沈州 西州以西。 苍鹰飞过高空,耶律得重站在大帐中看着堪舆图,外面士卒列队奔跑而过,脚步沉重的踏在地面发出轰轰轰的声响,偶尔兵器与兵器碰撞,发出铿锵的敲击声。 大帐内,众将脸色肃穆,腰背挺直的望着前方思考的主帅没有言语,某一刻,耶律得重回过身子,口微微张启,还未出声就听一阵野猪似的叫唤:“二哥,太快了,太快了,俺自己能骑马的,慢些!慢些!啊——”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耶律得重眼角一抽,下首站着的长子与三子不约而同的捂上脸侧过脑袋,一旁几个外姓将领不约而同将头仰起,研究起帐篷顶上的纹饰,似乎上面有什么奥秘一般。 “耶律宗电!” 吵闹的声音在外响起,随即就是一阵扭打声,耶律得重脸上挂霜一般看看长子:“宗云,去将外面两个丢脸的东西带进来。” “是。” 面色羞赧的长子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大帐,不多时揪着自己两个弟弟进来,看两人身上满是泥土,显然是在外摔打了一通,耶律得重狠狠瞪了两人一眼,随即抬手拍了下挂起的堪舆图:“锦、显、西三州已复,我等兵锋直对辽阳府也可走锥子河直下耀州……” 耶律宗云带着两个弟弟站去下首,与众将一同看向说话的父亲:“只是如此一来我等或要面对两个叛贼的联合,如此于讨伐不利,折损过多难将刀锋面北。” 下方众将面上有些惊讶,耶律得重手挥了一下:“圣上为甚调我等来此,你们当是也心知肚明……” 老四耶律宗霖一脸疑惑的眨眨眼,刚想开口,被旁边三哥宗雷一把拉住,死死瞪他一眼,只得悻悻闭嘴,耳中耶律得重的声音继续传来:“只萧韩家奴一路,伐高贼也能胜之,只恐兵力太少不能速胜,拖延下去引金贼南下,届时才是最大的难处。” 脚步轻移,身上甲叶磨擦出轻响。 耶律得重背着手,从众将中间走过直到大帐门口,声音洪亮:“……沈州连接南北,正适合做大军驻守之地,南可俯视高、吕两贼,北可断金贼之念。” 哗—— 转过的身形带起轻响:“传令大军,用过膳后启程西行,先去沈州,若沈州失则夺城,若沈州未失则与之合。”垂着的手缓缓握起:“先南后北。” “是!” 众将齐齐应了一声,随后鱼贯走出,耶律宗电、宗霖两兄弟眼珠转了一下,也回过身想要跟着众将出去,站在帐门处的耶律得重冷笑着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按住两人肩膀:“二郎、四郎,你们要去哪儿?” 前方众将的脚步愈加快速,哥儿俩面色一变,相互看看,耶律宗电还未想出托词耳听耶律宗霖嘿嘿一笑:“爹,俺肚子有些疼,去如个厕。” “呵……”耶律得重看他那惫懒样,气的笑出声来:“正好,本王对如何治疗肚痛有些心得……”手上使力,拖着两个儿子往里就走,牙缝挤出一句话:“我儿且……放……宽……心。” “不是,爹,你不能……啊——” “四郎你个蠢货!啊——”大帐内,棍棒挥舞之声伴随着一句句“疼不疼了!还疼不疼了!”“肚子还疼否!”的问话响彻不停,有年轻的声音在惨叫。 不久,用过膳食的军队重新走上征途,初春的风吹过,一派精气狼烟。 …… 上京路辽军内。 “沈州还未陷落?” 萧韩家奴双眼睁大的看着跪地的骑兵,双手合十朝天拜谢:“真是苍天庇佑大辽,万没想到如此局势下,尚有一城坚守至此。” “张南府。”转首的辽军统帅神情振奋:“传令全军加速行进,另派出令骑传讯南路军耶律将军处告知此喜讯!” 穿着儒衫的身影走去帅位:“如此粮草辎重也要重新选定路线,对了,还要将此事奏知圣上。” 张琳看眼伏案疾书的同僚,摇摇头走出大帐,四顾一眼,看到正扶着剑柄顶盔掼甲的吕岩,迈步走了过去:“吕将军怎地亲自巡营?” 吕岩的家族在辽多以科举入仕,先后四代人都在朝中为官,可以算上是汉人在辽的常青树,其祖上亦曾有人封爵至东平县开国子,而这人却是吕家中的另类,不喜读书,专爱舞抢弄棒,是以走的武人路子,今次出征还是瞒着其父吕嗣延求到张琳头上,想上战场凭着刀枪博个出身,念着同是汉人,张琳也就大手一挥,将其划归军中。 “张南府。”吕岩见状连忙拱手施礼,颇为俊朗的面容上一派认真之色:“小将乃是坐不住的性子,索性现在无事,也就出来走走。” 两人走近,张琳虽是在汉人中颇为高大,然与这吕岩站一起却仍显矮小,伸手拍了拍这人胳膊:“也就现在无事,趁此机会多歇息一番,稍后去了沈州可有的忙。” “是,小将定尽全力夺城……”吕岩猛的抱拳,神色认真:“以使大军有落脚之地。” “嗯?”张琳眉头一挑,哈哈一笑:“说的甚话,沈州还在朝廷手上。” 吕岩瞪大眼睛。 “本相也未曾想到,沈州直至今日尚未陷落。”感慨一声,张琳看向远处天边:“到了沈州后,这仗怕是多的你想歇息一下都没空……” 看眼面前青年将军:“罢了,你愿意多动也随你,只是一会儿将要拔营,你不若回去收拾一番。” “多谢南府。”吕岩一抱拳,看着张琳走远,这才转身向着自己军帐而去,步履急促,面有兴奋之色。 仲春末,当持着张琳书信的快骑出发之时,西南面,已经进入辽东的耶律得重大军也在快速行进。 而于数日后得了消息的高永昌,暴跳如雷的同时,第一时间以麾下大将谨守嫔州,自己集合两万大军出兵北上,没多久就碰上了在沈州会师的辽国大军,双方也不多话,直接挥师上前,直接以最凶猛的姿态杀到一起,血液在沸腾。(本章完) 567.第561章 启幕 晓春丁酉,沈州北部靠近浑河二十里,双方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战事已经在撕扯拉锯中持续了三日,战场的位置一直在向南推进,而今日的战事更是从清晨厮杀到傍晚。 火烧云悬在西边视线的尽头,天空之上,箭矢不停交错的落下,有点燃的火矢钉在盾牌上,燃烧冒起的黑烟被藏在后面的盾手嗅到,赶忙一刀将箭杆砍断,灭掉烧起的火苗,不经意抬头间,寒芒射入面门,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斑斑点点的血液抛洒在战场,有的汇聚在洼地形成小的血泊,更多的渗入地面形成褐色的斑痕,远处的河水翻滚,带着血水推动着飘荡的尸体,时不时冲到岸边,无数的身影嘶吼着沿着河道、原野厮杀,呐喊声与刀、枪的碰撞连绵响起,一刻也未曾停顿。 长枪穿透胸膛,喘着粗气的耶律宗电摇摇晃晃的收回长枪,喷着鲜血的敌将扑倒在地,抬眼看下死去的坐骑,来不及心疼,几步距离外的另一名渤海将领看着同僚倒地,钢刀抬起砍死一名辽军,张着嘴“啊——”的嘶吼着策马冲了过来。 就在不远处,浑身浴血的天山勇注意到这边,瞳孔猛的一缩,挂定点钢枪,抽出自己那把宝弩,只一箭射去,战马上嘶吼的声音戛然而止,弩矢没入脖颈在另一面钻出,失去支撑力气的身影缓慢趴伏到马上,然后被颠簸下来,战马拖着死尸跑了两步,挂着的脚脱离马镫。 耶律宗电看着战马跑近,眼神一亮,奋起余力顺着战马奔跑几步,伸手拽住马鞍,脚下使力,猛的蹿了上去坐定,一勒缰绳,转头奔向后方喊杀声震天的天地。 此处不是双方主力所在,为数不多的骑兵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穿插在混乱的战场上,窥准何处防御薄弱,随后纵马直冲过去,战马雄健的身影带着奔驰的冲力撞在人身,将士卒撞飞,继而踏在蹄下。 早有心防备的辽军或是渤海军士卒在后方持着长枪如林一般迎上奔腾而来的战马,刚刚突入阵中的骑士来不及转身,直接被长枪连人带马串了起来,浓稠的血浆顺着枪杆滑落,失去力气的身影随着惯性砸在持枪人的身上,呕吐的鲜血喷到半空,铁锈的气息愈加浓郁。 战场延绵数十里,沿着原野南去,厮杀的战团仍是能够见到,战场上早就没了阵列,打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犬牙交错状,火矢飞入树林,身上中箭被火焰烫到的士卒发出凄厉的叫声,更远的后方,耶律、萧两面帅旗围绕着辽的大纛立在山丘上。 耶律得重骑着战马,在长子的护卫下观察着战场的形势,此时已经不是双方列阵对攻的时候,而是彼此陷落战地中的士卒会否引起战场奔溃,或是太过突前冒进成为孤军被灭。 一旁的萧韩家奴也眯着眼同张琳在护卫下说着什么,偶尔同耶律得重交谈一番,在几人周围的传令兵来回飞驰,不停传递着命令,手持令旗的士卒不断挥舞着胳膊,各色旗帜时不时升起到木杆上,后备队开始朝着将令下达的方向行进。 天光黯淡,脚步轰鸣声中,一支支后备队点着火把步入战场,也有趁黑穿插去战场后方的,越过山丘、进入树林、奔跑而出。 人一过万,无边无岸。 敌我双方将近六万人的战场,拉开战团的距离是难以想象的,看来看去满是密密麻麻的身影,好在抗着辽军战旗的一面逐渐压过对面。 耶律得重在山丘高处走来走去,眼睛盯着战场不曾离开片刻,许久,这位皇族统帅松了口气,接过长子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俺们暂时占优,应是能将这群渤海人压回南面去了。” 萧韩家奴捋着长须,看眼这位南京道过来的名将:“皇叔过于谦逊了,此战恁指挥调动各军如臂指使,依本帅之见,高贼若是不撤,今日就别想生离此地了。” “是极。”张琳点点头:“渤海贼只是逞一时血勇,短时间内尚可无惧生死与人血战,一旦陷入不利境地,却是原形毕露。” 看了眼耶律得重,笑了下:“如今已是过了三日,正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般,三日一过,就原形毕露了。”“呵呵,萧大儒与张南府夸赞太过了。”耶律得重面带笑容,神色轻松:“高永昌不过一边庭裨将,不识大势、不知尊卑,妄自尊大,有此败是必然。” 苍凉的牛角号吹响,战场上的呐喊声陡然大增,辽军的战旗在前进。 嘈杂战场的对面,大元的旗帜下,高永昌面色苍白,满头冷汗,传递军情的骑兵不时来回奔跑,大多是“左翼失利,请求援军。”“吴十将军负伤,正在撤出战场。”“右翼陷入重围,请陛下速发援军救援。”之类的话语。 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只是眼神似乎失去焦点,嘴里面呢喃着:“怎会这样……”声音微不可闻。 一旁挞不野见自家皇帝失态,连忙走前两步近身:“陛下,此时天色已晚,不如鸣金收兵,另整旗鼓,择日再战。” 不大的声音似乎惊醒这渤海皇帝,连忙点头,对着一旁传令兵大喊:“不错,鸣金收兵!鸣金收兵!另外告诉各军大将,后退二十里安营扎寨,择日与辽贼再战!” 旋即一挥马鞭,:“后军上前,掩护战场上各军后退,但有逃脱战场者,不比回报,就地斩杀!” 命令下达,传令兵飞驰奔去,战鼓咚咚咚敲响,震撼人心的鼓点声中,后方穿着精良的三千骑兵开始前进,缓缓移动,渐渐加速。 高永昌见状松一口气,此时方才觉着出了一身汗,不由抬手擦拭一下额头,放下手臂想要招呼大军后退,耳中传来马蹄急促的声响,连忙回头张望,一背着公文的快骑奔跑而来,到了近前连忙跳下马下跪:“陛下,吕布出兵嫔州,此时围攻甚急,太守怕久守必失,望陛下发兵救援。” “嗯……”高永昌两眼一黑,只觉一口气喘不出,闭着眼翻身就倒,后面挞不野见状连忙往前两步将人抱住,这才没让这大元皇帝坠马而亡。 “陛下!陛下!” “来人啊!陛下晕过去了!快找御医!” “不用,俺脚臭,闻一闻就醒了!” “扇耳光,快扇耳光叫醒陛下!” 慌乱之中,也不知这位大元皇帝被谁叫醒,“哎呀……”的虚弱发出声音,看着围过来的亲信颤抖着开口:“走!” 帅旗后移,仓皇而走。(本章完) 568.第562章 兵抵嫔州 时间往前拨一拨。 太阳在云层散发着自身光芒,风吹着云朵翻滚去往远方。 嫔州守军再一次调整起来,城外的军营废弃烧掉,一道道挺枪持刀的身影穿着皮甲走入城池,步军与骑兵混杂一起,似江湖倒卷,沿着城池大门涌来进去,城中青壮被组织起来,驾着车将一块块滚木擂石拉去城墙下方,再由人抬着往城墙上方搬运而上。 此地守将,名叫道刺的将领沉默的看着远方正将村民赶入城中的大元士卒,南边隶属吕布的近三万起义军已经发兵北上,不日就要踏足嫔州地界儿,只有五千守城兵卒的他其实有着一定压力,对面贼人一战而夺镇海府,随即发兵北上,直接抢夺了靠近沿海的几个富庶军州,此时又压上嫔州,如何让人轻松的起来? 希望陛下快些驱赶辽兵来援吧…… 如此想着,下方逐渐有村民的哭声传入耳中,道刺眼光朝下瞥了一下,随即懒得理会,只要这些村民不成为吕布攻打嫔州的劳力,随便这些人如何,他都能接受。 另一边,旗帜在尘土中朝东南飘荡。 打着黑底红边旗帜的大军,晓春时节的天光下,行走于原野之间,吕布一手画戟,一手握着缰绳坐在马背,身后一众披甲的护卫紧紧跟随,萧海里、杜壆率领所部骑兵护卫中军。 萧海里真实身份在一众兄弟中已是有些怀疑,时有议论,只是吕布不问,他自己也不说,众人只得忍住好奇心,当做不知,只是看着他同吕布边走边说,偶尔说起此次南来的辽军。 “此次北上,高永昌之流一战可定,首领当是要当心两路辽……不,该说是一路辽军。” 吕布握着画戟的手动了一下,目光瞥向斜后方的契丹汉子,轻轻开口:“一路?” 萧海里点点头,摊摊手:“萧韩家奴与张琳二人长处皆是在出谋划策,决战疆场不是其所长,若是两军身份地位相差无几,或许会有帅位之争,偏偏领兵的耶律得重是个老行伍,又是宗室出身,是以两军合并当是耶律得重那厮为主,两人为辅。” 抬手摸着下巴:“只是耶律得重惯会偷袭身后,首领还是要小心后方虚空,莫要叫他得手。” “后方自然要好好守着,是以才以李宝、危昭德巡视浑河、辽水,除此外,只能过嫔州入我境内,况且……”吕布眯了眯眼睛,伸手摸了摸赤兔的脖子,嘴角翘起:“某也喜欢偷人后路。” 萧海里点点头,他也是沙场老将,自是知道此番布置:“那首领准备即刻全面攻嫔州?” “……高永昌北上沈州,辽军根据动态看,也在向沈州汇合,二者一时间难以决出胜负,某意正好趁机让新卒见见血。” 坐在赤兔上的身形挺起来:“如你所言,渤海人不足为虑,后面与辽军大战方才要紧,某可不想带着血都没见的新兵上去战场。” 契丹汉子笑了起来,战马行走,身形随着起伏不定,嫔州在望。 …… 浑河水深,嫔州以西已被焚毁的口岸,斥候当先发现吕布军的身影,看着两支水军十数艘战船停靠在水中,下来穿着水靠的水军士兵驾船带着木材,在河边修建出一个简易码头,然后一支千人步卒下来开始修建防御工事。 不到半个时辰就竖立一片木栅在岸边,斥候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更多的士卒下来运船,走去木栅前方,挖掘壕沟,竖起鹿角,一派死守此处的样子,随后船上有攻城器械放下。 斥候顿时惊慌起来,连忙上马,一路飞驰回嫔州城内。“从河水北上?”道刺站起身,皱着眉头思考一番:“可是征用的商船运输?” “不是民船,小的见那船体甚是庞大,不能近岸,旁边另有小船随行,一应器械人员,都是由小船运出。” “吕贼这是占了河道啊……”道刺脸色阴沉,嫔州临河不远,此处被敌方占据就等若失了一门,也是他思虑不周,光想着收缩防御、坚壁清野,却下意识忽略了口岸的重要。 “来人,传令让骑兵集合,本将亲自……” 道刺猛的站起,尚未说完,一阵脚步声传入耳中,拖着悠长的“报——”跑入室内,满头大汗的士卒跪下:“启禀将军,南面发现吕贼骑兵,小人死战得脱,同行的袍泽都……” 斥候恨恨一低头,说不下去。 站着的道刺脸色陡然大变,嘴唇蠕动两下,冲着进来的传令兵挥下手,声音低落下去:“传令城内全军,吕贼已现,做好战争准备。” 传令兵应是连忙跑出,命令传下,城楼金钟敲响,一道道正在休整的身影开始披甲,检查刀兵,往来跑动的军将开始给人打气。 城南方向,斥候折损的报告一直在增多,下午之时已有二十多人被杀身亡,有骑兵的身影出现在野外。 不久,一面史字大旗出现在守城将士视野里,轰鸣而至的步卒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 下午时节,阳光有些黯淡下去,城门早在钟声响起之时就紧紧关闭。 道刺披挂整齐,手持铁枪登上城楼,登高望远,穿着黑色甲胄的身影远远望去似是一个个小点儿,组成了一个个漆黑的方阵,已出嫩芽的地面被墨色晕染,这嫔州守将不由自主握紧枪杆。 “这披甲的人数……”默默扫视了这一个个方形的军阵,暗暗估算一番人数,半晌呢喃出声:“比情报中的多啊!” 海州吕布军集结的消息,大元众将早已得到,身为前线的嫔州更是关注,只是渤海国方立,探子能力不等、经验不足,往昔情报所得多有混乱,只能根据刺探出的情报自己从中找有用信息,也就这等情况下,这嫔州守将估算似起义军这等势力,披甲者十中有二三已是多的,是以只觉前来的吕布军人数虽多,披甲上阵者能有万人已是高估,哪里料到这一眼望去皆是。 希望是我看错了…… 绝望的守将暗暗祈祷。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响了起来。(本章完) 569.第563章 杀将 唳—— 一声鹰唳从天际传来,时间已是第四日,晌午,嫔州南门。 火焰燃烧,被旋风炮砸塌小半边的城楼被火矢点燃,黑烟卷上天空,犹如一条蜿蜒的黑蛇冲天而起。 箭矢划过阳光自城下飞上城头,道刺满脸汗水,一枪将飞矢挡开一边,喘着粗气,前两日吕布军到来,攻城就一直以一种很奇怪的形势在进行着,除了开始的砲击,对方只是以弓箭掩护,随后让士卒攻城,只是这些士卒似乎都是新兵,有血勇敢拼,却是经验不足被赶了下去。 而直到第二日晚些时候他才发现,这吕贼是拿他嫔州给这些新兵练手,一波波的攻势越来越强烈,到了今日,这些活下来的士卒已经和老兵没甚区别,厮杀起来甚为凶悍,隐隐有顶不住的感觉。 身旁有中箭的士兵拖着凄厉尾音摔下墙垛,视线余光两旁的墙面,一架架云梯、木梯上,数不清的黑色身影在往上攀爬,踏上城墙,握刀持盾,径直扑入对面刺来的枪林,蛮横的身影撞过去,横刀挥舞开来,斩断枪杆,飞旋半空的枪头掉落地上,后方跟上的士卒如前扑上,两把刀杀的对面节节后退,也有人在扑来的同时被长枪穿透身体,用力挑落城下。 城下,汹涌攀爬的人海后方,中军处旗帜林立,在风中猎猎作响,四周穿甲士卒拱卫的中间,吕布端坐马上,轻轻抚摸着赤兔柔顺的马鬃,抬头看看耀眼的日光,望向城墙上厮杀激烈的锋线,歇斯底里的喊杀声、挥动手臂的无数身影,轻轻摸了摸下巴:“差不多了,这嫔州城已经没了存在的意义。” “来人,传令全军,全力攻城,命卞祥、孙安上前,率部杀上去。”顿了一下,伸手指向城池:“传令萧海里、杜壆,你二人率骑兵两千步卒一千,去城池北面埋伏,等城池攻破,勿要放走任何一个敌军,全给某俘虏回来,若是有逃跑或反抗者,直接处死。” 赤兔上,披着猩红披风的身影挠了下马脖子,眼神不再看望城头,嫔州的下场早已定下,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此时没了继续利用的价值,还是早日收入囊中为好。 咚咚咚! 身后拉着战鼓的车上,穿着劲装、露着胸膛的力士挥动鼓槌,蒙皮的战鼓震颤,鼓点敲出韵律。 令骑背着旗帜奔跑,口中不停嘶声大喊:“传大将军令,全力攻城——” 将旗下,早已磨拳擦掌多时的士卒踩着鼓点的节拍,呈十余个阵列,横呈“一”字面向城池,犹如卷起的黑色浪潮涌了过去。 “旋风炮准备!” 粗长的杠杆拉动,打磨好的石块放入进去。 “放——” 嘎—— 弹杠撬动,木勺呼的一声弹起,一道黑影轰然抛射而出,石块翻滚着划向远方。 …… 战鼓的声响传入耳中,后方,已是退下休息的道刺嘴角抽搐一下,抬眼看去开始涌动的黑潮,心中不好的预感在逐渐扩大,抬头看眼太阳,耀眼的天光让人一阵晕眩,不由后退两步,连忙拄着长枪站好。 “将军!” “将军!” 旁边亲卫连忙过来护住,嫔州的守将推开身旁护卫:“我没事。”挺起身子看去城墙外的目光陡然一凝:“闪——” 身子扑向一旁,风声呼啸而过,飞来的石头落入侧旁站立的弓手,一声砸落的轰鸣,弹起的石头带起粘稠的鲜血飞去后方,一块碎肉啪的落在道刺侧头观瞧的脸庞,鲜血飞溅。 “将军——” 几个亲卫大亥,连忙跑过来将人扶起,这渤海族将军一把抹去脸上碎肉,鲜血涂满小半张脸,口中大喊:“敌人全力攻城,随我来!” 提着长枪奔向卞字将旗的方位,那边士卒作为后备队被抽调不少,正是空虚的时候。飞矢密密麻麻射向城头。 墙垛后面竖立的盾牌上面,全是噼里啪啦的箭矢中的声,偶尔有人被射中面门,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刚刚奔跑过来的道刺看着箭矢的数量心里顿时凉了一截,这比之这两日掩护的箭矢都要密集。 “反击,反击——” 高喊发下命令,左右两边的弓手快速挽弓射箭,对着城外推过来的兵马不停抛射。 羽箭铺开两边,带着弧形向下方落去。 顶着盾牌的身影规避片刻,己方弓手趁着空档探出身子朝着城头还击,带走人命的同时,步卒已经推进到了城下。 “冲——” 呐喊声中,推着云梯的士卒猛的蹬动地面,快速冲到城下,云梯次第绽开,砰砰砰的固定插销,随后轰的靠上墙垛。 “随着洒家来!” 面带痞气的韩队官此时神色凶戾,拽过一面盾牌斜举头上,口含横刀,一手飞快扒着云梯朝上攀爬,擂木、石块、弓手射出的箭矢,砰砰乓乓砸在盾牌表面,撑着盾牌的手往下沉了沉,仍是速度不减的朝上升去。 四周有同伴或被重物砸下云梯,或是中箭掉落,韩姓青年犹如不闻,仍是双眼明亮的朝上爬着。 “守住!守住!” “这边有贼兵上城了!” 士卒挥舞战刀、长枪,歇斯底里的呐喊着与上城的士卒拼杀,杀上城头的贼兵士卒悍勇不知死,打的渤海军士卒不断后退,道刺赶来一枪将上城的身影挑下去。 “快填补缺口!” 吼声中,一旁又蹿上一道身影,手起刀落将面前阻拦的渤海士卒砍断头颅,鲜血飞溅中,一对明亮的眸子看了过来。 “杀了他!” 嘶吼中,道刺合身扑上,那韩队官也是“啊——”的嘶吼一声冲过来,手一挥盾牌,打偏亲卫刺来的长枪,手中横刀对着长枪劈过去,呛的一声砍在枪头。 巨力让铁抢朝旁一偏,道刺尚未回过神,就见面前贼兵,一脚踹开抢来的亲卫,紧跑两步欺近自己身前,那横刀带起风声,极快的砍来,匆忙间,道刺双手握枪遮拦两下,不妨刀光欺入枪杆后方,两人交错只一闪。 嘶—— 血泉从喉间喷出,穿着甲胄的渤海将领轰然倒地。 “将军!!”(本章完) 570.第564章 入嫔州 “尔等主将已死,还不早降!” 高声呼喊让一众守城兵丁忍不住回头去看,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几个士卒面色惶恐,忍不住叫喊:“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四周都是厮杀的战团,道刺亲卫见主将身死,顿时疯了一般杀上,窄小的空间中,三把刀、两杆枪,不要命的戳刺劈砍过来,韩世忠一手举盾,一手持刀,不断调整着遮挡位置,叮叮当当声响中,几许木屑飞起,盾牌顿时显出道道痕。 厮杀的声音一缓,持着水磨禅杖的鲁智深正杀上城墙,闻声看去,不由哈哈大笑:“干得好!兀那小子姓甚名谁?可要洒家帮你?” “洒家韩世忠!” 喊话的青年陡然出脚,正将面前之人人蹬开,撞倒身后持枪同伴,身形一矮猛的上前,手中盾扬起,正撞在一亲卫脸上,另一手挥刀斜砍,噗一声,那亲卫凄厉惨嚎,断臂连着战刀飞上半空,韩世忠趁势松手,半空中反握横刀只一挥,“好意心领!”的喊声中,人头飞起,腔子里的血冲上半空,带着铁锈气味儿的鲜血雨点般洒落下来。 还活着的亲卫心神为之夺,迟疑之间,手持横刀的韩世忠已是杀上,道道光华闪过,血连续绽放起来。 “夺旗!” 呼喊一声,韩世忠仗着武艺高超,同几个一直随他征战的士卒相互配合,疯狂朝着城楼推进。 …… 鲁智深在远处看着眼热,虎吼一声挥动胳膊,沉重的禅杖轰一声扫开身前几个渤海军士卒,“跟洒家来!”当先向着城墙石梯杀去,偶尔碰到挥刀砍来的敌卒,暴烈的挥动重兵,将人打飞出去,随后迈步下城。 手中抱着一捆捆箭矢的青壮民夫害怕的将箭矢丢到地上,抱着脑袋缩成一团,下方守着的军士察觉上方有异,抬头看去,顿时将长枪对准涌动下来的身影。 鲁智深看都不看一旁青壮,拖着禅杖向下跑动,杖头铿锵砸在石阶弹起,看看巨力,这白胖和尚“啊——”的嘶吼一声跳起,禅杖借着弹力被胖手握着飞起—— “别……别过来!” “挡住他!” 庞大的身影挡住阳光,阴影遮蔽下,几个士卒惊恐间一时没能反应,本能举枪横挡。 身在半空的和尚手臂一抡,水磨禅杖从后划过半圆凶狠砸下。 咣—— 后方渤海士卒圆睁着眼睛,粘稠血液溅射到脸上,不知何处的骨头在空中翻滚着。 “啊——” 有人惊慌坐地,黄色液体透出裤裆,有人转身就跑,满面慌急。 “夺门!” 满身血污的身影直起身形,后方涌动的黑潮从旁而过,发出嘶吼,渤海军堵门的士兵不断消失在对方横刀、长枪中。 …… 失了守将的渤海军本就没了心气儿,节节败退,杀上城墙的人越来越多,黑色的身影占据了半面城墙,失了锐气的渤海士卒不知谁喊一声“投降!别杀了!”,丢弃兵刃走向一旁。当啷—— 金属坠地的声响连成一片,还活着的渤海军士被驱赶着走向一旁,穿着黑甲的身影开始救治伤重的同袍。 一身是血的韩世忠摸下脸颊,随手往身上一抹,走上前一刀将竖立的旗杆砍断,大元的旗帜在呼啦声响中,咣当落在地面。 秦明、文仲容走上前阵,“支援袍泽!”的吼声中,挥手带着士卒向南北两个方向杀去。 下方,城门吱呀开启,持着撞木的吕布军士卒抬头看去,胖大的和尚拄着禅杖站在城门里,沾血的面上咧开大嘴。 …… 延绵开去的其余两面城墙,奚胜、孙安、縻貹指挥着麾下军队疯狂攀爬,百战老兵悍不畏死又规避自身要害的厮杀技巧,让习惯了安逸的渤海士卒感到胆寒。 城墙下方,史文恭、钮文忠、袁朗三支骑兵纵横飞驰,配合着射声营射出的箭矢给守城的渤海兵带来更大的压力,血浪翻滚中,锋线向后挫动,黑色的战团登上高耸的城墙。 即使退后,渤海兵也在咬牙紧紧顶着,只是拿出全力的吕布军似乎士气更加高昂,往往自己这边死伤四五人才能杀死或击伤对面一人,只是立国的刺激鼓动着胆怯的内心,死命撑着罢了。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勇气消逝的更快,直到不知谁喊了一声:“东墙陷落了,旗子没了!” 无数的人转头望去,见果然飘荡的大元旗帜落下,顿时眼神绝望,早已得了军令指挥的史文恭、袁朗、钮文忠三人率领骑兵奔入城内。 好似凉水注入沸汤一般,厮杀热烈的战场逐渐静了下来,大批渤海士卒丢掉兵刃走去一旁,少数几个反抗的被吕布军步卒一拥而上,乱刀砍死在地。 有士卒在将领指挥下,跑下城墙,紧闭的城门渐渐开启,外面的军队开始入城。 …… 阳光开始西走,天色不如早午之时明亮,远方东、南、西三面城门黑烟升腾,大量投降的渤海军士被驱赶着走下城墙,吕布军的令骑在空出的道路上奔跑,喊着“大军入城,百姓不得擅出!”“大将军令,战后自有封赏,不得乱来!”等安民警告之语。 裴宣骑马先行,带着一众军政司士卒奔入城中,看着但凡有乱了军纪,抢夺财货、入百姓家中对男女乱来的,直接拿下当场施以军棍,也有嫌弃对男人乱来的士卒,直接一刀将人砍杀当场。 春风料峭,吹起的风拂过旌旗入城。 吕布骑在赤兔上走入南门,四周的士卒正在用沙土掩盖血迹,远处有短暂厮杀、兵器碰撞的声音传来,当是有零星抵抗的人被剿灭。 远处有快马接近,倏忽间跑到近前。 “启禀大将军。”令骑快速接近,跳下战马跪地禀报:“史将军已经占据府衙,里面已是空无一人,那太守许是从北门而走。” “知道了。”挥退骑兵,吕布双脚一踢马腹:“传令大军快些清扫战场,今晚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开拔,去往辽阳府。” 赤兔迈步前行,空中留下话语:“走,去府衙看看。”(本章完) 571.第565章 入城之后 城北郊野。 一队骑兵呼啸冲向往东北方向疾驰的数十骑兵,“前方停下——”“尔等已败,快些投降!”的呼喊远远传来。 “别管他们,快!射箭!冲散这些人!” 马背上,穿着一身甲胄的中年男人疯狂打马,身后骑兵听令,连忙挽弓射箭,一波箭雨落下,也不管有无伤着人,调头就跑。 他们逃跑的方向是一处土坡,土坡上方,身穿青龙铠的身影骑着一匹青鬃马,持着蛇矛皱眉看着他们。 “真能跑……”嘀咕一句,举起丈八蛇矛朝前一指:“迎上去,射箭警告,不听从命令停下者,尽皆杀了!” 马蹄轻动,一名名骑士从后方走上前,近三百匹战马分散开,由慢到快奔腾而起,拉起尘土跑向来骑,拉弓射箭,密密麻麻的箭矢插在战马前方,只余尾羽在空中轻轻颤动。 “下马,不然死——”牛皋放下手中宝弓高喊一声,疾驰中搭上第二根箭,拉弓瞄向前方。 一身甲胄的中年人看看前方人数众多的骑兵,又望望后面紧跟不舍的追骑,叹口气:“跑不了了……” 勒住马缰,胯下马匹缓缓而停,看着奔行而来的骑兵将自己等人团团围住,手中张开的箭矢闪着寒芒,不由咽下一口唾沫:“本官乃嫔州太守痕孛,尚请勿要伤了我等。” 牛皋闻言缓缓放松拉开的弓弦,将宝弓插回弓囊,上前打量一番面前的中年人,咧嘴一笑:“竟然还是个官儿,走吧,一会儿随俺去见大将军。” 不久,一队骑兵返回嫔州。 …… 阳光偏斜,浓厚的云层飘过上空,遮住日光。 城门楼上火焰已被扑灭,燃烧的残骸飘来一股焦臭味儿,城墙上、街道上躺着、坐着各军士卒,有伤的被抬去衙门大厅或医馆等地治疗,马蹄清脆的踏在路上,马上的骑士在今日充当巡弋士卒的职责。 府衙后堂,吕布随意坐在楠木大椅上,翻看着手中的战报,哗哗的纸张声响中,手微微顿了一下:“东面城墙先登、斩将、夺旗……韩世忠……” 歪斜的姿势正起,腰杆挺直起来,头也没抬开口:“余呈!” “在。”简洁的应声中,魁梧的护卫打开房门进来:“大将军有何吩咐?” “去卞祥那里查查这个韩世忠。”将手中战报扔在桌上,抬头看下余呈:“若是个可造之材,不妨抬举一下。” “是。” 余呈也不多言,直接拾起桌上的纸转身走出,还未关上,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转头看去,萧海里、牛皋走在前,后面几个穿黑色皮甲的士卒押着一个五大绑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余呈兄弟,大将军可歇息了?” 萧海里打声招呼,正关门的青年还未出声,里面传来吕布声音:“萧海里吗?进来吧。” 余呈朝着几人笑笑,后退一步,示意自己有事朝外就走,萧海里、牛皋则是让名叫痕孛的中年人在外等着,几个骑士与护卫将其看住,这才步入房内关上大门。 吕布抬头看他二人一笑:“北边可是已经无事了?” 萧海里、牛皋互看一眼,黑壮的汉子走前一步:“大将军,俺们在北郊外捉着了嫔州太守,萧海里统领闻听,一定要一起回来一趟。” “哦?”吕布眉头一挑,面上有些惊喜:“人在哪里?”萧海里眼光闪烁一下:“首领,把人带来之前,小将斗胆,敢问首领要如何做?” 吕布也非是笨人,看他样子知其有话想说,不由一笑:“有话直说,何时这般弯弯绕绕,甚不爽快。” 萧海里挠下头:“俺只是在想,不知首领可知这辽东各族分布状况?” 吕布一时间没明白,皱下眉头:“与他有何关系?” “有,也没有。” 说话间,吕布伸手朝着一旁座椅比画一下,两个尚未卸甲的将领走去坐下,萧海里续道:“首领可知,这辽东中部何人最多?” 吕布皱眉没开口,牛皋看眼他,转头对着萧海里道:“不是契丹人?” “不是。”摘下铁盔,抬手摸摸自己的光头:“是渤海人。”看着若有所思的两人续道:“辽东我等所据南方多是各族混杂,难说哪个城何族之人更多一些;而北部乃至东面是女真人的地盘彼处苦寒,少有外族者;中、西两边是渤海人居多,或有奚人、汉人乃至契丹人在此居住,但数量无法与之相比,首领若想北上,据辽东中部为己有,则渤海人的民心需要争取一下。” 吕布眉头皱起:“你是说……让某饶那高永昌一命?” “非也。”萧海里连连摇头:“高永昌建国之后连战连败,无人投靠,就连近在咫尺的沈州都拿不下,外加不修内政,不悯百姓,一旦势穷,怕是就连其麾下将士都要抛弃他。” 吕布点点头,只是面色有些难看。 萧海里见状不明所以,也不细想,仍是开口:“首领不若招降这渤海太守,,另出一檄文以安渤海人心,俺想……大抵来自渤海人的阻力会少很多。” 吕布闭着眼轻轻敲着桌子,半晌睁开眼睛:“晓得了,让那人进来吧。” 牛皋站起身,走去拉开房门:“请痕孛太守进来。” 外面侍卫从骑兵处带过俘虏,押着走进房门,被绑的身影踉跄一步,回头看下被关的大门,这才看向屋内的人,见着主位的吕布,眉头微微一挑,显是没料到贼首这般年轻。 吕布也在打量这中年男人,半晌开口:“可愿降某?” 痕孛脸色一变,声音生硬:“我乃大元太守,如何能降贼人!” “大元?” 吕布站起身,走过桌子,身后萧海里连忙起身与牛皋站在一起,宽大的手掌伸出,一下拍在痕孛肩膀上:“辽军五万大军两面进击,皆突破围堵,北面沈州你等拿之不下,大元……还能存在几日?” 痕孛面上阴晴不定,吕布走过他身旁,微微侧首回看他一眼:“某非滥杀之人,一路攻城掠地,都有所克制,除战场各为其主,甚少坏人性命,在某眼里汉人……” 微微顿了一下,转过身子,伸手开始给其松绑:“契丹人、渤海人等等各族都是一般无二,若你愿降,仍为这嫔州太守替某牧民,某也保证你族人的田产、财货、生活一如既往。” 哒—— 绳索落地,痕孛活动下血气不畅的手脚,面色有些挣扎,耳中听着声音:“高永昌落败已成定局,若是辽国朝廷重新执掌辽东,你觉得……” 身影走回主位:“渤海人下场如何?” 站着的中年男人面色铁青。(本章完) 572.第566章 言说过去 “怎么?某说的可是不对?” 吕布偏头看向沉默的痕孛,后者摇了摇头,沙哑的开口:“焉知大元不能败辽之军?” 主位上的身影没有说话,倒是萧海里走前一步开口:“五万大军,耶律得重为帅,萧韩家奴、张琳出谋划策,能征善战之辈不知多少,而你所谓大元除却响应你渤海建国的城池,尚有何处是被攻略而下?所得城池,可曾获得人心?你这嫔州城中,各族可相安无事?” 痕孛的面色越加难看,渐渐转向苍白,吕布目光平淡的看他一眼,落在前者眼中却是轻蔑的视线,顿时脸上又涂了红色,整个人羞恼上头。 那讨厌的契丹人三个问题恰好他都知晓甚清,尤其嫔州城中,渤海军民与奚人、汉人三天一闹,五天一打,甚至有军士私自结队出去烧杀抢掠,几个奚人、汉人村落已是毁于一炬,就在前几日,更是有人携家带口渡河而逃被士卒发现捉回,在菜市活活鞭挞而死。 “看来你是心知肚明。”萧海里叹口气,摇摇头退后一步没再多言。 看眼逐渐血丝入眼的中年人,吕布拍了拍椅子扶手:“莫要多想,我等并无羞辱你的意思,只是告诉你,这些事已是人尽皆知了。” 看着对面渤海人脸上羞赧神情变得复杂,吕布内心渐渐有些不耐,只是面上仍是强堆微笑,压住性子道:“辽东此处各族林立,某正缺贤才如痕孛太守者……”雄壮的身子站起,一揖到地:“还请太守来助某。” 中年太守一时间脸上有些挣扎之色,做为渤海人自是希望大元能够长存,隆基的年号能一直持续万年,可惜,圣上实在不是明君之相…… 似乎是该想想退路了。 狠狠一咬牙,痕孛长吸口气:“若要我降也可,只是如今辽军南侵,其来势汹汹,当非为大元一事,我不想做二叛之臣,若是大将军与之战能胜,我定效犬马之劳,若是不胜,怕是我降了也是无用功。” “好,一言为定!” 吕布当下点头:“现今城内还乱,一应事物烦请太守帮忙,另有降兵一千七百余,还望太守帮忙劝降。” “份内之事。”痕孛也不拒绝,稍一犹豫又道:“那伤兵……大将军准备如何对待?” “能救过来的,某自会让人全力去救。” “多谢大将军。” 痕孛抬手拱拱,随即后退道:“那我先不打扰大将军了。” 吕布点点头,看眼牛皋,眼神朝着要走的中年人一扫,这黑壮汉子眨眨眼睛,陡然明白过来,嬉笑开口:“俺同太守有缘,在城中时,由俺护着你吧。” 痕孛如何会有意见,由着这黑汉跟在自己身后出去。 天色昏暗下来,外面侍卫点燃篝火,挂上灯笼,有人进来用火折子燃起灯烛,又退了出去,吕布看看仍在屋内的萧海里,一屁股坐回椅子,一边笑道:“怎地,事到如今……有何想对某说的?” “有些事……”萧海里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叹息一声:“俺也是想着找机会同首领说下,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看来,借着这渤海人的档口,许是该说下了。”烛火在外面挤入缝隙的风里微微摇曳,吕布挥手示意他坐下。 萧海里走到座位处落座,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从哪说呢……首领怕也是想到了,俺原是辽军祥稳,不是当时做马匪时说的什么贵族护院,对了,萧海里是俺本名。” 看着絮絮叨叨的契丹汉子,吕布也没去打断,面色平静的听着:“乾统二年,许是因为新登基要立威,耶律延禧那昏君动手要削俺兵权,俺本想着他是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就准备认命交权,哪知朝中有熟人得了确切消息,言昏君不知听了谁的蛊惑想要俺的命,于是就入娘的反了。” 捏了捏拳头,烛光晃动,萧海里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只是俺当时仓促起事,准备不足,昏君派了官军与女真完颜部一同追击,俺率兵杀退了官军,正是疲惫时被完颜盈歌那老货偷袭,一路杀到俺中军,还好亲卫中一人长的与俺有七八分像,替俺而死,那老货误以为是俺,将脑袋送与朝廷,昏君认不出区别,朝中也有友人相护,这才被认作阵亡。” “之后俺没了军队,又没钱财招买亡命之辈反抗昏君,心灰意冷的到处跑,最后去了南京道,结果大病一场……后面的事,大体就和当时马匪里说的一样。” “倒是一个挺长的故事,后来为何留下了?” “……本来想走的,只是觉得天大地大哪儿都无处容身,又心灰意懒,就得过且过的留那了……只是如今想来,多半还是不甘吧。” “哦……”吕布点点头,手指下意识的点动着扶手:“怎地后来又跟着某走了?也是得过且过?” “开始之时是如此想……”话说开了,萧海里反是放松下来,带着臂甲的胳膊放到扶手上发出一声轻响:“后来转战宋境的时候见首领身姿矫健、武艺高强,突然很想见见恁能走到哪里。” 吕布眯起眼睛:“走到辽东这里,合你的意了,是以才出言提点某一些辽境之事?” “却是如此。”萧海里先是点头,又突的一笑:“不过也不都是,俺也是把希望寄托在首领身上了,昏君俺奈何他不得,但……说不准能在首领处看到他的狼狈之相。” “如此说,某还是要努力才是。” 吕布笑着说了句,与萧海里相互看着慢慢平复嘴角:“下去吧,今日战事已毕,早些歇息。” 萧海里站起弯腰行礼,转身朝外迈步,耳中传来一句:“某承诺你,若是有朝一日杀到辽帝面前,允你动手了结。” 萧海里仰天哈哈一笑,转身抱拳:“多谢首领。” 旋即回身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夜晚的帷幕已经拉上,点点星光点缀其上,绘有鸟兽的灯笼照下昏黄的光线,余呈敲开房门,:“大将军,那韩世忠是个可造之材。” 里面正坐着处理军务的吕布抬头,惊愕一愣,面前自家侍卫灰头土脸,满身黑泥,似是土里打了个滚一般。 “你这是……被谁给打了?”(本章完) 573.第567章 北上前的动员 “俺去找卞祥统领,一时没忍住,同那韩世忠较量一番……” 吕布身子朝后靠了一下,面上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他两眼:“输了?” “没输!”声音大了些许,少年护卫的面皮有些发红,接着低下头道:“俺就是手脚慢了些个,要是比力气他肯定输。” 吕布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侍卫嘴硬模样,想了下道:“如此……且让这人做个都虞侯,就在卞祥处听调好了。” “是,小的告退。” 余呈说着后退出去关上门,吕布揉了揉额角,又低头下去,韩世忠之事不过是个插曲,战后要处理的事情还有不少,只是想起适才余呈样子又笑一下,嘴里嘀咕一句:“看来输的挺惨。” 随即不再去想,夜色渐浓,不知何时,屋中的灯火被人熄灭,有轻微的呼噜声传出屋外。 翌日一早。 吕布军入城第二日,街禁解除的禁令由府衙的差役沿街通知下去,吆喝诵读的声音在城中每条巷道响起,城中百姓将信将疑,试探着上街行走,虽较之以往严格不少,且有门禁限制,然已是能去街上做些买卖,比之在家坐吃山空要强的多。 经过一夜,城墙四门,到城中各条街道均被掌控,嫔州太守又是一副为起义军做事的模样,是以其余大小官员也一同朝着入城的军队俯首,到得中午,大量士卒开始有了动作。 先是将城外军营遗址简单收拾一下,弄好校场与几座大些的帐篷,将伤兵都挪了过去,无论敌我双方皆都接受救治,让城中紧绷的情绪顿时缓和了下来,不少本是忧心忡忡的百姓重新挂上轻松的神色。 紧接着本地驻守了两千士卒,而投降的一千七百身体完好的渤海士卒,则是面临着加入或是遣散的选择,吵吵闹闹之下,直到下午申时左右,有七百余人选择了加入,而剩下的人领了些干粮与封装好的竹筒被分批送出城池,又被早等在外的水军运去北面不同地界,让以为必死的渤海军士卒宛如做梦一般。 至于水军自己,则是遵照吕布将令,在辽河一带四处巡弋,防止辽军顺水南下。 而也是这时,一篇骈四俪六,四六相间的伐辽檄文,随着这些被放释放的士卒出现在大元境内,乃至传去四方,其中“辽东诸族无所差别,实为一家,当相互扶持。”的言论渐渐随着传播被人所知。 天光落下复又升起,一连两日的休整已让士卒恢复精神,立功的诱惑与对战事的渴望重新占据了思绪,军营中议论的声响。 阳光从东面照来,南门外的官道上一辆辆马车缓缓行来,暂时把守南门的马勥见了,连忙派人过去问询,不多时回来的人上前禀明情况。 “蒋敬兄弟,他不是在后方吗?来干嘛?” 惊愕的马勥快步下去城墙,不多时远处的马车队缓缓驶了过来,身材健硕,相貌丑陋的宣赞横着长杆大刀随行在队,见了他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马勥点头回应一下,跑去蒋敬身旁:“怎地这时过来?可是后方有事?” “兄弟多心了。”神算子乐呵呵的一笑,摸摸自己修剪得体的胡子:“后方无事,我来这也是大将军的吩咐。” 提着的心这才落回肚中,马勥舒了口气,看看这一车车的箱子:“拉的是甚?”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蒋敬顺着他目光同样看看箱子,面上神情有些异样,拍了马勥肩膀一下,随后招呼车队进城。 站在城门口的马勥不明所以,摸摸下巴,耸耸肩回了城墙上方。 进城的众人先是去吕布那边,随后马车被拉去军营,一个个摆在校场上,引来不少人好奇的目光,有人上去询问,却被守着木箱的军士以“大将军有令,他来之前不得打开。”为由劝了回去。 令骑在军骑、步两军中飞驰而过,接到召集的军将纷纷在原野上集结,后面伤兵营处,尚未咽气的士卒也在同袍的帮助下被抬了过来。 一列列士卒站在那里,莫不吭声,神色间略有疑惑,而新降的渤海军士则是面上拘谨,面上阴晴不定。 校场前方搭建了木台,时近正午之时,吕布一身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紫金冠,外披猩红披风,骑着炭火也似的赤兔纵马从外飞奔而入。 场边的士卒余光中红影一闪,抬头看时,猩红的披风在半空飘扬不定,直去台前,马上的骑士勒停战马,龙行虎步的登上木台,紫金冠反射着日光,耀人眼目。“诸位将士,军中的健儿们!” 雄浑的声音响彻校场,虎目望去的视野里,是一双双兴奋的眼神。 后方,宣赞挥手示意,两个军士过去,将一个木箱抬起,面色轻松的走去木台,放到吕布脚边。 砰—— 穿着绣有金线的战靴踩上木箱:“还记得某说过什么!某曾说过,军中军功为最,有军功者,得官职、田产、银钱、使女、仆役等等等等,前番驻守海州时,某已经将田产房屋下发有功者,让其拥有田地,让其子孙后代有田可耕,有饭可吃!而这——” 转过身,脚下发力,“咔擦”踩裂箱盖,俯身从中掏出一叠纸:“这是某让后方统计准备的田契,是你们拥有田产、房屋、身份的文书!不再是只某口中一说的话语,是某承认你们功绩的凭证,而这些——” 披风掀动一下,手指指去一旁摞起来的木箱:“这些全是你们的!” 宣赞颤抖着闭上眼吸一口气,睁开时,示意一旁军士过去打开,一个个面色潮红的汉子走去木箱旁掀开盖子,里面是盖有吕布骠骑大将军印的纸张文书,随后—— 被人用手抓着举起。 “大将军万岁!” 不知谁喊了一声。 “大将军万岁!” “大将军万岁!” 山呼海啸的呐喊声响彻校场,面目通红的将士赤红着双眼将横刀拔出举过头顶,一片金戈铁马。 吕布将手举起,声音轰然停下,扫视一番激动的面孔,开口:“不仅仅活着的人!战死的士卒、将领,也有他们的一份!有后代者——” 声音陡然拔高:“某养之!” 一脚将木箱踢倒,黑墨写就的文书飞洒出来,风一吹,犹如雪片般飘起。 “现在,北面的辽军要前来抢夺你们的田地,告诉某……” 他从左看向右:“你们准备怎么做!” “杀——” “杀——” “杀——” 无数刀兵再次举过头顶,血丝充斥双眼,就连一旁站着的渤海军士也是激动难以自持,躺在担架上的伤兵竭力挺起身子,仰天大吼。 “全军回营准备,辰时……开拔——” 声音洪亮,振奋。 辰时末,整装待发的军队缓缓离开嫔州,继续北上辽阳府。(本章完) 574.第568章 将水搅浑 第568章 将水搅浑 辽阳府。 占据辽东中部的大元国,兴盛不过一两月,既没见证历史长河的变迁,也没无数将士在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只有一个仓皇逃回的身影在被人喂着苦涩的药汁。 这短短的时间,高永昌经历了大起大落,先是各地城池争相归附,没归附的待他过去,稍稍威逼利诱一番也随即投入麾下,一时间,引得他以为自己天命所归。 然而后来却是在沈州吃了一个闷亏,还好有耶律余睹送来的渤海裔士卒,能够稍微抚慰他那颗因战事不顺而烦闷的心,只是之后与辽军一战,他麾下军队大败亏输,南边吕布又围了嫔州,南北夹击下心火大炽,结果就是病倒当场。 辽军与沈州的军队汇合,彻底成了悬在大元头上的利剑,不知何时会刺下来。 在这一段时间,许多辽阳府的豪绅富户想要逃离这昔日的辽东治所,只是皆被把守的渤海军将领拦了下来,前来汇报的仙哥、恩胜奴亦是无缘得见这大元皇帝一眼,只得焦躁的离开所谓的皇宫。 “什么……时辰了?” 虚弱、沙哑的声音从躺在床上的身影口中发出,高永昌努力歪过头,看去床边美艳的妇人,烛光下,这位年岁与前者相当的妇人显得珠光宝气,头上金制步摇带明珠两颗,腕上翠绿手镯,冰种难见。 “陛下,人定时分了。” 美妇正是前者发妻,闻言笑了一下,挽起宽袖,将药碗放在桌上,回首看着床上总是要强的夫君。 灯火摇曳一下,光线在一瞬间暗下又明亮起来,高永昌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扶朕……起来。” 发髻上步摇微微晃动一瞬,美妇连忙过去搀扶,让高永昌背靠软垫坐在床上。 “今日城内如何了?” 美妇张张口,神色有些犹豫,高永昌苦笑一下:“都这般时候了,你还怕朕有甚听不得的?但说无妨。” 美妇看看他,沉默片刻开口:“下午时,城门守将来报,言城中多有要逃亡者,被他等给拦了下来,本来想报知圣上,只是恁当时正在休憩,被挡了下去……” 高永昌嘴角露出苦笑。 “之后快到日沉时分,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德胜州的耶律余睹被辽朝赦免,辽军主帅耶律得重孤身前去德胜州府,不知与其谈了什么,只知耶律余睹宣布重回辽廷,愿领军南侵以赎罪。” “沈州与德胜州连成一线了……”男人的脸上一阵失神,也不知是否在后悔逼迫耶律余睹太急。 妇人小心翼翼的看眼自家夫君,虽是病体沉疴,高永昌到底也是混过官场的人,看她这般模样怕是还有坏消息,不由开口:“还有何消息,一并说了吧。” 妇人微微一迟疑:“……今日晚间,城中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传,南边吕贼攻陷嫔州,正准备北上,攻我辽阳府。” “到底是泥腿子,不知联盟抗辽的重要性,这等时节还视朕为敌,当真是……” 轻轻摇头,高永昌面上表情更加苦涩,说着话,用力抬手轻拍妇人放在床边的玉手:“不过无妨,城中消息多半是吕贼散布的,嫔州应该尚未攻下,待明日朕命人驰援就是。辛苦皇后了,不喜这些却还要帮朕听着记着。” “陛下说的甚话,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左右记一些情报消息罢了,如何算是辛苦?” “到现在朕才发现,最值得信赖的还是家人。”高永昌嘴角露出笑容,大抵是觉得在这等情势下听闻妇人这般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妇人见状却是更加心疼,连忙起身:“陛下饿了吧?臣妾让人熬了米粥,一直用小火煨着,想来已是能吃,这就去让人端来。” “且先不忙。”高永昌微微摇头说了一句:“皇后将笔墨纸砚替朕准备一下,再将大印拿来。” 妇人应了一声,连忙走去书桌旁,将一应之物准备妥善,用一个托盘装了,端来床边递给高永昌:“陛下可是要写圣旨?莫要太过劳累,明日白天再写也是一样。”“左右写几个字罢了,无需担心。” 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高永昌朝着妇人笑笑。 “那臣妾先去御膳房看看。” 美妇虽见他面上神情不似做伪,然两人夫妻多年,如何不知男人是在死撑,只是知他好面子,不愿在自己面前显露软弱一面,是以只得先行离开。 高永昌没说话,只是疲惫的点点头,看着妇人走出房门,方才沉下脸色拿起狼毫做就的毛笔,口中呢喃:“一群入娘的亡八,你们不让朕活,朕也不让伱们好过。” 提笔舔墨,伸手在纸上书刷刷点点写着什么,末了用大印沾了红泥,方方正正盖好,看着纸上自己写的文字发了会儿呆,这才将墨迹小心吹干,伸手将纸折叠起来,放入信封,又取了蜡烛将信口封上,拿起小一号的图章摁在软塌塌的腊上。 “来人……来人!” 喊了两声,立时有一太监奔入屋中,跪下叩首:“奴婢见过圣上,敢问圣上有何要事?” “去……”喘息两声,高永昌将信封甩到地上:“持着此信去找挞不野,告诉他,速与杓合去黄龙府,请金兵南下,同击沈州契丹军。” “是。” 太监应了一声,不敢怠慢,连忙拿起信跑了出去。 一直在外等候的美妇见太监跑远,这才示意身旁端着瓷锅的侍女跟自己进去:“圣上,粥来了。” “辛苦皇后……” 高永昌嘴角动了一下,强挤出笑容对着妇人笑笑,拍拍床榻示意坐过来:“最近皇儿可还听话?” 妇人温柔笑笑,依着他的意思过去坐下:“宫里一切都好,圣上安心修养就是,来——” 从侍女手中接过冒着热气的米粥,喂了男人一勺,看着他吃下。 就在夫妻俩享受难得温存之际,外面响起飞驰奔来的脚步声,侍卫呵斥“皇宫内院不得擅闯!”“快些退去,陛下已经歇息!”几声,随后“别耽误大事!”“滚开!”的爆吼声、扭打声一同传来。 屋内高永昌和妇人面面相觑,方要开口说话,只听大门砰一声响被人推开,外面喧嚣的声音涌入屋内,进门的仙哥灰头土脸的拜倒在地。 “陛下,臣得到确切消息,道刺身亡,嫔州城失守,吕贼已经率兵北上,最迟明日晚间先锋将抵达辽阳府。” 当啷—— 瓷碗掉在地上,热粥随着瓷片摔的到处都是,手中捏着勺子的妇人惊慌看去躺在床上的夫君。 高永昌闭着眼,双唇紧抿,不久,睁眼偏头看去伏在地上的将领,嘴角一阵抽搐,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心中只是一个念头转着—— 入娘的……被南北夹击了! (本章完) 575.第569章 吕布北上 永昌南下(求月票) 第569章 吕布北上 永昌南下(求月票~) “来人替朕披挂。” “皇上……” 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高永昌掀开被子,避过地上的米粥下来床,喘着粗气对一旁妇人示意自己没事,看去拜倒在地的将领:“来人!召集兵马,让武勇马军全体准备出征,仙哥你与恩胜奴二人谨守城池。” “圣上,臣也可随军……” 仙哥拱手想要请战,被高永昌不耐烦打断:“战事朕自有决断,你只需守好城池就行,其余事莫要多管。” “……是。” 面色难看的仙哥站起,躬身退了出去,有太监走入,帮着高永昌披上金甲,妇人担忧的目光中,这大元皇帝展颜一笑:“皇后莫担忧,朕身子好多了,不趁现在将吕贼兵锋阻在辽阳府之外,待契丹狗从沈州而来,就是夹击之势,届时更加危险。” 说完,这大元皇帝有些虚弱的迈动步子走去外面,有太监上前帮助自家皇帝上了战马,随后在一众侍卫的拥簇下,轰隆隆的跑去城外校场。 校场。 三千渤海骑兵披挂整齐,点起火把,橘黄的焰火跃动,照亮高永昌那张苍白的脸与华贵的甲胄。 “圣上……”名为铎剌的将领冲着他一礼,面色担忧的道:“恁的身体……” “无妨。”眼前有些发黑,这位大元皇帝咬下舌头方才清醒一些:“朕没事,将士召集齐了?” “三千武勇军皆在!”语气铿锵的说了一句,抬眼看去面无血色的皇帝,铎剌有些担忧:“陛下,不若多带些人马,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恁身系大元一国安危,战场上又刀剑无眼,万一蹭破点皮,臣都万死。” 高永昌面上表情一阵犹疑,胳膊撑住马鞍,微微弯下身子:“尚有多少兵马可用?” “还有两千骑兵。” “那就一起招来,就在驻骅山以雷霆之势灭杀吕贼!” 高永昌吃力撑起身子,或是想到脸上有些潮红,看上去竟是精神了些许。 对面的将领微微点头,迟疑一下:“陛下不若在宫中静养,臣愿领五千骑南下,誓阻吕贼于辽阳府外。” “不用说了,朕御驾亲征,乃是对将士最大的激励。”高永昌挥手:“如今大元危机四伏,朕这个皇帝不上阵如何还能让百姓安心。” 铎剌见劝不动,也只得领命,自去调集人马,黑夜中,令骑往来奔跑传令,睡梦中被唤醒的兵士抱怨着穿上甲衣,拿上兵刃,多半个时辰方才在将官再三的催促下去往校场集结。 清冷的月光被乌云遮住,点燃的火把排成一条长龙从军营中奔出,往南边驻骅山处疾驰而去。 …… 清晨,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 绿色的嫩芽冲破黑土,努力向上延展着自己的身躯,远方传来震动,一只马蹄陡然从上方踏下,绿色的幼芽瞬间陷入浅浅的土坑,随后努力的在挺身子,看向远去的一队骑士。 “爹,就这么饶了耶律余睹那个叛贼?”马蹄声轻重快速的交替,下巴上有了短须的耶律宗云有些不甘的驭马跑在父亲旁边,大声开口:“那厮分明已是久欲反叛,看俺们兵力雄厚方才悔改,将来若是有机会,这厮定然还是会叛。” 耶律得重转眼看去长子:“那依着你的意思……” 身为长子的青年竖起手刀往下一比划:“要俺说,当然是一刀杀了他为好,省得将来出甚幺蛾子,又叛俺们大辽。” “俺看伱才是幺蛾子!” 做父亲的没好气的骂了儿子一句,身旁护持的亲卫稍稍往旁边离开些许,免得打扰自家王爷教训儿子。 “德胜州也是兵力雄壮,耶律余睹那亡八再叛逆,也是深得军心之人,按你意思杀了他,怕是你我父子连城门都出不了。”顿了一下,耶律得重随着战马起伏,马鞭朝着南边一指:“再说就算侥幸跑出城池,我等还要先平耶律余睹麾下才能南进,那般要等到甚么时候,高、吕两贼摒弃前嫌联合杀来怎办?要知北面诸城也是高永昌那厮的地盘,如今被俺们隔开,却也都在观望形势,若是见有利可图,你说他等会不会与高、吕两贼一起夹击俺们?到时南有高永昌、吕布,西有耶律余睹,北面是渤海人兵马,沈州如何自持?” “俺们在南京道追剿过那吕布一次,又何惧他与高贼合,一起打杀就是。” 耶律宗云嘴里面嘀咕一句,那边做父亲的没听到,但看儿子样子,知他还是心有不服,马鞭指了指他:“你小子少给俺惹麻烦,耶律余睹俺已经稳住,最少俺没败前那厮不会再起反心,你可莫要将这等适合填旋儿的人给逼急喽。”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耶律宗云不耐烦连连点头:“俺也不去找他,爹,什么时候南下?” 劲风扑面,马上的王爷抬头看看天边越来越亮的光芒:“就这一两日吧,省得拖的时间长了,耶律余睹那厮反悔。” 青年的面上闪过兴奋的光芒,加马一鞭,促马奔驰,好似这般就能快些出兵一般。 日光微动,马蹄的声响,越去越远。 …… 天光下,同样有马队在快速的北上,名为挞不野、杓合的渤海人正纵马飞驰北去,昨夜晚间,持着高永昌书信的太监找上门之时就知他是何等意思。 今晨得知吕布军大举北侵的消息,不敢怠慢,二人连忙带上数十骑兵做为侍卫一路北上黄龙府。 “希望能求来援兵,解大元之危。” 二人祈祷。 …… 与此同时。 “吕”“卞”“袁”的大旗在空中飘荡,成群的骑兵在前,步军在后,穿着甲胄,拎着兵刃的卞祥、袁朗端坐马上,披着黑色披风,望去远方起伏的山峦,身旁是往来的报信的斥候。 从斥候传回的情报,想要去往辽阳府,必然要经过山路,山体高大,四周虽是有路,却多山林、峡谷,乃是伏击的好地方。 两人都非是战场初哥,当即加大了斥候的人数,名为韩世忠的新任都虞侯也在带着牛角盔的主帅命令下奔跑出去。 气氛,紧张起来。 那个……求月票~ (本章完) 576.第570章 阴差阳错 日光倾城,阳光有了些许暖意,照射在树林里打下班驳的影子,春风吹过树枝,带起沙沙的声响,待在树梢上的松鼠突然直起身子,歪了歪脑袋,四肢着地,蓬松的尾巴在空中荡了两荡跑的不见了。 马蹄声从远处轰隆隆奔跑过来,烟尘越过树梢飞上半空,一支五千人的马军队伍在呼喊声中缓缓停下,高永昌端坐马上,放眼望去,满山的翠绿,有鸟鸣声隐隐传来。 “终是到了……” 眼前的绿荫朝气蓬勃,让人心旷神怡,高永昌甚至觉得疲惫的身体又有了力量,周围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偶尔能看见飞鸟在远处滑过天空进入林间,四周都是一片新绿,有不知名的白开在路边。 “陛下,再往前就是驻骅山。”铎剌见着高永昌停下,连忙一促马跑进前:“此处林木过多,并非是设伏之地。” “朕知道,吕贼兵马到哪里了?” “适才斥候汇报,已是看见兵马行进卷起的尘土,只是距离尚远,未能确定对方有多少人到来,他等已经向前探去,许是晚些能有确切情报传回。” “如此就好,务必搞清吕贼先锋有多少人,嗯……”高永昌翻身下马,腿一软,差点儿摔倒,还好手上使力抓住马鞍方才没跌坐在地,只如此看去也是狼狈。 “陛下!” 铎剌叫了一声,连忙下马,高永昌摆了摆手,看眼四周,见都是二人侍卫护在身旁,用力喘了两下:“莫要声张,现今只有快速击破吕贼方能使朕心安。” 周围亲卫、铎剌副将见自家皇帝有事,纷纷上前,听得他话又只能闭嘴不言。 “那臣亲往查探。”铎剌想了下开口:“如此也好早一些知晓吕贼情况,顺便也可在前方选一处伏击之地。” “国家板荡之时方能见忠良……”高永昌一把抓着面前将领的手,微微使力一捏,松手稍微寻思一下,随即点头:“多带些侍卫,莫要太过向前,朕在此处等你。” “谢陛下关怀,微臣遵旨。” 穿着铁甲的将领行一军礼,连忙招呼一下四周警戒的亲卫,一翻身上了战马,双脚一踢马腹,“驾——”一声喊,蹿了出去,身后数十亲卫见状,连忙打马跟上。 战马吐出肺中热气,四蹄迈动,跑向前去,天空下,更多的人下马歇息,只是被要求不得卸甲、刀兵不能离手,军中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 万里晴空,碧蓝如洗,下方焕发生机的树林,幽静昏暗,不时刮起春风,挺立的老树轻摇枝叶。 林荫的光斑投射在地面,陡然间被蹿出的身影打破,前跑的身影踉跄一下,差点儿被突出地面的树根绊倒,随即赶忙以手扶地起身继续奔逃。 嗖—— 带着幽芒的箭矢射过,噗——,扎入后脖颈,强劲的力道钻过血肉,从前透出,前一秒还在运动的身影,砰的砸在地面,鲜血在身下流淌一地。 “队官好箭法。” 有人低低呼了一声,随即有声音骂道:“什么队官,现在该叫都虞侯!” “是是是,都忘记队官也升官了。” 声音透着一阵轻松,随即几道身影从林中走出,当先持着弓箭的人影,正是刚刚上任都虞侯的韩世忠。“莫说话,动作快些。” 说话的几人顿时住了嘴,韩世忠看看四周,将弓背到身上,过去踢踢躺着的人,见人死透了,方才蹲下翻动一下,眉头一挑,掏出一个铜牌在手上抛了下,翻转两面看看:“果是渤海军的人,武勇……” 对着牌子反面的字微微眯眼:“营号吗?” 站起身,看着后面几个望着自己的老弟兄,胳膊软软一挥,抬头朝着上方一点:“把这死尸藏了,一会儿咱们去前面山崖上看看,洒家觉得还能碰上几个斥候,这次若是遇到……” 迈出的脚步踩过草地,发出一声响:“捉活的!” “可是咱们不该回去禀报一声?” “禀报?现在在外探查洒家说的算,动作快着些,一会儿还要爬山。” 几人也是听惯例他的命令,当下有人将死尸抬起,扔到一旁矮树丛后方,随后数道身影跟着韩世忠钻入林中,沿着山路一直向上。 …… 天光拂过林间道。 光影不停转换,骑着战马的身影拉住马缰,胳膊竖起来:“停——” “将军?” 侍卫奇怪的促马上前轻声开口,此处林荫道只一条直路,前方看不到敌军,四周满是窜天大树,视野范围有限,实在不是个好去处,不知为何要停。 “你带一队人继续前行,务必找到敌军先锋,其余人将马留在这里。” 指着一个亲卫说了句,铎剌飞身跳下战马,抽出弓袋中的长弓,又将箭壶挂在身上:“本将对这还算熟悉,这林子东面乃是去往山上的路,能够看到几处所在,现在跟俺上去看看那边有没有吕贼的军队,没有,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 几个侍卫这才明白,纷纷点点头,留下三个人看守战马,其余人皆是提刀拿枪背负弓箭,跟在自家主将身后朝着山上走去。 上山的路崎岖难走,没一个明确的道路,二十几个侍卫跟着铎剌转来转去,竟然没有走到死路,果是熟悉地形,一行人越走越高,渐渐朝着山体缺失的一面过去。 …… “这边果然是好视角。” 站在山崖前方,韩世忠一脚踩着大青石,一面朝下看着,但见下方绿色满目,起起伏伏皆是山丘土沟,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片平地,一直向南延伸,似是条康庄大道一般,在视线快要看不到的地方一个转折,被树林挡住。 “洒家要是领军……”韩世忠摸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呢喃一句:“一定想法子用骑兵在这埋伏一波,打一波就跑,追都不好追。” 山风吹过,带动衣袂飘荡,身后有快速跑来的脚步声,韩世忠微微回头,跑近前的同袍快速说着:“都虞侯,有二十多人正在往这里走,看衣饰是渤海军的。”(本章完) 577.第571章 朕的将军呢? “快些走,就要到顶了……这破山……什么时候这般高了,累死本将。” “将军,恁穿一身甲胄登山自是疲累。” “老了,搁十年前……本将一身甲胄再提一……一根铁枪上山也没问题。” 山道上传来阵阵说话的声音,韩世忠与看眼身旁四个同伴,眼神一阵闪烁,抬手对着几人一阵比画,弓着身子快速后退。 也是下面的人在开口说着话,分神之下没听着上方响动,后撤上山崖顶端的人纷纷看向韩世忠,眼神有些凝重。 “这破地儿就是从此处上来不费力……”韩世忠将弓摘下递给旁边同袍中较为善射的一个,又将箭筒放下:“一会儿你们使劲儿扔石头,尽量缠住他们,近身交给洒家了。” 四人对视一眼,舔舔因紧张发干的嘴唇,点点头:“队官只管去,其余交给我们。” 随即三人转身跑去搜集散落的石块,只是到底条件有限,从鸡子儿大小到人头大的都搬了过来,仅剩的一人抽出箭矢,搭在弓弦上,适应着手中的长弓。 韩世忠也懒得在此时纠正他们称呼,只是看着下方渐渐可见的人影缓缓将横刀连鞘握在左手,身子微微压低。 “准备了……” 他说。 有人挽弓站起,也有人手持石块做出投掷姿势。 山风吹起,沙沙的树叶响声中,有黑影带着最纯粹的杀意快速冲下。 咔—— 拇指前顶,刀颚露出。 …… 疲惫、气喘。 铎剌弯着腰,满身大汗的朝着山崖顶攀爬,汗水顺着鬓角流下,顺着皮肤流入胡须处,又顺着寸长的短须滴落下来。 早知道脱了甲就是了…… 看眼身前、身旁几个脸色红润,微微气喘却仍是精力十足的年轻护卫,他性子也是倔强、不服输,硬挺着,也不喊休息,就这般硬生生爬到现在。 快到了…… 喘着粗气看看前方,又低下头,抬起灌铅般的腿迈去一步,铎剌甚至觉得自己有些适应这般疲乏了,而且…… 快要到顶,终是能休息了。 这般想着,身子反而有了余力。 “谁!” “啊——” “有情……啊——” “敌袭——” 呵斥声、惨叫声在这一刻同时响起,铎剌惊愕的停下抬头,前方侍卫被一箭射入胸膛,仰天倒地正往下滑,也有人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乱哄哄的画面里,一个人影快速奔跑而下,还未等他看清,那人双脚一收,身子一矮,凭惯性向下滑的同时右手一挥,唰一声呼啸,一道匹练也似的白光从鞘中闪出,身前左侧的护卫半截身体被光芒扫过,随即一声凄厉叫声,上、下半身分开,带着惊恐面容各自前后摔倒在地,没立时气绝的半身尚在地上爬动。 再抬头时,一个刀鞘旋转飞来,砰砸在脸上,“啊——”的捂住眼睛,铎剌被砸的朝后就倒。 “死——”韩世忠一刀腰斩一人,惯性下停不下身形,索性一把扔出刀鞘,也不去看扔到谁,双手握刀,借着冲势脚底发力,身子一挺,一刀劈入后方一人锁骨,大力之下连断五根肋骨,终是借着这人收住惯性,随后一脚登出,将死尸踹飞,一个翻滚闪过刺来的长枪,手一挥,几声惨叫响起,缺了半截腿的护卫凄惨倒地,抱着半截断腿哀嚎翻滚,鲜血随着翻动洒在野地上,铁锈气息在弥漫。 “他就一人,不要怕!” “山上有他同伴!分几人过去!” “围上……嗯——” 陡然的变故并未让这些护卫不知所措,纷纷拔刀挺枪杀过去,也有人转身向上攀爬,被箭矢射入身体,挣扎一下倒地。 “来啊,当洒家怕你们!” 韩世忠双眼圆睁,身子却似鱼一般滑不溜手,在刀锋与枪尖的缝隙中游走,时不时格挡开劈刺而来的锋刃,金属相撞的交鸣声不绝于耳,游走撕扯中,见着空隙,随即挥刀一下,刀光撕裂衣甲血肉,鲜血与残肢飞上半空,也有倒霉的被一刀砍入脖颈,大力之下,脑袋随着胸腔的热血喷上半空。 “保护将军!” 护卫人数顷刻间伤亡过半,失了腿、去了臂膀的伤兵躺在地上看的分明,对面那个用直刀的痞子武艺精湛,厮杀经验丰富,顿时高呼出声。 韩世忠顿时眼睛一眯,推开护卫刺来一枪,转身朝下斜跑几步,又折返向上杀去。 “快拉住他!他要去将军处!” 然而醒悟的晚了,铎剌眼睛被刀鞘狠击一下,痛不欲生,正满地翻滚不知是否瞎了,哪里能关注身旁发生了什么,偏生韩世忠身手灵活、动作敏捷,这些活着的护卫眼睁睁看着他绕过一个圈子跑去后方,手中刀光只一闪,一片血肉飞离人体。 “啊——谁砍老子腿!啊——啊——” 铎剌正闭着眼翻动身体,陡然觉得腿上一疼,叫声不由更加凄厉,身子随即因剧痛不敢动弹,然眼睛正疼着,整个人在山道上一面叫,一面靠着腰背弹动不停。 韩世忠一甩横刀,血渍啪的砸落地面,看看正弹跳的如同一条鱼的敌将,嘴角勾起:“今天——” 脚步迈出,长刀举起,阳光照在刀刃,一片光耀夺目。 “谁都——” 刀风呼啸,狠狠下劈。 “别想走!” 血在人群中绽放,数声惨叫夹在兵刃断裂的声响中,枪头在空中旋转几圈,噗的坠下扎入泥土。 旁边,死不瞑目的主人无神的看着铮亮枪头上映出的画面—— 有人挥刀, 有人死。 不多时,恢复沉寂的山崖上,几道身影抬起大腿缺了块肉的敌将,匆匆往回而走。 …… 天光西走,时已过午,温度渐渐舒适起来。 奔袭半夜的骑兵已经休息妥当,吃过午膳的兵将收起餐具,正在检查自己的兵刃,等等或许要随着皇帝突袭敌军,当要保证家伙放在最趁手的位置才是。 中军处,高永昌听着斥候传回的消息,心中对吕布军先锋的距离与人数有一定的认识,抬头看看已是不早的天色,心中不由焦急起来。 不久,前方传来马蹄声,大元的皇帝慌忙起身看去,见是几个早上随铎剌出去的护卫正在奔回,后方却牵着数十空无一人的战马,熟悉的人影却是未曾映入眼帘。 “朕的……将军呢?!”(本章完) 578.第572章 亲离 从正中偏斜的阳光照下行进的队伍,拉起的尘烟在天空飘动,有传令的骑兵在来回奔跑,响起号角声的一刻,轰鸣的脚步声陡然一停,黄土慢慢在消散。 大军中军处,聚集了除前后军的几个实权领兵将领,鲁智深、刘赟、秦明、滕戣、滕戡在外围成一圈好奇的看着回来的斥候。 卞祥、袁朗站在一起,看着面前的身影面面相觑,带着牛角盔的壮汉伸手一指地上被扒了铁甲、面色因失血而苍白的将领:“这就是你们遇上的渤海军将军?” 此时这人着实狼狈,披头散发,两眼紧闭,一只眼乌青一片,有干枯的血渣从眼窝处一直延伸到脖子,身上只穿着土黄色里衣,大腿伤处被潦草的包扎起来,流出的鲜血已干,下裳处一片黑褐色直到裤脚。 韩世忠抱拳:“正是。”伸手从怀中掏出搜出的符牌递上:“此是小将在此人身上所搜出符牌,请都指挥使过目。” 卞祥接过手,与袁朗两颗脑袋凑到一起看去,这符牌乃是硬木所制,外刷一层金漆,上方顶头雕着猛禽之首,两侧是为羽翼,中间一行刻字苍劲有力——渤海武勇军兵马指挥,背面是铎剌两个大字。 抬头看看满脸痞气的韩世忠,卞祥神情有些古怪:“还真让你小子抓着条大鱼。” 一旁袁朗大点其头,曾被称为泼韩五的青年眉头一挑:“此是何意?” 卞祥摸摸下巴,看着闭目装死不理人的铎剌:“你是新近升任的是以有些事情可能尚未来及知晓,指挥使以上的人都有一张名……单,咦?俺记得也让人抄送给你一份儿来着……” 韩世忠猛然省起,好似有这么一回事儿,只是他算是火线提拔上任,这两日军中事物与同僚都没认全,那名单还放在行囊中没动。 卞祥只是说那么一嘴,想想也知对面的青年可能没有时间,续道:“那是俺们探子在辽阳府刺探得出的渤海军将领名单,这渤海武勇军兵马指挥正在其中,算是高永昌那厮的心腹将领,呵……出现在此处,定是率兵前来,还要麻烦他告诉俺们驻扎之处。” 铎剌顿时睁开眼怒视着前者。 卞祥哼哼着看去对方,一旁袁朗伸手抻了抻胳膊,涂银的铁甲一阵轻响,赤红的面皮上有着兴奋的神色:“让老子来吧,好久没拷问人了,取长鞭过来。” “你来!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铎剌一手曲起侧撑地面,尽量让伤腿不挨着地:“老子什么风浪没见过。” “还是我来吧。”刘赟往前走了一步,身上鱼鳞镔铁甲闪着金属光芒,抬起手摘下铁盔,轻捋一下头发:“这等人当非是鞭子、棍棒能教训的来的……”顿了下:“兄弟在他辽阳府的时候同下面的闲汉学了一招,等闲没有能抗住的。” 四周士卒环护中,几个领兵将领不由转头看他一眼。 刘赟也没看着周围人的眼神儿,蹲下身子,鱼鳞甲在挤压中发出金属的声响,伸手拍了拍铎剌的脸庞,啪啪作响中,淡淡的道:“告诉你,正是和你们渤海人学的,将人下体涂满蜂蜜放在地上,一会儿就有蚂蚁爬过来啃咬,不说,再刷一层,少有人能挺过第一层者。” 铎剌脸色顿时大变。 “看来你知道这事儿。”打量对方一眼,刘赟顿时笑起来,偏偏头看他伤腿一眼:“你那伤处也可以涂抹,希望你还有足够血肉供那些虫豸啃噬。” 甲胄轻响一声,这江南汉子站起身,朝着一旁的士卒喊一声:“去找些蜂蜜过来,没有就熬些水,再找处有蚁窝的地方,这等荒山野岭定有不少。” 回首看看铎剌:“还望你能撑的时间长些。” “等等——”铎剌喘着粗气叫了一声,面上挣扎半晌,颓然叹气:“你等想知道什么?” 刘赟淡淡看着他,点点头:“还算识相……”转过身看向卞祥与袁朗,这两人顿时齐齐后退一步,刘赟一怔,哭笑不得道:“二位这是做甚,又非是刘赟想出的法子,只是说说而已。” 周围几人连着被俘的铎剌一般,露出不敢苟同的神情。 卞祥与袁朗也是嘿嘿一笑,拱拱手:“这等法子光是说就要莫大勇气。”心中暗忖,你方才那神情可不是说说而已。 刘赟也不以为意,他在梁山上本就是异类,就算加入进去随后便被派到辽东勾当,与这些人本就有隔阂,是以也不急着立时融进去。 只要…… 军功不被人夺去就行。 他想。 周围的帜旗被风吹动舒卷而起。 卞祥走前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俘虏:“说下吧,你等具体多少人?准备在何处埋伏?除你之外尚有何人领军?” “我等斥候已找到你等所在。”袁朗在后跟上一句:“可莫要想欺骗,正如之前所言,我等对你们也算熟悉,可莫要想着随便说一人名行那蒙骗之策。” 右手拇指朝后指指:“方才说话的刘赟兄弟就是从你辽阳府而来的,还被你家皇帝请去刺杀过辽国留守。” 铎剌偏头看去,刘赟正朝着他展颜一笑点点头,拱手抱拳,顿时感到嘴中发苦,一时不知该是骂吕布狡滑还是该骂自家皇帝糊涂,只知道大元…… 完了…… 这渤海将领面上神色愈加颓然:“不敢,既然决意要说,自是不会欺骗各位,只希望事后留我一命。” “你若愿降,自然不会杀你。”卞祥眼神一亮,一拍胸脯道:“若你能助俺们招降那些兵马,俺保你在军中前程,大将军说过,辽东诸族是一家,不会区别对待,俺军中也有从嫔州投降来的渤海人步卒。” “……一言为定。”铎剌吸口气,振作精神:“此次来的只有我武勇军三千马军,另有两千从各军抽掉的骑兵,除我之外,尚有陛……高永昌领军,只他身子正值大病,不能长时间指挥大军,因此军中大小事物皆是我在打理。” 看看对面兴奋起来的几个将领,舔舔失了血色的嘴唇:“我这次出来就是寻地埋伏,如今我未归,高永昌当是知道事情有变,或会后退二三十里以观情势,此时率军杀去,或能一战擒之。” 袁朗眼睛一亮,与卞祥对视一眼,这大汉当即点头:“兄弟率军突袭,俺带步军随后就到。” “滕戣、滕戡,上马!” 袁朗吼了一声,迈脚朝着自己战马快速走去,一翻身跨坐而上,双腿一夹马腹:“吹号!出发!” 天光下,牛角号的声响吹动,一千余骑兵汹涌而出,随后步军浩浩荡荡快步而行,烟尘拉起半空,大地震响。(本章完) 579.第573章 众叛 日光走至西。 北面,写有“高”“大元”的大旗迎风猎猎,五千人的渤海人骑兵呈长龙沿来路蜿蜒后退。 中军帅旗下,穿着铁甲的护卫层层守卫,高永昌在中促马而行,黄土飞扬而起,大元皇帝的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吕贼的斥候如何知道铎剌的位置? 又如何将他截杀的? 他们会不会找到朕这里? “快一些,先退出驻骅山范围,我等皆是骑兵,在平原上我等进可攻、退可守。”高永昌加马一鞭,开口催促:“吹响号角,加快速度!” 一只只马蹄抬起落下,苍凉的号角声在山野间回荡,有武勇军骑兵将领跑来:“陛下,铎剌将军还未知在何处,何不搜寻一番……” “朕如此行事自有道理,莫要多言,回去!” 高永昌呵斥一声,看着将官退走,眼睛微微眯起。 对于自家渤海武勇军兵马指挥没能返回这件事,他认定是对方斥候下的手,铎剌一向自持武勇,更是以渤海人为傲,如今渤海人自己的大元国有难,如何会临阵脱逃? 是以他认定自己判断没错,而能将铎剌与二十多名侍卫杀死或俘虏,定然需要海量的斥候,以他行伍多年经验,临战之时一旦出现大量斥候,那必定后面有大军,至于铎剌自己逃了这件事,在他想脑中根本就未曾出现,只是…… 铎剌是否在武勇军中的威望太高了? 传令的号角声音带着尾音停下,蜿蜒前行的马军分成两节而走,两千杂牌军中骑兵快速前行,反是武勇军的骑士拖拖拉拉,有侍卫上前告知,高永昌本就不满的神色越加难堪。 …… 马蹄声起,马蹄声落。 一支千余人的骑兵行进飞快,沿途两旁树木不断后移,劲风压面,打着的袁字大旗呼啦作响,之前斥候探查只知渤海军马大体位置,却未能知晓到底是何人领兵前来,如今确定伪帝也在其中,自是不要命的打马冲前。 若能将伪帝擒获,此战就可宣告获胜,占据了辽阳府,也就有同南来的辽人有叫板的资格了吧…… 袁朗收回思绪,眼神越发明亮,耳中陡然听到天际传来的阵阵牛角号声,神色陡然振奋起来,挥舞手中水磨炼钢挝,洪亮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加速!敌人骑兵在前,擒伪帝,夺辽阳府!” “擒伪帝,夺辽阳府!” 千余人的骑兵面色激动,嚎叫出声,不知多少人脑中转着军功二字,浑身似是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 “让武勇军快些!另外让那两千马军慢些!” 阳光走在青空上,马上的皇帝脸色铁青的发出命令,这支骑兵可说是渤海国最后的依仗,在辽东这等地方,骑兵的重要性远超步卒,若是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如何应对将要到来的吕贼与辽军? 他还指望着能够撑到金兵南下,如此方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而若是只有步卒…… 那除了辽阳府,哪里都不用去了。 周围亲兵意识到事情紧急,不敢怠慢,连忙打马奔走,高声喊着“传陛下令……”云云,视线中,前后靠近中军的骑兵速度有所改善,更远的骑兵却是我行我素,各行其是。 “这群亡八……” 高永昌接到侍卫传讯,咬牙切齿,眼中死死盯着延绵行进的马军前方,隐约能见着将旗更快的朝前奔跑。 “陛下还请下令,是否让前后两军将领前来觐见。”有侍卫开口,跟随高永昌日久,这些身边人自然知道他的性子。 高永昌迟疑一点头:“也好……等等!”伸手做阻止状:“暂时不必,此时野外,多有不便……” 或是感觉军中气氛不对,这大元皇帝到底没敢强项发令,耳中陡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回头看时,是一令骑打马飞奔,声音在马蹄轰鸣声中模糊,但骑士抽出令旗挥舞却是让人看的分明。 “敌袭?南面……吕贼骑兵!” 他话音刚落,那令骑疾驰过来:“敌袭!后队遇袭!” 中军处顿时一阵惊慌,高永昌大声呼喊:“别乱!让后军接敌,前军快些结阵返回杀敌!” 将令下达,号角与令旗同时在传讯,远去的旗帜毫无停留。 “该死!” 高永昌大急,刚要说话,耳边传来侍卫叫声:“陛下快走!” 有人一把抓住战马辔头,拉着就跑,高永昌顿时心中一凛,回头望去,一面黑底红边的将旗正在快速突前。 后面的武勇军,竟是没能阻拦。 远远的,视野那面,身穿黑色甲衣的黑影开始多了起来。 “铎剌已降,武勇军的让开!” 一声声呼喊震天,不知有多少吕布军的骑兵蔓延过来,飘动的旌旗,白色的“袁”字迎风招摇,卷起的尘土里,无数起伏的战马之上,一道道穿着皮甲、黑色衣饰的身影在奔驰之中,挥动手中兵刃。 “将军降了?!” “别听他的!阻敌!” “将军降了,我打个屁!” 混乱的场面在渤海武勇马军中蔓延,有人丢掉兵器策马让到一旁,有人抽出兵刃迎击上去,零零散散的渤海骑兵组成了小型的战团,在最前方的将官带领下逆流而上。 两边都在接近,汹涌杀来的吕布骑兵夹紧长枪,握住横刀,为首的袁朗已经能看清对面渤海人的面孔,他瞪起眼睛,手中水磨炼钢挝猛的朝前挥动,口中大喊:“杀——” 尖锐的笔挝没入对面的狂奔而来的渤海人胸腔,将人挑起的同时,另只手中钢挝砸碎一骑脑袋,两边轰隆隆的马蹄声拉至最近,狂奔的敌我战马交错而过,刀光、长枪疯狂撕裂、捅穿对方衣甲血肉,血浪在这一刻翻滚起来,战马踏过落地的身影,发出一连串的闷响,随后黑色的身影透阵而出。 “吕布!” 高永昌口中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吼叫,随后回头,也不用侍卫催促,一个劲儿的挥舞马鞭,踢击马腹,马蹄扬起滚滚尘烟,朝着远方遁走。 政和六年,天庆六年,晓春。 吕布军先锋追击高永昌所率骑兵,杀敌一百七十余人,受降一千六百有余,其余人随着高永昌不知所踪,不久,吕布大军包围辽阳府。(本章完) 580.第574章 被围的辽阳府(二合一) 天光昏暗,云霞染上浓重的铅色,月牙 “陛下,这里走。” “此处小径没有对方兵马。” 驻骅山东北方向,往北撤离的高永昌队伍,帅旗与大纛皆已扔掉,此时正仓惶而逃,身边兵马锐减,逃了不知多少骑兵出去,只余不足八百人在身侧,身后吕布的先锋马军追击甚急,只能急忙抽身另寻他途,至于径直赶往辽阳府却是实在没那勇气,看后方蜿蜒的火龙急速朝北边扑去,就知他等目标乃是东京。 至于这伙骑兵自己,那是决计不敢点起火把。 “吕布这厮……当真欺人太甚!!” 疯狂奔驰之下,高永昌体虚的状态好似又回来了,眼下哪里还有半丝皇帝的仪态,头上金盔都不知掉去哪里,一头黑发蒙了沙土,散乱的垂散肩头,整个人趴伏在战马上,随着跑动起伏不定,时不时因为疼痛呻吟出声。 就在准备转向东面,进入山间小道,陡然发现有骑兵在前方,见着这边来人连忙上马列阵,有人高声大喊:“前方是何处兵马?” “渤海武勇军在此!” 回答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却让这群骑兵长舒一口气,一个个将手中兵刃垂了下来,如此模样,自然也是渤海马军的逃兵。 “停!” 高永昌示意侍卫一下,当下有人高声大喊,奔腾的马队在阵列前缓缓停下,侍卫簇拥着勉励支起身体的皇帝前行过来。 站在原地的马军一阵骚动,随后有人借着一点昏暗的光认出来者。 “陛下!” 见到这边马上的高永昌,为首的将领连忙促马上前,翻身下马,一个踉跄,不由粗喘一口气,随后单膝跪地拜见。 “是吴十啊……” 君臣相见,一时间高永昌有些感慨:“你这伤势未好就随军出征……呵,还让你看到朕这凄惨的样子,起来吧,伤没好就别这般大动作了,不知还有多少人跑了出来。” 他想要下马去搀扶一下这遇到的唯一将领,却是浑身乏力,只得示意左右,有侍卫下马赶忙搀扶吴十起身。 “或许有不少,只是这一路就末将领着三百四十二骑于此。”吴十捂了下胸口,之前与辽军作战被人来了下狠的,现在多少有些气闷:“陛下,不若绕个圈回辽阳府,城中还有仙哥与恩胜奴两部共六千步军,再征召青壮上城防守,吕贼短时间内别想破城,届时日久,他粮草不济自会退去。” 高永昌闻言沉默片刻,在马上摇摇头:“不能回辽阳府,吕贼的先锋有马步两军,此时回去定会撞上其中一路,我等兵马已是筋疲力竭,与之战不利,而绕远路回去……” 顿了一下,手握紧缰绳:“朕怕到时直接撞上吕贼的中军。” “那……” “从此处出去,朕要去岩州,那边有水军在,我等从东梁河道往东走入海,去长松岛。” “可是陛下……”吴十登时有些焦急:“长松岛远在海外,岛屿也不大,又无天险,在那里能做甚……” “好了!”高永昌示意他闭嘴,只是到底是现在唯一能拿出手的将领,只得耐下心来解释:“朕临出发前发信给北边金国完颜阿骨打,邀他共击辽军,待其出兵南下,我等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朕已经命心腹侍卫北上找寻挞不野、杓合叙说去向,而我等此时务必要保证自身安全,这千余骑兵……” 黑暗渐渐吞噬下最后一缕光芒,高永昌四下看一眼周边已是看不清,叹一口气:“还有爱卿,是朕最后的依仗了。” 吴十脸上抽搐一下,还是条件反射的抱拳:“愿为陛下效死。” “走吧。” 高永昌点点头,招呼一声,骑兵重新上路,吴十看着他背影,一跺脚,翻身上马“跟上!”的吼了一声,随着前方的马队朝前跑去。 …… 月光洒下城头,辽阳府城楼挂上气死风灯,昏黄的灯火在风声中缓缓摇晃,照着城楼有些斑驳的红漆,十几个卫兵持着长枪排着队列从城墙东边走向西侧,与交错而过的同僚点头示意一下,继续前行。 城门楼里,值守将官的屋里点着一盏油灯,橘红色的灯火上方冒出几缕黑烟,昏黄的光线照去两道身影映在墙上,名为仙哥的将领坐在桌前一口闷掉碗中的烈酒。 “陛下安排你我在城中驻守,自有他的道理,况且你我兵权都在握,有什么好郁闷的。”人影对面,带着圆形黄金耳坠的恩胜奴看眼闷不吭声继续喝酒的同伴:“今后还有许多战事等着你我。” 砰—— 酒碗重重放在桌上,仙哥抬起灌满血丝的双眼:“那是等着你!”随手提起酒坛给自己碗里注入酒水:“陛下一直不喜我,真当我不知?” “仙哥你多虑了。”恩胜奴劝了一句,看他几口喝下酒还要倒,连忙一把按住对面的手:“莫要再喝了,今夜已经喝的够多了。” “你管我!” 仙哥猛的用力一夺,酒坛却是纹丝不动,抬头看着对面的人影,脸上阴沉下来:“恩胜奴,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静些吧。”呲了呲牙,恩胜奴将面前有些凉的肉朝前推了下:“你我都是陛下麾下心腹将领,何必这般大敌意?” “心腹是你。”仙哥定定看他两眼,直接伸手抓起煮熟的肉,沾下旁边的酱料,塞入嘴里,含糊道:“他一直对我不满,你当真以为我不知?” 恩胜奴张张嘴,对面的人影竖起手:“从他还是辽朝裨将时就看老子不上,你敢说从未听他私下辱骂过老子?” 恩胜奴沉默片刻:“你该叫陛下,省得叫人听去另生事端。” “哼!能有谁听着,老子……”猛的站起的将领伸手朝外一指。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有人高呼:“将军,将军!大事不妙,外面有骑兵来袭!” 两个对坐饮酒的人顿时一个机灵,朝外指着的手朝下弯曲一下,两双眼圆瞪着对面,猛然动了起来,拿起铁盔罩在头上,提起护身长剑,匆匆开了城楼门。 外面的士卒闻着一股酒味儿犹如未闻,赶忙上前朝外指点:“将军,骑兵!” 漆黑的夜色中,一条火龙在眼前出现,铁蹄轰鸣的声响远远传来似是闷雷,两个奉命守城的人连忙走向城垛,手扶着城墙看去外面,临的近了,能看到火把招摇中飘扬的“袁”字大旗。 恩胜奴当下回头冲着那士卒道:“去敲响警钟,多点火把,防止敌军趁黑攀爬上墙!” “是!”那士卒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就跑,不多时“当当当”的金钟鸣响之音响起,惊起无数睡眠中的兵丁,强打精神,在将官“敌袭!快拿兵刃上城墙!”的喊声中,起身抄起刀兵,来不及穿内衬衣物,直接套上皮甲,屁股着火一般朝城墙上跑去。 “这火把数目……” 没去管身边的事情,仙哥眯着眼望去远方,晚风吹来,酒意有些上涌。 “大约千余骑,此时能来……” 恩胜奴接上话,微微前倾着身子拍了拍青黑色的墙垛:“多半是吕贼先锋骑兵,可恨城中已无马军,不然定要出城将其歼灭。” “你说……”仙哥转脸看去一旁恩胜奴,神情有些怪异:“这些骑兵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自然是从南边过……”心直口快的说了一句,恩胜奴猛然醒悟了什么,住嘴看去一旁仙哥带着酒气的脸,:“你是说……陛下他……” “呵呵……”仙哥站直身子,摇晃一下,朝后退一步离开城垛,走到恩胜奴身旁,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肩膀,喷着酒气的嘴靠近黄金打造的圆形耳环:“他……哦,不,陛下,呵呵……陛下南下去拦截吕……骠骑大将军,此时却是对方的骑兵杀了过来,你说为甚么?” 恩胜奴喉结动了一下,眼睛看着快速奔袭过来的骑兵,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许……许是陛下没遇上?” “这话……你自己信否?”仙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恩胜奴,指了指开始减速的火蛇:“且等等他等近前,看会说些什么。” …… 马蹄踩踏着黑夜发出轰鸣,飞驰带起的劲风吹响旗帜,连带着点起的火把也发出呼呼的响声,明灭不定的招摇着四周窄小的视野。 “前方就是辽阳府!” “快!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袁朗时不时的吼叫给后方骑兵打气,滕戣、滕戡两人面色兴奋,做为先锋,职责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若有敌军则应将之击溃。 他等遇上高永昌,一战将之打崩而逃,可惜对方人多,又都是骑兵,四散而逃之下没能尽全功,此时兵临辽阳府,他等也可算是有了功劳。 漆黑的城墙在视野中临近,袁朗大喊一声:“减速,莫要进入弓手射程!” 硕大漆黑的马眼里,城墙已是在望,不断有打着火把的身影跑上城墙,明灭不定的火光下,看起来有些慌张。 “吁——” 袁朗拉住缰绳,胯下战马缓缓停下,前方的骑兵一提马缰让开道路,这赤面大汉促马行到骑兵前方,缓缓扫视一圈城墙上的士卒,提气开口:“城上的人听着,尔等伪帝已在驻骅山南被我等击溃、俘虏,若是早降,还有尔等一条活路,不然大军到时,皆为齑粉!” 声音洪亮,在寂静的夜中传出老远,城墙上恩胜奴攥拳狠狠捶了下墙垛,指着下面就想开骂,仙哥在旁晃晃悠悠的看着,猛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前者奇怪转头看他时,略带醉意的话语在城墙响起:“胡吹大话谁都会说,有本事你等就围城!” “好好好!”袁朗在城下抬起右手水磨炼钢挝朝上一指:“尔等等着!” 回头朝后喊了一声:“退后戒备,待后方步军上来围城!” 千余骑兵在城墙上众目睽睽之下朝后转向,退去里许地外又复停下,面向城池寂然不动。 恩胜奴见状转向仙哥:“你到底想做甚?” 仙哥脑袋微斜,左右看看,吩咐左右:“你等谨守城墙,莫要被人偷袭上来。”一把拉着恩胜奴走进城门楼,将门一关:“外面不是说话的地儿……” 恩胜奴看着他动作,吸口气:“仙哥,你莫不是想反?” 双手推在门扇上,仙哥沉默一下,转过身笑的甚是怪异,朝前走来桌边坐下,此时也不喝酒,捏着块肉片举到眼前:“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君之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张开口,将这没沾佐料的肉放入嘴里:“他高永昌视我如何?有何不能反的?况且……” 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不是也想反吗?不然如何听我在此唠叨许多。” 灯火摇晃,照的两人面上阴晴不定,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恩胜奴将剑解下放到一旁,走过来一屁股坐下,沉默的给自己倒酒喝着。 仙哥也不开口,只是吃肉,也不知多久,外面响起声响,有将官敲门、打开:“将军,外面来了吕贼步卒,观火把数大约有六、七千人,正在修建工事,尚请示下如何做?” 抬眼看看举着碗喝酒的恩胜奴,仙哥转首朝外淡淡的道:“莫管他,只防备他等攻城即可。” “是。” 应声之后,这将官连忙关上门,跑去一旁,随后外面有人在吼叫着传下命令。 “看来陛下真的被击败了……”举着半碗酒水,恩胜奴眼神有些迷离的盯着晃动不休的液体,抬眼看下仙哥,又垂下眼睑。 “呵,志大才疏……”嘴里说了一句,先前的酒意似乎是散去不少,看向旁边同伴:“他起兵以来,几次大战皆败,如今更是连家门口都出不去,此等人……” 缓缓摇头,一字一顿:“不值得效忠。” 恩胜奴抬手一口喝干酒,轻轻放下酒碗:“莫要说了,到底君臣一场……”手指点了两下桌子:“只不知到底有无被吕贼……吕大将军捉着。” “……应是没有。”仙哥思忖一番,摇摇头:“若我是下方领兵将领,捉着对方大将,恨不得绑在旗杆上竖起给城内看,以瓦解军心,对方只是言语说一下,却没能将人推出,当是……” “逃了!”恩胜奴接口一句,接着一声长叹:“觉着陛下总是在逃,无有战胜之时……” 对面的人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伸手拿起酒坛晃动一下,残存的酒液“哗啦”一声脆响,站起给两人倒满酒水,坐下,抬起的目光迥然:“先说好,我没为其战死之心。” 恩胜奴垂首沉默几息,长吸口气抬头:“我也没有……” 两只酒碗举起,相撞,酒液晃动中,涌去对方碗中。 随后, 饮下。(本章完) 581.第575章 逼宫(二合一) 夜风拂过大地,辽阳府南面荒野,一片漆黑中亮着两片橘红的火光,近千的骑兵点燃篝火与步军成椅角之势,营寨在骑兵的护持下逐渐延绵展开,不时有巡弋的骑士,促马小跑着在周围游荡。 紧闭的辕门内里,营帐并未竖起,篝火在内团团燃烧,疲累的步卒躺倒在地,枕抱着兵器酣睡,最中央的地方,卞祥依着一块大青石睡的正酣,巨大的开山斧放在身旁,平日里的坐骑则是被栓在右侧,站着不动。 一旁韩世忠枕着手臂望着夜空有些出神,他出身不好,父母只是普通农户,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养活不了许多人,偏生他自少习武又好招惹是非,在外着实惹了不少祸,家中父母兄弟跟着吃了不少罪。 乡中老人看不过眼说了他一通,骂的什么记不得了,只记着一句:“你这般有本事,怎地不去军中建功立业,将来若是位列三公,也能让你父母跟着沾光。” 当时自己好似觉得那老头是嘲讽自己,想打他,看那张老脸下不了手,就把他儿子揍了一顿,只是如此在村中也就没了人缘。 崇宁四年之时,觉着生活无趣就果断响应乡州招募做了边军,当时自己心气儿还高,在军中敢打敢拼,遇难争先而上,因功而升为……队官。 躺着的人伸出一只手朝天做抓取状,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 队官……一个管着十几个人的小官儿,而与自己一同入伍的那些西军将种最次好像也是都头来者? 更别提后来与夏贼对战,冲阵斩了西夏那位骁勇的监军驸马,却被媪相质疑真实而不肯升职,就算是军中同僚打抱不平也没任何改变。 咔—— 放下的手搁在横刀上,发出一声轻响,韩世忠双眼眯起,另只手摸去胸口处,叠起的纸张在按压中发出轻响。 而这里…… 就不同了。 都虞侯,四等不更爵位,四顷地,带有院落的瓦房屋一间,还有大量银钱的赏赐,这次又擒获武勇军统军,爵位至少又要往上升一级,军中职位想来应该也会变动一下,说不得…… 洒家有自己领军征战的那一天。 兴奋的翻了个身,韩世忠的神情越发振奋,恨不得立时起身冲上辽阳府城墙与人厮杀,只是这等想法也不过一转也就放下,这边马步两军加上降兵也不足八千之数,面对六千人的守城,多少有些捉襟见肘,况且奔跑一整日,人困马乏的,当要等到明日了。 明日…… 不,今日…… 今日大将军就率军到了啊! 微微叹口气,兴奋过度又满腹心事的青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乱想,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陡然一阵兵马行进的声音顺着地面传入耳中,韩世忠猛的睁开双眼,翻身坐起,一只大手摁住肩膀:“莫慌,是大将军来了。” 他回头看看说话的卞祥,又望下泛白的天空,肩上的大手收回,方才站起,朝着后方望去,各色旌旗随风舞动,一杆“吕”字大纛迎风舒展,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韩世忠神色古怪,睡前刚想他会来就真来了,当真一点儿先跑的机会都不给,不过也罢,凭自身武力…… 洒家还没怕过谁! …… 东方金阳耀空。 风吹过城墙,旗帜飘扬抖动不停,值守半夜的士卒惊恐的看着远方缓缓出现在视野内的黑色横线,扬起的黄土翻滚中,怒潮一般的汹涌而来,随后在远处简陋的营寨停了下来。 “快,去通知将军,吕贼中军到了,请将军速来主持城防!” 有将官呼喊一声,旁边一个士卒转身就跑,不多时,在城门楼中的仙哥、恩胜奴二将已是知晓消息。 “终于来了。”恩胜奴脸色有些异样。 “后悔了?”仙哥站起身,走去一旁铜盆,用清水洗了洗脸,拿起白巾擦拭一下:“后悔的话,我自去就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恩胜奴也是站起,取了长剑别好:“况且,此时若我不去,过后怕也是要被清算。” 仙哥笑了一笑,也不多说,直接提起长剑打开房门走出,看着外面等待的士卒挥下手:“你等谨守城墙,我与恩胜奴将军去趟宫中。” 士卒张张口,有心再次提醒敌人中军已至,只是想想二位将军思虑都应比自己周到,随即点头应声,一溜烟儿的跑去城墙前,同自家将官言语。 “我们走!”仙哥同着恩胜奴一道,招呼一声亲卫,一行二十余人匆匆沿石梯而下。 翁城中正有一营人马在准备守城器械,见着二将下来,指挥使连忙上前拜见,仙哥招招手示意人过来。 “集合人马,与我一道去皇宫。” “是。”指挥使先是应了一声,转过半个身子觉得哪里不对,迟疑下问道:“将军,去皇宫做甚?” “造反!”仙哥怪笑的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官,身旁两人的亲卫悄悄围了上来:“你,选择跟我?还是尽忠!” 那指挥使咽口唾沫,看看周围的亲卫,见一个个都手握刀柄,又看看城中唯二有兵权的将领,随即一拱手:“小将愿随将军。” “好!” 仙哥、恩胜奴二人迈步朝前走:“跟上来。” “是。”那指挥使应了一声,有四个亲卫留下站在他身旁,也不犹豫,随即高喊:“都将手中东西放下,跟上将军,听从将令。” 一众士卒轰然一声放下手中物件儿,提起放于一旁的刀兵,在将官的指挥下形成队列,随后踏着步子朝前走动。 仙哥头也不回,跟着身旁的亲卫耳语几句,看着人飞奔而走,转头看向恩胜奴:“你手下的兵也可以招来了。” “我已经派人去了。”抬手指了下,有人影先一步上了战马飞奔出去,恩胜奴呵呵一笑:“你可莫要让我看笑话啊。” “也就这营是二伐沈州战败后并入我军中的。”仙哥冷哼一声,走去停马处翻身上马:“放心,其余两千兵马都是我心腹。” “如此就好。” …… 脚步声渐渐停下,城外吕布军营。 两万余人的队伍轰然停下,尘土渐渐被风吹散,旌旗蔽日,穿着皮甲的士卒让开中间的道路,一匹炭火也似的战马从人群中缓步踱出。 卞祥、袁朗二人连忙上前拜见:“见过大将军。” “免礼。”赤兔停在二人身前,晃头打了个响鼻,马上的身影四处看看,笑了下:“看来你二人是连夜赶至,就连营寨也没扎完。” 卞祥同袁朗对视一眼,嘿嘿一笑:“本想着我等营寨搞成这般模样,离着城池又近,看看对方会不会前来偷袭,打他个措手不及,没成想,对面连开个门的勇气都没,倒是让我等睡了个好觉。” “倒是谨慎……” 吕布说了一句,抬头看看远处城池,挥手示意:“让大军歇息一番,用完早膳尽快打造攻城用具,正午之时,攻城试探一番。” 有令骑领命,连忙打马跑动传出军令,旗手摇动手臂,警戒的士卒奔出,大批的民夫被指使着开始动手帮着安营扎寨,身穿黑色军衣的身影入内开始歇息。南面辕门笔直延伸进去,中军大帐当先竖起,点燃的火盆驱散了晨间的清冷,吕布坐入大帐桌案之后,不多时外面余呈进来:“大将军,卞祥、袁朗二位统领带着一降将过来。” “让他们进来。”吕布皱皱眉头,没有拒绝。 帐帘掀开,身形壮硕的将领走入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士卒抬着一简易担架,站到中间对着吕布抱拳行礼。 “怎不多休息休息?” 吕布饶有兴趣的站起身,袁朗、卞祥与高永昌骑兵一战之事早已通过令骑传到他手中,纵然他想亲手杀高永昌,可惜鞭长莫及,只能坐等前方战报传来,未想那厮命不该绝,乘着黑夜逃出生天,这就又有了亲手拿人的可能,而武勇军指挥将向他投降一事,更是让人欣喜:“这位就是铎剌将军?” “是,罪将铎剌见过骠骑大将军。” 被放到地上人神情紧张,想要勉力起身,被吕布一把按住:“受伤就莫要起来了,得将军相投,某心中不胜欢喜,只是大战在即无法为将军接风,等拿下辽阳府,再与将军畅饮不迟。” 铎剌面上松懈下来,扯动嘴角:“小将自认有几分酒量,愿陪大将军一醉。” “哈哈,好!” 一旁卞祥、袁朗听他二人说话,用可怜的目光看他一眼。 前者也没注意,见吕布答应不由大喜,连忙开口:“大将军若要攻辽阳府,定是能下,然自古攻城未有不伤者,大将军的士卒也不应如此轻易损耗在此。” “哦?”吕布眉头一挑:“你有何良策?” 铎剌拱手:“末将与城中守将相识,愿意书信一封给他二人,想来高永昌临阵而走,多少对其士气是个打击,若能让他二人因此与其离心离德,更是绝妙。” 吕布沉默一下,随即点头:“如此甚好,且先给他二人写信,若是愿降,为文,某麾下太守之职任选,若愿继续领军征战,可入军中,某这里以军功论,有能力者,定不会让其蒙尘。” “尊大将军令。”铎剌点头,随即想下道:“还请大将军准备人手,末将不敢言二人定会投降,若是负嵎顽抗,可使人散播高永昌逃走一事于军中,以降其士气。” 吕布看看他,脸上顿时笑起,大手一挥:“可。” …… 辽阳府。 “什么情况?怎地如此多渤海军入城了?快将铺门关上!” “会不会是城门被攻破了?” “扯淡!都没打仗的声音,况且看这人数少说有两千了,你家溃兵这般多,又走的这么慢?” “那方向是留守……不是,皇宫?” 风吹过长街,本就因昨日警钟长鸣而少人的街道上,人更加稀少几分,清晨起来做买卖的人看着数不清的渤海军士卒行走过来,纷乱的脚步声让沿街的商铺掌柜慌张不已,自从大元建立,这伙渤海军士卒没少过来光顾店铺生意,往往一天下来要赔不少钱,导致这些掌柜的见了这些军士比看见贼都怕。 马背上,仙哥与恩胜奴披甲执锐,见着百姓关门也毫无反应,与接下来的大事相比,这些行为不值一提,沿着长街过去,转过街口,行过一条宽路,便是到了曾经的大辽东京留守府,今时的大元皇宫。 “来人止……” 嘣—— 守门的侍卫方要上前阻止来者,恩胜奴抬弓一箭将人射倒,其余侍卫慌张看下倒地的同伴,抬首间,一片飞矢从渤海军中飞出,带着破空的风声射入人体,钉入墙面。 “进去!”仙哥在马上朝前一挥手:“但有阻碍者,杀!” …… 庭院之中。 一个矮小的人影正持着木剑在随意的挥舞着,大元皇后穿着锦衣,头戴金银首饰坐在石凳上望着身前的小人舞剑,心中却在为自己夫君忧愁,身子那般沉疴还要亲上前线,当真是…… “母亲,母亲!看我剑用的如何?” 小人儿的话打断愁思,美妇脸上露出笑容:“我儿自然用的极好。”耳朵微微侧起,似是听到了什么,伸手推下孩子:“继续练吧。” 小人儿跑去一旁,美妇收了笑容看向侍女:“去看看前面怎生回事,怎生那般吵闹。” “是。” 侍女施礼一下,随即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还未走至庭院拱门,十多道人影走进,手中皆是拎着明晃晃的战刀,刀身上丝丝血迹沿着锋刃流淌。 “啊——” 惊恐的叫了一声,侍女刚要转身,被走前的仙哥一把推去一旁:“聒噪。” 有军士呵呵一笑,扛起侍女朝旁走去,侍女大恐,不住发出尖锐“放开我!”“啊——”“皇后救命!”的叫声,走前的两个将领却是头也未回。 “你们……” 美妇早在侍女叫时就觉得事有不对,转头看时正看着这一幕,不由心里一寒,顿时知道不妙,后面舞剑的小人儿见着这般多人过来,连忙挺着木剑过来:“不准欺负母亲!” 仙哥扫他一眼,不屑一笑,恩胜奴在旁全无表情,二人走前一步拱手放下,扶着剑柄道:“还请皇后与皇子与我二人去往城墙。” 美妇一把将孩子搂到怀里护着,闻言带着希冀目光看向二人:“可是要我母子二人前去鼓舞士气?” 对面两个男人相互看看,恩胜奴面色有些不忍,只是垂下眼睑,仙哥一撇嘴:“非也,只是我二人想要献城,总要有份拿出手的礼物方才好。” “你……”妇人大惊失色,将孩子搂的更紧:“陛下在外未归,你二人如此行事不怕圣上回来惩戒你等!” 二人面色古怪,恩胜奴摇摇头,轻声道:“吕军中军已到,陛下八成是回不来了。” 美妇身子一晃,面色有些绝望:“你……你二人对的起陛下的恩宠吗?” “屁的恩宠!”仙哥面色不耐,朝着侍卫一摆头:“愣着干什么,带他二人走。” 十几个彪形大汉立时上前,一手抓着人用力朝外拖着,尖叫与辱骂声从妇人嘴中发出。 “走吧,该去见骠骑大将军了。” 仙哥说了一句,转身就走,恩胜奴看眼被拖走的皇后,随即叹口气,迈步跟上。(本章完) 582.第576章 献城 天空阴沉下来,云下阵阵风声中,被征召的青壮正在努力平整土地扩建营寨,一颗颗大树被斧、锯伐倒,去了枝叶运回大营,嗤咔的锯木声响扯大营上空,喧闹间,营垒瞬间延展开来,有撞车在后营组装完毕,吊起前方运来的木材。 中军处,额头顶有两块青斑的汉子神情振奋,上前接过余呈递来的信函与令箭,招呼一声身后的几名骑兵,翻身上马,得得得的朝着辕门小跑而去,守卫营寨大门的士卒看过令箭,随即“吱嘎”一声开启军营进出处,数骑驰骋而出。 战马在奔出大营之后渐渐提速,劲风扑面中,有人大声开口:“董兄,怎地接了这任务?送信去敌营可是苦差事。” 董小丑回头看罗青汉一眼,控着马缰,同样高声大喊:“上有所命,岂能拒之。”挥动马鞭发出“啪”的脆响:“再说,老子正愁不能入上官法眼,此次接了差事,岂不是也能让人有些印象。” 后方的汉子若有所思的点下头,不再言语,一行人只是纵马飞奔,临到辽阳府城墙下,董小丑放声大喊:“莫要射箭,我家大将军有信给守城之将!” 城上之人早见有数骑飞驰而来,临时守城的将官手心冒汗,看看远处正在扩建的庞大军营,以及横贯数里的旌旗,不知该不该下令射箭,听到董小丑的喊叫倒是松了口气,连忙答话:“既如此,只一人上前将信放入篮中就是。” 说话间,用目光示意旁边士卒去拿篮子,有士卒奔走找来麻绳,系上吊篮,随后垂了下去。 董小丑双腿一动就要上前,后方罗青汉连忙道:“董兄小心有诈。” 一旁董仲孙也是开口:“不若俺替兄长前去放信。” 他二人都是姓董,董小丑年长几岁,是以这汉子倒是拿董小丑当兄长看待。 “没大碍。”董小丑轻踢马腹,战马迈步走过去,头也不回的道:“送个信而已,在这等着。” 罗青汉、董仲孙对视一眼,抽出长弓在手,看着朝前而行的身影,微微有些紧张。 倒是前行的人却毫无半点惊惧之色,伸手抽出怀中的信,促马走过去放入蓝中,董小丑拽了下绳子,随后不疾不徐的返回同伴身旁,看眼持着长弓的两人一笑:“如何?俺就说没事。” “吓煞个人。”罗青汉抹抹额头,一手湿冷之感。 董仲孙也是点头:“兄长以后莫要这般行事,俺们俩还想靠你提携呢。” “俺自己都不过是个新兵而已。”董小丑咧嘴一笑,回头看眼辽阳府高大巍峨的城墙,一提马缰:“走!回去!接下来大战是否能得战功,就看我等手段了。” 穿过众人身边,当先往来路而回。 “听董兄的!”“走!” 罗青汉、董仲孙同时呼喊一声,调转马头,身后几个骑兵连忙跟上,一行数骑旋起地上尘土,一溜烟的往大营方向驰去。 “终是走了……” 城墙上,将官看着远去的人影舒出口气,倒是不怕这几个人做什么,而是怕麾下哪个不开眼的放上一箭,那后果…… 打了个激灵,守将摇摇头,走去吊篮那拾起信件,不敢擅自打开,叫来两个士卒:“带去给将军过目。” “是。” …… 厚厚的云层遮住天光,渐渐吹起的春风刮起街上的浮土,一间间店铺紧关着大门,挂出来的幌子在风沙中不时飘起,看上去一派荒凉。 两人行走着,不自觉外头朝着两边看。 “入娘的,今日街上怎地这班静,该不是将军带兵进来,将人都吓着了吧?” “莫要多说,娘的,这帮贱民不是在后面看着俺们吧,还是快些找到将军为好。”“走走走。” 说着话,两人加快步伐,不一刻就到了皇宫门外,正看着仙哥、恩胜奴两人押着大元皇后从大门走出,赶忙上前行礼。 “将军,这是城外吕贼送来的书信……” 恩胜奴眉头一挑,旁边仙哥上前拿过信,挥手“啪”一巴掌将人扇的转了个圈,那士卒晕头转向的捂着脸颊,耳听行凶者怒斥:“什么吕贼,叫骠骑大将军!” “哎……是。” 士卒不敢多说,耳朵只觉嗡嗡作响,一擦嘴角血迹,连忙回避下去。 这边两个做主的将领也懒得理两个小兵,仙哥将信打开,逐行看完冷笑一声,随手将写满字的纸递给恩胜奴:“还以为铎剌是个死脑筋,一心向着咱们大元皇帝,哪知却比你我先降。” “这……不能吧?”恩胜奴一惊,连忙将信纸拿过,半晌抬头,满脸不可思议:“这厮……就降了?” “呼——”吹出一口气,仙哥迈步走下台阶,拉着马鞍踩镫上马:“如此你我可要快些,都慢人一步了,若是让骠骑大将军领军攻城再降,可就又晚一步。” 战靴踏着石阶而下,恩胜奴飞身上马,一拽缰绳:“恁地啰嗦,快走!” 仙哥一愣,接着呵的一笑,打马先行,后面侍卫赶忙将美妇与男孩带上,脚步轰鸣声中,一队队渤海军步卒踏着地面跟着主将朝大门涌去。 随后,一队步卒从城内跑出。 …… 帐内干燥温热,火盆内松竹发出噼啪的暴烈声响,滴了松油的木柴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大帐内,吕布正与卞祥、奚胜、孙安、縻貹四将站在堪舆图前比比画划,辽阳府坚城高墙、易守难攻,不知铎剌那封信会否起到作用,是以几人也是做好了强攻的准备。 带有寒意的风倏然惯了进来,外面余呈挑开帐帘道:“大将军,城内渤海人派人送来回信,可要见下?” “哦?”吕布手中捏着一个红色小旗,转头看下余呈:“让他进来。” 随手插在堪舆图上:“且先听听渤海人准备做甚。”转身朝着帅位走去坐下。 縻貹咧嘴一笑:“别是吓的来献城了。” “怎可能……”孙安摇摇头:“我猜是表明死守立场。” “嘿嘿,那就博一下,老縻赢了你输我一都士卒,你赢了,我输你一都。” “有何不可?博了!” 两人说话间,外面走入一穿着渤海军衣饰的汉子,见着帅位上的吕布,普通跪倒在地:“渤海军罪将仙哥、恩胜奴派小人拜见骠骑大将军……” 縻貹得意朝旁边孙安飞个眉毛,后者脸色顿时一黑。 “二位将军深知高永昌得位不正、德行不足以君临天下,只是个窃据大宝,尸居余气的伪帝,是以愿意拨乱反正,现已将其妻子绑束,于城外恭迎骠骑大将军入主辽阳府。”(本章完) 583.第577章 入主东京 城外军营马步两军开始集结,穿着黑色衣饰的骑兵在营中跑来跑去,不时大吼着“集合——”的命令,写有“吕”字的大纛被名为焦挺的壮汉擎在手中,风刮起时呼啦作响,粗长的旗杆岿然不动。 忙碌嘈杂的营地中间,中军大帐挑开门帘,吕布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外罩猩红蜀锦披风,迈着金丝游龙战靴走下木制台阶,一旁侍卫牵过赤兔,翻身上了战马,不住有斥候从辕门跑来中军。 “大军,可都集结了?” 余呈在旁拱拱手:“步军縻貹、孙安两军已经集结,马军萧海里、史文恭两军也已列阵。” “走。”双腿一磕马腹,赤兔扭转马头,转身就走,空中飘来低沉的话语:“让其余各军后行做好准备,马军史文恭部先行前去查探,萧海里与縻貹、孙安随某而行。” 余呈在后抱拳上马,有令骑飞奔而出前去传令,牛角号声在大营上空响起。 随后战马奔腾的声音在天际回荡,一直延伸去往远处伏在地面的黑色城池。 …… 时间已过正午,云层似乎薄弱的一些,阳光透过水汽照下大地,让整个视野亮了稍许。 辽阳府,一排排的渤海军士穿着皮甲手持兵刃站在成门外,一身铁甲的仙哥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时不时踮起脚尖儿看往吕布军的方向。 “怎地还没来……” “静心!”恩胜奴闭着眼,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淡淡开口:“传话的人方才回来,骠骑大将军就算是飞,也要有个扇动翅膀的时间。” “啧……”仙哥站住脚,回头看眼被麻绳捆住的母子:“三叩九拜都做了,就差这一哆唆。” “耐心些吧。” 恩胜奴倒是也能理解仙哥,只是他素来沉稳,耐性比身旁的同伴好上一些,是以倒还能沉得住气。 仙哥就好似未闻一般,还是来回走着,也不知多久,陡然停下步伐,看去几乎同时睁开眼的恩胜奴,轻呼一声:“来了。” 更远的方向,马蹄如雷般迫近,扬起的尘土直上半空,写有“史”字的将旗迎风招展,行到近前,马上冷面的将领伸手大喊:“停!” 缰绳扯动,马匹缓缓减速,直到静立原地,穿着黑红扎甲的将领上前:“我乃史文恭,谁是仙哥、恩胜奴?”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上前拱手:“只我就是,不知骠骑大将军何在?” “大将军马上就到。”冷冷的说了一句,看眼后方渤海军并未组成阵列,这冷脸的汉子方才稍有缓和:“且耐心等候。” 说着一挥手,带着马军走向一旁,仙哥、恩胜奴看着他等走的方位,顿时眼神一眯。 “这是防备我们啊……” “换你,你不防备?” 两人轻声说了一句,住口不言,只是观察着面前的骑兵,一张张面孔看去,又挨个打量一番衣甲兵刃:“果然精锐……铎剌那厮降了果然有其道理。” 仙哥闻言回头看去那边骑兵,颇为无趣的摇摇头:“我只关心骠骑大将军什么时候能到。” “或许……” 脚下感到轻微的颤动,恩胜奴抬头再次望去远方,一条黑线在视野尽头正翻涌蔓延而来,吐出一口浊气:“已经来了。”烟尘大起,旌旗在沙土中飘扬,脚步声、马蹄声带着独有的韵律渐渐逼近,在一箭远的地方开始分裂两边,一抹火红从中奔出,猩红的披风在马背上飘起,近到跟前,战马用力刹住,带着一溜沙尘飞扬停在二人面前。 “汝二人就是城中守将?” 二人抬头看向高坐马上的身影,看着后面正在飞驰的一众侍卫,突然间福至心灵,连忙下拜:“罪将仙哥(恩胜奴)拜见骠骑大将军!” 吕布跳下战马,走上前连忙将二人一一扶起:“快快起来。” 眼神一闪,仰天大笑一声,伸手挽住两人:“某不喜得这辽阳府城,单喜得二位将军相助,简直如虎添翼。” 二将大喜,面上顿时一片喜色,连忙退后一步抱拳:“不敢当大将军夸赞,愿为大将军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了做甚。”吕布摇头,面上带着笑意:“某还指望老了能有个说话的人。” 二人相互看看,都甚是兴奋,仙哥趁机开口:“大将军,我二人捉拿了伪帝的妻子在此。” 朝着后面一挥手,当下有士卒押着美妇与男孩儿走了上来:“还请大将军发落。” 吕布转脸看去,见着妇人与小人被捆的结实,又被堵着嘴发出呜呜的声响,正惊恐的看着这边摇头,双脚踩在地上妄图刹住,只是到底气力不大,被后面士卒拽着过来。 吕布眼睛眯起,面色变了变,最终缓和下来,叹息一声:“罢了……某从不为难妇孺,找个院子将她二人囚禁起来,待擒获高永昌再说。” “大将军慈悲。” 仙哥、恩胜奴闻言互看一眼,再看对面人时却是多了两分轻松,随后双双起身,朝后一摆手:“请大将军入城。” “请大将军入城!” 身后渤海军士卒轰然单膝下跪,手拄兵刃高声大喊,声震四野。 “好!” 吕布展颜笑起,伸手捉住二将的手:“还请二位将军随我一道进入。” “多谢大将军!” 不久,一队队披甲执锐的猛士走入辽阳府,城头大元的旗帜降了下来,代表吕布的旌旗挂上城头,迎风招展。 …… 同一时刻,沈州。 返回大军的耶律得重带着亲信走入军营,看着一队队的人马在校场挥动兵刃,不由点头:“大军歇息时间也够久了,继续这般下去沈州粮草早晚被吃个精光,也该是南下铲除高永昌那厮了。” “军中斥候已经派去辽阳府那边,或许不日会有情报传来。” “不等了!无论是高永昌还是吕布,早晚都要除之,早一刻南下早一刻了结。”披着白色大氅的王爷转过身子望去北方:“别忘了,我等大敌从不在南。” 身周众人相互看看,随即抱拳低头应是。(本章完) 584.第578章 入城之后(二合一) 吕布大军入城,自是要找寻供骠骑大将军落脚之处,仙哥、恩胜奴二将想也没想就将其引去留守府处,毕竟高永昌曾在此处翻修过,一应家具、物什也是新换,比之他处要好的多。 “……某还是头一次见这般寒酸的皇宫。”吕布走过青石铺就的过道,看看两边修的笔直的树木摇摇头,院落不广,屋舍不大,四周墙壁也不过一丈左右,看着颇为寒酸。 仙哥、恩胜奴跟在后方,有些疑惑的对视一眼,随后张了张口,又觉没甚好说的闭上,拿此处做皇宫,当时一众渤海人也是觉得不应景,只高永昌一意孤行兴致颇高,众人不好扫了他的兴,也就默认了。 “……罢了,就当没皇宫这事吧。”吕布摇摇头,若是没高永昌之事,直接从留守府过渡到自己手中,也不会有何感觉,只是中间多了一道手,多少心中有些异样。 有些阴沉的天光下,带有些许凉意的风刮过来,猩红的披风朝着一边摆动,脚步轰鸣声中,站立的侍卫两两相对立于过道,人潮渐渐少去,直至厅堂之前。 伸手推开大门,门板撞去后方,空寂的大厅中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吕布跨步迈了进去,看看妆点过的厅堂撇撇嘴,鎏金的桌椅,黄梨木制成的书架,还有几个高脚铜制烛台放在屋中两旁。 “画虎不成反类犬……” 嘴里轻轻嘀咕一下,走去桌后方坐下,余呈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来,在屋内站定。 仙哥、恩胜奴在外挥挥手示意,一队穿着官吏模样的人匆匆从后方赶来,两旁侍卫注视下,有些战战兢兢的双手捧着文书小跑着。 “大将军。”二将跨步走入进来,指下后方低头站在门口的一众官吏:“这些是辽阳府户籍与各式文书,还请恁过目。” 一只手在侧快速挥动,有偷眼看着的官吏叫了一声:“快,进去。” 不敢抬头,双手捧着这些书册走入进来,几个站在外侧的侍卫见状走上前,伸手将公文、书册接下,这些人方才如蒙大赦一般连忙退了出去。 “辛苦二位将军了。”吕布冲着二将点点头,有些头疼的看着摞在身前的两摞“小山”。 “不辛苦,为大将军办事是应该的。”两人脸上堆着笑容,看对面身影有些愁苦,连忙道:“大将军新入城,事物繁多,且容我二人退下。” “好。”吕布抬头看他二人,脸上露出些许微笑:“今日疲累,待明日众人歇息过来,再一起议事,你二人莫要迟了。” 仙哥、恩胜奴闻言大喜,自是知道明日当是封赏之日,连忙拱手:“多谢大将军提醒,我等告退。” 说着躬身后退,转身就要出去。 远远的,一骑直接跑入留守府,在庭院前下马,厅堂门前看着的侍卫见状连忙转身进入禀报:“李助军师来了。” 正行走的两人耳朵一动,眼看着一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踱着四方步走来,与两人走个对脸点头示意一下。 这二人走到院门外站住,回身朝着里面看去,半晌对视一眼,好似确定什么一般点点头。 …… “传骠骑大将军令,我等占辽阳府只为造福百姓,使民众安居乐业,今后一应事宜如旧日所定——” “传骠骑大将军令,趁乱闯民居者,无论军民皆斩!作奸犯科者,斩!强抢民女者,斩!” “传骠骑大将军令……” 马蹄声在街道上单调响起,一道道喊声从奔驰而过的令骑口中喊出,随即有步卒将写好的长大纸张贴在墙壁,识字的军士在大声诵读着。 “又换人了啊……” “骠骑大将军……这次是南边那位?” “是起义军……真能出去?别是军纪比渤海军还差吧?” 入城之后,吕布军自有人出去张榜安民,宣告骠骑大将军接掌城防,并抚慰百姓让其安心生活,可开门做生意,只是城内百姓历经渤海叛乱一事备受欺压,多数人都是有些迟疑,窝在家中没敢动,有戒备心重的人甚至将门窗都拿东西顶住,深怕乱兵从外闯入。 倒是一座酒楼掌柜在听着外面喊话之时面色兴奋,胖了些许的身子陡然站起:“骠骑大将军下令,各位兄弟,开门!” 吱嘎——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有店伙计肩上搭着抹布,笑着站在门口,看着走动的军士招呼着进来吃喝。 “……那是曹正的店吧?胆子真大,这时候敢开门迎客。” “有士兵进去了,不知会不会打起来。” “掌柜的?” “别急,看看先。” 议论纷纷中,大部份人躲在门窗后面,看着那边酒楼的门口,也就顿饭功夫,一伙士卒摸着肚子走了出来,扔给门口伙计几个铜板。 “没事儿……” “那还愣着干什么?开门!” 吵吵嚷嚷中,上午被渤海军宫变堵在店铺的众人精神纷纷一振,挪开挡门窗的桌椅橱柜,打开房门开始营业,长街上慢慢热闹起来。 …… 天色稍晚之时。 那边酒楼处,一身藏青衣衫的李助腰悬长剑,对着仙哥与恩胜奴道:“二位将军,请——” “如何敢走在军师前面,还是恁请。” 二将笑呵呵的看着李助,将人往里让,他二人在留守府等了不少时间方才等到这军师出来,只估算交谈时间,二人就知此人在吕布军中乃是一有分量之辈,等到他出来见着李助面相和蔼,说话语气也温和,自忖新投大军没有后台的两人自是刻意结交,非拉着这金剑先生一起喝酒吃饭,是以才有了三人同行来酒楼吃酒的一幕。 “伙计!” 踏入酒楼,仙哥喊了一声,远处有些肥矮的身影看着三人眼神一亮,拦住要过来的店伙计,自己跑过来,与走在最前的李助对视一眼,笑道:“三位客人可要用膳?是在大堂还是雅间儿?” 嘈杂的声音在厅堂响起,恩胜奴嫌弃的看看闹哄哄的士兵,开口:“雅间,要安静些的。” “有。几位跟我来。”曹正嬉笑的替几人引着路,朝向二楼走去,三人就在身后跟着,转过一个拐角,进入一个不大的房间里。 二将先请李助坐了,方才入座,仙哥大咧咧的说了句:“捡拿手的酒菜来上几道,多备肉食。”曹正看眼李助,见他笑眯眯看着自己:“掌柜的自去,让人先将好酒送来就是。” 恩胜奴坐那沉默的点头,仙哥倒是笑起来:“对对对,先上酒,没事别让人来打扰。” “好嘞。” 曹正乐呵呵的退出去,将门一关,脸上笑容收敛起来,缓缓走动两步,站在原地沉吟一下,随后大步下楼吩咐伙计:“俺出去一趟,你去后面将地窖的佳酿送上去一坛,在人字阁。” 伙计点下头:“掌柜的去哪?” 曹正乐呵呵一笑:“多事,去做你的事。” 伙计乐呵一声,跑去后院将酒坛拿出,随后一路朝着二楼送去。 不久,身在雅间的三人打开面前酒坛的封泥,清冽的酒水倒入碗中,晃出几圈涟漪,仙哥、恩胜奴两人小意奉承、频频敬酒,配着送来的热菜,很快喝的有些上脸。 “二位将军倒是海量。”李助笑眯眯的喝着,脸色红赛关公。 “比不得军师。” 一旁仙哥、恩胜奴对视一眼,他二人也是酒场老手,自不会以为对面这人真个要醉倒,从第一碗酒下肚,李助就如此模样,此时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看着还是这般,那就非是酒量不行。 李助淡淡一笑开口:“莫要奉承,李助能喝多少心中有数。” 看着对面两人讪笑,端起酒碗,微微眯着眼:“二位将军所想我也知晓,大将军麾下兄弟都是性情中人,若是真心相交,必然会有回应。” 二将正了正脸色,同时抱拳道:“有军师这话我二人就放心了,敬恁一碗。” 李助看着他二人喝酒,亮碗底,意味深长的笑了下,也没喝酒,轻轻将酒碗放下:“其实我也有一事想要问二位将军,只是一直不得时机,今日大约也是缘分到了……” 仙哥一拍胸口,喷着酒气道:“军师你想问甚么,只要我知道,定会知无不言。” 恩胜奴在一旁没说话,却是红着脸点点头。 “恁地好。”李助轻笑一声,缓缓开口:“去岁,我等有一兄弟北来辽东买马……” 房间中,细语轻声,不时有人在说话,随后再次传出劝酒的声音。 …… 骠骑大将军府。 曾经的东京留守府,后来的大元皇宫,如今又一次改头换面,成了骠骑大将军府,只是正式的牌匾尚未做好,只能先竖一面旗帜在此,也好让人辨明此处为何地。 天光在西边露着半个脸庞,房檐下,余呈杵着凤头斧站在那里,身前两旁道路每隔五米站着一个侍卫,每人脸庞皆是兴奋的发红,却又不得不强压着心中炸裂的情绪在那站着。 曹正穿着一身粗麻衣衫走入庭院,众目睽睽中,迈步朝着屋子走去,同着门外余呈打了个招呼,敲开房门进入,脸上泛起笑容,朝着端坐桌后的人影下拜。 “曹正见过骠骑大将军。” 这边,吕布抬首早已是见着他来,见状笑了下,打量一番地上跪拜的操刀鬼:“起来吧,多时未见,倒是体格有所增长。” 曹正趁势站起,嘿嘿一笑,拍了拍有些突出的肚腩:“小人在此开设酒楼,吃好喝好,长的就好。” “看你无事,某也安心了。”吕布从桌后站起,缓步走了过来:“今次攻占辽阳府,你与刘赟都是有功之人,若无你二人送情报出来,某也不会尽掌高永昌态势。” “小人惭愧……”曹正拱手低头:“高永昌率骑兵出东京府却毫无所觉,差点儿坏了大将军大事,还请责罚。” 语毕,腿一弯就要跪下。 吕布直接一伸手将人搀扶住,摇摇头:“不需如此,此事本就非你能来及反应。” 曹正见跪不下去,也不再坚持,只是叹口气:“小人本以为能在此将所有事情都尽传大将军处,倒是想的天真了。” “已是不错,你等在辽东所做已是超出某的预料,来日当为你等庆功。” “一点微薄之力,能入主东京,主要还是大将军用兵有方,各位兄弟用命挣来的,否则就算小人一天送八十道情报出去,也难有今日之功。” “莫谦虚了,某说你有功,就是有功。” 吕布拍拍这长成胖墩儿的曹正,今日刚刚入这辽阳府,事情颇多,倒是没时间与他在此拉扯:“明日起,你即刻回游士府,归乔冽管辖,入主辽阳府不过是个开始。” 低头看着曹正:“你可明白?” “晓得。”曹正狠狠一点头:“之后尚有辽国要打,小人愿为大军先驱,前往探查。” “有这句话就好。”吕布转身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且先去休息一下,可惜诸事繁多,不能让人喘息一刻,明日乔冽自会与你联系没,啊,对了……” 声音微微一顿:“稍后你等的功勋会有军政司的人记录,一应赏赐不会缺了你们。” 曹正笑的满面春风:“愿为大将军效死!小人告退!” 言语间,脚步朝后退去,随后转身走出大门,外面,有人正走入庭院,曹正连忙拱手:“见过军师。” 李助打量他一番,捻着胡须笑笑:“看来兄弟果然聪慧,知道我的意思,大将军可是在忙?” 曹正笑笑:“察言观色是小弟强项,大将军正在里面,军师请便,小人先行告退。” “好。” 李助侧身让开,看着这操刀鬼走去院门,站在原地想了想,随后上前,报名而入。 “军师回来的正好。”吕布抬头看着进来的人,将手中的笔一放,抬起胳膊招招手:“某正在思量如何安排众人职位,快来一起参谋参谋。” 李助呵呵一笑:“大将军心中当是有了参详,不过我正好也有些主意,正要与大将军相商。”(本章完) 585.第579章 计较 第579章 计较 夜色渐渐驱散光明,骠骑大将军的府邸灯火接连亮起,燃着的篝火映出巡弋的身影,穿着甲胄的侍卫接替了前面的同袍,提刀持盾的站在青石道上,按着横刀的将官神情严肃看着围墙的所在,辽朝留守不过才死了一个多月,自是不会立马忘记。 来来往往中,穿着甲衣的侍卫端上饭菜,平端着餐盘走入仍有人说话的厅堂内,放下,随后退了出来。 “某曾说过拿下这辽阳府再论功行赏,如今是到了该实现诺言之时了。” 伸手拿起细铁钎,轻轻拨动下灯芯,让灯火更加明亮几分,火光摇曳中,映照着的脸庞上有着些许的疲惫:“只是到底该赏赐何职,某……对此甚是迟疑。” 伸手端起肉粥喝了一口,面上的表情有些踌躇。 李助轻抚着胡须,没有立时说话,那边的身影开口续道:“军中之前多是宋人,是以某用宋制军职治军,只是……” 说话的声音停顿一下,似是在组织措辞,倒是身为宋人的李助轻笑一声:“只是宋廷官制太复杂,差遣、本官阶、散官阶、勋官、爵位,种种相加一起造成复杂难明的晋升之道,大将军先前只取其一而用,乃是明智之极,。” 吕布点点头,抬手送口粥入肚,听着对面金剑先生续道:“助也正想同大将军商量,如今恁用骠骑大将军的名号行事,宋之制已非最佳。” “不错,某亦是如此想。”吕布一抹嘴,赞赏的看着李助:“这等杂乱的官制某甚是不喜,是以在想……”看着对面的人一字一句吐道:“改制!” “某以秦汉之军功激励军中将士为功勋征战,则应以秦汉之制为赏赐,让其为之奋战,只是到底秦汉离着太过遥远,某想……大体上是不合时宜了。” 李助摇头:“大将军想多了,军中健儿如何会管我等以何制治军,哪怕以上古之时尧舜之制,只要有一进身之阶也无人会说不是,能为此而反对的,只有那些大头巾而已。” “这般说来……”吕布看着这中年男人,微微挑起眉毛:“可行?” “我等本就是一穷二白来此……”李助摊摊手:“助未曾见有不可行之理,只是或可结合后来王朝官制,丰富我等军中、各城池的职司,至于其他……” 耸耸肩,做无所谓状。 “哈哈哈——” 吕布笑了起来,抓起碗快速的将肉粥吃尽,将碗放去一旁:“甚好,如此趁着时间尚早你我将今次出征之人官职赏赐定下,其余等事后再行补充。” “尚有渤海军那些降将。”李助开口提醒:“大将军可想好如何安排那些人?” “都非是有特殊才具之辈,只是还要用他等安抚他等渤海族人之心。”吕布叹口气,淡淡道:“且先给一高位,今后是升是降看其能力吧。” 对面李助缓缓伸手捻住须尖儿:“既恁地说……大将军也是不喜这几人,不若送入军中,找一时刻……” 眼睛睁开,抬手做下切之势。 吕布瞬间有些心动,只是不知怎地,想起前世飘零时刻,叹口气:“彼等不过想找个安身立命之所,某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且先这样吧,未来如何看他等造化。” 李助上下眼皮缓缓阖起,留出一丝缝隙,先是点点头,又捻住须尖儿,迟疑看对面身影一眼:“助来看着他等吧,还望大将军给予擅专之权,若是有事,准许对其出手。” 吕布抬眼看他一眼,随即将一本文书拿出:“这是某近些时日写就的,可能有些疏漏,一起看下吧。” 李助笑了起来,起身接过。没反对,就算是同意了,有些事情上位者不说,身为下属应自己去领悟。 夜色深沉,东京城内的灯火逐渐熄灭,只有值夜的士卒提着灯笼在路上巡弋着,偶尔伴随更夫“邦邦”的打更声,几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出门时久,当心邻家王郎——”的喊声在夜空回荡。 李助出了厅堂大门,看眼还亮着灯火的桌案,轻轻将门关上。 “军师,大将军还未曾歇息?”身形魁梧的余呈看着出来的中年男人,又转首看眼门内,轻轻的开口问道。 “还未曾歇息。”李助摇摇头,看着余呈犹豫一下想说什么,又摇摇头补充一句:“许是也快歇息了,你等也是辛苦了。” “职责所在。”凤头斧轻轻换了一边扶着,余呈嘿嘿一笑:“军师快回去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李助点点头,转身朝外面踱步而去,篝火在晚风中呼呼的摇晃着,地面上的影子时不时晃动一下,隐入夜晚的深邃。 一条不长的道路很快走完,站在远端回头看眼厅堂,见着昏黄的光芒仍从窗棂处透出,不由牙疼似的咧咧嘴,转过身子,远离两个守在院门处的守卫呢喃一句:“邓飞生死连这些渤海人也不知,这怎生说的出口……” …… 繁星满空,清冷的月光照着德胜府的城池,刮起的冷风卷走地面上浮着的尘土。 远方,府衙仍然亮着灯火,手扶战刀的侍卫立在后堂门外,神色轻松的看着漆黑的夜晚,外围也有几队士卒持着火把在走动,时不时将火把朝着黑暗处照探一下。 不大的屋内,圆桌上杯盘狼藉,身形魁梧的耶律余睹坐在主位,端着油乎乎的粗瓷大碗灌下大口的烈酒,随后胡乱抹了下嘴边的酒渍。 “耶律得重今日晚间派来信使,要俺也出兵南下东京府。” 对面两员大将端坐,看上去都有着剽悍的气息,一人髡头秃顶是契丹人打扮,一人发髻盘起,用根木簪插着,却是个北地汉儿。 “详稳,耶律得重乃是昏君兄弟,又是心腹,他这般安排怕是不怀好意。” “我觉得也是,详稳,高永昌靠不住,昏君更靠不住,我等若是随其出兵,指不定会有何后手等着咱们。” 耶律余睹放下酒碗:“俺知道,只是不出兵怕是那厮第一个要打的就是俺们德胜府,如今对方兵强马壮,怕不是个好惹的。” “恁地……俺们也出兵?” “……怕是只能如此,你二人明日开始筹集粮草,万不能让耶律得重那厮在此事上将俺们拿捏了。” “详稳放心,俺们省得,就怕那厮将咱们弄上锋线,让俺们当个填旋儿的。” “走一步看一步,先将粮草备好,到时若他真让俺们上前……”耶律余睹皱起眉头,随即咬牙道:“老子拼着损失一部分军队也要撤出战场。” (本章完) 586.第580章 齐聚 第580章 齐聚 一点春光东方出,招惹漫天云霞。 初阳升起,东京辽阳府似乎又有了活力,昨日短暂的经历似乎给了大多数百姓出门的勇气,街道上慢慢多出几个做早点的摊位,有人上前用膳,有人说笑着攀谈,渐渐更多的人影出现在街上,虽是行色匆匆,却多少有了几分往日的迹象。 战马在街道上迈出清脆的步子,杜壆身穿绿色袍服,轻轻握着缰绳走在街道上,他今日起的早,是以没和其余人一起,只带着自家两名副将出营,看着四周有些胆怯的百姓,面上神色有些异样,似是怀念,也似是豁然,只是牵着马缓缓的行走。 后方牛皋、酆泰两人看他走的慢也不去打扰,边行边去一旁摊子上买些吃食,只是摊铺后的小贩看着他二人多半有些慌张,待看他两人扔下结账的铜钱又兴奋起来,惹的一旁不少买早膳的同行连声招呼,也是辽阳府多族杂居,倒是让这两个汉子吃了不少独特的东西,一时间甚是满足。 远方,从城楼处站起的卞祥换下铠甲,穿上一身宽袍大袖,甩甩胳膊看着长袖卷成一团,皱着眉头撇撇嘴,随即又脱下换了身劲装在身,走出门看看东边的朝阳,随后迈步前往城墙下方。 下来之时,看着身穿僧袍、脖上挂着念珠的和尚正同刘赟与秦明在那哈哈笑着说话。 他这一营有着守城之责,文仲容与乜恭两人今日值守,鲁智深、刘赟、秦明倒是可以随他一同前往骠骑大将军府,三人看他下来,招呼一声,纷纷迈步走去城中。 而如同这般的景象,在城墙上、军营内都有上演,换上便装的统军将领在日上三竿之前,即便在吕布府邸中相聚,三三两两的与自己相熟的人打着招呼,豪迈的笑声不时响起在庭院中。 身为降将的仙哥与恩胜奴在一旁看着,脸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色,待看到独身一人穿着文士服的李助走入院中,方才松口气,方想上前,就见那边红脸的汉子与两对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将他围住,纷纷停住挪动的脚步。 也好在,这等时刻持续的时间不长,随着一阵脚步声,身材高大魁梧,却面相稍嫩的余呈走了过来,身子一正,朝着一众大汉道:“大将军有请各位统领入内。” 喧哗的声音为之一静,仙哥、恩胜奴方提起一口气,正了下脸色,就见一光着脑袋的大汉上前:“余小子,今日可有足够的酒喝?” 余呈传令完毕,倒是松懈下来,脸上露出笑容:“萧海里哥哥放心,大将军准备了不少,保管各位哥哥不醉不归。” “恁地好!”縻貹哈哈大笑着朝前迈步:“老縻我今早就没用膳,单等到现在。” 孙安在他前面走着,闻言回头,斜乜他一眼:“你这厮……这是存心吃穷大将军是吧?” 縻貹看着他嘿嘿一笑,上前一步挤开正一手捋须,微闭着眼的关胜,后者翻白眼中,大手一伸,搂住孙安肩膀:“你那一都士卒啥时候派来给我?” “……”孙安脸一黑:“你这家伙,给给给,回去就调给伱。” 吵吵嚷嚷中,众人跟着余呈进到庭院处,一张张桌椅摆放在院中围成一个圈,正中燃起篝火,两个士卒正将一只嫩羊架上去,不一刻,烤肉香气散发出来。 仙哥、恩胜奴哪里见过这等架势,顿时睁大眼睛,看着一个个将领入座,还是萧海里看他二人傻站着,抬手招呼一声:“二位将军莫要站着了,快过来坐。” 二人对视一眼,看大部分人都已落座,李助那更是水泼不进,连忙从善如流,跑去萧海里身旁坐下。 “呵呵,二位没见过此等景象吧。”萧海里看这二人一眼,轻笑一声:“大将军不喜过于严肃的场合,议事之时都是边吃酒边谈事,也是有益军中兄弟感情促进。”“受教。”二将连忙抱拳感谢,看看四周,望着主位处那套单独的桌椅,又小声问:“大将军何时来?” “许是快了。”董平在旁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下,砸吧下嘴,双眼一亮:“好酒,比在宋之时喝的要辛辣,甚合我胃口。” 萧海里大笑:“辽东苦寒,酿造的酒水自是比宋地的要辛辣醇厚。” 一言方落,余呈在旁喊了一声:“骠骑大将军到!” 轰—— 坐着的人都站起身,仙哥、恩胜奴正在倒酒,见状连忙停手站起,看着一身黑底红边锦袍的吕布龙行虎步走来,一同抱拳拱手:“拜见大将军!” “免了,都坐下吧。”吕布快步走来,挥了下手,众人落座之时,坐下,双手撑着桌案,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众位兄弟,我等已下辽阳府,今后还望莫要松懈,下一步……继续攻略辽东。” 声音平淡,目光隐隐有凶戾之气透出:“另外,找到高永昌!” “大将军放心,我等都在准备着。” “小将定尽全力!” “首领放心,俺对这边熟的很,必用心辅佐。” 吵吵嚷嚷的声音发出,一众大汉都是面色兴奋,在座的众人大多是跟着吕布一路打过来的,如今有了自己地盘自然最是维护,至于高永昌,在他等看来不过是瓮中之鳖,随时可以擒之。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许多话,对西边各州的攻取,对南边女真族的防备,沈州握在辽人手里,与其大战也是势在必行,如今又多了不少地盘,如何让治下百姓归心也是一道难题,一时间让在座一众大老粗有些头疼。 最终,目光还是望向主位的吕布。 虎目看了一圈众人,吕布笑了一下:“都说的在理,只是事情要一件一件的来,你等不妨先听一下自己封赏,余呈——” 众人兴奋的喧哗一阵,旁边的护卫往前一步,掏出一素帛捧在手心展开,声音洪亮: “奉大将军令,如今军中之兵制已不适宜,我等以秦汉之军功爵统军治民,当行秦汉之事,现在公布官职变动。” 。。。官职,写不完了,只能搞到下章了 t_t (本章完) 587.第581章 封赏(二合一,五千字) 嗤—— 羊油滴入下方篝火,引的火苗一阵晃动,烤羊的香气越加浓郁,离的近的几人抽动一下鼻子,庭院中,余呈的声音宏亮、清晰。 “骠骑大将军属官如下: 长史一人:乔冽 主簿一人:李助 从事中郎一人:吴角 参军一人:史谷恭 录事一人:李懹 户曹掾史一人:刘敏 功曹掾史一人:裴宣 仓曹掾史一人:李应 度支掾史一人:蒋敬 度支从事三人:扈成、杜兴、宿良 兵曹掾史一人:房学度 都尉一人:余呈 掾属从事数人:马麟、朱贵、朱富、董恺、曹正、杨林、冯升,孙琪、周大荣、叶清、姜纹 大将军营部校尉一人:鄂全忠 军司马一人:安仁美 军假司马一人:苏定 假候一人:吕方 设别部司马一人:马灵 假侯二人:杜立三、汤二虎” 一旁侍卫端着木盘过来,余呈将手中素帛放下,又从旁拿起一更长的素帛,吐气开声: “马步两军更设校尉数人, 设屯骑校尉一人:杜壆 军司马一人:酆泰 军假司马一人:牛皋 设虎贲校尉一人:袁朗 军司马一人:滕戣 军假司马一人:滕戡 设越骑校尉一人:史文恭 军司马一人:曾涂 军假司马一人:王德 设长水校尉一人:萧海里 军司马一人:呼延灼 军假司马一人:董平 设射声校尉一人:荣 军司马一人:黄信 军假司马一人:郝思文 设中垒校尉一人:奚胜 改原步军指挥使暂任军司马五人:狄雷,杨志、马勥,马劲、柏森 改原步军副指挥使任军假司马五人:狄云、傅祥、安士荣、褚亨、孟福通 设步兵校尉一人:卞祥 改原步军指挥使暂任军司马五人:鲁智深、文仲容、刘赟、乜恭、秦明 改原步军副指挥使任军假司马五人:宿义、阎光、田霸、余志旺、方琼 设武骑校尉一人:姚刚 军司马一人:郑怀 设武牙校尉一人:縻貹 改原步军指挥使暂任军司马五人:山士奇、陈赟、柳元、董先、赵立 改原步军副指挥使任军假司马五人:伍肃、竺敬、吴成、陆辉、仲良 设武奋校尉一人:孙安 改原步军指挥使暂任军司马五人:潘忠、关胜、京超、上官义、王俊 改原步军副指挥使任军假司马五人:俞大江、曾魁、史定、曾升、孙老五 设武毅校尉一人:林冲 军司马一人:李衮 设武烈校尉一人:唐斌 军司马一人:项充 设飞骑校尉一人:钮文忠 军司马一人:曹洪 设屯卫校尉二人:秦升、曾密 设别部司马一人:韩世忠” “设火器营,下辖二校尉, 左校尉:魏定国 右校尉:单廷珪 别部司马:谢宁 假司马:王吉 水军更名勃海水师, 设横海校尉一人:李宝 军司马一人:山景隆 设楼船校尉一人:危昭德 军司马一人:张经祖 设戈船校尉一人:张横 军司马一人:张顺 设凌海校尉一人:阮小二 军司马一人:欧鹏 设伏海校尉一人:阮小五 军司马一人:盛本 设越海校尉一人:阮小七 军司马一人:刁桂 军假司马:刁椿 设静海校尉一人:呼延庆 军司马:刘悌 军假司马一人:韩凯” 缓缓吐出一口气,余呈换取最后一份素帛,展开: “镇海府太守:杨邦乂 辽阳府城门校尉一人:铎剌 辽阳府城门司马一人:张翔 辽阳府城门侯一人:石逊 耀州都尉:卫鹤 铜州都尉:崔猛 辰州都尉:于玉麟 铁州都尉:韩滔 卢州都尉:彭玘 苏州都尉:费珍 海州都尉:薛灿 镇海府守将:宣赞 顺化城守将:曾索 宁州守将:云宗武 建忠将军:仙哥,领嫔州节度使 建节将军:恩胜奴,领穆州节度使” “设将作监: 将作监左校署令二人:寇烕、凌振,掌火器制作、开发 丞一人:孙大炮仗 将作监右校署令一人:陶宗旺,掌营地、房屋、宫舍起造 将作监中校署令一人:叶春,掌舟船建造” 将手中素帛一合,放入托盘,余呈与这侍卫齐齐后退下去,吕布缓缓端起酒碗:“各位兄弟……” 顿了一下,嘴角翘起:“或许今日该称……各位将军。” 虎目扫视下方,众人皆是咧开大嘴,露出一副兴奋笑容,吕布端着酒碗缓缓站起:“今日之后,官职升降以军功说话,某期待来日你等能从校尉升中郎将乃至将军,我等占据辽东沿海至中部还有大片土地要拿,西边有辽、南边过海有宋,北边还一新兴的金,可谓身处四战之地,然世间之事多变,只要我等砥砺前行,焉知将来你我不能站于人上?” “愿随大将军开疆拓土!” 爆喝声中,众人齐齐站起,端起酒碗共饮,吕布一挥手:“开席,今日权当庆功宴,吃完都给某滚回各营,整训军队!稍后自有赏赐送去营中。” “大将军放心,误不了事。” 嬉笑声中,一个个大汉坐下,仙哥与恩胜奴也是喜形于色,一水儿的校尉里,就他二人封了将军,虽知这是有意抬举自己二人,但是节度使的封赏可是其余人没有的,纵使没了唐时节度使的风光,好歹这个名头也是少有。 不过…… “穆州节度使……”恩胜奴嘴里嘀咕一声,引的桌上其余几个汉子的目光看来,怕引起误会以为自己在炫耀,这渤海汉子连忙开口:“我曾看过大将军所占之处,穆州尚在辽人手中……” 迟疑一下,凑近一点桌子:“大将军这是想要东扩?” 萧海里同董平、呼延灼互看一眼,嘿嘿一笑:“自然是要东扩,不东扩……”伸出胳膊,右手食指在身前画了几个圆圈:“咱们这些人上哪儿拿战功去?”呼延灼喝口酒,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渍,夹了块肉片扔嘴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穆州离着镇海府太近,之前没功夫则罢了,如今腾出手,自是要将其纳入掌中。” 仙哥、恩胜奴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儿,笑呵呵的端起酒碗劝着几人喝酒,萧海里端碗和他二人一碰,咕嘟嘟喝光酒水,哈出口气:“还要解决曷苏馆部的女真,这伙蛮子往日入籍还算恭敬,只是如今北边完颜部作乱立国……呵,八成也是有了二心,那南女真国大王府现在说不得成了摆设,好在女真族内长期分裂,或能拉拢过来。” 喧哗的声音在各桌响起,鲁智深一手提起酒坛,一脚踩上木凳,一手提起酒坛,正在和对面姚刚两个人灌酒,契丹人皆好饮酒,萧海里听到动静,方有些意动,耳听着恩胜奴的声音传来:“说起来……高永昌出征沈州之前也曾说过要联合曷苏馆部,只是还未成行,大将军就打了过来,那厮急忙派人去联络金国求援军去了。” 微微晃动的身子止住,萧海里看回两人,微微眯起眼睛:“你说甚?高永昌联络完颜阿骨打那厮?” 仙哥在旁也是点头:“是,那厮率骑兵出城前,派了挞不野、杓合二人持着他的书信北上,那日还是我命人开的城门,记得清楚。” 萧海里牙疼的龇了下牙,口中啧的一声:“这亡八……还嫌这辽东不够乱啊……”站起身:“俺去同首领说说,让他也有个准备。” 转身走去主位,那边李助已经在旁同吕布说着什么,看他走来停下嘴,两人一起看着他。 “首领。”萧海里打个招呼,一旁有侍卫过来递上椅子,一屁股坐下:“适才同仙哥、恩胜奴两人说话,他二人说高永昌那厮出城前曾派出使者前往完颜部求取援兵。” “完颜部?”李助习惯性抬手捏住须尖儿,来回捻动:“可是那金国?击溃十万辽兵的那个?” “正是。”萧海里点头,一旁余呈走来,在他面前放下酒碗,倒上酒水,前者抬头笑下:“怎地成了都尉还过来倒酒?” “都尉也是大将军的都尉。”余呈笑了下,走去一边站着。 吕布先看看他,挥挥手:“今日喜庆,你也莫要在这苦闷了,去喝些酒水,不然这官儿岂不是白封了?” 余呈有些意动,眼神转了转,吕布呵呵一笑:“去吧。” 这才看着自家侍卫快步走去董先那边一桌,笑容收了一下,看向萧海里:“金……某也听探子提起,他等能击败十万辽军,虽是因辽帝临阵脱逃的关系,却也不容小觑。”手指点着桌面:“最少军械、马匹得了不少,足够将军队武装一番,更别说又得了不少降兵,此时估摸有了更多可战之兵。” “女真有收战俘为奴隶兵的传统。”萧海里点头:“往常他等部族间相互攻伐,败落的一方就被收过去做为奴隶,等下次战场得了足够功劳才能摆脱这身份。”颇为不屑的一撇嘴:“这等野蛮之法持续了数百年也没个改变。” 对面吕布、李助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吕布眯着眼用手摩挲一下酒碗:“如此看来,那个金国说不定会南下。”微微蹙起眉毛,摇摇头:“不,是定会南下,他等在辽军那边得了恁地多军备,怎会还在北边固步自封。” “大将军说的不错,助也是如此想。” “呵,有意思……”穿着黑底红边衣服的身影向后倚靠一下:“先准备同辽军打一仗吧,这两日探子传来信息,沈州正在征集粮草,想来不日就要南下辽阳府,先破高永昌,后对付我等。”嘴角咧出一个笑容:“只他等怕是没有想到,某先一步拿下了这东京重镇。” 对面的两个汉子都笑了起来,转首看眼那边的两个渤海人,耳听着吕布续道:“另外,让探子在沈州散播女真将要南下的消息,既然这水浑浊了,就让他再浑浊一些。” “属下这就让人去做。”李助点点头,想了想开口:“如今是否让各位将军的家眷从海岛上过来?” “……带来吧,如此长时间不见,想来都是思念了。”说了一句,吕布自己也笑了一下:“某也甚想某那千金,这般长时间未见,不知是否更漂亮了。” 几人说了几句,随后吃了些东西,吕布、李助二人起身朝后走去,辽阳府入手不过一天时间,积攒的事情却是多的很。 庭院中,吃酒划拳的声响远远传出,让不少路过的军卒好奇的张望,随后舔舔嘴唇,军中苦闷,倒是有日子没喝到酒水了。 …… 白色的云层在日光下翻卷,东梁河水反射着金芒,让看去的人忍不住闭上双目,粼粼光波虽是好看,却不耐人久视。 木制的甲板传来走动的声响,吴十看看天上明媚春光,捂了下胸口,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经过长时间的跋涉终于到了岩州水寨,这里还没接到皇帝战败的消息,自是愿意派出水军载着人马去往海上。 周围,一共五艘运兵的大船齐整的在河道上前后连起而走,手下的骑兵三三两两的与相熟的人坐在甲板上,有人掏出腰间的残余的干粮或是肉干放入嘴中缓缓咀嚼着,有水军的士卒上来,喊了一声船舱用膳,随后放下手中干粮,和身旁同袍一起跑去舱门。 “陛下……”吴十并未返回船舱,反是走去船头,看眼一旁的侍卫,随后低头对着前方扶着护栏的身影道:“不若用些午膳吧,时候也不早了。” “朕……不饿。”高永昌头也没回,望着前方绿色的河道有些出神:“你说,仙哥与恩胜奴能阻拦吕贼多长时间?” 吴十眼角抽搐一下,暗忖那二人应阻挡不了多久,若是知你败了,怕是也会连夜逃跑才是。 口中却是道:“二位将军一向忠勇,当是能阻住吕贼的步伐。” “爱卿别安慰朕了。”高永昌摇摇头,前者怪异的目光中开口:“朕也知,今次一败怕是手下人都不安稳,平日朕待仙哥又不甚亲厚,许是会让其多有怨言。” 吴十嘴张了张,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说不出话来。 高永昌转过身,脸色苍白如纸:“只是朕还是那般说,我等尚有机会,只要我等能坚持住,待金兵南下驱逐吕贼,未尝不能反攻回东京府,辽东中部到底还是我渤海人多,只要人人出力,说不得我大元能有比今时更广阔的疆域。” “……”吴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沉默的看着高永昌缓缓点头,后者满意的点点头,正要继续说下去,有在高处瞭望的水手陡然高声叫喊:“前方有船!” 高永昌陡然受到刺激一般,想要找战马跨上去,刚要翻过护栏,被眼疾手快的护卫一把拉住,“陛下,这是船上,那边是河!”的叫喊声中拽了回来,前者左顾右盼,看一圈却是发现乃是在甲板上,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急的血色上涌,一张脸满是汗水。 吴十连忙上前宽慰:“陛下勿惊,只是有船行来还不知是谁,说不得不过商船从此过。” “对……对,你说的对。”慌乱的身影这才停住,努力挺直腰杆,一手抓着护栏:“商船……商船而已,朕没惊慌,朕没惊慌。” 乱哄哄中,船只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前方船只的样子出现在眼前,七八艘大船,船身涂着黑色,船上有垛楼,船身两侧带有转轮模样的水车,舰船风帆没有挂起,如今侧旁的水车正转动如飞,朝着自己等人快速行来。 “这是哪里的船,怎地这般模样?” 高永昌惊魂稍定,看着面前战船,双眼急速的量着,或许尚未完全平复心情,一双眼怎么也不能聚焦一处仔细观察。 “陛下!陛下快让船只后退!”吴十看眼前方船上旗号陡然色变:“那是吕贼的战舰!” “怎么回事!?” 高永昌勃然色变:“吕贼怎会在此布置船只?他不是要拿辽阳府吗?” 吴十大急,抢上前一把抓住高永昌衣襟大吼:“陛下快下令转向,不然你我都要死在这!” “对,转向!快转向!” 惊慌的大元皇帝顾不得怪罪下属,连忙吼叫着让船只掉头。 然而,借助风力的运船一时间不能将船身调回,那边船侧挂着的水车转的飞起,河水泛起两道白沫,哗哗的水声连成一片,舰船飞一般靠了过来。 “拦下他们!” 高永昌大急,深恨自己为何要坐最前一艘船上,此时若是拖在最后说不得转头就能逃脱。 入娘的蠢货! 吴十烦躁的看眼自家皇帝,在这河上,如何去拦对方,人如何能与对面舰船相比。 正焦躁间,眼前船从旁而过,吴十眼尖,正看着一对对手持弓弩的士卒站在垛楼挽弓拉箭,随后一阵箭雨倾斜而下。 “规避——”的喊了一声,这员沙场战将连忙将身子蜷缩一团,趴在甲板上,耳中听着一连串咚咚咚的箭矢入木之声,耳中有声音传来:“将船停下,接受察看!否则立刻击沉尔等!” 还好…… 是想登船察看…… 吴十吐出一口气,深怕对方不讲理再射上一轮箭雨,陡然觉得身前有异,抬头望去,就见着被护卫挡住的大元皇帝浑身发抖,有液体从护卫脚下流出,顺着甲板缓缓流淌。(本章完) 588.第582章 大元之殇 被重重包围的运船停了下来,垛楼上下指的弓弩让船上的高永昌恐惧万分,不敢去赌是否能在箭雨的袭杀下活命,而更使人胆寒的,舰船上伸出的床弩正指向这边,是以这些运船上的指挥也不敢轻易去赌对面会不会突然给自己来上一下。 吴十看着旁边放过来的跳板,突然平静了许多,或许渤海人的梦该醒了…… 数十穿着水靠,手持横刀的士卒走了过来,他看着一穿着半身铁甲的青年将领与一年轻、腰悬横刀的汉子从这些人中走出。 “哟呵,本来只是想截下来这几艘运船给咱们水军添些家当,倒是没想到有条大鱼。” “大鱼?宝哥儿如何知道的?” 声音由远及近,吴十瞥眼硬挺着腰杆的高永昌,又看看他变成深色的下裳裤裆与裤腿内侧,鼻子轻轻皱了一下,不由站起身挪开脚,看着走来的人让开位置,有些好奇的竖着耳朵听对方如何说。 穿半身铁甲的将领看着高永昌:“徐文,你小子少给老子装嫩,这般多侍卫,俺不信你没看出这厮是个人物。” 徐文看着被护卫紧张护持的高永昌咧开嘴一乐:“只不知这鱼有多大。” 那将领横他一眼,转首看着对面道:“本统领李宝,乃是骠骑大将军麾下水军将领,尔等是何人?” 几个侍卫紧张的往中间挤了挤,高永昌在后眼睛一亮,蓦然开口:“我乃是岩州大商……” “他是高永昌。”吴十在旁冷不丁开口:“大元国的皇帝。” “吴十!!” 高永昌陡然睁大眼睛看向那边的将领,吴十看他一眼,微微拱手:“陛下……请保持体面。” 高永昌气急:“你……” “……果然大鱼!”后面的徐文吸口凉气,兴奋的上前一步:“你这厮就是高永昌?” 后面水兵也是反应迅速,立时围了上来,刀枪对着一众侍卫:“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 几个侍卫一阵紧张,晃动一下手中战刀不知该指向谁,李宝看着皱下眉头,挥手示意:“杀了他们。” 身旁徐文双眼一亮,抽出腰间刀猛的大踏步,朝前一劈,当先的侍卫哪里料到这小年轻动作如此之快,手中战刀微微一动,刀光已是临头,“噗”一声,鲜血飞溅起来,人体顺着劈斩的力道向后就倒。 高永昌被阻拦的视线中,露出一张沾满鲜血的年轻脸庞。 陡然色变。 “小……” “保护圣……” 剩余的几人喊叫一声,高永昌看着对面那叫徐文的青年猛的撞入侍卫中,双手持刀扭腰一扫,几声金属交鸣响声,前方平日自持武艺的几个侍卫连人带刀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几杆长枪从那青年身后刺来。 噗、噗—— 几声沉闷的入肉声响,高永昌拼命缩着身子,看着透体而出的枪头,粘稠的鲜血顺着枪尖儿流下。 徐文本还想着上前,迈了一步猛然停下,无奈回头看眼李宝。 “这多省事。”李宝走上前拍拍徐文肩膀:“你小子之前挺聪明,怎地今日傻了。”“……”徐文张张口,挠了下头,手中尚在滴血的横刀朝着高永昌一指:“还不是这厮身份诱人。” 李宝也没理他,朝着高永昌一笑:“这位……嗯,皇帝陛下,跟着俺们走吧,大将军挺想见你的。” 光芒下,高永昌保持着躲避长枪的姿势,脸上肌肉不停抖动,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吸口气,哆唆着嘴唇:“朕……” 李宝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也不等他说下文,直接伸胳膊朝着一旁勾勾食指:“来人,请这位‘皇帝陛下’上船。” 四字重音,直接让高永昌面色一变,还不待他说出话,几个士卒嬉皮笑脸的上前,一把将他架起,一路“放开朕!”“朕能走!放开!”的叫声中,朝着一边船上走去。 “还朕呢……”李宝撇撇嘴,看向一旁站着的吴十:“你这厮又是哪个?” “渤海奋武军统制吴十,见过李宝将军。”吴十拱拱手,站在那边不敢轻动。 “原来是渤海军的将军……”李宝点点头:“还请这位将军也去俺船上做客,稍后一起去见大将军如何?” 吴十连忙点头:“敢不从命?” “甚好。”李宝呵呵一笑,招手唤来士卒,让他送这渤海军统制一起上船,方才开口吩咐:“让这五艘船跟着俺们一起去往辽阳府,啧,大将军今日议事,就俺们水军事多。” “宝哥儿你这是炫耀。”徐文甩去刀上血迹,掏出绒布仔细的擦着:“俺想其余人巴不得今日不去议事能逮着这高永昌。” 李宝笑了笑,神色一动:“你小子不若趁此机入军中,有这功劳在手,说不得能直接来领一营军卒,到时候立下些战功,也好求取家妹子。” “这……能行?”徐文微微有些迟疑的看前者一眼:“总感觉大兄与大将军看俺不顺眼。” “俺觉得你可以相信自己的感觉。”李宝嘿嘿笑着,勾徐文肩膀:“不过要是俺是大将军或是荣兄弟也不会将妹子嫁给你。” 徐文眉头一挑,转脸看他一眼“为何?” “你小子……”李宝带着他往舰船上走去:“他二人本就珍视妹子,如何肯将她许配给一商贾?”抬手拍拍他肩膀:“也就你小子当局者迷,看不出来罢了。” 徐文恍然:“说的是……”脸上带着喜色,唰的将刀回鞘:“俺和宝哥儿你一起回去,这就请命参军。” 不久,两道身影上了海鳅船,裹挟着五艘运船朝着辽阳府掉头而去。 …… 同一时间。 几道身影走入骠骑大将军府,一身玄色衣衫,腰间挂着宝剑的裴宣面有异色的路过庭院,眼尖的萧海里看着这方被任命为功曹掾史的人,眼神一闪,放下酒碗悄悄的跟了上去。 “萧兄弟去哪?”鲁智深喝的胸前衣襟沾湿一片,看着离去的契丹汉子有些好奇。 “许是去如厕。”姚刚嘿嘿笑着:“来,别管那些,继续喝,师兄俺敬你。” “哈哈哈,来——”(本章完) 589.第583章 俘虏 “大将军,属下察看辽阳府案卷与城内牢狱情况,倒是有所发现。” 给人严肃之感的身影掏出一本公文递过去,吕布接在手里,翻开看了一眼,耳听着这新立的功曹掾史开口:“看公文记录当是箫保先还活着时候,应是这厮与我军大战,战败后直接跑辽阳府报信,未想被下到狱中,一同的,还有当时辽军的几个将校。” 眼看着吕布看完公文,拱手问道:“大将军,该如何处置他等。” 啪—— 公文扔到桌上,吕布用手磨擦下下巴处修剪得体的短须:“这耶律马五是战阵上杀了崔埜的那个?” “应该是他。”裴宣点点头:“当时文仲容与乜恭二位兄弟还为此伤感一阵。” “将军难免阵上亡。”坐在桌后的身影感叹一声,低头思索一下,问道:“辽军的这些将领……高永昌怎地没将他等招降?” “属下问过狱卒。”裴宣直起腰,双手交于身前:“箫保先死后,高永昌去招降过这些人,却是碰了壁,没人愿意立时同他一道造反,有些言辞拒绝,有些是要求他击败辽军后再行加入,是以蹉跎到今日。” “呵——看来辽朝内部也是问题不少。”吕布嗤笑一声,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将……” 啪、啪啪—— 门外传来脚步声响,随即传来拍门声音,萧海里那粗声线透过门扉传了进来:“首领,俺进来了。” 吱嘎—— 大门分左右打开,探进来萧海里那颗光头,随即“嘿嘿——”憨笑一声,走了进来,吕布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都进来了,还说甚。” 随即一指裴宣:“来的正好,裴宣在辽阳府大牢发现些辽军的将校,应都是之前与我等在南边战过的萧酬斡军中之将。” “好事啊,首领。”萧海里脸上有些酒后的红色,快步走了过来,咧着嘴笑道:“萧酬斡那厮是东面行军副都统,手下军兵大部分都是辽东人,之前咱们收降不少,今次让他们转投过来,当是容易。” 裴宣瞥他一眼,淡淡的道:“别人不知道,里面有个耶律马五比较麻烦,乃是杀了崔埜的人。” “耶律马五?这人没记错乃是宗室之人。”萧海里微微皱眉,走了两步,陡然向着吕布拱手:“首领,这人最好不杀,他若是投入我军,比杀两个萧酬斡的声望都大。” 直起身子:“再者,两军交锋各为其主,彼时他既然身为辽将,自是当奋勇与俺们作战,正如三国时甘宁杀凌操,不一样投降后为东吴尽忠?” 一旁裴宣迟疑一下:“倒是这个理儿。” 随后摇摇头道:“不过后来这甘、凌两家也不和睦,其子凌统一直要杀甘宁,不是吴主拦着,两人定要死一个,终是有伤麾下和气。” 吕布眉头一挑,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萧海里皱着眉头想了下:“然其人功绩不容抹杀,不然吴主也不会有‘孟德有张辽,孤有兴霸,足相敌也’之语。” “而且,若是两军交战之中,我等堂堂正正将耶律马五杀了为崔埜报仇也则罢了,不战而杀一宗室大将,还不是亲手所俘……”这光脑袋的汉子连连摇头:“俺恐怕以后辽国内没人愿意贸然投靠俺们,却不是生生的将人给推离自己身边?” 裴宣想了想,点头一下:“这般说也是。”随后同萧海里二人转眼看着吕布。 “也罢……”呼出一口气,吕布站了起来,走动两步来到窗前,推开:“昔日曹操麾下降将无数,张……文远、张郃、徐晃、庞德都与其战过,若是一一清算未能有后来之势,他都能容了,某为何不能容一个耶律马五?” 身后萧海里吐一口气,耳听吕布开口:“只是张文远彼时已无旧主……,张郃则是被郭图诬告,庞德也无原主效忠是以降曹。” 看着外面景色的目光有些复杂,吕布继续开口:“你如何肯定这耶律马五真心投靠?” 萧海里抓抓腮边胡须,半晌开口:“这倒是和他老子有关,这厮虽是宗室,却因他老子当年跟错了人,是以一直被耶律延禧那蠢货厌恶着,若是俺去说和,当也有几分把握让其投入大将军麾下与昏君作战。” 抬头看看站在窗口的人影,又说了句:“况且这厮在辽阳府被下狱……说不得箫保先是领悟昏君的意思,不然……” 吕布不在意的挥挥手:“那你就去做吧,若是他不降……”转过身子看向裴宣:“将他交给文仲容、乜恭。” “是。”裴宣躬身领命。 “大将军放心,这厮在后辈中是个能打的,俺定说他来降。” 萧海里重重一拱手,随即便要出去,裴宣连忙告退,同这契丹汉子道:“你我同去,省得到时费事。” 说着话,两个人后退几步,随即转身开门出了大门。 “高顺……”吕布看着大门关上,手臂搭在窗棂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当日,你为何不降呢?” 语气萧瑟,窗前的人影久久没动。 …… 天光渐走,过午的日光少了些许温度,苍鹰的影子在河面快速掠过,有船只在靠岸,高空俯瞰下去,影影绰绰的身影走去码头,持着刀盾的士卒后面站满了弓弩手,齐齐指向逼近的船只。 一队队空着手的士卒从船上下来,低垂着头,任人用麻绳将自己与身后的同袍串连起来,随后被押着走去一旁拒马桩围城的空地站着,拒马后面则是长枪劲弩对着这边,持着兵器的吕布军士卒目光平静,等待一会儿或会有的厮杀。 “危昭德兄弟呢?”下了舰船的李宝四顾左右,没看到那杆熟悉的危字旗与舰船。 “回统领,危统领带着船出去了,说是巡视一下河道。” 有士卒回了句话,倒是让李宝乐出了声,转头看眼被押下来的高永昌,肩膀一碰徐文:“看来还是咱哥俩儿命好,不然这厮多半是要被危兄弟给擒了。” 徐文点点头,催促:“是极是极,快去大将军那吧,俺等不及了。” 笑声在天光下传出。(本章完) 590.第584章 劝降(二合一) 夕阳自西而照,金色的光团散发着一日间最后的光热。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开始回家,乌兹在曹正酒店做了一天工,得了些工钱,站在肉铺前踌蹰着买些肉回去,相比前些日子,今日的肉价回落了些,大体是城中总有穿着玄衫的士卒在巡视,往日豪横的渤海闲汉不敢上街寻衅滋事吧。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一队玄衣士卒跟在一文士与光头汉子后面走过。 砰砰—— 卖肉的屠户拍了两下案板:“哎哎,买不买,不买快走,别挡着俺做生意。” “买买买——” 年轻的渤海人说着上前,要了斤猪肉剁成臊子,看看屠户:“今日生意似是不错?这肉比前几日便宜一些,今后都这价?” “这可不敢说。”刀光上下如飞,屠户双臂挥舞着,将肉翻一下继续剁着:“哪天这城里的军兵如之前渤海军那般敛财,这钱还要涨回去。” 咚—— 剁刀一闪,定在肉板上,屠户随手去拿荷叶包上:“给。” 少年接过走离肉铺,忍不住回头看着那队士卒在光头大汉带领下转过巷子,那边…… 似乎是大牢? …… 萧海里迈步走入大门,不由捂住鼻子,这监牢里霉味儿、血腥味儿、屎尿味儿混杂,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吐。 “这地儿比较脏,二位将军多担待。” 一旁弓着身的牢头儿一脸谄笑的看着走近的萧海里与裴宣,后者瞥他一眼,也懒得去纠正他的错误,用手指了下关着的大门:“打开,我等进去有事。” “是。” 这牢头儿笑了下,赶忙掏出钥匙去往监牢门处,将锁打开,哗啦一下将铁链下了,嬉皮笑脸的递过去一串钥匙“这是牢门钥匙。”,看着后面有人接过,两人带着几个士卒进去,方才直起腰,吐出一口气。 瞪眼旁边几个畏畏缩缩的小牢子,骂道:“你们几个不争气的,看着上差过来也不知上前说两句好话,任老子一个人在这里舔着笑脸,一群没用的东西。” “头儿,谁知道他等会不会乱杀人。” “乱杀的话,早将你砍了,你个没种的东西,早晚老子砍了你。” 骂骂咧咧的,这牢头儿向里面看了一眼,正看着那光头打开一个监牢门进去,不由呲了呲牙:“入娘的,这帮死不剩的狗囚,真真命好。” 咚—— 监牢门磕在木栏上,发出一声轻响,萧海里拿手捂着鼻子抱怨了句:“够臭的,耶律马五你这厮怎生将这弄的这般臭。” 监牢内,满是稻草的地面有不明的虫子一闪而逝,靠着墙根处瘫坐的身影忍不住抬起头颅,髡头的发型表示着这是一个契丹人,如今脸上满是脏灰与泥垢,看了看对面那中年壮汉,眉头一皱:“你是谁?” 接着“呸——”一口吐出口唾沫到一旁:“你这厮进来一月时间也是这般气味儿。” “俺可没进来。”萧海里大笑,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耶律马五对面,挥手拍在大腿上:“老子萧海里,不知你可曾听过?” 耶律马五用眼角看前者一下:“哪里来的疯汉,老子凭什么听说……嗯?” 话音陡然止住,这契丹青年忍不住直起腰看着对面:“等等,你说你是萧海里?该不会你想说自己是乾统二年的那个?” “可不就是老子!” 洪亮的对话声引得靠近的几间牢房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站起朝这边看来,嗡嗡的私语声在监牢响起。 萧海里也不在意,朝后招招手,有人上前放下酒坛,前者一把将泥封去了,递过去:“喝一口?” “喝就喝。”舔舔舌头,看着酒的契丹青年面露渴望,铁链声响中,一把接过来仰头就喝,清冽的酒水从口角流出,打湿已经肮脏不堪的衣衫。 酒香混入牢房的气味儿,让这里更是难闻几分,只是如今对面的萧海里却是仿若未觉,看着耶律马五打个酒嗝放下酒坛,语气淡然道:“高永昌败了。” “俺知道,他来找过俺。”抹了下巴一把,年轻的面孔上带着一丝不屑:“那厮是个痴的,看着完颜部立国他也立,呸!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实力。” “确实是个痴的。”萧海里看着他,看眼酒坛,忍不住伸手拿过来喝了一口,递过去:“所以他败了,连妻子也被手下绑了送给骠骑大将军。” 耶律马五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这厮竟是连下面的人都管不住的,哈哈哈——” 萧海里耸耸肩,看着对面笑声减弱,冷不丁开口:“过来跟着俺们吧,你当是受耶律延禧那蠢货欺压的不轻,不然身为宗室将领,你该是在中京或是南京那等富裕之地任职,或是在上京那等祖地生活。” 笑声戛然而止,牢房内似乎静止一般,一时间没有丝毫声音,后方裴宣一皱眉,刚想开口就听那耶律马五开口:“你败了,乾统二年就败了,虽然不知为何你没死,但跟着你没前途。” “所以俺找了骠骑大将军。”萧海里也不否认,反是抬手点点对面:“你和俺们打过,感觉如何?” “……”被问的青年一时无言。 “你可知萧酬斡那厮是被大将军阵斩?” 耶律马五眉毛一挑,摇头。 “如今东南沿海一带尽入大将军之手,东京辽阳府也被拿下,此等势力是否有拿下辽东的可能。” 牢中不少人神色一动。 “更主要的。”萧海里拍着大腿:“骠骑大将军自入辽东一战未败,而你——”伸手一指耶律马五,又指指周围监牢中的身影:“你们,都是与大将军战败后被箫保先下的大牢,可知他要是未死等你们的是甚?” 冷笑的看着面沉如水的青年,萧海里手扶地面,曲腿站起,俯视着耶律马五:“如今就算俺们放了你们,你们也是个死,谁人不知箫保先是昏君手中一条恶犬,昏君都不用指,他自己就能扑上去咬人。” 哗啦—— 耶律马五站起身子,手腕处的链条不住的晃动与地面摩擦出声:“入娘的,俺听人说你这厮是战场上的猛将,怎地这般会说?” 萧海里一笑:“传言多有不实,俺这手段比起首领可差远了。” “那就带俺去见见吧。” 耶律马五吐出口气,继而瞪眼萧海里:“要是你等之后败给昏君,可别怪俺拿你首级去请功。” “哈哈哈——”萧海里大笑一声,一拍耶律马五肩膀:“到时候随便你砍,俺绝不还手。” 年轻的契丹人撇撇嘴:“你记着就行。” “自会记得。” 萧海里应了一声,心中松一口气,笑容满面的看眼四周监牢中被关押的辽军将官:“有谁不愿降的?”十来个各级将官对望一眼,齐齐躬身抱拳:“愿降骠骑大将军!” “好!”萧海里大喜,一挥手:“开门,放人!” 当下有穿着玄衣的士卒拿着钥匙挨个开门核对身份,萧海里则是揽着耶律马五自朝外走,裴宣站在监牢内看看走去隔离门外的两个契丹汉子,又望望正被带出的辽军将官,苦笑一下。 “这怎生和文仲容、乜恭二位兄弟述说……” …… 天色暗了下来,夜色如流水般侵染了青空,点点星光点缀其上,呼应着下方点燃火把的队伍。 密集的脚步声响在进城的城门洞中,西门今日值守的杨志下来城门楼有些好奇的打量一番火把照耀下的槛车,一努嘴:“李宝兄弟,这厮就是高永昌?” “就是他。” “好家伙……” 火光照耀下,槛车中的人脸色苍白如纸,两股战战,正缩成一团挤在角落,这青面兽忍不住“啧”一声:“这大元皇帝长成这般模样,当真是见识到了。” “这厮尿裤子的时候你是没见着。”李宝嘿嘿一乐,招手示意槛车先行,朝着杨志挥下手:“那兄弟就进城了,这厮大将军点名要的,耽误了不好。” “应当的,兄弟先行。” 这青面兽点点头,连忙朝旁让开一步,后面徐文同他打个招呼,与李宝两人押着囚车而行,前者看着远去的高永昌,与身旁走过的另一囚车,忍不住咂咂嘴:“洒家怎地没有这等运气……啧!” 夜色寂寥,除了曹正的酒店,其余百姓各自回了家,吕布军入城时间还短,大多数人仍是有些害怕,早早的熄灯躺下歇息,有人听着外面脚步声与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也不敢去看。 距离骠骑大将军府尚有数百米,早有人过来盘问,待听说是捉到了高永昌,连忙一路飞奔跑去报信,守在府邸门口的侍卫听闻,也是连忙奔跑过来,同水军士卒一起押送着两辆囚车入府。 而在府里,尚未歇息的吕布听到消息,连忙披上披风,抄起环首刀快步走出房屋,后面余呈连忙同着一众侍卫迎上,护持着面有急色的男人前行。 远远的,数十持兵穿甲的身影站在庭院中,两辆槛车并排停放,车辆四周有人持着火把而立,吕布目力好,远远就望着左侧车内身影蜷缩着抖成一团,右侧车内的身影则是盘坐着,闭着双目,身子挺的笔直。 “拜见大将军!” 李宝、徐文见着龙行虎步而来的身影,连忙上前拜倒。 “免礼!” 吕布挥了下手,猩红的披风一展,从两人身侧走过,徐文忍不住看看李宝,后者笑了一下,拍他一下起身。 “你就是高永昌?” 右侧车旁,吕布停住脚步,看着车内坐的笔直的身影。 吴十听着耳旁传来的声音,忍不住睁开眼,正看着一双虎目带着戾气盯着自己,忍不住一个哆嗦,慌忙摇头。 李宝见状连忙上前,一指旁边:“大将军,那厮才是高永昌。” 诧异的看了李宝一眼,吕布迈步走过去,鼻端顿时闻着一股尿骚气息,忍不住回头看眼自家新任的横海校尉,后者连连点头,示意没错。 “呵——”嘴角扯动,吕布一手搭着刀柄,缓缓绕着槛车一圈,内里的身影忍不住抬头看眼四周,神色更加惶恐,又将脑袋埋入臂弯。 “这等孬种……” 停下脚步的身影闭上眼,“竟敢杀某兄弟!” 大手猛的一拍木栏,“彭”一声巨响,里面的身影一阵哆嗦,有液体顺着车底淌下,滴滴答答的滴落地面。 “第二泡了……”徐文在李宝耳后轻声说了句。 吕布一皱眉头,忍不住低头向后退了一步,借着火光看下鞋面,见没有水点儿,方才抬头看着车内:“竖子……某兄弟在何处?” 眼见这人只是哆嗦也不答话,吕布眼中戾气向脸上蔓延,余呈在旁看了,直接从旁边侍卫手中拿过长枪,走前两步,调转枪头,用尾部狠狠一戳他大腿:“大将军问话,说!” “啊——” 狼狈的身影捂住大腿,高永昌惊恐抬头:“朕……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去岁……”穿着披风的身影,一手握刀柄,一手抬起指着他:“我兄弟来辽东买马,被你这厮带人劫了马去。” 高永昌眼神一动,猛的想起这事。 “想起来了?某那兄弟在哪?” “我不……”高永昌方脱口而出,连忙改道:“我知道在哪,饶我一命我告诉你。” 喘了口气:“只我一人知他下落,放了我,我说。” 吕布一阵犹豫,眼中有希冀的神色透出。 “放屁!”右侧吴十陡然开口:“你那日回营,跟着你去的人都说将人杀了大半,只跑了几个身负重伤的,你知是哪一个?” 高永昌瞪他一眼,看着吕布道:“我知道,真的,是不是那个面貌最精明的。” 握着刀柄的手爆起青筋,吕布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突然“呵”的一笑:“某,最厌恶他人欺瞒。” 手臂一挥,环首刀带起一道匹练,轰然声响,槛车的木栏随着刀光爆裂碎开,一颗人头斜斜飞起,砰的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吴十冷冷看着那边喷着鲜血的无头身子,眼见吕布回头望来,闭上眼,双手抓紧裤子。 “可愿降?” 低沉的声音入耳,吴十猛的真开眼,就在囚车变换身姿跪下,一头磕在木板:“吴十愿降!” “好!” 吕布吐出口气,擦下脸上血渍,看眼余呈:“放人,稍后带去书房那里。” 走出几步,挥动下手臂,甩去环首刀的血迹归鞘,看看李宝、徐文:“你二人一会儿也来书房。” 二人躬身领命中,方才大步而走。 夜色下,篝火照着走动的身影,有从监牢里出来的身影踏入府门。(本章完) 591.第585章 背后的剑(二合一) 夜色越发深沉。 骠骑大将军府却是忙的不可开交,一道道身影在门前、府中走动着,有人提着清水冲去庭院血渍,有人裹上尸首抬出后门,也有人换好衣衫,跟在侍卫身后走去灯火通明的房间。 李助进来的时候,正看着将槛车赶出府门的水军士卒,疑惑的看了眼错身而过的人和车,背着手在后方看看,转过身冲着一旁的将军府侍卫招招手。 “发生了何事?怎地那车成了这般模样?高永昌呢?大将军何在?”李助手指了下,出去的两辆车正有一辆破破烂烂,一眼可见是被人破坏而致。 “回李主簿。”侍卫抱拳一礼:“高永昌被大将军一刀斩杀,那车正是被大将军所砍,大将军如今则是在书房。” “哦?”李助眼睛一眯,挥手示意这人自去忙碌,伸手摸上胡须轻捻着须尖儿,思忖片刻,找人要来纸笔,随后一个人不知在那里写着什么,半晌将纸吹干招来一个侍卫让人送去马麟处,自己则是迈步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繁星在夜空闪耀,篝火摇晃照亮前行的路,被火光剪去的身影在光影间进出,不多时就见着余呈那高大的身形立在房门外。 “李主簿。”余呈早见着人来,等他近前,连忙低头问候。 “大将军可在?” 李助笑眯眯的问了句废话,余呈连忙点头:“大将军正在与几位校尉说话,恁进去就是。” 对面的人影点头伸手推开大门,内里浑厚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今日你等功劳不小,擒了高永昌,军中之人记功一次,军司马爵位进一,李宝你爵位进二,如今……当是七级公大夫之爵了吧?” “是。”李宝满面欣喜,下拜道:“多谢大将军。” “起来吧,又非是议事,拜来拜去惹人厌烦。” 如此,李助进来时,正看着李宝嘿嘿笑着从地上站起,那边目光看来,连忙拱手:“李助拜见大将军。” “主簿来了,过来坐。”指一下靠边的座椅,这金剑先生转眼看去,正见着萧海里与一髡头青年站在那里,更后面的地方还有一陌生面孔,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恐是受过伤,看着他点头示意。 李助冲着几人笑笑,看向前面的李宝与侧后方站着的徐文,带着笑意的眼睛有些思索,总觉得徐文这小子今日有些不同了…… “徐文你非是军中之人却立下大功,加上前次帮李宝等人攻破苏州……”许是今夜仍是没能得到邓飞的消息,吕布脸上神色有些沉郁:“说吧,想要何赏赐?” 站着的青年看着说话的人咽口口水,暗忖一段时间未见,这位吕寨主给人感觉更加压抑了,口中却是道:“徐文不敢贪功,这些都是李宝兄弟的……” 吕布挥手止住他的话语,看着他双眼:“你与某相识也算不短时日,有话直说就是。” 徐文搔搔脑袋,嘿嘿一笑:“果然大将军心思通透,俺……俺想从军。” 吕布眉头一挑,有些诧异的看着这青年,本以为所求会与小妹有关,这等要求却是有些超乎他意料,上下打量徐文一番,点点头:“倒是有些长进,你这身手、胆识不入军中也是可惜……” 沉吟一下:“你明日去军营找别部司马韩世忠,他那一部八百人尚未组建,你去他营中做个军侯。” “遵大将军令。” 徐文抱拳一礼,神色振奋的同李宝站去一旁。 吕布转首过去看向萧海里,这光头汉子朝前走了一步,咧着嘴笑道:“首领,这就是耶律马五。” 后方的契丹青年吸口气,魁梧的身形移动上前躬身下拜,口称:“罪将耶律马五见过骠骑大将军。” “果是壮士!” 待他拜完,吕布上前一把拉住,耶律马五身子一凝,随即用力向下,只觉对面那手微微沉了三五寸,随即再难往下,僵持片刻松去力气,顺势起身:“大将军果然神力。” 吕布摇摇头:“微末小技耳,自古征战,多少力大无穷之辈饮恨沙场,所胜者却是力不及其十一,无需羡慕。” “大将军之言甚是。”耶律马五点头:“俺虽不才,也愿蝇附骥尾,追随大将军与昏君一战,只望将军能一直赢下去。” 吕布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胜负乃兵家常事,岂能人尽为武安君、霍骠骑?汉高祖与霸王争,十战九输,最后一战却赢了天下,其人如何不能称人杰?” 耶律马五语塞,站在那里思索一下,随即点头:“大将军说的是……”随即颇为不甘心的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往下言语。 身前的身影却是拍下他肩膀:“某知你顾虑,且在某身边跟着,届时若是不喜想要离去,可自去。” 耶律马五深吸口气,没说话,只是用力叉手一礼。 “先跟着萧海里做个军侯,待立功再行封赏。” “遵大将军令。” 契丹青年的声音落下,那边吴十吸口知道该着自己,上前抱拳低头听令,果是听着吕布开口:“吴十,你戳穿高永昌有功,如今命你为城门校尉与铎剌一同守卫辽阳府,可愿?” 吴十心中吐出口气,他本思忖必死,如今竟然还能活,又与熟人同掌这东京城门守卫已是意外之喜,当下开口:“大将军能饶我一条贱命已是格外开恩,如今又如此厚待吴十,愿以死报之。” “好!明日你就去军中,择人入营。” “遵大将军令,我等告退。” 一众彪形大汉朝着吕布施了一礼,随后纷纷后退,转身出了屋子,李助在旁看着起身走向前方:“大将军……” “主簿怎地来了?”吕布嘴角动一下,没能翘起。 “听闻擒了高永昌,助特来看看。”李助乐和和的捋了下胡须:“只是未想到人已是被大将军杀了。” 砰—— 手掌拍在桌子上:“某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涨红了脸颊,吕布喘口气,看着李助:“可惜人只能死一次。” 微笑的表情滞了一下,李助犹豫一下:“或许邓飞兄弟还活着呢……” 吕布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略显疲惫的叹口气:“今日早些歇息吧,军中尽快调整,北面还有辽军等着我等。”“是。” 李助拱了拱手,朝外走了两步,忽然停住,思忖一下,转身下拜:“还请大将军恕罪,适才助已让人去往高永昌妻子处。” 吕布皱起眉头,盯上自家这主簿。 “辽东渤海人不少,有野心之人不知凡几,不然不会建成渤海大元国,焉知他人不会借助此二人为口舌再起波澜?”李助低着头,声音低沉:“我知大将军为人不屑这等阴损手段,只是助却是江湖人出身,并无这等道德束缚,愿为大将军背后之剑。” 哒、哒—— 步履踩在青石铺就的地面走了过来,微有些陈旧痕迹的鞋子出现在李助眼前,就那般站着,房间中久久没人说话,陡然那脚抬起,一下蹬在李助肩上,将人踹了个跟头。 李助抬眼看下面无表情的身影,随后再次跪倒在地。 “今后有事,先说与某知。” 轻缓的声音传入耳中,随后步履从身旁而过,耳中一道话语传来“李儒就是操之过急,才留下著般骂名,今后做事考虑清楚。”,吱呀一声门扉开启,有脚步声音在远去。 “李儒……” 眼睛睁开露出一抹精光,李助缓缓直起身子,脸上重新挂上笑意,站起身子,伸手扫了扫膝盖位置的尘土,这一脚换来的东西…… 值! 是夜,高永昌妻子误食毒物,郎中抢救彻夜无效,母子双双毙命家中。 ……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早起的人出了家门,开始一天的辛苦。 辽阳府的日子开始好转,一日的光景,民众对外面占据辽阳府的起义军少了些畏惧,多了些熟悉,虽是尚未完全接受,不过也算是好的开始。 一队队士卒提着刀枪从路中走过,走路的百姓往另一侧避让一下,见其如昨日一般自顾巡街而走,不由转身松了口气,随即面色如常般继续前行,只是遇到士卒不再大步规避。 快马跑过长街,几名骑士缓下速度,穿行过街道,转去道路间的骠骑大将军府。 此时,吕布正与李助在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军中还是不甚平衡,马军多则千五,少则千人,不够一部校尉所有两千之数,战马还是要多多采买,让曾弄快些从岛上过来,大军势力范围内,任其挑选合适的牧场,做的好……不,告诉他,只要场地有了,种马有了,他就是未央厩令。” “还有武胡,上了岛这般长时间没能开炉,当是闷的坏了,让他带着全部铁匠过来,大军征战,兵器损毁常有之事,令他在这辽阳府重新开炉,某看物资清点中生铁不少,正可以补充军用,再传话给他,武库令之职等他第一批兵刃出炉就可上任。” 吕布坐在位置上,一手点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对面李助则是运笔如飞,速记着自家将军之言。 这等事本不需他亲自来做,只谁让他昨夜做错了事,只能认罚,自己动笔记着。 “大将军,尚有步军,如今一部校尉五千兵马臃肿不堪,是否……”李助转动着手腕,长时间未如此快速写过字了,多少有些难受。 “不必动。”桌后的身影摇摇头:“除他四人外,其余几人功绩不足以支撑一军,且先如此就是,待日后立功再变。” “大将军,马司马来了。” 门外,余呈的声音传来,随后马灵带着几人匆匆进来:“拜见大将军,辽军有动作了。” 那几个探子立时单膝着地,挺直腰杆,双手拱起:“启禀大将军,沈州有兵一万六千去往贵德州,看将旗乃是曹、楚,当是南京道跟随耶律得重来的楚明玉、曹明济两将。” “贵德州处,耶律余睹不曾拒绝其军入内,只是毫无出兵迹象,属下等打探说是粮草不够,不能成行,只不知是否其放出烟雾。” “赏!” 吕布挥了下手,那几个探子脸上露出喜色,赶忙谢赏告退出去。 “看来不日就要面对辽兵了……”吕布站起身,走了两步:“马灵,立即多派探子出去看其两城兵员调动情况,小心他等的清剿。” 看着自家徒弟领命要走,陡然出声:“让探子盯好夜间之事,两州离此不远,或有可能趁夜来袭。” “是,俺这就亲自去盯着。” 马灵说了一句连忙撒腿就跑。 等他离开,吕布看向那边拿着笔的主簿,后者苦笑一下:“这般看来大将军仍是不得闲,辽军此番动作当是打的两路夹击的主意。” “本来就无有空闲。”吕布摇头一笑,走去窗边推开,一股风扑面而来:“争城夺地,这等事情不打的敌方不敢窥视,是不会停手的。” 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天上云彩:“你说……那金国何时会南下?” 李助没有说话,他也知适才吕布非是真心问他,二人沉默一刻,吕布转过身:“吩咐下去,整军备战,让后方快些调集粮草上来。” “既然要打……”挥手一拍漆着红漆的窗棂:“那就打个痛快!” 六年,晓春庚子。 南北两边的军队同时开始了行动,不时有侦骑在刺探彼此的情报,偶尔相遇厮杀一阵丢下尸体返回军中,得了消息的吕布与耶律得重开始聚将商议,偌大的堪舆图在两军军帐中挂起,代表着斥候路线的旗子钉了上去。 辛丑。 几匹快马跑入北边黄龙府范围,望着眼前城门与带着剽悍之气的门卫,下来马匹的两个渤海汉子对视一眼,深吸口气,牵着马,走入这座古朴的城池。 喧闹的人声在耳边响起,穿着各式衣饰的汉子行走在街上,脑后带有一小撮辫子的面孔多了起来,一路走去前方,顺着笔直的道路直到一座简易的皇宫。 “劳驾,大元挞不野、杓合求见大金皇帝,我等带来国书。”(本章完) 592.第586章 金与铁与出兵(二合一) 云团在天边变换着形状,黄龙府皇宫内几个彪悍的身影坐在位置上,一边喝着辛辣的酒水一边听着堂中的人在那里慷慨陈词。 “……契丹人在辽东横征暴敛、逼迫各族进贡,前来交易的使者更是傲慢无礼,强买强卖、银人妻女,而贵族更是要进贡海东青与东珠,致使每年都有不少族人身死。” “此等不义之君,不仁之国,如何能让治下百姓信服,我大元国君不才,愿起兵讨伐暴辽,然我国初立,势单力薄,恳请金国皇帝陛下南下共击辽军,以解救辽东万民于倒悬,拯苍生于水火。” 高亢的声音响彻殿内,杓合对着首位上的壮硕中年人一躬到地,久久不起。 嘭—— 铜制的酒樽狠狠怼到桌上,年轻的女真汉子站起:“说的好,契丹狗就是该杀,你等若要击辽算老子一个。”转头看去那边壮硕的完颜阿骨打,嚷嚷着:“父汗,若是出兵让孩儿做先锋,定能……” 宽大的手掌竖起空中,止住自家孩子的话语,熊虎一般的身躯微微坐正:“使者的请求朕知晓了,且先去偏殿歇息,朕会考虑你的提议。” 杓合闻言顿时一急:“可是陛下……” “来人!”端坐的金国皇帝根本没理他,雄浑的声音在大殿震动:“带大元的使者下去歇息,一路远来辛苦,休息好了再谈。” 后面两句却是看着杓合所说,这大元的臣子无奈,只能上前拜谢:“外臣遵旨。” 随后跟着一身形魁梧的侍卫走出大殿。 站着的青年看人走了出去,顿时焦躁道:“父汗,如何不答应下来。” “习泥烈,你该称父皇。”对面坐着的大汉面无表情,看眼莽撞的青年,转首冲着上方阿骨打拱手:“皇兄,这伙渤海人没说实话,大元接连被萧韩家奴与耶律得重突破防线,打沈州又不下,其后更是被耶律得重那厮打的仓惶南逃,其处境堪忧,恐是在借我金国之手,缓其外部之困。” “朕知道。”有力的挥动下手臂,完颜阿骨打眯着眼看去大殿外面的天空:“不过不打紧,所有反抗契丹人的就是我大金的盟友。” 健硕的身影站了起来:“这辽东大地上,女真各族与渤海人最多,又有着共同的敌人,当为一家。” “只是一家人,也要有个主次之分……”颇为友善的脸上露出笑容,完颜阿骨打看向坐在那边的弟弟:“吴乞买,大元处境艰难更符合我金国利益,你派人多探听南方虚实,近日探子回报契丹人多有异动,当是会要南下,此也是我大金的机会。” “皇兄……”吴乞买迟疑一下,看去阿骨打那张好似邻家叔伯的脸:“如何知道契丹人将要南下?” 完颜阿骨打的神情有些怪异,下来台阶,缓步走向大门口:“契丹人已经失去了在寒冬中与虎狼拼搏、寻找食物的勇气,他们现在只会面对比自己弱小的野兽。” 吸了口吹来的春风,跨出殿外的男人留下雄浑的声音:“我金国如今是虎狼,契丹人焉敢在新败之际直面熊虎,他只能南下!” …… 天色渐渐明媚,温度有些高了起来。 春风吹过原野,无人打理的草地荡起一圈圈涟漪,向着远方涌去,翠绿的草叶之间,粘稠的鲜血滴落,润入黑土之中,人影仓皇的奔跑,灿烂的天光照着辽军斥候一张张苍白的脸,然后有人摔入绿色海洋之中。 惨叫的声音在马背上发出,随后中箭的身影趴伏下去,死死搂住马脖子不让自己颠簸下去,仅剩的气力掏出尖刀反手刺在战马臀部,希律律的马叫声在荒野中回荡,战马奔行的速度更加快了三分。 数日的时光,吕布军与辽军的探子往来厮杀,在这转暖的季节,泼洒着鲜血在原野上,从高处俯瞰这片土地,已是见不到行人、商队,只有一队队行踪诡异的骑士,往往一队骑兵刚出树林,就迎来对方的侦骑,厮杀一场,败者逃跑,胜者继续查探。 “高永昌那厮竟然死了……” “也算好事情,敌人从两个变为一个,只要击溃其主力,就可收复南方失地。” “辽阳府墙高城坚,不是那般容易攻破。” “对方所占州府都在沿海,听闻还有一部水师甚是厉害,要走水路恐不比陆上容易……” “……要注意北边的金国,谨防其突然南下。” 沈州太守府中,耶律得重站在堪舆图前,望着南边被吕布侵占的地盘摸着下巴沉思,近来斥候间的厮杀不是秘密,战争的紧张感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对于南边那支军队,除了几年前与那人打过一次之外,其实所知不多,反而不如高永昌那个逆贼,有什么本事都摆在明面上,若是要打,反而简单许多。 这样的苦恼下,辽军主事的三人聚集在沈州的府衙之中,萧韩家奴与张琳在不断说着话,身为主帅的耶律得重偶尔参与一句,大部分时间却是沉默的听着。 “对了,之前东路军副统萧酬斡与吕贼有过大战,他手下有部分兵将逃到沈州,何不将人招来询问一番?” “一群被杀破胆的人,八成会将吕贼军队夸大以脱罪责。” “那也比现今强的多,斥候只是探知他等在备战北上,有多少人却是难以探知准确。” “过去月余,这贼人兵力早就翻倍,如何还能做准?” 两个文士面色淡然,虽然意见相左,却并未红脸,话语停歇下来看着那边正在思考的皇叔。 摸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捋捋下垂在脸侧的发辫,耶律得重看去两人:“还是听下吧,贼人如今防备的严实,辽阳府中多有士卒巡察,不好探听贼军实情。” 对面两个文人相互看看,同时点头:“大帅既然已有决断,那就招人来询问看看。” “好——”耶律得重转过目光看去一旁侍卫:“来人,去将韩……韩庆和,是这个名字吧?” 一旁张琳点点头,示意没错。 “将韩庆和叫来,就说本帅有事相招。”身影的声音继续。 有侍卫上前拱手领命,随即走出府衙,上了战马一路疾驰跑去城外军营。 风声呼啸,卷起军帐门帘一角,简陋的军帐只有两张木床以及放在旁边盛装衣服的竹筐,坐在帐中的韩常父子正在擦拭着兵刃,两身铁铠涂的油亮,正放在对面的架子上。“又要打仗了……”迟疑的声音在帐中响起,韩庆和将大刀横在在腿上,轻轻将手搭在上面看向一旁的儿子:“今次还是与吕贼对战。” “我知道,近几日军中都在传。”少年抬起头,身上彪悍之气依然,只是多了两分沉稳:“只是也不知大帅会不会启用父亲。” 春风猛的刮过,帐篷一阵抖动,韩庆和的目光有些沉凝:“我乃败军之将,又非契丹贵胄,按他等行事怕是……” 韩常沉着脸,手上使劲儿,枪尾嘭的砸在地面:“战败又非是父亲责任,都是萧副统……” “闭嘴。”韩庆和陡然喝了一声,起身提着大刀走去门口,掀开帘子朝外左右看看,又放下走回来:“军中人多口杂,莫要议论他等贵族之事。” “……知道了。”韩常低着头,口里应了一声,看着父亲回床上坐着,终是忍不住开口:“我只是不忿父亲被拿了统军之位。” “沉沉浮浮,官场之中正常。”韩庆和重新拿起刀油朝刀锋涂去:“今次只要能立下功劳,当又能起复。” 韩常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望向墙上宝弓,随后走去伸手摘了下来。 战场的家伙什儿,都需要好好保养一番。 “韩庆和可在?”陡然外面传来声响,拿着弓的少年同父亲对视一眼,随后中年男人站起,走去掀开帘子:“我就是韩庆和。” 外面胸前垂着的狼尾饰物表明了是契丹贵族的侍卫,这人朝旁一侧:“大帅有请。” 韩常一愣,那边韩庆和倒是反应快速,也不问缘由,一把将大刀推给儿子:“好,这就前去。” 少年手忙脚乱接过大刀,看着韩庆和走出军帐,将大刀放到一旁,坐回床上,歪着头沉思片刻,方才找来软布轻轻擦拭着。 不太久,做为父亲的男人回转帐篷,看着儿子正在调试弓弦,语气坚定的说了一句:“快要打仗了,你爹我可领两千五百人随军南下而战。” 少年放下手中宝弓,眼中有光亮起。 外面,苍凉的牛角号响了起来。 …… 天光在走,云层渐渐浓厚,带着铅青色的云团遮住青空。 韩世忠叼着根草,躺在一块大青石上,仰望着天上正在不断推走的云,自从离了西北边陲,自己成了世人口中的山贼,只是似乎人真的会否极泰来,一路翻山越岭、乘舟泛海,来了辽东的自己竟然也成了一营……别部司马,手下八百军兵听从自己指挥,这搁在大宋军中他连想都未曾想过。 “吐——” 青草飞起,顺着风斜斜掉落地上,这痞气青年腰背用力一下从青石上弹起,视线从天空转到地面,三三两两的士卒正坐在地上喘息着,不少人衣甲歪斜,正拼命的灌着凉水。 “起来、起来——”新任的别部司马脸上泛起红光:“不过半日操练你等就坚持不住,等上了战场岂不是死的更快?都入娘的给洒家起来继续操练。” “司马……”徐文穿着一身皮甲,手中提着横刀走了过来,转头看看:“儿郎们累的不行,是否让他们再歇息歇息?” 韩世忠摇头:“这仗随时可能开打,今日歇一歇,明日歇一歇,等上了战场就永远歇着了。” 走过去拍了下年少的身影:“你是大将军麾下的旧人,当是知晓我等每次与敌战都处劣势,今次也是一般,辽军已经探明的就有五万,若是洒家料的没错,他等还会整掉附近军州的兵马,届时或会超过这个数也说不定。” 歪着脑袋嘿嘿一笑:“如何?还想要歇息否?” 徐文胸腔鼓起,随后吐出口浊气,回身走过去一脚踹在还躺在地上的兵卒身上,口中大喝:“起来——都起来!懒死你等懒骨头,还不快给俺拿起刀枪!” 连打带骂中,一道道身影呻吟着站起,在将官喝骂声中组成阵势,随后喊杀声开始在这校场响起,混合着“大声些!没吃饭?”“再半死不活的,晚膳不用吃了!”喝骂声远远传开。 风声拂过傍晚的阴云,呜咽着吹过黑夜,东方一如往常的升起了旭日,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几匹快马顺着原野一路奔驰进来辽阳府。 把守城门的吴十站在城门楼上看时,吕布军的士卒在号角声中大规模集结,马军的勇士骑上战马。 北面的辽军终于在这一日出兵,不想将战场的胜负赌在新入手的辽阳府上,吕布当即下令出兵北上,迎击南来的辽军。 紧张了多日的神经在这一刻陡然松懈下来,士卒兴奋的将刀枪拿起,带好发放的军粮走出营帐,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卒都是知道,在军中乃是军功为重,而骠骑大将军用事实告诉了所有人—— 有功者必赏。 被土地、银钱与爵位特权刺激的将士两眼发红,无数人将生死别在了裤腰上,也将对军功的渴望寄托在了兵刃上。 “在想怎么获得军功?”淡淡的话语在徐文耳边响起,转过脸,韩世忠正牵着赏赐下来的战马走在营中。 “……莫想了。”几乎将痞气写在脸上的别部司马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多想想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比较好……活着,才有功劳。” 徐文皱皱眉头,看向对方:“你呢?之前也想着活下来就好?” “洒家?”韩世忠歪歪头,咧嘴一笑:“洒家烂命一条,谁若是有本事能拿,那就拿去便是。” 翻身上了战马,一夹马腹:“走——” 军营八百步卒,渐渐融入队伍,浩浩荡荡扑向北方。(本章完) 593.第587章 分兵两路 辽阳府外军营,奔跑的脚步声、战马喷着响鼻的声音在军帐外不时响起,持着兵戈的士卒走过营中道路,围绕着在最中央的大帐而行,辽东晓春的天还带有寒意,大帐内两个火盆散发着热度,火焰上方有轻烟冒出。 “奚胜、萧海里等人已经出发了,只不知能阻敌锋多久……” 雄壮的身影站在堪舆图前,杜壆、袁朗、史文恭、钮文忠四人站在两侧,面容肃穆的望着前方挺立的身影,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披着猩红蜀锦披风,脚上带有金线的黑色战靴缓缓转动,吕布一双虎目扫过帐内的人。 “我等拿下辽阳府前就知会与辽军再战一场,彼等也是一样,如今辽军先一步集结兵力南下,却并未合成一军,与之前预料一般,沈州、贵德州兵分两路,一路堵住我等北上之途,一路从侧边袭我西面形成钳制,若是让其得逞,形成对峙则是我等最佳局面,更遑论两面钳击,断我后路。” 战靴前移,沉重的脚步踩在营帐木制地板上。 “如今辽东局势混乱,辽之后尚有金,其国新立,又击败辽国十万大军,锐气正盛,知我等与辽战,必然出兵其后,某意,此次当以快打多,先退辽国一路兵马,如今该是我等拔刀出鞘之时。” …… 咚咚咚—— 远处有战鼓声响在空中震荡,适才仍是熙暖的日光渐渐隐没下去,乌云被风吹着赶了过来,辽阳府郊外,脚步声、马蹄声在走动,持着刀兵的身影抬头看看天,随后不声不响的继续前行,军中有魁梧的大汉擎着辽字旗帜,下方骑在宝驹上的身影皱起眉头看向铅色的天空。 一道道扛着长枪的身影从身旁走过,脚步踏过原野的草地,干燥的泥土顺着踩踏的力道震起,渐渐飞扬起来,扑在后面人的头脸上。 “吐——” 马上的汉人战将吐出一口口水,抹了抹嘴巴下方的唾沫:“看这样子快要下雨似的,军中也不知何人观瞧的天象。” “还能是谁,定然是沈州那边的人。”身旁的契丹大汉双手握着马缰,身体随着战马行进轻微摇晃,语气嘲讽:“那楚明玉、曹明济两个一来就催我等出兵,还是详稳拖了一阵方才在今日与其一道而出,不然我等当会先面对吕贼兵锋。” “其势正盛,此时与战非是好事……”身后打着韩字的汉将叹口气,声音低了不少:“详稳也是难做,领了东路都,却成日被猜忌,我听说,朝中一直有人向圣上进谗言。” “我也听说了,若非文妃乃是详稳的亲妹,恐怕此时详稳最少也是一个削职免官。”身旁的战马靠近些许,这契丹汉子朝前后看看,目光掠过自己那杆写着阿八的旗帜,轻声道:“前次帮渤海人也是一次试探,谁知高永昌是个妒才的,活该被吕贼所灭。” “也幸亏耶律得重没揪着这事儿不放……” “怕甚,大不了真反了。” 两人窃窃私语,一路晃晃悠悠跟着大军前行,身后的军营陆续有军马走出,耶律的大旗在空中飘扬着,一旁跟着曹、楚两面大旗,三面旗帜围着辽字大纛缓缓而行。 …… “……两路军马先打谁?某想,贵德州那边之前有反叛之行,就算如今辽军主帅宽恕其罪,也不能真的让其心生感激,随即为之死战,其多半会消极应战,对我等来说,此乃好事……” 营帐外,走入的余呈躬身一礼:“大将军,马军整顿好了……” 吕布点头一下,这门下督走去一旁站立好,前者移步朝外走着:“你们四营兵马,加上新近招降的渤海马军,共五千三百一十之数,让这些辽军看看,某麾下的骑兵是如何作战的。” “诸位,跟上!”走过身旁的身影随即轰然躬身抱拳领命。 “愿随骠骑大将军战!” 声音宏亮,大帐为之震颤。 …… 北方,耶律得重站在军营门口,神色有些凝重,他身后四个儿子展开羊皮制的堪舆图,正在窃窃私语,时不时用手在图上指指点点,偶尔争论着什么,不久,身材高大的宝密圣走来,躬身一礼。 “大帅,守军已经安排妥当。” “出发吧……”耶律得重走去一旁,翻身上马,拉着战马的侍卫松开缰绳,前者回头看向城池:“完颜家的贼子一定会乘机南下,只看我等速度了。” “大帅放心。”宝密圣在后方上了战马,轻踢马腹赶到前者侧后方:“萧大儒也是久历战阵之人,只是守城,又有八千兵马相助,当不会被金贼如此轻易攻破。” “但愿吧……” 耶律得重心事重重的叹口气,陡然觉得耳边好似安静不少,忍不住回头看去,他那四个儿子正站在原地各执着堪舆图一角,斗鸡一般相互看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四个木桩还杵在那做甚?出征了,还不赶快跟上!” “啊?” “啊……” “哦!” 四人转头看向马上父亲,嘴中发出几个单音节的词汇,顿时让耶律得重气血上涌,一张风吹日晒的黑脸憋的发紫,恶狠狠瞪着四个儿子,嘴里不住发出牙齿相互挫动的嘎吱声。 宝密圣见状将头一低,自家王爷与其四个活宝儿子的事情军中都知,此时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尽量装着没看见的好…… …… 咚咚咚…… 鼓点开始密集起来,周围牵过战马,吕布上了赤兔,就马背上拿起方天画戟,勒转战马,看着眼神坚定炽烈的身影,映衬着日光的大戟朝前一指,火红的战马顿时如飞一般蹿出,高空看去,一队马军快速从中央大帐划去校场。 身骑红马的将领将画戟前举,一路与前排骑士的兵刃相撞,发出金属交鸣之响,牛角号凄凉的声音中,静立的骑兵陡然而动,无数骑士如同浪潮一般从大门涌出。 马蹄踏落抬起,带着巨大的轰鸣声,朝着东北方向而上。(本章完) 594.第588章 春雨 隆隆——轰! 雷声从远处传过,于耳畔炸响,几许电芒窜过云间,在天空交叉出一道长长的电弧,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入春的第一场雨,似乎在今日就要落了下来。 暖春以来,或许是更早之前大元北上攻伐时,辽阳府与沈州、贵德州之间的大部份地方,害怕战事爆发,为免受到波及,两地之间的村落、庄园逃出躲避战乱的百姓无数,大多村庄已是十室九空,少有人还留在家园,大片良田美地荒在那里,难得的春光却是无人前去侍弄土地。 荒芜村落的旁边的一处山坡上,数十骑立在高处望着天上呈现乌黑色彩的云层。 “嘶……当真要下雨了,凡不过两三日的路程,这方出大门就遇雨,当真选的好日子出兵。” “莫要啰嗦了。”数十骑中,为首的将领正是耶律余睹,身上一身华贵甲胄,两肩雕有云纹,甲胄中间则是雕着一颗狰狞狼头,头上铁盔外罩一圈黑色狼毛,神色淡然的说了一句,然后转首问向一旁随行的侍卫:“辎重粮草可运入营中?” 后方有人策马上前两步,在后方抱拳:“适才韩将军传来消息,说是大营已经扎下,粮草已经入营,不过阿八将军也传来讯息,说是曹将军带着军马没有归营,而且派往南边的斥候已经长时间没有归营回报,恐是遭到吕贼斥候的截杀。” “曹将军……曹明济?”耶律余睹皱皱眉头:“那厮是和俺一起来……嗯?等等……本将想起来了,这厮在军中声誉不好,是个惯会寻机打草谷的,呸——跑俺这边来发财,也亏着这村里没几个人了,不然本将要他好看。” 许是认为曹、楚二人乃是监视而来,口中发了一通牢骚,勒转马缰:“走,斥候不回,这边也可能不甚安全,俺们回去谨守营寨……” 几滴雨点儿滴落下来,耶律余睹住口摸了下脸上的水珠:“啧……这该死的天气,真不知是该谢还是该骂……” 后方几个心腹侍卫闻言笑笑:“详稳,俺们想当是该谢,不然此时还要冒雨前行,万一咱们先跟吕贼打起来,岂不是让西边的那位大帅得意?” “哈哈哈,说的好,这天气谁愿赶路谁去,俺们走!” 打马一鞭子,一群侍卫连忙呼喝一声,齐齐跟在主帅身后,天际隆隆声响在远方酝酿,点点滴滴的雨水砸落下来,接天连地,形成雨帘。 …… 与此同时。 朝着东北方向而行的半万骑兵正在小跑着奔驰,灰暗的雨幕里,吕布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首望去,密密麻麻的黑影随着战马的跑动在上下起伏,偶尔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气氛庄严肃杀。 “报——”一骑从前奔驰而来,在远处侧转,跟上北进的马队,旁骑相让中,来到吕布后方大声呼喊:“马司马差遣俺来报,前方斥候已经绞杀不少,如今雨势渐大,司马询问是否继续探查。” “继续向前。”吕布回首看他一眼:“找到敌方中军,不必管他先锋,某只要耶律余睹的位置!” “是。” 那斥候大声应了一声,一勒缰绳,从侧面跑出,频频加鞭打马一路朝着远处疾驰而去,不多时消失在雨帘之中,远处有奇异的哨声在响。吕布摸了一把赤兔那湿漉漉的鬃毛,眼睛眯起,这雨来的正好,正可掩盖骑兵的痕迹,只希望这雨持续的时间长些。 …… “……那是种粮,不能抢啊!” 穿着粗麻衣服的老汉叫嚷着扑上去,拉住士卒的胳膊,用力与他争夺起来,身后拄着拐杖的老妪,颤颤巍巍的走入雨中过来,举起手中包浆的木棍颤抖着打过去:“打死你这畜牲!放开俺男人!” 身后鸡鸣狗吠,几个辽军士卒拧着鸡翅膀,走出来,一脚将冲着自己叫的狗踢飞一边,笑嘻嘻看着被拉扯的同袍:“小子你不行啊,连两个老东西都打不过,不管你了,这雨开始大了。” 混乱中,士卒涨红了脸,挥手一拳打在老汉脸上,随后一脚踹飞老妪,泥水溅了起来,这士卒抹下脸,骂骂咧咧的同其余士卒走了开去。 村子外面,一身铁甲的将领随手接过一个士卒递来的斗笠,换下铁盔戴上,听着噼里啪啦的雨水声,抬头看看天,啐口唾沫到地面,大声吆喝:“都进村子,娘的,这般大雨如何回去,且进屋子歇息一下!” 曹明济乃是边将出身,按着辽军传统,每年都会过境去宋地打草谷劫掠一番,虽然这几十年打草谷之事因两国关系缓和渐少,却并未绝迹。 他在边疆已是劫掠成瘾,被调入南京道为将不敢随意犯律法抢夺村子,好不容易出征辽东,这一路跟着耶律得重不敢肆意妄为,已是憋闷的难受,难得被派出来监看耶律余睹,是以找个时机同楚明玉说了下,反正辽东这边都是反贼,军中同僚就是知道也是睁眼闭眼的事情,他麾下所领三千人,干脆留了两千给楚明玉,自己带着千人出来找村子过过瘾。 命令发下,士卒发出欢呼声,纷纷提着不多的物品跑去屋子里,有人劈碎桌椅,升起火取暖。 村子不大,没人的屋子都被占领,只得去往还住人的屋舍,还留守的村民见他们抢完东西还要夺家,哪能愿意,刚刚吐出一个不字,随即被刀枪劈砍、刺倒在地,鲜血随着雨水的落下渐渐稀释开,渗入土地之中。 雨帘渐渐密集,天越发阴沉黑暗,几匹快马从西南面方向驰来,看着村落有灯火亮起,不由大喜,前行的马灵落汤鸡一般,抹去脸上冰冷雨水,一指村子:“那边有人家,去那休息一下,喝些热汤。” 随即打马而去,方到村口第一户人家便有斥候迫不及待的跳下战马,上前拍动大门:“劳驾,雨水太大,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下歇歇腿脚?” 轰隆—— 雷声炸响,哗哗雨声中,有笑声从村中远处传来,队伍中的马灵下马走了一步,陡然变色:“不对!这村子怎地这般多人?” 吱呀—— 门房开启。(本章完) 595.第589章 雨中 第589章 雨中 雷声阵阵,大雨浇灌一般从天而降,发出雨水的轰鸣,砸落的雨滴打到屋顶外壁,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入耳中,雨檐流出的水连绵不断,哗啦啦砸落地面的声响更是扰人听觉。 刚刚升起炉灶的几个辽兵正围着炉子烤火,锅中煮了水,正一个个拿出自己带的行军干粮或是肉干往里扔,准备吃一顿热乎的。 “有人敲门……” “入娘的,八成是那帮赌鬼找人耍钱,雨天也不消停。” “咱们幸运没被雨淋着,别在这时候出去被浇个透心凉。” “老子去看看,你们先整着肉粥。” 扔下手中装有肉干的袋子,说话的士卒走去大门处,昏暗的天光下,开启的门扉透出橘黄的火光,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敲敲敲,报丧呢?这般雷雨天不在屋中坐着,瞎跑什么,老子们也没从村民手里……” “劳驾,我……” 穿着辽军服饰的士卒与斥候看个对眼儿,都是眼睛圆睁,一愣,半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应。 陡然间,那开门的辽卒眼神开始活泛,后方马灵却是反应更快,前冲一步一把拉开身前斥候,雨水的潮气随着身影的接近迎面扑来,前者一个“来”的音节在还在喉咙打转,蓦然一只大手掐在脸颊将声音锁回口中,单臂使力只往前一拉,整个人腾云驾雾般被拖入雨中。 其余斥候反应也就慢了半步,见状连忙过来压胳膊、绑腿,有人掏出不知什么的布团,马灵放手时,一把塞入对面口中。 这神驹子看眼屋内,只一堆篝火在烧,细看却是被劈成数块的桌椅,转角处有亮光透出,几道淡淡的影子在光中晃动。 “快走!” 马灵也是村子出来的,自是知道人都在旁边厨房,连忙将门一拉关上,几个斥候都不是蠢笨的,已是反应过来村子已被辽军占领,一行几人连忙架着这活口上了马,雷声轰鸣中飞快退走。 屋里几个辽兵将热汤烧开、下入食物,听着雨水的声音,有人探头朝外面叫喊:“刘和尚,你这厮还回……人呢?” 几人听着出来厨房,外屋已是没人在,互视一眼,有人走去打开房门,天地间亮起一瞬,外面大雨倾盆,毫无人迹,随后有隆隆的雷声传来,冷风带着雨水吹来,这人一把将门关上。 “入娘的,这个亡八,八成去耍钱了,算了,咱们吃咱们的。” 房门关闭,有雷声响起。 …… 遮天蔽日的雨帘里,马灵等人驻马在林中,树叶上积攒的水珠不停砸落头上,传来轻微疼痛。 远处,浇灌下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偶尔亮起的闪电带来沉闷的炸雷,有军营在黑暗中闪现不定。 “……看来那舌头没说谎。”马灵抹了一把脸,下颔的短须水珠连成一条小溪:“回去通知大将军!” 随后转身朝着后方栓马处而去,马背上的人影看着他走来不停晃动,这神驹子上了战马,看向带着俘虏的那斥候,那人当即明白,掏出尖刀对着脖颈连捅几下,随后将死尸扔入丛林中,一行人快马加鞭朝南而去。…… 天色明亮了一些,雨势稍微减弱,天地间的轰鸣与闪电似乎延迟了许多,吕布站在避雨的林中脱下披风狠狠扭了一下,哗啦的水声中,雄壮的身影站起,视线中,穿着黑色衣饰的身影沉静的在林中蹲伏着,一手扶着脱下的皮甲或是盾牌顶在头上,见着自家大将军站了起来,有人起身,后方见着前面起来,也相继站起,兵刃碰撞的声响断断续续发出。 “大雨拖延了我等的速度,稍后要将这时间赶回来。” 水滴从树梢落下,滴在余呈举着的圆盾上发出一声撞响,赤兔在一旁摇晃一下脑袋,几滴雨水飞出甩在旁人脸上,周围几个将领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炽热的看向远方,酆泰在旁将铁盔扣在头上,一抹鼻子,撞了下牛皋:“黑厮,比比这次谁能捉个辽将回来?” 牛皋瞥他一眼,伸手将盔拿起,甩去上面的水戴在头上,一阵湿寒的感觉从头跑到后脊椎:“那你输定了,俺娘说俺是个有福的。” 说罢飞身上了战马。 酆泰眨巴下眼睛:“有福气?”一拉马鞍上去,提起缰绳:“好似谁不是似的。” 尚有些青冥的颜色里,吕布安抚了下有些不安的赤兔,拂去马鞍上的雨水,飞身上去,视线的远方,天地间的颜色在雨中越加的鲜活,伸手抬起,身旁将领“上马——”的呼喊声中,五千三百余骑士重新跨上战马,赤兔迈动脚步,后方被雨水淋湿的旗帜被人抗在肩上,耷拉着随在后面行走,湿漉漉的旗面四下晃动,偶尔甩出一串水珠。 “雨势减小,让军中斥候全都出去。”马上的吕布看向后方跟上的四个马军校尉:“扫清前方道路,不能让耶律余睹有一丝察觉。” 杜壆几人相互看看,同时点头,回身下令,不久,数百名斥候先行离去,渐渐扩散为三、四骑的小队分开行进。 这边,吕布摸着赤兔湿漉漉的毛发,望着已经整齐列阵的骑兵,长时间的风雨,让众人看上去十分狼狈,高大雄壮的身影举起方天画戟,树林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地上、甲上、刀兵的锋刃上,虎目扫视过一排排的面孔。 “今日我等雨中进发狼狈万分……”低沉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他勒转缰绳,赤兔转向朝外,画戟朝前一挥,停住,有水滴从画戟飞出:“将这狼狈记住,带给敌军!全军进发!” 呜呜—— 牛角号吹响。 …… 天光能视物的时候,韩福奴、阿八披上蓑衣,顶着雨水走入中军大帐。 “详稳,雨快停了。”将身上蓑衣脱下,里面衣甲微微有些潮湿,韩福奴上前拱手:“姓曹的还未回来,倒是姓楚的在营中一直十分安静。” “还算识趣。” 耶律余睹伸手将桌上灯芯挑起,火光明亮些许:“传令全军,今夜在此过夜,明日一早拔营南下。” “是。” (本章完) 596.第590章 雨后 天光渐渐黯淡,黑夜拉起帷幕,荒野中有数道身影在快速奔行,一旁的树林看去漆黑一片,仿佛总有目光朝外看着,不时有野兽的嚎叫声传来,时远时近不知身在何处。 几匹战马疾驰在原野,黑夜里看不清路途,偶尔踏入水坑溅起大片泥水,冷意从裤脚传入身上,让人一哆唆,陡然间,前方奔行的战马上身影直起身子,拽住将缰绳,后方骑士见状纷纷拉住战马。 “司马……” 马灵竖起手掌,静静听着四周声音:“有些不对……” 口里说了一句,想了想,伸手摸到腰后掏出金砖,耳中听着几声鸟鸣,陡然松了口气,旁边有斥候眼神一亮,也是伸手入怀,掏出一哨子吹动,一阵婉转的鸟叫声在林野道间传开。 随后又是一阵鸟鸣传来,有人从树林里蹿了出来:“是哪军的兄弟?” 马灵在马上看的远些,黑暗中有寒芒映衬着清冷的月光,分明是旁边有人在林中张弓对着自己几人,开口说道:“俺乃骠骑大将军麾下别部司马马灵,对面可是军中斥候?” 那人听着连忙吹出一声尖哨,一旁林中有人提着弓箭走出,方才抱拳:“小的越骑校尉麾下斥候,见过马司马。” “莫要多礼。”马灵一挥手:“俺们已是找到辽军中军所在,你们按照大将军的吩咐去做,俺去报信。” 斥候兴奋的一点头,抱拳一礼让开路,马灵当即打马而走。 夜色中,夜枭那难听的名叫传开,隐隐有身影在林中穿行,籍着黑暗不知去向。 …… 天光破晓,东方渐渐放亮,远去耶律余睹的军营中开始渐渐有了生气,穿着有些陈旧衣物的伙头军走出营帐,将昨夜接的雨水倒入铁锅中,放入各种军中带着的食材,一锅虽不美味,却是量大管饱的早膳渐渐的成型。 不久,金阳越上云层,军营活了起来。 哗哗—— 脚步踩过有些泥泞的地面,用过早膳的士卒开始拆卸着军帐、营栅,叮叮当当的声响涌向耳膜,迈步走出的耶律余睹看向乱哄哄的大营,口中吩咐着:“传令阿八先行,韩福奴率兵三千护卫辎重营……” 身旁有侍卫听令连忙骑着马飞驰而去,回头看眼写有耶律二字的旗帜:“传令楚明玉、曹明济两位将军半个时辰后全军开拔,他二人为左右两翼护持中军,莫要怠慢!” “详稳,曹将军似乎还未返回。” “这俺不管。”耶律余睹冷笑着看向天边的云彩:“俺军令已下,不能执行非是俺的过失,这说破天去,也是他曹明济的问题。” 手冲着人一挥:“去传令!” “是。” 那侍卫一抱拳,翻身上马而去,不多时就将命令传入正在营帐中吃着早膳的楚明玉耳中,这汉子一张方脸,正圆瞪着双眼,捧着吃饭用的铁碗缓慢的咀嚼着,直到传令的人走了,方才好似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食物,缓缓吐出口气:“老曹你个遭瘟的,这次不是兄弟不帮你,半个时辰回不来,你军棍是吃定了……” 想了想耶律得重那张黑脸,又吐出俩字:“两次!” 时间走的飞快,身为先锋的阿八得了军令,领着三千人早已离营而去,楚明玉终是没有等到自己搭档回来,只得带着麾下四千兵马与曹明济的两千人向着中军靠拢,看着耶律余睹那边冷笑的样子也知这次自家兄弟怕是难过,只是把柄握在人手也怪前者不得,只是摇头叹息不语。 不久,拔营的号角声吹响, ……这天辰时末,睡了一晚的曹明济陡然从床上翻身弹起,推开窗看向外面明媚的阳光,脸色陡然黑了下来,拿起墙边倚靠的大刀,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外面,看着歪斜睡在地上的侍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等废物,怎地睡过去了!” “将……将军。” 几个睡懵的人连忙起身,看着曹明济那张脸顿时打个哆嗦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憋出一句:“这……这地儿没人吹号,也没个鸡打鸣儿,不小心睡过了。” “……废物!” 曹明济愤愤骂了一句,一把将人推开,提着刀走出门外,望着晴朗的天空,军棍挥舞的声音和画面扑面而来,臀部隐隐作痛。 …… 另一个方向,耶律得重看着放晴的天欣慰一笑,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挥手:“传令,全军开拔,急行去往辽阳府,本帅最迟要明日晌午前见着辽阳府城墙!” …… 暖春,辽军征剿吕布军的情报在四处传递,南去辰、耀两州,不时有令骑在奔跑,多地守将派出三五百人携带粮草去往东京府之处,就在周围曷苏馆有人看着情报沉吟不语,在往南的方向,几个女人带着两岁的女婴不顾劝阻北上,直往辽阳府方向而去。 而在癸卯这日晌午,一支两万余人的兵马停驻在距离五十里处地方开始修建营寨,渐渐形成延绵的阵地。 同一时间,一支全是骑兵的队伍与几个斥候碰到一起,这条黑龙一般的队伍,沉默的偏了一个方向,从高空看去似是画了一个圆弧,朝着原野间,耶律余睹的后军奔袭过去。 …… 天光渐向西移,昨日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将地面打的稀碎,泥泞的道路上,推动辆车的青壮吃力的行走着,时不时有泥水溅起到身上,让衣衫瞬间黑了许多。 韩福奴一身铁甲,铁枪挂在得胜勾上缓慢走着:“让后面推粮车的用些力气,今夜大军能否吃上饭还要看他等,误了事,详稳怪罪下来可莫要怪老子不帮他们说话。” 如此说着话,韩福奴领着车队艰难前行,雨后的路难走是真,这伙青壮未尽心他也是知道,身旁的心腹听了离开不久,后方传来谩骂和鞭子抽动的啪啪声,这才点点头,颇为满意加快的速度。 朝着西南走出十数里,韩福奴不时打量一下后方的辆车,心情平静的同时也松一口气,盼望着快些大军扎营,如此粮入军营,自己也好交差。 再回过头时,后方道路上有骑兵追上,旗帜耷拉在后方没有飘动,四甩着看不清旗号写的什么,当下一勒战马,脸上变了下颜色,回转马头:“跟我来。” 护粮的三千辽军连忙跟着他一同奔向后方,将官呵斥声中,连忙排着阵列。 “我乃耶律余睹麾下大将韩福奴,尔等何人?”他知道后面贵德州已是只有一千守军在城中,而后方骑兵显然不在少数,就是不知是否是从沈州而来。 后面,浑身潮湿的将领提起方天画戟,前指一下:“杀——” 战马轰鸣的声音骤然爆发。(本章完) 597.第591章 夹击 第591章 夹击 “快去禀告详稳敌袭!” 明媚的阳光下,韩福奴歇斯底里的朝着一旁亲兵大声叫喊,血液在两旁太阳穴的血管里突突涌动,地面传来嗡嗡嗡的颤抖,站在前列的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这汉族将领喷着唾沫吼叫:“结阵——” 有骑士连忙打马离去。 周边身影跑动,冲上来的步卒挺起手中长枪,枪尾戳入了泥土,后方的军士从枪与枪的间隙中跑上前,手持盾牌的刀盾手顶上锋线,紧紧握住带着弧形的战刀,视线中,自家将领被蔓延而过的士卒围起,随后将旗在向后移动,望着前方飞驰而来的骑兵队伍,不少人脸色苍白,咬紧牙关。 “射!” 军阵中,有箭矢腾空而起。 摇晃、起伏的身影举起轻巧的圆盾一阵嗖嗖嗖的破空声在身影四周响起,有人惨叫一声被箭矢射中,咬着牙夹紧双腿不让自己掉下马去,偶尔有战马惨嘶声响起,跪翻在地,马上的骑士甩飞出去身死当场,更多的却是抽出骑弓还射回去。 一片飞蝗入阵,斜举的盾牌不断震颤,挡下的飞矢插在盾面上微微颤抖,放下的一刻,露出下方有些惊恐的眼睛。 “啊啊啊啊——” 嘶吼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韩福奴睁大眼睛,大刀高举,头皮缩了起来,怒吼一声:“抵住——” 巨大的马蹄踏过泥泞的大地,飞起的泥水扑在战马身上,轰鸣声遮掩盖了人声的的吼叫,张着嘴的人看起来格外可笑…… 前方,马蹄轰然踏入泥泞,吕布高举方天画戟,朝着下方盾牌轰然劈下:“突阵——” 人与兵器的距离瞬间缩为零。 戟刃凶狠砸下,下方,士卒手中的盾牌轰一声爆裂,碎裂的木屑飞溅同时,拿盾的手陡然变形向下沉,面色方扭曲一瞬,火红的身影从他身旁越过,以最凶戾的姿态杀入人堆。 黑色的浪潮席卷。 密集的骑兵阵型跟随杀入,不断有撞上盾牌的轰鸣声响,砰砰砰——接连的撞击中,马背上,善用黄金双锏的前官军穿过了枪林,手中双锏不断挥砸,木杆碎裂、枪头飞旋,不时有鲜血在面前抛洒,被战马撞到的身体倒飞上空。 枪林在冲来的阵势中折断,喊杀的声音在这一刻达到沸腾,无数人的身体与高速的战马碰撞到一起,锋线上满是骨骼碎裂的脆响声,粘稠的血液从嘴中喷溅,残肢顺着凶猛的力道飞旋甩上天空。 战马上,名为铁蜻蜓的汉子手中三尖两刃刀不停挥砍,身上的铁甲不时被身前辽军刺中,好在他反应神速,不断晃动着躯体,尖锐的枪尖儿只能在甲胄上留下道道白色划痕,自己却被人一刀砍死当场。 周围跟着的骑兵不少都是经历过数次大战的老人,有些还是从宋地一路跟来,熟练的与旁边的同袍组成小队,相互配合着撕烂敌方的防御,拼命跟着前方突入的将领,那挥动的水磨炼钢挝不停将身前身侧阻碍的身影打飞出去。 “该死!让后阵上前!” 韩福奴看着突进大半的骑兵面色大变,之前的骑兵撞击,他眼睁睁看着火红的身影突入,无人之境一般前行百多米距离,冲着自己笔直而来,有穿着甲胄的麾下猛将上前,被一戟劈死当场。 身侧副将靠近过来,张了张口还未说话,韩福奴一把扯过缰绳:“你在此抵住,本将去后方调集兵马。”“是。” 副将一点头,这大汉一打马朝着后方跑去,举起的大刀嘶吼着:“贼人皆是骑兵,在此组成二次防线,阻拦对方冲击!” 然而左侧仿佛有什么动静在响,他不由在马上转头看过去。 下午的天光失了温度,惊骇的视线中,一道道战马的身影在远处出现,如同方才一般,一个手持方天画戟,身穿黑红扎甲的将领在前,后方密密麻麻的队伍以他为箭头组成锥形,有人在头顶挥舞着兵器,森寒的幽芒映入眼中。 “左侧敌骑接近!” 韩福奴眼睛猛的一缩,大吼一声,调转马头,然后他看见左方的将领朝前挥舞方天画戟。 嘣—— 一片飞矢蝗虫般袭来。 “该死……” 嘴里嘟囔一句,这辽军将领连忙挥动手中大刀格挡,锋锐的箭雨落下,有士卒惨叫着中箭倒地,视线里,马上的骑兵收弓换上刀枪,马蹄收起踏下,如潮水般的逼近,直直撞了过来,不少人开始转身逃跑,也有人恐惧到了极致,反而发出“呀啊——”的吼叫迎着骑兵冲了上去。 “呔——” 骑在战马上的冷脸汉子,发出一声震耳大喝,方天画戟一扫,嗤的一声将当先一人砍成两截,战马驰过,鲜血在身后喷涌上半空,马蹄不停,踩在第二人左侧前的瞬间,画戟带着恶风凶狠拍在人身上,战马疾驰的速度带着马上大汉的蛮力,站着的人陡然飞向后方,撞翻两个同袍,三人滚地葫芦一样在泥地上翻滚,剧烈晃动的视线中,有马蹄出现。 “杀——”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战马下响起,无数战马的身影踏上锋线,骑兵以疯狂的高速推进过来,来不及重整防御阵型的辽军在这一刻被动的用侧翼迎接骑兵的冲击,血肉相继在敌我接触中爆开,缺少后方支援的步卒开始崩溃。 韩福奴满面痛苦的看着杀入战阵的骑兵,身旁有亲兵策马跑来:“将军快走!” 一把抓着前者的辔头将战马转向,后方有人一刀戳在马臀上,战马在韩福奴惊怒的眼神中疯狂奔跑,三五个亲兵连忙打马跟上护卫着,其余人则是吼了一声,不要命的朝着史文恭扑了过去。 “找死!” 雷霆般的喝声中,史文恭当先一戟戳死一个,画戟一拦,打飞两杆戳来的长枪,后方曾涂、王德并力上前,刀枪使开,血肉与残肢飞舞在侧,锥形的阵势渐渐慢下之时,正面冲来的火红身影已是在望。 今天本来应该两章二合一的,但是暂时有些事情,分开发吧,唉~尽量一会儿干出另一章。 (本章完) 598.第592章 焚粮 “……敌将跑了!” 火红的战马带着浓厚的血腥气扑面而至,厮杀呐喊的嘈杂声音下,吕布勒下赤兔看向那边有些羞愧的越骑校尉,马头转向间,画戟一摆:“不妨事,速度杀散敌军,莫要在此停留——” 不远的方向,杜壆一矛挑飞一辽军弓手,拇指擦去脸颊上的血迹,听着前者命令提缰转向:“跟我来,驱散那些青壮,让开道路——” 两个提着双锏的汉子连忙打马跟上,一路冲垮数个组成阵势的辽军战团,透阵而出的骑兵眼前,一辆辆装满粮食的车辆停放在那,四周满是杂乱的脚步,显然押运的青壮已是跑了。 天光倾斜,有刺眼的光芒从偏西的云间射下。 不久之后,战事逐渐停歇,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之气,无主的战马站在死去的骑士身旁,不时地下头拱去僵硬的尸体,发出阵阵悲鸣,周围有人在地上发出呻吟,被走来的黑色身影补上一刀,偶尔有装死奋起反抗的,立即被身旁数人扑上来,刀砍枪刺,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辽军的旗帜倒在泥水里,泥泞沾染了白色的旗面,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请大将军降罪,被敌将跑了。” 做为钳形攻势一方主力的史文恭,抹去脸上血污走过来,对着正在歇息的身影行了一礼,那边虎目看过来,摇摇头:“战场瞬息万变,辽将又果决,怪你不得。” 抬起头看看天:“观此将行径,当是在我等出现时就派人通知前方辽军,他跑不跑算不上甚大碍。” 史文恭沉默半晌,低头抱拳:“多谢大将军。” 附近,杀的一身血渍的将领开始回转,看着吕布坐在一块大石上歇息,身旁一边倒插着方天画戟,一侧站着的赤兔正低着头吃草,翻身下马:“大将军,接下来做甚?是否接着杀向敌军?” “自是要继续杀下去……”吕布点头看向远处辆车旁的身影,视线中,一个个火把点起,橘黄色的火焰在白日中燃烧,冒出缕缕细小黑烟朝着天际飘去。 伸手指了下正将豆油倒上麻袋麻袋的人影:“等他们做完。” 众人转头看去,火把凑近粮车,一忽间燃起火焰,迅疾的在麻袋上蔓延扩展,噼啪的声响在车辆上爆开,吕布站起身,看着火苗渐渐涨大,穿着黑色衣甲的士卒倒退着将手中火把扔上车子,随即跑回后面骑上战马,远远退开路边。 几道身影正在那边驻足,看着战场上正在补刀的同袍,不时将目光瞥去粮车的位置,焰火燃起之时,有人忍不住开口出声。 “这般多粮食,岂不是浪费了……” 火光映入曹洪的瞳孔,这人龇了下牙,神情上颇为肉疼。 “屁话——”钮文忠嘴角一撇,伸手安抚一下看着火焰有些躁动的坐骑,嘴里不咸不淡的道:“不烧了,你带回去?” “啧……真可惜……” 前者叹息一声,随即抬起头,眼不见为净。 火焰中,粮草爆出连串脆响,食物烧焦的气息弥漫开来,掩盖住了战场上血腥的味道。 “……走吧。”吕布瞳孔中燃起橘黄的光亮,看着冲天的蜿蜒黑龙,一把拔出方天画戟:“解决了耶律余睹,还要去同熟识打个招呼。” 转身,赤兔抬头看向他,抓着马鞍翻身上了马鞍,神情陡然高亢兴奋,声音宏亮:“传令全军,马不卸鞍,人不解甲,继续南下杀敌,一鼓作气打掉这部辽军。” “是。”站在跟前的领军大将齐声大吼。 阳光再次向西偏移了不少,暖黄色的光芒照射下来,牛角号吹响苍凉的“呜呜呜——”声响。 没上马的骑士跑去坐骑旁爬上,不久,这支五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再次开拔,组成方形的阵势,朝着南边的道路继续推进过去。 队伍中,曹洪听着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头皮发麻的同时,不住看着钮文忠,对于自己这旧相识的狗屎运实在是艳羡,憋了好久,打马跟上后者:“娘的,这才是行军打仗,俺们之前弄的都不能称为军队。” “咱们那叫一阵风。”钮文忠头也不回:“你怕是失心疯了,咱们做一阵风之时就是马匪,哪里算得上军队。” 曹洪皱着脸不能言。 五千三百余骑兵,绕行扑击贵德州辽军后部,击溃护粮士卒三千人,可惜辽军兵多将广,纵然损失三千,可是依旧拥有可观的庞大军伍,缺少步卒的骑兵,凭借的就是袭扰的方式,打敌方应对骑兵的反应与方式,稍有不慎,就是全盘皆输之举。 而这个时候,前方中军处的耶律余睹正在收拢士卒,天色已将傍晚,依着耶律余睹这位主将的脾气,定是要歇息一番再向前行,而本有催促行军之责的楚明玉全然不敢吭声,自家那同伴,做为副将一夜未归不说,到得现在这个时辰竟然还未归来,让他没有半点儿催促的底气。 而在外面,即将替换光暗的世界里,马蹄交替如飞,正高速向着这边袭击过来。 …… 辽军大营。 士卒将砍下的木头绑成拒马样子放在外围,一杆杆帐篷被人从车上卸下,竖起在有些晦暗的天光之下,巡逻的士兵持着长枪从忙碌的身影旁走过引不来半点儿好奇的目光。 陡然间,有骑兵叫喊着从后赶了过来,正在忙着修木栅的士卒抬起头,不解的看向跑过来的骑士,有值守之责的将官走上前,扶着腰间弯刀举手示意停下。 “军营重地,不得纵马而行,来者下……” “让开!后军粮草遭袭——” 呼喝声打断了那将官的话语,战马风驰电骋的从旁跑过,那将伸着手睁大眼睛站在那里,半晌不敢置信的猛的扭头,看着跑过去的骑兵失了语言的能力。 那骑士跑去中军大帐,绣着雄鹰的帐篷外,亲兵看他狼狈下马,差点儿摔了一跤,手一扶地面站起,踉跄的跑过来。 “站住!你……” “快去禀报详稳!”差点儿栽倒在地的骑兵一把揪住拦着自己亲兵侍卫:“后军粮草遭袭!” “你说甚!” 帐内,有声音传出。(本章完) 599.第593章 伏兵 第593章 伏兵 黄昏之时,倦鸟归巢。 焦糊气味儿混杂着血腥气的战场附近渐渐有人影逼近,身上穿着环锁铠的曹明济勒住战马,脸上阴晴不定,视线中,到处都是被杀死的尸体,折断的长枪斜斜插在地上,远处燃烧的粮车已经散架,烧了一半的木轮,焦黑的躺在地面。 “嘎嘎——” 天空传来的叫声让这辽将回过神,低低骂了一句:“入娘的老鸦,这下惨了……” “将军,恁说甚?” “本将说……”吸了一口气,曹明济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挖个坑,给他们埋了。” “是。” 有人应了一声,跑去一旁大声吆喝“来几个人!”,随后这一干昨日还在抢劫村子的人走去一旁,用着手中刀枪开始撅土埋人,只马上的将领面上阴晴不定,直勾勾看着地上远去的马蹄印记,一副神不守舍模样。 半晌抬头看着将要落下的夕阳,久久无语。 …… 同一时间,辽军大营。 夕阳下的营寨点起篝火,穿着甲衣的士卒动作迅速的将木桩钉入泥土,不时有将官大声呼喊“速度快些!”,持弓拿枪的身影不断奔跑着进入将官指派之地。 中军大帐内,投在帐篷上的影子在来回走动,语气低沉压抑,有人进去时,身影停住。 做为军中主将,耶律余睹不光是因为宗室的身份,他在从军的阅历上也比麾下众将时间要长,看着进入的楚明玉,紧皱的眉头稍稍平缓,走去一旁桌后坐下。 “韩福奴被人从后方偷袭,派人回来示警,应是吕贼的骑兵,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他伸手握拳放在桌面,盯着面前两人:“……我等兵马数倍于吕贼,却被人绕行到后方,若非雷雨阻路,对方同样无法前行,说不得昨日我等就被其偷袭,如今失粮的局面已成定局。” “吕贼既然偷袭了后路,定然也知道我等行军方向,以他只带骑兵奔袭,如此做派定然也会在夜晚偷营。”盯着旁边的烛火思忖一下:“今夜让士兵做好准备,放吕贼骑兵进来。” 指了下旁边的亲卫:“你速去前方通知阿八将军,让他回撤至大军西侧,与军营保持距离,随时准备救援……” 目光瞄向楚明玉:“曹明济呢?他也算是军中宿将,久经战阵,到得如今还不见人影,就算这厮劫掠成性,如今却是二日的傍晚,就算是爬也该给本将爬回来了,怎地连遣人通报都不知?” 楚明玉张张口,再次说不出话来,耶律余睹见状只是面色不虞的瞪他一眼:“这事俺会写折子奏上去,现在你去军营中,准备好陷坑、拒马。” 这将自知理亏,施了一礼随后离去。 耶律余睹坐在位子上好一阵儿,眼睛盯着不时轻微晃动的帐帘,紧握拳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目光不自觉望向挂着的堪舆图,看着写有贵德州的方块久久不语。 片刻,起身重新披上甲胄,提着长枪、宝弓在亲兵的护卫下,走向远处普通的军帐。 …… 夜风呜咽,吹来的寒风刮动枝叶,沙沙的声在林中不时响起,偶尔有树叶从空中飘落,埋伏在林间的辽军士卒蹲伏着将兵刃平放在地,手臂微微下垂,准备时刻抓起刀兵。 林野前方,名为阿八的契丹将领藏在矮树林之后,隔着树叶的间隙看向远方篝火明亮的大营,今晚的月色并不明亮,时不时有漆黑的云朵飘过去,等的有几分不耐的将领张口打个哈欠:“怎地还不来……”树林里,一队队的士卒只能耐心等着,大地上渐渐泛起一层轻薄的水汽,夜鸟站在树枝上,偶尔啼鸣出声,怪异的声响让胆小的士卒悚然一惊,看看身旁的同袍方才安下心,继续蹲伏着。 伏兵侧方,有着放哨的人百无聊赖的抠着身旁的树干,一块块灰黑带着疙瘩的树皮被人用手撕下,新鲜木料的气息飘入鼻端,地上那层薄薄的水汽渐渐汇聚、流淌、飘动,湿润的气息向上飘着。 “好像……树在颤抖。”手扶着树干的士卒转过头,有些迟疑的朝同伴说了一声。 咕嘟—— “大晚上的,别说这个,渗人……” 前者低下头,跺了跺脚:“地也动了……” “我也感觉到了……” 同伴说了一声,两个士卒面面相觑,寂静的夜中,隐隐有雷声传来,两双眼睛猛然睁大。 “是骑兵!” “吕贼来了?” “是朝着我们……快示警!” 反应过来的士卒连忙掏出木哨吹响,尖锐之音刚响,远处黑暗中影影绰绰,阴云顺着风从月亮前移开,清冷的光下,数百高大的身影陡然冲破黑幕,踏入二人视野之内,这些骑兵做为久在辽东闯荡的汉子,也是反应机敏之辈,顺着示警声响看去两人,当先持着三尖两刃刀的瘦高身影猛然换上长弓,身旁数十骑兵也同时挽弓,照着两人松开弓弦。 噗噗噗—— 哨音戛然而止,黑夜里尽是箭矢中的的声响。 箭矢飞过,钻入人身,泛起十数朵雪,被射的刺猬一般的人向后就倒,树干、泥土中,白色的尾羽微微摇晃,插着数不清的箭矢。 “出事了!” 闭目养神的阿八猛的睁开眼,喊叫声中站起身,一把抄起家伙跑向后方拴在树上的坐骑:“列阵,应战!” 呜呜呜—— 牛角号的声音在夜空回荡,他转头看向侧旁,瞳孔陡然一缩,黑暗里,先是火点明灭,接着火光亮起,一道、两道……成百的火光拖着火线升上天空,划过弧线朝着这边落下。 带着火焰的箭矢落在树上、地面、人的身上,惨叫声中,灼人的火烧着了衣料,焦愁的气息从尸体上散发而出,火光中,勉强能看清这边埋伏的士卒。 砰—— 一支燃烧的火矢钉在阿八身旁树干上,附着箭矢的火苗照亮这辽将吃惊的脸,有凉气从他尾椎骨升起,耳中一瞬间传来嘈杂的声音。 黑色的夜里,微弱的光线下,无数起伏不定的黑影带着闷雷也似的声音冲进视野范围,身穿黑色衣甲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本章完) 600.第594章 选择给你 “加速过去,将这群伏兵杀溃!” 望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后方赤兔马上,吕布吩咐了一句,虎目中闪着凶光看去平静的军营:“埋伏……这点手段谁想不到……” 转头吩咐:“让另一头搜寻的杜壆、袁朗朝这边靠拢,让他等注意隐藏身形,斥候注意辽军大营,但有敌军斥候出营,即刻绞杀,若是对方大举出兵,立时报讯。” 立马有数骑飞奔而出,带着最新的军令朝着漆黑的原野跑了过去。 片刻光景。 史文恭带着骑兵狂奔而出,马蹄翻起泥泞,轰隆隆的声响中朝着密林而去。 “……耶律余睹。”伸手抚摸一下赤兔的马鬃,雄壮的身影露出怪异笑容:“稍等,该你做选择了……” 风声呼啸,乌云遮住了明月。 …… 陡然在夜间被骑兵突袭的伏兵懵了一下,不少人被冲来的骑士杀死当场,尚未来及组成阵势的步卒被打散、碾压。 嗖嗖—— 箭矢在夜空发出尖啸,战马上的辽将下意识低下脑袋,看着火光中冲入阵势的骑兵,连忙大喊:“走走走——去林子深处列阵!” 黑夜里,阿八也不知来了多少骑兵,只是本能的想要退去林间深处,借助地利对抗冲来的骑兵,然而钮文忠如何肯答应,大吼一声,一刀劈死一名辽军,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那边想要转进的辽将,道了句:“随我来!” 便是带着麾下还在奋战的骑兵冲开,匆忙杀过去。 “钮文忠在此!辽将留下性命!” “俺去你的!” 阿八正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看后方敌将不依不饶,顿时火上心头,仗着光线不强,挂定长兵,抽弓搭建,回身略微一瞄。 嘣—— 弓弦响动,细长的箭矢在黑暗中猛的袭向后方,林深黑暗,钮文忠一时不察,“啊呀——”一声被射中肩膀,手中一松,三尖两刃刀坠地,连忙趴伏在马背上,被后方的骑兵护卫着退了开去。 阿八刚刚松了一口气,耳中闷雷般的蹄声传来,有声音传来:“史文恭来援——” 蹄声渐近,惨叫的声响越发多了起来。 …… “外边有动静……” “好像是马蹄声!” “快去找将军!” 辽军大营处,望楼上值夜的士卒听着外面响动,连忙留下一人,另一个跑去下方找值守的将领禀报,那人听闻也知大事不好,黑夜中,马蹄声音越来越密集,只是逐渐远去,不似是朝着自己这边行来,连忙嘱咐手下士卒看好营门,自己跑去中军处禀报。 不足一刻,披甲持枪的耶律余睹在亲兵的护卫下走来营门口,侧耳听着夜风送来的响声,皱着眉头看去站在身前谄笑的士卒:“你当真听到有马蹄声响?” “当真!” 士卒连连点头:“不光是小的……”手指一指望楼,同袍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火把照耀下看的清楚:“他也听到了。” 探出头的辽军连连点头。 耶律余睹阴晴不定的看着军营外,一片漆黑中,隐约有几点火光在闪,握着长枪的手不由紧了紧。算算时间,若是他领骑兵追杀,当早已杀来才是,等了这半天时间不到,反而在阿八埋伏之所出现火光,应当是…… “谨守营门!” 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耶律余睹吸一口气,转首一侧的侍卫:“让楚明玉速度带兵过来,在此处布防。” 瞥一眼正一脸希冀看着自己的士卒,转过身子的瞬间发出一声“赏!”,随即带着亲兵匆匆而去。 今夜既然不曾如自己所想一般,当要另作布置,粮草被烧,伏兵被破…… 带兵退回贵德州,应该没有大碍吧。 应该…… 回走的身影沉思着。 …… “杀——” 无数拔出横刀的骑兵高声呐喊,轰然闯入林间,刀光在幽暗处闪动,不时有辽军被锋锐的刀刃砍翻在地,也有骑兵奔行中撞上树枝跌到马下,被躲过一劫的辽军趁机杀死。 “下马!杀进去!” 史文恭一画戟砍断前方的树枝,高声吩咐着后方的士卒,顿时不少骑兵勒住坐骑,下来战马奔向前方,仗着手中刀兵锋利,厮杀过去。 林中雾气浓烈又是几分,穿着铁甲的王德仗着骑术精湛,猛的促马前行,身上叶片哗哗的震响,这身材魁梧,面容丑陋的身影,挥动一把长柄大刀冲向林中,声若霹雳:“死——” 大刀轰然砸下,硬生生将一辽军将领连人带枪劈的向后滑动,战马前冲间,刀光一闪,“啊——”的一声惨叫,失了双臂的人倒在地上,在战马上的丑汉四顾。 月光下,有个黑影好似比别人要高不少。 马蹄踏动。 阿八在远方张了张口:“入娘的,不给活路啊……” 然后就是一声:“死战!” 若是平地,他带着骑兵也就跑了,如今在这密林,当是有机会打退吕贼,只要坚持到天亮,详稳得知这边情况定能…… 嗖—— 箭矢射来,前方正护卫自己的亲兵陡然一震,箭矢射入盾牌的声音几乎同时入耳,阿八急忙看去,影影绰绰,黑夜里不知多少人在厮杀,对面吕贼的士兵大多下了战马杀过来,却也有不少骑士仗着自己马术高超,在纵情冲杀着。 厮杀的呐喊、临死的惨叫,不住在这片林野中响起,身为主将的人不住嘶吼着“顶住!”“援军马上就到!”“杀贼者厚赏!”,搅动着人心,震天的吼声更加大了几分。 陡然间,有马蹄声传来,几个侍卫连忙抽刀转头,轻薄的雾气中陡然冲出一个丑汉,狰狞的面庞上带着血迹,还未等亲兵反应过来,大刀抡起:“呔!” 刀光划出一道斜线,鲜血喷上半空,带着凶恶表情的汉子冲出血雾,阿八一抖手中长枪刺过去,被这汉子微微一歪身子让开,看看临近,一把将人从马上拽起,单手挥刀将赶来支援的亲兵打飞,战马一个转折跑了出去。 “敌将已被洒家擒获!” “杀啊!” 不久之后,林中的动静渐渐弱下,血腥顺着夜风吹去深处,有惨绿的光芒在狼嚎声中闪动。(本章完) 601.第595章 撤军(二合一) 夜晚林中的雾气变得更加浓厚,厮杀声渐渐消失之时,不少吕布军的士兵点起火把在林间走动着,摇曳的火光照着地上惨白的面孔,鲜血溅在嫩绿的草叶上缓缓从草尖儿向下滴落,满是血污的身影发出压抑的痛苦声,在地上缓缓爬动,想要离开这处修罗场。 昏黄的火光驱散了眼前的黑暗,匍伏的身影陡然停下手臂,视野内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靴,侥幸逃生的士卒缓缓抬头,眼泪鼻涕一起流淌下来。 噗—— 横刀直直捅了下来,从后心插入直透入泥地里,惊恐的面孔砸了下来,重重磕在地面,他身下鲜血缓缓流出,再不能动弹。 横刀拔出,这骑兵甩去刀上的血,走向下一个,待火光照见是自家同袍,连忙俯身将人架起,光芒照过他的身影,尸体、鲜血从这里蔓延铺开,辽军的伤兵被一一补刀处理,自家受伤的人则是带去一旁尽量救治。 林野深处,偶尔有惊叫与野兽嘶吼的声音传来,恐是被血腥气吸引过来的猛兽与逃跑的辽军士卒,穿着黑甲的骑兵冷漠的抬起头看去那边,警惕的缓缓移动着,向着林外的空地而去。 不少骑兵遵照军令,并未参与围杀,数百做为后备的骑兵将这里围起,周围骑着战马的令骑飞驰奔走,受伤的同袍被带来此处在火把照耀下,寻找干净的地方包扎救治,人声低沉并不张扬,远处辽军大营的篝火尚能远远望见,不少人脸上带着懊恼神色,为自己不能继续作战而感到遗憾。 “轻伤的包扎好,让他们今夜好生休息,重伤的人带去一旁隐秘处安置,某看此处不少村庄都空了,暂时到那里休养也是不错。” 吕布站在亲卫中间吩咐了一句,余呈点点头,看去一旁侍卫,后者点头走开,穿着兽面屯头连环铠的身影停了一下,看着正在裹伤的大汉诧异:“你竟然也伤着了?” “……黑夜看不清远处,不小心着了道。”钮文忠看着吕布苦笑一下:“让大将军见笑了。” “战场受伤难免的事。”吕布弯腰拍拍他另一边完好的肩膀:“下次警醒些就是。” 后者苦笑着点头,倏然有声音在旁插口:“原来老子射的是你,呸!不是夜黑,俺早一箭射杀你了。” 钮文忠大怒,腾地从地上蹦起来,站直身子的身影寻声望去,见着王德牵着战马过来,一道身影正被反绑着双手横在马上。 “是你这厮!” 气哼哼的铁蜻蜓向前跑了几步,被牵马的汉子赶忙拦住“犯不上与一死囚置气。”“消消气。”之类的言语下,方才只是狠狠瞪了战马上被绑束的阿八一眼,看着一人一马走过去。 走来的汉子一抱拳:“敌军主将已擒,请大将军发落。” “哼——” 马上的辽将硬挺起身子,看了吕布一眼哼出一声,又气力用尽趴回马背。 吕布看他如此顿时有些乐了,只是一挥手:“暂时押下去,等之后再说。”看了眼王德,拍他一下:“功劳给你记着,回去一并叙功。” “是。” 王德兴奋的应声,嘴角的弧度翘起,在那张丑脸衬托下显的颇为不怀好意,看的一直费力扭着头看他们的阿八打了个寒颤,嘟嘟囔囔的嘴里不知说着什么,随后有士卒上前,将人拖了下来,压去一边。 说话间,马蹄声从远处响起,三道身影在不少人戒备的眼神中冲出雾气,一路奔驰跑到吕布跟前勒马停住。 “大将军……”跳下战马的斥候单膝跪地:“马司马让小的回禀,辽军大营有动静,辕门处加派了守军。” “可有敌军出营?” 斥候拱拱手:“并未。” “倒是够谨慎……”吕布摸摸下巴上乱糟糟的胡须,长时间未曾打理,原本的短须长长不少:“你等继续监视。” 斥候拱手而走之时,吕布抬头看看天上露出的月亮:“没了粮草,某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 金芒刺穿云层,投射下缕缕光芒,雾气渐渐变得稀薄,在林间草地上缓缓漂移。 辽军大营,一晚未曾安歇的楚明玉双眼熬的通红,一夜的担惊受怕给他不小的压力,眼见天光亮起方才松一口气,坐在军帐中缓缓喝着茶水解乏,心中则是不断问候着曹明济,两个人同时受命带军前来增援耶律余睹,结果这厮来了直接将麾下军马朝他一丢,自己则是不见了踪影。 这不当人子的家伙! 眼皮缓缓合上,又猛的睁开,喘着粗气的将领干脆站起,走去一边用凉水洗把脸,气哼哼的将擦脸巾扔进水盆,溅出的水打湿了甲裙。 “将军……” 走近的亲卫见状停了下脚步,硬着头皮躬身拱手:“大帅找恁。” “知道了。” 挥了挥手,楚明玉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走出军帐,前方找来的亲卫连忙上前引路,不一时就到了耶律余睹临时军帐中。 这番将眯着眼睛转头看看远处竖着辽字大纛,应是中军大帐之所,又看看这藏在一众普通士卒当中的羊皮帐篷,嘴里吐出一口气,上前掀开帘子走入,躬身抱拳。 “末将楚明玉见过大帅。” “坐。”耶律余睹指了下一旁位子,双眼也是血丝密布,左手放在面前木桌上轻轻点动,开门见山道:“昨夜至今,吕贼应是破了阿八的前军,如今正在外等着你我因缺粮崩溃。” 楚明玉张了张口,紧抿一下嘴,点头应是:“大帅说的是,末将对此也是忧心不已。” 有亲卫走进营帐,将冒着热气的肉粥放在两人面前,又放下一碟子酱菜与几块干硬的肉干退了下去。 “边吃边说吧。”耶律余睹端起饭碗,喝一口粥,带有热量的肉粥下肚熨帖了肠胃,看着楚明玉也端起碗,开口:“吕贼所部皆是骑兵,你我部下加起来虽有万把人,然而如今军粮被断一事传开,士卒多无战心,俺以为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对面吃粥的身影动作停了一下,随即缓缓咽下肉粥,抬头看着这朝廷的宗室大将,沉声道:“大帅说的是,没了军粮又有吕贼骑兵在侧窥伺,确是不宜再战……” 拿着木筷的手点了两下菜碟:“然则也是因对方全乃骑兵,我等如何撤回州内?” 军帐内一时安静下来,楚明玉沉默的看着对面的契丹贵族喝粥、夹酱菜、啃肉干,半晌那边放下筷子开口:“全部都带回去,俺没那个能耐。” 手背来回蹭了蹭嘴巴,耶律余睹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楚明玉。 这番将眼神闪烁,半晌放下碗走去一旁单膝跪地开口:“末将也做不到顾全所有人,大帅若是有法子不若直说,末将今后定然以恁为尊。” “好……”耶律余睹缓缓点头:“俺如今虽然落魄,在朝中却也是有人,记得你现在所说之话。”楚明玉抱拳低头:“末将也是一口唾沫一个坑的人,大帅放心。” “计无好计,只是脱身之策……”耶律余睹眯着眼看向对面,缓缓开口:“稍后俺会集合兵马,宣布撤军,你我集结麾下骑兵在一起,旦遇吕贼以步卒阻拦,你我率马军先走,如此或有机会撤回贵德州,不然等军粮耗尽,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大帅不需如此说,末将愿随骥尾。” 如此说着,帐中两人一时间都是笑了起来,随后两人凑近了稍许,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军帐中响着。 …… 同一时刻。 清晨的光芒洒在辽阳府北去五十里处,两万余人的军营扎起连绵而去,一眼难看到尽头,一座座望楼上,身穿黑色衣甲的弓手面朝外面的警戒着,不时有提盾持枪的士卒巡弋而去。 马嘶、人声从大帐外传进来。 奚胜与萧海里一同站在桌前,看着上面刚刚送来的军情,清晨的寒风撩起帐帘,吹入一阵带有寒意的空气,两人站直身子,面色都是有些凝重。 耶律得重四万大军逼近二十里外,没有第一时间出兵,反是如他等一样在修建营寨,军中斥候前去窥探,折损不小。 “不好打啊……” 萧海里扯动嘴角,做为难状:“这厮步步为营,只拼消耗的话,昏君好歹有几分家底,我等是万万拖不起……” “拖不起也要拖。”奚胜摇摇头,伸手点点桌上情报:“他等在这拖着你我,当是等贵德州那边消息,我等不也是如此打算?” 萧海里摸着光头,呲牙咧嘴半天:“到底兵少了些,若是旗鼓相当,俺现在就带兵冲他一冲。” “让所有人做好准备吧,持续到大将军击退另一路之前,我等自有一番苦战。”奚胜看着挂起的堪舆图,面上毫无表情,半晌走去跟前打量一番:“或许等到有了消息后,会有些变化。” “就怕首领击退了耶律余睹,这厮也是将营立在这里……” 两人互相看看,苦笑一下,随即一连串命令发了下去,令骑在军营中奔走,也有数骑从南边军营大门而出,一路向着辽阳府疾驰。 …… 春光渐渐洒满大地,宜人的日光下,吹起的风仍是有着几分寒意,耶律余睹的大营之内,旌旗与士卒都在光照下剪出黑影,相互之间连绵而去,排出整齐的队列,不少人面上带着紧张的神情,握着兵刃的手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回城——” 大纛下,穿着战甲的身影在亲兵护卫下挥动手臂,密密麻麻的刀盾手提着快到胸口的大盾跑了出去,将身子遮的结结实实,仿佛怕有人突然冒出给自己一下,后方弓手则是在身旁长枪手的护持下奔出,结成防御的阵势,对着空无一人的原野。 尽管没看到骑兵的身影,但如今这些士卒也是知晓,外面有骑兵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拦截他们,如林的长枪在刀盾手之间前后伸缩,弓手一手弓、一手箭,稍有风吹草动就转向那边。 呜!呜!呜! 辽军特有的号角声吹响,浩浩荡荡的车队开始向前移动不久将弓手护到里侧刀盾手松了一口气,紧紧跟着车辆间隙而动,打算有个响动就跑入进去,依托车阵防守。 军营中,无数马匹开始迈动四蹄,卷起的尘土迷了人眼,前后拥护着“耶律”与“楚”的将旗向前移动,随着将领的指挥,整个军阵开始做出调整,呈椭圆形朝着北方缓缓而动。 “辽军这是要退?” “彼等没了粮草不退做甚。” “消息传的这般迅疾,全军都知晓?哪个人这么傻?” “许是辽人傻呢。” “看着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中,杜壆朝后比了下手,酆泰当下闭了嘴,伸出食指堵在嘴上朝着牛皋示意莫要说话。 一旁牛皋狠狠瞪他一眼,黑脸上有着一抹臊红,适才就你这厮开的头! 杜壆也没去管这两人在身后的小动作,轻吐一口气,吩咐左右:“去通知袁朗兄弟,让他向我靠拢,辽军大肆出营,非是一人所能应付。” 顿了一下,长吸口气:“传令全军,准备战斗!” 令骑飞驰,不久,地面有震颤的感觉传来。 …… “大将军,辽军全军出营,正组成阵势向北而撤。” 马灵一身湿寒之气单膝跪在地上:“对方防守严密,外面盾手与马车,内里则是长枪手与弓手,骑兵也被车辆护卫在中。” “……呵,这草原上的人也学会车阵这套了。” 吕布皱起眉头,环顾左右:“传令全军上马,先跟着某去看看。” 翻身上了一旁赤兔,绰起方天画戟:“不得命令,莫要胡乱出击。” 低头看去跪着的马灵:“你去传令杜壆、袁朗,让他二人看某命令,不得私自行动。” “是。” 马灵也知事情紧急,连忙站起,带着麾下斥候急匆匆远离而去。 吕布看着他背影,伸手抚摸过戟锋,一把将方天画戟高举空中,“呼——”一声下劈:“跟着某,不管辽军如何做想,不能让其如此轻易撤走……” “我们走!” 马蹄轰鸣,逆走而上。(本章完) 602.第596章 猜测(二合一) 辽阳府以北六十余里,沈州过来的大军安营扎寨已有半日,军营内外不断有士卒在巡弋着,骑着战马的骑士百人为一队,奔出军营,在周围三五里范围内不断搜寻着敌骑,来自南边的斥候飞驰入营,不久,一份军情摆在中军大帐的桌上。 大帐内,简单穿着军衣的耶律得重坐在长桌后,看着手中这份情报,他四个儿子与宝密圣五个将领安静屏气的站在那里,后者闭着眼睛,摸着自己向外刺棱着的胡须,四个年轻的兄弟站在那,你瞅我一眼,我看你一下,挤眉弄眼的交流着。 过了不多会儿,长桌那边的主帅将军情一扔,啪的一声脆响,让正在眼神交流的兄弟瞬间站直身子,耶律得重站起身子:“对面的大军打着吕贼的大纛,但俺看……吕贼当不在此处,事情或有些波折。” 宝密圣睁开眼,神情若有所思,哥四个相互看看,眉毛眼角不停挑动,前方耶律得重看着头疼,捏了捏额角:“此时非是大帐议事,你四个崽子有何想说的直言就是。” 老四耶律宗霖神色一肃,上前抱拳:“爹,话不是这般讲,从恁的立场来说……” 语音顿了一下,三个兄弟眼神疑惑的看着他,耶律得重停下按压额角的手,稍稍离开脑门一些,神色微微正了下,一旁宝密圣也是好奇的看去这位小王爷。 耶律宗霖脖子一挺:“恁叫俺们四个崽子对恁不利。” “……” “嘶……”宝密圣手上一个不稳不小心拽了根儿刚髯下来,疼的眼角一抽,随即赶忙转过脸看向一旁空无一物的帐面,好似发现什么隐秘一般专注看着。 “……俺的错、俺的错,期待你这逆子有什么要说的是俺的不是。” 嘴里面嘟囔着,耶律得重闭着眼又捏上了额角,只是那股心火却是越来越旺,不过转眼间青筋从脑门儿暴起,左右看看,手边没趁手家伙,索性一把抄起桌上的镇纸:“俺打死你个逆子!” 三个兄弟见状连忙一脚将自家老幺踹开一边,上前拦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耶律得重。 “爹、爹,打不得、打不得,这玩意儿打了就真死翘翘了。” “消消气、消消气,爹,这货犯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回头恁再执行家法就是。” “是啊爹,此时正与吕贼战,把四郎打坏少个能战的也是不好。” 也不知哪句话劝住了暴怒的父亲,耶律得重健壮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砰”的将镇纸拍在桌上,一指耶律宗霖:“你去给俺一旁跪着去。” 那边的老幺还想说什么,被三个兄长瞪了一眼,随即嘴里嘟囔着:“跪就跪,跪了可不能再打俺了。” “你还说!” 耶律得重气的又要去拿镇纸,三个儿子赶忙喊着“等等,别打。”“且让这混货多跪一会儿。”拦住,耶律宗霖见状连忙跑去营帐角落,双膝跪下,方才让那边发怒的主帅停了手。 “一群逆子!” 瞪了四个儿子一眼,耶律得重这才气哼哼的坐回原位,那边宝密圣这才结束对军帐的研究,转过头抱拳:“大帅,恁说吕贼不在是何意?” “俺看过吕贼至辽东后的战报……”耶律得重闭下眼,睁开看着心腹将领:“此贼惯会用骑兵袭扰后方粮道,或是正面拦截,几场战事也习惯主动出兵试探,如今对面却在安营扎寨、建立防御……” 眼睛瞪下四个毫无反应的儿子:“本帅不觉得一个人用兵会变化如此之大。” “那大帅意思是……”宝密圣皱起眉头:“吕贼在耶律余睹那边?” “八成是了。” 耶律得重拿起桌上那份军情晃了晃:“对面也有两万余人,营盘扎的坚实,营中士卒走动毫不紊乱,且兵甲齐全,看样式多为宋制,只是涂成黑色罢了,加上遇上的斥候也非是庸手……” 文书扔在桌上:“这不是仓促拉起的队伍。” 大帐中几人微微有些沉默,三个年轻的相互看看,一副没想到的样子,倒是跪在后方的耶律宗霖松下了身体。 “说来……” 宝密圣挠了下胡须:“之前听闻吕贼是在镇海府起事,末将当时就奇怪为何偏偏选中此处……” 看去耶律得重的眼睛有些明亮:“现下末将倒是有些猜测。” “什么?” 二子耶律宗电忍不住开口:“吕贼不是当时就从南京道被赶出……”一句话未说完好似想明白什么,陡然住口,神情迟疑一下:“不会吧……” 宝密圣点点头:“小王爷说的正是末将所想,吕贼八成是得了宋廷的资助,不然如何会有如许多兵甲?” “恁地说……”耶律宗云一旁突然插言:“宋人是想同我朝再次开战?” “恐还是为了燕云十六州。”三子宗雷冷笑:“只宋人却是软的,不能自己夺回,却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好了,莫扯的远了。”耶律得重挥手:“不管吕贼从哪里得来如此多兵甲,如今在我等对面却是假不了。” 视线扫过面前四人:“传令下去,大军于半个时辰后出兵,试探一下对面,若是如宋人般软弱不堪……” 拳头狠狠一攥:“吃下他们,回头再找吕贼所在。” “是。” 四人齐齐拱手躬身,耶律得重满意点点头,随后猛的想起四子没有应答,看去角落,见老幺正低垂着头,不由皱起眉头:“四郎在做甚?怎地在那不声不响的。” 四人奇怪回头,老二宗电走过去,听他呼吸声有些大,眉头一挑,弯腰下去看他面容,随后起身回头,迟疑一下:“……爹,这厮睡过去了。” “……取家法来。” 硬生生从嘴里崩出几个字,耶律得重站起身,不久,中军大帐传来一阵鬼哭狼嗥的声响,引得巡弋士卒不住探头看那边发生甚事。 天光灿烂,白云悠远,令骑带着军令在营中跑动不休,在军营的士卒抓紧休息,半个时辰后,牛角号在辽军大营内吹响,着甲的士卒纷纷跑出军帐,带着持着兵器排成阵列。 中军大帐前方,骑着战马的耶律得重望向天上的白云,或许是为今次与那吕布再战一场感到有些不安,手掌抖动缰绳,战马往前走动,“今次俺们会胜!”他低声说了一句。 旁边,跟上的宝密圣重重点头。尘土飞扬,大军徐徐而动。 …… 天光高远,远去贵德州大军所在之处,士卒迈步向前走着,三支十余人的骑兵队伍在阵势外来回巡弋,在他们两侧,扬起的烟尘隐约可见,地面有颤抖的感觉传来。 风吹过草间,荡起阵阵涟漪。 天光之下,已经干透的旗帜发出猎猎响声,吕布仰起头。 远方椭圆形的阵列仍是排着防御阵列向前走着,只是隐隐间能感到这些士卒开始放松下来。 莫不是陷阱? 眉头微微皱起,持着方天画戟的手攥紧又松开,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回想起兖州时的情形,犹犹豫豫之间,那边的队伍又是向前走了不小一段距离,只是终究要一直维持着阵型,这走动的也不算快,军阵之间的衔接距离大了一些,本来密集的阵势在某几处出现些松散。 “打一次……” 再次望向那边队伍,钢牙狠狠一咬,摸了摸有些急躁的赤兔,手臂抬起,方天画戟带着一抹亮光在空中呼啸划过,指向辽军。 “吹号!传令全军,突阵——” 呜呜呜—— 蕴着杀气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牛角号声吹响,身下炭火也似的战马“希律律——”一声嘶鸣,迈开四蹄,周围身穿黑色甲衣的骑兵“呼喝——”“跟上——”的呼喊着,沉闷的马蹄声掀起震天轰鸣,马蹄翻飞向前,朝着远处军阵发起了冲锋。 辽军大军陡然间有些骚动,那边身穿战甲的人在大纛下挥动手臂,同样出击的号声一同奏响,军阵陡然停下,刀盾兵连忙上前,只是依托着不多的战车构成防线,后面的长枪手与射手让开道路,在辽军中的骑兵陡然而动,一匹匹战马身上肌肉时紧时松,带着牲畜特有的气息从人与人间穿行而过。 “杀——” 轰轰轰的马蹄声震响大地,辽军骑兵疯狂叫嚷着,直接冲入对面杀来的骑兵阵中,一名辽军将官狠踢几下马腹,一刀劈向前方奔来的骑士,铿锵的金属声在空中炸响,晃动的视线里,一杆方天画戟突兀的出现。 砰—— 尸体呈钝角从马鞍上倒飞而出,骨骼碎裂的响声被震天的蹄声掩盖,兵刃飞出旋转着插到地上,一只只马蹄从旁过去,缠着金丝的兽面吞头连环铠在阳光下反映出光芒,画戟拍飞敌人的同时,吕布的声音也在前方发出:“凿穿,杀——” “杀——” 迎面将一辽将劈落下马,方天画戟抡动,只是不住将身前杀来的人打落,赤兔喷着兴奋的气息,四蹄抬起落下,不住向着军阵处杀去。 呜呜呜—— 牛角号的声响在军阵另一侧响起,随后有箭矢飞向天空,向着另一侧落下。 “杜壆与袁朗配合夹击,我等莫要慢了!” 雄壮浑厚的声音传出阵中,方天画戟挥舞的越加迅疾,身后大片骑兵跟上,带着对军功的渴望,死命冲向前方。 …… “举盾——” 命令的话语在回荡,一片箭雨从空中抛下,带着尖锐的啸声从身侧、身后滑过,在战马身上添上道道划痕,随后扎入泥土,偶尔有箭矢砰砰砰的射中轻型团牌,也有零星的惨叫在响。 战马疾驰,仅够放两轮箭雨,随后前排刀盾手那惊慌的脸出现在视野之内。 “杀——” 隆隆的马蹄震动地面,前排穿着青龙铠的男人勒过马缰,直接冲向那边盾手,丈八蛇矛下沉、捅出,仗着兵长力大,“咔嚓!”一声刺破盾牌,带着尸体冲向后方枪林。 “尔等车辆不多、战阵不密,还想阻我!?” 侧面,袁朗持着水磨炼钢挝带着兵马直撞入阵,而对面,有将官杀过来,被这赤面虎劈头盖脸就是一挝扫过去,砰砰几声,铁盔、兵器都飞了出去,人影狼狈的趴在马背上,后退的同时放声高喊:“挡住!挡住!” 马蹄带起泥土,平静陡然被打破,厮杀在这一刻蔓延开来,血浪在锋线上翻滚,有人纵马冲入阵中,有人跳起将骑兵拉下马背,呐喊声与惨嚎声不停回响在天空下,还有无数的身影正汹涌的杀过来。 …… 砰—— 火在空中溅出。 白云之下,绿地之上,鲜血不停洒下,冲锋的辽军骑兵战意不高,很快被透阵而出,残存的人也不敢回身再战,斜斜的败退下去,旌旗扔了一路。 摇晃的视野中,前路已经能够看见,火红的战马迈动蹄子再次冲起,前方的阵线有人高喊着什么,吕布挂戟抽弓,一箭寻声射去,有人影在敌阵跌落。 “挡住他!” 有将官拼命嘶吼着,吕布收了弓,马蹄奔腾间,画戟一挥,“砰——”木盾碎裂的声音带着人体朝后砸去,两旁的刀盾手见状,连忙挥动战刀想要杀上,冲势下,赤兔猛的跳起,两道刀光抡空,下坠的战马上,方天画戟再度被举起。 砰—— 马蹄落地,尘土振起,画戟随之挥舞出一个半圆,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举着长枪的人影还在犹豫,随后整个人泛起血光,胸前皮甲爆出一道长长豁口,鲜血溅了出来,人体朝后就倒。 “给某滚开!” 越过地面的死尸,后方跟进的骑兵纷纷杀入,本就战心不高的辽军士卒纷纷后退,涌入的铁骑并未四散随意杀戮,跟着前方的将军,以惊人的爆发力贯穿人群,直接在防线撕开一道口子,大量的辽军士兵踉跄的朝旁分散,指挥的将官拼命喊着“顶住!”也被涌来的人群推搡着挤去一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字的将旗冲向中军。 高空看去,厮杀混乱的战场上,有两道笔直的缺口正在打开。(本章完) 603.第597章 脱逃(二合一) 天光下,尘土飞扬上半空,左右两侧近五千名骑兵在大地上肆虐,战心不坚的辽军士卒在犹豫、后退。 翻腾的马蹄带起沾有草叶的黑泥,赤红的战马陡然发力,疾冲起来,身前的兵卒当中一名辽军指挥使冲入画戟范围,喷着热气的战马冲来,他挥动大刀,“啊——”的嘶吼挥砍。 噗—— 血肉撕裂的声响,那人刀不如方天画戟来的快,尚未来及斩下,整个人被锋锐的戟刃撕成两半,半边身体斜飞上空,甲胄的碎片四溅飞出,尸体带着五颜六色的挂件儿朝人堆那边落去,引起一片惊慌后退,摔在地上滑行出去,腥臭暗红洒了一路。 “冲——” 那指挥使的逆冲只是让战马上的身影停了不足一息,马蹄轰然踏碎地面,几点黑泥带着草叶飞上半空,吕布挥手将面前辽军士卒一一打飞。 火红的战马带起一阵风声,身后跟上的史文恭、王德、曾涂三将挺起刀兵猛冲跟进,到处都是砰砰乓乓的撞击声响。 中军不远处,辽军帅旗前方阵中有穿着铁甲的辽将提枪纵马杀来,而距离最近的名叫阿哩义的辽军将领也在拦截,冲上前,方天画戟先人一步的劈过来,抬起的枪向上格挡,砰的一声轰鸣,长枪弯曲,手臂忍不住倒回,枪杆几乎贴到胸口,锋刃亮起光芒。 名叫成珠那海的骑士夹攻冲上来,前方受伤的身影拿不住手中枪,放下之时那枪掉落尘埃,双手垂在身侧颤抖着,从他身旁连人带马的后退,然后身体坐不住马鞍摔了下来,铁枪一抖,冲来的人吼了一声。 “阿哩义!” 吼叫声中,枪影刺出去,当的一声撞在画戟上,随后叮叮当当响了三五下,枪头陡然被画戟耳枝套住,画戟一翻一卡,那将双臂发力拽动枪杆,力道上却不如赤兔上的身影,被拽的在马背上偏斜出去。 此时,握着方天画戟的大手猛的爆出青筋,吕布陡然发力,精钢所制的画戟与铁枪吱吱嘎嘎磨擦出声,几许细小的火跳起,“起——”的吼叫一声,下一瞬,巨大的力道将这用着铁枪的辽将连人带枪甩飞出去,朝着远处两丈余远的人堆砸去,砰的砸倒数人,落在地上翻滚数下,七荤八素的不知身在何处,好在是保住了命。 溅起的烟尘中,甩动画戟的身影蓦然发出大吼:“杀穿此处!随某夺旗!” 吕布冲杀在第一线,他与身旁的亲卫骑兵一起奋力厮杀,扯出更大的缺口,前方辽军的崩溃似乎更加快了,不少人望见火红的身影直接转身就跑。 后方,跟随的骑兵并不理会两侧退避的辽军,在前方将军挑飞辽将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兴奋吼叫,面丑的王德顿时连连踢动马匹,从史文恭一侧冲了过去,带动着附近的骑兵愈加兴奋,直接的推进过去,硬生生凿开一道口子,大量士卒在战马前倒下,鲜血飞溅洒落尘埃,骨骼碎裂的声响不时奏响。 远处,辽军中军处的旗帜倒是岿然不动,频频有“死战!”的吼声传来,随即助威的战鼓声在响。 “这辽军主帅倒是个血勇之辈,可惜了……” 另一边,袁朗赞叹一句,高声大喊:“吹号!加劲儿冲过去!杀——” 春风在原野中吹过沸腾厮杀的呐喊夹杂着大量马蹄声朝着辽军帅旗处冲过去,尸体与鲜血铺就的道路在不断延伸。 跟在青龙铠身后的身影四条手臂挥动四条铁锏,不断有来不及逃跑的辽兵被打伤在地,袁朗身后的腾家哥俩互看一眼,激起好胜心,连连打马加速,三尖两刃刀与护眼竹节鞭破开前方防线,远远望见同样在冲向中军的那面吕字大旗,顿时越加急了几分。 辽军帅旗下,握着刀枪的亲卫顿时促马向前几步,刀枪举起。 “盾牌上前!” 拱卫中军的八百士卒,飞快分成两部奔出,轰的将带有尖头的盾牌扎在地上,长枪从盾牌缝隙探出,形成一片枪林。 营地之中,杀穿一层层防御的骑兵怒潮一般的涌过来,两片巨浪一般带着满身凶戾之气冲向帅旗下组建的防御阵线。 “耶律余睹!将头留下!” “顶住!” 两道咆哮同时响起,怒潮轰然撞上礁石,先锋处的两部骑兵带着决然之势撞入枪林,惨叫的声音带着战马撞碎盾牌的噼里啪啦声瞬间炸响在耳旁,酆泰红着眼,紧咬着牙关,一锏将刺向自己的数杆长枪打偏,另一手不停,横着一扫,顿时有人头破血流的栽倒在地。 “辽将是老子的!” 嘴中喊着,手中黄金双锏映照着天上的日光,反射出金芒,冲向那边最后的亲卫,有笑容浮现。 踏—— 马蹄在他侧旁落下,陡然一个用力,泥土被蹬出蹄印,酆泰刚刚上扬的嘴角不由硬生生止住,挡住前方数名亲卫死命攻来的刀枪,急忙拿眼去看,那边滕戡一鞭将挡路的人砸下马,声音在嘈杂之中传来。 “多谢酆泰兄吸引敌人,辽将是老子的了!” “滕戡!你个亡八!” 焦急的大叫着,酆泰恨不得变身蜈蚣手持刀兵将面前几个亲卫立毙当场,一时分心之下,差点儿被人一枪在脸上开个窟窿,连忙收敛心神,两条胳膊快速的格挡,随后狠狠一击将人打杀下马,抽空偷眼看着滕戡就要跑去中军旗下。 帅旗下,顶盔掼甲的身影没有一丝动摇,微微低垂着头的脸看不见表情,百战袍呼啦响动,戟锋削过人的脑袋,冲天的血光中,吕布余光一瞥,微微勒住赤兔,战马减速的同时,反手一戟将从后杀来的亲卫戳下马,有人从旁跑过。 另一面,提着虎眼竹节钢鞭的滕戡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距离那耶律余睹只有三丈左右,轻轻屏住呼吸,缓缓吐出、吸气,精神集中在对方双臂之上,只要挡下对方一击,生擒辽军主帅的功劳这不就到手? “给洒家过来!” 带有口音的大喝声响起,一道黑影从对面视线死角处闪出,探出的胳膊一把将骑在马上的辽军主帅提起,横在马背泼刺刺的跑去后方竖着的帅旗处,手中大刀刀光只一闪—— 随即这人一拽缰绳向着这边跑来,丝毫未看后方朝下栽倒的辽军帅旗。 “咳咳咳——”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的滕戡双眼发直,一时间不知怎地岔了气,顿时一阵猛咳。 “滕二郎,你这身子骨怎地还上阵?你家大郎没拦着你?” 带有西北口音的话从对面骑士嘴里说出,丑脸上一片诚挚关怀,看的滕戡甚想举起钢鞭给他一下,一拽缰绳停住坐骑,看看横在对面马上的辽军主帅,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多谢王德兄弟关心,俺好的很!” 又打量对方一眼,冷哼一声勒转马头朝另一侧杀去,空中留下一句:“果然老子比你好看!” “这厮……发甚癔症……”王德被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了摸自己脸颊,刚要开口。 斜刺里,酆泰带着一身血腥气杀了过来,一张丑恶的面孔斑斑点点溅满鲜血,看眼被横放在马上的人,又看看王德那张脸,一拽缰绳“入娘的,被你个丑鬼占了先手,晦气——”,战马喷出一口气,四蹄扬起,返身又杀了回去。 “丑……”王德听的眉毛倒竖,看着酆泰背影,战马上握着大刀朝他指了一下:“放你娘的罗圈屁,别人说洒家还则罢了,你酆泰有什么脸!” 左右看看,厮杀的声音有些减弱,有人开始追赶逃亡的兵士,骑在红马上的身影立在辽军中军处,随后有招降的声音在天空下响起,有逃不掉的人开始扔掉兵器,在骑士的看顾下,走去一边站好。 王德一勒战马向着吕布所在方位走过去,在马上的耶律余睹猛然开始挣扎,这丑汉按了他两下,却还是乱动,不由捏起拳头,狠狠捶了两下:“别逼洒家拿刀砍了你,你那死人头也是军功一份儿。” 马上的人顿时老实不少,只是被打的疼了,嘶嘶的吸了几口气,王德也不以为意,径直到了吕布跟前儿跳下战马,抱拳低头:“大将军,末将擒了耶律余睹在此。” “两日连擒两将,不错!”吕布面上露出笑意,余呈在后方示意一下,几个侍卫跳下马上前,从马背上将人拉下来,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被几人从地上架起,这人挣扎间,头上铁盔掉落地面,露出一颗留有两根小辫的光头。 眼睛向下看了一眼,吕布正要说话,后面几骑跑来,曾涂与曹洪一把将抓着的人扔下马,在马上抱拳道:“大将军,这两个辽将受伤要跑,被俺们抓回来了。” 地上,双手似乎有伤的男子挣扎着直起身子,怒视着吕布:“要杀就杀,何必如此折辱人!俺阿哩义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说的是。”另一个辽将正是成珠那海,这人捂着胸口,轻轻咳嗦几声,也是看去吕布:“俺也是要脸之辈,有种索性给俺个痛快。” 身后奔出几个侍卫,连忙将两人按住,这二人挣扎着要起身,只是身上似乎伤的不轻,一时间起不来身。 “……” 吕布有些失言,目光颇为疑惑的看着两人,又看看曾涂与曹洪:“你二人怎地他二人了?” 曾涂与曹洪也是莫名其妙,耸耸肩,开口道:“俺二人也不知,只是这两人伤着,行动不便,俺们回转时正看他俩呆鸟一般在战场上,索性就擒了回来。” “不是你二人所伤?” 吕布问了句,马上俩人连连摇头,被抓的两个却是气哼哼的瞪眼看去赤兔上的身影:“俺二人乃是你伤的!” 赤兔陡然摇了摇头,看着两人打了个响鼻,四蹄挪动两下,看的对面两人额头上暴起青筋。 吕布伸手抚摸下赤兔的脖子,陡然笑了起来:“某杀的、伤的人多了去了,哪里会一一去记?” 指了指一边帮着的耶律余睹:“不过你二人来的也正好,你等将帅三人正可凑在一起绑着,省得某一个个招呼了。” 那两将闻听忍不住转头去看,愣了一下,成珠那海回头撇撇嘴:“你这厮也不是个实诚人,这哪里是大帅,随便找个人来骗俺们也不找个像一些的。” 周围吕布等人猛的愣住,纷纷打量起被抓住的耶律余睹。 倒是阿哩义瞳孔一缩,再次转头看去那人,半晌回过头,声音有些干涩:“成珠那海,俺们……被骗了。” “你是说……”旁边同伴的眉毛一挑,这时才有些回过味儿来。 阿哩义有些失神开口:“今日一早大帅就在亲卫保护中离俺们很远……” “甚意思?这不是真的?”一旁王德忍不住开口,走过来一把抓着那人一边的小辫,朝上一揪,丑脸上涌上血色,瞪着眼道:“你这厮端的是谁?” “呵……” 那人轻笑一声,索性闭上眼睛。 “说不说!”王德大怒,抡起拳头照着对方肚子猛击两下,“阿——”的惨叫声中,这汉子只是被两旁人抓着肩膀,半弯着腰喘息着。 王德握拳还待再打。 “不用打了。”赤兔上,吕布看去自己冲来的方向:“某好像知道那耶律余睹去哪了……” 轻轻吐出口气,有些呢喃的道:“好算计……也是好胆识……” 一旁王德、曾涂等人也不是笨的,闻言看眼吕布,又都回头看向来路。 “不会吧……” “这厮当真胆大……” 叹息的声音传入那边两个辽将耳中,让二人脸色陡然变得通红。 天光移走,战场上厮杀的将领陆陆续续回来,史文恭、杜壆几人汇报了自身折损的情况,纵然失了粮草辽军丧失锐气,对这样的突阵,爽快是不假,折损却也是有的,一共五千三百骑兵出征,到得今日,不过四千五百骑左右完好无损,近八百人或死或伤,让人心疼不已。 吕布看眼天空,随即一挥手:“快些将俘虏绑好,留给钮文忠五百骑兵,让他将人押回去,剩余的人休整一番,随某去往另一处战场。” 天光下,不少人振作精神,躬身应是。 …… 更西北的方向,之前逃脱的辽军骑兵驻足在一片荒丘之上,被护在中间的骑士脱了头上铁盔看去东南方向。 “详稳,接下来咱们去哪?可是贵德州?” “不回。”耶律余睹回过头,看着身旁的楚明玉:“想办法穿行到耶律得重后面,咱们回上京!” 有风吹起,枝叶响动。(本章完) 604.第598章 另一处战场(求订阅 月票TT) 第598章 另一处战场(求订阅 月票t_t) 辽军残余骑兵决定向上京而逃时,也有一部人马在韩福奴遇袭之处忙碌着。 一个个大汗淋漓的身影撅着屁股挖出坑,将最后的同袍遗体扔入其中,方才将土填埋上,拄着挖坑的工具站在那儿喘息不已。 身材壮硕的曹明济看着一堆堆新起的坟茔,面上毫无表情,心中不安却是放到最大,半晌,这人在马上狠狠一捏缰绳:“走!我等先回贵德州,然后再去沈州。” 随后这支千人步兵往北而上。 …… 暖春,阳光明媚,草长莺飞。 同一片天空下,吕布军营。 旌旗与木栅都在阳光下剪出倒影,连成一片的黑色影墙,肩连着肩,带着皮盔的身影在攒动,排出御敌的阵列,竖起的将旗在风中呼啦作响,看着对面连绵压过来的身影摆出阵势,握住刀枪的手稳定干燥,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对面的原野,排开的阵列举着大辽的旗帜,挡住了他们视野能看到的一切,密密麻麻的步卒持盾拿刀,雪亮的刀身反射着天上的光芒,骑兵组成方形阵列阵两旁,不住有马匹不耐的摆动脖颈喷出粗气,有呼喊号令的骑士在阵中穿行,带着弧度的战刀砰砰砰的撞击在盾牌上,掩盖住向前而走的脚步声。 呜—— 轰—— 一声号角,敲击声消失,脚步停住,写有耶律的将旗在辽字的大纛下飘扬着,尽管尚未开战,但态势紧张,四万马步两军虎视眈眈,如林的长枪顿在地面,发出响动的同时震起一片黄土缓缓飞扬上空,挺直的身躯仿佛有着推平前方营寨的勇猛气势。 一身金甲的耶律得重迈步上了望车,双手抓住身前的护栏,目光缓缓从左看向右方,又仔细观瞧着对面中军的旗号,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让吕布上前答话。” 有嗓门大的令骑当即打马奔出,得得得的跑过军阵,直去吕布军阵前,后方望车上,耶律得重听着断断续续被风吹来的话语,眼看着那令骑飞奔而回。 “启禀大帅,对方称其首领不屑见恁,要打就快打。” “呵……果然不出所料。” 嘴里轻声说了一句,这王爷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神色肃然,手握住了刀柄,胳膊一扬,唰——,出鞘,锋刃的寒芒映射着阳光,高举过头。 “前军出击——”他高声说了一句,随后轻声一句:“……试探看看。” 数十令骑四散飞出,挥舞令旗,大喊:“大帅令,前军出击——” “大帅令,前军出击——” 呜呜呜—— 战阵里,十数支牛角号吹响长音,绵延伸展的阵列晃动一下,前后蔓延开始移动,骑着战马的辽军停在原地,视线中一列列、一群群的步卒随着将领的指挥在向前走动,好似一道波浪朝前方涌去。 “来了!” 营寨的瞭望台上,奚胜与萧海里并肩而立,远方的牛角号隐约传入耳中,看着涌动而来的人影,这契丹汉子吸一口气:“战场指挥交给你了,俺下去,省得他们骑兵冲起来没人挡。”奚胜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沉声开口:“小心些,你只一部骑兵,莫要逞强。” 萧海里没说话,背对着的身影挥了挥手,随后迈步走了下去。 抓住剑柄的奚胜看眼天空,呼出一口气,猛的一振身后黑色披风:“擂鼓,准备接战!” 命令传出,令旗挥动。 咚咚咚—— 偌大的军营中,竖起的大鼓敲响,激昂的鼓点震动人的心房,将领呼喊的声音随后响起,声嘶力竭之下,站立的黑色身影开始动了起来,不少人掏出布条,口手并用将刀与手紧紧绑住,挪动的前排大步走出去将厚实的木盾插入地面摆出防御姿态,身材魁梧的将领骑着马提着兵刃跟在后方,神情肃穆的看向对面,蔓延而来的身影逐渐靠近,黑线退去颜色,八千人的步军露出真容,显得更加真实、压迫。 做为前方方阵的縻貹吸口气,他在梁山可以说征战多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求战心切的急先锋,他曾随着吕布杀过官军,也曾独自指挥一军挡住官军前进的步伐,如今在这北地厮杀,既是为了山寨这一帮弟兄,也是为了自己。 况且,他心中还隐隐有个想法,只是…… “准备接战——” 吼出声音的黑壮大汉提起开山大斧,在战马上扭动了下脖子,虽说已经习惯了坐镇后方,但对面人数如此之多,保不齐需要亲自动手呢? 黑影愈加接近,一声长长的“呜——”号声吹响,“杀——”的吼声撕裂阳光下的平静,八千步卒陡然加速,前方绘有苍鹰的盾牌举起,一片黑影从后方陡然飞上空中,带着破空的尖啸声与对面射出的箭矢交错而过,然后向下坠落。 “立盾!” 将官的嘶吼声在天光下响起,随后一阵噼里啪啦的箭雨砸落在盾牌上,赵立坐在战马上不停用宝弓拨打着箭矢,陡然伸手抓住面前射来最后一支箭,大吼一声:“着——” 一箭射出,最前斜举着盾牌的士卒顿时被射倒在地旁边,跑动的辽军士卒陡然一惊,脚步一缓,盾牌放下,那边赵立已是箭射连珠,接连两箭射穿这举着的圆盾,那边的士卒弃了刀哀嚎一声,捂住胳膊,却是不知被哪一箭射中。 “死战——” 阵中的柳元并不善射,勒马朝前走了一步,放声高喊,锋线上的士卒脚步一错,握住横刀的手又用力几分,后方从身侧探出的长枪稳定如故,随后奔腾而来的辽军举着战刀正面迎了上来。 轰轰轰—— 一道道狰狞着面目冲来的身影轰然撞上盾牌、枪林,木屑在两张相向的面孔间飞了起来,闪着寒芒的刀锋挥动,凄厉惨叫声在厮杀中时不时可闻,有人倒在握着盾牌身影的脚下,有人持着长枪刺入人体,眨眼间锋线上血浪翻滚起来。 冲锋的辽军与防守的步卒尸体开始增多、蔓延,第一时间未死的士卒疯狂朝着前方推进。 辽军的试探,开始了。 看盗版的朋友偶尔订阅一下吧。。。。。。 晚上还一章。 (本章完) 605.第599章 疑惑 箭矢稳定的被人从箭筒抽出,带有老茧的手将之搭上弓弦,带有白羽的尾部抵住弓弦,轻微响声中拉开绷紧,周围嘈杂之声入耳,金属交鸣声响连成一片,一道道挥动刀兵的身影在奋勇厮杀。 荣嘹喨的声音喊起来:“射——” 下一秒,弓弦嗡嗡震动,羽箭疾射入空,缩小成一道黑影,空气中全是箭矢破空的声音,天光暗了一瞬,复又艳阳如初,密密麻麻笼罩住下方跑动的身影,对面也有箭矢过来,偶尔在空中碰上同样尖锐的矢簇,噼啪一声碰撞旋转,打乱身旁几只箭矢,无力的掉落下方,挥动刀锋的、以盾遮挡的身影偶有被射中,更多的却是扎入泥土,而在后方,密集的箭矢雨点般钉在盾牌,偶有中箭的人,被一旁同袍脱去一边紧急救治一番。 锋线犬牙交错的挤压在一起,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中,刀兵相互击打,缠着布条的手流淌着鲜血,将绑束着手的布染成深色,一名名冲杀而上的士卒却是仿若未觉一般高喊着顶上前方出现缺口的位置,盾牌碰撞在一起,涨红了脸的军汉猛力朝对方压去,“啊啊啊——”的肆意敞开喉咙发泄着。 人群中,皮盔外套有灰色狼毛的将官挺起枪将正在较劲的黑甲士卒戳死,随即大吼着“向前冲——”,配合着刀盾手一步一步压了过去。 吱—— 荣挽弓,名贵的宝弓拉成满月,松手之时,一支箭矢急速穿过盾牌的间隙,有辽将挺起手中长枪时,箭矢钉在了人的面门,整个人朝后就倒,飙射出的鲜血掉落在狼毛上,前方遮挡的刀盾手一惊,忍不住回头看时,对面持着横刀的仲良猛的窜前挥刀,带着身穿黑甲的士卒将杀来的辽军压了回去。 带有焰火的箭矢落了下来,惨叫过后,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尸体上燃烧。 汹涌厮杀的人海后方,一身绿色甲袍的天山勇骑着马缓缓移动着,口中不时发出指令,一波波的人潮涌来过去,扑在黑色的礁石上,溅出血。 对面,挺立在人海前的礁石也是在不断调换阵势,厮杀不过开始一个时辰,双方伤兵营里躺满了残缺的身影,而前方的仍是充斥着厮杀呐喊。 “传令,擂鼓,激励正在拼杀的将士!”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敲响,望车上的耶律得重眯着眼看向厮杀的锋线,手指微微用力抓紧护栏。 “几年前,那吕布不过南京道一介不入流的马匪头子,靠着手下不过两百骑肆虐州里,被俺们将其赶出贼窝,逃跑途中流失了不少马贼,俺虽然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跟着他逃出南京道,但料想应是不过百人……” 声音落下,举起手一拍身前木头,一旁骑着马护卫在旁的宝密圣抬头向上看去,耳中自家王爷的声音传来:“如今吕贼回来却是带了这般多人……”低头看眼宝密圣,伸手朝前一指:“天山勇的前军被阻,迟迟打不开局面,此绝非是战场新兵或是临时拉上战场的壮丁所能做到,他究竟从哪弄来这般多百战军士?” 带着不解的声音落下,骑在马上的将领沉默片刻,抬头开口:“大帅,会不会是宋人的禁……” 话未说完住了口,耶律得重在望车上冷哼一声:“宋人禁军?你当也知其边境禁军实力,若不是大辽与宋廷有盟约,俺早就南下吞其河北之地。” “……” 宝密圣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看着上方思考的身影皱起眉头,半晌摇头:“罢了,不去管那吕贼如何得到的兵源,总要想办法将其剿灭在此,不然辽东西南不复朝廷所有。” “大帅这般看重那吕贼?”宝密圣有些吃惊。上方的眼睛看过来,颇为认真的道:“俺何时看轻过他?”随后提气开声:“传令韩庆和、孙忠、张起向前,耶律宗云、耶律宗电率骑兵援护左右两翼。” 轰轰轰—— 无数脚步踩踏过大地,尘土在厮杀的战团后方扬起,刚刚打过大元国的辽军士卒呐喊出声,飘扬的将旗猎猎作响声中高举着兵刃杀向前方。 早看着对面动作的奚胜连忙摇动旗帜,口中一连串命令下,后方护持的孙安连忙带兵上前,接住对面超出七千之数的辽军厮杀。 战场上,厮杀的人群扩散,一杆大刀将扑来的敌人斩成两截,关胜骑着战马冲上锋线。 若说军中有谁最渴望建功立业,他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身上抗着祖上的威名,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份压力,如今好不容易获得出兵的命令,自然奋勇上前,渴望靠手中青龙偃月刀搏出一份功业来。 再挥一刀将人逼近的士卒砍飞头颅,纵马撞开奔来的刀盾手,一把将刺来的长枪捉住,猛的用力连人带枪扔出去撞倒一侧数名辽兵,关胜张口大吼:“跟着本将冲!杀尽辽狗!” 就在这时,身前骑着烈马,手持大刀的韩庆和纵马奔来,一刀挥砍过去:“贼将猖獗,吃我一刀!” 砰—— 青龙偃月刀挥动,刀锋间崩出火,厮杀场上的两人惊讶的互看一眼,随后举刀,重新冲向对方。 …… 另一端,穿着铁甲的萧海里吸口气,看着远处奔驰而来骑兵,听着耳边出击的命令,轻轻拎起熟铜刀:“杀——” 战马陡然而动,马蹄轰鸣作响,迎着对面冲来的辽军而上。 …… 辽阳府西南四十里,一处无人的村庄。 原野树林在春风里摇晃,宜人的气候里,一队队放下兵刃的士卒被人串起来押在一旁,数百持着刀弓的骑士坐在马上,大战过后戾气未消的眼睛频频扫视着人的胸口、咽喉,沉闷的气氛让人不敢稍动。 “此次回去,让后方的人快些将粮草准备好运来,这一次若是击溃辽军,某即刻乘胜北上,若是未能如愿,也要快些将西边的军州占下,免得给辽军中京道两面夹击了。”(本章完) 606.第600章 连败 战靴、马蹄疯狂踏过大地。 转着圈的马背上,关胜怒吼着举刀劈砍韩庆和,只是对面显然也是武艺扎实之辈,一连数刀下去,都被那杆大刀拦在半途。 周围前前后后都是厮杀的身影,只是黑甲的人影不足对面的一半,不时有吕布军的步卒惨叫一声,踉蹡后退中,被追上的辽军一刀砍落尘埃,也有人不顾流血的伤处扑过去,想要与敌同归于尽。 急躁的情绪在心中堆叠,关胜那张红脸隐隐有些发紫,手中青龙偃月刀舞动的更加迅疾,连人带马在刀光环护中向前推进,韩庆和一时间接不下来这凶猛的攻势,只能谨守门户,左支右挡,胯下战马四蹄交互,连连后退。 “冲过去,杀了那贼将!”韩常在后见着自家父亲接连后退,一枪将面前冲来的身影戳死,口中喊了一句,长枪从人体拔出时,双脚踢动马腹,继续朝前方厮杀的锋线冲了过去,后方原本就在奔跑中的辽军士卒听见喊声,纷纷跟在战马后面朝前发起冲锋。 “杀——” 呐喊、马蹄声在这片原野上炸开,锋线上交错的身影在跑动,或向前阻拦杀来的韩常与辽军步卒,鲜血和尸体延伸形成了一条鲜红的道路,一骑从黑甲身影后方杀来“辽将休狂,吃俺曾魁一枪!”,手中点钢枪直接对准韩常狠命刺下。 砰—— 铁枪舞动,两枪碰撞一下,年轻的女真汉子陡然觉得手臂发麻,眼中那杆铁枪带着呼啸声再次抡起。 “给我滚开!” 怒吼声传出,铁枪带着沉重的力道抽向曾魁,后者忙不迭的握枪格挡,砰砰砰一连串的交击声响在二马之间炸响,左右的辽军士卒跟着扑向前方,手中战刀配合着木盾将涌向自家将领的敌人拦下。 厮杀中,骑着战马的曾魁却是先遭不住对面狂暴的抽击,忍不住一踢战马撤去一旁,韩常心中记挂韩庆和,也不去追,铁枪一摆,接连挑飞数名黑甲的身影,纵马朝着关胜处冲去。 战场后方,孙安一直紧盯战局,看着关胜带头冲上锋线被阻皱起眉头,挥手叫来传令士兵:“传令潘忠上前增援关胜,他那边兵力比对方少太多。” 令骑当下领命飞出,苍凉的牛角号吹出长短不一的节奏,传递的军令朝着正在压阵的潘忠部而去。 天光明媚,各色将旗飘忽不定,卷起的黄尘飞上半空,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压在锋线犬牙交错的推挤在一起,刀光枪影交错而过,带起无数血肉,厮杀中,韩常浑身是血,胯下战马在厮杀中被人砍了两刀,正流着鲜血,他也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长枪吞吐间,带着鲜血的枪头在数人身上进出一番,偷眼观瞧那边写有“潘”字的旗帜开始前移,又看一眼远处写着孙、张的旗帜位置,狠狠一咬牙。 “护着我!” 吼声中,周围辽军士卒死命上前,刀光齐齐劈下,刀盾砰砰砰的发出交击、冲撞的声音,这韩家少年在马上一把挂定长枪,翻出硬弓,搭上羽箭,窥准关胜松手。 下一秒,弓弦颤动的声音响起。 “啊——” 那边正呼呼挥刀追砍的大刀将正双臂高举青龙偃月刀想要下劈,不由痛呼一声,肩膀处火辣辣的疼痛已是举不起来,丹凤眼一瞥,一枚箭矢正射入肩甲,带有棕色尾羽的箭杆微微颤抖。 “小人!” 手臂负伤,沉重的偃月刀把持不住,当啷掉下战马,关胜不敢继续浪战,趁对面韩庆和尚未重整架势杀来,完好的手连忙一拽马缰,连踢带拽的转向败退下去。 “护住关司马!” 回转后方的曾魁双手酥麻,两边虎口流着血,见着关胜中箭知道不妙,连忙放声高呼,周围士卒、将官发出呼声,密集脚步靠拢过去,悍不畏死的冲向韩家父子。韩庆和被关胜一阵不要命的猛攻只能防守,此时喘息过来,一挥刀,将冲来的刀盾手劈砍飞回,“杀过去!”,催促战马就要前冲。 下一秒,有人持刀扑了过来。 “滚啊!” 韩常已经杀到父亲身旁,抬枪只一下将人抽了回去,有箭矢飞来从眼前飞过,让这少年悍将也是心中一突,随即冲着韩庆和大喊:“爹,张起、孙超两人受阻,将旗已经停滞不前!吕贼有援军杀来!” 韩庆和豁然转头四顾。 蓝天白云之下,交织混乱的战线上,京超手持长枪指挥着麾下士卒杀向对面辽军,写有张字的大旗下,手持战斧的辽军将领皱着眉头,不断发着号令,却是被对方死死压制在锋线处不得寸进,心下也是焦急。 而在另一边,身为主将的孙忠正持刀奋战,他身旁兵马超过对面王俊甚多,索性舍弃战阵,狂风急雨般的攻势打的孙安不得不派出上官义支援那边,凭着两人联手倒是接住了对面的猛攻。 “正好打开局面!随我杀!” 韩庆和看着飞速移动前来的潘字大旗眼中寒光一闪,高呼一声打马就上,韩常也是高举铁枪,大呼酣战,随着父亲前冲。 转眼又杀散两队黑衣士卒,留下十数具尸体时,与他们正对着的曾魁想要提枪再战,被几个士卒大叫着“假司马伤势不轻,先保住有用之身。”拉着往回就跑。 “贼将休跑!” 韩常认出后退之人,大喝一声就要追去,侧前方厮杀的阵列陡然打开一道缺口,一骑带着数百人杀了出来,当先的将领暴喝:“辽将受死!”挥枪奔袭杀来。 “找死!” 冲马向前的韩常一勒缰绳迎上去,做父亲的在前见了连忙一指自家儿子背影:“跟上去。”勒马转向过去。 身周纠缠厮杀的地面上,战马踏过泥土狂奔逼近,韩常艺高人胆大,看对面身后潘字旗飘扬,打马冲前一枪刺了过去,身后跟着的辽军也具都持着兵器,狂奔而上,与冲来的士卒杀成一团。 双枪砰的交击在一起,狂猛的力道让潘忠的脸色陡然一变,两匹马交错而过,少年双手一错,铁枪带着风声呼啸抽去。 潘忠猛的低头,枪头的棱形凸起擦着盔缨过去,一阵枪风刮过,细长的红缨瞬间飘散。拔马回转,一身铁甲的韩常再次挺枪,带着“嗤”的破风声,分心就刺。 潘忠一夹马腹,促马朝前奔行一段侧身,那铁枪刺来,枪尖儿戳在后背铁甲上崩飞几片甲叶,韩常“啊!”的怒吼一声,纵马追上,枪头一转,对准对方马腿刺去,潘忠还在往前飞奔,长枪刺来之时,双手握枪往后一柱,呯的挡下铁枪,而下一秒,借着力道的铁枪向上一挑一刺。 噗—— 大腿处飞出一溜血光,“啊——”潘忠痛叫一声跌下马,韩常一勒缰绳,战马回转,长枪下扎。 砰—— 一杆凤翅镏金镗从侧旁递来。(本章完) 607.第601章 骑兵之战 “快将潘司马带走!”俞大江连声高呼,连忙有步卒上前,拖着潘忠就朝后退。 韩常眼见就要斩将立功却被人救走,不由大恨,铁枪微微一收,再刺,俞大江双手捏住长柄,凤翅镏金镗一挥,铿锵一声打偏长枪,而下一秒,铁枪猛的抬起,呼的反抽向脑门儿。 砰—— 凤翅镏金镗再次挡在半空,双臂用劲握住朝外推,身上的甲叶都在抖动,一张脸涨的通红,只是那铁枪却是在硬生生的压过来。 “贼子就这本事?” 张狂一笑,讥讽的话语说出口的同时,双臂猛的一震,凤翅镏金镗顿时朝后扬起,韩常手中铁枪不断吞吐,俞大江挡的甚是辛苦,两把兵器砰砰砰的发出数声碰撞,激烈迅速的交手,不多时这位大名府名将身披数创,周围穿着黑甲的士卒见着自家将领落了下风,持刀拿枪的奔跑过去,被赶来的韩庆和带人冲开。 俞大江见不是头,拼命挥镗接下一枪,再不敢耽搁,连忙转身朝着后方败退。 后方,奚胜站在高处观望着整个战场,看到关胜、潘忠败的迅速不由吸了口气,看着带有韩字旗的辽军队伍正在朝前进击,连忙开口:“传令孙安抵住那边的辽军,不能放其突破,不然局势危矣。” 说话间,看向骑兵的战场,微微皱眉,手指急促的点击几下护栏:“传令唐斌、林冲上前,卞祥护其两翼,准备接应萧海里。” 呜呜呜—— 号角的声音吹响,令旗在命令下飞快的挥舞有重甲的身影在向前移动,一面面将领的旗帜迎风招展。 厮杀的战场中,铁蹄裂地,一道道奔驰的身影迅速拉近距离,刀枪在人身上带出血迹,前排数名骑兵嘶吼着,几乎能看见对方脸上表情的瞬间,外侧奔跑的骑兵陡然左右转向,挽弓就射,箭矢不断从拐出弧线的骑士手中射出,钉入对方的身体,片片血溅起,人影倒下,奔腾的战马仍在向前。 “和俺们比骑射?” 耶律宗云咧开嘴,举着大刀高呼一声:“让这些贼兵看看俺们是如何作战的!” 身后两千骑兵野蛮的呼喝呐喊,潮水一般在奔驰中逐渐转向,轰鸣声中,挽弓的骑士松开手,箭雨朝着那边的骑兵落去。 “换刀!准备近战!” 不同的方向,飞驰的骑兵阵中有声音喊了出来,沿着发出轰鸣的地面奔跑向前,奔驰在最前方的身影,左右两手举起双枪,身后,弓弦最后嗡嗡的齐声震响,箭雨密密麻麻飞上天空之时,一片刀光在阳光下闪烁出来,笔直冲向那边放完一箭的辽军骑兵。 而在另一侧,战马两侧挂着钢鞭的呼延灼率领麾下的骑兵悍勇的冲向从侧旁飞驰而来的辽军骑兵。 “真是好胆!” 从另一侧奔驰而来的耶律宗电看着驰近的骑兵,铁盔垂落下来的狼尾随风向后摆动,手中长柄大刀向前一指:“踏平他们!” 平淡的语气中带着自信,箭矢从奔腾的骑兵中飞起,往日寂寥的地面上,青草颤抖,尘土渐渐浮动,轰隆隆的轰鸣声响在空气中传播、放大,马蹄收放,碾过了草地,卷起的尘埃犹如涌动的洪流。 “躲箭!准备近战!” 飞矢在天空交错、落下,朝双方冲锋奔驰的身影坠去,耳朵里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冲锋的骑兵相互间有着距离,如雨的箭矢飞落,大半钉入地面被飞扬的尘土遮蔽,有些钉在举起的圆盾上,也有不幸中矢受伤或掉落下战马。 “准备——” 将领的大喊在轰鸣的马蹄声中并不明显,呼延灼端起家传的长枪,望着已经近前的辽军马军,呐喊出声:“冲啊——” 身后,七百余骑齐齐发出咆哮:“杀啊啊啊——” 两股烟尘在接近,奔驰的一道道身影形成了冲势,带着泥土的草皮随着马蹄飞起,呼延灼看着越来越清晰的辽军骑士,脸上逐渐有了神彩:“先祖庇佑。”呢喃的声音被马蹄声掩盖。 下一瞬,两军撞击。 轰轰轰—— 犹如大浪对卷,高速冲锋的骑兵躲避不及,轰然的撞上迎面而来的敌人,血肉之躯遭到重击,骨骼碎裂扭曲,尖锐的断骨带着鲜血刺出肌肤,战马悲鸣惨嘶倒在地面,四蹄挣扎颤抖胡乱踢打。 长枪相互刺击,一连串金属入肉的声响入耳,惊叫与惨嘶在沸腾的人潮中响起,后方更多骑兵交错的瞬间,手中千锤百炼的刀锋砍出,然后一片鲜血喷洒、残肢上天。 “死——” 呼延灼手中长枪早在冲入敌军之时就连人带死尸一齐扔在后方,手中一双钢鞭舞动接连砸在数名辽军骑兵头上,斑斑点点的鲜血与不知名的液体溅在身后飘起的披风上,飞驰的身影怒吼着迎上撞来的辽军,钢鞭砸在身上的,翻身倒下战马,被后面狂奔而过的马蹄踩踏而死,嘴角涌出一口暗红。 大地飞起两团烟尘,双方五千五百骑兵分成两边在对冲、厮杀,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耶律宗云哥俩麾下四千辽军在这样惨烈的近身战中并不适应,他们还是更喜欢隔着距离骑射,然而如今突然被吕布军的骑兵拖入近战,多少有些胆怯。 远在后方的耶律得重见状皱起眉头,也是这一路吕布军攻城拔寨更多,所得的情报都是对方步兵耐苦战,而少有骑兵的战例,倒是没想到对方擅长近身冲杀,如此行为却是跟北边的女真人有些相似,而辽军骑士,早已习惯远射游猎,只有猎物疲乏之际才会向前近身。 对方人少,应该…… 也没问题。 他心情有些忐忑,心中有些迟疑。 战场中间,耶律家的两子也是这样想,凭着手下是对方两倍还多,拎着手中大刀带着亲信骑兵在战场上穿梭,目光扫过一道道奔驰杀来的吕布军骑兵,想着先将对方将领杀死在此,最终目光停留在挥舞着双枪(双鞭)的将领身上。 然后,加速冲了过去,大刀举起。 砰——(本章完) 608.第602章 战事间歇 天色开始西移,风徐徐吹过这片原野,厮杀呐喊的声音持续在白云下响彻,耶律宗云捉着大刀凶猛挥舞劈斩,“砰啪——”横刀打着旋飞出,一名身穿黑色皮甲的骑士从马上飞出丈远,“哇啊啊啊——”怪叫着,朝着前方手持双枪的身影扑过去。 “贼将,将你头……” 马蹄急促,踏响地面,大刀在耶律宗云喊话的同时,从左侧砍向对面的脖颈。 迎面而来的董平嘴角撇了一下,手中双枪使开,银色的双短枪犹如两条毒舌的信子,那边契丹皇族青年的“拿”字还未出口,声音便是戛然而止,“啊呀!”“哈!”“哦!”的怪叫着,额角有汗水流淌而下,双臂连动,一杆大刀的舞的迅疾,刀光联绵,叮叮当当的碰撞中,火星时不时迸射出来。 “聒噪!” 被魔音贯耳,董平皱起剑眉,一双眼睛厌恶的看着面前耶律宗云,沾染斑斑血迹的甲叶在轻微抖动,双枪恨不得立时将面前这大惊小怪的契丹人戳上十个八个窟窿。 对面,使刀的契丹皇族却是有苦说不出,手中刀守在中宫,左挡右遮,身上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就连嘴中的叫声也停了下来,咬牙顶着对面两条枪。 周围,厮杀的声音震天,跟着耶律宗云的都是耶律得重的亲兵侍卫,见前者危急,连忙纵马杀过去,两杆长枪同时刺向正渐渐压过去的董平。 马蹄交替,战马猛的冲出一截,控着马的董平大喝一声,左手一枪抽在对面大刀锋刃上,借着反弹力架过一支刺来的枪头,另一只手攥着的银短枪闪电般刺出,叮当两声脆响,三码交错而过半个马头时,这双枪将手腕一翻,短枪横刺一下,“噗”的一声轻响在跑过的亲兵腹部捅了一下,两骑顿时少了一个。 马蹄稍微缓了下速度,血珠在枪头上滚动,银色短枪挥动间带上一抹血红,剑眉下的双目轻轻看去持刀的身影,那杆大刀竖劈下来,双枪在头顶一交。 砰—— 刀锋砍在交叉的枪杆上,董平方要反击,就听后方一声“着——”,一枚羽箭从耳边飞过,对面耶律宗云反应也快,手臂一曲,“噗——”的一声小臂被羽箭射穿,透出的箭簇点在咽喉留下一点红印。 董平眼神一闪,手中枪方举起,就见着对面弃了刀,“滚——”一把抽出腰间战刀扔了过来,刀锋旋转,短枪向外一封,呛的一声打飞出去,再看那边耶律宗云,已经一领缰绳,斜刺里败退下去。 “对方人多,莫要恋战!” 萧海里的声音在后方传来,这双枪将咬咬牙,猛的一拽马缰,踢动马腹,促马杀入辽军骑兵之中,怒吼连连,一对短枪立杀数人。 …… 同一时刻。 冲击而过的呼延灼放声呼喊,口鼻处沾满黄土,后方所领的骑士双眼充血,毫不犹豫的跟着前者再次冲入辽人的军阵。 兜转的马蹄在地面扬起一阵阵的黄土升上天空,汇入烟尘之中,笼罩了方圆数里的战场,人的喊杀声、马的嘶鸣声涌入耳膜,放眼左右,满是骑着战马厮杀的骑兵。 黄土漫天笼罩,数骑笔直的冲向最前方舞动双铁鞭的将领,早有察觉的双鞭将“哼!”出个鼻音,反迎而上。 烟尘被冲来的身影破开,露出耶律得重二子的那张有些发黄的脸。 “贼将受死!”耶律宗电挥刀砍向呼延灼,后者对冲过来,交错的瞬间,两条鞭交替挥击爆出连串的声响,兵器相碰砸出闪耀的火。 碰到硬茬了! 交错而过的耶律宗电一勒缰绳,战马转圜间,不经意的扫过厮杀的人群,眼神陡然一凝,控着战马的双腿猛地夹紧,手中刀抡起,朝旁一挥。 叮—— 箭矢射在刀面,斜斜的弹了出去。 “耶律马五!你这亡八竟然投敌!”耶律宗电看着那边熟悉的面孔正放下弓,长枪连挑数人,朝着自己杀来,不由恨的咬牙切齿,破口开骂,一句话说完,猛的想起还有冲过去的呼延灼,急忙瞥眼去看。 后方,跟着自己的亲兵已是被扫落马下,回转的战马奔跑临近,正一鞭照着自己脑袋抽来。 这耶律宗电反应也快,猛的一偏身子,只是还是晚了些,打过来的钢鞭一下抽在肩胛,“啊——”痛叫一声,连忙踢马而走。 “哪里跑!” 两道声音在身后同时响起,呼延灼和耶律马五一近一远同时换兵为弓,战马追着跑了两步,一箭射出。 马上的耶律宗电早防着他二人,不停的在晃动身子,耳旁一声嗖的破空声,随即肩胛一疼,“嗯——”的闷哼出声,连忙趴伏在马背,朝后窥看着急忙回转而去。 “穷寇莫……追?” 前方的呼延灼收了长弓,口中说着话,方要转头吩咐耶律马五,就见这契丹青年已是调转马头端着长枪冲向辽军骑兵,手起枪落刺了数人到马下,口中高呼:“耶律宗电已死!尔等何不早降!” 一连高呼数声,听着的骑兵将信将疑,只是寻找自家将领的旗帜确实不见,顿时一片混乱,呼延灼见状哪里会放过这等良机,顿时高呼着“杀——”加速反向而冲。 混乱渐渐扩大,整个战场渐渐有了变化,变得古怪起来。 不多久后,有收兵的金鸣声传出,收到信号的将领或是松口气,赶忙指挥着后撤,或是不甘的看眼前方手持双铁剑的男子,恨恨罢手后退。 整个战场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下去,无数尸体如同退潮后遗留在沙滩一般显露出来,有臂膀上绑着白布的双方军士上前,闷不吭声的扛着死尸走回阵中。 一场大战落下帷幕。 …… 彤红的夕阳变成一个火球,将身边的白云染上红晕。 一队队骑着马、扛着枪的身影在朝北而走,相互之间轻声细语说着话,神态却是有些沮丧,延绵而行的队伍中,不时有靠两条腿走路的步卒爆笑出声,随即崇敬的看向前方飘扬的韩字旗帜。(本章完) 609.第603章 夜色正浓 延绵的篝火照亮军营,持枪带刀的辽军士卒踏着步子走过道路,整个营中飘着一股烟火气,只是靠近东边的营区内的方位有草药的味道传出,阵阵呻吟声让路过的士卒面色不是很好看。 中军大帐斜对着的军帐,灯火轻摇,十数根蜡烛竖在铜镜之前,照亮整个空间,靠近门口站着的耶律得重眉头皱起,神色严肃。 当啷—— 箭簇扔入铁盘,随后一股浓郁的药香随着军医打开的瓷瓶飘了出来,白净的手握着瓶口朝下方的创口倒出粉末。 “啊——嘶……” 一声疼痛的叫声从躺在床上的身影发出,肌肉虬结的身子上布满一层油亮的细汗,随后有白布裹在伤处。 后方,帐帘突然被人掀开,两颗髡头的脑袋探进来观瞧,站在门口的耶律得重感觉有异,回头一看,正见着自家未出征的两个儿子正伸长脖子向里面瞧。 “出去!” 气不打一处来的王爷当即一个脑袋赏了一个脑瓜崩儿,“哎呦!”的痛叫声中,三子和幺子缩回帐外。 “好了。” 手脚麻利的将东西收起,站起来的随军郎中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冲着耶律得重施了一礼:“二位小王爷并无大碍,只宗电殿下伤了筋骨,小的已用上好药膏敷之,每日换药三次,一月后每日一次,三个月后改为每两日一次,半年之期一过,保管无恙,至于箭伤更是不妨事,每日换一次药就行,直至完好就可停下。” “啊?!那俺不是上不了战场报仇了?” 失望的话语从吊着胳膊的身影口中发出,耶律得重都没答理他,神色放松,冲着随军郎中点点头:“如此就好,辛苦郎中了。” 那人连忙躬身低头:“为王爷做事应该的。” 耶律得重笑了一下:“今日军中伤员较多,你且去做事吧,来人!” 两个侍卫掀开帘子抱拳:“王爷。” “取一锭银子给郎中做为赏赐,另带他去伤病营。” 军医连忙摇手:“王爷,此乃份内之事,当不得谢。” 耶律得重一挥手:“本王说赏你拿着就是,明日再过来替我儿换药。” “应该的、应该的。”军医慌忙弯腰,随后醒悟:“多谢王爷赏赐。” “下去吧。” “小的告退。” 耶律得重往前走了两步,也不管身后躬身行礼的军医,走到一边坐下,帐帘放下又掀开,耶律宗雷、宗霖两人嬉笑着走了进来,瞥眼看看两个儿子,又对着坐在行军床上裹着伤的两人哼了一声:“平日让你等多习练武艺,你四个常说自己本事已高,今日怎样?都哑巴了?” 老幺宗霖在后频频点头:“就是就是,大哥、二哥要多加反省。” 耶律宗云、宗电气的狠狠瞪一眼这憨子。 做父亲的听着横眼看去,一指自家幺子,又一指角落空地:“四郎你去那边跪着。” “啊……?”拖着长音的耶律宗霖看下角落,又看看不怒自威的自家老爹,“哦。”了一声,走过去,噗通跪倒。 “噗——”宗云、宗电差点儿乐出声,连忙用手捂上嘴,就是次子抬手的时候牵动伤处,疼的脸上肌肉一抽。 “笑!还有脸笑?!”耶律得重瞪他二人一眼,这俩连忙收敛了表情,做沉痛状,做父亲的无奈,气哼哼的拍下腿:“等你二人伤好后再好生操练你等,现在说说吧,是怎生伤的?” 耶律宗雷看向相视的兄弟,耶律宗云吸口气,转头看向父亲先开口:“爹,俺本想和贼军骑兵战时斩了对方领头的那个使双枪的,只是没想到这厮本事挺强,俺和他打了一阵,战他不下,反是被他阵中一人偷袭得手。” 指了指小臂上的白巾:“那厮本来想射俺咽喉的,被俺用手挡着了,不然……” 耶律得重翻个白眼,气哼哼道:“你兵马多于他,就算不善硬打硬冲,也该想法子消耗他才是,怎地上头与他浪战?俺看你也是该。” 耶律宗云摸着脑袋,讪讪然的笑着。“你呢?”耶律得重看去次子。 “俺……”耶律宗电眼角一抽,咽口唾沫道:“俺也差不多,不过……”看眼父亲气哼哼的样子,连忙续道:“俺在阵上遇上耶律马五了。” “啥?”跪在一边的耶律宗霖顿时跳起来:“你遇上那个亡八了?” “谁让你站起来的!”耶律得重看去那边,瞪他一眼,一指地面:“跪下!” “哦……”不情愿的身影再次双膝跪倒。 转过头的父亲看去次子:“耶律马五……你看的可真?” “绝对错不了。”耶律宗电连连点头,就差指天画地的发誓:“那厮在上京多次和俺们为难,化成灰都认得。” 角落里飘来一句:“他还坑俺两匹好马去……” 耶律得重无奈看他一眼,知道几个儿子在上京时,尝与宗室子弟赌箭游猎,然而这等情况已持续日久,也没心思去骂他们,站起来走动两步,摇摇头:“不对,耶律马五一支虽是不满陛下,然而也是俺大辽宗室子弟,自有傲骨,如何会轻易降一不知哪里来的贼?他不怕事败身死?说不通……” “可是爹,他就在对面阵中……” 宗电说了一句,与几个兄弟又对视一眼,三子宗雷犹豫开口:“会不会这厮贪生怕死,萧副统与吕贼战临阵身死,他怕被陛下问责就降了?” 其余几个兄弟眨巴眨巴眼,都是点头:“甚有可能。” 耶律得重皱着眉头转了几步,仍是摇摇头:“不对,还是说不通,他在朝中又非孤家寡人,没有为其说话之人,不对……不对。” 自语的说了几句,耶律得重停下脚步,看眼长子次子:“为父还有事,你二人先好生修养,省得坏了身子,日后上阵不得。” 顿一下:“三郎、四郎也先回营帐安歇吧,明日说不得还要与吕贼战。” “是。” 对于四个儿子的应答,耶律得重还是满意的,当即出了这军帐,带着侍卫朝着中军大帐走去,口中吩咐着:“去将宝密圣叫来。” 有侍卫赶忙飞奔而去。 辽军大营篝火延绵,兵卒四处巡弋,黑夜深沉了下去。 …… 而在对面军营,同样篝火照亮着这方圆之地,清亮的月光照下,营中的气氛也有些肃然,奚胜、萧海里、卞祥等将领正从后方伤兵营走出,跟在后方的士卒手中举着火把,被风一吹不住摇曳,时亮时暗,照在卞祥那张粗犷的面孔上。 “关胜兄弟也是倒霉,被一箭钉入骨头,怕不是要修养好长时间。” “不过他也是条汉子,给他裹伤剜箭头时候还神情自若,不输其祖上风采。” 奚胜握着剑柄轻声说着话:“只是今日伤的兄弟有些多,潘忠伤了腿,俞大江身上被戳了好几下,幸好创口不深,回转的也及时,不然……” 话未说尽,只是摇摇头,旁边几人叹口气:“他二人心急了,稳一些当是无事。” “来了这辽东,都心急。”萧海里倒是理解,脚步朝前迈着:“今日辽军退了回去,明日说不得还要过来。” 正说话间,前方有一骑直直奔跑过来,就在几人前方不远停下,马上骑士跳下来奔跑过来,单膝下跪:“见过几位校尉,大将军有书信送来。” “哦?拿来我看。”奚胜说着接过来,就着火把看了一番,哈哈一笑:“明日说不得辽军也不会来。” 萧海里一挑眉:“何以见得?” 奚胜将信件递过去,几颗脑袋凑了过去,明灭的火光下,一行字写着:破耶律余睹于辽阳府城东北,尽焚其粮草,俘获辽军马步三千余人,大胜! 笑声从几个雄壮的身影口中发出,随后勾肩搭背的走远。 夜色,渐渐过去。(本章完) 610.第604章 喜好 破晓的金光刺破云间,几只飞鸟鸣叫两声从军营上空飞了过去,写有辽字的大旗在身下飘扬、舒展。 此时盘亘数里的军营已经躁动起来,不时有人在走动,青壮在士卒的看管下将成捆的箭矢搬去一旁,骑兵拿出精心制作的豆饼喂着自家战马,时不时伸手摸一下马匹晃动的脖子,也有人策马跑出营门,在半路分成三四人一组的小队,南下刺探上官交待下来的任务。 远方的道路有几匹战马飞快行来,一路卷起烟尘跟在马后,不多时临近军营的马匹停了下来,几道人影牵马而入,一路去往中军大帐,不多时,走出的将领低垂着头被人引着去往军帐。 不久。 几个亲兵侍卫扶着刀柄匆匆走出大帐,骑上马,一路跑去军营,用过早膳的宝密圣与天山勇刚准备召集麾下将官,就见着亲兵引领着耶律得重的侍卫走入进来。 “将军,大帅有事相商。” “这就去。” 二人连忙披挂整齐,急匆匆出帐去往中军处,到来时,门口的侍卫示意二人自行进去,迈步而入的第一时间,就见着耶律得重正背着手站在堪舆图前,不知在想着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上前行礼:“大帅,不知找末将二人有何事?” “不用多礼。” 背对的人挥了下手,二人直起身子相互看看,见耶律得重未曾回身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半晌,前方的人影回转,看一眼自己心腹爱将,叹口气:“耶律余睹败了,大军不知还能剩下几何……” 二人吃一惊,天山勇忍不住开口:“大帅如何得知?” 耶律得重背着手走去长案之后坐下,伸手啪下桌子发出嘭的一声:“是韩福奴来报,这个蠢货被吕贼带兵抄了后路,粮草尽失,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毕竟贵德州离着辽阳府不甚太远,可惜啊……” 长叹一声,对面二人复杂表情中继续开口:“吕贼率骑兵追了下去,他说等他回转的时候,贼军骑兵已经在耶律余睹军营四周巡弋,这厮胆怯,就跑来找俺了。” “扯淡!就算有骑兵在外巡弋,他若一心想去报信也能杀进去,定然是连去都没去直接来找的大帅,这个亡八竟然未战先怯,还以谎言蒙蔽之!真真该杀!”天山勇恨恨一拍大腿,转身要出去:“末将去砍了他。” “行了,事后自有朝廷定他罪。”耶律得重声音提高一些,转身的将领连忙停住脚步:“算这厮有心还来通知俺一声,不然怕是等吕贼骑兵跑到你我眼皮子底下才知道。” “呸!算这厮走运。” 宝密圣看下气哼哼的同袍,摸着胡子上前:“大帅,如今怎处?是继续攻打前方贼寨还是……” “先后撤十里下寨。”耶律得重说着站起,走去堪舆图用手点点:“吕贼如此快的闪袭耶律余睹当是没带多少军粮在身,定然急于与对面贼军汇合,若是今日与贼战反是给了他偷袭机会,等他人都聚在一起……” 啪—— 狠狠拍了一下堪舆图两军中间的位置:“将他等一齐于此剿灭。” “定助大帅破敌。” 两个剽形大汉拱手施礼一下,耶律得重松了口气放下手,宝密圣想想道:“大帅,如今宗云、宗电二位小王子受伤,不若趁机遣人送回去。”“也好。”耶律得重点点头:“那就派一千人送他二人直接回转上京,他二人麾下的骑兵……”略微思考一下:“天山勇,你领一部,另一部交给那韩庆和暂领。” “另外……让沈州那边派出援军。” …… “关胜与潘忠二部暂时上不了战场,别部司马韩世忠暂时补入孙安军中。” 宽敞的大帐中,奚胜、萧海里、卞祥等校尉站在一起围成一个圈,看着面前铺在桌上的地形图,说话的中垒校尉将一个人形棋子放入代表孙安的军中,又撤回了旁边两个小一些的。 “……惭愧。”孙安低头,面皮有些发红,昨日一战就他麾下伤亡最重,两个军司马与俞大江更是伤重无法上阵,已是送回去辽阳府修养。 “战场上刀剑无眼,孙安兄何必将责任揽到自身。”一旁任射声校尉的荣出声安慰着:“况且辽军也非任人拿捏之辈,有所折损也是寻常。” 孙安这才面上有些放松。 “正是如此。”奚胜点头:“此时辽军斥候密布,我等斥候却是有些吃亏,却也探察到辽人并未有出兵迹象,因此……” 抬头看看听着话的几人:“若非是胆怯不敢战,就是如我等一般得了耶律余睹那路战败的情报,正有所准备。” 在场也是与宋军打了几年仗的人,多有自己的判断,只萧海里笃定开口:“定然是后者,耶律得重此人久在军中,绝非胆小怕事之辈。” 几人看他一眼,奚胜点头开口:“若是如此,当是怕大将军袭其后背而不战,我等也要做好稍后反击的准备,大将军可不是一个喜欢被动防守的人。” 縻貹咧嘴嘿嘿一笑:“对方如今只剩一路,干掉他们,直接就能北上。” 众人相互看看都笑了起来,梁山自成军以来,除了几次检验麾下战力特意打的防守战,从来都是主动出击,尤其,对方只剩一路大军之时。 不久。 一众将领走出了大帐,军令随着令骑的奔驰送入各处将校手中,韩世忠用手掂量着送来的文书,转身看向身后站着的徐文,嘴角咧出一个笑意:“如今倒是该着你我立功了,上了战场可莫要脑子一热冲了出去。” “顾好你自己吧。”面相还很稚嫩的少年说了一句,同样忍不住脸上笑意:“只希望大将军快些到来。” “洒家看,你小子是想快些娶了家妹子吧?” 调笑的声音传来,让这少年脸上一红,脖子一挺:“婚丧嫁娶,人生大事也,韩兄就不想找个小娇娘?” “不想!”斩钉截铁的话让徐文一愣,接着听着自家上官带有笑意的话传入耳中:“小娇娘哪有嫁过一次的婆娘会疼人。” 徐文瞠目结舌。(本章完) 611.第605章 返回 雄鹰展开羽翼滑过云端,高空的气流吹的覆羽不住颤动,陡然发出一声高亢的鹰唳,转过身子朝一边飞去。 有数骑穿行过下方原野,看一眼天上飞过的雄鹰,指了下不远处的林野:“去那边休息下。” 风吹过联绵的树林,树头微微弯了下去,弹起的时候,脆弱的树叶挣脱枝条,被风托着落了下来,只是到底不是落叶缤纷之时,看不到那漫天的飘零。 几个大汉跑到树林边,下来马匹,也不栓上,拍拍马的屁股让他们自去寻嫩草吃,摘下头上戴的帽子,露出剃的溜光的脑门儿,左右两条发辫垂肩,辫子上系着色彩鲜艳的色丝,顺着辫子螺旋而下,在辫梢系成一个结。 “前方过了河就是银州。”为首的大汉拿出携带的水囊拔出木塞,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散发出来,仰头灌了一口:“还好都勃极烈命俺们下来探查一番,这还没到地儿就有大元国破的消息了。” 满脸络腮胡,长相粗犷的汉子摇摇头:“还好没和他们联合,这群渤海人当真没用。” “就是,软弱无能,连辽人都战不过,更是被一伙不知哪来的义军灭了,有何资格与俺们大金结盟。” “怕是来求庇护的。” 几个汉子哈哈大笑,为首那人喝了两口酒,看他们眼馋,将水囊递过去,嘴里说着:“好了,如何行事自有各位勃极烈决断,我等只需将看到的、听到的传回去就行。” “说的是。” 几个喝酒的汉子连连点头,这人抬头看看天色,坐到地上:“歇息歇息再走,俺觉着咱们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去那义军处看看。” 其余几人闻言停了手中动作,相互对视一眼,纷纷赞同:“甚好,俺们大金也不能只在北边,早晚要南下,正好看看那边这些人物都是甚个模样。” “妙极,正好去买些布匹回去,听说南边靠海的地方多有宋地来的布,比之咱们平日所见要精美许多,俺那婆娘正想要一匹。” “有这事儿?那俺也要买些才是。”有年轻人听的双眼一亮,不由开口出言。 “你小子不是还没婆娘,急个甚?” “他是看上了斜尼家的明珠了,怕是想要拿布做聘礼。” “哈哈哈,那看来马匹和青牛是备好了。” 青年大急:“谁说的,俺是给呢呢买的。” “哦……”几个汉子看他脸上泛红,“哈哈哈——”大笑不已。 赞同的话语渐渐聊的偏斜,几个汉子说说笑笑之间歇息的也够了,领头之人“走!”的说了一句,纷纷站起吹响口哨,一会儿几匹快马跑了过来。 矫健的身姿飞身上马的同时,一抖缰绳,重又向着南边跑去。 …… 风声呼啸,明亮的日光下,扬起的烟尘在空中被吹散开去,飘荡“吕”、“杜”、“史”、“袁”等旗帜的军队奔跑在天空之下,前前后后,都是骑着战马的骑士,带有刀痕、有些破损的甲胄看上去有着狼狈、破败的气息,但放大到整个行军的气势上,却是让人望而生畏。更远的前方,军营大门敞开,奚胜等一众将领在士卒的簇拥中一字排开,见着前方烟尘飘起的地方精神都是大振,纷纷挺直腰杆。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减缓,一阵黄土随风飘过打着旗帜的骑士分开左右,火红的战马摇晃着脖子踱步过来,一众等待的将领齐齐拱手:“恭迎骠骑大将军回营!” 赤兔上,威猛的身形挥手“免了。”,上前下马把住奚胜、萧海里的胳膊,笑了下:“倒是辛苦你二人了。” “哪有首领辛苦。” 转过身子,跟着吕布向着军营走去:“首领奔袭耶律余睹,一战将之击溃,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这才是辛苦。” “你这厮现在连马屁都拍上了。”吕布笑骂一声,走进军营,看着持着刀枪正在营中巡逻的士卒点下头:“看着士气不错,与对面辽人打过了?感受如何?” “打过了。”跟在后面的两人点点头,奚胜开口:“对面辽军并不甚强,只是那耶律得重用兵谨慎,麾下能打硬仗的将领也有几个,说来,我等还吃了些亏。” “哦?”吕布挑了下眉头。 萧海里盘着光头开口:“孙安兄弟下面关胜、潘忠两个军司马被人伤了,短期内是上不了战场,假司马也就曾魁还完好,俞大江为救潘忠,差点儿将命送在战场上。” 吕布摇摇头没说什么,战场上这等事情他经历的多了,往昔在投入董卓麾下时,都督华雄也是武勇过人之辈,最后还不是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就连他麾下当时看好的几个将领,也多有战死之人,如今虽是伤了几个将领,但人好歹还活着。 一众人边说边走,过得一阵,走入中军大帐的吕布也没卸甲,走去摆放堪舆图的桌子看了几眼,虎目一亮:“你等已有反攻的准备?” “大将军到来,我等兵力上虽不占优,却也非昨日那般劣势。”奚胜开口道:“末将以为,当速速击败辽人才是,久战于我等不利,毕竟……” 清癯的人影住了口,吕布也知他意思,梁山势力从匪转为割据一方的势力,无论是民心还是底蕴都差了辽朝太多,尤其是军中粮草,消耗的快,却是补充的慢,若是让这仗拖下去,不须多久就能让大军吃不消崩溃。 “只是还好,辽人也没久战之意。”奚胜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萧海里撇撇嘴:“怕是昏君让耶律得重那厮快些击败俺们,好北上剿灭金贼。” “与某想的一般无二……”吕布点点头,将腰间的刀解下,放在桌上:“某也想着北上!” “召集众将军议,擂鼓聚将。” 咚咚咚—— 命令下达,大帐前,两排战鼓敲响,大营内的将领听闻鼓声,连忙停下手中之事,披挂上衣甲,走出军帐翻身上了战马,一路从营帐之间穿行去往中军大帐。 三通聚将鼓未敲完,一众顶盔掼甲的将领已是站在大帐之中,冲着主帅位置的吕布躬身行礼:“拜见骠骑大将军!”(本章完) 612.第606章 春日东京府 第606章 春日东京府 天空有云飘过,遮住明媚的春光,又被风推着远离身后金乌,让出漫天光彩,站在树枝上的鸟儿转转脑袋,陡然振翅飞了开去。 吕布军大营早在最初就多留了空位,牵着战马的疲惫身影走入预定给自己的营寨,安置好了自家生死与共的伙伴,一步一挪的进入新搭建的军帐,不少人连卸甲都来不及,扔了刀枪在地,倒头栽在床上,不多时沉沉的睡了过去。 持着刀枪的步卒走过军帐,看着满帐睡着的骑士,沉默着驻足一会儿,伸手将敞开的帐帘放下,随后迈着比平时轻缓的步伐离去,继续巡弋着自己的防区。 战靴走过大帐柔软的地毯,这是缴获自高永昌的东西,吕布走过一道道英姿勃发的身影:“两路辽军某击溃一路,只剩一支,如今他后退十里下寨……” 虎目从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去,威猛的声音在帐中震响:“这说明辽人怕了!夫战,勇气也。兵锋所至,唯勇者能当其前。夫战之道,先在勇气,次在谋略;如今彼先退,非挫其锋不可;而反观我等士气昂扬,战意之盛前所未有。且,得胜之道,在于临机决断,迅捷果敢,方能克敌制胜,立于不败之地。而众志成城者,所向披靡!” “然,今日人疲马乏,难以发起攻势,且先让将士们歇息一日,明日一早鸡鸣五鼓埋锅造饭,平旦之时发兵正攻其军。” “通传全军,擒敌帅者,不拘身份,赏银万两,爵升十级,封中郎将!” “是!” 大帐中,雄浑的声音震耳欲聋,撕裂空气,巡弋而过的士卒纷纷转头看去,不多时,一众军中将校满面红光的从大帐中走出,翻身上了战马,泼呲呲的沿着营中道路驰回各自营中。 站在帐中的吕布走到堪舆图前,低头望着堪舆图半晌,伸手从一旁拿起代表己军的棋子,正正压在标着辽军大营位置的标记上。 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 离开此处情绪爆炸之所,远去北边辽军大营,战争的准备也在酝酿着。 耶律宗云、宗电已被千人的队伍护着走辽州入上京道回返临潢府,而快马跑去沈州的令骑传下命令,负责防卫州城的萧韩家奴不敢怠慢,连忙命张琳、吕岩带领四千步卒,一千五百骑兵驰援而去,自己则是用着剩下的五千军队防备可能出现的敌人。 耶律得重后撤后则是在前深挖壕沟,后又得知吕布带领骑兵返回,为提防吕布率军从后路来攻,命随军青壮在北边寨门处广挖陷坑、多竖鹿角、拒马,又将营寨一分为二,分兵一万给心腹大将宝密圣,在东以战车、木栅组成一营,形成椅角之势。 只是著般策略已定,预想中急着来攻的吕布军却是按兵不动,疑惑的在营帐中思索半天,只得接受暂时不战的命运,下令军马加紧休息,只待第二日的到来。 …… 辽阳府。 风变大了,视线从高空看下去。 军队正在将校带领下矗立于道路,运粮草的马车连成一条线,在青壮的吆喝声中进入城池,李助带着吴十、铎剌两名降将兴奋的看着车辆进入,目光看去后方押阵的身影有些惊讶,连忙快步走过去:“房兄竟然亲自前来,可是后方有甚事情发生?”穿着一身银甲的房学度将长枪给挂好,跳下战马,摘了头上铁盔挂上马鞍,走过来拱拱手:“李兄,别无他事,只是后方有乔冽兄弟与吴角老哥坐镇,而大将军身边能帮上手的太少,就让小弟赶忙赶来,看看之后是否有需要小弟效劳的地方。” 李助点点头,伸手替身后两个城门校尉介绍一下,随即让人招呼粮车,自己伸手一引,脸上带着笑容开口:“大战已起,自然是需要你这兵曹掾史前来相帮,辽军人数众多,也是不容小觑。” 前方有士卒看着李助带着房学度过来,连忙站直身子,挥手同正在城门楼前站着向下张望的张翔打个招呼,续道:“好在大将军先击溃贵德州一路军,如今只余沈州耶律得重主力尚存,却也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战靴踩过压实的沙土路,房学度行走间,身上的甲胄轻微作响,闻言双手一拍:“好消息!”接着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李兄可曾通传后方军州?” 李助有些头疼的睁开眯起的眼,揉了下太阳穴:“不瞒房兄,最近城中事物繁多,府里人手不够,多是一人做两人用,大将军的捷报今早才到,尚未来及向后传递。” “哦……”抬手摸了下胡须,眼睛转动一下,房学度微微躬身凑在李助一旁轻声开口:“既然恁地,还望李兄再晚一些传公文去后方才好。” “嗯?” 李助走动的身形微微一滞,继而恢复如常,看眼四周百姓离的远远的,以手捂嘴,轻声问道:“可是后方有情况?” 房学度缓缓点头,同样以手遮挡着回话:“适才人多,兄弟没法说,乔冽兄弟那边发现些情况,若是捷报后传,怕会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沿海那边?” 轻声细语中,房学度点着头,李助笑了下,放下手:“好,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就知李兄会如此。”房学度哈哈一笑,接着省起一事:“对了,令侄已经随着家眷一路北上,随行有鄂全忠兄弟一路护持。” 李助闻言看他一下,顿时露出苦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安排家眷也是一件耗费时日之事,你可要帮忙,别到时人来却没地方住,军中那些兄弟非把我生吃了不可。” “李兄说笑,哈哈哈——” 这一日,日光璀璨,照拂大地,往来贩卖货物的货郎与摊贩仍是在街上游走、做生意,全未发觉有何异样。 大量的粮草在城中穿行而过,不时有套好的车辆驮着偌大的木箱加入队伍,然后被人护持着送往前方军营。 有人数着通过的车子,随后在人不注意中,走出城池,赶往北方。 春风里,肃杀的气氛在凝聚。 (本章完) 613.第607章 战事再启 辽东,风变大了。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柔和的月光照着这片平原,夜风卷着草毯,黑暗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军营中有篝火燃起,火星随着烟气越出,被风吹着偏斜向一方,一顶顶厚实的军帐在风中晃动,也有的帐篷上面带着一圈狼毛,在风中舞动。 外围,有持着火把的轻骑在黑夜中缓缓行进,站在望楼上的弓手拄着战刀,时不时转动下脖子换个方位。 正中间的白色大帐,身形魁梧的耶律得重坐在帅位上,端着精美的酒碗大口灌下辛辣的酒水,擦了一下嘴唇上的酒渍。 “今日白天斥候来报,吕贼的骑兵到了,而在不久前,辽阳府的探子也传来军情,贼人的军粮也筹集齐了,正在运往对方营中。” 帐内,几个主要的将领分成两边坐着,髡头扎着小辫的耶律宗雷、宗霖等人一了列,韩庆和、韩常、孙忠、张起几个汉人将领坐一边。 此时这些人都没说话,而是神色镇定的看着上方帅位上的王爷。 “不能拖下去了,我等与吕贼的目的不同,他等割据一方耗得起时间,我等却是还要讨伐金贼的……” 自顾自的倒下烈酒,抚着颔下修剪整齐的短须,沉吟一下:“贵德州一边,暂时没法提供支援,倒也不打紧,来之前本帅也没想着借助地方军州的兵力,如今不需防备其人临阵反叛,反是比之前来的轻松,接下来只要能收复南边失地,就可北伐金贼平乱。” “大帅小心吕贼绕袭我后方。”从另一边军营赶来的宝密圣拿刀切下羊肉,塞进嘴里,眯着眼,缓缓咀嚼着。 “不须担心,本帅也防着他这手。”耶律得重挥挥手,随后拿起酒坛倒下酒水。 坐在下方的韩常眼神一动,刚要说话,身旁的父亲已是将酒坛递给他,少年憋的满脸通红一下,随即伸手接过,默默坐在那里倒酒喝着。 耶律得重看着下方的动作,也没去管,只是喝下一口酒,将身子朝后一靠:“明日出征,宝密圣做前军,天山勇辅之,正面攻打吕贼营寨,本帅领中军在后。” 目光扫去一边韩庆和等人:“韩统军父子从左路攻吕贼营寨,右路则是交给孙、张二位将军。” “耶律宗雷、耶律宗……”看向两个儿子的大帅陡然停住话语,抿了下嘴唇:“耶律宗雷率骑兵四处游弋,寻机而战,耶律宗霖随中军而行。” 身为幺子的宗霖脖子一挺就想说话,被身旁的兄长一把抓住大腿狠狠一握。 “啊——三郎你掐俺做甚?” “给俺闭嘴!” 两个儿子的吵闹让耶律得重的脸色黑了一下,随即装做若无其事的开口:“诸位都是军中宿将,如今辽东情势若何不需本帅多言,我等若败,这数百军州将不复朝廷所有……” 说话的身影站了起来,气势凛人的看着众人:“这里曾是我大辽的草原,你我众人的牧场、田地!不管敌人有多少,将他们擒住,砍下脑袋!” 帐中大小将军、皇子丢下酒碗、切肉的尖刀,齐齐跟着起身,将拳抵在胸口,低下头颅。 “大帅放心,末将必以最快速度击垮吕贼,助朝廷平定金贼之乱。” 耶律得重满意的点点头,语气平淡:“很好,本帅期待着各位将军的武勇,但要小心,雄鹰也有来不及展翅的时候,吕贼军多是训练有素的士卒,然而他步卒众多,尽量切割他们,在这辽东平原击垮他们!”“大帅放心,明日定然奋战不休,誓破吕贼!” “末将定让吕贼知晓,这里本来就是俺们的土地,敢来扰乱者,死!” “昨日被阻之耻,韩常谨记在心,明日定会讨回来!” “好!”耶律得重很满意手下众将的状态,行军作战,虽然不能莽撞冲杀,但战场上士气充足的一方还是有优势的:“但各位也小心,本帅麾下前几年与吕贼照过一次面,其人武艺超群、猛若疯虎,箭术也是世上罕见,莫要独自面对。” 下方耶律宗雷与天山勇面色一红,后者站在那,拍着胸膛嚷嚷:“大帅放心,天山勇这几年勤练武艺,必然一雪前耻,将吕贼的脑袋献到恁座前。” 耶律宗雷没说话,却是死死捏紧拳头。 “明日一战决定朝廷后面的战略,我等又兵力充足,各位将军切莫大意,心生傲慢,吕贼能短短时间尽夺辽东西南一带,也是有些本事,切记提防。” “是。”帐中的众将忍不住有些兴奋的摩拳擦掌,有人目光中透出凶狠。 当今国土范围内大抵太平无事,边境上与宋无边事冲突,能打败一个有了些许气候的反贼,当是一个不小的功劳。 见麾下众将都不再说话,耶律得重脸上露出笑容挥了挥手,让众人回去休息。 “好了,各位将军都回去歇息吧,明日……将敌人踩在我等脚下!” 星光渐渐退去,黑暗的帷幕即将被温柔的晨曦所取代。 公鸡唱响白日来临的前奏,沉睡的军营动了起来。 一座座帐篷掀开帘子,走出精神饱满的士卒,大量的士兵提起刀兵,在将官“快——”“动作快些——”的呼喊中组成行军的队列。 尚带着青冥的天色下,营门敞开牵着战马的士兵迈步走出,一名名步卒也在飘扬的将旗下集结。 晨风吹动了身上的军袍,吕布催动战马抬起方天画戟,杜壆、萧海里等人翻身上马,他们身后,一列列一排排手持缰绳的骑士无声的翻身上马。 炭火也似的马匹迈开腿,猩红的披风猎猎抚响。 步出营门的一刻,吕布转头看向军营上方飘扬的旗帜,画戟举起:“出征——” 不久之后,一道道骑在战马上的身影随着蹄声起伏起来,天空之上,金阳刺破云端,庞大的军阵跟随着前方火一般的身影,列阵向着北边前进。 “跟上大将军!” 雄浑的声音响起在军寨外,奚胜、卞祥、縻貹、孙安、林冲、唐斌、魏定国、荣……等校尉,率领着两万一千步卒,浩浩荡荡踏上原野,围向远方辽人军营。(本章完) 614.第608章 遭遇(求下月票) 轰轰轰—— 整齐的步伐声在原野上响起,人影前后蔓延挪动,在视野最远处形成一条黑色的直线,号角声在天际下响起,同样迈着坚定步伐的军士走在云间阳光照射下的原野,旌旗猎猎,杀气腾腾。 有斥候高喊着“前方十五里发现敌踪。”前来禀报,随后得了吩咐回身跑去前线再行刺探。 “倒是没想到辽军与我等都是在今日出兵。”吕布骑在高大的赤兔身上,远处漫天烟尘升上半空,遮天蔽日,俊朗的面孔突的露出一个笑容,看向身旁门下督难得开起玩笑:“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老实的余呈张张口不知该如何说。 早晨出兵之后,斥候随即探知了辽军的动向,意外对方也如此心急出兵的同时,吕布隐隐感到自己对辽人心态的判断似乎不对,只是倒也甚差别,干脆迎着辽军杀了上去,本以为是场攻城战,如今敌人自己出了营寨,那就更加简单了。 一道人影骑马从附近过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对方,见是萧海里,继续察看周围地势以及身旁的军队。 “辽军就在前方,不多时就会到,看来北方的金国给他们的压力比某要大。” 辽军出兵如此急躁,稍微思索一下辽东如今的局势也就知道到底为何,想到如今自己占据了西南沿海一地,披甲执锐者也有个五万之数,却被辽人认为不如北边的蛮子,倒是让他多少有些心里不舒服。 不过…… 应该也不是坏事。 另一种思绪浮上心头,又让他放松了下来。 “自古蛮夷好勇斗狠,不知礼义廉耻,蛮横的做派自是让人感到压迫。” 吕布异样的回头看他一眼,随即转过脸,带着三叉紫金冠的脑袋上下点动:“话是如此没错……对面的辽人统帅是个有想法的,他想取回辽东,这般想也是没错,换成是某知道有一伙义军出现,也不放心上。” 脑海中不期然出现穿着黄衣的景象,随后失笑的摇摇头,一群吃不上饭的可怜人罢了…… “首领倒是能为耶律得重那厮着想。”萧海里嘴上笑了一下,随即嘴角搭拉下来,拉平:“首领当心,辽人兵力倍于我军,来者不善。” 风刮过来,穿着金色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微微抬头:“阴谋诡计,某可能差的是很多,然而两军对垒、沙场对垒,某还没怕过谁。” 几许额前青丝在风中舞动着:“希望这支辽军比先前的能战,不然某特意加急赶路来此做甚?” 无辜的语调让周围的人轻松起来,看看天色,吕布招来军中将领开始分派任务,命令刚刚下达,远处打着旗帜的身影已是能看到些许,随后黑压压涌动的辽军走了过来。 吕布眼睛很好,已是能看着对面的大旗飘荡着,虽是太过遥远看不清写的什么,然而各色旗帜看的让人有些不明所以。 “里胡哨……”耳中听着斥候的回报,吕布嘴里嘀咕了一句,眼看着西边、东边同样有人打着不同旗号围拢过来,每支军队大约有一万余人,延绵展开能两里的阵列,到了靠近吕布军七八里处停下,然后快速摆开阵型。 “让步军就地防御。” 雄浑的声音在空气中震动,传令的骑兵在军队中来回奔驰,提盾持枪的身影快速的奔跑着,大盾扎入地面,一杆杆长枪从盾牌缝隙、上方探了出来,射手抽出箭矢插在面前的地面,又扣一支在手中,调整着呼吸,检查着手中的弓、弩。 尘土在风中渐渐消散,块垒分明的阵势逐渐成型,带有将校姓氏的旗帜飘飞了起来。 耶律得重骑着战马带着幺子走出帅旗的范围,放眼望去,对面黑色甲胄的吕布军一面面将旗在空中飘荡,移动奔走间,做出了防守的姿态。 “吕贼这人倒是能沉得住气……”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毛,耶律得重转头正要同幺子说话,却看到他一副无聊样子在数战马的鬃毛,顿时感觉胸口发闷,忍不住抬起握着马鞭的手臂,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风忽然刮起,一面面旗帜飘扬起来,发出呼啦一声响,让这位王爷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臂。 轻声嘀咕一句:“俺究竟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啊?爹,你说什么?” 轻声的自语换来那边大声的回应,让做父亲的瞬间捏紧缠着金丝的握柄,狠狠瞪他一眼,让耶律宗霖忍不住一缩脖子,嘴里轻声细语嘟嘟囔囔:“说的什么也不说,干嘛又瞪俺,看俺小,好欺负……” 耶律得重权当没听见,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适才怒火上涌的心绪:“传令,宝密圣、天山勇向前!” “令两翼侧旁护住,耶律宗雷游走战场随时支援,大军压上至战场边缘,今日……击溃这些贼子!” 飞奔的传令兵带着刚刚下达的军令传去三军阵中,昨日一战胜负虽是未分,却占有优势,令得这帮辽人军将士气振奋。 “击鼓,让将士们奋勇上前!”挥动的金丝马鞭高高举起。 咚咚咚! 帅旗左右侧后方,穿着短衣,光着臂膀的肥壮之士站在车架上,奋力抡着蒙着红布的鼓槌,架着的牛皮鼓陡然震动起来,发出激昂的鼓声,伴随着震天的巨响,无数脚步踩着“轰轰——”的鼓点朝着对面摆好阵势的军队推进,三支军阵蔓延的各色旌旗在空中飘扬,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宝密圣、天山勇统帅的兵马行走在中间,成片的步卒手持着圆盾、带有弧度的战刀,左右两侧跟着军中配置的骑兵,后方配有大量手持强弩的弓手,论装备精良比之对面吕布军还要强些,雄壮的均为让军中士卒士气高涨起来。 毕竟在自己的国境作战,这些辽人士卒从未想过会轻易输在一群叛军之手,只是和平日久,就是击败叛军,都是值得欣喜炫耀之事。 然而他们从未想过,对面的吕布军…… 是不一样的。(本章完) 615.第609章 接战(求月票) 漫天尘土飞扬,前排的士卒一阵晃动,长枪与盾牌发出一阵磨擦的粗噶之声,“稳住!”“莫要慌张!”的呼喝声从前排的将官口中喊出。 大旗下,赤兔有些不耐烦的踏动两下地面,吕布伸手摸了摸它脖子,安抚着它,同时安抚着自己:“……辽军气势汹汹,然而士气不可久持,若是此时挥军上前与他们展开对攻,只会让我等增加不必要的折损,于今后不利,然而没谁能一直保持高昂的士气,所以当要在此耗其心中战意……” 声音陡然增大:“传令前方将领,阵型紧缩,向陷阵营靠拢,让姚刚做好准备。” 传令的士卒飞快摇动手中令旗,一道道军令在传递,接着命令的林冲、唐斌深吸口气,正了一下腰间的护身剑,挺起手中丈八蛇矛,催动战马带着身穿重甲的士卒迈步上前,锋线上的军阵开始随之收缩、紧凑起来。 两面血红色的旗帜在人海中飘扬、舒展,立在了写有孙字的旗帜前面,保养铮亮的铁甲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宝密圣与天山勇陡然目光一缩:“宋人的重甲?!” “该死!宋廷连这等甲胄都拿出来给吕贼?”天山勇面色有些难以置信,对面的贼人手中长枪、大斧俱有,加上那身覆盖全身的厚甲,这是要人拿命去填。 “前进略缓,先告知大帅!”宝密圣一口钢牙紧咬,握着铁矛的手青筋暴起:“等之后……定要让宋廷付出代价!” 说话声里,有骑士连忙回身而走,不多时后阵传出长短不一的牛角号声,行进的军队加快了速度。 “注意!辽人上来了!” 林冲吼了一声,与唐斌从马上下来,走到重甲兵士中间,周围一千多陷阵营士卒跟着上前,虽说甲厚,却也准备了足够的盾牌,前排轰鸣声响起,尘土飞扬中带有铁片的战靴停住,盾牌竖在地面支架放下,双手将长枪探出盾牌缝隙,枪尾顶住地面斜斜指向上空,后方拿着大斧的同袍将斧刃朝上,双手把握拖在身后。 唐斌、林冲皆是大宋军将出身,自是知晓大斧的妙用,可惜梁山之时铁锭就那些,做了这个就做不了那个,直到来了这辽东才算得偿所愿。 看眼闪着寒芒的大斧与泛着金属光泽的甲胄,两侧身穿皮甲遮前身的步卒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随即低下头,将手中刀柄用牙死死系牢,眼中冒火的看向前方。 交战的锋线在逐渐接近,两军中间,吹来的风轻轻拨动一下草尖儿,随即赶忙溜走,两侧有善射的将领松开手射出箭矢,独苗的黑影被盾牌拦下,发出哆的响声。 契丹文字写就的将旗减缓了速度,骑在黑色战马上的将领,看去雄壮、儒雅,穿着一身黑色铁甲显肃杀,金色兽头吞口披膊,手中铁矛前指大吼:“准备!” 哗—— 握着弓的手臂举起。 林、唐字大旗下,两名将领走入枪盾的后面,“准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身穿皮甲的前排盾手将盾举向天空,左右连绵延伸至战阵边缘,弓弩手抬起拉成满月的利器,小李广骑着战马在弓手旁边高举起一只手,猛放下:“射——” 嗡—— 密密麻麻的箭矢蜂群一般升空。 交错。 落下。 “啊——” 吼声在两军阵中发出,黑色的箭雨落下之时,全是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叮叮当当的脆响,宝密圣与天山勇挥动兵刃打飞落下的飞矢,看着箭雨中毫无损伤的陷阵营,互相看了一眼。那是相同的眼神,是名为庆幸的情绪。 还好这等重甲士兵不多。 转回的面孔看向前方,铁矛在宝密圣手中再次前指:“杀——” 一千多人为中心的前军,是六千人的阵列,在这片平原上完成了第一次互射,箭雨之下,双方都有死伤。 林冲将举着的丈八蛇矛放下,站直身子,周边是散落的箭矢,视线里,举盾在胸,一手持刀的辽人步卒陡然踩着轰鸣的脚步,“杀——”震天的呐喊声响起,朝着这边发了攻势。 “呼——” 吐出一口气,丈八蛇矛朝地上一顿,陡然武毅、武烈两个陷阵营校尉发出巨大的呐喊:“陷阵营——” “接阵——” 轰—— 脚步如雷在天空下炸响,两道锋线在瞬间合并,狰狞凶狠的面孔映入双方瞳孔,手中兵刃全力向对方体内捅去。 砰砰砰的声音炸裂,锋线上多出一抹鲜红的血色。 刀锋与刀锋的撞击声、长刀与盾牌的交鸣在这一刻奏响一曲死亡的乐声,成千上万的身影嘶吼着,处在最中央的陷阵营顶盾、刺枪、挥斧,辽人步卒扑上来的一瞬,长枪穿透胸膛,有突破盾牌的人,方落下脚步,头上一道阴影陡然劈了下来,毫无预兆的将人砍成两片,腥臭的液体随着内脏洒了一地,亮银色的腿甲陡然染成红色。 “还要忍一会儿……” 食指无意识的敲击着马鞍,吕布坐在战马上,神色如常的观望着战场,前方两个辽人大将与陷阵营接战,两侧那熟悉的汉字还未曾与两翼的阵列接上,这种情况下,还是可以调整的,只是吕布希望前方林冲、唐斌与孙安三人可以牢牢钉死在那,让他的构想成为现实。 “啊!” 刀光闪过,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飞上半空,尸体朝前扑倒,徐文一手持盾一手横刀,猛的一下将扑来的辽军士卒拍了出去,对方脸上爆出一道血光,后方陡然传来韩世忠洪亮的声音:“蹲——” 兵器交鸣的混乱里,一个个在前方的士卒齐齐将盾向前一撞,拉开距离的同时,猛的蹲下身子,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扔——” 身后同袍同时掷出手中打磨铮亮的手斧,呼呼的风声从头上掠过,对面那一排辽军士卒惨叫连成一片,向后就倒,徐文眼神一狠,双腿用力,猛的一蹬地,一刀将没死的辽军将官砍死当场。 经过这段时间训练,他们这部士兵基本的军令已经能遵守,剩下的,就看这一仗里能活下来多少人了。 对面,辽人士卒再次汹涌杀奔过来。(本章完) 616.第610章 战事正酣 “杀——” 无数的兵器映着天上的日光劈斩而下,王俊憨厚的面孔上满是狰狞的鲜血,两手各持横刀与士卒站上锋线,混身上下沾满鲜血,左手刀挡开劈来的战刀,右手将敌人砍杀在地,还在找后面的人,前方陡然一把洪亮声音传来:“着!” 前方一道黑影当胸射来,王俊反应也快,猛的侧身,“啊——”一声惨叫,左肩一根铁翎箭正插其上,手中刀掉落地上,周边辽军顿时扑上,想要趁机杀了这个贼将,被王俊一刀砍在脖子上,锋锐的战刀切过脖颈,只留一丝油皮连着头颅,整个人摔在地上,周围吕布军步卒连忙抢上去掩护。 “跟俺上!” 孙老五在后见势不妙,连忙带着人拼命上前,刀枪劈砍戳刺,周围狂热的呐喊声中,凭着悍不畏死的劲儿,硬生生将赶来的辽兵杀退。 “俊……王司马没事吧?”孙老五一手刀一手盾,不敢回头,只是盯着前方大声的吼着。 “入娘的……难得捞着大战打。”王俊恶狠狠看着骑着马来回奔驰的天山勇,脚步开始向后挪动:“走,先回去后面,俺今日非宰了那亡八不可。” 孙老吴举着盾牌,倒退着跟上:“司马你身上有伤,俺还是将恁送去后方伤营……” “闭嘴!”王俊看眼肩膀,举起横刀一下将箭杆砍断,狼一般的盯着辽人:“俺还有嘴可以指挥军队,老孙……一切听俺指挥,你替俺杀!” “好!” 声音坚定,两人的身影快速朝后退却。 喧闹、嘈杂的声音震响四周,天山勇可惜的将漆抹弩收起,重新绰起铁枪,带着亲卫在锋线后面寻去下一个目标。 马蹄卷起烟尘。 …… 天光渐渐移动,天上的白云偶尔遮住明媚的日光,又移开,地上,战争在持续。 黑压压的人潮汹涌的扑向结好阵势的侧翼,继前军交锋之后,左右两翼共计一万八千有余的辽兵杀入打有卞与縻字的阵中。 战争的速度不能算快,之前与吕布军交过手的韩家父子指挥着麾下步卒冲击着卞祥麾下的锋线,无数叫的出名、叫不出名的将校带队厮杀在最前线,身姿矫健、气势悍勇。 手握横刀的士卒脸上表情狂热,眼神看去对面辽军士卒的样子似乎是在看移动的金银,双方陡然的碰撞即进入到白热化,鲜血从刀刃切开的伤口飞洒出来,呐喊与惨叫声混成一片,尸体在脚下快速的增加着,鲜血渗入土里,踩下去,一个血色印子出现。 韩常焦躁的拎着长枪,渴望厮杀的情绪在心中积攒着,不时看下指挥手下向前拼杀的父亲。 韩庆和早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只是一边令一边同着自家儿子交代::“莫要焦急,有你骑兵建功立业的时候。” “爹,孩儿现在冲去前方当能打开缺口。” “我知道你能。”韩庆和头也没回,下令撤换下一个百人队,随后冲着儿子道:“你如今麾下皆是大王子的骑兵,先不说是否听令于你,但凡折损的多了,今后你怎生在朝廷立足?” 韩常一滞。 韩庆和吐出口气,轻声道:“听为父的,先让步卒消耗一番对面,等他等阵势分散了,你再带兵上,这样只要死的人不多,打开一个缺口,今后就能得到大帅的另眼相看,你我日子当会好转。”“……”韩常不甘心的抬头看看远方敌阵,握枪的手骨节发白,眼神好半晌才转动灵活,点点头:“一切听爹的。” 而与他们相对的对面,孙、张两面大旗飘扬,成片的箭矢飞蝗般掠过天空,战马冲锋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喧嚣的呐喊陡然间增加到最大,无数人的喊杀、嘶吼声中,张起、孙忠麾下的骑兵冲杀上去,借着冲力狠狠撞在縻貹麾下的锋线上,长枪戳入人体、战马悲鸣着倒在地上,无数盾牌在这一刻碎成纷飞的木屑,有身影倒飞出去。 “杀!” 血腥的气息弥漫,无数的士卒嘶吼上前,董先、陆辉绰起枪,催动战马,泥土在马蹄下飞上半空,接连挑飞数名骑士。 “稳住!挡住他们!” 几名被同袍尸体撞倒的长枪手连忙起身,抄起地上的枪冲了上去,随着几个军司马的身先士卒,战马的速度在减缓,倒下的辽军多了起来。 后方,縻字的大旗开始前移,提着大斧的猛将带人纵马闯入锋线,填补上缺口。 …… 天光渐渐走向正中,散发着一天中最热的温度,漫天云彩似乎被日光一晒散去一般,只余稀薄的一片飘荡着。 前方战场不断有令骑跑出将消息送往后方,往来之间脸上多有焦急之色。 帅旗附近,青壮竖立起了瞭望的高台,穿着铁甲的侍卫在前方布置下防线,后方的不断有人呵斥着征集的民夫搬运箭矢上前,平整后方的土地,竖起简易的营帐,几十个士卒小心的抬着伤药走了进去。 “辽军果然骑兵多啊!” 吕布听着斥候的战报,口中感慨一句:“縻貹倒是做的不错,传令萧海里前去支援卞祥,那面的辽军骑兵未动,反是比另一边更加危险。” 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平原之上,一面契丹文写就的旗帜在骑兵中缓缓飘飞,簇拥着旗帜的骑兵临近前线,正在寻找战机。 久守必失。 四个字在脑海中不时闪动,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吕布将披风一振,口中快速说着:“传令奚胜部向前压上去,命曹洪带领麾下骑兵归入前军,受奚胜节制。” 有传令兵连忙挥动旗帜,吕布口中继续说着:“传令杜壆、袁朗、史文恭,让其三部骑兵准备,再传令姚刚……” 转过的虎目闪着亮光:“让其部一起行动。” 旋即一转身,猩红披风被春风吹的向旁飘动,带起一阵涟漪,下了瞭望台的身影翻身上去赤兔,看着前方正在布置防线的门下督,吐气开声:“余呈,集合队伍!” 那边高大的青年一愣,随即转过身子大声喊了声:“是。” 凤头斧一摆:“亲兵跟上!” 一道道穿着铁甲的身影快步走向战马,随后蹄声响起,跟着前方火红的身影远去。(本章完) 617.第611章 出击(求月票) 唳—— 不知何处的苍鹰发出一声长鸣。 战场上的厮杀越加惨烈,蜂拥而至的辽军一拨拨的冲击着锋线,将防御的阵线撕扯的犬牙交错,悍不畏死陷阵营士卒已是前后轮换了一轮,配合着孙安下面的各路军司马将对方死死拦在防线之外。 杀的满身是血的上官义嘶吼着呐喊:“将他们赶出去——” 长柄的铁锤重重击打在一名辽将的身上,铁制的胸甲顿时向内凹陷,金铁的交鸣声压过了胸骨尽碎的响声,左边的辽兵想趁他铁锤并未收回扑过去拣个便宜,粗壮的大腿猛然抬起将人蹬倒在地,沉重的铁块从天降了下来,“噗——”爆出一滩红白之物。 随后一支一尺长的铁翎箭射来,从头顶飞过,这雄壮的汉子正弓着身子,顿时一惊,将大锤一收,连忙后退回后方,四周士卒涌上厮杀,那边穿绿甲的汉子叹出口气。 宝密圣做为主将在后方看着有些焦急,他观望着战场,面前吕布军步卒作战凶猛,若不是天山勇在后方掩护,说不得锋线已是被人压了回来,不过眼下兵力还是比对面多的,只希望对面的战意不坚,先行崩溃。 不过…… 还是要想法子打开局面,战马上的将领左右观瞧,捏紧了铁矛。 兵器交击的战场上,刀光斩下髡头的脑袋上,尸体朝后倒下,徐文憋着气,顶盾收刀,猛的迎向刺来的长枪,枪盾接触的一瞬间。 咔嚓—— 锋锐的枪尖儿刺破伤痕累累的盾面,握盾的手一松,徐文下蹲的同时握刀往前一扑,“噗”的刺入对方心窝,一脚将没进气儿的死尸踹倒,来不及抹去头上的汗水,再砍翻一名辽兵,还要再砍一人,前方拥挤的人海陡然分开,一声战马“希律律——”嘶鸣入耳,穿着铁甲的身影手臂一动,铁矛刺出一道黑影。 呛—— 刀锋砍在铁矛侧面,火在兵刃交接的地方溅了出来,收刀而起的少年连忙又是一刀横斩砍再次将刺来的铁矛击打开,下一瞬,持刀的少年急退两步,“把这厮缠住,宰了他!”吼声中,跟随他厮杀的麾下士卒都动了起来。 无数的吼声在身旁发出,宝密圣带着数百骑兵杀入进来,铁矛连抖立杀数人打开一道缺口,他目光看向持刀的稚嫩面孔,口中轻咦一声:“你这娃娃倒还有几分本事,不若弃暗投明,加入本将麾下,将来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呸——” 反向冲去的徐文接连跨步,越起,一刀就砍了过去,砰的一声,宝密圣双手舞动铁矛将跃起的身影挡了回去,落在地上踉踉跄跄后退数步停下,“不识抬举!小贼找……” 话音未落,数道身影从后方奔来,一人举着盾牌以反应不及的速度冲到跟前,轰的一声连人带盾撞在他马上,手中横刀接连前刺捅插,血浆从刀口狂涌而出,马匹悲鸣一声,四腿交替朝后退了几步,身子一歪就朝地面倒去。 马上宝密圣手忙脚乱,铁矛一撑地,双臂用力,跃出马背,庞大的战马死尸轰的砸在地面同时,双脚踩在地面,刚刚瞥了一眼死去的战马,回转的视线中,一只沾满泥土的战靴鞋底陡然闯入眼帘,越来越大—— 砰! 面门上挨了一脚的身影飞了出去,沉重的铁甲带着他在地上翻滚一圈,还未起身,挥矛便砸。 呼—— 铁矛闪着幽芒在空中带起残影,抡了个空的宝密圣定了定神连忙站起,对面,方才踹他的人根本就没跟过来,正手持刀盾站在原地戏谑看着他,脸上那股子痞劲儿看的人怒火直往脑门儿冲。 “可惜了匹好马。”颇为惋惜的声音从韩世忠口中发出,随即拎着刀盾朝前走去,对面站起的宝密圣“啊!”的一声,挥矛便砸,迎面过来的盾牌拍开矛锋,手中刀劈砍在甲胄上,带起一溜火星,鲜血溅了出来,徐文眼神一闪,顿时杀上。 身形游走不定,两把刀一杆铁矛不断交击,砰砰乓乓的声响好似连环炸裂的爆竹,火星在三人之间不断跳出,杀入的契丹将领身上刀伤多了起来。 后方冲杀过来的骑兵已被长枪、刀盾顶住,后方有将官看着军中主将落马顿时亡魂大冒,拼了命的带人冲过去,十数骑刀枪齐出逼退韩、徐二人,有士卒跳下战马,拼死将宝密圣扶上去,刺来的长枪从后背穿出。 马上的将领“撤!”的嘶吼声中,奋力舞动铁矛突围,回看的目光望向拿着刀盾的韩世忠,随即恨恨回头,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 “吕贼麾下倒是有不少能征善战之士,可惜都是些不知朝廷恩德的匪类……” 辽字大纛下,耶律得重用着马鞭轻轻拍打着手心,陡然大声喝道:“传令,再派三千人去宝密圣处,让他加紧攻势。” “爹,俺去!”正陪着父亲无聊的耶律宗霖闻言双眼一亮,连忙打马上前,一只手举着大刀,示意自己愿意前往锋线。 已是有些焦躁的辽军主帅看着自己儿子一会儿,点下头:“去了多听宝密圣与天山勇的,不许胡来。” “爹放心!俺晓得。”兴奋的回了一句,这耶律家的四子连忙勒转缰绳,战马踏起泥土,得得得的沉闷声中跑去前方。 “……你晓得倒好了。” 颇为沉郁的说了一句,冲着旁边的亲兵示意一下,顿时十多骑连忙飞出,追赶着前方的小王子而去。 …… 光芒里,赤红的战马奔跑到骑兵的前方,映入虎目中的是一道道金属独有的反光,持着刀枪的骑士已经坐在战马上等着自己主帅的命令。 “该我等上场了!”吕布低声道了一句,画戟轻轻抬起,朝着远方的辽字大纛指去:“敌在彼端,踏平眼前的障碍,碾碎辽人的统帅!” 轰—— 一片兵甲碰撞的声响。 猩红的披风被臂膀振起,呼啦一声舒卷在半空。 “随某冲阵!” 战马迈动脚步,铁蹄踏向地面,浩浩荡荡的骑兵群开始小跑向前,继而加速,轰隆隆的闷雷在前军锋线后方炸响。(本章完) 618.第612章 反击的开始 厮杀声震碎天际的云层。 拥挤对冲的锋线上,人影在不停的活动,惨叫、呐喊、拼杀延绵去左右两翼,偌大的战场数万人的接战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涨红着脸的士卒拼死朝着对方砍去。 此时,辽字大旗下,战马不安的踏动蹄子,修长的脖子不住摇晃,耶律得重坐直了身体,面色沉了下来:“……杜、史、袁……好似是吕贼麾下骑兵将领的姓氏……” 附近的亲兵相互看看,有人上前抱拳低头:“王爷,是否出击?” “不必,再派三千人上前即可。”耶律得重挥了下手,手中金丝马鞭朝前一指:“吕贼大旗在那竖着,稍后若是战场还未有转机,俺们直接冲其中军试试。” 话语一顿,马鞭砸在手心,声音威严肃穆:“传令宝密圣、韩庆和、张起、孙忠,加紧攻势,天黑之前,突破吕贼防线,今日……拿下吕贼军!” 助威的鼓点再次响起来,一声声擂动的鼓声随着空气震动传开去三支正在拼搏的军阵,中间厮杀的战场,各种吼叫、惨嘶震动着原野,周围箭矢雨点般落下,弓弩手在拼命拉开手中弓弦或是扣动弩机,一道道带着鲜血的身影倒了下去。 耶律得重只是简单的吩咐一下,便将注意力放回到前军宝密圣与天山勇的军队上,看着在四周来回跑的传令兵,口中不时发出命令,随着一声声“准备!”的嘶吼在后备队伍里响起,一队接着一队的士卒走出大阵,奔跑去前线。 披风在半空舒展,发出猎猎声响,天光从中间西走,手持方天画戟,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骑在赤兔之上,望去犹如战神一般。 战场上的吕布眉眼之间带着一股仿若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凶悍,让人望而生畏。 不远的前方,射手阵中荣远远望见炭火也似的战马握着弓的手攥紧,银白的披风一振,陡然开声:“射声营,掩护马军上前,齐射者——三!” 羽箭抽出,手指一勾,弹性极好的细长弓弦贴在脸上,陡然松手之时,一片厚重的箭雨在空中短暂划过,暴雨般倾斜而下。 嗖嗖嗖—— 破空的尖啸在耳旁响起,朵朵血绽放而起,被雨点儿覆盖的辽军士卒陡然从厮杀中清醒,忙不迭的躲避着飞矢箭雨,稍后抬起头的士卒瞳孔猛地一缩。 天空又一次黑暗,细长的“雨点儿”落下。 密集运转的阵营,马蹄声大作,绕行的骑兵跑过阵列。 “好样的!” 吕布大笑出声,脚跟一磕马腹,从射声营旁一掠而过,荣露出笑容的时候,联绵的牛角号吹响在天空之下。 交缠的锋线上,轰隆隆的马蹄声越发的清晰,原本防御着的陷阵营士卒看到战马的瞬间,连忙在将官“闪开!”“别挡道!”嘶吼声中分开左右。 当先一骑,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影飞驰而过,红色的战马与鲜红的披风在眼角一飘而过,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骁勇闯入这片厮杀的场地。 推挤的人潮涌动,一名杀昏头的辽兵嘶吼着冲入分开的重甲阵列,下一秒,轰的一声被战马撞上,身子扭曲的贴在马身上一息,破烂般倒飞出去。 轰轰轰—— 马蹄声加入战场的旋律,一道道奔驰的战马随着前方的身影冲了过去,翻腾的马蹄搅动混有粘稠鲜血的泥土,本就布满脚印的泥泞瞬间四溅开去。 冲在最前方的那道鲜红炭火,一戟朝着扑来的辽军将官拍去,弯刀当的一声飞出,马上人的身体在半空响起骨裂之音,落地之时滚成血葫芦,周围一名名辽军士卒,拿着兵器在吼声中围了过来。跟进的杜壆大急,仗着兵器长,猛的刺穿挡路的身影,串葫芦一般将数人挑起,甩飞,三部骑兵将辽人的阵线生生啃出一个巨大缺口。 一片厮杀声里,鲜红的披风在着兽面吞头连环铠的人影后面飘荡,飞马杀出阵线,画戟横斩竖劈,数个准备围杀他的辽军兵将被斩飞出去一部分,“挡我者死!”咆哮声如虎吼,一阵狂风吹过。 空气震荡的天光下,天山勇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忍不住伸手拿起漆抹弩,上好弩矢,整个人缩在两个亲卫后面,见侧前方的吕布正在冲杀,窥的准了,手指轻轻一动。 嘣—— 一道细长黑影从弩槽飞出,天山勇脸上刚刚显出笑容,就见那身影如同初见之时一般在马鞍上仰倒,那弩矢飞过,不知去往何处。 笑容定格,慌张的契丹将领连忙掏出弩矢,努力将其按进弩槽之中,只是慌急间却是怎么也放不准,焦急的一抬头,瞳孔中,那边火红的身影挽弓指向这边。 一点寒星在眼中闪现而过。 噗—— 好似被人用棍棒闷了个狠的,天山勇陡然将头仰起,天空中碎成絮的白云点缀在青空。 “详稳!” 两声惊叫在耳中响起,方想说镇定的契丹将领发不出声,陡然醒悟—— 中箭了! 真糟…… 视线陡然黑了下去。 吕布收弓提戟,一戟将扑上前的士卒斩为两节,也没去看被自己射杀的天山勇,画戟一摆,顿时有人飞了出去。 “陷阵营!跟着大将军杀!”唐斌挥手将跑来的士兵挑上半空,嘶声裂肺的大吼:“杀!”猛的迈出步子,一柄柄长枪大斧随着他蜂拥着呐喊冲出。 瞬间的爆发,让这群身穿重甲的兵士接连上前,恶狠狠抡动兵器,朝着辽兵刺、砍过去,被大斧砍、被人杀的辽军尸体仍然热乎,随着不断有骑士跑过去,重甲的兵士已经朝前推进了数百米。 仅仅是两个营的兵力面对数千人,硬生生被人打出相反的气势。 “祥稳死了!祥稳死了!” 春风萧瑟,鲜血飞溅,涌动的人群开始倒退,主将受伤,副将战死,失了心气儿的士卒开始转身就跑,陡然间火红的身影闯入进来,挥舞刀兵的人围上去,赶羊一般撵着人流朝后跑。 战线左右,破碎的战线上的士卒缺少了援护,骑兵冲来之时,炮弹一般的被打飞出去,杜壆、史文恭、袁朗在人影中横冲直撞,无数骨碎、血肉横飞的声响伴随着他们响起。 洪流倒卷。(本章完) 619.第613章 人潮倒卷 马鸣长嘶,马蹄在地上飞快交替,赤兔马上的人影左右挥舞着画戟,锋利的戟刃划过扑来的辽军的士卒,人体的残肢飞上天空,血肉随着吕布的突进硬生生的铺成一条血路,身后跟着的骑兵也在不断挥动兵刃,胆敢正面迎敌的人越来越少。 “走啊!详稳都不在了,还拼个屁!” 长时间被阻拦在锋线的辽军士气早已下降,大多数人都是转身就跑,宝密圣在后卸去甲胄,脱去战袍,显露的身体上有着数道伤口,正涂了伤药包扎好准备继续厮杀,锋线的陡然奔溃让这前军主将一愣,顾不上披甲,起身跳上战马,铁矛向后一摆,圆瞪着双眼嘶声大喊:“回来——结阵!挡住啊!” 跑动的士卒根本连犹豫也没有,有被他盯着的军士顺手将武器扔去地上,拼命的摆动双腿跑着。 宝密圣双眼瞬间充满血丝,身上白巾下渗出的血,很快染红创口处:“一群亡八……” 提起铁矛就要往前冲,身后数名亲兵骑马追过来护卫住他,有人一把抓住战马辔头,调转方向。 “详稳,快跑啊!” “放开……” 被拽着战马的主将扭头朝后看去,还待挣扎,陡然间一蓬热血飞溅到自己脸上,挡在自己前面的亲兵脖颈处铁制的箭头穿透而出,失了生命的身体飞离马鞍一尺,噗通掉落地面。 视线内,一抹火红的身影在四十丈开外正举着弓,宝密圣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又出了一头热汗,二话不说,主动回头,打马飞快逃离此处,几个亲兵不敢怠慢,连忙吼叫着跟上,更多的骑士奔跑起来。 惊叫的声音响成一片,三千五百人骑兵第一时间撕开人群,将前进的道路打开,后方紧跟的陷阵营士兵被穿着皮甲的孙安军超过,持着刀盾、长枪汹涌的涌向前方,林冲、唐斌二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奔跑过去的身影。 适才热血上头直接就追击敌人,倒是忘记回去骑马了。 冲杀的骑兵,驱赶着拥挤成团的辽军士卒,但凡有人想要从两侧逃走,立时有骑士追杀上去,将歪出来的“枝叶”修剪整齐,吕布收了弓重新抄起方天画戟,纵马压向后面的辽军,虎目看去远方飘扬的大纛,嘴唇抿了一下,胯下赤兔似乎感受到身上人的渴望,顿时又将速度提升了些许。 宝密圣在前方回头窥瞧,看那火红的身影笔直冲来,顿时一勒缰绳,连连抽打马匹,往斜刺里就走,待见着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影仍是笔直前冲,方才松了口气。 …… 阳光照射下来,将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漫天尘土飞扬,似乎起了一道风沙的屏障。 广袤的原野上,呐喊杀回的是耶律宗雷率领的两千骑兵,战场的视野并不好,然而从远处前军阵线传来的厮杀声是能听见的,他从未想过前军崩溃的如此之快,纵然对方出动了骑兵,也不至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就被击溃。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奔行在前方的青年已经能看到逃跑的士卒脸上惊恐的表情,无数凌乱的脚步踏响地面,带着奇怪的轰鸣声朝这边疯狂接近。有些人还存着理智,知道不能继续这样奔向本阵,然而被裹挟着,身后又有吕布军铁骑跟着,但有跑偏的就是一刀砍去头颅,只得跟着大部份人反冲向自家中军。 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一百丈,耶律宗雷只觉得不能让这伙溃兵继续往回跑,父亲就在阵中,真被冲撞了有个万一,到时有危险的可就是整个辽东的局势。 只是如此一想,整个人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前面不要再跑,回去——” “立刻回身杀贼,不准再跑,逃跑者,斩!” “不得冲撞中军帅旗,回身——” 各种各样的叫喊在晴空下两千的辽军骑兵中起,对面疯狂逃跑的溃兵有不少人本就对契丹贵族恼火,闻言顿时挥舞起兵刃:“来啊!左右不过是死!大爷拉你一个垫背!” 人群狂奔,战马疾驰,交织出一曲难言的曲目,三千五百骑兵驱赶尚有五千出头的辽军溃兵,压向后方的帅旗。 耶律宗雷一咬牙齿,抬起手中的大刀:“莫要让他们冲撞帅旗,杀——” “杀——” 骑着战马的身影,斜斜插入进去,顿时好似往热锅里的油注入凉水,轰的一声炸了起来。 数千道刀光挥舞在两军接战之时,有人被战马撞了出去,原本都是同袍的人在砍杀,鲜血、残肢溅射上半空,人的、马的惨叫哀嚎陡然攀上高峰。耶律宗雷咬着牙,目光带着一丝凶戾,“啊——”的吼叫出声,身旁有数名亲兵充当传话筒,不停嘶吼:“莫要犹豫!挥动兵刃啊!” “他们现在算是敌人,莫要他们冲撞大帅!” 斜斜插进的骑兵引起巨大的反弹,阻力渐渐加大,冲杀的速度慢了下来。 然而更加令他惊讶的则是,溃兵后方的吕布军骑兵冲了过来。 马蹄踩踏地面,溅起地上流淌的鲜血,高举的袁字大旗在猎猎作响,骑兵分为两部分,从溃兵后方左右迂回出一道巨大的内弧,袁朗身后滕家哥俩共率一部骑兵,同袁朗各帅一部骑兵直接向着骑兵腰间猛的扑去。 三人经过多次战事,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麾下的骑兵久历战事也都变的更加精锐,眼下的冲锋,带来排山倒海的气势。 溃兵处,有人狰狞着面孔,将长枪夹到胳膊下,冲锋的战马接近过来。 如同巨人挥舞的手臂,轰的一声插入进去,长枪将人体挑上半空,横刀砍在人的脖颈上,冲天而起的血浆喷出近丈高,不少人眯起了眼睛。 水磨炼钢挝挥动,人影从战马身上飞去天空,落在地上被战马踩成一团,有人被打落地面来回翻滚躲开许多粗大的黑影,起身的时候,三尖两刃刀正好劈下,刀光闪过,带着笑容头颅飞去一边。 后方,更多的骑兵蜂拥过来,撕开的缺口被人杀的胆寒,前方的契丹骑兵中,耶律宗雷看的双眼泛起血丝,像是喝多了一般火烧脸颊,顿时一勒缰绳,一手倒拖大刀:“随俺来,杀贼!” 马蹄飞快踩踏,头盔上狼绒向后飘动,刀锋砍过人的脖颈,脑袋旋转着飞上天空时,一匹黑色战马朝他杀来,看也不看对方的模样,大杆刀凶狠的劈了过去。 当—— 凶猛的力道反震过来,耶律宗雷这才看向前面目漏凶光的汉子,对方让人恼火的嘿嘿一笑,陡然放手任凭手中大刀落地,抽出虎眼竹节钢鞭打马期近过来。 “拿命来!” 这耶律家第三子自然不会退却,连忙抡起大刀杀过去,只是对面的钢鞭舞动迅疾,劲道刚猛,刀鞭相碰当当当的几声,顿时失了距离优势,被杀出一身冷汗,后方几个亲兵侍卫见了大急,叫了一声“住手!”连忙杀上前相助,刀枪齐举,一时间倒是抵住了对面的猛攻,刀锋在对方铁甲上留下了两道白痕。 冷不丁一旁有人大吼:“以多打少,欺我兄弟人少?二郎莫急,为兄来也!” 耶律宗雷抽眼看去,一旁厮杀中,持着三尖两刃刀的将领砍翻对面辽军骑兵,猛的冲了过来,身旁有两个亲兵连忙转身杀过去。 这边滕戡顿时大急,口中叫着:“大朗不必相帮,俺应付的来。”挥动钢鞭打偏侍卫刺来的长枪,又挡住对面砍来的大刀,口中朝着对面唠叨着:“俺就说拿命来吧,你这般磨蹭把俺大哥招来了,当真不懂事。” 耶律宗雷脸上更红了几分,只是他也算是对这类言语有些习以为常,闷不吭声的与侍卫夹击对面腾家二郎,耳中猛的听到“啊——”一声惨叫,急忙架住滕戡钢鞭时,就见两个侍卫一人被砍成两截,正拖着绿绿的肠子落到地上,一人横举长枪,正被三尖两刃刀压下到脖颈,“王子快走!”的吼声中被砍入脖子,刀光向下一划,鲜血溅射出来,兜头浇了滕戣一身。 “啊!” 耶律宗雷张口吼了一声,一勒战马,斜斜的向一旁跑去,缠着滕戡的几个亲兵急忙拼死顶住这猛汉,不让其追杀,不久就被钢鞭敲碎了脑袋,一个个倒栽葱一般掉下战马。 血浪夹杂着尸体在翻滚,主将逃跑的骑兵顿时失去脊梁骨,袁朗大声嘶吼,指挥着麾下骑兵不断撕扯着这部兵马,辽军终究还是没能抵挡的住,片刻后,骑着战马的士卒同样带着惊慌的表情崩溃,跟着步兵一起被驱赶着朝着帅旗的方向逃去。 …… 通向前军方向的道路,穿着铁甲的耶律宗霖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返身开始逃跑的前军将士,顿时勒住了战马,翻滚的尘土弥漫了整片天地,嘶声叫喊着逃命的士卒笔直的冲向这边。 后方,受耶律得重命令过来的亲兵瞪大了眼睛:“走啊!”抓住这耶律家老幺的缰绳调转码头,十数骑挤开不知所措的人群拼命向后而逃。 片刻间,人潮临近。(本章完) 620.第614章 冲击中军(求月票) 战场上喧哗声音大造,旗帜放倒、移动,漫天尘土的景象看在后方的眼里甚是清晰,写有耶律的旗帜落了下去,骑着战马的身影顿时摇晃一下,随后紧紧握住缰绳。 “吕贼!!安敢坏我儿性命!” 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大纛下响起,耶律得重握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心中的怒火烧到最大,就连天山勇与宝密圣战旗的消逝都未动容的主帅顿时向右伸手,有侍卫赶忙将他的大刀递过去,这主帅接过,垂在身侧高喊:“刀盾手上前,弓手准备——” 围在大纛周围的两千五百刀盾手已在侍卫“结阵”的怒吼声中快速前移,迅速集结,层层围拢在正对前军的方向。 天光之下,密密麻麻的身影映入一众辽军的眼中,前线奔溃下来的士卒冲向远处出发的三千人队伍,似乎是堆积起的沙堡遇上了涌过来的潮水,一个浪头下来,顿时沙砾被卷入其中,只余鼓起的沙包在下一个浪头的冲击下卷入海水之中。 洪流卷了过来。 “麻烦……”耶律得重嘴里低声说了一句。 脚步轰鸣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仓惶奔逃的队伍中,步骑参杂,毫无阵形可言,每一个人都在奋力向前奔跑,时不时有惨叫声响起,那是逃跑的人不耐前方有人挡路,动手将人砍倒在地,艰难撑起上身的人被后方逃跑的士卒踩倒地面,惨叫的声音逐渐消失。 “喊话,让他们避开——” 耶律得重心中烦躁,使劲儿握下冰冷的刀柄,仍是开口下达命令:“让溃兵从阵前两侧绕行过去,连喊三遍。” 令骑飞奔,前方数十嗓门大的士卒大声嘶吼:“传大帅令,绕行两侧,不准冲击军阵!” 逃兵中有理智尚存的,只是刚刚偏离一些,又被身旁惊慌失措的身影撞了一下,有人挥刀砍过来,无奈的挡下,只能继续向前跑。 金属交鸣的声响与人崩溃的声音在阵前回荡,耶律得重陡然一挥手:“不能让溃兵冲击本阵。” 有指挥的军官顿时大吼:“射手准备,放——” 一片箭雨从阵中腾空而起,带着破空的声响落去对面,顿时雪在人群绽放,慌乱的身影摔倒地上,扬起一片尘土,有血从人身下流出。 “弟兄们,他们不让老子活,那就杀了他们!” “杀——” 轰隆隆—— 被血糊了双眼的人顿时狂吼一声,也不管身旁是否有人援护,顶着漫天箭雨疯狂突进,轰的一声巨响撞上前方的刀盾手,狰狞着脸劈出手中战刀,随后被结阵的刀盾手顶盾砸开,寒光闪现中被劈死当场。 “杀——” 拱卫中军的辽兵同样大喝出声,弓弩呈扇形射出,长矛成林,不同于中原王朝的制式装备轰然刺进同僚的身体。 涌来的怒涛在阵线上溅射出血。 刀盾的撞击、战马冲入人群的轰鸣、人死之前的惨嚎,瞬间在中军之地上蔓延开来。 耶律得重黑着脸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十数亲兵在他面前握着盾牌紧张的防备着可能的冷箭。 “准备应对骑兵冲击。” 他说。 …… 溃兵后方。 马蹄隆隆,鲜红的披风在赤兔上飘动,吕布的有些沉默的看着眼前溃逃的士兵,多少有些不可思议,预想中的很多事情都未曾出现,预料外的事却不断发生,萧海里口中那个力压辽东百族,使各族不敢反抗百年的军队就是这般?尖啸的声音传入耳中,画戟挥动一下,箭矢飞了出去,虎目看去被溃兵冲击的防线,随着距离的接近,挂定方天画戟,翻出宝弓。 “准备骑射——” 呜呜—— 呜—— 长短不一的号角声在天空下响起,听到的骑士齐齐换上骑弓,火红的战马陡然加速,也不管前方是否有人,笔直的冲撞过去。 耶律得重见着人潮中插上前的骑兵,连忙发出命令:“吕贼骑兵前冲,长枪手做好准备!” 阵前有人嘶吼着,箭矢腾空而起,落向冲来的骑兵。 如同信号一般,行进的战马陡然一个转向,分成左右两边斜斜掠去一旁的同时箭矢从战马上飞起,与落来的箭雨交错而过,箭矢追着马匹尾巴落在地面,偶尔有擦过骑兵战马的,留下一道伤痕。 咚—— 箭矢穿透包着两层铁皮的盾牌,斜眼看去,漆成黑色的箭杆在视线中好似能看到纹路,一点白色的尾羽映入瞳孔。 持盾的亲卫不由用力咽口唾沫,适才若不是他依着训练先行将盾牌遮挡过来,此时自家王爷…… 亲兵回首看向后方,往日持重的身影睁大了眼睛,手微微有些发颤。 “王……王爷……”亲兵首领在旁顶着盾牌:“不若往后退退。” “不可……”嘴唇上下开启,无视透盾而出的箭矢,从盾牌缝隙中看去,远方红色的身影带着马军朝旁而去,不由皱起眉头:“这是在做什么?” “甲骑!王爷是甲骑!” 一旁有声音传来,耶律得重促马上前,一把拉下遮挡视线的盾牌,远方,分开的骑兵露出后面的秘密,一小队骑兵正在缓缓加速,人身上、马身上都有着金属特有的反光,皆是披着铁甲的重骑。 耶律得重顿时睁大双眼,嘴里发出“嗬……”的一声,说不出话来。 铁骑奔腾而起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冲锋在前,是一名穿着铁甲、拿着粗大长枪的壮汉,正是武骑校尉姚刚,伸手将覆面的铁甲戴上,巨大的吼声掺杂在马蹄声中:“碾碎辽兵!” “杀——” 重骑冲阵,形成冲势。 “抵住——” 前线将官的喊声有些破音,下一刻,金属的碰撞,长枪刺在铁甲上的刮擦声、折断声,人体被撞骨折的清脆声响,瞬间在天空下炸响。 “杀回去——” 方天画戟在天空下挥动一圈,牛角号声中,分成两部分的骑兵再次合起,在重骑之后,带着滔天杀意狠狠插向辽军中军。 盾牌扭曲碎裂,人被马上骑士斩杀当场,恐惧的步卒发疯后退,防守的阵地在双方接触的第一时间破碎开来。 “败了……”耶律得重重重叹息一声,提刀的手有些摇晃。 不久,帅旗后撤,战场形势急转直下。(本章完) 621.第615章 旧相识(求月票) 中军在溃败。 两侧杀戮的锋线,天光下拼杀的身影仍然活跃,刀锋砍去对面的敌人,鲜血喷涌而出的同时,身旁有人陡然杀出,拼死砍杀的刀锋捅入另一人身体,自己却被人扑倒在地,一杆长枪刺下钉死在地面。 “哼……” 韩常拔出手中长枪,走动之间,又是一枪将人挑飞,身后的士卒连忙冲上,呐喊声、兵器交击的声音在耳中回响,拎着长枪的少年心情恶劣。 满心以为主帅将骑兵交给自己父亲,今天定会有自己露脸的时机,哪里知道父亲却不同意轻易动用那些骑兵,憋闷的难受的他随即请命上前步战厮杀,只是在地上哪有在马背上来的萧洒。 这满心算计的朝廷…… 不满的少年一枪再次挥枪,抢上前来的吕布军将官被杀的一瞬,后方响起独有的尖锐哨声,刚要迈步前冲的韩常顿时止住脚步,神色挣扎一下,颓然向后返回。 之前约定过的,韩常不敢当做没听见。 脚步快速的移动,没多久,冲回韩庆和身边的少年带着满身血迹,冲着马上的父亲抱下拳:“爹,何事叫我回来?我才刚上锋线,还没杀两个……” 韩庆和一身甲胄也溅上不少鲜血,竖起手掌,少年陡然闭嘴,看着自己父亲指向后方,耳中熟悉的声音传来:“前军被破,中军被袭,大帅开始退了。” “啥?” 韩常一愣,赶忙跑去一旁,垫着脚尖儿朝着中军方向打量,那杆本该存在那里的大纛已经不见,漫天的尘土飞扬,能看到大批的骑兵在奔袭。 “准备撤。”没有多余的废话,韩庆和一把勒过缰绳,倒提着手中染血的大刀:“主帅已败,再留在这里,你我父子都要丧命于此。” 韩常一把从旁边士卒手中拉过自己战马:“那些骑兵……” “你打头,走!” 韩庆和毫不犹豫,当即传下军令,两千骑兵早就等的不耐烦,如今见战局急转直下,自然也不甘心留在此处,接到军令同时,连忙纵马转向。 韩常心中五味陈杂,然而还是领命上前,纵马冲了出去,蹄声大作,锋线处的辽军好似停滞一息,随后开始败退。 “追上去!” 卞祥手中大斧一挥,传令兵吹响号角的同时,一抖缰绳,骑着马开始追击,打的时间不短,本以为能率军突破面前的辽军,率先打开战场僵局,哪里想到对面那辽军将领恁地难缠,生生将自己拖在此处。 现时看着对方将旗朝后退走,他如何肯干,当下挥军追了上去。 轰轰轰—— 马蹄声从旁传来,瞬间超过靠两脚跑动的步卒,打起的萧字旗让卞祥龇牙咧嘴一阵,狠狠骂了一句:“入娘的,一群捡便宜的混蛋。” 看看麾下不多的骑士,脸上纠结一阵,终是没有下令集合全部战马追上去,脚步轰鸣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一地死尸与呻吟的伤兵,后方的士卒在命令下朝着这边跑来。 战场之上到处都是人与马的战影,喧嚣的声音降了下来,接过指挥的奚胜感到意外的惊喜,之前还以为要指挥步军来场硬战,没想到自家大将军率领骑兵直接让辽兵前军崩溃,交战的锋线空出一块,索性直接下令萧海里去冲击韩庆和的队伍,那边竟是也退了。 视线移动到侧翼的张起、孙忠的旗号,挥动手臂的清癯青年下达命令,隶属他麾下的士卒转过方向,无数的嘶吼在阵中发出。 随后,号角声与战鼓响起,收到军令的军队轰然而动,锋线上的军队向前压迫而去。 …… 暖春的这一日,战争的爆发毫无预兆,结束的是莫名其妙,韩庆和父子领着两千骑兵与数百精锐士卒且战且走,数次意图反击击溃后面的追兵,早已没有久战战心的骑兵虽是人数较多,却被呼延灼与董平硬生生顶住。短暂的厮杀下,丢下数十具同袍的尸体匆匆退走,慌不择路之间被萧海里与卞祥围困在一处山谷之内,数次冲锋没能突出去。 黄昏的金阳照射在这片崎岖之地,有些暗淡的光线不禁让人想要升起篝火。 “入娘的,这些辽军真是属兔子的。”卞祥伸手摸了下牛角盔上的犄角,左右看看有些脱力的士卒:“竟然一口气跑的这般远。” “知足吧,没一口气奔回上京都算是俺尽力拖延了。”萧海里皱起眉头,看着远处尚能视物的森林:“如今怎办?入夜的话,可能就防不住这伙人突围,追了这般久,俺可不想前功尽弃。” “只能多竖拒马桩了。”卞祥叹口气,转头看向直接坐在地上的步卒:“就是要等等了,起码让儿郎们歇息过来。” 萧海里无奈点头,他麾下士卒也是多番苦战,如今还要防备韩家父子冲出,不能轻动。 “那不若让俺试试劝降如何?”旁边,一把年轻的声音传来,两人回头看去,耶律马五正下了战马走过来:“好歹俺也和姓韩的共过事,如今这两人势穷被围,当是能说的上话。” 卞祥与萧海里相互看看,沉默一下,又望望疲累的身影,迟疑着开口:“要不试试?” 萧海里皱眉看着耶律马五:“你小子别把自己搭里头。” “不会。”耶律马五咧嘴一笑:“姓韩的是个官儿迷,却不是个蠢货。” 看眼四下,走去旗帜旁,抽出刀一把割开个布条,用枪挑着飞身上马:“俺这就去找熟人聊聊。” 马蹄响动,缓慢的走入林中。 “这厮……”卞祥看着远去的身影,突然用手一指自己将旗:“要白布说就是了,割俺旗子干嘛?” 萧海里大笑。 傍晚的风呜咽的吹拂而过,被困的人低头耷脑的坐在地上,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颓丧,不时用脑袋拱拱人的身子,换来手掌的抚摸。 脾气有些暴躁的韩常坐不住,看着天色站起身,手中提着长枪走去自家父亲身侧:“爹,让我再冲一次,今次一定能行。” 韩庆和斜看他一眼,摇摇头:“适才没冲出去,现在出去做甚?” “恁地就被困在这里不成?”韩常挥动下手,脸上神色并不服气。 “你爹我甚时候说不突围了。”那边的中年男人身子动了下,曲腿换了个坐姿,看了儿子一眼:“毛毛躁躁,等着,等晚上再……” 一句话没说完,守在外面放哨的人出现在视野里,一路小跑着过来:“统军,外面有个汉子找恁。” 父子俩面面相觑。 韩常抓抓头:“爹,恁在吕贼那有认识的?” 韩庆和没理他,对着守卫道:“来人可说姓名?” “未曾,只说是恁在东面军中旧识。” “旧识……”韩庆和摸摸下巴,想半天毫无头绪,伸手一比:“快请。”(本章完) 622.第616章 劝降 夕阳照在人脸上,年轻的面庞上带着说不出的神情走入树林,父子的双眼看到来人一刻瞬间瞪大,不自觉的站起身子。 “耶律马五?!”韩常怪叫一声,几乎是破音的声响让一众沮丧的士卒回过头,惊讶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走来的契丹贵族。 韩庆和见着皱眉,一挥手,让麾下尚存活的亲信上前将这处围起,隔断外面的视线。 “咋地?看着俺很希奇?”手中举着白条的长枪插到地上,耶律马五跳下战马,许是觉得热,一把摘下头盔,剃的溜光的脑袋前方只有两个小辫在晃。 韩常皱起眉头,看韩庆和没说话,大嘴一撇开口道:“怎地不稀奇?你个契丹宗室出身的家伙竟然降了贼?这不就是帮着盗匪偷自家老子的东西?让你祖宗知道了还不气的从地下爬出来砍了你这不屑子孙。” “呸——老子祖宗知道了,爬出来怕不是先砍了耶律延禧那乱来的种。”耶律马五朝着地上吐口唾沫,眯着眼看着两个曾经的军中同袍:“还是说你两个仍然认为那厮能够中兴朝廷?” 韩常登时闭上嘴巴。 后方,韩庆和伸手一拽,将自己儿子拉到身后,皱下眉头:“你来为吕贼做说客?” “人总归要活着不是?” 耶律马五也没否认,转头看了一下,走去一旁将坐在石头上休息的士兵赶去一边,自己坐了下去,抬起右手,手指点点四周沮丧的人群:“凭着他们你等还想击败俺们不成?” 韩庆和转身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耷拉着眼皮,闻言抬下眸子:“起码晚上能走脱。” “然后呢?”耶律马五接上话,讥讽的看着父子俩:“回去做耶律得重的替死鬼?” 韩家父子同时皱起眉头。 对面的契丹青年看了,胳膊撑在大腿上,身子前倾:“你等……”眼睛看看韩常,又望望韩庆和:“该不是以为耶律延禧那昏君不会追究战败之责吧?” 对面父子二人又是对视一眼。 耶律马五直起身子,双手撑着大腿:“若是往日,耶律得重败就败了,然而今时不同。” 左手伸出摊开:“北有金国。” 右手伸出摊开:“南有骠骑大将军。” 啪—— 双手一合:“可会如此好心给昏君休养生息的时间?还不是趁机吃掉这东京道,以壮大自己的实力,而朝廷少了东京一道,直接失去大量兵源、土地、赋税,此等情况下若是没个交代,如何让朝廷百官信服?你二人扪心自问,昏君是会将罪责尽数按在自家倚重的宗室大将身上,还是找两个替死鬼帮着减免一下其责任?” 看着沉默的父子二人,耶律马五嘴角挂上冷笑:“你二人再回忆一下,朝中南北两面官出了问题,受罚重的一方是哪个?可有宗室将领被罚,而汉人将无恙者?” 两父子沉默一阵,韩庆和缓缓开口:“既然要劝降……骠骑大将军给我父子什么?” “俺怎生知道。”耶律马五耸耸肩,看着韩常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摆手道:“骠骑大将军去追耶律得重了,外面不过是一偏师,要想得赏赐,还要等大将军追杀回来才成,因此俺也不能随意和你父子二人许诺,只是就俺自身而言,俺觉得大将军着实不错,是个可以共事的人。” 韩庆和的目光若有所思。“恁地说,你就凭一张嘴来说服我父子?”韩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不用嘴难道用刀?”耶律马五伸手一摊:“或者你可以回去朝廷,看是免官下狱还是秋后问斩?” “你……” 韩常捏紧拳头往前一步,韩庆和一把将自己儿子拽住,沉思一下:“可以,我可以等着见骠骑大将军,但是这些兵马……”伸手一指了一下:“还归我。” 耶律马五面有难色:“俺说了,俺非骠骑大将军,还是你自己与他说为好。” “……好!” 缓缓的点了下头,韩庆和站了起来:“我父子同你出去。” 当下,这位辽国统军下令集合兵马,述说投降之意,有骑士不同意,被韩常手持战刀劈死当场,余者方才勉强应下。 太阳落下之前,这一部人马走出森林,向外面的军队投降。 …… 后方的战场。 厮杀的声音再次大作,被纠缠住的孙忠、张起两军急切脱身不得,士气低落的士卒开始投降,后面的将旗向着战场外移动,不愿任功劳溜走的将领连忙打马指挥着追去。 不久之后,逃亡的张起被狄雷追上,不愿拼命的汉将下马投降。 另一侧的孙忠则是鼓足余勇想要反冲一次,被赶来的赵立一箭射落马下,跌的七荤八素之际,马勥带兵从侧旁杀来,安士荣正好骑马赶到跟前,笑眯眯的将人给当场擒获。 失了将领的军队崩溃的更加快速,逃跑与投降在这一刻成了战场的主旋律,战场上,奚胜与縻貹两人也是来者不拒,大量的溃兵被二人接收看管,等着战后整编,顺势也将辽军遗落在战场的器械、牛羊马匹收拢起来,吕布追击还未回来,他二人也不急着将这些战利品发往后方。 只是一战下来,伤者也多,督促着青壮与士卒将受伤的兵士抬去后方治疗,持着刀枪的步卒开始打扫战场,看着未死透的辽兵也不抬回救治,起手一刀砍死当场,随即将尸体扔去一边车上。 将来此处是吕布的势力之内,总不能任凭这些尸体堆积再次产生瘟疫,总要处理一番才好。 …… 同一时间。 勉强视物的天光下,空气中爆发出厮杀和金铁交击的声响,赤红的战马突前,画戟舞动,劈斩而下。 口中呼喝的骑兵踏着鲜血在原野上掀起尘土,追着前方大量的马队而去。 从高处看去,辽东广阔的平原上,鲜血与尸体铺展延绵远去,战马奔腾中陡然跪倒,箭矢往来于空中,铁骑裂地,天空变的黑暗起来,点燃的战火在这片土地上还在燃烧,一路向北燃去。(本章完) 623.第617章 追袭 夜幕拉起,黑暗之中不时响起箭矢的尖啸声,交错而过的黑影激起几声惨叫,随后“杀——”的呐喊声在两边同时爆发,移动的黑影连成一片,迅速的接近,然后交融。 马蹄声狂躁蔓延,不甚明亮的月光下,能看到黑乎乎的人影在拼杀,火星在黑影之间瞬间炸裂,方圆寸许之地亮了一下,显出两张狰狞的面孔,又瞬间归于黑暗。 无数人怒吼着、刀兵的交鸣声炸响、马匹凶狠撞上人体的轰鸣,寂静的夜晚被撕碎,鲜血的腥味儿在黑暗中飘荡、弥漫,铁锈的味道刺激着敌我双方士卒的神经,本能朝着前方的黑影发出咆哮,随后以最凶蛮的姿势杀到一起。 “冲过去!追袭敌方主帅!” 无数的马蹄飞奔,最前方的火红战马在黑夜中看起来混入一层幽暗,画戟带着冷芒在马背上左右舞动,所过之处人影翻飞,从刀光枪林之中穿了过去,不时有刀锋、枪尖儿劈刺过来,手中大戟挥舞,时不时跳起的火中闪出吕布那张脸,连带着还有一闪而逝的残肢一起飞旋在半空,他身前一名辽军将领奔来,暗下去的瞬间有惨叫响起,再次闪现的火出现在视线内的,是惊恐的辽军骑兵的脸。 周围,更多的人影杀到了一起,但并不是所有人的脚步都能跟上,拼死反扑回来的辽军挡下一部份骑兵,不要命的挥舞兵器,引起道道怒吼的声音,手持水磨炼钢挝的袁朗大吼一声“大将军先追,末将来破这路敌人!”,转身冲入骑兵群中。 夜晚的阴云飘过,遮蔽住月光,响彻平原的厮杀、呐喊,血肉与鲜血抛洒在黑夜之中,偌大的战场上,坐骑在交错、马上的黑影不停嘶吼,不停有人落马,声音平静下来的一刻,带头的身影吼叫几声,留下一队骑士,自己带着人朝着远去的同袍追了过去。 黑夜里,有火把点燃,穿着黑色甲衣的士卒在清扫战场。 …… 天空白云如絮,日光和煦,一只鸟儿从树枝上飞下来想要啄食地上的虫子,陡然感受到了什么,翅膀一振,扑棱着飞离这片土地。 地面微微抖动,柔软的草叶在颤抖,愈加剧烈,陡然间一只马蹄踩踏下来,青草连着下方的泥土一起升去半空。 无数马蹄相继踏过,震天的蹄声在这一带响起,箭矢划过弧线,噗的钻入人体,中箭的身影掉落下马,溅射出的鲜血沾在青草上。 马蹄仍然不停,满面疲惫之色的骑士回头,尘土飞扬中,那个身穿兽面吞头铠、外披猩红披风的身影隐约可见,耶律得重满面愤恨却是无可奈何,只是回头继续打马而走。 他身后,辽军骑士都是面带倦色,举着的大纛与将旗已经不知何处而去,后方的吕布军根本不给人休息的时间,历经一晚的追击,数次冲突下,这位辽军主帅身边的人多分出去阻击后方骑兵,从一开始的步卒,变成身边的骑兵,被撕碎的队伍不是在黑夜中被击溃逃跑,就是跑丢了人,如今尚还存活跟随的耶律得重也不敢再派去冲击后方骑兵,身为主帅,还是护卫的人多些才能让他安心。 当然值得庆幸的是,后方追击的人也少了许多,黑夜带来的困扰平等的给了双方骑士,如今只要再坚持一天,应当就能跑回乐郊。 马蹄声震天,视线拉上拉上高空,喘着粗气的战马在原野上一前一后拉起两道烟尘,奔跑的身影越加疲乏。 …… 天光在移动的那一刻,一支运粮的队伍在缓慢而走,青壮奋力推着车辆,脸上带着凄苦的面色,如今暖春时节正是务农、放牧的好时机,却是被这些官老爷征发徭役送入军中,换了谁都是忧心忡忡,期望着今次的徭役快些结束。“不知大军如今如何了,是否与吕贼在决胜负。”张琳骑着马走在吕岩身旁,说起战事时,面上的神情却是一派轻松:“可惜今次你受命留守乐州,今日还要押运粮草,其实本来我是将你荐给耶律大帅的。” “军人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吕岩沾染尘土的脸上一片肃穆,坐在马上的身子挺的笔直:“无论把守城池还是押运粮草,都是大帅发下的军令,末将自是要遵守。” 张琳眯起眼睛,半晌笑出声,挥动一下手中的马鞭:“你这人就是太过认真,放在以前或许没错,只是如今这世道……” 口中呵的一笑:“能争还是争的好。” 吕岩转头看向宽袍大袖的文士,半晌点点头:“多谢张南府提点,末将受教。” 张琳摇头失笑,看他这幅模样就知他有自己的坚持,只是不好驳了自己颜面方才如此说,看着前方宽阔的道路淡淡开口:“你心中有数即可。” 随即转了口风,和他说些战阵之事,前者虽是文官出身却也是饱读兵书之人,后者更是家学渊源藏书不少,更兼身在军中时常接触军务,一时间两人说的也是火热,时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出。 周围士卒听着将领的笑声,神情放松了些许,走动中偶尔呵斥着气喘如牛的青壮,见着有人慢下来,上去就是一鞭,打的人哀嚎不已。 天光西走,原野上的阴影拉长了几分,抬起头的青年将领观看下天色,传下休息的命令,一片松气声中,青壮将车子围成一圈,毫无形象的坐到地上,掏出冷硬的干粮就着凉水喝着,时不时叹气家中土地、牲畜无人打理。 “不是吕贼、金贼,这些人也无须来此。”张琳听着远处的抱怨,摇头开口叹气一句。 “北庭若是多体恤民众,恐也无此事……”吕岩小声说了一句。 张琳转头看他,摇摇头:“你我皆在朝中,此等话以后莫要再说,万一有哪个契丹贵族的人在此……” 言语未尽,面孔肃然,让吕岩面上一红,连忙拱手示意谢过。 有军汉在二人身前升起火堆、煮上冷水,尚未冒热气的水面轻微晃动起来,手中拿着军粮的汉子傻眼一句:“怎地震动这般大?这水也没滚啊?” 坐着的两人同时眉头一皱,站起身走过去,水面在锅中荡起涟漪,轻微的震动感从脚底传来,吕岩陡然色变:“有骑兵接近。”(本章完) 624.第618章 脱离 “起来!起来!结阵——是骑兵!” 吕岩呼的转身大吼,虽是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先防备一下总归是没错。 车阵范围内的士兵听了主将的叫声纷纷抬头,空气中静了一刻,押运粮草的士兵猛的抓向兵刃,站起的同时,在下层将官的招呼声中跑去车辆之后,挺起长枪斜斜对着外面。 身旁的青壮早就连滚带爬的跑向中间位置,一个个蜷缩起来抱着头,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地面震动的感觉愈加剧烈,吕岩翻身上马,抓起宝弓,捏了箭矢在手,视线里,远处腾起漫天尘土,黄色的烟尘翻滚着向着这边而来。 “注意——” 吕岩捏紧了手中宝弓,张琳站在一旁没敢上马,只是抽出长剑警惕的看着尘烟过来之处,他虽是文人,却也学了两手剑术在身,关键时刻至少不是站那等死的。 春风吹来,两旁的树林发出一阵声响,道路间,车辆后的身影一阵晃动,长枪手下意识握紧枪杆,调整下姿势,数百射手将箭搭在弦上,斜垂一边。 远处,骑兵露出身形,熟悉的甲衣样式让不少士卒松了口气,后方张琳、吕岩二人看了一会陡然色变,前者刚想提醒,骑在马上的将领朝下大吼:“有敌兵在后,小心戒备!” 张琳松了口气,身旁这个吕家子虽然有些地方固执,却是个会思考的,如此也不枉他将之招来军中,只是谁这般大胆在追朝廷的骑兵? 战马奔腾临近,军中制式的盔甲让这南府宰相眯起眼睛,领军的…… 又是谁?旗帜呢? 轰轰轰—— 马蹄踩在大地,狂奔而过,看着前方竖起的吕字将旗,一众奔逃的辽军骑兵先是混身一紧,随后才看到一旁代表自家军队的苍鹰旗与青牛旗,放松下来的骑士大喜,转头朝着中央护卫的将领大喊:“大帅,是咱们的粮草队。” 后方的将领抬起头,长时间的奔驰不光战马疲累,身为骑士的人也是受不了,耶律得重眼圈乌黑,下巴处原本修剪得体的胡子也乱成一团,闻言大声开口:“从粮队左右两翼过去,传本帅将令,让他拦住后面来敌!” 前方的骑士回头,迅速奔去粮车前方,勒缓战马,骑兵在其身后分左右两翼奔跑而过,车阵内士卒奇怪的眼神中嘶吼着开口:“传大帅令,阻拦后方骑兵追袭!” 张琳瞳孔骤然一缩,吕岩捏紧了手中宝弓,心中有个猜测却是不敢相信,高声开口:“可是耶律大帅在军中?到底前方发生何事?” 蹄声轰鸣,跑过的身影根本不曾停歇。 那骑士回头看看,神色有些焦急,转头大喝:“莫管那般多,只管依令行事!” 说完,这骑士一勒缰绳,顺着粮车前方奔跑而去,顺着左侧汇入骑兵队中,狠狠打了几下战马,一溜烟的逃亡而去。 吕岩吸口低头与一旁的张琳对视一眼,对方苦笑一下,用手理了下头发:“看来我等不用去往前线了,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恁说笑了。”吕岩长长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稍远处震起的漫天黄土:“今次能活下来或许就是侥幸。” 眼中分流的骑兵即将跑完,马上的青年将宝弓握着放上马鞍,眼中一道火红的身影从烟尘中显现,坠在后方的骑士陡然身子一震,整个人往一旁歪倒,砰的落到地上,未能脱出马镫的脚连带着身体随着战马向前奔跑,地上出现一道血痕。 “好远!” 张琳持着长剑往前走了一步,忽的转头看向吕岩:“贼人善射,小心冷箭。” 吕岩没说话,只是沉着脸点点头,见着骑兵渐近,弯弓搭建的同时大吼:“射!拦下他们!” 嘎吱—— 一片挽弓的声响,随着手指的松动,飞矢射向空中。“找死!” 追了一夜一天的吕布见着车阵拦在路中,着实有些恼火,手中方天画戟提起:“举盾——” 后方骑兵举起团牌,嗖嗖的箭雨声响起,坠落的箭矢钉在盾上,震的举盾的手有些晃动,战马随着突进身上多出数道血痕,叮叮当当中,有战马中箭倒地,将身上骑士甩出去。 “破阵——” 方天戟打飞射来的箭矢,吕布吼了一声,赤兔喷出一口热气,脚下猛地加速,夕阳与深色的云朵下,原野的道路上,一支黑色甲胄的千人骑兵队伍笔直冲向粮车围起的车阵,为首的火红身影如风而至。 希律律—— 赤兔发出一声嘶鸣,强健的腿部用力,猛的从粮车上方越过。 砰—— 黑影横空,落地的战马微微曲起前腿,马上的身影早已舞动画戟,左右挥斩,忙不迭躲开的士卒被巨力打中身体,整个人飞了起来,撞在身旁更多人身上,带着泥土的马蹄踏进防线,火焰般的披风飘扬在众人视线,前方的士卒顿时一阵混乱。 “顶住——”吕岩看的心中一凉,方自喊出声,一阵轰鸣声传来。 轰—— 被搅乱的长枪手一时间没能第一时间护住防线,十几匹战马凶狠的撞上粮车,顿时将车辆撞的碎裂,血肉爆裂,碎片纷飞,粟米爆起在空中。 “将敌军赶出去!” 吕岩不敢怠慢一把扔了宝弓,绰起长枪,挺枪跃马带着身旁的辽兵杀上前去。 一杆画戟呼啸半空,怒劈而下,撕裂的血肉溅在后方士卒脸上,一身甲胄的将领瞬间分开左右。 “贼将安敢!” 吕岩大急,带着士卒疯狂杀上,希望阻上一阻那火红的身影,哪里想到吕布根本理都不理,只是纵马在士卒中肆虐,搅乱的阵型没法集结,越来越多的骑兵从缺口奔入进来。 有人带着骑兵直接杀奔举着将旗处的将领,厮杀呐喊的声音响彻在车阵上空。 “吕将军!” 数名亲卫喊了一声,吕布、吕岩同时回头,一把大刀出现在吕岩视线,惊得他连忙横起长枪上举。 嘭—— 兜头打下的刀锋砸的他双手一弯,吕岩正咬牙硬挺,耳中陡然听着“咦?!”的一声,手上一轻,抬眼去看,一张丑脸先是映入眼帘,随后一只大手伸出抓住自己手臂,还未来及反应,腹部被对面用刀杆狠狠砸了一下,疼痛的将领陡然间觉得腾云驾雾而起,被人一把拽上马鞍。 “尔等将领被擒,还不早降!”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上方传来,让趴伏在马鞍上的青年一阵羞愤欲死,远处的吕布转过头,脸上显出笑容,手中画戟翻飞,数名辽兵顿时被拍出去,撞倒数名同僚。 呐喊声渐渐停歇,青壮大胆抬头窥看,穿着黑甲的人影在收拢降兵,带着俘虏的骑士去往吕布处。(本章完) 625.第619章 相似的人 战马在粮车之后轻缓的踱步,长时间的追袭战让这些马匹身上出了大量汗水,动物特有的臊腥之气混杂着空气中的血腥之气让人胃里一直在翻腾,总有种想要热诚相见的感觉,可惜没用过晚膳,只能收了这想法。 张琳艰难的压下呕吐的欲望,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没动,手中长剑早被扔到地上,他是会剑术不假,只是面对穿着铁甲的马上将,他觉得自己好似也没什么武艺在身。 左侧,手提双锏的牛皋骑在马上,看着这个文质彬彬的人伸手挠了挠头,这文人在战场上相见甚是希罕,不都说大头巾都坐镇后方等着拿功劳吗?怎地辽人这里有些不同?看这厮穿着打扮也应是这队辽军之中甚有身份之人…… 罢了,算他命不该绝,将他押去骠骑大将军那边就是。 招呼来两个骑兵,马蹄沉重单调的踩在地面上,前来的骑兵冲着张琳扬了扬手中的横刀,这南府宰相一甩袍袖,一手后负,走向那火红的身影处。 “大将军,末将擒了个稀罕人儿过来!” 雄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数匹战马从旁跑过,正走动的张琳只感觉一股骚味儿随风涌来,本就恶心的他不由闭住呼吸,厌恶的看眼跑过去的战马,视线中马上横着的俘虏双手反着被绑,正随着战马起伏上下晃动,顿时凝神看去那张熟识的面孔,半晌露出一抹笑容。 “没死就好……” 嘀咕了一句,被骑兵押解的中年汉人也走到了近前,抓着吕岩的那个贼军将领已是跑到吕布跟前,哈哈大笑着跳下战马,拱手一礼:“末将捉了对方将领。” “嗯,好事,回去数功合并,到时说不得也可领一军了。”吕布脸上露出笑容,部下有心夸耀武功,自是要鼓励一番,若不是此时还在战时,他恨不得立时赏赐王德酒水、金银、女人,以此展示自己对其功劳的认可。 远处,走来的张琳脸上有了变化,有种名为吃惊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后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被横在马鞍上的吕岩。 “不是。”王德连连摇头,伸手一把将吕岩头盔摘下,直接捏着下巴将人正脸展示出来:“大将军,恁看,这人是不是和你很像?” 吕布眉头一挑,对面人的脸型轮廓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就是眉眼之间也能看出有几分相似,要说不同也只是唇鼻有异,对方神情与眼中的神采看起来两样,加上吕布身上那股气势,倒是不会让人认错。 “倒是有趣,算是个乐子。” 吕布哈哈一笑,也没当回事儿,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又打量两眼,手一挥:“先押下去,等回去再说。” 身旁有士兵过去将人从马上抓下来,吕岩用力一挣扎,两个人差点儿被他挣开,连忙手上用力“老实点儿!”“别动!”,方才将人给治住,押着朝后走之时,那吕岩也是忍不住回头看,只是被两人用力一推,走了开去。 “大将军,这里还一个。”牛皋在后面看的新奇,等人走了,才想起自己这儿也有个俘虏,连忙叫了一声,冲着张琳指了指。 “一并押了,回去再说。”吕布斜眼看他一下,也懒得另作处理,摆手让人押下去,看一眼北向的道路:“被这一耽搁怕是追不上了,算他耶律得重命好。” 转身招来几个侍卫:“传令后方散落的骑兵,即刻向某靠拢,再快马去步兵处,立马北上,趁辽人新败,夺了他沈州与贵德州。” “是!” 几个侍卫抱拳一礼,顾不上疲惫,连忙就这敌军营地找了几匹马换上,一挥马鞭“驾——”,向着后方就跑。“传令全军,在此处轮替歇息!”吕布四顾一下,马上骑士的疲惫看在眼里:“待后方兵马上前,即刻拿下辽人城池。” “是!” 声音震天,几个跟来的将领已是分散,袁朗、史文恭两个校尉都在后方,军中副手与杜壆却都在此地,几人商议一下,杜壆部人数最多先行歇息,王德所领与滕戡带着的骑兵分守俘虏与上半夜。 夕阳的余晖落下,清冷的残月挂上天空,林野之间的大道燃起篝火,随着阵阵饭香气的散发,酣睡的呼噜声响了起来,有穿着甲衣的人行走在营地,将睡着的同伴轻轻放倒,用膳的声音轻轻响着。 向后奔跑的传令骑兵很快将吕布的命令散发下去,沿着道路追来的骑兵最先接到消息,快马加鞭之下,三千一百余骑重新在天亮前集结起来,不大的营地酣睡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众本来蠢蠢欲动的战俘却是死了某种心思,一个个双手绑束串起坐在地上,看着越来越多的骑兵持着刀枪在守夜,中年的南府宰相看着远远隔开的青年将领心中有些无奈,一肚子的话只能闷在心里,等待何时的时机再行叙说,许是心中有了想法,少了死亡危机的威胁,纵使肚子饥饿,慢慢的也睡了过去。 夜色,很短。 …… 沈州,州衙。 天色将明,升起的朝阳将天空染上一层金色,远处带有青铅颜色的云彩缓缓飘过,褪去身上的夜行衣,换上清晨的装扮。 “耶律大帅如何……” “本王败了,立即召集军士,准备守城。” 简短的话语说出,站着的契丹大儒瞳孔一缩:“未知张琳与吕岩何在?” 耶律得重一屁股坐在一旁座椅上,面上神色疲惫至极,挥了挥手:“不知,本王路遇他二人押运粮草,让其阻敌……”眼神闪了一下:“许是稍后能看到他们。” 萧韩家奴苦笑,耶律得重说的含糊,其实就是不看好那二人断后,只是对方乃是皇帝兄弟,虽是可惜张琳与吕岩两人,身为契丹人却也没法说出重话:“那我立即调兵守城。” “辛苦休坚了。” 耶律得重点点头闭上眼睛,一路奔逃困累的很,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只是没过多久,将睡未睡之际有人跑来禀报:“大帅,三王子与四王子回来了。” 睁开眼的男人怔愣一下,惊喜的神情浮现。(本章完) 626.第620章 投诚的父子 天光璀璨,温度宜人,沈州城中兵马集结,青壮搬着滚石、擂木跑上城墙,呼喊“快——”“再快——”的下层军官手持木棒,恨不得一下将所有防守物资尽数扔上城墙。 日光照射在人的身上,拉长了地面的阴影,重伤未死的宝密圣跑回沈州拜见耶律得重,算是给这个战争的败者一丝心理安慰。 然而耶律父子团聚的兴奋很快过去,睡了一阵忧心起来的统帅,站在城头看向南面的道路,重重捶了一下城墙。 “风雨欲来啊……”风中有颓丧的声音传出。 宋政和六年、辽天庆六年,暖春。 南下的辽军被击溃,龟缩回中部的军州,而南边的吕布军经过一日的休整,等来了后方急速追来的步兵,各军的将校连忙去往营地中央拜见。 投降的韩家父子等他们见过,随后也去往中央见过被众人簇拥的吕布。 “降将韩庆和携子韩常,见过骠骑大将军。” “请起。”吕布伸手虚抬,拜下的人顺势起身:“此时正值战时,某就不设宴欢迎二位将军来投了。” 韩家父子连忙口称不敢。 “不过你二人来的也正当时,某正要继续北上,未知汝二人意欲随行……”吕布盯着二人抬下手:“还是带着俘虏回转辽阳府?” 父子二人顿时对视一眼,做儿子的眼中有着恨意透出,韩庆和满意回头抱拳:“大将军,我父子二人新投寸功未立,羞于将军之称,如今恁要北伐,韩某父子愿请为先锋,现时耶律得重并不知我二人已降,当能诈开城门。” 吕布眯了下眼睛,看着两人半晌开口:“已过一天,焉知你二人不被怀疑?” 韩庆和拱手:“大将军勿虑。” 旁边韩常伸手呛的拔出一把尖刀,吕布站着没动,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二人。 “大胆——” “将剑放下!” 四周的侍卫纷纷拔刀出鞘,一片金属的长鸣声响回荡耳边,余呈提着凤头斧朝前迈了一步,挡住吕布。 韩常嘿嘿一笑,接着眼神一狠,抬手在臂膀上一拉,又手握着尖刀朝胸膛肌肉一扎、一划:“啊!嘶……” 鲜血随着刀尖儿划动汩汩而出,浸湿了布料,四周警戒的侍卫顿时一阵骚动,面面相觑间看着两人的眼神有些异样。 韩庆和目光关切的看眼儿子,见他无事,随后拱手一礼:“不知这样一来大将军是否相信我父子二人会成功。” “……来人,给他包扎。”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余呈,吕布呼出口气,看着两人点点头:“可,如此你二人先率兵前往沈州,某到之后即刻开门。” 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打了个转,看向一旁众将之时,刘赟陡然向前走了一步:“大将军,末将请命一起前去。” 韩家父子看向这江南汉子,这人露齿一笑:“如此危险的事情,如何让贤父子二人一力承担?愿共同前往以破沈州。” 韩庆和一笑,这人说话还算中听,带他一个有何妨? 吕布用手摩挲一下下巴处的短须:“也可,只是你二人兵马不能带的太多,否则必引其怀疑。” “大将军放心,末将省得。”韩庆和拱手说完,又朝着刘赟那边看一眼:“既然是做戏,也要像一些,烦请大将军挑选一些受伤的兵士,末将担保其安全。”吕布眼神看向旁边余呈:“去挑选些敢死之士,无论成功与否,爵加三级,赏银钱三千与其家里,活着回来的升其官。” 余呈当下抱拳领命,提着大斧走去伤兵处传令。 “你三人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起程去沈州,某在两个时辰后动身。” 领命的三人当下抱拳离去,匆匆赶往各自下属之处。 奚胜、杜壆等几个领兵校尉看着三人离去,连忙走前两步:“大将军,此父子二人如此做派,非是善茬,要当心才是。” “某理会的,不必太过担心,这等人在我等势穷之前不会反水。”披风一振,转过身的吕布朝着赤兔而走:“传某军令,杜壆为帅,领孙安、縻貹、袁朗三人即刻攻取贵德州,其余人……” 片腿跨上赤兔:“随某攻克沈州!” “是!” 吼声震天,一众大将齐齐抱拳,不久,休整的兵马陆陆续续的走出,在原野上集结列阵,随着号角的声响,兵分两路,杀向远处既定的目标。 …… 天光在走,沈州的气氛越加的紧张,耶律得重下令城中百姓不得随意上街,四座城门关闭,防守的士卒提着武器走上城墙。 下午,远处尘土飞扬之时城头一阵骚动,值守的将官赶忙下令准备防御,却是看见远处飘飞的苍鹰旗帜与韩字将旗松一口气。 不多久,正愁兵寡将微的耶律得重得知统军韩庆和率残兵而回不由大喜,连忙将人招来州衙,一身尘土,满面黑灰的汉人将领沉痛走入大堂,单膝跪地、抱拳:“败军之将韩庆和见过大帅,还请大帅恕罪。” “韩统军请起。”耶律得重过来将人扶起,叹口气:“要说恕罪该是本帅说才是,统军无需如此。” “对了。”皇族的统帅不欲多讲这些,转移话题道:“未知令郎可好?” “我儿……”韩庆和看看耶律得重,重重叹气:“我父子在战场失散,也不知他此时何在,唉!” “哦……”耶律得重尴尬一笑:“吉人自有天相,令郎骁勇,定能平安归来。” “借大帅吉言。”韩庆和低着头拱拱手。 耶律得重摆了摆手,随即开口:“韩统军回来正好,本帅正愁这沈州能用之人太少,未知统军可能再战一场?本帅想来,吕贼不日就会乘胜攻沈州。” “末将尚有余勇。”韩庆和拱手:“与吕贼战,求之不得。” “好!”耶律得重大喜:“既然如此,那就请韩统军驻守西门,只要防住吕贼的攻势,本帅即可向朝廷请援兵,到时新账旧账与贼子一齐算。” “愿效死力!”韩庆和眼神一闪,看对面并未疑心,松口气之余却是心疼了下自己的儿子。 雄壮的身躯躬身低头,语气铿锵,耶律得重大喜,刚要勉励几句,闻听外面来报,韩常归来,当下连忙叫人进来,待见着裹着伤口的少年步入大厅,这位皇族统帅少不得再次开口恭贺韩家父子团聚,随即就让二人下去准备作战。 不久,有斥候来报,南边有军队杀来。(本章完) 第621章 沈州失陷 彤红的光芒照过林木、洒过原野,受惊的野兔动作矫健的蹿了出去,无人打理的草丛晃动几下,随即恢复平静。 远方,道路上的石子在轻微摇晃,马蹄震起细小的碎石,在平坦的地面奔跑,黑色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黑鸦鸦的连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尘土飞扬中,更多的骑兵也在朝着城池方向前进,某一刻,大部分人下马牵着缰绳站在原地活动着,轰鸣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旌旗飘荡在空中,遮蔽了后方的人脸。 城墙上,奔跑的脚步一刻不停,一捆捆的箭矢放到后方墙垛下,青壮忍着恶心抬过粪汁,倒入瓮中,点燃的柴火飘来闻之欲呕的气味儿。 “吕贼果然来了。”耶律得重面色凝重的看着远方黑压压朝前移动的黑线,沈州的城墙给了他最后一点底气,若不是之前渤海人在此铩羽而归,怕是他要连夜带着这仅剩的七千余军队退往上京道了。 “大帅,此处交给末将,恁还是坐镇城中调配为好。”宝密圣杵着铁矛,努力的挺起胸膛,只是他到底也是有伤在身,有些苍白的脸色让这幅姿态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 带有凉意的风吹拂过来,城头的辽字大旗呼啦啦的朝后飘扬着,手扶刀柄的王爷沉默一下,随后拍了拍身旁魁梧汉子的臂膀:“小心应对。” 宝密圣低下头回道:“大帅放心。” 耶律得重点点头,转过身带着几个侍卫朝着城墙下而去,持着铁矛的战将这才深吸一口气,四下看看守城的士卒:“都打起精神!” 洪亮的声音在城头回荡:“我等还有城墙为屏障,当初尔等兵少尚能战高永昌而胜之,如今吕贼兵马疲累、缺少攻城器械,而城中兵卒数量较之前要多,我等必胜!” “必胜!”有人跟着呼喊出声。 “必胜!”更多的人张开了口。 “必胜!” 喊声歇斯底里,城头的士卒将刀兵举起,宣泄着心中的紧张与恐惧。 …… 战马绕着城池奔行,一道淡淡的烟尘在追着四蹄迈动的生物。 大军停下,一名名习惯了厮杀的士卒提着刀盾,在身后传令兵的令旗舞动下走向前排,平静的看着远方高耸宽广的城墙,战马带着一阵狂风从军阵让出的道路中狂奔而入。 中军大纛下,披着猩红披风的吕布并未下马,赤兔低了低头,马蹄躁动的踩踏两下,打出一个响鼻,傍晚的风吹来,披风晃动一下,吕布听完余呈汇报军队的情况,点点头:“传令后军尽快制作木梯,大军不要松懈,破城就在今日。” 令骑飞奔而去,与飞驰而来的斥候交错而过。 “启禀骠骑大将军,城西悬挂着韩字将旗。” “那看来韩家父子二人并未引起辽人猜忌。”吕布精神一震,在马背挺直身子,赤兔喷出口气,晃动两下。 “传令萧海里、史文恭,即刻绕行西门,待韩家父子开启城门,立时杀入。”吕布看着面前的城池露出一丝笑容:“令奚胜分兵一半,配合马军一齐前去,入城后即刻控制城门。” 当下令骑领命飞驰而去,吕布拍了两下赤兔,抬头看看夕阳,呢喃一句:“好日子啊!” 城墙下,正在准备的大军动了起来,一部分身穿黑色甲衣的军士正在行动,下马的骑士重新上马,蹄声隆隆中,萧、史两面站前向着一旁飞奔,而两面写有马字的旗帜也在同时离开阵列。 城头上一阵骚动,宝密圣在上面看了想了一阵没想明白,索性让人前去找耶律得重汇报,看下方贼军不似要退下去休整的样子,连忙吩咐下面找来火把准备夜战。 看他人数不过一万出头,怎生这般急切,吕贼这是认为我等不堪一击,凭借夜战就能拿下? 自大! 周围脚步纷乱中,宝密圣的脸色有些难看,握枪的手指节发白。 …… 沈州西门的兵马正在调动,人影晃动集合,将官嘶吼整队,随后一拨拨的朝着城墙上方走去,翁城中,刘赟带着麾下两百人站在边缘,右手握着刀柄,有些不习惯的扭动一下身子,陡然间闻到一股金疮药的味道,回过头去,正看着韩常一身铁甲,倒提着长枪走了过来,他身后是一百名亲卫,投降的辽兵与吕布军士卒各占一半。 “穿着这身可还习惯?”少年走过来打量他一番,没话找话。 “尚算习惯。”用手撑了下胸前的皮甲,随意看下四周的辽兵,降低音量:“统军大人准备好了?” 后方的亲兵走到两人身旁围起来。 韩常看他一眼低声道:“我带着你们这部把守城门,剩余的人跟着父亲。”顿了一下开口:“一会儿开战,看我眼色行事。” “自然。” 简单的答应一下,两人谁也不再开口。 不久,战鼓敲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 “燃起火矢!将前方刀盾手注意防备,一会儿开战滚石、擂木不准停!” 南门,宝密圣看着下方黑色身影开始缓缓向城墙移动,口中不停高声传达军令,四周兵士跑动,后方射手将浸满油的箭矢抽出来,有点燃火把的军士站到跟前。 …… 轰轰轰—— 两条黑线缓缓而来,渐渐加速,马蹄卷起的洪流在天地间飞扬,伴随浩荡的兵锋出现的是无数脚步踩踏出的沉闷轰鸣之声,高举的兵器映着彤红的夕阳,带着一片血色压向西边的城墙。 “敌军骑兵临城!”把守城门的副将走去韩庆和跟前,双手抱拳:“请主将下令。” “来了啊……”临时受任守将的汉人统军看向对面:“你说……能赢吗?” 副将低着头,想想对方乃是溃败回来,眼神有些鄙夷的看着视线里披挂着铁甲的腿脚:“前次渤海人集大兵攻我沈州,末将也曾参与那一战,凭着五千人我等守住了,如今吕贼妄图以骑兵攻城乃是失了智,我等今次定也能胜!” “是啊,骑兵自然无法攻城。”韩庆和点点头,伸手握住腰间剑鞘往前一按:“要是有人开了城门呢?”“啊?” 副将猛的抬头,眼中一道白芒闪过,咽喉猛的一阵火辣痛感,这人忍不住用手捂住伤口,口中“嗬嗬……”两声,软倒在地,鲜血汇成一团。 “怎么回事?” “将……将军?” 附近看着的守兵看着顿时一阵骚动,手中的兵器不知该是对着外面快速接近的骑兵,还是转向身为守将的韩庆和。 …… “等……有人开门!” “快住手!” 下方城门处陡然爆发吼声,韩常与刘赟两人站在城门洞口,身后十数个士卒正将大门打开,后方做为后备的辽兵顿时大惊,两个领兵的将官手握兵刃指了过来。 “你们作甚?” “有人反了!” 聚集的士卒转过身子,前方握枪的韩常与拔出弯刀的刘赟看了一眼,随后将目光望去走出的辽军将官。 “杀——” 无数呐喊在翁城响起,一道道身影奔跑而出,犹如两把尖刀笔直的插入正站立的辽兵之中。 …… 斜阳斜照过来,韩庆和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都给我听着!”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城头响起,惊慌的士卒本能的看向手持滴血长剑的将领,有拔出战刀的吕布军士卒犹豫一下,没有冲着旁边的人下手。 “我等当兵吃粮,为的不过是给家里减轻些负担,然而当今朝廷昏聩,昏君每年都要游猎,所需用度极为奢靡,这些钱还不是从你我身上吸取?” 蹄声轰鸣,接近城门,翁城中的喊杀声在减小。 “若他能一视同仁,本将也不说什么,可他契丹人凭什么能压榨我汉人、渤海人、女真人而活?” 城头一阵骚动,下方响起马蹄踏在城门洞的声音。 “所以本将反了。” 韩庆和扫视着眼前的士卒往前走动着,周围的亲兵有些紧张的跟上,握着刀兵的手青筋暴起,下方暴起短暂的喊杀声,随即马蹄声向着城中远去。 “我不求你们跟着反,只是希望你等莫要乱动,骠骑大将军非是残暴之人,不会行屠杀之事,只要你等放下兵刃站着不动,本将也保你等无事。” 士卒相互看看一时间都有些迟疑,不知是该听从还是该拨乱反正,带着麾下士卒混在辽兵中的田霸眨眨眼,陡然将手中战刀扔到地上。 当啷—— 一片目光回头瞧来,韩庆和眼中赞许之色一闪,旁边几个吕布军步卒已是反应过来,扔了手中战刀,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在放弃兵刃。 城池下,两面马字战旗出现,依照次序而入,很快,西门城头的辽字大旗被砍断,黑边的吕字旗帜插了上去,打起的双马旗帜向着南面而去。 …… “杀——” 南门之地,无数的脚步震动地面,嘶喊的怒潮卷过天空,层层黑影抬着木梯移动着冲向城墙。 宝密圣挥动铁矛刚要发号施令,陡然间西边的尽头爆发出巨大的厮杀声,忍不住骂了一句娘,大喊着:“放箭!”随后转头吩咐亲兵:“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这人领命跑去,一阵呼喊声从远处响起:“韩庆和反了!韩庆和反了!” 瞳孔陡然一缩,视野里,高举的一对马字将旗闯入视野,快速的朝着这边杀来。 “详稳……”身旁的副将陡然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持着铁矛的壮汉。 火把在身旁呼啦作响,光芒摇曳中,宝密圣冷冷的挺起长枪:“速去通知大帅,韩庆和造反,吕贼已经入城,城池失陷,让他快些撤离。” 魁梧的身影朝着杀来的吕布军身影走去。 “详稳何去?” 脚步顿了下,继续前行,空中传来雄浑的声音:“本将为大帅争取点时间。” 厮杀呐喊的身影接近,人潮汹涌,狠命的挥着刀兵砍下。 “贼子!大将宝密圣在此!速来领死!” 声若霹雳,逆冲而上。(本章完) 第622章 平定两州 无数的脚步飞奔,持着铁矛的身影也不管身旁有多少人,只是狠命的戳刺,仗着武艺高强连杀三人,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开始火烧一般的疼痛。 城头上奔跑的身影拥挤过来,距离拉到最近,铁矛前刺,轰的撞上一面盾牌,四分五裂的碎片充满视线,一抹刀光在后面砍来。 铁矛反手竖起,当的一声,刀锋砍到矛杆上,无数的刀光枪影在周围人群中闪现,身上伤口传来疼痛,一股巨力从秋水雁翎刀推来,“啊——”宝密圣面孔扭曲着,双臂的肌肉鼓胀到了极致,有血水从伤处喷了出来,温热的血液顺着肌肤往下流,雄壮的身子忍不住后退一步。 前方,一杆虎头錾金枪从持刀人的脸颊旁刺了过来,上下分把铁矛的手一转,铿锵一声砸开枪头,那枪倏忽向后一收,随即左左右右在面前持刀汉子脑袋左右戳刺而来,宝密圣手忙脚乱的抵挡两下,不防对面持着秋水雁翎刀的身影一矮,手中的长刀对着腿狠命一挥。 “啊!” 残肢飞去一旁,沉重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一矮,本能的用手中铁矛一杵地面,长枪噗的捅入胸膛,“呃……”瞪圆眼睛的宝密圣看着面前相似的两张面孔,手臂一用力站直身子,还未等有下步动作,刀光随着面前人的起身从左侧挥来。 噗—— 人头飞上半空,鲜血喷了出来,马劲拔出虎头錾金枪,上前一步将人头捡起,高举过顶:“尔等将领已死,趁早投降!” “详稳!” 厮杀的声音中有人惊叫出声,十数个辽兵疯狂嘶喊着举着战刀冲过来,马家哥俩眼神一狠,刀枪并举,身后的士卒也举着横刀嘶吼跟着狠狠撞了过去。 浪翻腾一下,冲过的人影留下一地死尸与鲜血。 当啷—— 弯刀掉落地上。 夜幕之下,点燃的火把照耀在人的脸上,赤兔有些不耐的挪动着脚步,吕布伸手抚摸一下这畜牲的脖子,一双虎目打量着重新归于平静的城头,攀附而上的士卒已是没了阻碍,有人拿着火把在转圈,紧闭的城门在欢呼声中打开。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吕布轻轻一磕赤兔的肚子:“传令全军,进城——” 蜿蜒的火把照亮行军的队伍,脚步踏响声中,城外的大军徐徐开入乐郊的城门,轰鸣的脚步声在城内的街道响起,劝阻百姓出门的声音随着跑过的骑兵响彻在城市上空。 不久,进入州衙的吕布看到了自己的骑兵大将。 “跑了?” “是。”萧海里拱下手,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末将与史校尉杀入城内,到得州衙的时候没发现耶律得重的身影,听闻北面与东面的守将是他两个儿子,许是从那里遁走了。” “罢了。”吕布摇摇头:“这人也是能跑……”迟疑一下,想起书中看过的内容,又苦笑一下:“八成与皇室沾亲带故的都能跑吧。” 萧海里、史文恭互看一眼,不明其意,只是等着吕布吩咐。 “传令大军,今夜休整一夜,明日留文仲容、乜恭守城,刘赟去贵德州支援,萧海里、卞祥、韩庆和去往西州,其余人随某继续北上。” 猩红的披风一振,伸出的手拍了下桌子:“趁机取了这辽东的繁华之地。” “是!” …… 翌日,留下文仲容、乜恭两部在此梳理战后的沈州,又向后方发出信息急调裴宣到沈州。 不久,四面城门大开,打着旗帜的军队踏上各自的方向。 刘赟披挂整齐,骑上战马,与并肩作战过的韩常打招呼,带着所部步卒杀奔贵德州而去,只是这人刚刚带着大军走了一半路程,遇上报捷的骑士带着一脸喜色从这边跑过。“打下来了?!”将人拦下的军司马目光一瞬间有些惊讶,随即和旁边的田霸对视一眼,视线里的眼神带着些许迷惘。 接下来…… 该做什么? …… 时间稍微往回调一下。 北上的杜壆兵马,一路疾驰也不安营扎寨,终于在翌日黎明之时赶到贵德州外三十里处,在略微休整,用过膳食之后,杜壆直接大手一挥,孙安、縻貹两个早就憋坏的校尉带着人就朝城池攻了上去。 双方的大军厮杀起来,从阳光初升,一直战到过午太阳西斜,蓝天白云之下,升起无数黑色的烟柱,蜿蜒直上。 城门楼在燃烧,箭矢在头顶交错落下,不停的有人中箭倒下,燃烧的火矢钉在城墙火焰吞噬了箭杆渐渐烧至底部,穿着战靴的士卒奋勇的攀爬,更多黑色衣甲的步卒声嘶力竭的呐喊着,韩世忠顶盾挥刀砍向在城头防守的辽军士卒,咔嚓一声脆响,锋利的刀刃划出一道光芒,枪头打着转落下,扎在下方举着的盾牌上,梯子上的人影直接蹿上城墙,刀盾并用,数名冲来的辽兵被杀死当场,他身后,徐文带着更多的步卒从城头跃上,一把把锋锐的横刀竖在盾牌旁,朝前方的辽人反冲上去。 这只是城头上的一个缺口,视野升高,俯瞰整个厮杀不休的战场,贵德州的城池上,一个个身影相继跃上城头,身材魁梧壮硕的上官义,双手抡圆了铁锤将人从城头打飞下去,身上干干净净的京超,在城下指挥着兵卒不断向上冲击。 另一面城墙上,混身浴血的赵立把持着双刀带着十数步卒一路追着守城的辽兵猛砍,人海中的山士奇“啊——”的怒吼,挥枪便砸,将对面举着盾牌的士卒连人带盾敲碎当场:“破城就在今日,杀——” 他身后不断蹿上的身影齐齐发出怒吼,两个时辰的厮杀,缺少耶律余睹坐镇的城池已是岌岌可危。 “将军!将军怎办?吕贼的兵锋太猛,上面撑不住了。” “将军,城头发讯息让我等上去支援。” 脚步声与喊叫声在曹明济耳中响起,让这喜欢劫掠的家伙额头布满汗水。 “将军,上不上去恁给句话啊。” 有人催促一句,曹明济顿时瞪他一眼:“上个屁!这时候上去还不是上赶着给人送人头砍?”伸手一指催促自己的副将:“你想死吗?” 摇头。 手指移去旁边:“你想死吗?” “不,不想。”那人连连摇头,接着苦笑:“可是将军,此时说这个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曹明济站起身,一把拿过自己的大刀,脸上神色诡异:“骠骑大将军的军队只是先登上了城头,却还没打下来,咱们去把城门夺了,献给骠骑大将军,不就不用死了?” “这……” 围在他身旁的几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出声:“这能行吗?日后朝廷要是胜了……” “朝廷胜了你我更要死。”曹明济一挥手:“别忘了咱们做了什么,耶律余睹那厮回去能有咱们的好?” 几人面面相觑,再看向曹明济的眼神带着坚定:“将军恁说怎办,我等就怎办。” “好!” 曹明济大喜,当下集结自己麾下的千人人马,朝着激战正酣的城门而去,不多久,在城外杜壆疑惑的眼神中,城门自内打开,有人挑着白旗外出呼喊,战场静了一瞬,身穿黑甲的身影争先恐后的冲入城内。 贵德州,陷!(本章完) 第623章 回返辽阳府 辽东大地。 天气转暖,开垦出的田地冒出绿色的嫩芽,山岭间一片郁郁葱葱,一片生机勃勃之感。 整个辽东的战事随着耶律得重的失败走入尾声,原本从沈州逃入辽州的皇族男子还想在此重整旗鼓,重新向朝廷要兵要将,然而随之而来的吕布打消了他的想法,辽州的城墙挡不住对方的猛攻,只得带着萧韩家奴与两个儿子退入上京道,狼狈而回。 除去拿下辽州继续攻城掠地的吕布,向西州而去的军队也在一片欢呼声中进入名为辽滨县的城池,凭着萧海里与韩庆和两个辽将的名头与吕布击败高永昌、耶律得重两人的威风,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将这座城拿了下来,一旁的安定县几乎望风而降,萧海里的马军刚刚进入其县范围二十里,身为县尊的人走出献上降表、县志文书。 里里外外这一出几乎没费几天时间,随即萧海里与卞祥商议一番,留秦明暂受辽州,二人同韩庆和马不停蹄的奔向显州,重复辽州旧事。 而在中部,北伐的军队分为两路,一路杜壆从贵德州往上,银州守将本是渤海人,耶律得重杀入沈州之时投降过去,如今吕布击溃耶律得重,杜壆率军又兵临城下,当下拍板儿开城投降。 而在辽州的吕布则是稍做休整,即刻占了西边的遂州,随即停下兵马,缓缓收拢人马于城中,并大肆招兵买马、张榜贴文,一时间辽地震动。 …… 辽阳府。 进入孟夏之后,北方天气转暖,一片翠绿的林野延绵,在阳光下往远方延伸,远望去视线里尽皆是绿色的原野。 城池北面,旗帜招展,黑鸦鸦的士卒在视野的尽头连成一条黑线,遮天蔽日的黄土飞扬在空中,高举的大旗隐约能看出一个吕字。 战事结束,此时大军的回转,标志着辽东最肥沃、富庶的土地被纳入掌中,留奚胜、袁朗驻守辽州,银州则是交给了杜壆与孙安,四人将两州连成一片,北面的金国不知是敌是友,防备辽人之余,这新兴的外族朝廷也需要防范着些。 城头悬挂的旗帜在风中不时飘动一下,走上街道的衙役与士卒持着棍棒、长枪不停将人往后隔离。 “往后退,大将军入城,莫要冲撞!” “退一下,退一下,往后退一下!” “那边谁家崽子,看好喽,莫让他跑去街中!” 叫喊劝阻的声音不停的响起,百姓也自觉往后的退着,他们只是来看个热闹,并不想惹什么麻烦,虽然经历过一次大军打入城池,但也顶多是不再惧怕这些士卒会抢掠他们,真说多尊敬爱戴是谈不上的。 自年初高永昌起,这片土地就没消停过一刻,每时每刻都有战事发生,商旅往来受到阻碍,直至今日方才恢复些许往日繁荣,南来北往的客商在这城内多了起来,此时几个脑后垂着两根小辫的汉子牵着马站在人群后方,看着打着吕字大旗的队伍进城。 赤兔驮着身上的骑士摇头晃脑迈步进入城门,两侧人围观中,马头抬起,喷出一个响鼻,围观的目光中,尾巴左右甩的欢快。 “那就是南边人说的什么骠骑大将军啊,俺看着也不怎么样。”女真的汉子踮起脚看了看,随即舔舔嘴唇:“不过那马是真不错。” “他们的士卒穿的倒是好。”为首的人眯着眼看着一队队披挂着铁甲的亲卫骑士跟在后面走入进来。“就是不知穿铁甲的人有多少……” 有人说了一句,引得几个南下的女真汉子一阵沉默,良久带头的说了一句:“先莫要管那些了,这吕布击溃了辽国皇族,得了这南面富庶之地,若是时日久了怕是会成心腹大患。” “辽人军队孱弱不堪,前次都勃极烈连辽国皇帝都吓跑了。” “唉?不是说辽国国内叛乱跑的吗?” “都差不多。” 几个女真汉子用本族话在后面七嘴八舌的小声说着话,为首那人回头说了句:“好了,这里人多,都少说两句,被人听着怕是不太好。” 回过头看着进城的吕布走远,衙役和一众负责拦人的士兵松懈下来,正在收队回去,这人牵着马向前方城门走去:“走吧,看过这辽阳府,南面之地也没甚好看的了,咱们回去禀报勃极烈。” “俺还挺想去海边那些地儿看看的……” 有人嘀咕一句,却还是跟着人走了过去,不久,骑上马匹的女真人一路飞驰往北。 …… 骠骑大将军府。 熙和的阳光让人心情愉悦,三个女人面带喜色,穿着艳丽色彩的衣服正在门前等待着,年龄幼小的女童跌跌撞撞的在地面走动着,不时抬起头奶声奶气叫一声“娘。”,惹的身材高挑的女人笑颜如,将这小人儿举起高处,换来一阵银铃般笑声。 后方响起一把女人的声音。 “做事机灵一些,柚叶拿来没有,等下骠骑大将军回来要用到,清水呢?清水怎么还没端来,真是,什么都要我教,你们来这府里到底是做甚的,也就是三位夫人心肠好,换了我,早将你们都换了。还愣着作甚,去打些井水端来啊!” 站在府前石狮子像旁的两个少年男女听着后方传来的训斥声与匆忙的脚步,不由对视一眼吐吐舌头,皮肤白皙的琼英戳戳旁边男孩:“你说师父见了咱们会不会大吃一惊。” “不会。”杨再兴小大人儿一般的摸摸下巴:“不过欣喜应该是有的,他多半想不到咱们会来的这般快。” “半个月呢,还快……”琼英撇撇嘴,有些无聊的踹了一下狮子的底座,一双好看的杏眼滴溜溜的转着,时不时瞥一眼老实站在那里的杨再兴,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来了来了!大将军回来了!” 陡然间一个仆役跑了回来,府前热闹的气温顿时一停,三个女人连忙整理一下衣裳,乌箐抱起女儿走到前面,视线中,骑着战马的侍卫闯入眼帘。(本章完) 第624章 府中事 迈过火盆。 柚叶沾上清水扫过穿着兽面吞头铠身影的身前身后,又沾下水扫过肩头,方才递给侍女让其退下。 乌箐退后两步,带着扈三娘、宿金娘一齐做了个万福:“恭贺郎君大胜而归。” 后方仇琼英与杨再兴紧接着上前下拜行礼:“弟子杨再兴(仇琼英)见过师父。” “恭贺郎君大胜回府。”后方站立的仆役侍女齐齐拜下。 “某回来了。” 长时间征战的男人面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雄壮魁梧的身躯弯下,铠甲发出一阵金属的轻响,弯成弧形的虎目看着抓着女人下裳,摇晃站着,正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吕雯:“爹爹回来了。” 小人儿“哇——”的哭出声,伸出双手,吕布连忙将人抱起来,在怀里拍了两下,尴尬的笑笑起身:“看来在外征战时间太长,都让孩子焦急了。” 三个女人难得见他这幅神情,捂着嘴笑了一下,乌箐看看街道尽头被侍卫拦住的百姓:“郎君,先回府吧,在外面终究不好。” “嗯。” 吕布笑着应下,随即一边哄着抓着他领间披风带子不放手的小人儿,一手解下腰间环首刀扔给余呈,一边跨步迈进府院大门。 后方的余呈接过,看着前行的一众身影脸上不自觉的笑起,吆喝着后方的侍卫进入府中,去往休息的地方卸甲歇息。 “有没有想爹爹?在家听娘亲话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行走中的男人不时抖动一下臂弯,让小人儿感受一下颠簸,口中一连串的问题让吕雯渐渐停止抹眼泪。 后面三个女人相互看看,抿嘴一笑,宿金娘满脸喜意的开口:“这般多时日不见,郎君只顾着同女儿说话,却无视奴家三姐妹,是不是不太合适?” “……”吕布脸色有些窘迫,回头看了三女一眼,嘴唇动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噗嗤——” 三女笑了一下,乌箐风情万种的横了吕布一眼:“金娘妹妹开玩笑的,郎君不必多想。” 呼—— 吐出口气,男人看懂了三个女人眼中的思念与庆幸,有些歉意的开口:“之前一直征战不回,倒是让你们为之担忧了。” “那不如下次带奴一齐。”扈三娘旧事重提:“如此奴也可以在军中照顾郎君。”吕布拍着女儿的肉乎乎的背部,犹豫一下,摇摇头:“征战非是儿戏,某也不敢说百战百胜,家中总也该有人护着,如此某才能放心。” 高挑的女人还要再说,被身旁的两个姐妹拉了一下,方才不甘心的撅下嘴。 天光偏转,灯火比往常要早一些点起,主心骨的回归与三个女人的到来让这冰冷的府邸多了许多活力与笑语之声,乌箐的侍女在府中四处走动,指挥着仆役下人四处挂上灯笼,又去后厨催着厨娘准备酒宴、糕点。 一道道身影端着木盘,托着走过长廊,进入主屋摆放到桌上,服侍着吕布一家四大一小用过晚膳,有侍女打了水送进来,伺候着三人泡了脚,随后退了出去,晚间自有人在外候着,倒是用不到她们。 优先伺候着小人儿,四个大的拿了酒水在房中喝着。 此时的一家人聚少离多,经过多月的分别终于算是团聚,但都还是能体谅对方,尤其是三个女子,对自家男人在做什么很是清楚,家中的亲眷也常常借着探望的名义前来开导。 夜深人静下来,风卷过庭院,刮过长廊,一直喝酒说话的三女脸上飞上一抹红晕,房间的灯火不知被谁吹灭,夜色变得深邃,房屋中一片黑暗,不知哪一刻起,房间中传出女子猫叫的声音,男人粗野的喘息,在风里时断时续,让人脸红耳赤。 孟夏的早晨来的比较早,整个府邸仍然是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侍女仆役在轻手轻脚的准备着一天的开始,些许的脚步声跑在过道,有人贴着木门禀报一声:“郎君,李主簿与房兵曹来了,正在书房等着。” 帷帐内的身影猛然睁开眼睛,吕布轻轻坐起来,看了看三个横七竖八的女子,替她们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忍不住抬手捂嘴打出一个哈欠,外屋的侍女听到动静,连忙用力拧了自己一把,跑过来帮着穿戴衣裳。 穿衣、束发,准备出去的吕布停了一下脚步,转头吩咐着侍女:“今日的膳食让厨房注意一下,某要调理下身体。” “还请郎君放心,一切都已经吩咐妥当。” 点点头,正了一下腰间的玉佩,吕布拉开房门,跨步走了出去,清晨的凉意让他精神些许,抻了个懒腰:“今后还是节制一些吧,这般荒唐睡的也过于晚了。” 大步走出,远处等着的余呈与数名侍卫连忙跟着一起离开。 转过院子,走过长廊,一行人来到书房,李助与房学度早已恭候多时,正小口喝着茶水,见到龙行虎步走来的身影,连忙起身作揖,行走的人影挥手让他们坐下,随后走去桌后也落座。 “某不在之时,看来你等将这辽阳府治理的不错,还要再接再砺,某想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吕布让余呈取过堪舆图挂起来,手指在上方划动出一条线:“从目的上来说,我等已经完成,拿下这辽东最富饶的地方,而从周边的邻居来看,北方金国就在我等家门口,从咸州杀来不过一两日功夫,西边的辽军也随时可能东进与我等交战,他们虽然在某这里损失了六、七万兵马,却还没伤筋动骨,若某是辽国皇帝,定会重新积蓄力量,在春耕之后,东进再次与我等交战。” “辽州、遂州、显州、西州就是我等对辽国的防线,只是这等防线过于脆弱,所以要在其必经之处是修建一座坞堡,不止这一处,辽州、银州那边也要有。” 大手狠狠的拍在上面,虎目有些凶狠:“既然咱们吃下这块肥肉,那就不能再吐出来,让下面的人都动起来,待我等实力增长起来,某要吃了他们!” 李助、房学度站起抱拳,随后用力点头。(本章完) 第625章 人心思量 日头逐渐高升,房内的温度在光照下升了上来,沉睡的三个女人有了动作,宿金娘最先醒了过来,起身的女人任凭锦被从娇嫩的肌肤上滑了下去,雪白坚挺的柔软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是有些冷,伸手将自己的红色肚兜取过。 一旁,扈三娘同样睁开双眼,与宿金娘两人看个对眼儿,有些朦胧的睡眼顿时清醒了些,一抹羞红爬上脸庞,拉了下被子,遮住自己那纤细的锁骨与脖子下方白皙柔嫩的凹陷部位。 两人各自害羞一阵,没有叫醒兀自睡着的乌箐,悄声的穿好衣服,看看男人已经不在房中,出去问了侍女才知道,天蒙蒙亮时就去书房同李助房学度议事了,随即只得洗漱一番,然后才去往前厅用早膳。 走过书房的时候,里面交谈的声音隐约可闻,两女无奈的叹口气,也不去打扰,放轻脚步从这里离开。 “坞堡的修建费人力、财力不少……” “不过也是应该的,征战非一日可成,凭借我等现在的军力,将吞下的军州消化下去也需要不少时间。” 吕布挺直身子坐在那里听着李助与房学度说话,双肘撑在扶手上:“辽东相较中原地广人稀,州中可供防守的城池太少,因此某才有在城外建立坞堡,与城池成椅角之势,放一部分精兵于彼的想法,如此一旦有人来攻,总也有个呼应的,况且一部分士兵放在城外,也易于操练与监管,省得有人进城后喝醉酒闹事。” “大将军说的也有道理。”房学度手摸着胡须点点头:“如此就算将来有人想起兵造反也要掂量掂量,无形中也算是有了威慑。” “嗯?” 吕布转目看着他,敏锐的感觉此时此刻这位兵曹掾史说起这个不只是单纯的举例:“可是后方有什么事情发生?” 房学度放下手:“大将军北上与耶律得重战前,乔长史之前收到讯息,顺化城与来苏城的降军有反叛之意。” 张了张口,吕布咽下去冲到喉咙要出兵的话语,只是点点头:“若是兵力不足,可以调遣军中众将。” “属下来之前,长史就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如今想来,应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嘴角咧开,吕布声音愉悦起来:“如此就好。” 随后交谈的声音再次响起。 …… 南面。 临近海滩的原野,被扒光的尸体堆砌在挖开的土坑中。 曾索骑在战马上,拎着三股托天叉吐出一口口水,嘴里面嘟嘟囔囔:“呸——这等实力还想造反,辽朝有甚好的,只知压榨俺们女真人。” “都尉,这伙人领头的是契丹贵族啊。”脑后垂着两根发辫的汉子铲起土扔到尸体的上面,盖住白的一片:“他们当然还想继续欺负咱们。” 曾索闻言眼神透出喜意,在战马上哈哈一笑,抬手摘下铁盔,露出新刮的青皮脑壳,脑后两根发辫缠着青蓝两色的丝带,随着他的动作在晃动着。 “说的不错,如此更要守好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不然上哪里找大将军这等好的人,凭借着战功,咱们人人都可以成为贵族。” “说的是,这一趟我杀了五个,就算不是军中精锐,怎地也都能成为公士了。” “老哥马上有宅、有地、有仆人了啊。”“要地做甚,俺要牛羊。” “入娘的,这次人太少,我是一个没砍着,真希望再多些叛军。” 铲土的声音不断,一群熟女真籍的士兵边干边在热火朝天的谈论着,曾索在后方听的真切,嘴角咧出一个弧形,北面完颜家建国又如何,能让他曾家一门跻身权贵?能让这些普通的女真汉子有出头的希望? 不过重复辽宋朝廷之事,让他一族显赫罢了。 往日之间听父兄说过的旧事又浮上脑海,看去北面的眼神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此时此刻,心中一片火热。 而在临海的苏州,此处的叛乱也很快被费珍领兵镇压下去,消息通过八百里加急一路北传回去,也就是这时候,属于官方的露布报捷才从辽阳府出发一路南下而去,引起无数人的惊叹。 …… 树叶在风中微微晃动,辽阳府内的气氛更加松弛,城中的百姓时常有种恍惚之感,这一年并未发生什么大事,生活还如以前一般无二,只是看看城头悬挂的吕字大旗,以及新近挂上去的黑色龙纹旗帜,方才感叹一声。 “世道变了……”穿着儒生服的青年坐在酒楼中,身子斜斜倚着窗前护栏,看着城内来往的行人说了一句:“不过看他们脸上表情,似乎过得也是不错。” “王兄从沈州跑来这辽阳府就是为了看这个?”对面的壮汉举着酒杯看着面前儒雅像貌的青年有些不解。 窗口的青年没回头,浑身没骨头一般,软趴趴的趴在护栏上:“就是为了看这个,不看看怎知接下来要去哪儿?” “去哪儿?” 王姓青年没说话,只是趴在那里朝着后边挥了挥手,后方的壮汉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吃肉,反正今次的费全由友人支付,不吃白不吃。 窗外街市上的喧嚣声音依然,望着窗外的出神的青年陡然直起身子,远处,净街的锣声敲响,骑着火红战马的身影在一众亲卫骑士的簇拥下沿着道路走着。 壮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在桌边的水盆里胡乱净下手,拿白巾擦着靠去窗边,耳中听着“咣——咣——”的锣声,良久转头看向一旁眼神明亮的同伴:“那个就是骠骑大将军?” “应该是了。”青年抿了抿嘴,眼睛不自觉的眯起。 壮汉嘿了一声,眼看着人马走过酒楼窗口:“这是要去哪儿?” “那边是衙门所在。”王姓青年说着话,从桌上取过酒杯一口喝掉,看着那边的背影:“留守府被高永昌占据后,开了新衙在那边,若是我没猜错,不是衙门有事,就是去大狱里面。” “大狱?”壮汉奇怪的看他一眼:“去那地方做甚?” “俘虏啊……” 轻飘飘的三个字在空中回荡。(本章完) 第626章 身世之谜 啪—— 清脆的响声从手指间爆出,张琳嫌弃的将手中的虫子尸体弹飞,将手指在有些黑的囚衣上蹭了蹭,长时间未洗的脸上有着嫌弃的表情。 “姓吕的怎生还不过来。”伸手捉起身上虫子,曾经的南府宰相面上神色越发的不耐。 这牢狱中的味道实在让他难以忍受,更别说已经十天半月不曾沐浴,他自觉身上的气味都已经馊了,只不过更让他感到悲哀的是,长时间在这牢中坐着,已经习惯这股子气味儿。 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大约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了。 “张南府,恁说那人真是我家子弟?”旁边传来吕岩不自信的声音。 张琳又一次拍死一只虫子,心里别扭的感觉让他索性从地上站了起来,闻言转头看向旁边的监牢,隔着木栏看着那边同样狼狈的身影:“不是都说过了?那厮长的与你如此相像,又是姓吕,甚是可能乃是你家族人。” 呛、呛—— 走了两步,手中铁链一阵晃动:“况且,来之前本府也曾查过案卷,这吕布是在南京道打出的名声,正是你家族所在之处,可惜当时没想到此点,本府也再未往前查阅此人籍贯之处,只是想来,左右离不开燕地罢了。” 牢狱中静了下来,良久有人幽幽的说了一句:“敢情吕贼是你们吕家的人,这消息要传出去,不知你吕家怎生扛起这般大责任。” 砰—— “阿八,你这厮是不是想死!” 暴怒的青年猛的站起,一拳捶在粗大的木栏上,震下一片灰尘。 “有种你过来,老子杀你如屠狗!”髡头的契丹青年也不甘示弱。 “都身陷囹圄有什么好吵的!” 宏亮的声音在牢狱内回荡,两个隔着监狱栏杆互相别苗头的人相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气哼哼的回去坐下。 张琳按按突突直跳的额头,今天这一出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二人被俘初入这牢狱之时,阿八就已经关在此处,也不知这人是怎生想的,一直对他二人冷嘲热讽,吕岩纵使脾气再好也不过是个青年人而已,自然受不得气,同他已是吵了数次。 轰—— 牢狱大门重重撞在墙壁上,实木造就的门一阵嗡嗡的颤抖,迈步走进来的牢头先是大喝一声:“吵吵什么,骠骑大将军驾到!” 然后挺了下肚子,掏出牢门钥匙走去张琳那边打开:“出来吧,一会儿见大将军记得先跪拜。” 又去打开吕岩的牢门,同样叮嘱一句,这才领着两人出去,后方没被提出来的阿八冷哼一声,闭着眼倚着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琳、吕岩二人一路随着牢头走出,阳光照射在二人身上,不由感觉一阵暖意,天知道二人每日只有盏茶的功夫能享受到日光,身子早已经疲乏不堪,如今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日照的光芒,皆是一阵舒适。 行行走走,不多时进入衙门的中堂,吕布坐在桌前与站着的李助说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将目光看了过来。 “见过骠骑大将军。”x2 “起来吧。” 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抬起的面孔看向吕布,让这位曾经的温侯不由挑了下眉毛,这种近乎照铜镜的感觉当真是有些诡异,尤其对方身上还一身囚服,带着铁镣。 “听闻你们二人极力想要见某?可是要降?”吕岩偷眼看下说话的吕布,他心中怪异的感觉不比他弱,甚至因对方占了东京道最富饶之地而有所超过,一时间竟是忘记开口。 旁边张琳见状只得拱手一礼,开口说道:“大将军,我二人确实有心,只是有件事也要向骠骑大将军求证。” “说。” 吕布深深看他一眼,他倒是听出来对方投降是有条件的,只是他也不在意,这辽国汉人处处被契丹等外族压一头,更有“凡军国大计,汉人不与”的祖制压着,如今耶律得重战败逃遁,更是想不出二人有什么能够拿捏的。 张琳双手保持拱手没放下:“请教大将军,可是析津府人氏?” 吕布皱起眉头:“你问这个做甚?” “此事于我二人非常重要,万望大将军不吝告知。” 张琳低下头,神态谦卑,一旁吕岩也是如梦初醒,眼中透出渴求的光芒,双手抱拳一躬到地:“望骠骑大将军解惑。” 李助站在侧旁眼神眯起,一手捻上须尖,眼中有着思索之意,不知在想着什么。 吕布有些无奈,这两人礼数周全、言辞恳切,偏生他生性吃软不吃硬,纵使这两年性子有些变了,一些根本的东西仍是未变,摇了摇头:“某记不清了。”停顿一下,又说了一句:“某只依稀记得出身富户人家而已。” 他实话实说,对面两人吃了一惊,相互对视一眼,万没想到得了个这么个答案,一时间两人都是神情迟疑,不知说些什么,吕布有些不耐皱起眉头:“你二人到底甚么意思?为何打听这些?” 然后看一眼吕岩,恍然,有些好笑道:“莫非你二人怀疑某与其有甚渊源不成?” 自己一个汉时的人能和…… 嗯?慢着…… 笑容停了一下,吕布皱起眉头,那边吕岩却是拱起手:“不敢欺瞒大将军,末将出身吕家,正在析津府之内扎根,而大将军当时所在檀州离着家乡不远,是以……” 顿了一下这青年站直了身子,指了下自己的脸:“况且骠骑大将军与我长相如此相似,又都是吕姓,这般凑巧的事情不多见,实在不怪在下多想,是以想问,骠骑大将军是否与在下同族。” “若是……”青年咽口口水,看眼张琳,猛然低头:“别的不敢说,在下这一房定是愿意助大将军一臂之力的。” 吕布看他半晌:“为何?” 吕岩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一来当今辽帝昏聩无能,其听信奸佞,排斥忠臣良将,在下家中长辈也多受其害。二来……” 眼神瞥一下张琳,又看看对面,沉思一下开口:“朝廷江河日下,而我吕家,也终究不能将尽数绑在其上。” 说完低头,房中久久无人说话,只有吕布一人用手指点着桌面的“咚咚”声响。 “呵……士族做派。” 有声音在说。(本章完) 第627章 再发招贤令 第627章 再发招贤令 房间中的气氛有些凝滞,李助干脆闭上眼不声不响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张琳与吕岩也不是愣头青,相反,二人一个混迹辽国官场成了南府宰相,惯会察言观色,一个常年厮混军中,对沙场悍将的气势颇为敏感。 此时见吕布神色不对,身上那骨子猛将的气势随着话语显露出来,张琳自是同李助一般低垂着眼帘站那里装死,吕岩受那气势一激,本能的想要抽剑,手指动了一下立时反应过来如今是阶下囚,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那没了声响。 不知这是哪位族兄或族弟,气势当真威猛,若是能够…… 脑海中转着有的没的,这个吕家的武夫忍不住开始畅想。 “也罢。” 也不知过了多久,坐着的人开了口,屋内的三人有着如释重负之感。 “某记不得以前的事,就连名字也非本来所有,又该如何?”手指停止点动,吕布有些玩味儿的看着吕岩与张琳:“不若……某放你二人离去?” “不必。” 两个人后脊梁同时一寒,连忙摇手说了一句,哗啦啦铁链声响中,吕岩定下神,用力摇摇头,难得显露出一個假笑:“在下在这待着挺好的,并不想这般早回去。”顿了一下,续道:“稍等请骠骑大将军赐下纸笔,愿写书信一封送回家中,或可知道大将军究竟是哪一支所出。” “嗯……” 吕布眯起虎目看他半晌,陡然开口:“余呈!” 门外的高大侍卫打开房门,抱拳应声:“大将军。” “去拿笔墨纸砚过来。” “是。” 余呈应了一声,连忙跑去找东西,时间不久,匆忙的脚步声重新从外响起,穿甲戴盔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眼前,抱着纸笔砚台的狱卒匆匆走了进来,齐齐行了个礼,按吩咐把东西放下,又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吕布冲着放着纸笔的桌子一抬下巴:“写吧。” “是。”吕岩也不在意他态度,自忖若是易位行事,怕是自己更信不过一个嚷着要攀亲戚的人,当下整理一下衣袖,哗愣愣的铁镣碰撞声中走了过去,研开了墨,舔饱了笔,刷刷点点写了封书信下来,吹干了,方才双手捧着走去吕布面前呈上。 “在下已经完成,请骠骑大将军过目。” 吕布没动,侧旁站着的李助睁开眼,上前一步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着,吕岩后退一步方才直起身子,见他看完递给吕布,方才松一口气。 坐着的身影接过,翻看一番,将信递回给余呈:“你找人送去吕家。” 又看眼张琳与吕岩:“好了,你们的诉求某满足了,那某的呢?” 两个阶下囚相互看了一眼,张琳只觉的满嘴苦涩:“在下倒是愿降,只是家中尚有……” “去接来。” 坐着的身影没有动作,李助在一旁微微躬身,随即看向哑口无言的张琳露出个微笑。 “呃……” 嘴巴开阖两下,张琳无意识的砸吧一下嘴,随即冲着吕布下拜一礼:“多谢骠骑大将军,愿效死力。”吕布点点头,冲着吕岩看去:“你呢?” 青年将领也干脆的拜下去:“无论大将军是否在下族人,吕岩甘愿效忠。” “好。”吕布一点头,看着一旁的余呈,指了一下两人:“带他们去洗一下,顺便换身衣裳。” “是。”余呈捏着信纸,走去两人跟前:“二位,请随我来。” 张、吕二人自是愿意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这一阵在监牢外待着,嗅觉已经恢复了香臭的分辨能力,二人身上那一阵阵酸臭的味道隐约可闻,别说张琳这喜爱干净的人,就是常年在军中的吕岩也是有些受不住,当下冲着吕布施了一礼告退。 “大将军……”李助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转脸看向吕布:“若那吕岩所说是真,恁当真要认祖归宗?” “怎会?”吕布头也没回,站起身,整理下衣袖:“各取所需罢了,某知他等世家大族惯有左右逢源的本事,嫡子栖身一方势力,非嫡子又去另一方效忠,如此任凭哪一方败了、胜了,都能保证家族繁荣。” “而某……”整理好衣袖的手朝背后一背:“正好缺这边有势力家族的认可,如今碰上一个,怎可能就这样任其溜走,你……” 回身看了李助一眼:“明白了?” 微眯的眼睛睁开,李助躬身一礼:“属下明白,定会促成此事。” 吕布闻言转过头,背手走出大门,看了眼牢狱方向:“问问牢里面的人都降不降,降的放出来,不愿的送他们上路。” “是。” 后方的主簿低头领命,抬首间看着高大的身影在一众亲兵的护持下远去,这金剑先生思忖片刻,方才迈步走出房间,踱着四方步走去监牢之中。 当日晚间,一纸公文呈现在吕布书房的桌子上,辽将孙忠、张起、成珠那海、阿哩义投诚,已被安排去了招降俘虏,契丹人阿八在牢中自缢身亡。 欢愉的夜晚是短暂的。 东方升起一抹金芒之时,吕布挣扎着从宿金娘的手腿下起来,穿好衣服,没有打扰还在睡眠的女人,走去大堂坐下用了些膳食,喝下一杯浓茶。 依照惯例,大军回转当休沐三日,只是如今他身系一地安危,却是停不得,只能走去书房继续今日公务的处理,不多时,李助、房学度两个人联袂而来,吕布轻松不得,他二人也没得休息。 “辽东数场大战,死伤将士不少,尽快将人统计出来,该授爵的授爵,该抚恤的抚恤,莫要让外人说我等不体恤士卒,这些事情做好了,只要不是眼聋耳瞎之人,都会知道我等厚待士卒。” “我等于这北地来说是陌生的,接受起来或许会慢,但不要紧,紧要的是下面将士,只要他们不寒心,对我等有信心,民心这种动心迟早慢慢会……有。” 口中说着话的时候,外面有人持续的搬来一些文书放到桌上,吕布眼看着越摞越高的公文,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沉默了片刻,看向对面的两个下属道:“昨日那个张琳某记得是辽国的汉官宰相,挑一些不怎么要紧的公务扔给他处理。” 李助、房学度轻轻点头,张琳的情报二人也看过,若非现在还信不过,将这些公务都交给对方也不是不可。 “另外,发招贤令,不拘一格录用人才,某就不信……”手掌拍在叠高的公文上,书房内回荡着吕布的声音:“时至今日还需某来处理这般多政务!” 对面二人莞尔一笑。 (本章完) 第628章 应招 “昨日吃的酒,王兄你就四处乱晃,去市集也不买东西,只一个劲儿的瞧看,走的我两条腿都直了,今日你又要去哪?” 随着粗犷的声音,酒楼走出一个文雅青年儒生与一个壮汉,二人正是昨日酒楼上观望辽阳府的人,那王姓青年看眼同伴,无奈开口:“高兄,好歹你也是辽阳府人,怎地回来自家所在反要问我去何处?不该是你领着我四处闲逛?” 壮汉哈哈一笑:“你我相识多年,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想必来时早有主意要去何处,我何必费那心思替你想路线,跟着走不就得了。” “你这样子……若不是咱俩都在同一个教授门下研习过,几乎都要以为你是没脑子的武夫了。” “哈哈哈——”高姓壮汉放声大笑也不以为杵,无视周遭看他怪异的眼神,开口叹道:“有时我宁可真是个粗鄙的武夫,起码不用思量日后该如何。” 二人边走边说,看着装有货物的马车从这街道慢慢的走过,车轮碾压过的尘土飞起,朝着旁边退了一步等沙尘过去,有穿着衙役装扮的人匆匆跑过,也有穿着军装的汉子牵着马快步走去城门方向。 “不过没想到大元国过去的那般快,好似没出现过一般。”嘴角带着讥讽,高姓壮汉伸手将友人隔到身后:“还以为能再撑个十天半月。” “只能说,天命不在他吧。”青年脸上表情有些懒散,说话也是漫不经心:“之前那位皇帝陛下还派人来找过我,想让我为其效力来着。” “嗯,这事我也知道,你这家伙抽身退的倒是快。”看着衙役跑过去的背影,两人重新迈步走动:“我就慢了一些,直到义军入城才有机会走脱。” 周边不时有摊贩叫卖的声音,不时有穿着粗布衣服的妇人在挑选着东西,卖米的铺子里,店伙计走到门口吆喝着“升米一贯二——都是新来的,快来看啊!” “米价有些贵……”青年沉吟一下开口:“记得去年才九百文。” “比之前好的多了。”壮汉拍了下手,让过提着篮子的老妪:“前些时日最少要三贯钱,如今少了一半还多,有什么不满的。” “也是。”青年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眼同伴:“你现在该不会是后悔脱下官袍逃了吧?若你还在府衙中,现今八成也是在为骠骑大将军效力。” “他来之前,谁知是个甚样人?”壮汉耸耸肩:“不过你说这个倒是对的,早知道就留下,不私自辞官了。” “之后没人来请你回去?” “我怎知,不是跑去沈州找你了?” “不是找你老娘?” 两人相互看看,顿时都笑了起来,转过头的两人时不时的说一句话,却看着前方围成了一个圆圈,适才走在二人前面的衙役正走出来,快步去往别处。 “市集的告示栏。”壮汉看了一眼,随即一拉同伴:“走,去看看,兴许是骠骑大将军又有新规出来。” 两人走过去,高姓壮汉在前,挤出一个通道,前方的告示栏正贴着一张长方形的纸张,开头三个大字——招贤令。 “骠骑大将军要征召贤才啊……” “张兄不是一直说自己怀才不遇吗?不去试试?” “自然要去,说来我还有一同窗,当是要找其一起才是。”耳边一道道声音在响,站在榜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退出去,围观的人闪开一条缝隙,又很快合拢起来。 “有才能、孝顺、品德高尚者优先录用,有才、孝顺、无德者次之,有才不孝者不予考虑……”青年摸了摸下巴:“大将军对孝道看来甚是重视。” 啪—— 大手拍在他肩上,疼的青年一阵龇牙咧嘴:“王兄去不去?我可是打定主意准备再入仕途了。” “自然要去。”青年瞪他一眼:“这辽东将来不姓吕就是姓完颜,此时放着如此便利的门路不走,难不成以后过那独木桥?” 壮汉拍手大笑:“如此正好,快,趁着消息没散开,现在过去说不得不用排长队。” 两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当下青年也收了懒散模样,振作精神与壮汉去往告示上招贤馆所处的地方,到来之时,此处果然只是大猫小猫三两只,那壮汉上前对着迎出来的人一礼:“劳驾,辰州熊岳人王政与辽阳府人高桢闻听骠骑大将军招揽贤才,特来相投。” 后方,青年同样笑着拱手。 …… 阳光偏移,厚实的云层遮住日光。 骠骑大将军府内,往来的身影依然不少,穿着新衣的张琳将笔杆放下,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脸上有着些许的惬意。 对于他来说,活着是最重要的,满足前者之后,若是无权无势被人边缘化则是次等不能接受的,如今被人拉来处理公文,就算是些不涉及机要秘文的公务,也足以让这个辽国南府宰相知晓,这是在用他的信号,之后只要家眷接来,自己不主动联系外界,凭他手段早晚也能走入这个新兴势力的核心。 站起身推开窗户,看着正巧从外面走过的房学度,眼神中露出好奇的神色。 空中有飞鸟掠过,走动的身影抬头看看,随后匆匆走去大堂所在,一路上几个相熟的吏员冲着他行礼,这看似文雅的汉子笑着回下礼,迈步穿过庭院,不多时踏过门坎。 吕布正坐在桌后,一旁裴宣则是手中拿着公文与笔杆,两人轻声说着话,后者不时的低下头写着什么。 看到房学度的到来吕布伸手示意他等下,奋笔疾书的铁面孔目抽空冲他点下头,随后记录着吕布说的话。 不久,书桌后的人看向等候的下属。 “大将军,镇海府来报,穆州已经拿下,开始接触曷苏馆的女真人,只是成果有些不理想。” 站在桌外,垂着双手的房学度说了一句:“或许,北面金国的女真人先咱们一步与其有了联系。” 大堂之内,另外两双眼睛同时露出思索之色。(本章完) 第629章 忙里偷闲 “先让曷苏馆部附近的州城多加戒备,调鄂全忠部陈兵辰州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战事。” 吕布沉思一下开口:“某记得曷苏馆部是七个部落联合组成的,不可能都是一个心思,让人多与其接触,需要什么直说。” 房学度点头示意记下,吕布目光没看着他,视线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口中说着:“命人多去北面打探,若曷苏馆部果如你所说,当是与那女真国搭上线了,那么其国内定然有动作。” 忖度一下开口:“军队整编这几日加快速度,那几个降将做的如何?” 房学度不假思索的开口:“还不错,南京道来的辽军前后被俘万人有余,押送到辽阳府的有六千人,如今被孙忠、张起二人劝降的约有四千人,剩下的大半是些契丹籍和奚族的士卒,属下想着让萧海里兄弟稍后前来招降或能将这一部份都吃下去,只要入了军中早晚能为大将军所用。” “成珠那海与阿哩义两人将贵德州那边的三千兵马都招了过来。”说话的兵曹掾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还要感谢耶律余睹的临阵逃脱,他们那一路军兵劝降起来全不费事。” “又是近一万兵啊……” 吕布眼神闪了一下,看向站着的下属:“某记得这段时间各城也在招募士卒,粮草可还够用。” 房学度想了一下,点头:“之前问过蒋敬兄弟,他已让扈成、杜兴、宿良三人去往宋地买粮,再加上如今城中的粮草储备,若起战事,支撑三个月没有问题,等三月过了,新买的粮食也就能到了,如此等到秋收,粮草问题当会不在。” 吕布松口气,继而自嘲一笑,当年被那些人卡着粮草军械都成了心病,时至今日已是不同,当是不须担忧了……吧? “让蒋敬多储备些粮草,今年春耕也要跟进,务必保证秋收后粮草充足。” 房学度点头中,吕布看向一旁裴宣:“记下,那四个降将可为军司马。” 房间里说话的声音微微升高音量:“你二人这两日辛苦一些,将这些降兵打散,送去各军补充入营,严谨这些人出逃犯奸。” “是。” 两人等了一会儿,见吕布没有其余吩咐,便拱手告辞离去,只留下高大魁梧的身影坐在桌后,握着纤细的笔杆在写写画画。 天光渐渐西移过去,有妇人牵着女童走入,不久,牵着女童的吕布带着笑意弓着腰走出了房门。 夕阳坠在西边,照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地上拉的细长,后方挽着妇人髻的身影笑的幸福。 …… 夜晚。 月色初升,月光照射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府城,点燃的灯笼充满暖意隔开了清冷的光线,此时夜晚刚刚降临,尚未进入夜深人静之时,街市上行人来往稠密,卖着小吃的摊贩在沿街叫卖,干燥的空气中飘着一股烤肉的香气,虽然此时行人不如白日的多,但前来坐下品尝的人却要多上一些,买些烤肉、点上一壶酒水,同友人吹嘘两句,无比惬意。 不多的行人中,走来一家六道身影,一男五女的搭配在这夜晚的街市中甚是惹眼,高大魁梧的男子走在前面,粗壮的胳膊上坐着一个女童正不停的转来转去乱看,左侧跟着一个穿着红色百褶裙的少女,后面跟着三个长相姣好的妇人。 边走,坐在父亲手臂上孩子不时伸手指着各种街边玩具小吃发出稚嫩的童音“这个……还有那个。”走过之后,两条小腿在怀里乱踢,发出“嗯——”闹别扭的声音,吕布见状无奈,只能回转过来将东西买上,交给怀里的女儿,顺便给眼露渴求神色的少女也买上一份儿。 乌箐在后方看的眉开眼笑,嘴中却是另一套说辞:“郎君你就宠着雯儿吧,将来惯出坏毛病看你怎生纠正。” “雯儿还小,不打紧的。”吕布转过头笑着道:“况且女孩子嘛,某不宠着她,将来被某个纨绔、浪荡子骗了怎办?某还能一刀宰了他不成?”另一只大手覆盖在一旁吃着烤羊肉的仇琼英头上:“琼英也是,将来若是有心仪的男子,记得带来给为师看看。” 正咀嚼的少女顿时脸上一红,后方三个女人噗嗤一笑,纷纷开口:“郎君在说些什么,打打杀杀的事今日就别说了。” “这般轻佻的话可不该你说。” “琼英也还小呢。” “哈哈哈——”吕布抱着吕雯笑了起来,看眼满脸通红的徒弟也不说话,怀中的小吕雯也不知是否吃够了,将手中烤肉朝着父亲一递,这两世驰骋沙场的悍将连忙张嘴咬一口:“嗯,好吃。” 说话的人影停了下来,抬头向着旁边看看,挂着曹字幌子的酒楼正在侧边。 “郎君在看什么?”宿金娘看他站住不动,上前一步好奇打量着这里:“此处可有甚稀奇?” “倒也没有。”吕布带着淡淡的笑意,迈动脚步:“其实此处也算是咱家的产业,只是如今主事的人不在这,难免会联想到他。” 扈三娘也跟着看看酒楼,视线在幌子上停留一阵儿,回转过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同着乌箐跟在后面继续朝远处逛去。 “下边走过的是骠骑大将军吧。” 酒楼二楼,靠着窗的王政一摊烂泥般倚着护栏,看着下方的眼神闪着光。 “嗯?”高桢听了微微半蹲起身,朝着外面看去,顺着王政看去的目光望见走过的身影,一屁股又坐下,呲溜一口酒:“看身形像是,只是夜晚昏暗如何肯定?” 被脑袋压着的胳膊挥动一下,王政懒散开口:“你看下边的行人,前后左右都有在其身边跟随的,哪一个身上都有着刀剑,总归不能都是些江湖人吧。” 高桢闻言神色一动,探出脑袋去仔细看了看,下方有人回望过来,他咧嘴一笑,高喊下方:“卖烤肉的,送条烤羊腿上来。” “好嘞!” 叫喊声中,这壮实的身影再次坐回,王政哈哈一乐,顿时有些羞恼:“你这家伙笑什么。” “没啥,没啥,哈哈哈——来,喝酒!” 两只酒碗碰撞出声。(本章完) 第630章 堂中对话 “白日间招贤馆中所见也是有趣。”王政将酒碗放下,朝口中扔了几颗炒熟的豆子,咬的嘎嘣作响:“我还以为要答些问题才能见着骠骑大将军,未想只是说了名字就要见你我。” 高桢一同放下酒碗,抄起筷子夹起肉,闻言停下动作:“我以为,他们应是也收集不少这辽东有名望之辈,王兄与我也算薄有名声,若不是如此,我怎会陪你跑这一趟,岂不是自讨没趣?” 王政轻笑,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同伴:“我其实希望自己是个无名之辈,如此也能试试其真心与否。”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后悔吗?” “嗯嗯……”努力将口中食物咽下,高桢捶了两下胸口,喝口酒食物送下去:“后什么悔?” 看着王政看去外面的眼神,壮汉理解了同伴的意思,顿时笑了起来:“我可不想跟着一个毫无人情味儿的主君。” 王政哈哈一笑,伸手抄起酒壶,壶嘴抬高对着张开的口倒去酒液:“你这时不该说,眷恋家眷者乃是无能之辈,无情才是真豪杰,成大业者当如刘季吗?” “君王有情乃是好事。”高桢嗤之以鼻:“君王若是无情,做下属的岂不是更要担心?我只关心他会不会让我一展才华,其余的……”耸耸肩:“管他的。” “是啊……”对面懒散青年转头看去街上,眼中闪着看不懂的情绪:“一切明日就见分晓。” 二人正欲再说,一阵脚步声从旁响起,随即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冲入鼻中,一根烤羊腿放在二人桌前:“二位,恁要的羊腿在此,劳驾,一共二百二十文。” 羊腿挺大,烤的金黄,因是刚出炉的,还在滋滋作响。 “……”王政脸色僵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摸了下肚子,面前这东西的份量他目测喂饱两三个成年壮汉没甚问题,而他现在已经有七八分饱,实在不能吃了。 抬眼看看同样面色一变的高桢,王政眨眨眼,忽然露出一个坏笑,伸手进怀掏出钱递过去,看着高桢开口:“高兄,你要的烤羊腿来了,在下可没你那好胃口已是吃不下了,请——” 小贩退走之际,伸手冲着羊腿比划一下:“为感谢你这两日陪我四处闲逛,这羊腿我请了,来,别客气,敞开了吃。” 高桢脸上肌肉抖了一下,双手撑着桌子看了半晌,抬起头看眼笑的无良的友人:“钱我还你不行吗?” “不行!” 大笑声在酒楼上响起。 …… 夜色流逝。 陪着妻女、徒弟逛街玩乐,夜晚有美人同床共枕,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阳光升起的时候,吕布准时醒来、洗漱、用膳,随后迈步走入大堂之中,高大魁梧的身材、猩红得体的披风,修过指甲的手握着腰间的环首刀柄,眉眼之间尽是英武之气。大堂之内,李助在一旁站着,有两人正站在中央,看着吕布走入的一刻齐齐作揖施礼。 “见过骠骑大将军。” “免礼。” 走近的身影带动气流,站住之时,披风仍在晃动不休,孔武有力的双手握住那二人手掌:“某向日听闻这辽东贤才遍地,昨日斗胆发出一纸文书求贤未想二位大才竟然愿意前来,当真是让某欣喜不已,来,且请入座,你我详谈。” 王政、高桢二人一时间有种受宠若惊之感,二人设想过与吕布见面的情形,却没料到这人如此热情,竟是执手领着两人入座,后面余呈赶忙将准备好热茶与糕点送了过来。 王、高两人顺着吕布坐下,眼看着他转身去桌后坐下,眼光扫过桌子上叠的有半人高的公文,互相看了一眼,耳中听得对面开口:“某这人向来直来直去不喜虚伪客套,如今某在这辽东之地刚立足,不知二位有何可以教某?” 听着问话,坐着的两人心中都有着果然来了的念头,当下王政面上认真了一些,率先开口:“辽东地处边陲,山川险峻,资源丰富,然亦为四方蛮夷所觊觎,如今内有女真之患,西有辽人侵扰之忧。今若欲长治久安,需内外兼顾,务实而行,方可成大治。” 看着吕布没甚变化的神态,继续说着:“我以为当分五策而行,一曰安民立政,辽东之地,多是异族杂居,民风不同,需施以德政,安抚民心。政以为,当设学校推行教化,使各族百姓同化如一,最次也要使人之间互有了解信任,如此方能化解矛盾,使民为君所用。” “二为修筑防御,辽东除却平原,山川险要之地亦是不少,宜修筑城堡、烽火台,以固边防。招募壮丁,训练精兵,设立屯田,储备粮草,以备不时之需。沿海地区更需设防,谨防海寇之扰。” “三者鼓励商贸,辽东周边多海陆要道,宜发展商贸,通四方货物。设立商埠,鼓励商人来往,最商贸兴盛,不仅可充实国库,亦可增加民众收入,改善生活,只是亦要当心商以钱乱政,财帛之贪,渐蚀官廉,利欲熏心,公义尽失。国之大患,莫过于此。” “四乃人才得失,大将军设立招贤馆亦是想要广纳贤才。此举虽好,却也显得单一,不若与科举并行,设立文、武两科,只要大将军在前方战场不断进取,后方自有无数贤良之才愿为之效力。” “而最后,在下以为当用秦昭王之策,远交近攻,方今大势,近者与金争夺辽东所属,中有辽国进犯之险,远者则是宋与高丽偏远难及,不若想法与两者交好,以换取粮食、器械的支持,比之大将军独自面对金与辽,要省事的多。” 接着王政一拱手:“此乃在下一点胡言,望大将军海涵。” “不。”吕布眉头一挑,认真的看了看对面的青年:“某以为你说的在理,某虽心中有些想法,却未能如你这般条理清晰的列出。” 站起身对着青年一礼:“多谢先生教某,还望先生入某府中,共襄大业,辅佐左右,必当竭诚相待,共谋发展。” 王政大喜:“此乃王某之愿,定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吕布满意一笑,兴奋的虎目看去一旁。(本章完) 第631章 孟夏的暗潮 房中气氛热烈,高桢面色认真,声音从口中发出:“王兄说的已经十分全面,在下没有更多的补充,只是在下也有些自己的见解在内,辽人今年在辽东有三战,其中两次是与大将军,皆败,主帅一死一逃;一次于护步达冈,辽主亲征,亦败,三次大战损失军队二十万有余,已证其军虚弱无力,徒有其表。” 顿了一下,看着吕布热切的目光道:“以在下之见,三战皆负,无论下方将帅心中如何想,身为皇帝的耶律延禧定是丧胆,辽人已无进取之心,在大将军与金国有胜负之前,他等是不会再出现在这辽东之地。” 吕布笑了起来:“听你二人所说,已是笃定北面金国会与某开战了。” “尝过血肉的猛兽会变得更加凶猛和危险。”高桢看着吕布沉声说道:“辽东最肥美的部位掌握在骠骑大将军手中,以猛兽对血食的贪婪,焉会不来夺取?” “有理。”吕布点头。 高桢看着面前的男人,吸了口气:“大将军与金国战,有优势也有劣势,女真在这辽东之地生活已有年月,地利上大将军不如金,天时上,大将军与金其实所差不多,纵使女真在此生活多年,已习惯这辽东气候,大将军麾下也有了辽军降兵,亦是多在此地生活之人,有着军功的激励,想来闻战则喜、战时拼死是一定的,剩下的只有人和。” 吕布露出感兴趣的样子,示意他继续。 “辽东各族杂居,人心杂乱,就算女真内部其实也非是铁板一块,如金国此时初立,说其是一国,不如说他是以完颜部为主的女真部族联盟更为准确,大将军与其战不须一战定胜负,只要势均力敌,其内部自会产生问题,若是能胜,则定会出现动摇,说不得瓦解也是有可能。” 看着若有所思的身影,高桢有些渴的舔了舔嘴唇,拿起茶水喝了一口:“而于大将军内部而言,如何处理治下各族则是最为关键,桢虽不才,在如何秉公执法一事上自有见解,愿凭此为大将军赢得治下人心。” “得二位先生实乃是布之幸。” 吕布感慨一句,对着二人深施一礼:“今后政事上,还望二位先生多多帮衬。” 二人连忙起身回礼:“不敢,不敢,份内之事,自当为大将军解忧。” “二位先生莫要多礼,请坐。” 吕布重新请两人坐下,伸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听二位所言仿若迷雾之中拨云见日,只是某也知如今时间紧迫,不知依二位先生之见,某该从何做起为好?” 王政端起茶水吹了吹,一股香气飘起,垂下的眼眸盯着晃动的茶汤:“若是平常之时,政会建议大将军休养生息,尽力发展民生,然而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是以如今当以增强军力为主,安抚民生为辅……” 看了一眼高桢,续道:“安抚百姓最快者,不过是取得这边各大族支持,我二人在渤海族内还有些脸面,当能说动一批人为大将军效力。” 吕布神色一动,犹豫片刻又放松了下来:“如此辛苦二位了。” 王政摇摇头:“为将来计,不敢言累。” 几人相视而笑。 一旁高桢紧跟着开口:“我听闻大将军是从南面起事,不知东南临近高丽开州、保州等城,是否拿下,若是未下,不若趁此时机将其拔了,则外可直接通高丽,内可视女真诸部之后,若是所料不差,完颜部应是在与这边的部落接触,以实现女真各部一统的局面。”“不错。”吕布点头干脆的道:“之前与耶律得重大战时,某下面有人与曷苏馆女真人有过接触,并不顺利,某亦猜是因金国之故。” 接着叹口气:“只是说来,非是某没有东进之心,实在无能为尔,之前一战粮草消耗不少,接下来筹集的钱粮要防备女真之战,下面的兵马还要防守各州,实是难以向东扩展过去。” 高桢眼神一闪:“大将军若信得过,不若让我去往保州等地,虽不敢说凭借三寸之舌能说其来降,起码也让这个军州不会对我等造成威胁。” “若是如此,当真妙极……” 三人说话的内容涉及到辽东各个势力以及可能有的反应,越谈越有兴致,不知不觉时间流逝的更加快速,大战在即,有两个甚是有名望的能人来投还是让吕布兴奋的,这说明自己做出的改变和隐忍都是正确的。 起码,他是如此认为。 “……哈哈哈,与二位相谈甚是痛快!” 日光走入正南,穿着披风的身影抬手招来余呈:“传令设宴,今日某要与二位先生长谈。” 余呈也甚是欣喜有人投靠,闻言连忙抱拳应“是。”,随后去往后面催促周大荣整备宴席。 当日晚间,一纸公文传出骠骑大将军府,辰州王政被辟为军师,辽阳府人高桢被征为从事,皆在将军府任职。 一时间,渤海人中有学识者尽皆思动。 相对于辽阳府的热闹,辽东中部的曷苏馆部落头领也在召集下赶往粟末部,大量的快马在原野上奔驰,身材健硕的汉子穿着色采鲜亮的衣服,脑后的两根小辫系着或红或蓝的彩绳,下来马匹时,与熟识的人相互拥抱,拍着臂膀高声谈笑。 确实如吕布等人的猜测,完颜阿骨打已经派人来这边联系过,宣称女真人当是一家,共谋这辽东肥沃土地,不少部族的族长都有些心动,只是随着吕布击败耶律得重,拿下东京府,几乎将其给围在中间,不同的声音也相继冒了出来。 孟夏壬申这日,曷苏馆部七个大族相聚一堂,支持女真一统和应该在观望的人各执一词,双方争吵数日不欢而散。 也正是这个时候,高桢带着十数名护卫进入开州来远城,持着吕布给的文书直奔州衙而去。 开州的太守与守将同这人谈论了半日,轻声这样说道:“我等可以投诚骠骑大将军,只是希望大将军能允我等现有职位不变,如此明日就可将降表递上。” “没问题。”高桢满面正色,朝着上方一拱手:“大将军授我临场决断之权,我代表骠骑大将军同意了。”(本章完) 第632章 王政借粮 铁州。 悠扬的乐声在屋中回荡,舞姬随着曲声在挪动脚步,姣好的容颜上总是带着笑容,明眸皓齿在妆容下显得甚是美艳。 行来走去的仆役端着木盘,将果蔬从侧后放到客人木桌上,宽敞的厅堂中,王政坐在主客的位置啜饮着山里红与粮米酿造的酒水,时不时随着乐声打着拍子,摇头晃脑一副欣赏之意。 “贤弟,这个歌姬如何?可还入眼?” “姿容婉丽,歌喉婉转,实乃人间绝色,这要还不入眼,我岂非是个瞎子?”跳舞的舞姬旋转之时抛来一个媚眼,王政举起酒杯示意一下,哈哈一笑一饮而尽,后方侍奉的侍女赶忙上前提起酒壶给他倒满。 “酒也好,人也美,吃的也是与众不同。”瞥眼看了身前桌上的瓷盘,一共十条肉烧制的香气扑鼻,对面的青年今日为宴请他宰了十头小牛,只取这最鲜嫩的牛里脊肉请他吃,王政端起酒杯:“这几日在兄家里待的都不想回去了。” “那就多住些时日。”青年生的白净,养的一身贵气:“正好这两日收了些海外奇珍,你我兄弟观赏玩乐一番岂不是美?” “没兄这般好命。”王政喝了酒,将杯子放在桌上,撑着腮,一只手举着在空中胡乱挥舞:“我就是个劳碌命,有事四处奔跑,没事也要到处走走,在你这儿停了几日已是超出预计了。” 青年看的好笑,伸出食指点点他:“你这惫懒的样子和我说是劳碌命,没的叫各位同窗好友笑话。” “让他们笑去。”王政索性双手前伸趴在桌上。 后面侍女看的莞尔一笑,青年也不生气,只是笑骂一声:“坐没个坐相。” 伸手夹肉吃了一口,看着对面好友道:“你这家伙在这里待腻了直说,我又不是不知你性子。” “还是兄了解我。”王政直起身子竖起一个拇指,下一瞬换了个方向趴下去,嘴里面哼唧着:“哎呀,好想无事一身轻,太累了。” “哼——”青年脑袋抬起,鼻子哼出个音:“真要无事一身轻,你辞了那军师不做就是,何苦在我这里呻吟。” “那不行。”王政脸压着胳膊,摆摆手:“好不容易找个对眼儿的,你现在让我走,我可不干。” “混账东西。”青年气乐了,左右摸了一下,忍不住抄起放在桌上的高丽折扇扔了过去。 王政看着折扇从眼前飞过,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哼哼一句:“嘿~没打着。” “你这混蛋……”青年捏捏鼻梁骨,面上神情说不出是气还是笑:“给你的粮食昨日就预备好了,你这厮要走赶快,别在这里气我。” “当真?!”王政一下从桌上弹起,“啪”的一拍桌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冲着对面一竖拇指:“小弟就知道兄最是痛快!下次休沐我来看你,今日就先告辞。”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从位子上蹦起来,提着衣袍朝外就跑。 “快滚、快滚!”青年在后面带着嫌弃的笑容说着话,看他身影跑出大门,高声道:“下月乃是先生生辰,莫要忘了。” “知道。”跑动的身影头也不,只是伸手在头顶挥了挥。“真混蛋……”青年失笑摇头,也不吃喝了,挥手让舞姬与乐师下去,吩咐一句“收拾干净。”,随后大步走出厅门,快步之间走入长廊,一路上仆役、侍女见了无不弯腰行礼,这青年只顾往前走路,到了书房门外,整理下衣衫,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方才推门而入。 内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一手挽着长须,一手拿着毛笔在桌前做画。 “父亲。”青年走过来站定,轻声开口:“王政贤弟已经起程回去了。” “这就走了?”中年人头也不抬,手腕运转如飞,不一时,骏马奔腾图已是成画:“这小子还是这般没有定力。” “许是缺粮,所以焦急吧。”青年想了想开口。 “缺粮?”做父亲的口中重复一声,将画笔放上笔架,拿起一旁湿巾擦着手,眼未离画的说道:“你是这般想的?” “这……不对吗?” “对,也不对。”斜眼看了儿子一眼,中年人将湿巾扔到一旁铜盆里:“那吕布打到今日,州府中的钱粮官府之前都没来得及转移,他又克制着没有驱民为兵,只是招收俘虏、精选青壮,纵然粮草有所缺失,也没你想象中的大。” 示意儿子帮忙,父子俩伸手将画好骏马平端而起,放到窗前的桌上晾着:“王政小子又在外奔跑,他又是好游走厮混的,各州大族富户认识不少,你以为他只盯着咱家借?” “原来如此……”青年思索一下,缓缓点头,突然又看着中年人道:“既然他并不缺粮,那父亲怎地还借他?” “你啊……”中年人看着儿子摇摇头:“你这性子啊……” 青年脸上一红,低下头颅。 做老子的走去桌后坐下,喝一口水开口:“左右不过是些粮食,咱家不缺,他开口就给了,省得得罪人。” 看青年站在那皱眉思考,指了下座位,让他坐下,索性摊开了道:“当今这辽东大势你当也知,只剩北面金国和这南面的吕布,二者之间早晚一战,如今我家在他吕布需要时供奉了粮草,待的日后他胜,自会记着这恩情,到时再出仕,也不会有丝毫刁难之处。” “父亲是觉得那吕布能赢?” “为父可没这么说。”中年人摇摇头:“谁胜谁负,打过才知,是以今日叫你出面借出粮食,日后若是金胜了,为父去往那边,他等也不会怪罪,毕竟你为友人慷慨解囊,谁也不能说闲话,反而要赞一声讲义气,就是有人拿来做文章,也可说一声小儿不懂事,是以行此败家行为,懂吗?” 青年沉默一阵,半晌点了点头。 中年人叹口气,起身拍了拍他:“记好了,若是金胜,为父去做官,你在家中继承家业,护好家族就行,若是吕布胜,你我父子可同去,有王政小子在,就算你有甚过错也会护着。” 之后,青年走出书房,抬头看看天上飘过的云彩,重重叹出口气。(本章完) 第633章 人员调动 第633章 人员调动 春日的气息远去,温暖干燥的风吹过这里,铁盔上的红缨在风中微微抚动,人的脸上流淌着豆大的汗珠。 丘陵上,王德骑着战马,看着下方传来隆隆蹄声的骑兵队伍,呼呼的风声里,一个个骑士翻出骑弓,在鸣镝射出时,一片黑压压的箭雨跟着射去前面的岭上。 噌噌噌—— 一阵箭矢扎入土石的声音,随后骑兵在前方将官的带领下,转向,从另一面绕着那片丘陵继续射箭,被砍伐一空的土丘不多时插满了箭矢,牛角号声响起,一把把千锤百炼的横刀随着手臂举起在空中,组成方形的阵列奔跑前行,嘶声呐喊着冲过摆放在路中的木桩,一个个摆放在上面的粗瓷瓦罐被锋刃砍在上方爆出一片细碎。 王德抬起头看看天空,明媚的阳光让人不禁眯起眼睛:“传令,休息盏茶时间,让孙忠过来见我。” 鸣金的声音响起,下方的马军缓缓停止,为数一千五百的骑兵下了战马,甩动着胳膊腿脚,随后取了水囊坐到地上歇息着。 一身鱼鳞细甲,黑色披膊,金色肩吞的孙忠骑马跑了过来,跳下马抱拳一礼,随即握住腰间剑柄:“骑都尉,你找我,可是训练之法有甚不妥?” “没有,孙将军经验老道,并无甚不妥之处。”王德摇摇头,从战马上下来,同样手握着剑柄往前两步走到丘陵边缘,看着正在歇息的骑兵摸摸下巴:“只是洒家总觉得这般进攻手段有些单一,若是两军对垒,箭射两轮……或许三轮,随即就是短兵相接,多少浪费了一段距离。” “那骑都尉的意思是……” “洒家听闻大将军起家的时候,麾下骑兵并不善射,当时他们用的都是飞斧那等东西,窥觑到近处,然后……”做了一個投掷的动作,王德那张丑脸转过来:“只是后来随着骑兵训练的严苛,会骑射的人多了起来,早前那扔斧子的人好像用的也少了,洒家却想给他拾起来。” 孙忠搓搓腮上硬硬的胡茬:“也好,属下并不反对,只是斧子怎办?” 王德眨眨眼,回头看着他:“你先练着。”随后上去战马,一勒缰绳:“洒家去找人要去,驾——” 扬鞭纵马前行。 不久,这丑汉跑回辽阳府找吕布说了想法,拿了批准的手令直接跑去甲仗库所在,还未进门就听着里面有人大声在喊:“什么没有,这辽阳府好歹也是辽国东京道首府,你跟洒家说没有,莫不是在拿洒家消遣?” “韩校尉,俺武胡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汉子,如何会诓骗与你,当真是没有透甲枪。” 叫天屈的声音传入耳中,王德三步并做两步走入进大门,正看着新任的折冲校尉韩世忠一把搂着武胡的肩膀,晃动着拳头道:“你跟他再说一遍。” “没有,当真没有。”武胡挣扎两下没能挣脱,顿时急了脸:“下官敢拿俺那老娘发誓没有这玩意儿。” “洒家又不认识你老娘,洒家只认透甲枪。” “俺叫你爷爷了,真没有!” “……”王德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两人的争执,嘴唇动了一下,终究是没能开口,也不进去,只是倚在门框上就那般看着两人。 今次辽东之战结束,升官的人有不少,王德迁为骑都尉,韩世忠升了折冲校尉,韩庆和则任破贼校尉,至于其余人,只奚胜、杜壆、萧海里升了中郎将,大部分还是保持不变,只是爵位升了一到两级。 如今奚胜三人因防务之事并未回来,王德、韩世忠、韩庆和三人则是被调回辽阳府,一边练兵一边在此驻守。 “等……等等,喘……喘不动气了。”许是韩世忠开始勒武胡脖子,这打铁匠不由使劲拍打着韩世忠的胳膊。 新上任的校尉见状也不好真个将人勒死当场,当下放开手,一手拍着正“咳咳——”个不停的武胡背部,嘴中嘟囔着:“行,权当武库没有,只是你给俺打造一些出来,洒家也不要多,先要个两千之数,月底前能出来吧?” “咳咳咳——伱干脆要俺……咳咳——命好了。”捂着脖子,武胡一跳八尺高,却拿对面那无赖样没法子,嫌弃的挥挥手:“恁地麻烦,你找大将军要打造兵器的手令出来,老子许你三百。” 韩世忠摇摇头:“不行,太少了,一千五。” “你……你先找大将军要来手令!”武胡说了句,忍不住又开口:“再者说,你才两千人的步卒,搞那多的透甲枪做甚?五百!” “你管洒家拿来做甚,拿来晾衣服也是洒家的事,一千二,不能少了。” “顶多六百,也就这段时日不需打造别的兵械,否则你自己动手好了。” “行,六百你说的,没有到时候洒家去大将军那告你。”韩世忠点点头,狠狠拍了武胡一下,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递给他:“你要的手令在此,快些打造。” “你!你有手令不早拿出来!” 武胡一愣,接着满脸通红的看着韩世忠,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偏生韩世忠好似没看见一般,挥挥手朝外就走:“月底前洒家来找你。” 走到门口冲着王德打个招呼,随即快步走了出去。 “入娘的泼韩五!月底你拿刀来杀了老子好了!老子上哪给你去?”武胡冲到门口,看着韩世忠走远气的跺着脚大骂,胸口不断起伏,看着站在门口的王德没好气的说了句:“王骑都来此有何公干?” 王德眨眨眼,掏出手令递过去:“劳烦调些飞斧出来。”想了想,补充了句:“一千五百把就行。” 武胡拿着手令的手一抖:“敢情你们今天一个两个入娘的都来刁难俺武胡?” 王德砸吧砸吧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这位武库令…… 好似被欺负的挺惨的。 …… 吕布府邸。 琼英小巧玲珑的身影持着方天画戟在与拿着铁枪的杨再兴较量,仗着身体轻盈,女孩儿在男孩儿身旁不断的转着圈。 有些纤细感的方天画戟带起阵阵寒芒在少年身周不断劈砍拍刺,少年沉着应对,一杆铁枪上下翻飞,抽打之时,呼啸的风声清晰可闻。 琼英不敢硬接,只得先行闪过,拖着画戟另寻良机。 “……琼英要输了。” 比武场边,吕布坐在八仙桌旁,马灵正提着茶壶躬身伺候着,见两人打的热闹,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琼英力气、耐力都要较再兴弱,也只反应、速度能胜他些许。”吕布喝口热茶,看着场中的两个徒弟露出笑意:“只是再过些时日,再兴的反应、速度就能超过了,到时琼英能接住再兴两枪都是这小子怜惜玉在让着了。” 马灵笑笑:“师父这话可别让师妹听着,她还是挺要强的。” “你和再兴都太让着她了。”吕布摇摇头:“这会让琼英生出错觉的。” “反正师父你不会让她出现在战场。”马灵提着茶壶续上茶水:“家中又有几位小娘在,左右出不得错。” “这倒是不错……”吕布笑着看茶杯续满,随后才说道:“说说你吧,你准备一下,将斥候交出去吧。” “师父……” “以你的功绩,做个校尉绰绰有余,如今我等已经不像在宋地那般在兵源上捉襟见肘。”手握住杯子,看着琼英的画戟被杨再兴挑飞,嘴角翘起:“只是你与某的关系比较亲密,只能让你先去做个别部司马,算是平调吧,待日后有功再升你职位。” “师父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吕布没好气斜他一眼,用手点了两下桌子:“有点儿自己主意。” 练武场上,琼英气闷的踢着石子,眼睛有些发红,还拿着铁枪的杨再兴顿时有些慌神,一溜烟儿的跑去女孩儿跟前。 “俺的主意就是跟着师父打仗。”马灵看着那边不知该把枪放下还是该继续拿在手里的男孩儿有些发笑:“斥候虽是大军的眼睛,但其实俺也是向往沙场决战。” “倒是遂你的意了是吧,一会儿用过膳,你就拿着军令去军营。” 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铁牌扔了过去,余光看着马灵笑的见眉不见眼,耳中听他应是,吕布又看眼练武场里杨再兴手忙脚乱安慰生闷气的琼英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人小鬼大,幸亏他爹不在这里。” “杨太守若是知道,想必也是愿意的。” 吕布笑而不语,不多时,前方少女的情绪缓和下来,走过来低头叫了句:“师父。” “走吧。”站起来的人影只是摸摸琼英的头,身形一转走向院门:“后厨该是准备好午膳了,都去洗洗,省得让你小姨看你这样念叨。” “哦……” 仇琼英脸上满是汗渍,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拽了下杨再兴朝着内院就跑,少年连忙说了句“师父、师兄,我先进去了。”,跟在后面一溜烟儿的撒腿就跑。 天光熙和,有飞鸟展翅而过。 (本章完) 第634章 结识 中午的日头已经能感受到一些毒辣,带着凉意的风吹过殿堂,浓郁的酒香与烤肉香味儿清淡了片刻,然后又弥漫整个厅堂,有乐师与舞姬在堂中载歌载舞。 穿着锦衣的身影一个个盘坐在厚厚的垫子上,身前矮桌上烧烤金黄的肉块被人用手拿着,切肉的尖刀割下放入盘中,有的汉子等不及那些,直接将身旁伺候的人推开,大手抓着尚有些烫的骨棒,张口咬下去,满嘴流油,不等咽下去,一碗烈酒了下去,离开唇齿的酒碗里,残存的酒液上飘着油。 完颜阿骨打静静的喝着碗中的烈酒,同时观察着下方一众勃极烈与各部头人的表情,欢畅的大笑与高声叫嚷着吃喝的话语在这不大的宫殿里响着,就连弹奏的乐声都渐渐压制不住。 “都勃极烈,今日将大家叫来赴宴是有什么喜事吗?”下首,铁骊部头人铁骊突离剌举着酒碗走过来,恭敬的弯下了腰。 “突离剌,今日酒宴都是自己人,不用这般行礼。”完颜阿骨打露出笑容,拿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随后呷了一口酒,对面粗豪的汉子一屁股坐下:“都勃极烈这般说,俺可就不客气了。” 伸出手招了招,后面有侍者连忙将他的酒肉端过来,突离剌倒上一碗酒口中说着:“俺听说,前些时日有探子从南方回来,那边被人给占了?” “没错,高永昌早就被人打死了,大元已经没了,渤海人的复国计划已经提前结束了。”完颜阿骨打看一眼坐在殿堂末尾的两个渤海人,用刀尖扎起一块肉送入口中,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南面的起事者又击溃了辽人的大军,如今将辽东中部与南部连成一片,与咱们一样,想要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须,汲取这里的养分。” 殿堂中的声音不知何时小了一些,就连乐师也停止了弹奏,门口坐着的挞不野与杓合也苦着张脸看了过去。 “然而这片土地太小了,容不下两颗树苗长成窜天大树,与南面那骠骑大将军的冲突是避不开的,光听他给自己封的官职就知,此人绝不是个能臣服的,如今南面的人在银州至辽州一线陈兵修筑防事,待时机一到,他定会挥军北上,使我女真健儿陷入险境。” 乐师与舞姬在向殿外退去,身为国论昊勃极烈的完颜杲收回了挥动的手臂。 “我建立金,是意图在这辽东建立我女真自己的家园,让这山川河流都变成女真子民的狩猎之地,不用再看辽人的脸色,无须再受他族的欺压。”熊虎一般的身影站了起来:“如今挡在前面的只有南边的军队,只要再走一程,我等就能带着所有在辽东生活的族人怒火前去质问耶律延禧小儿,为何如此苛刻对待我女真!为何要我等妻女陪侍!为何要趴在我等身上吸血!” 砰—— 完颜宗望狠狠捶了下桌子,摆放的杯盘向上跳起:“父亲莫说了,什么时候出兵,俺愿做先锋,斩了那什么吕布的脑袋,将他的妻女带来献给恁。” “好,斡鲁补不愧我大金勇猛之士。”完颜阿骨打走出酒桌,步行到殿堂的中央:“今次大战不同以往,猛士的出行不能停下他的脚步,我等要打去最南的海边,所以——” 声音宏亮了几分:“我等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集结粮草牛羊,带上所有敢战的勇士,于下月末南下,夺取本该属于我们的土地。” “哦——” “嗷嗷——” 怪异的叫声从众人的口中发出,一群壮硕的部族汉子放浪形骸的呼喊着,随后大声的谈论着出兵的事宜,坐在末尾的两个渤海人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 刮起的风向着西南而去,越过高山,吹过上京道的草原、拂动中京道的水土,一路远去千里直入蓟州。 人来人往的城镇中,并未有人受到朝廷战败的影响,该做买卖的做着买卖,百姓日复一日的忙活着自己的生活,嘈杂的人声在市集上空飘荡。 杨林牵着马,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周边的行人绝大多数都是右衽而服,偶尔看着几个易侧而穿的,头顶都是光秃秃的,只头前或是头后有着一撮发辫,不少人耳朵上还带着金闪闪的圆耳环。 “这里就是哥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应该不是吧,俺听说他们当时并未进入城中,只是在城外厮混。”马麟带着笑容回了句,此处风光虽是没有南边秀气,但是自有一股豪迈大气之感,加上乃是汉人为主,叫这铁笛仙看在眼中也是新奇。 “快些找个酒店吃些东西,兄弟我这肚子已经饿的受不了了。” “小弟也是一样。” …… “好胆!你敢偷东西!” 蒲扇般的大手探出,一把抓住瘦小男子探出的手臂,那人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见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的壮汉,面如微黄,两道眉毛虽细却是浓密如墨,正凝眉瞪眼的看着自己。 “呀!有贼!” “快都看看丢东西没有?” “莫要叫他走了。” 四周吵闹的声音响起,附近围观者纷纷摸去身上、腰间,随即长出一口气。 “没有啊……” “我的还在。” “原来是个笨贼。” 那面色微黄的壮汉听了,神色有些放缓,这矮瘦的汉子听了眼神儿一闪,顿时哭丧着脸开口:“好汉见谅,俺是来城里讨生活的,只是店家都看俺瘦小不愿雇佣,实在是饿的急了方才出此下策,着实不是俺想如此。” “原来恁地。”那壮汉听了点点头,接着拿手点他:“你跟我来。”又冲着围观的人喝了一句:“行了,没丢就都走吧,我自会教训他。” 也不管围观者如何,直接拉着瘦弱的汉子走到一旁:“听你口音不是南京道人,哪里来的,叫甚名谁?” 矮瘦的汉子眼珠子一转,做无奈状:“好汉明鉴,俺叫时迁,乃是宋地高唐州人,在家乡得罪富户,被逼无奈出逃至此,本想着都是汉人同源,在这里找个营生活着,哪里知晓他们嫌俺瘦弱不堪不肯雇佣,实在是……唉!” “也是可怜……”那面黄汉子点点头,伸手从腰间抠出两个碎银子:“我也是宋地来的,只是我命好,有亲戚在此谋生,是以找了个差事做着,这点儿碎银没多少,你先拿着应急,好歹能支持两天到你找到份儿工。” “多谢壮士!”时迁有些动容,连忙一躬到地:“如此当真解了小人危难,不知壮士可否赐知名姓,也好教小人时刻感念着。” “这有甚好感念的。”汉子不以为意:“我叫杨雄,是这蓟州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有事你可来找我。”(本章完) 第635章 纠缠的缘分 “原来恁还是个做官的。”时迁有些惊讶的看着面色泛黄的汉子。 “什么做官,不过一干脏活累活的而已。”杨雄说的不在意,只是面上笑的甚是开心,一拍时迁肩膀:“行了,我还有事要做,你吃些东西,接着去找活吧,蓟州虽然不大,却总也有人生存的地方。” 时迁面露喜悦,当即千恩万谢,看着杨雄转身迈步而走,等看不到那个身形了,方才吐出一口气,嘴里“啧!”了一声,拿起两块碎银抛了一下,随即转身就走。 时迁瘦弱的身躯在人群中拥挤着,不时探出手摸一把,如此走过半条街市,转入一个小巷,寻了个隐蔽处掏出钱袋放到地上,五颜六色的钱袋在阴影下甚是惹眼,让这个偷儿蹲在地上抄着双手发呆。 一路走过来他摸了十二个人的钱袋,无一失手。 “……见了鬼了。”时迁抓了下头发,又使劲的搓着脸:“俺这手艺没问题啊……那厮是怎么抓着俺的,恁地没道理……” 双眼直愣愣的看着钱袋,半晌,“啪——”,时迁抬手狠狠拍了下大腿:“肯定早晨出门先迈左腿才出了问题,往日俺都是右脚先出,入娘的,要不是隔壁那胖娘们儿泼水,老子哪能如此倒楣……” 下手如飞,将钱袋里的铜钱、碎银收了起来,时迁站起身子,踢了两脚土将钱袋草草埋了,时迁面无表情的朝外面走。 被杨雄闹了这么一出,他也是真饿了,该找个地儿吃些东西。 …… 另一边。 杨林、马麟二人牵着马走在路上,他二人的马都是吕布攻下辽东之后所获,高大、健壮,若是放在宋地,保不准现在就有人前来问价,可惜这里是辽国蓟州,城内虽不是人人牵马而行,却也非少见之景象,他二人不懂马,但看着视线内来去的马匹,比他二人高大的不少。 人声喧闹之间,二人走过几家店铺,看着前方高竖的酒幌站定,两层楼的酒店挂着吉顺店的招牌,侧边,几个客人从店伙计手中接过缰绳,在一声声“客人慢走。”“恁下次再来。”的话语中满意离去。 “就在这个酒楼吧。”马麟揉了揉肚子,自嘲一笑:“再不吃些东西,小弟就要晕倒了。” “也好,客人这般多,说不得知道的也多,顺便可以搜集一些情报,省得什么也不知。” 杨林点点头,同着马麟过去,店伙计刚送走一波,见着他俩笔直的过来,立马乐开了:“客人,恁来了,打尖儿还是住店?” “先弄些可口的解解饿。”马麟笑了一下:“最好再有些好酒,至于是否住店,一会儿吃完再说吧。” “好嘞。”店伙计连忙点头,躬着身子朝二人伸出手:“客人把缰绳赏过来吧,本店有上好的精细饲料,绝对委屈不了二位坐骑。” “那就劳烦伙计了。”杨林掏出几个铜板递过去:“再多弄些清水喂上,不要用井里的,太凉。” 伙计大喜:“恁放心,保管错不了。”随后接过缰绳朝着店门口喊了句:“贵客两位。” 杨林、马麟两人托付了马匹,铁笛仙背着包袱在后,两人迈步走入酒楼大门,瞬间一股嘈杂的声响涌入耳膜,柜台前等着的伙计过来:“二位,里面请——” …… “上哪吃……” 时迁站在酒楼不远处,看看一边的小吃摊,四根竹竿撑起一个顶棚,端着木盘的粗壮妇人在一众糙汉之间行走上菜,穿着粗布衣衫,前胸后背湿透的苦力人正唏哩呼噜的吃着饭食,一阵阵熏人眼的汗儿随风飘来,让他退了两步。 摸了一把怀中的银钱,时迁望望这摊贩,不由撇了下嘴,想他时迁哪日吃饭不是山珍海味,就是想吃粗茶淡饭了,也是找个庙宇、道馆吃上顿素斋,哪里和人挤过。 “状元楼……啧,这家也就酒可以,吃的还不如高升店,月楼倒是不错,就是吃腻了,翁厨……入娘的满人了。” 时迁边走边数着这段时间光顾过的酒楼食肆,不知不觉就走的远了,等肚子传来一阵“咕咕——”声,这矮瘦的人不由一捂,停下脚步四处看了下,见着高挑的酒幌,连忙快步走去。 “吉顺店……唉,也行,就这样吧。” 唠唠叨叨的快步走进去,旁边店伙计迎上来,还没开口,时迁手一伸,示意他闭嘴,口里快速的说着:“找个安静的地儿,最好背靠墙壁,来上一壶好酒,有黄羊肉给来上一份,要焖的软烂,炙鸡一只,今日的时令蔬菜炒两盘,再来个骨头羹,炊饼一个,快着些,饿得慌。” “好嘞,里面请——” 伙计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看时迁说完,连忙将人引到里面坐了,这才匆匆跑去将菜告知后厨。 少顷,有店伙计端着木盘走来。 …… “客人,这是烧鹿肉,恁的菜上齐了。” 随着最后一盘菜肴放在桌上,杨林与马麟不由食指大动,推杯换盏之间,盘中的菜肴下去大半。 “伙计!”肚里有食儿的两人抬手召唤。 “客人,有什么吩咐?” 杨林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马麟在一旁开口:“向你打听些事儿。”“哎呦。”伙计笑的眼角挤压出褶皱,手一滑,铜板儿就从桌上不见,点头哈腰冲着二人道:“有事儿恁问,小的知道的一定说。” “我二人有朋友在军中为将,今次来这蓟州本是想要找他,可惜说是出征人没回来,你知晓这城中军队去了何处?” “哦……”这店伙计有些恍然,声音不自觉的放低:“那恁可能找不见人了,前几个月,本城抬手受命北伐,带着军队去了辽东,恁那友人许是……”讲了一半觉得不妥,连忙改口:“许是还在辽东未归,恁该去那边看看。” 杨林与马麟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笑意,前者开口:“怎地,那位太守未回来吗?城中俺看着也不乱,显然主事之人做的挺好。” “这也是得力新来太守没做什么太多的改变。”店伙计笑了一下:“可惜耶律太守不能回来。” “哦?他去哪了?” “这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了。”伙计摇摇头,接着忍不住道:“不过听几个员外聊天时说起过,耶律太守去了上京,想来是升官了吧。” 杨林笑了下,挥挥手:“行了,多谢你,我们会去辽东看看。” “哎,有事恁叫小的就行。” 马麟看着人下去,咧嘴嘿嘿一笑:“看来耶律得重被罢职了,也不知下狱没有。” “不做太守他也是辽国宗室身份,估摸着没甚大事。”杨林举着酒杯晃荡两下:“你我这头脑还是别乱想了,等回去将这情报送上去就行,还是先去将信递给吕家为好。” “说的也是。” 两人旋即将剩下的酒菜吃完,马麟拿着包袱站起身。 …… “一共两贯四百五十七文,恁给两贯四百五十文就行。” 柜台前,时迁有些肉疼的掏出碎银子递过去,伸手摸了下肚子,这饭菜味道挺好,就是费用挺高。 转头看看酒店大堂,座无虚席,食客在吃喝中大声交谈着,有两人站了起来,后面一个还背着包袱,时迁眼神有些异样,低头无声嘀咕一句:“老子吃饭什么时候还付过钱……” 那双贼眼一转,对着柜台里面的人道:“许是酒水喝的多了,借茅厕一用。” 掌柜的不疑有他:“客人恁请,后院一直往里左拐就是。” 时迁转身朝着里面就走,路过两人时,后脚一下踢在前脚后跟,整个人向前朝着两人扑倒。 “当心。”马麟下意识的弯腰一揽,将时迁扶住:“没事吧?” “不……不好意思。”这鼓上蚤一脸羞臊样,挠挠头:“多谢帮手。” “没事。”马麟笑了一下,将人扶好,看着矮瘦的男人错过自己,随后转过身冲着杨林点下头,两人走去柜台,由锦豹子付了钱,两人转身朝外走去。 掌柜的笑着抬头送客,眼睛睁大稍许:“客人,恁包袱破了,小心东西掉出来。” “啥?” 两人脚步一顿,猛的扭过头。 …… 嘈杂的声音低落下去,时迁走在后院的路上,随手抛着得来的一个布袋,里面有银钱的响声,一只手还拿着用蜡封好的信件。 “啧,喝了酒手不稳,怎地多带了件东西出来。” 随意的看看,信封上没有落款,没有人名,许是喝了些酒,这鼓上蚤好奇心给调动出来,四下看看没人,一个纵身,顺着柱子上了后院二楼,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打开信封的封腊:“让俺看看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 “你说甚?” 马麟一把将包袱拿下来,一道豁口映入眼帘,同杨林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刚才的醉汉!” 说罢转身就朝里走。 “客人去哪?” 掌柜的叫了一声,也觉得不对,冲着一旁伙计道:“去跟着看看去。”(本章完) 第636章 鼓上蚤相投 “吕……这是……” 后院二楼上,时迁倚着墙壁懒散而坐的身子在看完信的瞬间坐直了,喝入胃的酒水瞬间化作汗水布满了额头,偷东西时稳定的双手不断颤抖着,信纸发出哗啦的脆响。 太阳在天空努力散发着自身的热量,熙和的天气中,某个小偷却是如坠冰窟。 “要命了……” 呢喃一句,这鼓上蚤将信纸拿开,抬起衣袖擦拭一下额头的冷汗,艰难咽下口唾沫:“师父说得对,喝酒不能拿钱财,拿钱财就不能喝酒。” 看着自己的手,又狠狠抽了自己另只手一下:“没事儿看什么信啊,当初不应该学着认字的,真该……” 陡然这偷儿的耳朵动了一下,时迁连想也没想,倏忽身子一缩,整个人缩到一根木柱的后面,一张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微微将脸侧了过去,小心向下窥视着。 马麟、杨林两人阴沉着脸走入后院。 杨林一个人站在通向前面的后门处,马麟将包袱扔给后者,将尖刀倒拿在手,贴着小臂放着,缓缓走入进去。 怎办…… 时迁心登登的跳,转过脸看着视线中发白的墙壁,呼吸有些乱,下方,沙沙的脚步声,听在他耳中甚是清晰,这让鼓上蚤回忆起了第一次偷窃时候的样子,又想起今日被杨雄捉住的一幕,牙齿一咬。 难不成老子要一辈子都是个偷儿? 矮瘦的汉子不由自主攥起拳头,看了眼信纸,脑海中翻滚着关于梁山的传言。 或许…… 这也是个机会! 庭院内,马麟走到后院中央站住,缓缓打量着四周,山石树木之后都没有人影,靠着后厨一面,只有穿梭不停的店伙计与抱着果蔬的厨子,身形不一的食客与住店客人偶尔从茅厕那边过来,奇怪的看看他与站在门口的杨林,随后走入大堂。 马麟回头冲着那边茅厕点了一下,看着杨林点点头,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 上方,时迁又将身子缩了缩,后背被汗水沾湿,衣物贴在身上好不难受,贼眼转了两圈,陡然一咬牙,刚要站起。 “不在里面。”快步走过的脚步声传入耳内。 “那能在哪?”另一个陌生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简短突兀的声音让他骨头又酥了些,撑着地的手一软,愣是没站起来。 “这里有没有后门?” “杨兄在此等着,小弟去后门处看看。” “也好,兄弟且去。” 说话的声音不断传来,时迁大口喘着气,陡然狠狠一拧大腿,一锤楼板,“砰——”,下方两个江湖汉连忙顺着声音看过来,这鼓上蚤朝着下方喊了一句:“可是梁山来的兄弟?小弟等你二人多时,且慢走,俺这就下来。” “你……”马麟并指朝上一指,听着时迁的话,手指弯了一弯,一句话没说完不知如何接下去。 杨林将他手臂按了下来:“且听听这厮要说甚。” “好!”马麟忿忿将手放下。时迁不敢怠慢,将信放入回去,看下方没人注意,一个纵身跳下二楼,来到二人跟前,硬挤出一个谄笑:“二位,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且随俺来。” 杨、马见他身子轻盈相互看了一眼,杨林一伸手:“要说也可以,信呢?” “在这儿,在这儿。”时迁恭敬的将信递过去。 “你看了?”马麟看着这信开口的样子,不由眉头一皱。 “小人手贱,没忍住。”时迁连忙拱手作揖,眼见有人从一旁过:“二位,这属实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如……” 旁边两个人也看着,眉头一皱:“换个地方。” 时迁如释重负,先看着杨、马二人取了马匹,便带着两人转去一个僻静之所,不待二人开口,翻身就拜倒在地:“江湖野人鼓上蚤时迁见过两位梁山好汉。” 对面两人眉头一皱,杨林沉声道:“已经没梁山了。” “小人知道,如今当是骠骑大将军。”时迁有些紧张,咽口唾沫:“昔日小的仰慕大将军,也曾想上梁山,只是可惜没有门路,是以只能在江湖中游荡,一直来到这北地,不曾想却撞见二位好汉,小人得罪在先,愿受处罚。” 马麟见他说的真切,怒气稍少,只是仍是不忿道:“你此时坏了大将军信件,便是砍了你也是换不回原来。” 杨林在一旁颔首,时迁脑袋更低了几分:“小人有法子将其恢复。” 杨、马二人有些动容,瘦小的身影继续开口:“小人久在江湖厮混,杂七杂八的手段学了不少,兼且脑子好使,这蜡封的模样已经记住了,给俺两个时辰时间,当能恢复如初。” 杨林盯着他后脑勺:“当真?” “不敢有虚言诓骗二位好汉。” “恁地说,你先起来。”马麟将人一把拉起:“你把这信恢复过来,今日的事情就揭过了。” 时迁连忙站起,满脸欣喜道:“小人在江湖最佩服的就是梁山好汉,不知二位能不能引荐一番。” “呵——”马麟一笑:“你这厮,偷了我们东西,又将大将军的信拆了,还想加入我们,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时迁摇摇头:“事前不知二位好汉身份,不然绝不敢如此,再说,透信这等危险之事如何能让两位好汉去做?万一有些不测,岂不是给大将军添麻烦?小人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将信给人放到屋中去,而不需与人接触。” “若真如此,俺杨林做你引荐人。”拍了拍胸脯,杨林盯着时迁眼睛道:“现在先将这信复原为好。” 时迁大喜:“二位且随我去家中,傍晚之时就能完工。” 杨林、马麟自无不允,当下拉着马跟着这鼓上蚤去了他家中,这偷儿连忙拿出本事将蜡封复原,三人看着天色已晚,就在城中住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叫上时迁又买一匹马,三人三匹马走出城去,一路往析津府而去。 也就是三人刚刚出城之时,一个和尚从大路走过进了城池,有叔侄两人赶着货车,验过了凭证,走上街道。 “秀儿,这一路走来要记住路线,过了这蓟州城就快到地方了,到时买些羊马回去,咱叔侄俩日子就好过的多,咳咳咳——” 面白的青年缓缓点头。(本章完) 第637章 送信 一晚大雨,一轮明日,空气中的湿度渐渐升高,析津府的热闹充斥大街小巷,做为南京道的治所,这座城市的规模不是蓟州能够比拟的,。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好似并未受到前段时间出兵辽东战败的影响,仍是笑容满面,挑着货物,牵着牲畜从乡镇往城内送去新鲜果蔬,换取一日三餐的温饱,穿着锦衣的员外坐着马车从城内出来,去往外面友人的家中。 杨林三人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与氛围中踏入这座城市,也不急着去找吕家,反是先挑了个酒店住下,一路风尘仆仆从辽东赶来,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在用过膳食,又睡了个昏天黑地后,两个将军府的从事睁开了眼睛。 “……时迁兄弟。” 屋中的窗边,时迁正蹲在椅子上,手捧着水果在往嘴里塞,听着马麟的声音转过头,汁水淋漓的手伸过去,托着一枚果子:“吃不?” “……” 马麟不自觉的向后仰了下头,接着连连摇头:“不了,兄弟你吃就好。” “挺好吃的。”将果子塞入口中,时迁含含糊糊的声音传过来:“酸酸甜甜的。” 杨林无声的笑了一下,一路行来,对时迁的性格有了些了解,这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就是手脚不干净,若还是做为江湖人的时候,他还会有些鄙夷这等贼偷,不过现在转变了立场,跟着乔冽、李助这二位“前军师”做事,已经形成了人皆有其价值的观念,何况时迁这人已经表现过两次了。 有时候,偷也是种本事。 杨林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时迁一眼。 “什么时辰了?”下来床的铁笛仙抻了个懒腰,脸上神情精神不少。 “酉时正了。” 时迁三口两口将果子全吃了,随即跳下椅子,取了白巾擦手:“二位哥哥想什么时候去送信?” “送信的事情不忙。”杨林走去水盆那里洗了把脸,拿着白巾胡乱抹了两把:“时迁兄弟不用去踩点再行动?” 时迁咧开嘴笑了起来,一竖大拇哥:“和杨林哥哥、马麟哥哥这等熟悉门道的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小弟原本就是打算今晚先去踩踩盘子。” 马麟拍了他肩膀一下:“少拍马屁,你准备什么时辰去?” “最早也要亥时末。”时迁看着两人的,脸色肃穆:“大户人家休息的晚,因此那时是最安全的。” “俺和马麟兄弟都不谙此道,一切靠时兄弟你自己把握。”杨林摸着下巴上有些乱的胡须。 时迁在一旁露出笑容,拱了拱手:“那二位哥哥捎带,小弟先去准备些东西。” 二人齐齐点头,这鼓上蚤才转身出了房门,马麟看他关了门,稍等一会转首看着身旁的锦豹子:“杨兄当真信这个贼?” 杨林瞥他一眼,微微沉吟一下:“试试看,没准能给咱们一个惊喜也说不定……”看看紧闭的房门,沉吟一下开口:“你说,若是吕家的主君突然看着桌上多了一封信是个甚表情?” “……应该是相当有趣吧。”马麟勾起嘴角。 当夜也是个好天气,月光时不时的被乌云遮挡着,杨、马二人躲在墙角处,看着一身夜行衣的时迁拿出飞虎爪一甩,三两步攀上三丈高的围墙,一个纵身下去墙内,只听着有狗吠了一声,随即就没了声响。 “准备的还挺充分。”“蒙汗药吧?我看着他买了些肉包子回来。” 两个在外把风的人说着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围墙那边,好似如此能看穿这厚实的墙壁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看着更夫敲着梆子走过眼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逐渐远去,等了一段时间的两人不免有些焦躁。 “怎地还不出来,进去多久了?” “杨兄稍安勿躁,不过顿饭功夫,这宅子也没乱起来,当是无事。” 口中说着话,马麟眼睛一眯,指了下围墙上方:“那不是出来了?” 杨林看去,就见时迁身形轻盈的跳下高墙,四下看了一眼,猫着腰,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过来。 “里面吕家的侍卫很少,大部份人都睡了,二位兄弟可带着信?俺再进去一趟,今晚给他扔床头上。” “时迁兄弟不用休息下?” “小弟现在活动开了身体,状态正好,杨林哥哥不必担心。” 杨林眼神儿一亮,看去旁边铁笛仙,马麟当先领会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交到时迁手上,这鼓上蚤也不二话,连忙转身又是一个飞爪扔上去,重复着先前的动作再次跳入吕府之内。 昏月微芒,夜色越加深了,宽广的宅邸里仍是寂静一片,篝火在值夜的人眼中散发着光与热,提着灯笼在走动巡弋的护院,路线仍是如往常一般,就连这夜色的平静也是一如既往。 …… 天色亮了起来,刺破夜幕的金阳照在贴着琉璃瓦的房屋上,侍女轻手轻脚的端着水盆进入屋子,将盛好的温水放在木架上。 “岩儿!” 做为家中主君的吕嗣延猛的睁开了眼睛,一身冷汗翻身坐起。 他如今已是半百之人,说起来他的仕途并不顺利,虽是在寿昌年间以进士入仕,可惜做个县令已是到头了,反倒是兄弟嗣立坐到了参知政事,索性两个儿子还争气,可惜,前番上京那边传来消息,长子与南府宰相张琳为大军断后,已是身陨殉国。 “郎君……”身旁躺着的妇人睁开眼,看向自家男人,随后明白了什么,眼光黯淡下来。 “没事。”吕嗣延挥挥手,安慰一下妇人:“只是做个噩梦,没事的,你再歇息一会儿。” “嗯……” 妇人顺从的躺下,吕嗣延下了床,穿上鞋,走去桌边拿起水喝了一口,眼光不经意的一瞥,一封信正正的摆在桌边。 回头看了眼妇人,吕嗣延伸手将这信拿起,翻转间看着蜡封的样式神色一变,“嗤啦——”一声将信撕开,取出信纸匆匆看了一遍,抬头:“你等谁将这信带进屋内的?”(本章完) 第638章 另一封信 第638章 另一封信 屋内侍女的动作一停,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神色焦急的主君。 “郎君,怎么了?”床上的妇人听着男人语气不对,连忙撑起身子。 “这信……” 一只手将信举起不断摇动着,纸张在空气中来回摆动,吕嗣延的神色有些激动,也没回答妇人,只一个劲儿的追问:“究竟谁进过这屋子?” 侍女的脸色有些慌张,也不知为何主君这般模样,只是低头道:“复郎君,奴也不知,只今日该是奴进屋准备起床之物,当是没人来过。” 吕嗣延见状也知问不出什么,挥下手:“行了,这里暂时不用你,先出去,早膳不忙着送。” “是。” 侍女连忙朝着二人施礼,随后快步出去,下人有下人的智慧,知道多半那信有问题,只是此等事情多半要命,还是快走为好。 吕嗣延等人出去,示意床上妇人先别开口,自己去门口拉开门朝外四下看了看,随即将房门关紧,一路走向床榻,斜坐上去:“是大郎的信。” “真的?”妇人一下子泛起喜色,连忙将信接过来:“这般说岩儿未死?” 吕嗣延的神色有些怪异的点头:“未死,而且……” 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说,直到妇人迷惘的抬起头:“那个吕布是谁?怎地岩儿说他是咱家的人,你这一代就剩你与嗣立两人还在,下面……。” “嘘——别说名字。”吕嗣延竖起手指放在嘴上,思忖半晌,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嗣儒也有一子。” “对啊,不就是观儿……”中年妇人说了一句,猛的住口:“你是说三郎当年他……” “不是三郎,他性子我知道。”男人索性将鞋脱了上床盘坐着:“我这一辈除嗣立,相留、制儿、迎台、书哥、嗣孙、嗣儒,六人皆早亡,除嗣儒留了观儿在世算是有个血脉,其余五人,为夫只能肯定嗣孙无后。”吕嗣延拧着眉头开口说着:“岩儿说他与那人相貌相同,为夫童时与迎台、书哥两人相像,指不定是他二人在外留下的遗腹子,不过也说不准,相留为人风流,制儿也深受姑娘喜爱,啧……” “那为何不带回家来养?” 妇人将手中信递给男人,看着吕嗣延起身取了火折子将信烧着,扔入铜盆看着他烧成灰:“谁知道,当年为夫在外任考功名,只知迎台、书哥两人得了急病去了,如今不管是谁留下的总之,看来是与咱家撇不开关系了。” “为何?世上长的像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 吕嗣延伸手止住妇人的话:“信中说了,张南府一见那人就说与我吕家有关系,想来他人看了也是如此认为,就算那人真不是我吕家子弟,怕是也有人要往我吕家头上按。” 妇人皱起眉头:“那怎办……” “不太好办……”男人转了两圈,仰天叹口气:“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将嗣立叫回来,好生商议一番。” 妇人先是颔首,接着迟疑一下:“那我韩家……” “这事儿你明日回娘家……嗯,算了,还是为夫自己去吧。”吕嗣延面上表情有些难以捉摸:“你我两家几代联姻,跑不了吕家,也跑不了韩家。” 卧室内一时无言,只有叹息之声传来。 …… 晌午,同一片天空下,天光高悬在云端。下过一场雨水的缘故,辽阳府里的道路有些泥泞,大量运输粮草的车被赶着走入进来,转动的车轮碾过还有积水的坑洼,泥水溅了出来,坐在车辕上的人却是毫无所觉一般,身子晃了一下,继续将车赶去粮仓。 有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走入城门,为首的人从趴在马背上变为直坐着,似乎想要在人前做个样子,只是一路随他出行的人都清楚这人的德行,有几個侍卫当下勾起了嘴角。 一行人没敢在街上纵马奔驰,只是骑着马缓步走着,不多时来到骠骑大将军府的众人下来马,王政正了下衣冠,随即迈步走入大门,一路去往正厅,通报而入。 吕布正在桌后批改公文,见了王政回来大喜,站起身迎过来:“军师回来的正好,某已经听说这些时日奔走,军师借来不少粮食牛羊,如此粮秣充足,军队短时间内算是无虞了,此皆军师之功也。” “大将军谬赞了,可惜短日内无法筹集更多的粮草。”王政拱拱手,随着吕布走向一旁落座:“说来惭愧,此皆政之同学的功劳,一众同窗里就数王某人最穷。” 吕布哈哈一笑:“若是穷人若军师者,怕是天下人无不愿为之。” 王政摇头:“如此也能看出地方大族之富,如此非是好事。” 吕布敛了笑容,手指点了点桌子:“这已属顽疾大疮,急切间无法割除,总要以时间来治。” “大将军有此认识乃是基业之福。”王政笑着恭维一下,接着沉吟片刻道:“政这次回来不止是因要将粮食运回来,还想前往曷苏馆部一趟,是以尚请大将军书信一封,以便我便宜行事。” “曷苏馆部?”吕布皱起眉头:“军师去那边是要做何事?” “算算时日,高桢当是到了曷苏馆东面,如此我军已经形成夹攻之势,若是无北方金国,政有把握说其来投,只如今金在外、其在内,必然有所勾连,政想着,其部乃是联合而成,非出一家,心必不一,不若前去看看,是否能说动一二。” 吕布皱眉,微微前倾身体:“然则……军师非要自去不可?” 王政笑了一下:“大将军也派人去过了,成果不佳也是事实,是以,值此之际,政愿自荐而去,想来再不堪,也能有所建树。” 看着对面年轻的笑脸,吕布思索一二,片刻不得不承认手下并无人能力有若此子者,当下叹口气:“好吧……军师要什么样的信件?” 王政神色一喜,伸出一根手指:“大将军只要写信承诺曷苏馆部一条即可。” “什么?” “与君约,辽东各族一视同仁,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纳税、徭役无有不同,决不另立名目,如此政敢去与各部相商。” “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吕布睁大了眼:“此非汉高祖约法三章?” 王政抚掌大笑:“正是如此,然则这等简单之法对其最是有用,之后之事,大将军也可再与其相商,只是如今……”眨了眨眼:“这般做最好。” 吕布当下一拍桌子,站起:“好,某这就写。” 王政也随着起身:“愿为大将军磨墨。” 不久之后,一队快马奔出辽阳府,一路南行而去。 (本章完) 第639章 天庆六年,辽东地界,松辽平原中部。 接山连水的各官道上,部族、村落的百姓将东西装到车上,拖家带口的踏上了相反的方向,朝着南北两侧迁徙着,浩浩荡荡,延绵远去,有不少放牧而生的人赶着牛羊马匹,用车装了帐篷细软,带着家人骑着马走在牛羊群中,此时也没人嫌弃牲畜味道大了,反是不少村民百姓特意靠近了这些牧民,夜晚也好靠在牲畜之间暖和一下,要知道辽东的夜晚还是挺凉的。 这种搬家迁徙的场面在官道的每一处岔口都能见到,也从侧面说明,战争的气味越发的浓烈。 随着辽军在此处的全面败退,就连民间市井中也有人在传,金国与南面的骠骑大将军早晚有一战,尤其当几处坞堡出现在银、辽两州城外,更是明晃晃的战争标识。 只是相较于长久的深耕在这片土地上的金国女真人,吕布在这方面是比不了的,好在军功制的贯彻让尝到爵位带来甜头的官吏尚算忠心,而战争的来临对那些即将上战场的士卒来说,正是求之不得之事,没有厮杀何来钱财与田地。 是以在安排一些事情之后,闲不住的吕布干脆带着数百亲卫去往银州三县,亲自视察一遍城防,随后招来军中各将。 “某知你等驻扎在这银州难免会与北面的女真人打交道,可曾起了冲突?” 大帐中,吕布坐在帅位,目光扫过一众军中诸将,有杜壆这个新迁的虎贲中郎将,也有孙安这个尚未升职的武奋校尉,军司马酆泰、牛皋、京超、上官义、王俊在列,关胜、潘忠伤还未愈不曾来这银州,别部司马谢宁与降将曹明济也在月初被调过来,如今坐在帐中,总的来说,如今这银州虽不能说是固若金汤,想被打败也困难。 “……大将军,咸州一带的女真军队十分克制,末将也曾派人去信问过奚胜那边,安州一带的金国军队也是如此,只是其州内百姓一直在迁徙,想来不日会有所动作。” 杜壆拱手回话,近些日子局势紧张,更有些难以言说的不稳定,手臂放下,声音有力:“末将派出斥候去往对面探查过,每日都有粮草在运往城中,但是考虑金国有周边部族参战,兴许会带着牛羊一起,粮草不能做为其军中主粮。” 虎目看去对方一眼,吕布紧抿嘴唇在长案后面摆了摆手:“我等在这辽东日短,尚未能做到如当年在京东路一般四处都有眼线,然而对方出兵这事却也不至于不知,日前有消息,黄龙府一带有金兵集结,铁骊、室韦等部都有出兵,看得出金国也想毕其功于一役。” 手指在桌子上点动两下,双眼露出厉色,声音陡然拔高:“正好某也是如此想的,粮草不日就会运入沈州,届时自有水军来往输送,其余人自今日起也不用再防备辽河,某已命李宝、危昭德从水路上来以防金国水师从咸州南下,然后……与其处处防备金人,不如我军压上前去……杜壆,自今日起派兵前往前方坞堡驻扎,以拒金兵。” 帐中众将欣然猛喝,不久,一道道身影携带着军令走出帐帘,吕布在杜壆、余呈的随行下走出大帐,望着辽阔天空上形态各异的云朵,以及吹在身上的凉风,心态仿佛又回到了五原郡的边地一般。 “真好啊……”他轻声呢喃一句。 “大将军,恁说什么?”杜壆没听清,往前走了半步。 “没甚,某只是说……希望王政军师那边一切顺利。” …… 辰州。 城外的军营跑入几匹快马,风尘仆仆的骑士下马走入帅帐,木板轻响几声,人影站住。 “见过军师。”鄂全忠披着甲,系着一领白色披风,冲着走入大帐的王政拱了拱手。“鄂将军。”王政脸上带着疲倦,闻言还了下礼:“政奉大将军令前去曷苏馆部交涉,有劳将军派出一队人马护送一二,多谢。” “此乃公事,何必言谢?”鄂全忠对这青年有几分好感,是个懂礼貌的人。 “还请将军找间帐篷给我。”捶了捶腰部偏下位置,王政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不停赶路,我这小身板儿有些撑不住,想要歇息一个时辰。” “啊哈哈,应该的,辛苦军师。”鄂全忠笑了一下,连忙招呼外面:“来人,带军师去歇息一下。” 有士兵进来做了个请,王政赶忙拱手称谢,走出大帐前不忘回头叮嘱一声:“还望鄂将军快些,将人找齐,政醒来就带人出发。” “理会的,军师放心就是。” 鄂全忠拱手一礼,看着人出去,方才吩咐准备些吃的,等一会儿王政起来也可吃些东西,填下肚子。 大帐外传来脚步的声音,穿着一身甲胄的都尉于玉麟与“体态妖娆”的安仁美相继走入。 “鄂兄弟,听说新上任的军师已经来了?”进入大帐的于玉麟看下没见着人影,有些奇怪。 鄂全忠笑了一下:“来了,只不过路途劳累,撑不住去睡了,个把时辰后说不准能见着。” “嗨……”于玉麟找位置一屁股坐下道:“这些读书人,身子骨真弱。” 安仁美也是找地方落座:“看来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了,倒是辛苦于兄弟特意赶来军营。” 于玉麟摇摇头:“左右今日城中没甚事情,想着军师今日过来,便跑这么一趟,省得今后见了不认识。”两手一摊:“那多尴尬。” “那有甚尴尬的。”鄂全忠笑了下,随即道:“不过你二人来了也好,军师接了命令要去曷苏馆部,稍后希望军中出一队人马跟着,我想正好让安兄弟护卫他一起前去。” “正好我在营中待的腻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安仁美闻言一笑:“只不知这次有多少人马随行?需要做甚?” 于玉麟见他笑,不由一呆,接着神色不自然的将脸转开,鄂全忠却是毫无反应的开口:“给你二百人,不需做甚,一切听军师的就好。” 安仁美缓缓点头,浑然不觉身旁有人在深呼吸调整着心态。 不久,王政醒了。(本章完) 第640章 依旧想不出标题的鼠 天光下,自辰州至曷苏馆一带的官道上,旌旗在风里卷动着,一支二百余人的队伍缓缓向东行进,队列说不上齐整,精神却是极好,战马走动之间,士兵多有谈笑,也有人在唱着歌。 “这次去往那边不是为了打斗,一切以和为贵,当然,若是要打也不需手下留情,这些人普遍都是吃硬不吃软,说不通的时候,用拳头交流是最简单的。” “安司马年纪轻轻武艺却高,正是这次合适人选,若是发生争斗,以政这个身子骨是帮不上忙,一切都要靠安司马了。” 说话的王政声音恬淡冷静,带着一点点洒脱的感觉…… 如果脸上没有一个拳头印记的话。 “……军师说了这么多,就没个道歉?” 安仁美斜眼看了过去,让王政心口一跳,接着打个哈哈,在马上双手合十:“我这不是适才睡迷糊了,大帐中却是有些孟浪了,抱歉。” “哼——军师知道就好。”安仁美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随即将目光放去前方道路上。 他自觉这是正常动作,看在他人眼里却是一个美女在翻白眼儿,顺带娇憨的发个小脾气。 要命…… 王政心里面叫了一句,神色有些不自然,这几日为了筹备粮草跑来跑去,又马不停蹄的南下,身子着实撑不住了,这才在军营中睡了,醒来迷迷糊糊的跑去大帐,见着里面有个“美人儿”穿着军装等着,他平日里本就是个浪子,思绪又一时没能恢复正常水准,见状不由上前一把握住“美人儿”的手摸了两下。 代价就是脸上的一个拳印,以及肿起的脸颊。 这么好看一人怎么就是男的? 目光再次扫视了安仁美一下,王政心中有些遗憾,忍不住摇了摇头。 “军师在看什么?”安仁美眼睛看去旁边,握着缰绳的手握紧,白皙的手背上暴起几条青筋。 “哈哈哈,什么也没有。”王政仰天哈哈一笑,伸手朝前一指:“咱们还是快些向前吧,咱们都骑着马,最少也要走上三十里路才行,不然如今情势下,说不得就太晚了些。” 安仁美虽是知道这家伙在刻意岔开话题,但也明白对方担忧的有些道理,当下点点头,喝了一声,一众骑兵随即撒开腿向着南边飞驰而去。 …… 有人南下,有人北上。 车轮在沙土路上碾过,已被日光烤干的道路上扬起阵阵黄土,大批的民夫被征召北上,辕车正不断从这原辽东治所、各处仓库、工坊不断汇聚,穿着军装的士卒走在前面,高举的旗帜被风刮动,顺着风在空中飘荡不停。 “要打仗了。” 魏定国骑着自己的赤火胭脂马,双手虚握着缰绳,在宋军中常穿的绛红袍脱了下来,换成一领外红内白的披风系在身上,转头看向身旁的老搭档:“这次该是能捞着上阵了吧?” “应该能了,不然何必将你我调去前线。”旁边,骑着黑色战马的单廷珪带着兴奋的笑容,他以往那身乌油铠甲与黑杆黑樱枪都交给旁边的亲卫拿着,只是披着外黑内白的披风,与身旁的友人相映成趣:“老子早就等着这一日了。” 魏定国转头看看身周穿着黑红两色衣甲的身影,嘿嘿笑了一下:“若不是那些铁匠一直没找到正确的冶炼方式,如何会耽误这些时日,早就让你我上阵了。” “所以这些民间匠人当真没甚用处,若不是还能打造刀剑,老子真想一刀劈了他们。” “你这是也染上山贼性子了。” 魏定国指着身旁的人哈哈大笑,单廷珪脸色僵了一下,随即脖子一仰,兀自嘴硬:“老子本就上梁山待过,山贼就山贼了。” 前者乐不可支,单廷珪看他半晌,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入娘的,你这厮也是山上下来的,笑个屁。”“还是多笑笑吧。”魏定国伸手摸了一把马鬃,回头看去身后漫天尘土:“这一次也不知多少人能回来。” 单廷珪跟着回头,战马起伏间又回过头:“恁地多伤感,怕个甚,有咱俩,还有姚刚那厮也在后方跟着,该担心的不该是对面?” 魏定国转过头,瞥他一眼:“但愿如此吧。” 大地在士卒与马匹的脚步下震颤,装运粮草、兵械的车子碾压出一道道车辙,这个日间就在数万人的注视下渐渐过去,夜色渐渐弥漫过来。 …… 蓟州。 华灯初上,街道上的行人少了些许,面色白皙的青年拿着一包药从药铺中匆匆跑出,来到租来的民宿,升起火,将药草放入瓦罐煎熬着,又起身做了些可口的饭食端到桌上,回来看看药汤煎的差不多了,方才倒出药汁,端着进了里屋。 “叔父,先喝药吧。” “咳咳咳——”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勉强起身,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接过药碗吹了吹:“苦了秀儿你了,未曾想刚来这蓟州就病倒,真实人老了,不中用了。” “叔父哪里话。”青年皱下眉头:“不过一时病痛,等调理好了,咱爷俩还要去买些牛羊回去贩卖。” 中年人笑笑,低头将药水喝下,青年看他喝完拿过碗,见他要躺下去,不由开口:“小侄做了些晚膳,先吃些东西叔父再睡吧。” 中年人摇摇手:“没甚胃口。” “好歹吃碗粥。” 青年轻声说着,见叔父点头,也不让他起来,走去外间将粥拿来,看着中年人吃完,沉沉睡去,方才回了外间,坐在桌上食不知味的扒拉两口饭菜,沉沉叹了口气。 屋中灯火摇曳,映照的人形单影只。 …… 夜色渐沈。 吕家宅院内,时迁蒙着脸穿着夜行衣,在屋脊上快速行进跳跃着,跑到偏向南边的一个房顶掀开一个瓦片,将耳朵凑了上去,屋子里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我已同泰山大人商议过,韩家会有几个子弟跟随观儿一道去辽东一趟,倘若他真是个成事的,说不得我北地汉人翻身就在眼前。” “相公……” “莫要担忧,泰山大人也非鲁莽之辈,去的都是韩家庶出子和旁系,若是出事也不会牵扯太深。” “哦……” “睡吧,明日你也回娘家一趟,莫要担心了。” “好吧。” 矮瘦的身影将瓦片放回,轻盈的在几个房上奔来跑去,不一会儿跳出围墙。 夜浓月黑,一切如常。(本章完) 第641章 烦躁的初夏 天气晴朗,气温在逐渐上升。 自从收到完颜阿骨打的传信后,曷苏馆部争执就没有停过,一次次的聚集商讨,一次次的意见相左,有人要出兵向金,有人要出兵帮吕布,也有人提议坐观胜者,最终依然是不欢而散。 怒火冲冲的健硕青年走入庭院,烦躁的进入自己的书房,后面有人悠悠跟进,桌旁的窗户大开,微风吹拂而过,一片片的翠绿在日光中轻轻摇晃,几只蚂蚁驮着蚜虫顺着树干向上爬去,某一刻,书房的人影挥了下胳膊,一道黑影从敞开的窗棂处飞了出来,划过一道弧线撞向树干。 砰—— 白瓷碎片在树躯上砸的分散溅开,正在树干上攀爬的蚂蚁被滚烫的茶水溅到,冲落地面,翻滚几下快速的爬开,稍显嘈杂的声音自窗中传出,青年的怒火在话语中听到清清楚楚。 “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讨论讨论讨论,成日就知用那两张嘴说些没用的废话,一群汉子聚在一起比娘们儿还啰嗦,啐——老子羞于为伍。” 不大的书房内,青年暴跳如雷的拍着桌子,砰砰的声响震耳欲聋,外面路过的仆役赶忙低头、屏息,轻声离去。 屋中另一个声音传出来:“胡十门兄弟这般恼怒做甚,其实我觉得族中那些人说的也在理,没必要现在依附一方。” “这说的甚话。”被称为胡十门的青年面色一变,握着拳狠狠捶在桌子上,砰——:“我远祖兄弟有三人,同出高丽。当今大圣皇帝之祖入女直,而吾祖留高丽,又自高丽归于辽,自祖上论,我与皇帝陛下皆是三祖后人。” 双手对着虚空拱了一下:“皇帝现今受命即大位,而辽之败亡已有征兆,金的兴起就在眼前,岂能坐在一旁观看血亲与人血战而无动于衷?” 对面的有人轻轻摇头。 “这一点上,我不认为你如此说能让所有人都支持你,要知道,你这一支部族固然是女真血统,其余几部却不都是如此,如今辽阳府那边未陷颓势,又因军功制导致参军者甚众,军心高涨,你如何说服他们出兵帮完颜部打辽阳府?凭你也姓完颜?” 身穿着青色劲装的完颜胡十门张了张口,又狠狠一咬牙:“曷术昆山,那你说该如何做?” “我怎知……”曷苏昆山双手一摊,接着若有所思的道:“要不你带人将那几个头人砍了?这样你说不得能控制他们下面的人。” “你开什么玩笑!”完颜胡十门面色铁青:“我砍了他们也得不到那些人的拥护,说不得曷兙里大王还要带着他们几个部族合力来攻我,到时候才是死路一条。” “那我也没法子了。”曷苏昆山一拍双手,耸耸肩:“我这人不聪明,只能想到这种笨法子,劳烦你自己想想吧。” “老子想不到才问的你……” 对面的青年气急败坏跺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是一个劲儿的转圈子,最终唠唠叨叨、念念有词,却又在转瞬间否定掉自己。 曷苏昆山面上神情有些无奈,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他,除了少部分如自己友人这般执着的,大部份人其实更多还是持观望态度,只是很多人被其这等急躁的态度惹恼,反是支持要加入辽阳府那边。 这样早晚要出事…… 看着完颜胡十门的青年心中隐隐不安。 ……初夏的风拂过北地的山麓,马蹄踏过长满青草的路面,扬起的尘土被风吹的歪斜飘开,阵阵蹄声在空中震动。 “前面就是曷苏馆部之一。”王政抬起马鞭遥指了一下远方的黑影,脸上的倦色肉眼可见:“乃是粟末靺鞨的后人,也算是我们渤海人的一支,先去他那边,那里头人我还算熟悉。” “这边军师较熟,一切依着军师就是。”安仁美在马上回了一句,随即回头大声呼喊:“都快着些。” 一众骑兵顿时加快了速度,不多时,黑影已是能看的清楚,安仁美眉头一跳,不是想象中的杂乱混居的样子,这处部族地和外面的村落没甚两样,远望过去,能看到村口有几个稚童正在玩耍,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好奇的朝这边张望着。 几个靠近村口闲聊的妇人见着,连忙跑出来将孩子抱回去,扯着嗓子喊着“村外有马贼!”跑去自家屋中,用木桌死死挡住门窗。 有在家中的青壮听见,连忙了家伙骑着马的冲了出来,人手一把长弓对着这边拉开,后方腿脚不便的老人持着草叉,哆哆嗦嗦的走到街上,被屋中的妇人看着,连忙将人拽了回去。 “停——” 王政喊了一声,大队骑兵停了下来,他自己马不停蹄的朝前跑去,看着领头的人笑了下,勒住马匹,拱手:“辰州王政见过这位兄弟,不知苏里木兄可在?” 几个人相互看看,领头那人放下弓箭,朝着王政看了看,又看看他后面穿着同样衣甲的骑兵护卫:“你找族长干嘛?” “访友。” 王政微微笑着。 “你等着。” 领头那青年让几人看着他,自己打马飞快的跑回村子,王政看着他也不动,后方安仁美想了下,索性打了个手势“下马。”,二百余骑兵翻身下马,站在原地等着,村口这几个青壮明显松了口气,看向王政的目光少了几分敌意。 不多时,离去的青年又回来,后方跟着一相貌生的潦草的中年人,见着王政顿时大喜:“王贤弟,许久不见,怎地来我这里?” 王政哈哈一笑,跳下马走过来:“这不是想苏里木兄了,连夜赶了过来。” 那中年人朝后看看安仁美等人,笑了下也没去问,只是看着王政眯了下眼:“看来是入仕了啊,我就说你这厮不在州城青楼里厮混跑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儿,看来是有所求啊。” 王政也不羞愧,只是笑嘻嘻拱手:“什么都瞒不过兄长。” “得了,里面说。”苏里木朝后伸手,吩咐一声:“给后面那些人准备个休息地方。” 随后领着王政朝村中走去。(本章完) 第642章 相谈 王政跟着苏里木进入屋中坐下,有青年过来将酪饮、酥点端进来放下,刚要离去,就见着安仁美走了进来,挨着他落座。 那青年只觉眼前一亮,不舍的看了那边坐着的安仁美几眼,随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到了外面,几个同伴在远处招呼他过来,轻声谈论着进屋的人。 “看着外面的骑兵没有,都是身披半身皮甲,携带兵器也甚是精良,听说辽阳府那边的骠骑大将军手下骑兵精锐,你在屋里那么久……该是听着他是哪面的人吧?” 从屋内出来的青年先是摇头,随即露出个兴奋表情:“这俺不知道,俺就知道屋内那女的长的嘿!” “你说屋内那人和族长什么关系?是辽阳府那边来拉拢咱们的?” “这俺不知道,俺就知道屋内那女的长的嘿!” “听说完颜胡十门一直在鼓动大王迎接金国皇帝,这要是成了,是不是要把这伙辽阳府来人给……”有人伸手做个下切的动作。 “这事大王也做不了主吧,不是还在和头人们商议吗?” “这俺不知道,俺就知道屋内那女的长的嘿!” “……” 几个青年对视一眼,随后一把将他按下去,一顿老拳夹杂着腿脚踹了过去:“老子让你嘿!” “没出息的亡八,打死他算了。” “给我留个空,让我也踹两脚。” 屋外的殴打声音里面听得并不甚分明,三人疑惑的看眼外面,苏里木摇头笑了下:“许是几个小崽子在打闹,常事了,莫管他们。” 顿了下,抬头看着王政的脸,刚想引入正题,不由一愣:“贤弟脸上怎地肿了?” 王政不自然的抬手虚捂了下,尴尬一笑:“没甚,没注意伤着了。” 这边的族长看出他言不由衷,却也不好多打听,只是看他不说,也就不再问了,喝了口酪饮:“王贤弟这次来是为辽阳府内的骠骑大将军做说客的吧?” 王政洒脱一笑:“为何不是金人?” “明知故问。”苏里木摇摇头,接着冷哼一声:“完颜家的小子成日的在那鼓吹要出兵响应那金人南下,你要是金人的说客,该是你和他一起来才是。” 王政拿起茶碗喝了口,眼皮掀开看了他一眼道:“那……各位头人是如何决定的?” “整日吵个没完,没个安生,不过……”苏里木双手扶着膝盖,看着桌上的东西叹口气:“能好好生活,谁愿意打仗呢?” 王政眼神一亮:“这话说的不错,没谁愿意打的。只是如今这世道已经变了,方今辽国衰落已不可挡,而希望则在南北,兄长想置身事外,却也是难,曷苏馆七部就算皆是如此想,等辽东一统,仍是不可避免要与新君打交道。” “与其到那时跪伏君王脚下,何不如现在就站出来,将来也好在新朝谋得一席之地。” 苏里木皱起眉头,不停的喝着酪饮,王政也不去催他,只是品尝着桌上的饮品糕点,半晌那边开口:“焉知辽阳府定是能胜?女真人在这里日久,若是北边完颜部占下辽东,我岂不是就成了罪人?” “兄长差矣。”王政冲他摇了摇手:“女真各部什么样你比我清楚,其人固然勇猛善战,骠骑大将军也不差他半分,更别说其各部之间互不统属,只是因着完颜阿骨打在方才结成同盟,遇事说是商议,可各个勃极烈也是完颜部多占,若是一直常胜也罢,一旦事有不谐,他背后的室韦、铁骊等部族可会为其死战?如此松散之辈,怎能如辽阳府令出一人,政出一体相论?” “况且,大将军也非为一族谋福,他曾说过,辽东各族亲如一家,无人享有特权,其人麾下也是如此做的,其军中也有汉人、女真、契丹、渤海等各族人,一切全凭军功说话,未见有偏袒之意。”王政拿手拍了下大腿,正视着对面中年人:“金国朝野可也能如此?其朝堂上听闻多是完颜部之人,沾亲带故者不知几何。那金国皇帝说好听些是都勃极烈,难听些不就是一家之长?这等人兄长可要投?” “可……”苏里木面上犹豫,王政身子前倾,指了指自己:“兄长还犹豫什么,我这性子你也知,可曾诓骗过各位旧友?” 对面的人顿时嗤之以鼻:“你这厮也没少骗吃骗喝。” 王政面上有些尴尬:“都过去的事了,再说我后来不也是请回来了?” “哼!算你有良心。”苏里木淡淡说了一句,皱着眉头思考片刻,终于开口:“别说我不信你,兹事体大,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你若是能再说服他人,我就支持你家大将军。” “一言为定。”王政当场拍板,看着对面道:“还请兄长派个熟门熟路的人给我做下向导。” “你小子不是认识道吗?” 苏里木说了一句,也没多想,只是出门去找人,半晌,领着一青年进来:“让阿虎带着你,他是族里最好的猎人,附近百里没有找不到的路。” “多谢兄长,那小弟就先离开几日。” …… “该是离开这析津府了。” 杨林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回头说了句,马麟正和时迁两个在后面吃芙蓉饼,听着他说话连忙摸摸嘴巴:“不用俺再去吕府看看?” “还看甚,人都已经起程了。”杨林摇摇头,走过来拿块饼塞入口里嚼着:“咱们就是送信的,如今信已送到,连他们如何反应都知道,也就行了,再耽搁下去也没甚意思。” “也是。”时迁点点头:“那府衙守卫甚是森严,不太好闯。” 马麟侧目看他一眼:“时兄弟还去府衙探过了?” “去了。”时迁头也没抬:“本来想将那太守印盗出来给二位兄长玩玩儿,可惜里面的狗不吃俺投的包子,差点儿给人发现。” 杨、马对视一眼,回过头教训他一句:“下次没吩咐莫要节外生枝。” 时迁连忙点头:“省得了。” 杨林看他点头,随即开口:“现在已是过午,此时走恐怕路上错过宿头,还是明日一早就走,咱们直回……” “等等!”眼珠子转了转,时迁陡然举起手,看着身旁二人:“咱们能不能再回一趟蓟州?” 马麟皱眉:“可是东西忘记拿了?” “不是。”时迁摇摇头,露齿一笑:“去找个可以当兄弟的朋友。” …… “不是兄弟你相帮,今日差点儿叫人给阴了,我乃是这蓟州两院押狱杨雄。” 杨雄举起酒碗,冲着对面肤色白皙的青年道:“还未请教兄弟高姓大名。” “小弟石秀,见过杨兄。”(本章完) 第643章 偷跑的小辈 一缕缕青烟飘上半空,空气中飘着一股饭菜的香气,银、辽两州的坞堡位置、大小是早已在击溃耶律得重时候安排好的。 “吕”字的旌旗飒飒飘动,王吉全身披甲,带着士卒在坞堡外巡视,熟悉地形,谢宁指挥麾下兵马砍去外面的树木,有青壮将木材装上马车,运去后面的城中制作拒马桩、箭杆。 不断的喊叫声在道路上回荡,在魏定国的护持下,从辽阳府一路而来的壮丁赶着驮着粮秣与器械的车辆进入大门,手持长枪的士卒队伍迈着脚步从旁走过,一出一进,井然有序。 指挥着青壮将粮草运入仓库,自己则是一路穿行走去中间的屋子,目光同守在外面的余呈对视一下,随即入内抱拳。 “火器营左校尉魏定国参见骠骑大将军,今粮草已经运到,特来缴令。” “魏将军一路辛苦。”吕布看眼穿着红色衣甲的将领笑了下:“且先进来,今后你许是要与谢宁在此驻扎一段时日。” “末将遵令。” 吕布挥挥手:“非是战时,不必这般严肃,轻松一些。” “轻松不下来啊。”魏定国也笑了起来:“来了这辽东,末将一战没捞着,这心里都快痒死了,生怕大将军说一句运完粮草就回去。” 吕布直接哈哈笑了起来:“哪能如此,今次战事正缺将军这等运用火器经验丰富之人,来,你看……” 停顿一下招了下手,示意魏定国过来,手指堪舆图:“你和谢宁在这银州中部,东面是京超、曹明济,后面是孙安、王俊负责支援,西面则是杜壆与上官义。” 曲起指节打了两下地图:“辽州那边奚胜、袁朗驻扎,与你等相反,将骑兵放在东面,如此两部骑兵随时可以相互支援,而相对的,你和谢宁的担子都要重些,毕竟是在南下必经之处,不拔了这坞堡,金兵别想着轻易下来,可有信心?” 魏定国拍了拍胸甲,砰砰作响中开口:“交给末将,必然无差。” 接着抓了抓头发:“只是大将军,我等为何不先出兵攻去北面?” “某也想。” 吕布摇摇头,背着手走去门口看着天空叹口气:“可惜时日太短,攻取这辽东之地,虽然算不上伤元气,却还是有所损伤,招降的辽兵与新招募的士卒缺乏训练,军中又接连伤了钮文忠、关胜等将。” 转过头看了眼这神火将:“说到底,还是我等底蕴不足,不敢大举离开这新占之地,不然……” 虎目微微眯起,背负的双手微微用力攥紧。 “……是末将心急了。”魏定国沉默片刻,感慨一句:“总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黄龙府将那边拿下。” “一步步来。”吕布转过身走回来,拍了他肩膀一下:“某也心急过,知道那滋味儿,只是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该慢下来,还是要慢下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骑兵骑着战马飞驰而来,冲到门口跳下,快步跑进来单膝下跪,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禀报大将军,府上仇小娘子与杨小郎君不见了,这是主簿写的信。” “你说甚!” 吕布大惊,走到那士卒面前,一把将信抽过来,见果是李助笔迹,“小娘子琼英与小郎君再兴外出打猎,至今未归,踪迹全无,令府中三位小娘忧心不已。助已遣人四处寻访,然无果,细想来,走失之日是粮草北上之时,细查二人屋中少了不少衣服,随身兵器亦是不见,恐混入其中随队北往,望大将军悉知。” 吕布一把将信合上:“这两个小家伙……” 转头看向魏定国,朝外喊了句:“余呈,派人去青壮队伍中找下,看有没有人发现琼英与再兴两人!” 门外传来一声“是。”,随后十几个侍卫快步奔出院落。 魏定国神色一动:“大将军何事这般急切?” “还不是某府中两个小辈。”嘴角撇出一丝无奈,吕布转身走回桌后坐下:“适才接到李主簿之信,说是可能随着你们北上了。” “这……”魏定国双眼一直,抱拳道:“大将军,末将可并未见着琼英、再兴二人。” “某知你未见他二人。”吕布点点头,摸着下巴沉思道:“某想,他二人若不是跟着运粮的民夫而来,就是跟着姚刚的辅兵而走。” 魏定国想了下,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下这坞堡的防御,不多久,外面有侍卫回报并无发现,吕布叹口气站起来。 “定国与谢宁稍后多加商讨,务必守好此处。” “末将省的,大将军放心。” 吕布点点头,随后大步朝外走,“余呈,备马,去延津。” 坞堡中一阵骚动,不多时,一队数百骑兵轰隆隆的奔出大门,朝着西边方向而去。…… 天光逐渐黯淡,日光烧红了云霞,远去西边,辽河水畔。 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沿着水草丰美之地而上,入目之处,皆是青翠,粼粼水光反射着夕阳,耀眼夺目。 前方的坞堡处,人来人往,多有青壮在河中取水,放到车上运回堡中,一匹匹战马驮着骑士走着,后方的车辆上,一领领铁甲堆叠而放,空着的马匹被人牵着跟在后面,一匹匹健壮有力,一看就是良驹宝马。 后方驾车的青壮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师姐,咱们还是还是回去吧。” “哎呀,你烦不烦,都快到了你还在说。”一个有些软糯的声音压低着嗓音说完,抬头看看四周,又将带在头上的毡帽向下拉了拉,里面的面容正是仇琼英,正穿着一身粗麻衣服,脸上抹了些黑灰,看不出个少女样来,也亏她吃喝不愁,虽是身子未长开,但旁边有些青壮的身材也甚是瘦弱,看起来不差太多。 “不是啊……出来这般久了,乌小娘她们肯定着急,万一急出个好歹怎办?”旁边坐着同样打扮的杨再兴,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 “小声些,莫要被人听着。”琼英一肘怼在杨再兴肋下,让这半大少年满脸痛苦之色的弯下腰。 “你不是也想上战场看看吗?再说,小娘她们要是知道了,岂不是就过来把你我抓回去了,你还能随着青壮上来?”仇琼英望着坞堡的神色有些兴奋,指了下逐渐能够看清楚的箭楼道:“看已经到了。” 皱了下眉头:“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吭声?” “岔……岔气了。”杨再兴皱着眉头抬起脸:“我猜师父八成是知道了,要是他过来……” 琼英白了他一眼:“那我就对着他撒撒娇就好了,师父拿这个最没辙了。” “……好吧。” 杨再兴叹口气,挥动马鞭,让骡马走的快些,跟上前面,不久,走在前方的姚字战旗进入坞堡大门。 …… 几乎同一时刻。 往东南而去,炊烟在屋舍上方飘着,空地上燃起了篝火,青年男女载歌载舞,围着篝火转着圈。 客人坐在一旁,身穿绸缎锦衣的汉子敞开胸怀喝着美酒,说着这段时日以来狩猎了多少。 一旁主客位置,王政笑眯眯的拿着酒碗与一粗犷的汉子喝着。 “阿苏曷兄弟,苏里木老哥已经应下要帮骠骑大将军了,为表诚意,我带了大将军的书信过来,承诺今后只要曷苏馆不杀人、盗窃、抢劫,其余事物他不会插手,依然让你们自己来定。” 递过去的信件被人拆开,落腮胡子的壮汉逐字逐句的看完,将信一收。 “哈哈哈——”阿苏曷大笑一声,一口喝完酒水,也不管酒渍顺着胡须沥沥啦啦的滴到衣服上,一只胳膊搂着王政肩膀:“王兄弟说的这甚话,杀人、盗窃、抢劫本就应该入罪,不过大将军的诚意俺也是看到了,连不苛收杂税都写了,俺也没甚好说的,只是……” 眼神儿撇了下方做为向导的阿虎:“苏里木兄怎地不过来?” “苏里木兄长也有事情要忙,毕竟完颜家在此还有一分支不是?”王政神情不变,仍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阿苏曷眼珠子动了一下,缓缓点头:“也是……俺也不喜完颜胡十门那小子,张口闭口他完颜家如何,啐——” 王政也不插话,只是笑而不语。 搂着肩膀的那只手陡然抬起,一拍:“好,既然苏里木兄愿意,那俺也愿意,只是说好,俺不想打仗,这两年寨中的娃过得够苦的,再送去战场……不忍心。” “自然。”王政脸颊一阵抽搐,不经意的活动下肩膀:“只是稍后大将军可能会在此募兵,兄弟不会连这个也不让吧。” “那俺就管不着了。”阿苏曷哈哈大笑,收回手:“拿人钱,替人卖命是应该的,只要你们大将军给粮饷充足,他们愿意去就去。” “阿苏曷兄弟可以问问,大将军从未拖欠过粮饷,待遇也是最好。”王政忍不住抬手揉揉肩膀:“军中儿郎也可获得军功爵位,到时也是有着好处的。” 阿苏曷弯腰拿起酒碗倒满:“那最好,来,喝酒。” 王政见他不接话,也拿起酒碗:“好,喝酒。” 夜色覆盖天穹,歌声依旧持续。(本章完) 第644章 我为什么要怕? 夜晚的风吹过原野,马蹄敲响大地,一匹、两匹……逐渐变成数十上百匹的战马呼啸而过,点燃的火把被骑士举在手中,呼呼的风声中,火苗不断向后方飘着,远处看去连成一条火龙。 坞堡上值守的人望着游龙一般过来的队伍敲响警钟。 当、当当当—— 一队队士卒急忙奔出,手中提着刀枪,今日刚带军进入的姚刚提着自己的铁枪走出大门,看眼从主帅屋中迈步而出的上官义点了下头。 那边穿着铁甲,提着铁锤的将领走过来,拱手一礼:“姚校尉,听钟声长短只是警示,还不知是何人过来。” “上官司马安排就是。”姚刚爽朗一笑:“需要重骑支援说一声就是。” 上官义拱拱手:“多谢校尉。”随即大步走向瞭望楼,吩咐着周边的将官:“带人去守着大门,调弓手上箭楼,速度快些。” 脚步的声音远去,不断有人呼喊着,一队队的士卒快速跑去,脚步的轰鸣声在这坞堡中回荡。 “走,去看看。” 姚刚提着铁枪冲着披挂完毕的郑怀说了一句,这汉子一点头,拿着八棱铁棍跟上,只是还未到大门,耳中的钟声突兀的停了,两个甲骑的指挥不明所以,奇怪对视一眼,仍是向前走着。 附近的士卒也相继松懈下来,陡然间听着吱嘎一声门响,这坞堡的大门竟是在黑夜开启,随后雷鸣般的声音传来:“拜见骠骑大将军!” “大将军?!” 姚刚、郑怀面面相觑,随后连忙加快脚步赶过去。 月色下,赤兔那火红的身影在周围燃起的火光中踏入大门。 …… 时间退回到警钟响起之时。 金属敲击的声音响彻夜空,留在坞堡中尚未离开的青壮本已睡下,此时都各自警省,翻身坐起的同时,不少人都在瑟瑟发抖,有人慌忙起身开始穿鞋、披衣。 “别怕!只是示警的钟声,还未打起来呢。” “对,外面连喊杀声都没有,看你们这小胆儿。” “慌个甚,还不知是不是敌人,夜晚看着什么都会敲一遍钟。” 有经历过战事的人开口安抚着身旁的同伴,许是这几人的话让人镇定了下来,不少汉子都舒出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谁也没看着屋中最角落两个身影在那凑一起轻声说着话。 “师姐,别是有人来攻,实在不行一会儿你我自表身份,最少也能和坞堡中的将士一起迎敌。” “好,不过……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姚叔父他们,说不得咱们还能上阵斩下两颗首级呢。” “上阵还是别想了,我估摸着姚刚叔父他们不能让,不过真开战师姐莫要离我太远。” “放心,上了阵我保着你。” “……” 张了张口,杨再兴不知该说什么,很想跟自家这位跳脱的师姐说一声,他不是那意思,只是又不敢,生怕这娇蛮的少女生气。 嗯? 我为什么要怕? 杨再兴眨巴着眼睛,一时间有些想不通,旁边的仇琼英却是已经跳下床来,少女早就有些受不了这屋中的气味儿,只是好面子硬挺着,如今二人计较已定,自然不愿再在此待下去,后面思考的少年来不及深想,看着旁边的人影动了,连忙也下了这通铺。 “哎!你两个要去哪?”旁边床上的人看着二人动作问了一句。 仇琼英还未开口,杨再兴已经回了话:“出去撒尿。”拉着琼英朝外就走。 有汉子一指两人:“看着没有,这小胆子,都快吓尿了。”“哈哈哈哈——” 满屋的爆笑声响起。 “你……” 琼英捏着拳头想要转身理论,被杨再兴一把拉住,拽了两下拉出门外:“这是好事,不然你要怎么和他们解释?说咱俩是冒名进来的?” 仇琼英知他说的在理,只是仍然心气儿不顺,先是狠狠捶了少年胳膊一下,随即“哼——”了一声,反快步朝前走着。 我这招惹谁了? 少年在后面揉着胳膊,有些无奈,只是两人相处日久,他已习惯了,快步跟了上去:“师姐,等等……嗯?钟声停了?” 未出民夫歇息区的两人站住脚,这里离着大门尚远,只能听到那边有声音在响,却听不清喊的什么。 “要不……先回去?”杨再兴回头看看屋子。 “不会!”仇琼英气还没消:“在外面吹吹风也是好的。” 杨再兴抓抓头皮,小声嘀咕一句:“你在来的路上还没吹够风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就在这里……” 二人说着话,陡然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对视一眼疑惑的看去,黑夜里,火光随着行进照亮坞堡的墙壁,好似一片光亮蔓延过来。 “这么晚了还有粮草器械送到?” 仇琼英嘀咕了一句,眼见着了亮光在前方路口照亮,从屋角转过来的两名骑兵举着火把,那甲胄看起来有些眼熟,还没等二人脑海中崩出答案,一匹红色的战马探出头,那对眼睛在火光中亮晶晶的,看着两人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的转了过来。 “师父!” 少男少女看着熟悉的面孔顿时大惊,连忙就要转身往回跑。 “站住!”霹雳般的声音在夜空下炸响,随后马蹄声骤然响起,还没跑出丈远的两人看着一抹黑影从旁超过,随即赤兔刹住脚步,四蹄交互间转了过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两人,露出雪白的牙齿,“希律律——”叫了一声,又打个响鼻,马尾甩来甩去。 “你两个做的好事!”马上的吕布抬手挨个点了点,接着没好气的开口:“跟某来!” “哦……” 仇琼英与杨再兴答应一声,低头耷拉甲的跟在赤兔后面,只是少女似乎有些害怕,落后一步,一只手揪着杨再兴衣服,跟着赤兔走去主帅屋子。 房间之中,数根蜡烛点燃,照的灯火通明,一身甲胄的吕布甩动一下披风,坐到桌子后面,盯着面前两人:“跪下!” 少男少女应声矮了一截。 “说吧,谁的主意?”看着杨再兴想开口,吕布一指他:“再兴闭嘴,琼英你说。” “师父……”仇琼英抬眼看看桌后的黑着脸的身影,硬着头皮开口:“徒儿和师弟也想经历一下战阵,等着今后能帮师父忙。” “帮?呵——”吕布气的笑了起来:“某手下精兵悍将近十万,要你两个小娃娃帮?不添乱就好了。” 琼英低着脑袋,小声嘀咕:“可是我们也不能总是在府中闭门造车,若是未经历过战事,如何提高?” “还学会用典了?”吕布哼哼一声,站起来一甩披风:“都跪在这儿,想明白自己错哪儿了再来找某。”(本章完) 第645章 辞别 胳膊拗不过大腿,仇琼英与杨再兴还是对着吕布纷纷跪地致歉,似是对强权低下了头,至少对于仇琼英来说是如此,不过…… 少女也在用自己的方法来对抗。 “师父,你就让我们两个留下吧。”软糯的嗓音在屋内响起,仇琼英一边晃着吕布胳膊,一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我二人一定保证听话,不给各位将军添麻烦。” 吕布最近愈发受不得琼英这等年纪的女孩相求,嘴角勾了一下,连忙皱起眉头,勉强凝神开口:“胡闹,战场何等地方,怎能容你两个稚子在此,明日你二人回去。” 杨再兴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 仇琼英一直注视着自家师父脸上神情,看他如此模样,顿时眼睛一亮,使劲儿摇晃着他胳膊:“但是师父你自己也说过,希望师弟将来能上战场帮你,但却一直不带着他,如此下去岂不是就成了另一个赵括,只会纸上谈兵,却连如何指挥一队士卒都不懂。” 那边低头的少年又抬起来,一双眸子里满是渴望。 吕布望了他一眼,想了下:“你说的某也想过,只是之前顾虑你师弟年幼,不方便带上战场。” 看两个弟子都张口欲言,连忙竖起手掌做制止状:“都莫要说了,既然再兴此时出现在此地,说不得也是天意,那就留下好了,某亦是这般年纪在边境……” 后一句话没说完,连忙闭上了嘴。 二小不疑有他,只当自家师父也去过边廷厮杀过,杨再兴面上一喜,连忙抱拳:“弟子定不让师父担心。” “担心?”吕布看他一眼,摇摇头:“上了战场为师可没那功夫担心你,这两日好好跟着余呈请教一番军中指令、以及如何应对疆场中事,待明日起,先在某身边做个亲兵侍卫好了。” “是。” 虎目转去琼英的身上,这小人儿也是机伶,连忙开口:“师父,不若让我也跟着做个亲兵吧,我还能帮你端茶递水、记录军令,总比别人来的勤快。” “某看你是怕你乌小娘念叨吧。”吕布斜她一眼,看她一脸讨好的笑,到底没能硬起心肠,只是开口:“平日就在某帐中侯着,有什么事莫要出声,多做少说。” “晓得了,果然师父最好了。”琼英笑嘻嘻的回头对着杨再兴挤挤眼。 吕布看在眼里摇摇头,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一脸稚嫩的杨再兴,这般早就上阵说不得也非是坏事,正好可以看看他心性如何,若是惧怕恐慌,不若趁早去镇海府找他父亲,现在学文…… 应该也不晚吧。 夜色如墨,不多时,师徒三人分别安歇了。 翌日,起床的二小自去找余呈,让这门下督有些伤脑筋之余也有些欢喜,好歹是经常见面的熟人,奔走着帮二人找衣甲营房,待问及兵刃之时才知,这两个小家伙竟是将兵刃拆开,藏在运粮的车中带了过来。 不多久,装扮一新的二人重又进入主房,开始一天的工作。 …… 荒山丘陵,草木丛生,天光之下,三匹快马从西而来,阳光透过横伸至路边的树荫照出不时飞驰而过的轮廓,干燥的地面震起黄尘,一路翻滚着进入蓟州城门。 喧哗的人声在人的耳畔响起,牵着马的身影在酒楼前停下。 身形匀称的杨林开口:“俺们二人就在这等你,待你回来咱们就离开此处回转辽东,莫要耽误太久。” “知晓了。”时迁点点头,笑了下:“就是找友人道个别,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当下三人分别走开,时迁一路走去牢房,先递过去些碎银,通报之下,杨雄面带讶异的走出,见着外面矮瘦的汉子连忙过来:“这不是时兄弟吗?怎地今日前来找我,可是有难处?” 时迁拱拱手:“前几日承蒙杨兄照拂,如今小人找了份工,只是要远离这蓟州城,特此前来辞别,还望兄珍重。” 杨雄大喜:“此乃是好事,是要马上启程?” “今日午后启程就行。”时迁笑了下。 “兄弟且先等我一下。”杨雄说着走回牢狱中,不多时又走出,对着时迁说了句:“此时不过尚未到巳时,且先去我家喝杯水酒再走,权当是送行了。” “如此岂不是耽误杨兄公事?”“不打紧,已告过假了,且午后就回,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杨雄说着话,拉着时迁就走,二人在熟食店买了些许熟肉,又沽了些酒,跟着前者回家而去。 杨家离着牢狱并不远,不过两条街就到,这黄脸的汉子打开门,将时迁让进来:“当值多日,今日方才借着兄弟的光回家。” 随即放开喉咙喊着:“良人,良人?咱家来客了,且出来弄些吃的。” 屋子内静悄悄的一丝声响也无,时迁惊异的眼神中,杨雄挠挠头,尴尬一笑:“对了,贱内许是去庙中上香去了,前些时日回来时她就说过要日日去庙里求菩萨保佑家里。” “和尚老道可都不是甚好相与的。”时迁眨眨眼,想起江湖上些传闻,若有所思的说了句。 “求神拜佛,不就是图个心安吗。”杨雄说着话,找出杯盘将酒肉摆放上桌,随即请时迁坐了:“况且报恩寺也是这蓟州有名之地,她去我也放心。” “哦……” “来。”杨雄将酒倒入杯中,递给时迁,自己端起一杯:“难得在这陌生之地碰上,你我相识也是缘分,且满饮一杯。” “杨兄折煞小人了。”时迁连忙站起,又被杨雄按了回去:“坐着说。” 喝了口酒,抹抹嘴:“可惜兄弟来的晚,前两日为兄还认识一个名叫石秀的小郎君,也是咱们宋人,他叔父患病,这两日过身了,他钱财用完只好每日出城砍柴度日,不然将他叫来,咱们三个也可以一起坐一坐。” 时迁摇摇头:“倒也是不幸。” “谁说不是呢。”杨雄口气有些唏嘘:“他本与他叔父来此买些牛羊回去倒卖,谁知病了几日反将钱全在药石上了,唉……” “世事无常。”时迁摇摇头:“焉知没有否极泰来之时,这位石兄弟日后说不得也能富甲一方。” “哈哈哈,如此倒是好了。” 杨雄乐了起来,当下二人一边吃喝,一边天南海北的聊着,他二人一个辽国公门底层小吏,一个走江湖的神偷,说起来倒是也不缺话题,时迁又有意捧着不让话掉地上,这一顿酒下来竟然没有冷场之时。 “午时了,小人要去找俺那东家了。”时迁将最后一杯酒喝下肚,脸上有些微红,站起来辞别:“此去辽东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与杨兄再次相见。” 杨雄也起身相送:“有缘千里再会,倘若兄弟想我了,就来蓟州找就是。” 时迁贼眼眨了眨,也笑了起来:“如此,杨兄若是想我,就来辽阳府找一叫杨林的人,小人就在他手下做工,他也是个宋人。” “哦?恁地巧。”杨雄抚掌大笑:“果然在外还是靠朋友啊。” 说话间,走至门口,时迁回身用力抱拳:“今日承蒙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杨兄珍重。” “兄弟珍重。” 杨雄回抱一拳,看着时迁走远,这才回家将杯盘收起,随后一个人走去牢狱,继续今日差事。 城门处,三骑走出,阳光斜照下,打马远去。 …… 局势在上升,身处银州的杨再兴与仇琼英很快适应了新的身份,也就是在这孟夏剩余的日子里,萧海里、韩庆和与卞祥半部兵马走陆路到了辽州与奚胜汇合,随后马不停蹄的入驻银州西侧的双州,使得杜壆得以腾出身来。 武胡则是调动了辽阳府周边各州铁匠,军令下达给各州,紧赶慢赶,终于将王德要的一千五百把飞斧做了出来,只是韩世忠的透甲枪只完工了四百把,无奈之下这位新任的折冲校尉只得接了这些兵刃启程北上。 孟夏末的这天,马灵带着八百兵士进驻辽州,李宝、危昭德、呼延庆三位水军校尉率兵入辽河,逆流而上。 北面,金国兵马也开始奔赴各自的位置,室韦、铁骊、达卢古等部先后率兵过混同江,直至黄龙府,加上完颜部本身兵马与辽人降兵,超过六万人的军队在这片大地上集结。 而在东南面,有人看着四处串联的王政心急如焚。(本章完) 第646章 未死之人 仲夏的天气更加高了一些,屋子里,走动的身影在阳光下有些烦躁。 “该死,不能再放任那渤海人在此四处走动了,已经有四部被他说动,再如此下去,曷苏馆就要倒向辽阳府那边。” 折转的身形背着手,走去东边几步,又回过身往西踱去,来回往返,看的人有些眼晕。 “完颜兄……”曷术昆山用手按了按额角:“能否停一下,你这样走来走去不累吗?” 脚步声音停下,完颜胡十门认真的看去那边的友人:“不能如此下去,曷术昆山,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面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有些奇怪:“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欲行汉人班超之旧事。”完颜胡十门走过来低头看着友人,身子微微前倾:“只要将他们杀了,各部就算有微词也来不及了,况且杀的是个外人,他们总不能因为外人和我们翻脸。” “……完颜兄。”曷术昆山的眼神有些异样,双手用力撑着座椅,稍微往后挪了下身子:“你又不是美貌的小娘子,麻烦别离得这般近。” “……”完颜胡十门一呆,随即退了一步,吸口气:“别闹,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曷术昆山叹口气:“我这边顶多帮你联系些族中的闲散之人,大约能凑出个百人,多了就不要想了,毕竟我族头人你是知道的,最是不喜惹是生非。” “我知道,足够了。”完颜胡十门冷哼一声:“我族里尚有百多名勇士愿意迎奉大圣皇帝,以有心算无心,应该能将这些人都留在这里。” “那何时动手?” “自然是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两个青年说了两句,然后错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随后分开,各自走了出去。 …… 时间有些晚。 靠近曷苏馆边缘处的村庄升起炊烟,自从年前与外人做起生意,这里的人生活好了许多,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比之以前靠放牧、打猎为生的日子,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阿哈里,又去挖药了啊,你家那人还没好?” “快了,就是身子有些虚,这不……”伸手展示一下尚带着泥土的药材,爽朗的汉子笑了下:“都是些补气血的,吃些时日就好了。” “可惜了,伤的那般重,以后怕是走不了了。” 阿哈里笑了下:“活着就行。” “也是。”叫住他的女真汉子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对了,有空去术虎那一趟,有赚钱的买卖。” 阿哈里“哦!”了一声,转身走去家里,他那婆娘迎出来接过东西,将这些药材洗干净,切了肉,男人将火生好,一总放锅里煮上,这才打开屋门进去。 两间房的屋子里,飘着一股子药香味儿,阿哈里似乎没有闻见一般,直接走去西屋,靠窗的木床上,一个形销骨立的汉子正闭着眼,听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皮,露出一双火红的眼睛。 “阿哈里兄弟……”床上的人想要起来,却因身体虚弱撑不起身子。 站着的女真汉子连忙走过来将他按住:“邓兄弟,你身子还不好,莫要动了。” “又劳你去寻药了。”虚弱的声音自嘴唇发出,一双火红的眼睛似乎没了亮光。 “值得什么。”阿哈里挥挥手:“不过是去山里走走罢了,找药材、猎野兽,这可是俺赖以为生的手段,再说,若不是邓飞兄弟你来这村子买俺们马,还不知这村子现在甚样呢。” 邓飞消瘦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莫要这样说,若论起来,没有你卖给俺的那匹马,俺也活不下来。”“是啊……”阿哈里点点头:“亏着俺以前老骑着那匹马来去,不然还找不到村子的所在,只是你伤的也是太重了,若是那箭没有射中你……” 摇了摇头,有些说不下去,反是躺着的男人露出个笑容:“你不也总说,活着就万幸了吗,不过是瘫了而已,俺还有手在,死不了。” 阿哈里大笑:“你这般想就好,男儿就该在任何逆境中奋勇前行。” 啪—— 拍了下邓飞身下的床褥:“你先歇息一下,俺有些事去找术虎一趟,听说他那有赚钱的买卖。” 邓飞点点头,看着这健硕的汉子走了出去,随后转头看着窗户,久久不动。 阿哈里回来的不慢,吃晚膳之前就跑了回来,他婆娘正好将煮好的食物端上桌,又和他一起将邓飞从屋内搬了出来,倒了一杯自家泡的药酒给他,她那婆娘也不避讳邓飞,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家男人:“术虎找你做甚?” “他在找族里面有能耐的人,想要去杀西边来的渤海人。”与邓飞碰下杯,这女真大汉喝了一口,辛辣的药酒刺激的他发出“哈——”的一声。 邓飞也喝了下去,有些漠不关心的抓起筷子,自顾自的吃着,已经在这家中半年了,不光阿哈里夫妇不把他当外人,他自己也有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将这里当成家了。 “西边来的?”婆娘嘀咕了一句,皱着眉头吃了几口,有些恍然大悟的开口:“可是辽阳府的来人?听说他们那儿来了个渤海人,是什么军师,哎,他那边主事的可是什么骠骑大将军?” 正在吃肉的邓飞怔住,伸出去的筷子慢慢缩了回来。 “就是他们,你都是哪里听到的,这等事都传到村子里了?” “这什么话,都打了这般长时间了,村中的人怎生不知?”妇人白了阿哈里一眼,有些嫌弃道:“别以为只你成日的出去,村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是是。”阿哈里无奈耸肩,余光一瞥,转头看着邓飞:“你怎地不吃?” 那婆娘也看过来:“可是今日做的不合胃口?” “不是……”邓飞将肉整个咽下去,吸口气:“你们刚才说骠骑大将军,可是姓吕名布的那个?” 这女真夫妇对视一眼,齐齐看着他点头:“是他,怎地了?” “俺……”邓飞神情有些难看,握紧手中的筷子,看向桌边的两人:“俺是他麾下的人。” 屋内一时间没了声音,只有几声犬吠、鸡鸣之音从外传来。 …… 仲夏,壬寅,天气晴朗。 王政笑容满面的骑马走出身后的寨子,这里地处曷苏馆北部,已经是他造访的第五个部族,这里几乎所有的村庄、部族寨子离的都不远,形成庞大的聚集地,也常有行商来此买卖,可几乎都是在东西两边与中部,南、北两处不知是否风水不好,来的人少,所以大多比较贫穷。 在许下一堆减税、通商的诺言后,这边的头人干脆利落的认了辽阳府的政权,这在王政来说,是一次简单的交谈。 接下来他本是要去最中心的位置找曷苏馆推举出的大王商谈,然而尚未走出五里范围,一个骑着快马的女真汉子迎面跑了过来。 “来者可是辽阳府的人?”两条小辫在空中晃荡一下,勒住马匹的汉子露出笑容:“俺叫阿哈里,是邓飞兄弟的朋友。” 王政皱下眉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刚想说话,就见旁边抢出一骑,安仁美那张“姣好”的面容勃然色变:“你说甚?!谁?”(本章完) 第647章 月下烧营 天光下,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眨着眼懵懵的看着激动的同伴,用手抓抓脸颊不知该说什么。 “邓飞哥哥没死?果真?”安仁美神色兴奋,脸上带上一抹红晕。 “自是真的,就在俺家里。他让俺来告诉你们,有人想要趁夜偷袭你等。”阿哈里点点头,看了安仁美两眼,感叹一声:“邓飞兄弟有你这么个红颜知己也是幸运。” “老子是男的!!”短枪一抬,某男人“俏脸”飞上一抹红:“再乱说话,小心在你身上开两个洞。” 震耳欲聋的声音吼的四周马匹不安的踏动马蹄,对面阿哈里被声浪冲的整个人往后仰了一下,带着笑容的脸一呆,继而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安仁美。 侧后方的王政眉毛一挑,沉思一下,看着阿哈里露出一抹笑容,朝着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这位阿哈里兄弟,不妨过来一下,我等细说一二。” 随后,持刀挺枪的侍卫上前围成一圈,警惕的望着四周,轻声细语在圈中响了起来,随后有人脱了甲衣,跟着阿哈里向着村落奔去。 …… “完颜兄,我的人回来禀报那些人的行踪,说是在离中部十五里停住了,打探的人说是要在那扎营修养。” “为何?”完颜胡十门有些奇怪的看着曷术昆山:“他们接下来应是去大王府才是,怎地停在北边不动了?” “听说是那个王政病了,他们派人出去买药了。”曷术昆山皱皱眉头:“恰巧那买药人去的是我曷苏部的地方。” 抿了抿嘴唇:“总感觉有些太巧了,而且之前那渤海人也没生病的征兆,这般就躺了,实在是……” “你想太多了,宋人有句话叫‘无独必有对’,再说谁又能确定他之前病了不是在硬撑着。” “还有句话叫‘谨慎无大碍’。” “犹犹豫豫什么也做不成。”完颜胡十门摇摇头,全不在意,接着咧嘴一笑:“再说,昨日找的人,今日他们怎么知道,这就是个机会,我等可要抓住了,今夜就动手。” “今夜?这般快?” “兵贵神速。”完颜胡十门目光有些冷:“况且……夜长梦多。” 曷术昆山耸耸肩:“也罢,听你的。” …… 简易的营地中,一顶顶白帐立了起来,外围一圈矮小的栅栏竖立,日哺之时,一骑从远处狂奔而至,下马的骑士快步走入中间的帐篷,对着里面坐谈的两人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启禀军师,小人跟着阿哈里去了他家,果然见到了邓飞统领。” “邓飞哥哥可好?”安仁美兴奋的站了起来:“大将军一直挂念着他,若是知道他未死,定然高兴坏了。” 帐帘没有放下,外面的夕阳照射进来,帐里的光线尚算充足,那跪着的骑士看一眼安仁美,没敢多看,低下脑袋。 “邓飞统领……大约……”迟疑一下,这人叹口气:“算不上好。” 兴奋的表情僵了一下,那边王政已是从人口中知晓了邓飞身份,闻言心中似有猜测,看了眼安仁美,冲着跪地的汉子点下头:“你直说吧,这里又没外人。” “是,邓飞统领受伤过重,已经不能行走,且气血亏失过多,需要静养,属下见到他时,已是瘦的不成人形。” 安仁美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挤出一句:“人还活着就好,大将军当也是如此想。” “稍后回去时,带着那位邓飞兄弟一起就是。”王政叹口气,随后振作一下道:“不过今晚应是会有异动,安司马,让所有人都准备一下。” 安仁美看了过去,好看的眉头皱起:“军师认为他们今晚会来?” “自然会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呵……”王政点点头:“对方既然欲行班超旧事,当会仿照其大胆行事的特点,是以今晚定是其心中最佳时机。”“那末将去安排一下。”安仁美一拱手,随即出帐而去,独留王政在帐内沉思着。 …… 亥时三刻。 今夜星空明亮,一轮弯月挂在高空,漆黑的夜色下,一道道身影骑着马奔驰过道路,裹着厚布的马蹄踏响的声音不大,有些发闷的感觉。 黑色的云雾偶尔拦腰遮住夜空上的清冷月牙。 旷野上,偶尔吹起的风呜咽的跑过,吹拂过营寨内燃着的篝火,忽明忽暗的照着四周矗立的营帐。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四周旷野里响起,远来的骑兵下了马,提起马鞍上挂着的陶瓷罐子猫着腰往有着亮光的营地潜了过去。 火苗在营地中央摇曳一下,长时间的燃烧已经没了后力,光圈随着火焰在缩小,下方烧成黑色的残骸已是露出形体。 沙沙沙—— 夜色幽静,擦过草地的身影潜了过来,轻手轻脚的人紧张的看着前方的营帐,有人“咔嚓——”踩断一根枯枝,整个僵在那里,半晌看没有动静,方才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行。 夜风徐徐吹来,走到差不多靠近营地三十步距离的汉子伸出手比了一下,寂静的空气中传来有力的声响:“扔——” 后方抱着陶瓷瓦罐的身影站起来,紧跑几步,抡圆了胳膊将手中之物扔了出去。 几许黑点儿在飞过,砸在帐篷上翻滚而下。 啪啦—— 砰乓—— 破碎的声音响起,随即引火的折子被扔了出去,掉落在瓦罐破碎处,火苗瞬间而起蔓延开来,朝着帐篷一路烧去。 “杀——” 完颜胡十门脸色狰狞,抽出弯刀嘶喊出声,身旁的一众壮汉也发出呐喊,举着兵刃跟着冲了上去。 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至,冲在前方的人踹倒简易栅栏,发疯一般冲去没被引燃的营帐,刀锋划过紧致的帐面,撕裂的口子在火光中一览无遗。 “没人——” “没人!” “俺这也没人!” 几道声音先后响起,后方冲来的身影陡然站住,齐齐看向完颜胡十门。 “糟糕!中计了!快撤!” 大喊声中,狰狞之色尽去的女真青年有些惊慌,呼喊一声转身欲走。 轰轰轰—— 马蹄的声响从两侧传来。(本章完) 第648章 反杀 军马的铁蹄踏破夜晚的宁静,完颜胡十门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视线左睇右看,被火光照耀下,影影绰绰不知多少骑士踏着巨大的轰鸣涌了过来。 “快走啊!有埋伏!” “快回来,别往那边跑!” 惊骇的喊声在人群中爆发,随后站着的身影陡然迈步就跑,一箭之地,漆黑的身影被火光照耀着露出面容,抬起的臂膀斜举着搭上的箭矢,就听混乱中两声呐喊:“射——” 嗖嗖嗖—— 箭矢在夜空下斜射过来,落入仓惶奔跑的人群,毫无甲胄盾牌的人群瞬间泛起血,穿着布衣的女真人痛叫一声摔倒在地,惯性下向着前方滑出数尺距离。 “该死,太快了!”曷术昆山感受着脚下的颤动,视野中,冲入火光照耀范围的骑士样貌、身形、狰狞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发出高亢的叫喊,手中横刀劈了下去,一颗人头飞起,马蹄踏过死尸冲向下一个人。 鲜血的腥气在夜晚弥漫。 “啊啊啊——” 无数呐喊声响起,有人反过身想要反杀,人刚扑过去,战马从身旁跑过,锋锐的刀刃砍过身体,握刀的手飞上天,后面跟进的骑士舞动双枪一下将人挑飞半空,两百骑兵从左右冲入人群,厮杀的身影挥舞着刀光枪影,一片片鲜血飙射,残肢、人头掉落在地,残缺的身体倒下,被后方的马蹄踩过。 “和他们拼了!” 完颜胡十门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听着脑后马蹄声临近,一咬牙,猛的矮身,手臂一挥,一刀砍中马腿,战马悲嘶一声向前跪倒,马上的骑兵“啊——”惊叫一声,摔到地面,翻滚着冲了出去。 “杀一个是一个!” 将人砍倒在地的女真青年回过身,下一秒,后方厮杀的阵列中,一名手持双枪的身影从人群中杀出,看到这边身侧有战马在挣扎起身,“啊!”的怒吼,拎着双枪奔驰过来,完颜胡十门头皮一麻,举起手中刀挥砍过去。 砰—— 一声巨响,刀枪相撞在一起,战马冲向前,抵开,完颜胡十门手臂扬起,隐隐发麻颤抖,视线里,另一杆短枪戳来。 血光崩裂—— “啊!” 完颜胡十门捂住肩头倒飞跌倒在地,随即一个翻滚,连忙闪开这边,后方,曷术昆山跌跌撞撞的奔跑过来,身上多了两道尺长的刀口,翻卷的皮肉下正朝外冒着鲜血。 一把将同伴拉起来,看眼他耷拉在旁的肩膀,随即将人护在身后,刀口向上做出防御状:“完颜兄,看来今天做不成班超了。” “就不跟你说抱歉了……”额头密密麻麻冒出一层细汗,完颜胡十门嘴唇有些哆嗦:“死后我再赔礼吧。” 视野中,持着双枪的骑士已经回转战马,四周厮杀的声音仍在持续,有骑兵从两侧包围上来,安仁美对着两人一指:“尔等谋划已败,带我去找贼首完颜胡十门,即可不杀……” “啐——”完颜胡十门吐出一口唾沫打断他的话,单手持刀朝前:“老子就是完颜胡十门,要我投降,休想!” 安仁美怔了一下,随即一笑,双手翻出枪:“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双腿一磕战马,冲了上去:“死——” 短枪唰的刺出,曷术昆山持刀跨步冲上去,完颜胡十门在后亦是前冲,人马交错,刀锋砍在枪杆,随即被大力弹起,枪头毒蛇一般刺入咽喉,右臂用力一摆,尸体被大力推了出去。 “来啊,杀了我!” 脚掌踩过草地,肩窝受伤的青年跳了起来,单臂挥砍而下,那边安仁美听到喊声,左手的枪已是举起封挡过来,刀锋砍下便是砰的一声,尚带着血迹的右手短枪迅疾一抬一刺,噗嗤一声从斜下方捅入腹部。 “呃……” 挂在枪上的人闷哼出声,安仁美短枪向外一推,砰的一声人砸在地上,一口逆血涌出,微微挺了下脑袋,双眼看着夜空的闪亮:“大……圣皇……帝……” 头颅落回地面,眼看是没气了。 安仁美拎着双枪兜转回来绕着这尸体两圈,随即,反身扑入地狱般的血池。 杀戮的声音持续不到一个时辰,王政在几名护卫的护持下举着火把骑马缓步走了过来,四周骑兵带着一身的血气返回这边,看着王政过来,安仁美迎了上去:“军师,能杀的都杀了,不知有没有人逃走,咱们损失了两个兄弟,有十一人在黑夜中看不清路,被马甩了下来,余者都没事。” “好生医治他们,这般黑夜,你等只靠着这点火光追杀人,跑了也是等闲。”王政看了眼焚烧的几乎不剩什么的营地,转回头询问:“可找着完颜胡十门?” 安仁美喊了一声:“抬过来。”随后朝着王政道:“适才杀了两个,有一个自称是完颜胡十门的。” 两个骑兵抬着一具尸体过来扔到地上,王政也没看:“我不认识这人,不过想来应是有人认得,有没有伤员,找人确认一下。” 安仁美点点头,朝着一旁士卒示意,当即有人奔跑出去,不久拎着个断了一臂的人过来。 “看看这人是谁?” “胡……胡十门,他是完颜胡十门。” 王政点下头,面不改色:“再找个来。” 那骑兵当即将人带去一旁,抽出横刀放在那汉咽喉处,使劲一拉。 如是接连问了两人,王政才露出笑容:“好了,危机解除,今夜就凑活歇息一晚,明日去往阿哈里那看看邓飞,再派人送信给大将军,想来他也是想要得知这消息的。” 安仁美抱拳应是,随后一众人也不敢在此歇息,生怕血腥气引来野兽,奔出十里找了个空地,将马围成一圈,重新燃起一处篝火方才歇了。 翌日一早,被阳光刺醒的众人挣扎而起,匆匆吃了些冰冷干硬的军粮,随即上马而走,蹄声轰鸣中,奔去阿哈里的部落。 天光下,早起的村民看着奔腾而来的骑兵面面相觑,看着人进入阿哈里的屋中,稍后听到一阵哭声传来。(本章完) 第649章 天光正好,大兵压境 自南北双方开始集结兵马粮草已经过去多日,各色的旗号在空中飘荡不休。 仲夏,己酉日,混同江南面的兵马隐隐调动,布防在咸州至安州一带,再到戊午日,祭拜完天神,在完颜阿骨打“出发——”的吼声中,铁骊、室韦、兀惹、达卢古等部竖起旌旗,拥簇着金的旗号陆陆续续开始南下,快马、令骑在军中奔跑,沿路上南北两面的情报不停的传到中军位置。 季夏初,完颜阿骨打率领大军进驻通州,汇合了乙典部与顺化王部的一万兵马,真正属于金国的兵力在这不大的地方展开,旌旗延绵二十里,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烟尘滚滚往南卷去。 己巳日这天,完颜杲率两万兵入驻安州,韩世忠部汇合奚胜,两方的斥候在旷野中厮杀不休,各有损伤。 壬申日,完颜阿骨打率领六万兵入咸州,随军的牛羊迤逦而行,将城池附近的青草吃出几块“斑秃”,同日,马灵率兵入双州,决定辽东所属的战事终于要在这片大地上展开。 乙亥之时,完颜晟领兵两万陡然而出,朝着双州挺进,前线的探马不停传出消息给后方的萧海里、卞祥。 两日之后,领剩余四万兵马的完颜阿骨打前压至东平,搜刮附近船只,砍伐树木打造木筏、浮桥,准备渡过辽河北击魏定国、谢宁,然后与完颜晟相互呼应,破去吕布防线。 辽州至银州一带的各个布防据点都在酝酿着攻击,最为急切的还是身为完颜阿骨打同母弟弟的完颜杲,双方小规模的试探、交锋不时在野外展开,但奚胜也知道对面还在寻找薄弱点以做突破,没准备立时彻底爆发全面进攻。 在双州做为居中策应的萧海里与卞祥,每时每刻都在收集和传递消息,前方的完颜晟则是不知在做什么,一直克制着没有发动攻势,只是如此做为却让双州的人更加紧张一些,让人觉得对方随时会开启惨烈的战争,都打起精神随时准备着。 另一方面,对于吕布军的防线金人有种难受的感觉。 “吕布一路北上都是迎头硬打,如今摆出这样一番防守姿态倒是让人有些不适应,让人摸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 完颜晟搓了搓下巴,又皱了皱眉头,随后招来传令骑兵:“派出探马于双州两侧,谨防辽州与银州方面吕布军过来支援,再派人通知斜也,让他加把力气压住辽州那面,都勃极烈那面报知他一下,路上不得耽误。” 驻扎的第三天,快马还在奔跑途中,金国的四万大军还在征集船只,各色的旌旗林立遍布原野,完颜阿骨打一身寻常衣服坐在帅帐中处理一件件等待他批阅的军务,他常年混迹行伍,二十多岁就了战场,如何调集军队有着丰富经验,除了直属精锐兵马,来自各部的勇士如何安排,跟过来的牧民以及赶来充做军粮的牛羊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这些都需要一一理顺,方便进行统一指挥作战,这样的过程就算他再熟练也是需要过程。 这种时候他反而有些羡慕对面的吕布,至少他那边已经准备了一段时日,该安排好的都已经进入正轨。 军务处理尚未结束,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外面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已经端着烤的金黄的羊肉、美酒走了进来。 阿骨打抬眼看了他们二人一下,放下笔,起身走去下方坐下。 “渡河的船只和浮桥可准备妥当?”有侍从端来清水,完颜阿骨打净了下手,伸手抓起小刀割了块肉。 “回父汗,辛斡特刺谋克传来消息,已经木材、船只收集的差不多。”完颜宗干、宗望等阿骨打开吃,方才伸手割取自己的那份肉,完颜宗望开口:“这里的河水还是挺宽,需要的木材量大,还好后方的部落民众与征发的民夫够多,饶是如此也费了不少时日,等过了河,咱们集中兵力将前面银州拔了,那叫吕布的家伙就回天无力,只能退守辽阳府……”“别小看了天下英雄……” 完颜阿骨打喝了一口酒,放下镶着宝玉的酒杯:“吕布此人出来的蹊跷,但是从他攻取辽东的路线就可以看出来,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一路快速拿下辽阳府,若不是有了高永昌在那先他一步发动反叛,恐怕那辽阳府还要早个把月被拿下。” “这般说,是个能征善战的。” “是个猛将。”完颜阿骨打握住酒杯肯定自己儿子的话,喝了口酒,抹去酒渍:“不过大金中又何时缺了能打的猛将?如今沙场对垒,倒是要看看这个南边杀出来的人到底是个何等模样。” 他完颜部就是打出来,他父亲劾里钵、叔父颇剌淑及盈歌,更是为了辽国东征西讨,征战无数,论及沙场对决,他大金不怕任何人。 父子三人边吃边说,不时有忙碌的官吏抱着公文在帐中来去,到的吃完,外面有人走了进来:“都勃极烈,谙班勃极烈完颜晟派人前来报信。” “吴乞买竟然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哈哈一笑,抬手招了招:“让人进来。” …… 带着凉爽之意的风拂过水面,船只稳稳停在河道边缘,张横、张顺两人看着王德部的骑兵上了战船,长舒一口气,两兄弟满面兴奋的接了王德到船头,三人拱手见过,随后发出指令让战船起程。 “想不到大将军让王校尉此时才启程。” 握着护身剑,王德吹着河上的风,面上一片肃然:“大将军自有军令给洒家,只是这一路辛苦贤昆仲了。” “一般为大将军效力,有何辛苦。”张顺笑了一下:“之后还要接上阮小七他们一起,到时王校尉你们才是最危险的。” “洒家入伍之时早就盼着马革裹尸了。”王德丑脸上露出抹笑容,只是落在他人眼里狰狞、可怖:“时至今日还活着,那就说明洒家大限未至。” “校尉洒脱。” 张家兄弟摇头叹息,不久这支队伍沿着河水过了辽州。(本章完) 第650章 第一次接触 天上阳光正媚,正在进入夏日的气温开始上升,郁郁葱葱的树木下,破土而出的知了趴到树上,发出阵阵声响,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投下的班驳影子照在雪白的帐篷顶上。 双州城池上旌旗招展,卞祥带着一众亲卫走在城墙上,一脚踩在女墙上,目光望着城外远处一朵朵难以数清的帐篷。 “完颜晟,金国皇帝的四弟……”带着牛角盔的壮汉用粗大的手指捋着自己的胡须:“听说也是一员大将,完颜部的人都是这般勇猛?” “完颜部也曾是辽国忠实的部众,甚至一度被封为节度使。”萧海里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一身戎装的大步走过来:“莫要以为那完颜晟是宗室就小瞧于他,能被派来此处,当是有几分手段之人。” “……你这般说,俺也没个对照。”卞祥摘下头盔扣了扣头皮,转头看着外面。 “俺当年就是被完颜部的完颜盈歌击败的。”萧海里面色坦荡,只是嘴角却是撇到一边:“那老亡八就是完颜晟的叔父,后来成了养父。” “……那倒真是挺能打的。” 卞祥面上多了两分正经,望着城外延绵的白色军营目光若有所思,只是很快,视野之中,有人影开始走动,穿着土色戎装的金兵与穿着部族装束的各部勇士在集结,苍凉的牛角号在远处吹响。 “终于来了……”萧海里眼神闪烁,一拍卞祥肩膀:“准备作战吧,也不知咱们是不是第一个开战的。” 卞祥移开视线,连忙吩咐下去,城楼敲响示警的钟声,街道上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个吕布军的步卒跑过长街,轰鸣的脚步声中,上来城墙,站在翁城中的军司马手压着横刀刀首,不停在催着:“快些!再快些!” 呜呜呜—— 战争的牛角号在野外吹响,绿色的原野上走来的人影连成一片,推着攻城器械的壮汉吆喝着号子,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黑线延绵成一条直线,带起漫天的黄沙朝着这边压来,巨大的海东青旗帜在风里飘荡,不时发出猎猎响声,两万士卒缓缓走过泥土、草地,肃杀的气氛在弥漫。 城墙上面,一面面大盾架起在女墙上,城头的吕布军士卒仍是一水的黑色戎装,上身穿着半截皮甲,此刻正沉稳的看着城头外,黑色的人潮在数里之外推移过来,横跨三四里,将人的视野塞的满满的,这才是金兵的一部。 这里的守军大部分都是久经战阵,随着吕布在宋打过禁军,抢掠过军州,在辽打过硬仗,攻克过城池,如今半个辽东是他们的,自然没有紧张之意,倒是因为军功的刺激,不少人双眼变的通红,身躯微微颤抖。 那是兴奋的感觉。 “立盾!莫要激动,冷静应对!”各城段的军中将官在城头吼着。 鲁智深并不是第一次领兵,他事是这次随卞祥北上的两个军司马之一,另一个乃是青州的老熟人秦明,二人分管这段城墙。 他不知道那边秦明那边是何等心情,他自己倒是有些激动,毕竟在宋境内他只是个管着当地治安的提辖官,如今却是在这辽国的土地上建功立业,放在几年前有人如此跟他说,定要打他几个嘴巴子让他莫要寻自己开心,如今却是手握上千兵马,站在城头,让人犹如处在梦境中一般。 但城下涌动的人头提醒着,这是现实,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城头上的士卒、军司马、校尉在不停发下命令,不断的调集青壮将防御物资搬上城墙,有人嘶喊:“城下骑兵,躲避飞矢!”女墙处的弓手立马拉开弓弦,刀盾手护住前方同时,一片黑压压的箭雨飞上天空,朝着城下狂奔而来的部族骑兵倾泻而下。 “呼喝——” 下方传来呐喊,骑着战马冲来的兀惹部骑兵发出怪叫,箭雨落下时,不少人在马上摇晃着躲避,有人藏身马侧躲了过去,也有运气不够的,被一箭射下战马,一片尘土飞扬过后留下死尸一具。 “留意这些骑兵。”卞祥带着亲卫站在盾后,看着这些骑兵射出一箭之后拐出一个弧形跑远,微微皱眉,吕布曾用骑兵支援步卒抢夺城池,他们这些军中大将自然不会陌生,叫来传令兵:“告诉各个城段守将,那骑兵在试探防御薄弱处,让他等只准立盾还射,不准出城应战。” 他发出命令,看着传令兵飞奔而出,随后提高音量:“三牛弩上弦,等本将命令发射。” 随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催促着秦明、鲁智深布置好防御,身周具是奔跑的士卒,一个个脸上沉稳镇定,城楼两边阶梯上,大量青壮搬运着擂木、箭矢上来,有人将床弩所用特制弩箭抬了过来,一捆捆放在边上。 正在忙碌的档口,沉闷的脚步声从城外传来,远处,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在朝前移动。 “该是要攻城了……”卞祥眯起了眼睛。 呜呜——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带着特有的韵律回荡在天空下,金兵之间没有排列的太远,一眼看去,攻城的军队靠的挺近,前方盾手提着铁盾朝着对面修剪坚固的城郭而去。 传令的士兵在城下接近的军阵中来回奔跑,不久有人挥动旗帜,女真话在天空下回荡,前方的阵列发生变化。 一个个踏着沉重脚步的士卒走上前,在前方左右挪动出的通道间走上前,走动中不时碰到盾牌、刀枪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大量的木梯在中间的士卒中抬着走过。 大纛在风中招展。 一匹黑色战马上,一身金甲的完颜晟看着前方城墙轮廓:“前方就是吕布军大将镇守之处,也不知是否有能耐的……但是都勃极烈说的对,女真的脚步不应被阻拦。” 顷刻,他发出命令:“传令,完颜银术可领兵打打试试。” 令骑飞奔而出。 不久,放着战鼓的车辆被推了上来,雄壮的女真汉子挥动双臂,发出澎湃的声音,震动天地。(本章完) 第651章 浴血城头 唳—— 海东青的鸣叫夹杂在战鼓响声中,无数的人影在晃动,战争的临近让士卒的脸孔带上异样的神情。 城墙上,长枪兵在将官的命令下,飞快的跑去大盾后面,射手背着箭筒在后方城段聚集,有经验的老手在尽量减缓呼吸,抽出箭矢放在顺手的位置,以便随时补充。 再往后,城内的居民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只余下征发的青壮在此,战鼓声震动天地的一刻,一个个神情紧张起来,有负责带领的低层军官在呼喊让人镇静。 “终于开战了……” 这一刻许多人心中竟是浮现了这个念头。 …… 咚、咚咚—— 带有节奏的战鼓声中,一身银甲的完颜银术可接到后方将令,带着金耳环的身影挥手而动,共计四千人的金军士卒踏着轰鸣声向城墙推进,一面面大盾被强壮的手臂举起,连成一片掩护着猫腰而行的士卒,木梯被力士提在手中,在射手偶尔起身涉及的掩护下飞快奔跑着,箭矢不断的射下,奔跑之中不断有人惨叫倒下。 推行的阵列前仆后继。 贴近城墙的一刻,木梯轰然被靠拢上去,带有铁钩的前端卡住墙体,木盾掩护下,弓着身子的女真士卒悍然跳上木梯,灵活的朝着上方攀爬而去。 “拿下这座城,将胜利献给勃极烈!” 完颜银术可的声音在城下发出嘶吼,口含刀刃的女真勇士犹如蚁群一般沿着梯子向上攀爬。 女真的进攻开始了。 天光下,攻守之势瞬间变的惨烈,燃烧的火矢飞上城头,钉在墙头、木盾、城楼木门上,一股股黑烟卷起飞上天空,飘过城楼又被风吹散飘向远方。 “石头!快—— “快些将火灭了!” “长枪手上前——别让这些野人上来!” 城墙上得到命令的士卒连忙奔行听令行事,青壮弓着腰拎着沙土和水送上城头,士卒端起来浇在着火的城楼上,灭去火情,箭矢从下方飞来,正在动作的士兵“砰——”的摔倒在地,变成尸体。 木梯上,躲过石头、擂木的金军士兵跳上墙垛,随后被一枪戳中大腿,狰狞着面孔朝前扑倒的同时,猛的挥出手中刀。 嘭—— 大盾上多出一道白痕,长枪从旁刺下,将敌人狠狠钉死在地上。 战鼓声响,仿若兵蚁的金军士卒毫无惧意,仍是顺着木梯向城墙攀爬而上。 枪林在指挥下围拢过来疯狂向下捅刺,有人惨叫坠下,也有穿着黑色戎装的长枪手而亡,一个金军士卒被长枪戳入胸膛,猛然抬手攥紧枪杆,纵身一跳坠落城墙的瞬间将人拉了下去,后方有人取出嘴中含着的钢刀一跃而起,带着凶戾的表情扑向刺来的枪林。 趁着片刻的间隙,云梯上的金军冲了上去。 一个负责防守此处的屯长带着几个士卒增援过来,一刀劈死一个金兵,他肩头也被人砍了一刀,那人一身银甲,耳有金环,抬手又是一刀砍飞他脑袋,无头的尸体倒地。 “随俺杀——” 完颜银术可带着几个金兵凶残挥砍着,接连劈死数人,朝着后方的人大喝:“习古乃,上来没有?” “来了!”一声大喝,一道人影从下方蹿上,那人面容黝黑脑后两根发辫缠着银丝,一摆手中刀:“站稳城头!” 远方,完颜晟看着完颜银术可带着士卒攻上城头,对于自家军队的凶悍甚是满意,用马鞭一敲手心:“这双州城的守将若是就这点水准,倒也没甚可怕。” 先锋大将悍勇攻上,他这里还有许多勇士可以调派,完颜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蠢动:“不知这试探攻击是否可以转为正攻,且再看看……” 短兵相接在城头越演越烈,卞祥皱起眉头,目光死死看着登上来的敌将,听着传令兵反馈的各种信息,随后发出一道道命令开始做调整,务必将登上城头的人赶下去。 做为吕布军最早的步兵统领之一,他经历的大小战事也算不少,被敌人攻上城头也有之,但他知道这不过是麾下士卒尚未调整好一开始就应对这般烈度攻势的心理准备,接连的胜仗到得今日,军心士气不是一时的失利能够动摇的。更何况,他麾下也有着能够冲锋陷阵的猛将,此时应当也是反应来了,而只要将人赶下城头,今日这般猛烈的厮杀当能给他人起一个警戒,日后不会再掉以轻心。 “不过这些金军士卒当真是勇猛,若是在宋时遇上怕是会力有不逮……怪不得能打的辽军节节败退。” 炸裂般的呐喊在天空下响起,城墙两头的步卒逐渐压迫而上,站上城墙的完颜银术可与完颜习古乃以凶蛮的姿态顶着压力屹立在那,对于前方杀来士卒的疯狂他们也觉得压力一阵阵传来,枪锋戳次不离头脸,二人挥挡闪避之时,枪头屡屡在铁甲上刮刺而过,带起一溜火。 …… 金军阵营,望着城头的完颜晟皱起眉头,上面的反击力度好似大了,这一会儿工夫也就两个将领登上城头,谋克婆卢火攻击的一面却是一直没有进展。 抬手拍了一下战马脖子,安抚躁动的伙伴,开口说了一句:“传令浑黜,让他上前支援银术可。” 后方传令兵连忙挥动旗帜。 随即一黑甲将领跃马出阵,带着七百步卒快速冲向城墙。 …… “推他们出去!” 秦明大喝一声,提着狼牙棒杀将过来,看着对面带着金耳环的女真将领挥手就是一下。 嘭—— 势大力沉的刀势砍在狼牙棒侧面,秦明只觉棒子一偏,看着刀锋反砍过来,顿时睁大,连忙手一转,拿棒一挡,只觉对面刀砍的沉重,让他胳膊一沉,抬起一脚蹬开对方。 “好贼子!”秦明差点被人一刀砍伤,顿时满面羞红:“老子一棒敲死你!” 挥开棒子就往上杀,完颜银术可连忙握刀迎上去,一旁大喝声中,方琼挺枪与完颜习古乃杀到一起,四个人轮开刀兵在一片乒乒乓乓的对砍声中打的飞快,甲叶的碎片不时飞上半空,刀光反射着天上的日头,道道光华闪过,持枪的方琼不一会儿身上多了三道伤口。 吕布军的步卒趁机朝着对面的金军士卒逼过去,枪林攒起上下一起捅刺,不少人挥刀砍开上方枪头却被刺中大腿,惨叫声中跌倒在地,随后被数杆长枪戳中胸口,圆睁着双眼死在当场。 “习古乃!” 劈砍之间,尚有余力顾念身后,见着跟上来的士卒相继被杀,顿时一急,旁边的同伴当即“哈啊——”爆吼出声,接连三刀砍的方琼不住后退,渐渐逼近秦明那边战团。 “锤子!你俩今日别想走!”秦明看出二人已生退意,一根狼牙棒舞的虎虎生风,意图将人圈在当场,只是却每每被那刀光逼的前进不得。 “走!” 完颜银术可大喝一声,猛的发力将秦明砍退,回过身的女真将领正见着一道身影在朝自己而来,想也不想抬手又是一刀。 噗—— “方琼!” 鲜血飞溅到完颜银术可脸上,半边脖子被锋锐的刀刃切开,死尸仰天朝后就倒,对面的完颜习古乃连犹豫也无,直接一刀格开刺来的长枪,转身朝着木梯处杀去,后方银甲金耳环的将领接连几刀将刺来的长枪打偏,身子一纵,也是上了墙垛。 两人一先一后顺着木梯退了下去。 “你两个锤子!有种回来厮杀!” 冲上来的秦明双眼通红,身子朝前倾斜间,一道黑影射来,“当——”一声射中头盔,这霹雳火忙不迭的一矮身子,吓出一身冷汗。 “可惜……” 下方处,完颜浑黜收起长弓,看着木梯上下来的两人叹口气。 城头上方,吕布军的士气仍是高涨不衰,滚石、擂木不停从城头扔下,箭矢腾空,接连不断,一时间压住了金军气焰。(本章完) 第652章 暂时收兵 海东青旗旁,写有完颜的女真旗帜迎风招展。 黑烟升腾而上,完颜晟观望着城墙上的攻防,听着令骑传来的讯息,粗略的估摸着墙头的有生力量,这是通过他兄长完颜阿骨打以及数次攻城学来的,通常都能算的大差不差。 这面城墙人数当在两千人到三千人之间,若是考虑军中配比,至少有一千五或一千八百是刀盾手与长枪手,射手看箭雨厚度当是在五百到六百之间。 而其余几面城墙的探查,显然对方做了调整,但凡靠近就是一阵箭雨,城头除了掩护的刀盾手,其余人连面也不露,十分谨慎。 城墙上,银甲的将领正在顺着木梯快速下滑,几个躲避不及的士卒被冲下梯子,完颜晟似乎感受到了前方攻城的不易,抬手叫来令骑:“传令,鸣金收兵!” “谙班勃极烈,已经攻上城头一次了,是否让完颜银术可他们再试一次。”后方传来将领低沉的声音。 “没必要了。”完颜晟摇摇头,用马鞭敲着手心:“今日只不过试探一下,这城里的守将倒是谨慎,其兵卒斗志顽强,直到此时我军还未能攻上去,再强攻也是无果,通知大军,向前十里安营。” 后方将领一惊,上前一步:“谙班勃极烈,这是为何?” 完颜晟抄起马鞭前指:“双州城的位置,勾连东西辽、银二州,这里拔不掉,终会给其余两路带去麻烦。” 当当当当—— 鸣金声音在空中回荡。 “向前十里扎营,兵压其城,让其无瑕他顾,而我军则可坐等左右两侧大军破其城……”完颜晟顿了一下,收回手:“自然,若是能攻克这城池最好,只如今看,这城内守军非只两三千之数,其余三面城墙或有等同的兵力,一城之内近万之人,若都是如这面城墙一般,对我等攻城可是不利。” 与辽军作战经年,如今啃到了硬骨头,让完颜晟心中也有着一丝难以叙述的感觉,他手中只有两万兵力,自觉如此攻之不下。 “回去打造攻城器械,到时再来攻,呵……倒是比辽国那些没用的要强许多,怪不得能抢下南面地盘。” 眯着眼,看着退下来的前锋士卒,完颜晟冷哼一声,随后一勒战马:“走!” …… “退了?” 看着金军退却而去,卞祥摸着下巴有些疑惑,城头上的吕布军士卒一个个也是有些不解,仅仅厮杀半个多时辰敌军就退却的情况甚是少见。 秦明有些悲哀的将方琼遗体整理好,叫来士卒将他抬下去,两人搭档时间不短,他自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全靠自己这位副将帮衬,如今就这般去了。 鲁智深迈步走了过来,他那边城段也是被攻打甚急,对面那个女真将领数次将要杀上城头都被他和宿义两人逼退,倒是比秦明这里要轻松一些,如今见着秦明悲愤不已也是无言,只是拍了拍这霹雳火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摇摇头,掏出念珠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看着士卒将人抬走。 天光明媚,带着牛角盔的卞祥看着后退无影的金军,确定人是真退了,随即赶忙走去城下州衙之中,叫来韩庆和、马灵、萧海里三人一同商议,一边派出斥候探查外面,又令快马报知吕布、奚胜两处这边的战况。 过午十分,有斥候回来报知,金军向前十里下寨。 几个人面面相觑。 …… 更远的西边,尘烟在无数翻腾的铁蹄下卷上天空。 骑兵在原野上肆意的奔腾着,明媚的光线被升起的烟尘阻碍,马上的将领举起手呼喊一声:“停,休息一下。”传令的号角声短促的响了一下。 马蹄的轰鸣声在减弱,弥漫在视野里的烟尘缓缓落下,一杆写有杜字的大旗显露出来,穿着戎装的杜壆下了战马,任战马啃食着路边的嫩绿草尖儿,叉着腰站了一会将酆泰、牛皋二人叫来。 “金兵之前在辽州与我等数次发生冲突,这段时间也不知如何了,希望还没正式开战,这帮金国蛮人听说甚是善战,可别让奚胜那边出了问题。” “中郎将……”酆泰取下头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大将军那边听闻去的金军最多,不知是否需要我等支援。” “不是现在。”杜壆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走去一边战马处,取了堪舆图打开:“大将军之前来了军令,先将辽州的金兵击退,他那边自有安排。” 牛皋抬头看看杜壆:“怪不得中郎将等人接手双州防御就一路向西,只是双州方向也有金兵到来,我等如今离去……” 啪—— 酆泰的大巴掌拍在牛皋肩上,打的这黑汉“嘶——”的吸口凉气,耳中听着前者声音:“你这瞎担心什么,双州现在要兵有兵,要将有将,你该是担心咱们这一千五百人才是。” 牛皋反手一下啪他身上,看也不看变色忍痛的同伴:“俺担心是应当的,毕竟在双州里驻守过一段时日,哪个和你一般没心没肺,任什么都不急。” 杜壆看着两人互相拍打也不阻止,只是轻笑一声:“好了,现在紧要的是与奚胜那面联系上,我等虽只一千五百骑,但找好了时机,也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有,斥候也要多派一些出去,探清金军到底身在何处,有多少人,领军将领是谁,最好顺便找到他等的屯粮之地。” 伸手点在堪舆图的一条河道上:“另外,王德会从此处过来支援,到时可别什么消息都递不过去,那才是丢脸。” 酆泰揉着肩膀,口面嘀咕:“这些不该是奚胜、袁朗两人告诉咱们吗……” “那么多话,快些歇息,随后继续赶路。” 杜壆折叠起堪舆图,打了酆泰脑袋一下,让这丑恶的汉子住口,等到时间一过,翻身上了战马,带着骑兵继续沿路而去,辽东茫茫原野,真要找到敌军也不是那般容易,需要费不少时间,然而对他们来说也是要争分夺秒之事,毕竟此次金军南下,最先冲突的就是辽州这边。 一路前行百里,天光黑了又亮,东方金阳刺破天空之时,前方,有斥候骑兵朝着这边奔行而来,在马上拱手禀报:“西北方向十四里处,过了这片森林,发现有军队在交战,看旗号是奚将军,对手约莫有两万人左右,正在围攻他们的坞堡,领兵的将领打的是完颜。” 找着了…… 杜壆狠狠用马鞭一拍手掌,招手:“让他们继续攻打,我等绕过去,从后方给金军一个惊喜。” 下一刻,马蹄迈动,尽量保持着均匀的行军速度,朝着北方跑出大段的距离,七、八里之后,陡然转向西南,此时天光挂上云间,来到一处林野边缘,隔着树林看去远方,隐隐约约能见着黑点儿在动。 …… 坞堡之前,喊杀声沸腾,穿着土色衣服的金兵奋勇攻打坞堡大门,双方在这宽阔的地面上来回冲撞,厮杀,不断有人血洒当场。 金军善于野战,也擅长山地作战,然而这等战地争夺要差一些,可真厮杀起来也是悍勇无比,眼前这支穿着黑衣的军队韧性出乎完颜旻的意料,自从来辽州之后几次小规模冲突打过,他便不耐挥军来攻,却发现占不到太大便宜。 “让完颜斡鲁古带队再冲一次,务必一战拿下这堡垒!” 他发出军令。(本章完) 第653章 “跟俺来!支援蒲家奴!” 身材高大的女真将领吼了一声,身后有士卒蜂拥跟上,一面面盾牌握在手中,举上身前,战刀随之拔出举了起来,灿烂的天光下,遍地都是兵刃闪烁的寒芒。 完颜斡鲁古用布条将手中刀柄绑束结实,怒吼:“冲——” 坞堡前,人影幢幢蔓延厮杀,有人不小心踩中事先挖好的陷井掉下坑洞被尖木戳死,也有人在突破拒马桩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箭矢钉在身上,惨嚎着倒下,更多的身影在向前冲击。 一箭之地,守在坞堡前的两千士卒嘶声呐喊,后方堡上箭楼中的射手与防线后方弓手齐齐挽弓搭建,朝上举起的臂膀微微瞄了一下,就听有人嘶吼:“射——” 下方,金军士卒的脚步在加快,随后在奔跑中将盾牌高举过头,完颜斡鲁古手提着大刀,纵马挺跃冲在前方,高声呐喊:“冲过去,破此堡垒者赏牛十头,功封谋克!” 嗖嗖嗖—— 箭矢从两侧、正上方落下,坠入涌动而来的人群,盾牌在上方遮蔽住日光,黑压压的箭矢群噼里啪啦的射中盾牌,有从缝隙中漏过去的,立时响起一声惨叫声。 距离在拉近,视野中,前方厮杀的身影已经能够看清,敌我双方脸上狰狞的表情、沾染的血迹都看的一清二楚,随后凄厉的叫喊填满了耳朵,鲜血飞溅中,有人倒地,敌我双方不断有人上前补位。 手持长刀的金军谋克黄哥一刀劈死身前的刀盾手,身子一矮让过刺来的长枪,脚一蹬地,身形蹿出的同时朝前捅入,刀尖从背后贯穿而出,“杀透这里——”黄哥大声朝周围嘶吼,接连劈死几人朝前推进,血浪在防守的锋线上翻滚。 “啊啊啊——” 高亢的吼叫在无数呐喊厮杀中稍显嘹亮,柏森骑着战马从人群中杀来,手臂挥动,一杆长枪从黄哥胸前扎入,后背透出,用力将人挑离地面,鲜血、死尸砸落地面,后方有人冲上前来,这骑着战马在阵中奔走解围的汉子一扯缰绳,冲向下一处厮杀纠缠的地方,后方有黑甲士卒连忙上前将这处地方占据,防线的压力顿时一缓。 “把金人赶出防线!” 呐喊声从面相凄苦的人口中发出,柏森大吼着连杀数人,下一瞬间,对面的援军冲来,身材高大的完颜斡鲁古从锋线中挤过来,挥刀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看着这边拿枪的将领,“找死——”的怒吼一声,挥舞大刀当头就劈。 柏森见他来的凶恶,顿时头皮一紧,长枪举起朝天格挡,大刀划出一刀匹练,轰然而下。 嘭—— 铁杆的长枪在接触的瞬间冒出火星,柏森举着的手臂顿时向下一弯,隐隐有些发抖,连忙咬紧牙关,用力之时,面上憋的一片通红,使劲一顶。 “开——” “#¥%@……” 女真的将领朝着他咧了下嘴角,用着女真话说了句什么,见他没反应,方才换成半生不熟的汉话:“俺……大金国猛安完颜斡鲁古,快投降些,以你本事,跟着都勃极烈,他最喜爱英才,可在军中做一谋克。” “话都说不利索,还想人跟你卖命?” 混乱的战场,厮杀的人影纠缠、分离,重又贴近一起,柏森抹了下脸上的汗水、血迹,朝着一旁吐出口唾沫,长枪对着前方的人做出防御姿态。 “不识抬举!”一刀劈死想要偷袭的长枪手,双脚磕动马腹,战马陡然前冲,两手用力,大刀唰的劈下,柏森举枪与对方刀锋硬碰,完颜斡鲁古双手持刀用力一推,直接将长枪挡开,柏森在马上向后一仰,单手持枪咬着牙倏忽朝前刺出—— 战马前行,完颜斡鲁古双臂肌肉鼓起,刀往上微微抬起一寸,随后猛的向下斜劈。 噗—— 嗤—— 碎裂的甲叶在空中崩飞,两声轻响在战马交错之时传出,完颜斡鲁古一头冷汗的抬手摸了下胸膛处的洞口,丝丝血迹正在外流。 “还好披了三重甲……” 这女真将领惊魂未定的回头看向身后,就见柏森一动不动的随着战马跑动,陡然间晃动一下,怦然摔落下马,自胸口处一道伤口将身子斜砍而开,内脏随着鲜血流淌而出,无神的双眼直视着天空。 “可惜了……”完颜斡鲁古用手指沾了下胸膛处的血,放入口中吮了一下,举刀大吼:“敌将已死,趁势杀入坞堡!” “杀——” 土黄色军阵涌动,有吞去黑色锋线的趋势。 “前阵稳住——” 孟福通见自家军司马战死,顿时大惊,“升双兔旗,求援!!”嘶吼着呐喊着,同时双刀出鞘,率领一队兵卒杀上,视线里,完颜斡鲁古勇猛向前,接连杀散两个战阵,看着前方拒马桩过多,方才挂刀下马,抽出腰间护身长刀,迈步向前。 坞堡高处,纵观战线的奚胜看着升起的双兔旗大惊,连忙传下将领:“命狄雷部向前救援柏森处防线,通知韩世忠、马勥、马劲,看守好其余各处,升起血色大旗,擂鼓,死战!” 传令的士卒连忙跑出,顷刻,写有吕字的大旗旁边一杆鲜红似血的旗帜升了起来,震天动地的鼓声从坞堡城头传出,激昂的鼓点顿时让前线的人一振,穿着虎头亮银甲的狄雷拿起双锤,磕动战马,沉着一张脸,带着麾下士卒开始汹涌而出。 “司马,是血色旗!” 厮杀中有吼声从后传来,杨志手中拎着长枪回首看了眼,回转过头,望见柏森处的双兔旗,看下前方锋线处正带人厮杀的傅祥,又看看拼命涌上的金军士卒吸了口气。 “跟洒家来!” 抖动缰绳,青面兽随着战马的前行缓缓起伏,拎着的长枪端到手上:“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搏出一个封妻荫子!杀——” “杀——” 燥热的空气之中,不停有黑色箭雨升起,无数箭矢划过阳光投下阴影,有步卒在骑马的将领带领下嘶吼奔出。 更远的地方,有人戴上了青龙盔,绰起丈八蛇矛。(本章完) 第654章 杀将 “该着我们了。” 杜壆舒展一下身体,看向后方,原本计划是与奚胜汇合,然后配合着坞堡内的步卒,与袁朗两人一起冲击金军,如此步骑合作将对方打退,不过此时也说不上时机不好,兵少的情况下从后方插入对方阵中更符合他心意。 骑兵在上马,歇息的时间已经过了,接下来是厮杀的时刻,对于他们这些骑兵而言,尚未有过失利,骄横的心态让他们无论面对谁都敢冲击而上。 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军功的建立,让这种思想在军中蔓延的更加快速,而由军侯升为校尉的王德更是让这些骑兵感到兴奋,这和宋、辽军中的晋升之路是不同的。 只要在战场上表现亮眼,金钱、爵位、地位都能随之而来。 万事俱备,只欠厮杀。 战马缓缓的迈动四蹄,渐渐开始奔跑,卷起浅薄的尘土。 …… 平原上,令旗来回飞奔的身影充满视野。 完颜杲注视着前方的血色大旗眉头一动,对面升起的血色大旗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不同于辽军的旗号让他有种事情不在掌控中的烦躁感,只是望见前方自家统军大将旗帜仍在飘荡、推进,不由心中安慰着自己,一切进行还顺利。 稳了下心神,眸子里,是沸腾厮杀的人群,后方跟着杨字将旗的将领狠狠撞进完颜蒲家奴的队伍。 “杀——” 杨志身先士卒,带着三百后备队冲入锋线绞杀的磨盘,长枪疯狂戳次抽打,人的身体在枪锋之下显得脆弱,不时有人倒地,没死的被跟在身后的士卒趁机杀死,势如破竹的气势顿时带动锋线上的士卒,呐喊着,将身前的人砍翻在地,顿时让争夺的地带向前方移动了数丈,犬牙交错之间,吞没了不少土黄色的身影。 完颜蒲家奴大急,作为先攻将领,打不开局面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后来的完颜斡鲁古将旗已经跑去前面,更是让其无颜,如今杨志一杆长枪冲阵而入,将锋线士气振奋而起,若是被其将自己逼的退回去,那就不是脸面问题。 “跟俺来,将那将剁回去!” 身形壮硕的女真将领眼眶涌上血丝,拎着大刀翻身上马,红赤着一张脸,杀气腾腾的望着对面将领发出一声怒吼,身后亲兵连忙跟上。 周遭的身影不断后退,刀劈剑砍下,人的头颅飞上半空,喷涌的鲜血映入锋线无数人的眼帘,四方黑黄两色的身影如同对冲的潮水不断泛起血色的浪,被劈砍而倒的人形成一条斜斜延伸的通道。 “兀那丑鬼贼将——”女真话语在天空下震荡,大刀带着血迹高举过头:“吃俺一刀!” 刀锋带出一道匹练,奔向脸有青色胎记的大汉。 “哈啊——” 青面兽大喝一声,长枪举起,一拦,呛的一声爆响砸开大刀,两人顿时觉得手中都是一沉,望向对方的眼神带着警惕,一踢马腹,厮杀而起。 …… “不能让他们再推进,死战顶住!” 孟福通双刀连连劈砍,一路杀死数人,早已习惯厮杀、冲锋的两方士卒面上全是一片凶戾之色,混杂在一起的人挺着盾牌向前碰撞,随后纷纷举着手中兵刃朝着对方疯狂劈砍戳刺,那股凶狠之意令打惯了辽军的完颜斡鲁古为之动容。 鲜血在眼前飙射,迈过死尸,身穿三层甲的女真将领大声呐喊:“不要停,杀过去,砍下敌方将领的脑袋!” “杀——” 耳边都是狂热的厮杀声,孟福通死死盯着前方步行的将领,血管中的鲜血似乎在燃烧,转身躲过劈来的战刀,手中双刀走动中在对方身上闪过数下,鲜血飙射了出来,死尸保持着劈刀的姿势轰然砸在地面。 下一瞬,迈步跑起,翻转的刀光掠过数名挡路的军兵,看着行走有些缓慢的女真将领跳了起来,手中双刀对着脑袋狠狠一劈。 呛——一对刀锋砍在长刀上,完颜斡鲁古抬脚一蹬,砰——,尚未落地的身影被踹了出去。 “找死——” 穿着重甲的身影迈腿追了过去,挥动刀刃,铿锵的招架声中,双手持刀的将领身上鲜血在流淌。 …… 天空箭矢飞来飞去,落在人的身上,拒马桩上,战马的之上,一名女真士卒刚将一个吕布军刀盾手劈死在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一枚箭矢“噗——”的射穿脖颈,倒下的视野里,看不懂的汉字将旗出现在眼中,一对乌油锤留在了他最后的意识里。 “跟上,快——” 狄云放下手中弓箭,跟在自家兄长身后高声呼喊,心中有着急切,身后持盾、持枪的士卒汹涌而来,彼此配合着冲入锋线,有受伤的同袍被扶去一边。 一面面盾牌在手臂上抬起,后方枪林聚集成阵,地面尘土扬起之时,狠命的撞入厮杀的缺口,陡然而起的厮杀让金兵的进击一顿。 “推——” 嘶吼声从刀盾手口中发出,后方的同伴加力下,锋线朝着金军一方压了过去。 “找死!抵住!” 完颜斡鲁古见状大急,回头嘶吼一声,手中不停,接连几刀砍下,对面混身是血的孟福通勉力挡了几下,随后被一刀砍断臂膀,女真的将领刚想补上一刀,眼神一凝,猛然一个低头。 嗖—— 一枚羽箭从头上飞了过去。 “我乃狄雷——” 战马从后方驰来,手提双锤的年轻将领双眼冒火:“吃我一锤!” 战马逼近人身,铁锤借着马速,轰的砸了过去。 “啊——” 狂吼声中,完颜斡鲁古举刀相迎,手中长刀砰的一声被砸飞出去,落到地上晃了两下,已是被砸的弯曲变形,狄雷勒住战马转过身子,后方那女真大汉左手握右手痛苦的佝偻着腰,那适才握刀的手几根手指外翻,已是被重锤砸的断了。 身后,张弓搭箭的狄云连射三箭,嗖嗖声中,箭矢射入完颜斡鲁古的战甲,箭矢的冲击让这女真大汉晃动几下,却是没有倒下。 “多重甲……”狄雷看眼对方不正常的体型哼了一声,跳下战马,一拍马的屁股将它赶去一边,挥锤砸中一名金兵的脑袋,噗的爆出一堆黄白之物,鲜血流了满地。 “该死……” 完颜斡鲁古见状左右看看,连忙半蹲而下,捡起孟福通掉落的单刀,用左手握住。 狄雷见了也不多言,奔跑几步,待离的近了,手中大锤带着暴怒砸过去,完颜斡鲁古挥刀迎上,只是他此时伤重,如何挡得住,砰一声响,单刀被砸的偏开。 对面手持双锤的将领身子一转,另一手铁锤轰然砸在头上。 噗—— 铁盔不规则的扭曲变形,一只眼珠突了出来,鲜血顺着七窍而出,整个人打横飞落在地上。 “将孟假司马抬回去。”吩咐了一句,狄雷转身看向锋线,翻身扑入血浪之中。(本章完) 第655章 攻守易势 “请阿买勃极烈前去支援!快!” 吼叫声在金军阵中响起,完颜杲眼神中满是忿怒,视线中,代表自家军队大将的旗帜倒下,这在与辽人的战争中是从未有过之事。 传令兵飞奔而出,进攻的号角声吹响,苍凉的牛角号让这位国论昃勃极烈心情愈加的压抑。 “——列阵,前进!” 高亢的声音从一员中年将领的口中发出,穿着银甲,手提铁矛的中年人正是金国的阿买勃极烈完颜习不失,四千人的阵列里,士兵和各个谋克的声音在呐喊,脚步声踏过地面,前排一面面盾牌接连而起,举在胸前朝前跑动,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厮杀的人群。 金兵涌动,前方锋线的战事愈加激烈,不时有金兵倒在弓弩之下,然而前仆后继的女真勇士在数个披甲将领的带领下不断反冲,有拒马桩被摧毁,随即被挥舞着双锤的狄雷击杀在锋线,完颜斡鲁古打出来的优势正在被肉眼可见的速度扳回。 “杀——” 马上的完颜习不失发出命令,前前后后这块不大的地方投入了近万的军队,此次西路出征的一半军队都在此,损失的谋克、猛安比之以往任意一次战争都多,他整个人的血液都在不停逆涌而上,面色通红,双眼充血,今日不破了这坞堡,实在是心里念头不通达。 周围,有完颜斡鲁古的士兵在后退,被前进的人推开一边,马背上的将领呼吸开始加快,仿佛能听到血管里鲜血的流淌。 步卒阵列举着盾牌开始加速,冲向前方纠缠的战场。 …… 天光下,骑兵开始加速,青鬃马喷出炽热的鼻息,身上汗水的气味混杂着尘土的腥气时不时飘过马上骑士的鼻端。 马背上,威猛的身影看着远处进入视野的黑色阵列,那是金军的后阵。 “加速,加速!冲过去!” 高声的呼喊从杜壆的口中发出,身下的战马奔腾的愈加快速,左右,身后的骑兵也在加快马速,奔腾而起的战马拉起漫天的烟尘,地面开始轻微的震动。 金兵的阵列里,靠后的人奇怪的跺了下脚,抬起有些破旧的鞋子看了看:“哪里来的震动?” 陡然想起了什么,猛的回过头,奔腾的战马映入眼帘。 “骑兵——” “敌袭!” 数声惊叫发出,随后更多的人回转过脸,战阵后方的完颜宗雄顿时大惊,看眼骑兵冲击而来,顿时高声大叫:“转向!列阵迎接骑兵冲击!”一把抓过身旁的副将吼道:“去前面告知大帅,后方有贼军骑兵,让他快做准备,快——” 手一推,那副将连忙加马一鞭,迅速冲向前军。 完颜宗雄大呼:“吹号,吹号——通知全军,敌袭!” 呜、呜呜—— 代表遇袭的号声响起,尚注视着战阵的金军顿时一惊,纷纷转头回看。 远方,马蹄交替的频率越来越快。 金军阵列里,完颜杲调转过战马,看向后方烟尘起处顿时皱起眉头:“传令,弓手去支援后军,乌林答泰欲转向去支援后阵。” 传令的士兵快速跑出,不久,金军的旗帜开始移动。 …… 远方的尘土映入高处奚胜的眼中,飘扬的旗帜让这清癯的汉子顿时眼中一亮,连忙转首:“传令袁朗从后门而出冲击对方中军,韩世忠、马劲两部出击,务必缠住前方金兵,不能让其回身支援!”旁边的传令兵挥动手中令旗,隐隐间有将官吆喝的声音传来,高楼上观望战场的奚胜露出一丝笑容,杜壆未至之时他就在思考如何配合,如今这个机会说不上是最好,但他尽力配合着自己的同袍抓住这个战机。 …… 呜呜呜—— 号角声下,战马在奔腾,收到命令的乌林答泰欲凶悍转身,端着铁枪抢去前面,身后数百骑兵转向,跟上前方的身影,错过后阵的完颜宗雄。 今次前来是为攻城,所行骑兵虽多,却大半下马前去步战,这个猛鸷的将领本以为今次自己亦是一样,如今得了机会自是欢喜,不苟言笑的面上泛起狰狞,毫不畏惧的向着后方杀去。 浩荡的骑兵推了过去,大地在翻腾的马蹄下越来越剧烈的颤抖,这片刻的工夫,战马上的骑士射出一波箭雨,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在耳边响起,更多穿着土黄色绒衣的士卒翻身栽下战马。 视野之中,马上之人凶狠的神情越发接近。 轰—— 战马相撞,血肉之躯在巨力之下骨断筋折,鲜血飙射上半空,马匹悲鸣声与人的惨嘶回荡在耳边,青龙甲的将领冷漠着一张脸,夹动马腹,青鬃马咆哮嘶鸣,身上肌肉上下起伏。 纵马一头杀入骑兵当中,丈八蛇矛带起呼啸,砰砰乓乓的金铁交击,砸出数道火,前冲的金军骑兵受不住力道跌下战马,被席卷过来的战马踩踏而死,与十来骑交错而过,直奔那边的金军将领,青鬃马速度稳健,前方又有几名骑兵冲来,蛇矛猛的左右横扫,将数人逼的收兵而守,杜壆打马而过并不理会其他人,始终盯着那重来的将领。 乌林答泰欲端起长枪,马蹄点过地面,脑后长出头盔的辫子随风飘起,铁枪对着冲来的身影戳了过来。 砰砰砰—— 枪矛闪电般交击数下,两马交错而过,彼此的眼神都有些惊愕,女真的将领忍不住回头瞧看,跑过的杜壆丈八蛇矛舞动,正戳在后方跟进的亲兵胸口。 乌林答泰欲钢牙暗咬,正要回头,余光看着泛着金芒的兵刃扫来,连忙竖起长枪。 当—— 脆响声中,一张丑恶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挥动的臂膀带着两条金锏疯狂的抽向自己,他来不及调整姿态,只能谨守着方寸之地,双手握枪来回格挡,金芒充斥着视野,一时间响起数声金铁之音。 “入娘的,好手段!” 两马交互而过,酆泰忍不住吼了一声,乌林答泰欲视线刚刚从金色的光芒中恢复过来,陡然见着后方一黑甲的骑士正张弓对着自己,本能的一偏身子。 “着——” 马蹄轰鸣声中,箭矢一闪而至,“噗——”的透过肩甲钻入血肉,这女真猛将“啊!”一声惨叫,连忙一拽缰绳斜刺里败退下去。 “不要恋战追袭,继续前行!冲——” 前方,杜壆高亢的声音回荡在战场,牛皋遗憾的看眼斜斜跑过去的女真人,连忙收起宝弓,绰上铁锏,舞动中,不停有女真骑兵跌落马下。 黑压压的骑兵向着完颜宗雄逼了过去。 …… 后方,完颜杲看着坞堡后方扬起的尘土,脸色大变。 战马的轰鸣声从前方而起。(本章完) 第656章 辽州暂安 过午的天光下,汹涌而出的吕布军士卒好似催城的黑云,嘶吼着绕过放满拒马桩的防守工事,马劲拎着秋水雁翎刀,疯狂的扑向杨志那边。 长时间的鏖战,那青面兽身上满是伤痕,一身上好的甲胄被完颜蒲家奴砍的满是班驳之痕,鲜血渗透战袍,手臂机械的挥动着,家传的枪法有些散乱,对面的人影也是有些气喘,却比杨志看着好的太多。 视线移动到完颜习不失那边,手持双锤的战将正艰难推进,一面韩字的战旗随着人头的涌动跟了上来,厮杀的呐喊声逐渐加大。 锋线上的土黄色逐渐被黑色吞没。 “被算计了……” 金军帅旗下,完颜杲呢喃一句,手握着缰绳微微抬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将手放下,大声发布着命令:“让前军徐徐撤下来,中军向后与完颜宗雄汇合,让他顶住!长枪手列阵,告知完颜石土门,准备应战骑兵!” 令旗在挥动,数名传令兵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跑,女真话响彻在阵中,脚步声在阵列中踏响,中军的士卒不停的移动着。 变阵的动作瞒不过高处看着的奚胜,当即招来传令兵:“吹号,让马勥也出击,莫让其在中路构成防线,对方想要先集中力量对付杜壆。” 金军的悍勇也让这与宋军打惯了的主帅另眼相看,寻常军队此时已是退却,这金人还在奋勇厮杀,他暗忖若非军中有着军功激励,怕是也做不到如此苦战。 马蹄声在坞堡侧旁响起,奚胜转头瞧看,袁字的大旗随风猎猎而响。 就在前方调兵遣将之时,杜壆率领着骑兵突入完颜宗雄的战阵,一道道高速冲锋的身影轰然撞上盾牌、枪林,人马在冲力下不断挤压,巨大冲撞之力硬生生连人带盾一起冲击的粉碎,尸体卷在一只只狂奔的铁蹄下,眨眼间化为肉泥,有的士卒奋勇将长枪捅入战马胸膛,战马一时没死,硬顶着人滑动两三丈的距离,马鞍上的骑士反应快的跳下战马,摔成一团,也有没能及时脱身,同战马一起压在敌军身上,碎裂的骨骼声被凄厉的惨叫掩盖。 冲锋的骑兵与抵御的步卒尸体在缺口中增多、堆积,第一时间未死的骑兵继续疯狂朝着战阵中突进,踏开的死尸让出一道空隙,身穿青龙铠的身影冲锋在第一线,带着身后的铁骑奋勇戳刺抽打,丈八蛇矛捅入一名金军的面门,将对方挑起甩飞,舞动间,刚猛的力道不时将拦在前方的士卒打飞,鲜血在人群中铺出道道红毯。 “抵住——抵住——” 完颜宗雄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出,视线中,一名谋克被金锏打死当场,一前来两后的身影纵马飞驰不停,速度没有丝毫减退的朝着自己这边冲来。 “贼将安敢小觑俺!” 怒火上头,抄起长弓的女真将领大怒不已,刚刚挽弓搭箭,尚未来及拉开弓弦,杜壆身后的牛皋一箭射来,完颜宗雄忙不迭闪开。 嗖—— 箭矢滑过脸颊,火辣辣的痛感传出。 “金贼!留下性命——” 杜壆放声嘶吼,端着丈八蛇矛的手猛的收起前掷,闪着寒芒的矛尖儿滑过一道弧线,噗的戳入完颜宗雄身下战马,伸手握住护身长剑,微微侧下身体。 倒撞下马的女真人忙不迭用手撑住地面,努力抬头看向前方,带有u型铁的马蹄落下在眼前,耳中听到呛的一声响,视线陡然翻滚不休,惊愕中看着一具无头的尸体撑着地面欲要站起。 那是…… 意识归于黑暗。 “冲——” 呐喊的声音仍在天空下回荡,代表着后军主将的战旗被人砍断,掉落地面。 …… “前军怎么还没退下!”厮杀的声响自前后传来,完颜杲的神情越发不耐,隐隐感觉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正要发布命令,后方有人嘶吼:“勃极烈,后军败了!” 豁然回头,完颜杲没见着完颜宗雄的旗帜,瞳孔顿时一阵收缩:“谋良虎……” 脑后,山崩海啸的声音传来,这统帅大军的人连忙回头,完颜习不失的旗帜正在后退,狄、韩两面将旗紧追不舍,锋线的混乱引发了连锁的反应,完颜蒲家奴的将旗一同在向回走,对面的坞堡中,又是一面马字旗奔出,战场上马蹄声大做,左侧的袁字旗下,战马奔腾的身影隐隐能看的清晰。 “该死——” 懊恼之色爬上面庞,完颜杲捏着缰绳的手爆出青筋,虎口处一片青白之色:“走——突围,传令突围!” 呜呜—— 呜—— 撤退的号角声传出,不少女真士卒转身就跑,完颜习不失看着右侧开始退却的旗号,勒马转身飞奔而去,血浪朝前翻滚,遗留下大片黄黑交缠的尸体,逐渐被汹涌的黑潮吞没,厮杀呐喊的声音逐渐转变,金铁交鸣之音落下,声浪渐渐拔高。 杨志被完颜蒲家奴砍中数刀,身披重创,见状口中大呼酣战,也不管傅祥、马劲“制使莫要追袭!”的劝阻,挺枪跃马奋勇而上:“金贼莫走,回来同洒家再战!” 人潮拥挤,拎着大刀的完颜蒲家奴回头看眼杨志,吐出一口唾沫,咬牙之间,眼神一闪,顿时将马一勒,大刀指去后方,不熟的汉话喊出:“来啊!一场死战!” 杨志大怒,拍马舞枪,撞开拦路的两个士卒,口中方自大喝一声:“贼将讨……” 噗—— 一枚羽箭从后侧射入杨志脖颈,这青面兽当即气绝身亡,死尸掉下战马。 “制使!” “杨制使!” 后方马劲、傅祥二人大惊,连忙循着看去,正见着一身金甲的完颜习不失在后方张弓搭箭对向他俩,忙不迭朝旁一闪。 嗖—— 嗖—— 连珠两箭划破空气,强劲的力道下,箭矢没入土里,只留白色的箭尾在外轻微晃动。 “可惜……” 完颜习不失看着躲开的两人,俯身后瞧,狄雷、韩世忠两人带兵杀了过来,只得叹息一声,一抖缰绳,带着亲兵连忙退下。 不久之后,不足一千五百人的袁朗带着骑兵也杀了过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着追兵杀了上去,大片的步卒被屠戮,被追的甚急的完颜杲带着自己亲卫与完颜习不失、完颜石土门等将转身阻敌,接连反冲三次,夕阳灼烧白云之时,方才留下大片尸体转身逃回大营。 这一天的傍晚,西边一片血色,坞堡下的步军士卒悲哀的将同袍的死尸收敛,褚亨的尸体被人发现在追击的路上,而在伤兵营,奚胜面无表情的将孟福通圆睁的双眼合上,随后走出房门,看着天边叹口气。 稍后的时候,两方的令骑与战报都在马不停蹄的向着东方传递着今日一战。(本章完) 第657章 风雨 斑斑点点篝火的营地,呻吟的声响在夜空下回荡,宽敞的营地中,披坚执锐的士卒在营帐之间行走,浓郁的药味与血腥之气时不时的飘入鼻端。 完颜习不失过来时,居于帅帐的国论昃勃极烈,仍在怔愣的看着战报,灯火摇曳中,脸上阴晴不定,这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讽刺他,让他皱紧的眉头变得更紧。 “出兵之前,俺以为面对着南方的军队就和辽人相似,顶多是难缠一些,只是没想到,竟然会与俺们打成这样,乌雅束的孩子也战死了,这种噩梦般的景象从未在俺脑海里出现过。” 完颜杲的身子震了一下,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中年人,起身:“阿买勃极烈……” “坐下吧。”雄壮的身影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按到坐位上,自己也落座,抬手将桌上的酒壶拿起,给两人倒上酒水:“斜也,俺与你兄弟认识几十年了,又钻牛角尖儿了吧。” 完颜杲扯了下嘴角,想笑,笑不出来,手撑着大腿叹口气:“今日是俺的错,本来想要发令撤退了,结果却想着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得能攻进去……” 将酒杯往前推了推,完颜习不失拿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懂得取舍在战场很重要,今日之事……说到底是中了南人的计,被他们打了个里应外合。” “阿买勃极烈就莫要安慰俺了。”完颜杲端起酒杯喝下烈酒,往日辛辣的酒水今次喝起来却带着苦味:“俺已经将今日之事写成文书派快马送给都勃极烈了,伤亡过半,折大将两员,下面谋克战死更多,此等过失无论如何是掩盖不得的。” “对面的南军确是勇猛,不输我等。”点了下头,完颜习不失将酒杯放到桌上,看着对面紧皱的眉头:“只是一时的失利不要紧,却是不能再败了……” “还好大兄那边尚未有坏消息……”完颜杲缓缓点头,他知道前者的意思,金国如今新建不久,其实还是以前父亲完颜劾里钵在世时的完颜部联盟旧底子,这些个部族都是因他完颜部强大、处事公平方才愿意跟随,而新加入的几个部落尚还不如前者对他完颜部信心充足,一次两次失利尚还好说,总是战败的话,怕是下面几个部落要不稳。 “接下来你准备怎办?” “先向后退二十里下寨吧。”完颜杲双手缓缓攥拳:“先机已失,且对方士卒士气之高昂不比我等差,强攻已不可取,只能再议了。” “就如此吧,在后面坐等吴乞买与都勃极烈的消息,若是他两处胜之,也可合围此处的南人。” 就在两人相对而坐,谈论着今日损失与敌军应对时,关于双州战场的消息,也在这个夜晚送来,因为相隔较远,送信的骑士过来时已经是子时。 完颜晟率军攻占城池不利,特意提醒对方士卒悍勇,军心士气高昂,不可视其为辽人之馊军,当慎重以待。 完颜杲终于苦笑出声:“这文书……”晃了晃手里的硬皮本子,啪——,扔到桌上:“来的晚了些!” 灯火如豆,猛然晃动一下。 夜色深沉,一支船队沿着辽河西走入肠河,一队骑兵在火把照耀中下来运船,将旗在夜色中呼啦展开,笔画简单的王字在火光中舒展不定。 不久,战马奔腾而起,一路向北而去。 ……天光渐渐明亮,浓厚的云层遮盖在银州上空,空气沉闷的压了下来,云层的颜色渐渐变深。 啪嗒—— 雨滴砸在木窗上,渐渐掉落的数量多了起来,连天接地的雨幕垂落在视野里,穿着蓑衣的青壮在来回的奔跑,带着遮雨的器物盖到容易淋雨受潮的兵械上。 此时的坞堡一片肃杀,士卒踏着雨水巡逻而过,斥候、令骑顶风冒雨四处奔驰,及时的传递着消息,雨水在坑洼里聚集起来,泥泞被踩踏而过,溅起浑浊的污水,又落了下来。 巷道中陆续走来几道身影,朝着最大的屋子走去,他们接到吕布召集的命令,正赶过来,同时军营中也被下达了随时待命的军令。 “骠骑大将军!” 走入房中的的将领,如林冲、唐斌、史文恭、曹洪等人看着站在堪舆图前的吕布拱手抱拳作揖,又朝着早已在屋中的荣、姚刚、上官义几人打个招呼。 “都来了,看看这份军情,这是萧海里与卞祥派人紧急送来的,某已命人将其抄录,送往魏定国、孙安等人处。” 几人看了一眼,唐斌走上前接过,快速看了一遍随后转给林冲等人,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待众人传阅一遍,将公文放回桌上。 “消息真假不用担心,萧海里、卞祥都不是信口开河之人,金军勇烈某也是自来有所耳闻。”微微顿了一下,吕布环视一下屋中几人:“只是也不用过份担忧,双州一战金军只是开始占优,待其后已是不能胜我军半分,你等回去也要做好准备,且莫大意,今次之战,非是以往宋、辽那般轻松。” 几人面上露出个笑容,随后正色:“大将军所言甚是,如此观来,金军非是辽宋可比,一次试探攻击就差点先登夺城,这在以往不曾有过。” “如此想就好。”吕布转身在堪舆图上指了下:“只是也不用太过担忧……某已有安排做下,李宝、危昭德等人到时会带着縻貹部沿着水道绕去金军后方。” 手指沿着画的弯曲的线条向上而去,在某个点上戳了一下:“这里……” 张开手拍了一下空白之处:“将其在这银州前击溃。” “是!” 众将齐齐起身抱拳,震喝出声。 外面,大雨之中,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快到屋前方才翻身跳马,浑身湿漉漉的踩着积水奔跑进来,雨水顺着蓑衣往下滴落地上,抱拳:“大将军,前方紧急军情。” 包着油纸的文书打开,熟悉的字迹入眼,众将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微微起身:“大将军,怎么了?”(本章完) 出场的金军将领记一 因时间关系,看个大概吧,金毕竟在那个时代占优势,不要太看不起人啊。。。。。。 1.完颜旻,完颜阿骨打,需要多说吗? 2.金太宗完颜晟,女真名吴乞买,会宁府会宁县人,金世祖完颜劾里钵第四子,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完颜旻)之弟,金朝第二代皇帝。 金朝开国时,他成为谙班勃极烈。阿骨打死后继承皇位,改元天会。他仍沿用勃极烈制度,以弟国论勃极烈完颜杲为谙班勃极烈、阿骨打长子完颜宗干为国论勃极烈。为集中力量灭辽攻宋,向西夏割地议和,换取西夏奉表称藩。天会三年(1125年)二月,金军擒辽天祚帝,辽亡。十月,金军在完颜杲的统率下,兵分两路,南下攻宋,翌年正月围困汴京(今河南开封),迫宋割中山、太原、河间三镇,增岁币,对金称侄,金军撤离。八月,再命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领兵伐宋。十二月,俘宋徽、钦二帝,北宋亡。宋康王赵构即位,建立南宋,完颜晟屡次派兵追击,始终未能将其擒获。期间,金朝先后立张邦昌、刘豫两个傀儡皇帝,让他们暂时管理河南等地。完颜晟在位期间,政治上建立各种典章制度,颁布官制,着手在中央进行汉化改革;军事上仿辽、宋旧制,设元帅府,诸军设都监;经济上采取受田、赋税等措施,在女真人中征牛头税,并将大批女真猛安谋克户迁居今华北地区,将俘掠的汉人北迁女真地区。天会十三年(1135年)正月,完颜晟病死,终年六十一岁,谥号体元应运世德昭功哲惠仁圣文烈皇帝,庙号太宗,葬于和陵。其后代全被海陵王完颜亮所杀,海陵王迁都后,改葬于大房山,称恭陵。 3.完颜杲,本名斜也,金朝宗室、大将、开国功臣。金世祖完颜劾里钵第五子,太祖完颜阿骨打同母弟。 金朝开国后,阿骨打创立四勃极烈议事制,完颜杲任国论昃勃极烈。天辅元年,率一万兵下金山县,女固、脾室四部及渤海人皆降,遂陷泰州。迁所降诸部人于女真地。五年(1121年),为忽鲁勃极烈,都统内外诸军,以完颜昱、完颜宗翰、完颜宗干为副,统领大军攻辽。翌年,完颜杲克中京(今内蒙古宁城县西北大明城),获牲畜、车辆甚众。完颜宗翰克北安州(今河北承德市西南),会师奚王岭,追辽天祚帝西走。以辽西京(今山西大同市)降后复叛,又攻取之。率大军至白水泺(今内蒙古黄旗海),分遣诸将招抚未降州郡及诸部族。同年,遣完颜斡鲁、完颜娄室败西夏李良辅,并奏请徙辽西招讨司所属诸部于女真地。从阿骨打取燕京(今北京市)。天会元年,太宗完颜晟即位,任谙班勃极烈,与完颜宗干同治国政。天会三年,任都元帅,坐镇上京,统筹伐宋,遣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分道进兵。翌年,再伐宋,终擒获宋徽、钦二帝以归。天会八年(1130年),完颜杲去世。皇统三年,追封辽越国王。正隆年间,追封辽王。大定十五年(1175年),谥智烈。 4.完颜银术可,金朝大将。女真族完颜部人。完颜银术可于辽天庆四年(1114年),曾出使辽,探知辽之虚实。后从军攻辽,为先锋,屡战有功。金收国元年(1115年),率军攻黄龙府(今吉林农安)。天辅六年(1122年),从完颜杲克中京(今内蒙古宁城西南),寻又领兵与完颜娄室同袭天祚帝。天会四年(1127年),从完颜宗翰(粘罕)攻围太原(今山西太原),屡败宋军。次年,又克汴京(今河南开封)。天会六年(1129年),银术可为万户,从完颜宗翰军克邓州(今河南邓县),升银术可为咸宁(今辽宁铁岭东)都统。天会十年(1132年),为燕京留守(今北京)。天会十三年(1135年),任保大军(今河北霸县南)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迁中书令,封蜀王。天眷三年(1140年)去世。金熙宗以正隆惯例赠赠为金源郡王。大定十五年(1175年),金世宗赠谥“武襄”。 5.完颜习古乃,亦书作实古乃。尝与完颜银术可俱往辽国取阿疏,还言辽人可取之状,太祖始决意伐辽矣。完颜婆卢火取居庸关,萧妃自古北口出奔,太祖使习古乃追之,不及。后为临潢府军帅,讨平迭刺,其群官率众降者,请使就领诸部。太宗赐以空名宣头及银牌,使以便宜授之。获辽许王莎逻、驸马都尉萧乙辛。辽梁王雅里在纥里水自立,不知果在何处,至是始知之。于是,徙辽降人于泰州,时暑未可徙,习古乃请姑处之岭西。及习古乃筑新城于契丹周特城,诏置会平州。乌虎里部人迪烈、划沙率部族降,朝廷以挞仆野为本部节度使,乌虎为都监。习古乃封还挞仆野等宣诰,以便宜加挞仆野散官,填空名告身授之,及录上降附有劳故官八百九十三人,朝廷从之。于是,迪烈加防御使,为本部节度使。划沙加诸司使,为节度副使,知迪烈底部事。挞离答加左金吾卫上将军,节度副使,知突鞠部事。阿枲加观察使,为本部节度使。其余迁授有差。以厖葛城地分赐乌虎里、迪烈底二部及契丹人,其未垦者听任力占射。久之,领咸州烟火事。天会六年,完颜慎思所部及其余未置猛安谋克户口,命习古乃通阅具籍以上。天会十年,改南京路军帅司为东南路都统司,习古乃为都统,移治东京,镇高丽。 6.完颜浑黜,金代将领。女真人。从太祖起兵。与辽兵战于宾州(今吉林农安东北),取胜。助完颜娄室、银术可,攻辽黄龙府(今吉林农安),败辽兵万余于白马泊。天辅六年(1122年),败契丹、奚、汉6万兵于高州(今内蒙古赤峰东北)。领兵200击退忽至古北口之辽兵。封徐国公。为金开国功臣之一。 7.完颜婆卢火,完颜氏,女真族,按出虎水(今阿什河)人,安帝拔海的五代孙。中国金初将领。完颜婆卢火于辽天庆四年(1114年),从阿骨打伐辽,奉命征召迪古乃兵,失期,被杖。后助娄室、银术哥攻黄龙府。完颜婆卢火奉穆宗盈歌命讨直攧里部辞勒罕、辙孛得。渡苏衮河,招降旁近诸部,至特滕吴水,执杀辙孛得。太祖收国元年(1115年),完颜婆卢火破特邻城,降辞勒罕,以功,与子婆速俱为谋克。完颜婆卢火于天辅元年(1117年),领兵会咸州都统斡鲁古,迎击辽秦晋国王耶律涅里。天辅五年(1121年),阿骨打摘取诸路猛安万余家,以完颜婆卢火为都统领之,屯田泰州。翌年,从阿骨打取燕京(今北京),为右翼,败辽兵,取居庸关,率轻骑追辽萧妃,执其从官统军察剌、宣徽查剌。与石古乃讨平迭剌叛乱。完颜婆卢火守边屡有功,太宗天会十三年(1135年),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熙宗天眷元年(1138年),驻乌古迪烈地,同年,完颜婆卢火去世。 8.完颜斡鲁古,亦作完颜斡里古。金朝开国功臣。女真族。辽天祚帝天庆四年(1114),从阿骨打伐辽,击杀辽都统实娄于咸州西,克咸州,收降陁满忽吐及邻部户七千,破辽将喝补。以功为咸州军帅。太祖收国二年(1116),佐斡鲁镇压高永昌渤海起义军于东京(今辽宁辽阳)。天辅元年(1117),与迪古乃、娄室等将二万众,击辽秦晋国王耶律捏里。拔显州,收降乾、懿、豪、徽、成、川、惠等州。二年,为劾里保、双古等所弹劾,以辽帝在中京(今内蒙古宁城西大明城)不追袭,谎报咸州粮草,攻显州获生口财富多自取等罪,降为谋克。六年,征牛心山,中道病卒。世宗大定十五年(1175),追谥庄翼。 9.豫国公完颜蒲家奴,又名昱,景祖完颜乌古乃孙,沂国公完颜劾孙子,尝从太祖伐留可、坞塔。太祖使蒲家奴招诈都,诈都即降。 太祖使蒲家奴招诈都,诈都即降。康宗八年,系辽籍女直纥石烈部阿里保太弯阻兵,招纳亡命,边民多亡归之。蒲家奴以偏师夜行书止,抵石勒水,袭击破之,尽俘其孥而还。边氓自此无复亡者。后与完颜宗雄视泰州地土,太祖因徙万家屯田于其地。天辅五年,蒲家奴为吴勃极烈,遂为都统,使袭辽帝,而以雨潦不果行。既而,忽鲁勃极烈杲都统内外诸军以取中京,蒲家奴等皆为之副。辽帝西走,都统杲使蒲家奴以兵一千助挞懒击辽都统马哥,与挞懒不相及,蒲家奴与赛里、斜野降其西北居延之众。而降民稍复逃散,毗室部亦叛,遂率兵袭之。至铁吕川,遇敌八千,遂力战,兵败。察刺以兵来会,追及敌兵于黄水,获畜产甚众。是役也,奥炖按打海被十一创,竟败敌兵而还。军于旺国崖西。赛里亦以兵会太祖,自草泺追辽帝,蒲家奴、宗望为前锋,戒之曰:“彼若深沟高垒,未可与战,即侦伺巡逻,勿令遁去,以俟大军。若其无备,便可击也。”上次胡离畛川,吴十、马和尚至小鱼泺,夜潜入辽主营,执新罗奴以还,送知辽帝所在。蒲家奴等昼夜兼行,追及于石辇铎。我兵四千,至者才千人,辽兵围之。余睹指辽帝麾盖,骑兵驰之,辽帝遁去,兵遂溃,所杀甚众。完颜宗翰为西北西南两路都统,蒲家奴、斡鲁为之副。乌虎部叛,蒲家奴讨平之。天会间,为司空,封王。天眷二年,完颜宗磐等诛,辞及蒲家奴,诏夺司空。是年,薨。天德初,配享太祖庙廷。正隆二年,例封豫国公。10.完颜宗雄,本名谋良虎,女真族,完颜氏,世祖劝里钵之孙,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侄子,康宗乌雅束长子。金宗室,大将。 完颜宗雄自幼善谈辩,多智略,孝敬谦谨,深受世祖及众人爱。随阿骨打伐辽,多所谏言。以所部兵败宁江州渤海兵,以功授世袭千户谋克。辽天庆四年(1114年),出河店之役,立战功,达鲁古城之役将右军,身先士卒,击退辽兵,又助左军击溃辽兵,追杀至乙吕白石而还。收国元年(1115年),大败辽天祚帝来犯之军于护步答岗。天辅四年(1120年),随阿骨打攻临潢府(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南波罗城),以功娶阿骨打之女。天辅五年(1121年),奉命察看泰州(治今吉林洮安县东北)地土,建言徙万余家女真人往彼屯田。旋与宗翰等大破耿守忠于西京(今山西大同市)之东。好学嗜书,尽通契丹大小字。金初立法定制,皆为其与宗干共同拟定。及与辽议和,与宗翰、希尹共主书诏契丹、汉字。天辅六年(1122年),完颜宗雄逝世。 11.乌林答泰欲,金朝大臣。女真族。乌林答氏。太宗天会五年(1127)。败宋将李成于淄州(今山东淄博市淄川)。后随军伐宋,为前锋,破王善军20万,克濮州(今山东鄄城县北),降旁近5县。复与拔离速、耶律马五等追袭宋帝于杨州,以兵助完颜宗弼至江宁,连败宋军。世宗大定(1161—1189)间,赠镇国上将军。 12.完颜习不失,虎水(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区)人。金朝宗室大臣,金昭祖完颜石鲁之孙,完颜乌骨出次子。勇猛善战,擅长骑射。助平桓赧、散达之乱,随从太祖完颜旻攻打大辽。收国初年,授为阿买勃极烈。太祖出征,辅佐金世宗留守。天辅七年(1123年),去世,追封开府仪同三司,曹国公。大定三年,进封金源郡王,配享太祖庙廷,谥号忠毅。 习不失勇猛善战,擅射能左右开弓。金世祖时,大战桓赧、散达,“所乘马中九矢,不能驰,遂步趋而出。”另一次去敌方侦察,习不失单骑一人前往,对方在酒楼上喝酒聊天都听得清楚。1123年7月习不失死时,太祖完颜阿骨打正得病也将于8月病死。问起习不失为什么见不到了:“阿买勃极烈安在?”旁人为了怕坏消息让太祖的病情恶化,不敢告述实情,只能说:“今即至矣。” 13.完颜石土门,汉字一作神徒门,耶懒路完颜部人,世为其部长。 父直离海,始祖弟保活里四世孙,虽同宗属,不相通问久矣。景祖时,直离海使部人邈孙来,请复通宗系。景祖留邈孙岁余,厚其饩廪饮食,善遇之。及还,以币帛数篚为赠,结其厚意。 久之,耶懒岁饥,景祖与之马牛,为助籴费,使世祖往致之。会世祖有疾,石土门日夕不离左右,世祖疾愈辞归,与握手为别,约它日无相忘。世祖袭位,交好益深,邻部不悦,遂合兵攻之。石土门使弟阿斯懑率二百人南下拒敌,敌兵千人,已出其东据高阜,石土门将五千人迎击之。 敌将斡里本者,勇土也,出挑战,石土门射中其马,斡里本反射,射中石土门腹,石土门拔箭,战愈力。阿斯懑与勇士七人步战,杀斡里本,诸部兵遂败。石土门因招谕诸部,使附于世祖,世祖嘉之。后伐乌春、窝谋罕及钝恩、狄库德等,皆以所部从战,有功。弟阿斯懑寻卒,及终丧,大会其族,太祖率官属往焉,就以伐辽之议访之。方会祭,有飞鸟自燕而西,太祖射之,矢贯左翼而坠,石土门持至上前称庆曰:“乌鸢人所甚恶,今射获之,此吉兆也。”即以金版献之,后以本部兵从击高丽。及伐辽,功尤多。王师攻下西京,赐以金牌。其子蝉蠢从行,上语之曰:“吾妃之妹白散者在辽,俟其获,当以为汝妇。”竟如其言。上之西征,诸将皆从,石土门乃率善射者三百人来卫京师,时太宗居守,喜其至,亲出迎劳。继闻黄龙府叛,与睿宗讨平之,睿宗赐以奴婢五百人,师还,赏赉良渥。至是卒,年六十一。正隆二年,封金源郡王。 ps:时间有限,以后出场的以后再介绍(本章完) 第658章 阴晴流转 “八百里加急……奚胜那边的战况。”伸手将战报递给众人,吕布眉头紧皱:“死伤近三成士卒,不过捡点战场,金军死的更多。” “杨制使、柏森……”荣接过了战报,牙疼似的吸口气,将其递给林冲,随后一个个看去,面色都有些铁青。 “将军难免阵上亡……”吕布开口轻声说了一句,闭上双眼,半晌,脸上的肌肉猛的抖动两下,随后一掌拍在桌案上,咬牙切齿:“杀某麾下如此多将领,此仇某必报之。” 几个领兵将领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齐齐起身躬身抱拳:“愿为大将军排忧解难。” 吕布吸了口气,看着几人点头:“下去做好自己之事,今次双、辽两州惨烈至此,足以表明敌人不是易于,各位战阵之上切莫大意。” 众人应是退下。 琼英一直穿着侍卫服饰站在角落,见众将出去方才走上前,将文书战报收拾一下,又倒了些热茶端来:“师父,喝些热茶吧。” “嗯。”大手接过茶盏,看着徒弟脸上的神色,伸手盖在她头上:“也不知让你和再兴今次跟着某是否合适。” “徒儿觉得没甚不好。”仇琼英笑了下:“总是要上战场的,与其今日跟着师父轻轻松松打过,日后碰着苦战不知所措,不如一开始就如此,待得来日无论艰难与否,都能应对。”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吕布失笑摇头,走去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幕没有作声,一时间只闻雨水落下的响声。 …… 辛巳。 下了一日的大雨止住,辽河河水暴涨,翻滚的水浪拍上岸边,溅湿了河道边的土石,马蹄轰隆隆的从远处奔来,沿着河岸而走,三五成群的骑兵扫视着周边一切,靠水而居村庄早已人去屋空,从村子走出的骑兵翻身上马,招呼着继续奔跑。 对岸的河水有人在走动,搭建的桥体在河水中忽隐忽现,从咸州、司州顺水而下的舟船接连成两条直线,将河面塞的满满当当。 昨日同样收到自己兄弟战报的完颜阿骨打也知事态紧迫,一面派出令骑传讯双州的完颜晟,一面加紧催逼后方舟船准备渡河,四万大军聚集准备南下攻过去。 一场大战在辽河左近逐渐成型,局势也在发生着变化。 人过一万无边无岸,四万兵马与两倍的民夫青壮形成的队伍庞大、臃肿,从头望去见不着尾部,人马走动之间踩的附近地面满是泥泞。 中军位置,高头大马上坐着的完颜阿骨打停驻在河岸旁边,看着对岸处皱起眉头,南下之时,他已经尽量将南面的军队高估了,却仍是被对方的战力给惊到。 谋良虎啊,多么好的一个孩子,能言善辩,孝敬谦谨,记得他最爱读书,家中尽是宋人的典籍与辽人的书册,怎地就没了? “父汗,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战马走动的声响,完颜阿骨打也没回头,只是淡淡叹口气:“斡鲁补,在想你的兄弟,俺对不起你伯父。” 完颜宗望勒下战马,目光有些黯淡,随后轻声开口:“此事非是父汗之错,是谋良虎兄长他时运不济。” 完颜阿骨打一拽马缰转过身子:“不说这个了,大军过去多少了?” “粘罕已带先锋过去,河道附近没看着南人军队。”完颜宗望低头说了一句,随后抬起头:“那些南人不过是一时侥幸,论及打仗,还是俺们擅长。”“不对,有些不对……”摇摇头,完颜阿骨打皱起眉头手指敲打着马鞍:“半渡而击,如此简单的战术这些南人不会不懂,不然也没法占据辽东南面大片土地。” 抬头看眼次子:“派人通知粘罕,一定要多加探查,让斥候去向更远的地方。” 转头看眼正在登船的军队:“你先不要过河。” “为何?”完颜宗望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父亲。 “在此守着浮桥与船,既然南人放我等过河,定是有所图谋,虽然不知道他等想要做甚,但是战场之上,左右不过是正面厮杀、侧翼袭扰、断人后路这些事情,你在此将后路看好。” “不若父汗在此,孩儿渡河。” “莫说蠢话。”完颜阿骨打拿着马鞭轻打了次子一下:“俺征战至今,如何有避去他处之时,些许小计,只要注意就好。” 双脚轻磕战马:“你在此多加小心,稍后俺会令阇母与你一起,有事你多向他问着一些。” 完颜宗望连忙躬身:“是。” 无数马蹄翻腾过泥泞,黑色的泥土溅到马腿上,一队队腰挎弯刀、手持铁枪的骑兵走上舟船,划桨的号子在天空下回荡,过了河的人靠着自己的战马在那闭着眼缓解水面上摇晃的晕眩感,也有人没事,翻身坐上马鞍,朝着既定的地点飞驰而去。 越来越多的身影在对岸集结,南行的军队用了大半日的时间重新汇合起来,青壮、牧民在河道旁开始扎营安寨,准备供应人马歇息,本就吵闹的河岸旁更加的喧嚣。 站在土地上的完颜阿骨打矫健的飞身上马,持着马鞭的手朝前一指:“传令全军,朝延津进发,攻下城池,屠其军民,所得者,归个人。” 有传令的骑兵沿着大路飞驰而过,喊话的声音方落,陡然金军阵中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嗥般的呼喊:“都勃极烈万岁——” “出发——” 呜呜—— 号角声在天空下回荡,大军轰然而动,浩浩荡荡的朝着前方城池而去。 …… 无数的人影在奔跑,靠近延津城池的坞堡不断有士卒在将官的呼喊声中上去箭楼,魏定国顶盔掼甲,倒提着自己的大刀站上望楼,望着城外影影绰绰望不到边际的黑线,这神火将军吐出浊气:“还好今日没雨。” 周围,麾下训练而出的一千火器营军士正在奔跑进入位置,有青壮跟上搬着木箱放到墙边。 谢宁站在另一边看着接近的金军,挥动手中旗帜:“刀盾手上前,护住火器营。” 一手拍在护栏上,口中呢喃:“来吧……”(本章完) 第659章 天光被白云遮住,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响彻原野。 无数的脚步、马蹄踩陷泥土,饱含雨水的土地泛起泥泞,大地在数个方阵的行进中震颤不断,发出巨大的声响,万人的军队分成五个方阵缓缓压来,如同汹涌的海浪合围过来。 重重叠叠的波浪荡开,最前方的刀盾手轰然停下,将手中盾牌砸在地上发出轰然的爆响,后方的将旗随着吹来的风在不停摇摆。 “看着确实有些不同……” 坞堡望楼上,魏定国走了上来,站在谢宁身旁朝下观瞧,视线中前方金军士卒的神情与以往在宋军士卒面上看到的并不相同。 谢宁捏着令旗的手有些发白,闻言发白的虎口恢复了血色,转过脸看了下身旁的同袍:“你那火器营的东西够用?” “省着些够了。”魏定国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振奋:“这段时日积攒了一些,虽不能大手大脚的用,面前这阵仗没甚问题。” 下方,列阵的士卒陡然两两靠背而立,让开的道路间有人推来蒙着牛皮的撞锤车与高大的云梯,扛着木梯的士卒快步跑过。 谢宁沉默一下:“看来出产的火器不多啊。” “会做火器的工匠少,时间也太短了,这辽东到底不及他处便利。”魏定国叹口气,随后一拍护栏,看着下方轻声开口:“这些金军真够性急的,这就要攻过来了?” 呜呜呜—— 牛角号的声响在天空回荡,金军大阵陡然而动,持着盾牌的刀盾手跟着身旁的同袍快速的奔跑着,延绵的军队,在望楼上两人的视野中,如射出的箭矢,直插向这边的坞堡。 “火箭准备——” 引线被士卒点燃,架在城头的火箭对准了下方奔涌的士卒,随着火药“嗤嗤”的声响,冒着尾焰的箭矢朝着下方射去。 带队的完颜蒲察自觉尚未进入一箭之地防备不及,等看着火光之时反应不及,前方一排士卒盾都没举顿时被射翻在地,惊得这悍勇的将领双眼圆瞪,一把将身旁士卒拽过来,高声大喊:“举盾,举盾!防备敌人弓箭!” 拉着人奔去箭矢射落的地方,一把将插在地上的火箭拔起,上下打量一番塞给身旁士卒:“拿去给粘罕先锋看看,快!” 那兵士应了一声连忙举着盾朝后退去。 天光阴沉,橘黄色的焰火带着一缕黑烟在天空滑过,成百上千的烟火画出条条黑线,接连城墙地面,有中了箭的人倒毙在地,跟上的同伴连忙顶替而上,身旁刀盾手连忙将人遮蔽的严实一些。 蔓延的兵锋跑过地面,箭雨在谢宁、魏定国的指挥下飞射而下,嗖嗖的破空声在耳中响起,顶起的盾牌不时有箭矢射中,持盾的士卒咬着牙硬挺,坞堡上飞来的箭矢一刻不停,不少人胳膊有些酸软,放松的一刻,有人惨叫倒地。 远处的完颜宗翰望着城头飞下的箭矢蹙起眉头,眼看着前军接近城墙,忍不住用手指扣动着马鞍。 “将梯子搭上去!” 云梯开始舒展,撞车向前滚滚而行提着木梯的士卒悍勇的扑上。 “准备油罐!” “烟球对准门下撞车!扔——”呼喊的声音在云层下响起,有士卒用绳子绑上瓦罐,拎在手中开始旋转,点火的火把凑去火药信子,碗大的毒药烟球砸在撞木车覆盖的牛皮上,弹起的瞬间滚落下来,砰乓的爆裂声音在车下响起。 “咳咳咳——” “快走,烟气有毒!” 数名膀大腰圆的壮汉从车下捂着嘴跑出,完颜宗翰铁青着脸看着远处城头飞出十数个黑色圆点,星星点点的火矢落下,偌大的云梯瞬间着了起来。 “该死,南人恁地多准备……”嘴里面骂了一句,抬手招来传令的士卒:“鸣金,让人退回来,准备一下再次攻过去。” …… 当当当当—— 金鸣刺耳的声响在东边的坞堡下回荡,望楼上京超、单廷珪望着潮水般退下的金军皱起眉头,对面看不出旗号的女真将领仍在原地没有走动。 “追不追?”曹明济穿着一身铁甲,走上望楼看着远处收缩的军队舔了舔嘴唇。 “穷寇莫追。”京超摇了摇头,伸手指点着下方的军阵:“况且,彼等退而未乱,此时出去也难能建功,若是被其围了……”伸手握住剑柄,玩味儿的看着这辽军的降将:“你说……救,还是不救?” “我就是问问……”曹明济面色讪讪,望着远处的军阵,神情中透着一丝轻松。 “等着吧,总有出兵的时候。”单廷珪说了一声,转身朝着望楼下方走:“我去检点一下火器,适才一阵射出去不少火箭。” 京超也在后方苦笑一声:“离了禁军才知火器之珍贵。” 单廷珪没有吭声,只是快步下去,剩下曹明济站在一旁眼神闪烁,不知想着什么。 日头朝着西边倾斜,金军大旗下,完颜娄室看着城头微微沉默,招手叫过令骑:“向后方都勃极烈传信,南军有古怪器械,今日恐是难能推进到延津城下,再请都勃极烈忍耐一时,斡里衍定会攻破这些南军坞堡。” 令骑领命,勒转缰绳向后而退。 …… 骑兵接二连三的狂奔而来。 阳光被云层托在上空,申时三刻的天光并不明媚,完颜宗辅、完颜宗干、完颜奔睹率领着精锐铁骑四千拱卫本阵,不断收发着各路消息,分三部杀往延津城的大军被阻的消息次第传来,一同送来的,还有几枚古怪的箭矢与没有爆开的毒药烟球。 “就是这些东西阻止了大军攻城?”完颜阿骨打将手中如同两个碗合在一起的烟球递给年轻的完颜奔睹,后者连忙躬身接了过来。 “是,这东西能发出毒烟,吸入的士卒咳个不止,不少人呼吸艰难,四殿下让俺回来时,有几个憋的脸都发紫。” “竟然如此奇异。”壮硕的身子正了一下,完颜阿骨打寻思一下开口:“传令前方,让他们派兵引诱城上抛投这东西,多准备湿布,就算是毒烟,总归是烟气一类的东西,俺倒要看看这些南军有多少这东西。”(本章完) 第660章 标题是什么TT 夕阳在云层之后散发着最后的余辉。 箭矢点燃,落在墙头、地面燃烧,升腾而起的烟柱顺着城墙表面蜿蜒爬升,两边战鼓的声音在天空下震彻整个战场,嘶声呐喊的人群在交织的箭雨中奔跑,跨过持续燃烧的火焰、死尸,捂住口鼻奔至城下,烟雾缭绕中,顺着木梯向上攀爬,燃着火线的蒺藜火球从城上坠落下来,半空中砰的一声爆开,四散的铁块刺入人体,惨嚎的人群倒在城下,随即响起大片咳嗦之声。 完颜蒲察用湿布挡住口鼻,在脑后打个结,拎着刀、顶着盾朝上攀爬,感受着从脖颈后掠过去的铁片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稍停,奋力顶着砸下来的石块奔上城头。 “杀——” 跳起的年轻将领一刀砍下,当即劈倒一个士卒,数根长枪组成枪阵刺了过来,连忙用盾牌遮蔽住自身,剧烈的冲击震的人往后退了一步,旁边名为石勇的屯长顿时眼神一动,握着长刀趁机杀上。 “滚开啊!” 完颜蒲察抬刀挡下,反手一刀挥去,呐喊声中刀光砍在脖颈,将人杀死当场,有箭矢射来插在脚边,抬眼看去,枪阵又一次嘶吼着冲了过来,无奈之下,连忙向后退去,翻身朝着木梯下方滑去,下方的金兵顿时惊骇的想要向下退却。 嗤—— 燃着引信的蒺藜火球几乎同时出现在视线,年轻将领的双眼陡然睁大。 砰—— 插满铁片的身体坠在木梯旁,口中“嗬嗬……”两声,血沫涌出嘴角,挺起的脑袋陡然没了支撑砸在地上,气绝身亡。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完颜宗翰指挥着金军对着坞堡发起两次冲击,城头上的守军变着样将人堵在城下,火器、箭矢、石块、乃至火油,数次将攻上坞堡的士卒赶了下来。 “先锋,天色将晚,不能再如此打了。”身后有谋克上前小声劝慰:“士卒经历几次已经军心浮动,再这般下去怕是……” “……后撤!”完颜宗翰面有不甘,狠狠甩了一下马鞭,凌空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伸手指着前方坞堡:“早晚必破了此堡!” 身旁传令兵连忙挥动旗帜,当当当——,鸣金的声响又一次响起城下,对着城墙一筹莫展的金军士卒如蒙大赦,连连后退。 不久,搬运尸体的士卒打着白旗前去墙角之下收敛同袍的死尸,得知完颜蒲察战死的先锋将领愤怒嘶吼。 金军徐徐而退。 …… 天光与黑夜交替的时候,人数不足三万的队伍撤了回来,完颜蒲察平放在地上。 人已经死了。 甲胄被脱了下来,赤裸着身子,身上七八个口子,胸口心脏处一道伤痕流出来的鲜血染满了半个身子,在身上凝结出一层厚厚的血垢。 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完颜娄室等十多个完颜部的猛安、谋克站在周围,中间完颜阿骨打沉默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双唇紧紧的抿起,军营中燃着篝火,映着每一个完颜部将领的脸,火光明灭不定,映在人脸上阴晴难明。 “都勃极烈,是俺的错。”完颜宗翰双手握拳,死死盯着地上战死的同袍:“若是俺及时退兵,蒲察也不会……”完颜宗干叹了口气,看眼自己父亲,见其点首,拿起白布将人盖上,又退了回去。 “非是你之过错。”身影活动一下,完颜阿骨打走过来,拍了拍完颜宗翰的肩膀,向一旁侍卫的完颜奔睹开口:“取一领新甲、再取一面鹰旗过来。” 转首向众人开口:“南军与之前我等的敌人都不相同,蒲察的遭遇各位要记着。” 深吸一口气,看着完颜奔睹捧着盔甲与旗帜过来,挥了挥手:“替蒲察穿上,再盖上鹰旗送回部族,转告散达,他有个好儿子,大金不会让他孩子白白流血。” 随即转身走向大帐:“今日都累了,都去歇息,明日养足精神,与南军决一死战。” “是。” 振奋精神的众将齐齐行了个礼,随后叹息着散去。 …… 夜色晦暗,风在原野上吹拂而过。 吕布坐在延津城内州衙,看着新送来的战报,目光凌厉:“果然这些火器乃是战场利器,可惜……数量少了一些,若是能多些,辽州何至于损伤那般大。” 将文书扔到桌上,吕布站起身,披着披风,抬手将余呈召过来:“史文恭、曹洪可准备好了?” “正等着大将军的命令。”余呈低头说了一句。 “传令,命林冲、唐斌、荣三人先行。”口中发出命令,吕布伸手接过琼英递上来的环首刀系在腰间,杨再兴抬着画戟走来恭敬的递过去:“告诉他们三人,等水上火起,即可攻击营寨,没见着火光,谁也不准动。” “是。”余呈应声,连忙转身亲自跑去军营找人。 吕布提着画戟迈步走向外面:“去骑兵营寨,今夜天色正好,我等先去和金人打个招呼。” 杨再兴拿了自己的铁抢过来,闻言挠挠头:“师父,如此岂不是会打草惊蛇?万一金人注意到水师怎办?” “注意到水师,他等也难与危昭德他们争锋。”行走的身影没停,披风掀动间,吕布片腿上了赤兔,看向自己徒弟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儿:“自古北人善马、不善舟船,况且有我等在陆上吸引其目光,如何会想到今夜主力其实是水师。” 踢下马腹,缓慢的行走间续道:“以后记着,莫要在自己不擅长的地方与敌军相斗,昔日赤壁就是一例,若是曹操多培养水军,就是长江天堑也拦他不得,可惜,那厮急了些。” 杨再兴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缓缓点头,伸手抓着马鞍,翻身上马,跟着一众护卫铁骑护着吕布向着骑兵军营而去。 四万多女真军队想要堂堂正正全部干掉,付出的代价太大,如今势力方兴,承受不起这般损失,吕布望着前方的眼神有些闪烁,片刻,招来侍卫向城外的坞堡传令。 夜色迷离,军营动了起来。(本章完) 第661章 夜深无月 夜色如墨,风声不休,辽河之水奔涌不定,月色不明的黑暗中,水声哗然,漆黑的河面上有着什么东西在动,有人在夜空下窃窃私语。 “水声这般大被人听着怎办?” “縻貹哥哥安心就是,这也就是你近在眼前儿听着声大,实则在岸边听全是水声,不是常年行船之人不易分辨。” “兄弟我在水边厮混的少,宝哥你可莫要欺瞒我。” “骗你做甚?” 黑夜里,李宝似乎看着身前黑面黑甲的人摸了下脸颊:“你这模样倒是适合晚上出没,只要闭上眼就看不着人。” 縻貹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你当我是鬼不成?” 李宝嘿嘿笑着:“鬼可没你藏的深。” 縻貹在黑夜中握拳对着李宝比画一下,只是今夜伸手不见五指,纵使李宝离得近,也不过感觉一个黑影在前晃动。 说话间,下方有水手摸黑走上来,轻声开口:“快到地方了。” 两人转首朝着北岸望去,黑漆漆一片,好似有吞人的野兽潜伏在那边,让人心里发毛。 “那该着俺下去了。”縻貹抻个懒腰:“斥候回报有守军在北岸看守浮桥船只,总也要将其打掉才是,将柳元、陈赟也放下去,其余人跟着你们袭击南岸金军。” “那……看俺烧船之时偷袭就是,有了火光,北岸的金军目光必然在俺们身。”李宝走动两步站到船身靠北的一侧,回首望去,难以见物:“在这水面上,俺们水师可不惧任何人,海面俺们都趟过来了,这小小的河道算甚。” “知道你们水军奢遮。”縻貹翻个白眼,迈步到楼梯前,伸脚探了探方才踩到阶梯上,下去的身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后背交给你们。” “縻貹哥哥保重。”李宝回了一句,想想又开口:“尽量将人往河边赶,到时有船在河里,朝着岸上射箭也方便。” “知晓了。” 夜晚的远方,有狼在嚎叫,不久,船只靠近河边停下,哗哗的水声不断搅动,穿着战靴的脚踩到地面,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手提开山大斧的猛将翻身上了战马:“都给老子把嘴堵上,莫要发出声响,出声者,斩!”,大斧朝前一指:“出发——”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出,不少人一边走一边掏出随身物品咬在口中,起伏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好似从没人在此经过一般。 …… 南边靠近河水的营地,中央最大的营帐外有篝火燃烧,完颜阿骨打吃过晚膳后,心头有些不快,躺在床上无法安然入睡,外面有金兵巡弋的脚步声走过,更远的地方夜枭发出渗人的声响。 夜晚的中军大帐静悄悄的,酣睡的呼噜声倏忽停下,“啊!”惊叫一声,完颜阿骨打猛的睁开眼睛,坐起的身子微微佝偻,额头渗出一片冷汗,剧烈的喘息声在这大帐中响起。 “都勃极烈!” “父汗?!”守在帐外值夜的完颜宗干与几个亲卫持着刀枪连忙跑了进来,借着后方一人手中的火把,四下张望一下,并没有人。 完颜宗干将刀归鞘,冲着几个侍卫说了句:“你们先出去。” 看着人离开大帐,方才拿起一根白巾递给完颜阿骨打:“父汗可是做噩梦了?” “……梦着谋良虎那那孩子了。”完颜阿骨打擦了下脸上汗水,将白巾扔给自己庶长子,平缓了呼吸开口:“看着他一身是血的站在这大帐中要俺快走。” 完颜宗干眉头一挑,脸上动容开口:“莫不是预兆之梦?” 完颜阿骨打一笑:“俺从少年时就跟着你祖父在军中,到得现在也是戎马几十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梦没做过,年轻时候还经常梦着太裕那个死人追着俺杀,但实际如何?还不是早被你舅爷活腊胡给打下坐骑,将将活命而已。” 完颜宗干嘴角扯了扯,知道自己父亲说的是年轻时候与卜灰部的战事,这事儿时与几个兄弟每次家宴时候都听,虽没计过数,听了十几遍是有了。 被梦惊醒的金国身份最高者一时间也无法入睡,索性掀开毯子下了床,走去一边将灯火点上,完颜宗干连忙倒了一碗水递给自己父亲:“父汗,喝些水吧。” 完颜阿骨打接过,走到大帐门口掀开门帘,天空漆黑一片,一点星光月色也无,转首看向跟上来的完颜宗干:“如此夜晚,最适合偷袭,加强夜间的巡查防卫,我等过河临近南军城池,今夜当会有人前来袭营。” “是,孩儿这就去准备。” 完颜宗干躬身领命,也不说自己早已命人多加防备,点了下头就走去营中,剩下阿骨打一人看着夜空若有所思。 几只夜枭怪叫一声,扇着翅膀从空中滑过。 完颜阿骨打将身旁的侍卫招过来:“让值夜的士卒多注意外面动静,这些夜鸟有些不对劲。” 侍卫领命而走,完颜阿骨打皱着眉看去篝火光照之外的夜色轻声呢喃:“不管你等如何偷袭,马军人少却也是事实。” 不久之后,马蹄声的轰鸣在夜色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轰鸣如雷声一般压过来,刚刚躺下的完颜阿骨打瞬间坐起,连忙走出大帐:“莫要慌乱,传令兀术、粘罕率部准备厮杀,后方的人继续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好攻南军坞堡。” 侍卫奔下台阶,牵了旁边拴着的战马打了两下,马跑动之时飞身而上,快速的跑了出去。 号角声与传令兵的声音在夜空中嘶吼,靠近南面的营寨无数道矫健的身影迅速钻出军帐,穿戴好皮甲、手持刀兵,巨大的马蹄轰鸣声从前方转向朝着周围远去,越去越远。 兀术提着大斧,一脸愕然的看着外面渐渐归于寂静的夜色,低头往下啐了口唾沫,将副将招过来:“去告知都勃极烈,敌军是在骚扰俺们,请示他如何办?” 不久,完颜阿骨打看着远处望楼上挥舞火把打出的讯号,耳听着兀术、粘罕两人传回的信息,眉头皱起,沉默思索片刻:“回去告诉兀术、粘罕,让他们分出一半睡觉,一半人衣不解甲在帐篷中,防备敌人由虚转实,真个强行破营。” 完颜宗干在旁上前一步:“父汗,不若让俺带着骑兵,待下次南军骑兵过来逃走,俺去追他们。” “不可。”完颜阿骨打摇摇头:“今夜难以视物,若是彼等在外有埋伏,你带兵出击正好遂了这些南人心意,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待到明日天亮……甚至只是黎明,任他有千般诡计也是无用。”(本章完) 第662章 水师袭营 河水在风中泛起浪,停在浮桥旁边的运船起伏不定,黑暗中,河水拍击船身的声音一阵阵的传来。 防风的灯笼挂在桅杆上随风晃动,士卒在船楼上站着,望着南岸的军营,神情有些疲惫。 不知何时,牛角号那苍凉的响声在夜空再次传来。 “发生何事了?怎地这号吹了好几次?” 下面的甲板处,船老大从舱门伸出脑袋,看着上方的士兵问了一句,这人是征召他们船只的时候跟着上来的,彼此相处了几天,也算是有一定交情,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那般惧怕。 “不知,看不见那边发生什么。”那兵士说了一句,想想又说了句:“许是接连发现敌人……不过都没听着喊杀声,应该没甚事情。” “哦……”船老大点下头,也没回去,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你做甚?” “解个手。” 背着身回了话,船老大懒得回舱里那臭烘烘的地方如厕,直接走去船边解开裤腰带,一道弧线在船上垂下,解放的感觉让这人抬头吐出口气,觉得有什么不对“嗯?”了一声,看向河道远处。 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 微微将头向前探去,眯着眼仔细看向远方,眼睛陡然睁大,张开口还没喊出,一道人影蹿了上来,噗一刀捅入咽喉,一把将人托住,杀人的凶手紧张看眼船楼高处毫无所觉的士卒松了口气,随即觉得大腿有些温热,疑惑的低头看去,见着一丑物贴在自己腿上流着热烘烘的腥臭尿液。 “!!!” 这人脸上肌肉顿时抽搐个不停,手扶着这死尸,推开不是,靠着也不是,一张脸扭曲的看不出原来像貌。 “尿完没有,那么长时间。” 远处传来的声音让他神情一紧,皱着张脸,抓着死尸的手抬起来摆了摆。 “懒驴上磨……” 士卒嘀咕了一句,又将头转开看去岸边处,号角声已经停了,仍然没有厮杀的声响,忍不住走向那边扶着护栏瞧看半晌,身转脸不转的说了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号吹来吹去的,搞的老子都紧张了。” 随后转头顿时一惊,一把尖刀噗的扎入喉咙,连挣扎也没有顿时气绝。 昏暗的灯火下,露出山景隆那张苦着的脸,这人将死尸放倒,连忙伸手想擦擦大腿,手又停在半空,看眼死去的士兵,连忙拿着刀将人衣衫给割开,取了块布团成一团,狠命擦着自己的腿,嘴里面絮絮叨叨:“入娘的,下次再有这种事谁愿意来谁来,老子是够了,呕——真臭……个死亡八。” 后方,几声轻响在水浪声中并不明显,五个穿着水靠的水军士卒走近山景隆,沉默一下开口:“司马,恁在做甚?” “啊?” 山景隆转头看眼士卒,挥了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老子也是倒霉,碰着个亡八在船头撒尿,真是晦气!早知道老子入娘的穿个水靠也好。” “哦……” 五个人应了一声,互相看看,犹豫一下,四个人干脆利落的朝着船舱摸去,最后一汉子走到木梯口,站在那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回头:“司马……” “做甚?”山景隆将两条腿擦的通红,不耐的抬头看向那人:“你怎地还在这里?” “不是,那个……”士卒顿了一下,还是藏不住话开口:“那人撒尿时候恁上来,那水里……” “……”擦腿的动作猛的停住,山景隆双眼瞪起,张大了嘴。 “呕——” “小的去做事。”那士卒见状连忙跑下木梯,船楼上,干呕的声音响起。 不久,停靠浮桥两边的大型运船几乎同时起火,橘红色的光芒开始照亮这片宽敞的河道。 粼粼水光反射着火苗,显出远处庞然大物的身影,密密麻麻的站在船的两侧,朝着靠近岸边的营寨直冲而去。 值守的士兵还在看着野外,等着那惹人心烦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陡然觉得天地间亮了不少,急忙回头看时,火势已经在大船上烧了起来,惊骇之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去一边拿起挂着的号角,用力吹了起来。 呜呜呜—— …… 完颜阿骨打在大帐之中躺着,戎马一生,这等示警之音已是不能影响他的睡眠,既然决定将守营的重任交给部族中的小辈,他就充分的信任他们,是以睡的还算深沉。 陡然间,外面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完颜宗干冲了进来,大声叫嚷:“父汗,父汗,快快醒醒!”中年男人猛的睁开双眼,腰杆用力坐起:“发生什么?怎地这般惊慌?” 完颜宗干摸一把头上的汗水,手指外面:“河道,河道上的船着了,南军的战船出现在河上,正在抢登。” “从河上?!” 完颜阿骨打双眼睁大,连忙下地,伸手拿过摆放一旁的战刀,匆忙出了大帐,整个夜晚的光亮都不一样了,眸子里,浮桥两边的大火在燃烧,整片天空都成了橘红色。 “他们怎么办到的?” …… 夜风刮动船上的旗帜,李、危、呼延的旗帜在风中不住飘荡。 河水拍击的声响听在众人耳中,李宝、危昭德、呼延庆站在各自的旗舰船楼雀室,望着近在咫尺的水门,抬起手臂一挥,有人拿着火把在挥舞。 轰—— 海鳅船狠狠的撞上木门,破裂的木屑飞上半空。 “跟这些女真人打个招呼。”后方的旗舰上,呼延庆兴奋异常,走到雀室窗前站着,口中大喊:“用火箭火矢,射他们最近的营帐!” 一片火把在船边举起,凑近箭头,点燃火矢,随后凑近引信。 嗤—— 点燃的火药捻子急速燃烧,架在船上的箭矢陡然飞出,空气里,满是火药喷射时的嗤嗤声。 号角声在营地上空盘旋,上百道弧线在呼延庆“女真人,该起夜了!”的呼喊中从天空落了下来。 呼呼呼—— 火苗舔舐着易燃的毛毡,夜晚的风也大,带起了火势,整个营地瞬间乱了起来。 “转向,转向,放步军下船!” 呼喊声在海鳅船上响起,危昭德冷冷看着着火的人从帐篷中跑出来,哼笑一声:“没有水师就敢南下,当老子们是死人不成?” 最靠近岸边的十艘运兵船在河浪中慢慢横转过身,水被船体推动着,剧烈的翻滚起来,船身在晃动,董先、赵立、山士奇三人带着士卒待在船舱,保持着随时出击的姿态,有人闭着眼念念有词,有人拿出布条绑住手心,随后握紧了刀柄、劲弩。 “准备下船——” “前面的往后,别入娘的掉下去!” 眼前的军寨,金兵自然也知道这支船队想要做什么,后营的将领呼喊着想要调集兵马朝这边集结,可仓促之间,混乱的士兵一时没能集合,着火的营帐让不少人心神恍惚,不想向前,无奈之下,这些猛安、谋克只能尽量将人组织起来,准备就地防御。 运兵的船只砰的一声搁浅,停了下来,船上的指挥当机立断,开启两侧的挡板,露出后面遮拦士兵的舱门。 山士奇握着铁棍,舔了舔嘴唇,略带兴奋的声音在舱室内响起:“诸位兄弟——” “在——” 站在舱室内的士卒握着盾牌、刀枪、劲弩齐齐大吼着响应。 下一瞬,壮实的身体向前走了一步,踏在开启的舱门边,狰狞笑了一下,身子一纵而下,激昂的声音响彻在夜空之下:“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我冲——” 十艘运兵船上,三千多道身影,一波波嘶吼着冲出船舱,踏着浅水处冰凉的河水,溅起道道水,冲向那边正在结阵的金军士卒。 …… 更远的地方。 火焰的光芒映入潜伏在原野上士卒的眼中,穿着一身黑色盔甲的林冲绰起长矛,用力搓了一下脸,大步走向战马。 “跟上。” 他说。(本章完) 第663章 大火烧营 “走水了,船上走水了!” 火光亮起的一刻,北岸的军营哨塔上,金军的士兵歇斯底里的大喊,随即醒悟起来连忙用力吹响号角。 完颜宗望赤着上身跑出大帐,看着数个火团燃烧的河面,顿时大骇,呐喊:“集合,集合!保住浮桥!” 军营沸腾起来,无数金军士兵在睡梦中惊醒,胡乱套上衣甲而成,乱烘烘之中完颜宗望与完颜阇母两人只是简单披挂上半身甲,随即奔跑出营。 侧后方的原野上,縻貹绰起开山大斧,看着慌乱的金军露出笑容。 …… 嗖嗖嗖—— 河岸旁,无数带着火焰的箭矢在天空飞落,山士奇、赵立、董先三人率军奋勇前冲,后方搁浅的运兵船上,水军的士卒干脆拿起鱼叉、弓箭,穿着皮质水靠,举着拆卸下来的木板跟在步卒后方嘶吼着前冲,不时同着身旁的射手一齐射出手中箭矢。 为了能够抢登陆地,吕布调集了大批的劲弩给步卒配上,大半都是神臂弓的仿制品,只是限于技术造出的弩不及神臂弓射程远,却也比之普通强弓要好的多。 此时,正面列阵的千余金军士卒行伍不整、人员不齐,半夜被偷袭,饶是他们作战勇猛却没那种铁一般的纪律可以快速成阵,火焰在视野里不断跳跃,贪婪吞噬周边的一切,火舌舔舐出的温度让人不适,骤然而来的灾难让士卒反应有些迟钝,前排的士卒举盾的动作慢了半拍,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活着的人在仓促后退,名为迪古乃的将领大声呼喊着“镇静!对准前方还射!注意躲避箭矢!”,随后一把抓着身旁举着盾牌的士卒大吼:“去后面看看怎么回事,告知完颜挞懒,再不上来,就入娘的给老子收尸吧!” “躲避——” 有谋克呼喊的声音在嘈杂战场陡然响起,箭雨噼里啪啦的落下,有人惨叫倒地,捂着中箭的部位在地上翻滚,迪古乃将盾斜举过头,感受着上面的力道,转身看那士卒还站在身旁,一脚将人踹的朝后一个趔趄,大骂:“傻站着看个鸟!去啊——” 随后挥舞着手中长矛大声呼喊:“冲上去,杀——” 脚步声在营地中响起,已不足千人的金军悍勇的扑了过去。 前方密密麻麻的士卒在奔跑、左右分开,然后,从后方船舱跃马而出的董先挥舞着长枪,纵马从人群闪出的通道跑到前方:“女真人,你家董先大爷在此!” 后方跟随的本部士卒,轰然发出呐喊,持着横刀、盾牌与身后的长枪手结成小规模阵列,赵立在后骑马冲上,山士奇落在最后,拎着铁棍靠着两条腿在后方狂奔,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人:“还能将战马带上船?入娘的,也没人和我说啊!” 双方狂奔之时,小规模的阵列猛然开始聚拢、融合,脚步声在这一刻如雷一般轰鸣,在女真人的营地里面炸响。 “杀!” 呐喊的声音撕裂夜空。 …… 西边,延津方向。 穿着黑色戎装的身影在同袍的帮助下穿起沉重的盔甲,超过五千人的军队沉默着向着火光亮起的地方进发。 ……中央大帐前。 完颜阿骨打在自己庶长子的帮助下披上甲胄,脚步声在身侧响起,呐喊、惊呼的声音蔓延了半个营寨,火焰在这金军后营没有天敌一般四处乱窜,支撑着帐篷的木棍在燃烧中断裂,他视野之中,完颜娄室在的方向大火熊熊。 “让兀术、粘罕在前迅速突围,后营那里是斡里衍在指挥吧,让他快些撤离,后营已经救不下来了。”完颜阿骨打仍然满面镇定,身形矫健的上了战马,浓烟在军营上空蜿蜒盘旋,抬起马鞭指向东边:“传令给西营的讹里朵,大军向东边突围。” 身旁的完颜奔睹呼喊一声,带着几个侍卫连忙快速跑开,他提着手中镶满宝石的弯刀不断给传令兵下达命令,中军这边还未被火焰烧到,不断有惊慌的女真士卒看到他跑了过来,惶恐的面容在接近的时候恢复镇定,默默走去队中护卫着。 “斡鲁补在对岸定然会想办法接应我等,现在只要我等冲出去,结成战阵自保等待天明,不然天神也难以保佑我等。” 一道道传令兵的身影随着命令的发下奔走,燃烧的噼啪声在远处响起,逐渐有往中央扩散的感觉,他骑在马上被护卫拱卫着前行,营中存放马匹的地方在东边,火势还未到达那里,他们也正好可以骑马而行。 夜风卷起浓烟,狂猛的吹过奔走的人群,后方响起惊呼的声音,骑在战马上的完颜阿骨打转头,瞳孔猛的一缩,被火光照亮的夜空下,西边营寨上空有带着火苗的箭矢落下,漆黑一片的环境中,陡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火焰升腾而起,与后营的火光交相辉映,烧红整个天际。 身旁的完颜宗干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连忙走过来拽住战马辔头:“父汗快走!” 转身朝着东边就跑,任凭马上的阿骨打呼喊“镇定!讹里朵还未过来!”也不理睬,只是一个劲儿闷头东逃。 马上的金国都勃极烈回头看去,带有火焰的箭矢再次密密麻麻的升上高空覆盖而下,本就惊慌呼喊的军营更加嘈杂,慌急的情绪在军营内四处传播。 …… 南门方向,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两人集合兵马,得了阿骨打将令正在冲出营门,他二人两部兵马因要防备骑兵偷营,穿戴最为齐整,两人来不及带上全部马匹,只勉强凑了五百余匹就赶忙撤离,西边之火后燃而起,不断有火矢从空中落下,生怕火被灭掉一般,只一会儿的功夫射了十多波下来,大火顺着东北风快速扩散,浓烟升腾飘散。 脚步声中,火光照亮的范围没有波及之处,“射——”的呐喊传来,随即一阵弓弩攒射,惨叫声随之而起,外围的士卒接连倒地。 “敌袭——” 完颜宗翰、完颜宗弼连忙招呼出声,金兵连忙开始结阵转向,轰鸣的脚步声在箭矢射来的方向传来,金属那冰冷的光芒隐约能在黑暗中看见,一支排列整齐的重甲士卒出现黑暗里,缓缓进入视野长枪、大斧林立,金属碰撞的哗哗作响,两员将领骑着战马,都是手持丈八蛇矛,微微抬起前指。 “掷——” 一片投枪从前排人手中扔出,滑过弧线,贯穿跑动士卒的胸口,余力不息,带着人朝侧后就倒。 后方,配合着过来的京超、单廷珪、曹明济三将缓步上前,无数的身影在后方逼近,影影绰绰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大地微微的躁动。 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两人紧皱眉头,对面这等重甲的南军未曾见过,只是厚重的甲胄看着就十分难缠,然而此时两人也没有选择,举起手中枪、斧大喊:“大金的勇士们,都勃极烈在东边等着我们,冲过去,让这些南人看看女真勇士是如何的英武无畏!” “杀——” 成千上百的士卒呐喊出声,配合着两个主将的话,举起手中兵刃,脚底蹬过有些潮湿的地面,前方数百人朝着重甲步兵发起了冲锋。(本章完) 第664章 俘虏 “投枪准备——” 林、唐两面大旗下,将校呼喊的声音传出,前方陷阵营枪手将长枪举起,后方重甲步卒抽出短枪,在一声“掷——”的怒吼声中,短枪在火光中闪过坠入人群,濒死的惨叫声不住响起,更多的身影跨过死尸冲向矗立的钢铁丛林。 轰轰轰—— 盾牌与长枪对撞的巨大响声在接触的瞬间延绵炸响,女真的士卒咬着牙硬顶着刺来的长枪,盾牌偏斜间突入进去,手中战刀狠狠砍在甲胄上,发出一声铿锵的闷响,一道白痕在甲胄上浮现,身后的同伴抽出横刀上前从间隙间刺了过去,滚烫的鲜血洒在冷硬的铁甲上。 “冲上去,援护陷阵营!” 京超铁枪前指,曹明济赶忙一同下令,麾下人马呐喊着冲上,从两侧围着陷阵营与被阻击的步卒厮杀而起,单廷珪骑在马上舔舔手指,试了下风向,叹口气,呐喊:“弓弩准备!” 身后士卒抬起手臂,上好弦、搭好箭的强弓劲弩斜举向上。 “射——” 嘣—— 弓弦、弩机发出轻响,一片箭雨升腾而起,火光映照下,铁制的箭头闪过寒芒,带着破空之声坠入人群,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夜空。 林冲、唐斌骑在战马上并未看着冲上来的士卒,反是盯着那有半千之数的骑兵,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二人提着长枪、大斧,缓缓骑马迈开步伐,目光游走在东边围堵着的士卒之处。 “冲出去……” 完颜宗翰轻声呢喃,年轻的完颜宗弼迟疑一下,眼神有些不忍的瞥了下奋死拼杀的步卒,终是点了点头。汹涌的冲锋的女真步卒还在拼死冲上,两人抬手扯动缰绳,转过马匹:“随本将突围!杀——” “杀——” 战马奔腾,骑士发出怒吼,数百道骑马的身影抬起长枪冲向东侧,完颜宗翰冲锋在前,长枪挥下,打偏刺来的长枪,纵马冲撞上去。 砰—— 巨大的冲力将身前穿着重装的士卒撞的倒飞出去,身后完颜宗弼跟上,口中呼喝着挥动手中大斧,砰砰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挥砍而来的长枪战斧被两人格挡开。 完颜宗翰到底年长一些,武艺比之完颜宗弼要更加娴熟,沉重的大枪挥舞,砰的一声,打飞一名陷阵营屯长手中大斧,那屯长双手虎口流血朝后倒退,战马趁势向前杀去,大枪刺向带着铁盔的士卒。 砰—— 金铁交鸣的声响,枪头与弯曲的蛇矛崩出火,两根长杆在震颤,完颜宗翰借着反震之力,一枪将左近的陷阵营士卒抽飞,抬眼看去前方,豹头环眼的男人双眼圆瞪:“武毅校尉林冲在此,金贼休要猖狂!” “粘罕,一起杀了他!”身后年轻的完颜宗弼挥动大斧,劈死一名士卒,鲜血溅射到空中,双腿一磕,战马嘶鸣一声,声音炸裂:“俺乃大金四王子兀术——” 重斧轰的砸下,铁盔被砸的变形,连带着下方的身影七窍流血的倒地,粘稠暗红的血迹从盔甲间隙流淌而出,随后战马狠狠踏在死尸一旁,继续向前跑动,握着大斧的手青筋暴起,斧刃朝上拖在身后:“南人去死!” 完颜宗翰连忙长枪一摆,狠命刺向林冲胸口。 丈八蛇矛猛的在手中弹起,长兵先磕偏刺来的铁抢,又弹去一旁,蛇信在大斧挥下之前凶狠吻在带有弧度的斧刃上。 完颜宗弼只觉一股大力涌来,那战斧却是错过最佳挥砍时机,三马交错间,两个女真将领一左一右伸向腰间,甲叶相互摩擦,两把弯刀从刀鞘里拔出,对着脖颈一挥—— 呼—— 林冲仰倒马上,两把弯刀闪过冷芒从面前闪过,随即腰背用力在马上坐起,“啊——”大吼一声,丈八蛇矛刺入后方一名金军骑兵胸口,战马跑出,死尸挂在长矛上,双臂猛的将尸体挑起来,砸在冲进来的金军士兵身上,缰绳一拽,战马“希律律——”人立而起,外白内黑的披风哗的展开,钢髯间的嘴发出暴喝:“贼将休走,留下命来!” 战马回转,视野里,唐斌斜刺里冲来,蛇矛抽向完颜宗弼,砰的金铁交击,前冲的战马缓下速度,唐斌的声音继而响起:“哪里走!” 下一刻,完颜宗翰回头看了一眼,口中连连大喝,长枪接连抽开面前拦路的陷阵营士卒,在后方指挥步卒援助的史定见状绰刀打马上前拦截,被一枪刺入腹部,手臂挥动间从马上挑落,金人将领不敢停留,拼命打马而走。 “粘罕——” 完颜宗弼喊了一声,从后而来的林冲刺出丈八蛇矛,这阿骨打第四子反应也不慢,连忙偏开身体,蛇矛带着劲风从腰间擦过,一溜血光飞起。四周,穿着重甲的身影合围而上,团团将这里围堵住,突围的骑兵相继被长枪刺倒,随后大斧挥砍而下,将人剁死当场。 马上的完颜宗弼却是被两根蛇矛逼住,左冲右突跑不出两杆蛇矛的挥动的范围,急的大吼连连,拼死挥动大斧砍向唐斌,砰的将蛇矛剁了回去,夹动马腹想要逃走,林冲的蛇矛已经回转过来,大喝一声刺入战马腹部。 那马惨嘶几声,噗通倒地,完颜宗弼再坐不住马鞍,砰的摔倒在地,穿着甲胄的身体在草地滚了两圈,方要坐起,视线里,两杆蛇矛闪着寒芒指着自己脖颈、胸腹。 完颜宗弼沉默一下,回转过头,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后方,火光冲天,扑上的女真步卒被杀的节节败退,然后…… 叹口气,双手张成大字躺到地上。 “绑起来。” 有士卒奔跑过来,横刀压在这人的脖颈上,粗大的绳子将人绑起。 …… 同一时刻。 辽河岸旁,赵立收回刺入迪古乃胸口的长枪,看着这死不瞑目的将领一眼,转头看向西侧,那边影影绰绰不少身影奔跑而来。 “准备战斗——” 呼出一口气,年轻的司马勒转过马,火光中,前来军队的身影被映照的清晰,紧绷的身体慢慢放软,呼出口气:“不必了,是自己人。” 视线里,穿着银甲,骑着白马的荣与红马红甲的魏定国在士卒的簇拥下奔跑过来。 “赵司马。” “校尉。” 荣勒住战马,四下环顾一下:“山司马与董司马呢?” “他二人去追逃跑的金兵去了。”赵立拱拱手,拎着长枪笑了下:“只是这般大火,怕是他二人要失望了。” “确实。” 魏定国的大嗓门响起:“这些金兵被火烧的死的死,跑的跑,我们能过来还是绕开他们营寨过来的。” “南寨呢?”赵立想了下开口:“北寨这边是末将三人与水军,西寨是二位将军,南寨现在如何了?” 荣温文尔雅的一笑:“那边有陷阵营与京超、单廷珪二位将军,当是出不了茬子。” 顿了下:“金军之前未见过陷阵营之威,怕是不会习惯与他等厮杀,又是仓促之间,他们那边胜算颇大。” 赵立点点头:“如此,末将带人去将浮桥烧了。”一勒缰绳就欲转身。 “赵司马等下。”荣叫了一句,转头对着身旁士卒开口:“将火油拿过来。” 那些士兵连忙转身奔跑而去,这小李广看着他道:“之前准备了些火油烧营用的,没想到还有剩下,这东西烧的也快,能助司马一臂之力。” “多谢将军。”赵立连忙拱手一礼,命手下将火油接过:“如此末将先去做事。” “也好,我们也顺着这河边去追金兵,希望各位将军不要杀的太多,他们吃肉,给我们也留口汤。” 几人笑笑,当下赵立转身去纵火,荣、魏定国率兵顺着河岸向东而去,不久,冲天的火光在岸边升腾而起。 火光将天空映红,对岸隐隐传来一声嘶吼,随即喊杀声大作。(本章完) 第665章 先胜一阵 第665章 先胜一阵 火光映在眼中,无数的身影在四处躲避,倾泻而下的箭雨插入泥土微微颤抖,辽河中的大火剧烈燃烧,将两岸的身影照的褪去黑暗,完颜宗望与完颜阇母目眦欲裂,他二人的战马在第一轮箭雨中中箭倒地,火光里,形状古怪的船只从中心处靠近岸边的,在河水中横过身子,五艘大船边缘站满了持着劲弩、强弓的射手,此时正在快速的填充着弩箭。 “下水!泅水过去,莫要让着火的船烧着浮桥!” 完颜宗望顶着一面大盾,微凉的夜晚出了一头热汗,正双眼通红的放声大喊。 完颜阇母一把拉着他:“斡鲁补,你疯了!现在下水就是给人当靶子!” 转过头冲着踌躇的士兵大喊:“不准下!” “放手!父汗在河对岸,俺必须保证浮桥安全!”完颜宗望挣扎两下没能脱身,顿时大急,口无遮拦:“你这般拦着俺,可是想父汗死了好做都勃极烈。” 砰—— 带着护手的拳头砸在完颜宗望脸上,打人的长辈顿时拉起盾牌,噼里啪啦的声在盾牌上响起,数枚弩矢在盾牌内侧透出一个尖角。 “冷静了没有!”完颜阇母盾牌斜举着盾牌,一面朝着地上躺倒的阿骨打次子开口。 完颜宗望拿手擦去嘴角血渍,沉默着点了下头。 “起来。”完颜阇母一把拉起完颜宗望,看着河中的舰船开口:“河面被敌军制住,此时万难入水……”往东边一指:“去那边,咱们的船都是从那边过来,尚有些小船在,取了船来再说。” “听叔父的。”完颜宗望舒出口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河面舰船。 陡然一阵箭雨再次射来,两人连忙举盾规避,趁着箭雨停歇的间隙,快速起身,转头刚要张口,陡然齐齐愣住,火光映照下,后方黑压压的步卒奔跑而来,当先骑着黑马身穿黑色铠甲的壮汉扬起开山大斧:“杀——” “杀——” 持盾挺刀的身影轰然加速。 “敌袭——” 完颜阇母惊骇大喊,同着完颜宗望连忙捉盾而起,后方又是一阵箭雨洒下,二人无奈,重又顶着盾牌规避,噼噼啪啪的箭雨还钉在一面面盾牌上弹开。 耳中,脚步轰鸣声响渐近,地面逐渐颤抖,抬头望去,前面持盾奔跑而来的身影面孔狰狞。 “先杀了他们!不然今日都别想活!”完颜阇母在盾牌下方偷眼看去,发出怒吼:“随俺杀!”声音高亢传开,躲避箭雨的金兵齐齐翻开盾牌起身,一柄柄带着弧度的刀身扬起,也没时间重组阵型,直接悍勇的杀向前方。 火光照耀的范围,拿着青龙戟的陈赟、持着虎牙长刀的柳元骑马奔来,竺敬与吴成却是更加凶悍的先行一步撞入敌阵,身后步卒顶着盾牌合身扑上。 轰—— 盾牌撞上盾牌,刀锋劈入人体,接触的一刹那,数不清的人在踉跄后退,有人撞上刀锋身死当场,也有尚未靠近就被长枪戳中,巨大的伤亡在这一刻攀升而上。 “啊啊啊——” 吕布军的士卒咬牙嘶吼,脚掌蹬踏地面,两面盾牌“吱吱嘎嘎——”摩擦出声,身后同伴奋力跳起,抻着胳膊向前劈砍手中兵刃,兵刃破体,鲜血飞洒。 汹涌杀上的女真兵在冲锋,两个完颜家的将领也没在原地站着,完颜阇母身先士卒,盾牌拍倒冲到近前的吕布军刀盾手,挥刀砍死一名身穿全身皮甲的屯长,转身,一连砍杀数人,骑着战马的将领杀上前来,呼的劈出手中大刀。完颜阇母举盾向前一挡。 砰—— 盾牌在刀锋下飞了出去,马上的吴成顿时大惊,战马奔驰,一道黑影从马下飞起,抓着马鞍一用力,身形旋转间坐到马背,手中刀抬起横着一抹。 噗—— 血雾在吴成眼前喷出,还未等他摸去喉间伤口,一股大力从身后涌来,整个人被推下战马,在地上摔成滚地葫芦,寂然不动。 “斡鲁补,离开河岸,快!” 嘶声吼叫着,双腿夹紧战马,速度加快中,手中弯刀侧身劈下,前方跑动的身影轰然倒地,无头的死尸喷出大量鲜血,随后拽动缰绳,返身朝着追击而来的黑色甲衣的士卒杀去,后方的完颜宗望“啊啊啊——”的吼了一声,刀盾狠狠一碰:“俺们走!”带着士卒向着东边存船处跑去。 縻貹在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金军的意图,一手倒拎着大斧,另手前指:“拦着他们,将他们就地歼灭。”随后一踢战马,当先向着完颜阇母杀去:“金贼安敢杀我部将!找死!” 声若洪钟,蹄如迅雷,周围的亲兵连忙嘶吼着跟上。 …… “跟我来,截杀金军——” 左侧,陈赟大吼一声舞动着青龙戟将面前的金兵挑开,带着竺敬快速向着完颜宗望杀去。 …… 下一刻,完颜阇母嘶吼着拍马而来,手中弯刀劈砍,举着盾的士卒被大力打的朝后飞去,咔嚓——,盾牌裂开数道口子,带着血腥气的战马奔腾而过,沾着斑斑点点血迹的脸上,狰狞扭曲:“贼将拿命来!” 呼—— 大斧劈下,对面的金将反应极快闪身躲开,抬起手臂,唰的横刀斩向縻貹脖颈。 当—— 反震的力道顺着刀身传来,完颜阇母瞳孔一缩,看着挡在刀锋上的黄铜斧鐏,那边黑甲的大汉单手伸向腰间,一道冷芒自腰身朝上闪烁。 噗—— 握着弯刀的手臂飞上半空,歪斜断裂的臂膀有血珠在切口涌出,两马错身时喷出大量鲜血,后方跟进的亲兵忙不迭挺枪就刺,数杆长枪扎入胸腹,将这金将顶离马鞍,随后一甩。 尸体滚落尘埃。 呐喊厮杀的声音仍然在传来,挥舞着虎牙长刀的柳元带着士卒山呼海啸般吞没面前毫无阵型可言的金兵,刀枪配合下,吐出满是伤痕的遗体,火光照耀下,剩余不足二百的金兵自觉无望逃出生天,纷纷丢掉兵刃跪倒在地。 东边的方向,陈赟与竺敬两人截下完颜宗望,不久,这名阿骨打的次子倒毙尘埃,身下有鲜血流出。 (本章完) 第666章 等待 火势在蔓延,水面反射着烈焰的光芒,映照的水岸两旁恍如白昼。 视线在黑夜中没了阻碍,跑动的人影时不时纠缠一下,厮杀之间,有领兵的将领被砍杀在地,随即脱离的猛将带着士卒不断的奔跑。 有的身影跑的慢了一些,被穿着黑甲的士卒追上,厮杀中,有女真人不断呼喊,女真的话语响彻夜空,前方持着大刀的骑士在前方勒转战马返身杀回,刀光霍霍,冲杀中,领兵围困的将领没提防有人回援,被刀锋砍成两截,随后舞着铁棍的战将大吼着带兵冲上再次被逼退,马上勇猛的金人将领救出陷入重围的金兵,看一眼对方身后,随即转身带着人马冲出围阻。 “该死……那个金将是谁?”山士奇骑在马上拎着铁棍,双手虎口开裂。鲜血不住的流出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又一次远去的身影,随后悲伤的回头看向死去的副将。 他在乱军中抢了匹马过来,这一路追击,他同董先奋勇争先,数次与这人交手,皆是胜之不得。 身后马蹄声传来,穿着一身紫金甲胄的董先双手缠着布条,快速打马赶来,夜风拂动着青年背后的披风,咬牙切齿的开口:“那厮跑了?” “向前去了。”山士奇喘口气,看眼追上来的同伴:“你快些来就好了。” “我还要包扎下手……”董先说了句,觉得不对,皱起眉头:“怎地了?” “……适才伍肃不防,乱军中被那厮砍了。” “唉——”董先狠狠甩头:“先是陆辉,后是伍肃……别让我抓着这厮,不然必将他碎尸万段!” 山士奇嘴角动了一下,没精打采道:“先将人马召集起来吧,追击追成这个样子……” 董先也是一脸丧气,垂着头说不出话。 二人沿着水路追击这伙冲出火场的金军,本以为是手拿把攥之事,哪里料到带头的是个勇猛非凡的人,接连打退二人围剿,还将两个副将阵斩当场,这让董先有种被人羞辱之感。 周边的士卒在喘息,不少人身上有着伤口,鲜血汩汩而出,身旁有带着刀伤药的掏出来帮着包扎,渐渐跑过来的士卒越来越多,不知何时,后面有士卒奔跑过来。 “禀司马,后方有军队在靠近。” 董先、山士奇对望一眼,看向后面,不久,火光照耀下,骑着白马穿着银甲的荣与红甲红马的魏定国出现在视野里。 逐渐靠近。 “怎地?你二人这是吃亏了?” 魏定国的大嗓门在夜空中响起,两个青年面色苦楚,董先张了张口,低下头。 红马上的将领缓缓敛去笑容,认真打量一下四周,皱起眉头:“不会吧……” “是吃亏了……”山士奇蔫儿了吧唧的开口:“我二人追击金军,没料到碰上个狠人,陆辉、伍肃战死当场,我二人和他拼命不过,反被杀退。” 伸手示意一下手上血迹:“那厮力大,武艺精熟,麾下士卒也甚是勇猛,适才好不容易围住一部分,那些金兵一叫,他就跑回来将人救出去……” 董先低着头没动静,这会儿开口:“那厮将人救出就跑,想来没有死战的念头,只是拼命突围……” 魏定国神色一变,身旁荣吸一口气:“既然恁地,更要继续追赶,今次有我与魏将军帮衬,将他留在这银州大地。” 董先、山士奇对望一眼,狠狠一咬牙,振奋起精神。 旋即四人合兵一处,继续顺着大道朝向东边追去。 ……散乱的身影低垂着头在走动,骑在战马上的完颜阿骨打转头看去,身旁的亲卫侍从面色有些颓丧,好在他们行动迅速,跑出中军时候还有着不少人,加上东营的兵马,好歹过了半万之数,如今虽说不能继续作战,但…… 应该有自保之力吧? “都勃极烈。”东营统领完颜斡鲁骑马靠了过来,轻声开口:“敌军袭营,西、北两面都有敌军,南面适才有动静传来,想来也有人在彼处埋伏。” 顿了一下,看眼前方黑乎乎一片,续道:“这东边如此安静,俺想来多半有些不对……” 完颜阿骨打转头看他神情,点下头:“斡鲁说的不错,对方到现在未出,怕是正等着围杀俺们。” 仰天呼出一口浊气,阿骨打眯起眼睛:“对方今夜靠骑兵骚扰,让我等专注于陆上,却突然从水面发动袭击,这一仗是俺的疏忽,胜了辽国皇帝就小觑天下人,是俺的不该。” 完颜斡鲁忍不住开口:“都勃极烈言重了,听闻南人军中汉人较多,这些人自来就是坏心眼儿为多。” “不必给俺找借口,做错的人总要付出代价。”完颜阿骨打挺起腰杆,伸手指一下前方:“只是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是所料不差,对方的骑兵应是在前方等着俺们,如今军中骑兵只不过一千有余,斡鲁要多加小心。” “誓死捍卫都勃极烈。”完颜斡鲁在马上低头。 二人正说着,后方陡然传来一阵呼喊。 随后一匹快马从后方急速前来,完颜阿骨打眯着眼睛看去,马近前时,忽然展颜笑了一下:“是俺的勇士回来了。” 战马停下,年轻的骑士赶忙从马上跳下,转身扶着一个伤者下来,抱拳:“都勃极烈,奔睹回来了。”接着低头:“俺没有护好讹里朵猛安,请都勃极烈责罚。” “讹里朵?”完颜宗干在旁听着,连忙过来,见那伤者昏迷,面上满是黑灰,黑夜里难以辨别,凑近了拿手擦了下脸,细细打量确实是自己兄弟,不由大喜:“父汗,是讹里朵!” “哈哈哈,好消息!”完颜阿骨打笑了起来:“这是个好预兆啊!” …… 东边森林前方。 黑夜里,吕字大旗立在那里,门下督余呈提着凤头斧骑马警戒着四周,夜风吹过,旗帜时不时发出呼啦一声响,吕布看着远处被火焰映红的天空,听着斥候传回来的情报,神情若有所思,最终目光向着大道看去,隐隐有些期待。 “金军确实有独到之处,兵士能耐苦、敢于拼杀,若是再给些时日让其发展下去,怕是要胜他也要多费些功夫。”望着前方,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开口,转头看向后方沉默无声的史文恭:“好在他们还没熟悉我等的战术,更是不重视水军,这才有了今日之败。” “怕是也有其打跑辽国皇帝的因素。”手持铁枪的战将在另一侧开口出声:“俺若是金人统帅,以少胜多打退那般多的辽兵,俺说不得会目空一切。” “哈哈哈——” 吕布笑了起来,随即沉下脸:“所以要趁机灭掉他们,不然下一次给这些金人死灰复燃的机会,怕是更加难缠。” 说着话,眼中似乎看着一个矮子与双手过膝的身影,陡然握紧了拳头,又重复一句:“打死他们!” 身后的将领对视一眼,齐齐躬身:“定助大将军平定金人。”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前方传来,穿着黑色衣服的斥候奔跑近前,下跪:“大将军,前方发现金人队伍,约有五六千人,看样子,对方统帅也在其中。” 等待的身影豁然站起。(本章完) 第667章 骑兵冲阵 沙沙—— 战靴行走在黑暗中的青草上,抬起的大脚格登一声踩在马镫上,用金线缝就的云纹紧绷了一下。 呼啦—— 猩红的披风在空中震动飘荡,高大雄壮的身影坐上战马,伸出大手接过余呈递过来的方天画戟,清冷的戟刃在黑暗中滑过一道弧线。 嗤—— 赤兔打了一个响鼻,兴奋的抬起头,红色毛发下的肌肉起伏抖动,马蹄踏在地面踏动发出沉重的声响。 后方,两部骑兵同三百亲卫坐上战马,沉重的铁甲摩擦声响隐约传来,战马喘息的声响、兵刃轻微的碰撞、士卒大战前紧张兴奋喘息的鼻息混成一片。 “让孙安所部将这一带看好,尽量保证别让人跑出去。” 余呈飞身上马,一抽马臀,向前冲出一段距离,挽弓搭建对着远处射出一支响箭,瞬间黑暗里躁动起来,隐约有呼喊声音传出。 “跟某来——” 高亢的声音响起,前方的身影动了起来,铺开的骑兵发出呼喊,马匹行动间掀起喧嚣,轰轰轰的声响再次于黑暗中响起,朝着那边熟悉的道路行去,渐渐小跑而起,然后逐渐加速。 响箭在天空尖啸。 孙安在树林中抬头看了一眼,传出命令:“传令王俊、上官义两部占据要道,钉死在那。” …… 漆黑的夜幕下,大地仿佛开始剧烈的晃动,熟悉战马的金军士卒瞬间有些慌乱,夜晚被袭、大营被烧,险死逃生之下,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堪重负。 “莫要慌张,盾手上墙,长枪在后。”完颜阿骨打喊了一句,伸手抽出自己的强弓:“女真没有惧怕死亡的胆小鬼,也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冲过去!将拦截之敌撕碎!” 四千步卒连忙依言上前,架起大盾、长枪,少数的弓手被围在中间,完颜阿骨打看向身旁:“完颜斡鲁,骑兵交给你指挥。” “都勃极烈放心,斡鲁愿全力以赴。”中年将领低头说了一句,随后跑去一旁,激励骑兵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 “骠骑大将军……”完颜阿骨打无声呢喃了一句,随后握着硬弓的手猛的一攥:“想要俺的命……放马过来吧!” 远处黑暗里,有黑影轮廓起伏蔓延,犹如潮水一般汹涌席卷过来,马蹄轰鸣的声响逐渐加快,隐隐连成一片。 “跟俺来,不能让南人骑兵冲阵,挡住他们!” 冲天的火光在这一带尚有着微弱的影响,骑着战马的金军在完颜斡鲁的呼喊下,纷纷呐喊出声,战马疯狂奔驰而出,朝着黑暗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一匹……十匹……百匹……一千余骑被黑暗吞噬了进去。 从天空看下,两伙铁骑在相向而行,前方的吕布注视着影影绰绰的黑影,呼喊出声:“敌在两箭远处,架弓——” 呼啦——身后奔行的骑兵挂好兵刃、换上骑弓,搭箭开弓,马蹄轰鸣之间,一声洪亮的“射——”嘶吼出来,随即一片箭矢在夜空中升空,惨叫与战马的哀嚎在前方响起。 “换——”吕布嘶吼出声,宝弓插入弓囊,持上方天画戟:“杀——” “杀——” 身后、左右麾下骑兵,长枪大戟换入手中,无数的骑士嘶喊发声,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凶恶的与冲来的金军骑兵对撞一起。 血浪在奔腾中掀起,有人被长枪捅入胸膛戳离马鞍,挂在长枪上不住哀嚎扭动,被甩落地面,有战马在奔行中撞到一起,筋骨爆裂的声响传来,甩飞马鞍的人惨呼着落在地面,随即被马蹄的声音覆盖下去。 “直冲过去,不要恋战——” 吕布手中方天画戟开合,极快的反应速度与暴烈的力量不住将冲来的身影拍飞下战马,横砸竖砍之下,不知多少人身死在奔腾的马群中。 金将在哪? 马蹄轰鸣的声音震动天地,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一双虎目不住扫视,面前的身影没有一面之敌,穿着土黄色戎装的人不断惨叫着落下战马,吕布皱起眉头,陡然加速前冲,温热的鲜血在风声中扑到面上,顺着脸颊滑落。 兵马交错,吕布军骑兵的进攻节奏在加快,完颜斡鲁骑在马上,结实的双臂不断挥舞,他已听着有呼喊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只是黑暗中他也无法转向厮杀,只能嘶吼着女真语,拼命上前。 下一瞬,有身影持着方天画戟迅速接近。 “金将——”黑影幢幢的视野中,一名南军骑将手持一杆方天画戟,一身扎甲的身躯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两马接近的一刻,方天画戟劈下:“——留下尔首!” “小儿猖狂!” 完颜斡鲁沾染着点点血迹的脸上,露出狰狞,双臂用力直接就是一刀劈了过去,砰的金铁交鸣,崩出的火星照亮了一瞬,冷着脸的史文恭,陡然撤力,画戟一翻一按,对面的金人不防,大刀被画戟按了下去,锐利的刀锋顺着史文恭腿侧滑过,随后冷脸的战将手一翻转,画戟平翻过来,两马交错间,完颜斡鲁就觉小腿一疼,那方天画戟的小枝刺入小腿中,拖行的感觉传来,这人惨叫一声连忙松手去抓马鞍,不觉勾在腿上的画戟猛一发力,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噗通—— 中年的金军将领在地上翻滚几圈,抬头之时,眼前黑乎乎一片。 咔嚓—— 踩踏的声音响起,战马之上,曾涂“嗯?”了一声,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知又是战马踩踏到不知谁的死尸,心中庆幸没被绊倒之时,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大吼着出枪将奔行过来的金兵刺下战马,一路前行冲向前方。 骑兵呼啸,心气儿不足的千余人马队很快被杀的透阵而出,剩下的金兵习惯性的找自家的猛安谋克,却发现存活的人影中都是一般无二的沉默着,看着不远处扬起尘土的黑色身影,有人踌躇一下,随后一声:“跑啊!” 残存的数百骑士顿时化作惊弓之鸟,拼命的打着战马脱离而去。 身后,奔腾的身影逐渐接近列阵的人影。(本章完) 第668章 对射 身穿着黑衣的骑士在褪去黑暗,前方奔行的战马在微弱的光亮下上了色采,火红的坐骑上,鲜红的披风飞扬而起。 “稳住,稳住——” “将枪架好,迎接冲击,不要怕——” 金军中,几个谋克在大声呼喊,一道道站立的身影在慌张,只是努力压制着心中的不安。 完颜阿骨打手握宝弓,来不及细想完颜斡鲁是否活着,目光紧盯奔腾而来的骑兵,陡然间,瞳孔紧缩,随即头皮发麻,当机立断一扯缰绳大喊:“挡住他们——” 视线的范围内,前方火红战马上的骑将持着方天画戟在头上画出几个圆圈,随后金兵战阵前方好似有着无形的墙壁,奔腾的战马在左右分开绕行,露出当中黑压压的近两百骑兵。 铁甲轻微的声音在战马与人之间刮蹭,沉重的铁枪被夹到腋下,精选出来的战马不住探出脖子,马蹄翻腾不休,覆盖在身上的甲叶发出哗哗的金属音。 甲骑奔腾,排山倒海。 姚刚纵马在前,覆盖在面上的铁甲泛起金属独有的光泽,双眼凶戾,握住手中铁枪:“冲——” “杀——”甲骑暴吼。 一排排的大盾后面,金军的士卒瞪圆了眼睛,托耶律延禧的福,护步达冈之战后他们也有这种甲骑,只可惜大火吞噬了一切,珍贵的甲具没能抢出。 “稳……稳住!” 战阵中的几个谋克心中发毛,要不是知道此时脱身不得,说不准转身就跑,手心处汗水浸湿了刀柄,双腿有些发软的踩着地面,身周的士兵紧紧缩在盾牌后面,最前列的刀盾手甚至退了两步靠上后方盾牌,战阵紧密的贴紧,长枪刺出。 原野上,显露出来的甲起冲势已起,铁蹄翻腾蔓延开来,完颜阿骨打死死握着弓身,盯着即将交战的锋线,身旁的庶长子额头冒出冷汗,与完颜奔睹对视一眼,下了某种决定。 轰轰轰—— “啊啊啊啊——” 剧烈的马蹄声在耳中轰鸣,地面晃动起来,前排的金兵张着大口歇斯底里的呐喊,双眼充血。 下一刻,甲骑浪头一般冲来,形成撞击—— 黑夜之中,巨浪冲刷,仿佛要吞噬一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声,长枪刺在铁甲上擦出火,然后没握稳一般倒撞了回去,高速冲刺的钢铁堡垒轰的撞击在一面面盾牌上,木屑在响声中飞上半空。 像是被水浪冲平了的沙堡,前方数十骑硬生生撞入阵列,人的身影、破碎的盾牌崩飞起来,有战马倒下压住下方惊恐的身影,人的身影直接发出骨骼碎裂的声响,血水从甲缝之间流淌而出,更多的金兵在撞击的瞬间,被那不可阻挡的巨力直接冲撞飞起,与后方顶盾的同伴挤压着翻滚在一起,随后被沉重的马蹄踩死在地。 甲骑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人心中震颤不已,今夜整个战场都在失利,受不了这等心理压力的士卒发疯一般嘶吼着,有人舍弃了盾牌冲上去,自杀般的对着甲骑挥砍,随即被战马撞倒在地,踏了过去,更多的人却是转身就跑。 “父汗,走啊——” 完颜宗干一把扯住战马辔头,拉着完颜阿骨打再次奔逃,身旁完颜奔睹高声呼喊着“护住都勃极烈。”,剩余的百骑护卫连忙跟上。 奔行两侧的骑兵正在绕行,准备攻击金军后路。 呜呜—— 牛角号吹响在夜里。 吕布一怔,扫目四顾,金军大营方向出现一队金兵的身影,看眼要逃的骑兵,当下呼喊一声:“亲卫队随某来,不能让金军元帅跑了——” 高亢的声音继续在吼:“前方有敌,令史文恭破阵杀敌!曹洪回援姚刚!” 阵阵号角再次吹响,吕布直接回转战马挑飞了几名士兵,一名嘶吼着逃跑的谋克红着双眼嘶吼着举着长枪冲过来,方天画戟随手一摆将人砍死,他双眼盯着远处奔逃的那道身影。 双腿一夹马腹,赤兔开始加速,余呈招呼着亲兵跟上,马蹄翻飞,轰鸣大作。 四周,呐喊厮杀的声响,蔓延开的铁锈气息,混乱的战场,被追袭的异族,让他陡然有种梦回汉朝之感,伸手挂下手中神兵,从弓囊中抽出宝弓,伸手搭箭,舔了下嘴角干涸的血点,眼神兴奋:“某这飞将,可是杀出来的啊……” 嘣—— 弓弦震响,前方有人栽倒马下。…… 奔腾之中,完颜阿骨打四下打量,成片的金军士卒在逃命,追杀而来的骑兵肆意砍杀着逃跑的身影,惨叫与呼号在天空下回荡,残缺的盾牌、散落的兵器、扭曲的尸体铺在视野之中。 陡然身后不远传来惨叫,完颜阿骨打猛转头,一名亲兵侍卫掉落马下。 后方,一骑快速赶来,手中拿着长弓,更后面一点有人在一同追赶。 “都勃极烈快走!” 十个亲卫顺着他目光后瞧,随即对视一眼,勒转缰绳朝着后方杀去。 完颜阿骨打想要说话,旁边完颜奔睹与完颜宗干的声音一起传来:“都勃极烈莫要停留,如今南军占优,又有甲骑之威,我等挡不住,如今还是快些走,别浪费这些儿郎的好意,让他们白白牺……牲?” 战马上,两人口中劝说,一面忍不住回头,视野中,狰狞呐喊的护卫冲了过去,随后几人在方天画戟的光芒里飞出,七零八落的分开,在半空中喷洒出血雾,粘稠的鲜血、尚在跳动的内脏、与身体分离的头颅洒了一地。 “走——” 两个青年只觉的毛骨悚然,那十个亲兵的实力他等自然清楚,单个拿出来他等谁都不惧,一拥而上,却也要费一番手脚,哪里像后面那人那般,轻松的将人斩杀当场。 身旁,战马喘息奔走,完颜阿骨打神色如常,只是狠狠瞪眼后方之人,今夜大乱,不光是寻常金兵心中胆气已丧,就是他心中也是有些打鼓,只得听从完颜奔睹与完颜宗干之言,拼命打马而走。 黑色的马蹄踏过泥土狂奔,震的尘土都扬了起来,手中方天画戟再次换成宝弓,然后搭箭—— 黑暗中,不时有人惨叫一声。 完颜阿骨打见状不得不喊了一句:“分开跑——” 完颜奔睹当先一勒缰绳,有亲兵跟上,随后骑兵陡然分成三队,裂成三个方向不停奔逃。 吕布在后看去,冷哼一声:“又是这般……” 陡然提高音量:“余呈,带人追袭其余两路!某自去中间!” 却是自始至终,他只盯着其中一人,此时也不知对方是否金军主帅,只是也不准备转换目标。 赤兔狂奔,马蹄奋力踩动地面,箭矢不停从手中发出,前方之人不停坠马,有受不了的转身杀来,被一箭射在面门,倒撞下马。 “父汗保重!” 完颜宗干在旁冲着阿骨打笑了下,一勒缰绳,挺起手中枪回转过头。 完颜阿骨打闭上双眼。 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啊啊啊啊——”睁开眼的中年男人吼叫起来,陡然一勒战马,身下宝驹刹住,又跑了几步回转过身:“俺乃大金皇帝——” 马蹄迈动,战马跑动,手中宝弓张开,声如铜钟,响彻天地。 “完颜阿骨打——” 箭矢射出。 啪—— 带有希望的一箭被吕布接到手中,完颜阿骨打惊骇的眼神中,对面的骑将一箭还射回来。 噗—— 天旋地转,掉落马下。(本章完) 第669章 今夜无眠 嗒嗒嗒—— 一路尸体铺陈,赤兔缓下马速,在死尸倒毙之处停下,这畜牲绕着死尸转起圈子,视线里,一匹健壮的宝驹正用头轻轻碰触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身形晃动,吕布随着赤兔的走动转动着视线,盯着地上的死尸,俄尔,轻轻勒住缰绳,持着方天画戟跳了下来。 “人肯定是死了……” 嘀咕了一句,吕布将完颜阿骨打那匹战马推开些许,蹲下身子将人翻了过来,一箭透胸,死的不能再死,问题是…… “应该不是人假扮的吧……” 疑神疑鬼的看着地上的尸体,脑海中回想的却是汉时的旧事,陡然间拳头一握,站起身子。 马蹄声在道路上响起,十几骑飞快奔来,停下。 “将这尸体带上!”吕布上马,一拽缰绳,对着追来的亲卫开口:“让人辨认一下,某可不想辛苦一夜,杀的是个冒牌货。” “是!”几个亲卫拱手一下,立即下马将死尸抬起,放到马上。 静静的看着几人的动作,吕布一指那匹空着的宝驹:“这马不错,将其带上。” 双腿踢一下马腹:“走——” 战马再次奔腾,顺着来时的道路匆匆返回。 …… 夜色悠远,厮杀的声音仍在持续。 陡然驰入战场的金军拼命的前冲厮杀,史文恭被骑兵簇拥着冲向金军,耳中听到喊声,那是不同于他们所说的话语,他朝着那边看了一眼,无数攒动的身影中,一道壮硕的身形骑着深色的战马越过步卒,更多的金军骑兵跟上,一颗人头在那金将的刀下抛了起来。 “猖狂——” 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史文恭的双眼陡然睁圆,充满血丝,身边的骑兵靠拢过来,跟着自家校尉直直冲向杀来的金兵。 马蹄声骤然大作,双方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拉近着距离,成百上千的身影,成百上千的兵刃在推进的坐骑上飞舞劈刺,碎肉、鲜血、残肢在身体与钢铁之间碰撞飞溅。 “受死——” 前方身影的倒下,让沉默寡言的汉子恼怒异常,雄浑的声音发出暴喝,马蹄踩过染血的草地,方天画戟照着对方挥斩而下。 那边冲来的金将也是抬手一刀劈出,刀戟相交,砰的一声炸响,史文恭壮硕的身躯猛的一震,双臂肌肉紧绷,奋力压着对面金人的大刀不得寸进。 四条粗壮的双臂都在发力,刀锋戟刃微微颤抖,甲叶都在震颤,吱嘎的金属磨擦声中,磨出几许火,两人同时往回一收,复一挥。 砰—— 刺耳的炸裂声再次响起。 好大力气…… 双马交错而过,史文恭挂戟拿弓,反身开弓,陡然睁大双眼,后面的金军将领同一动作对准着自己。 嘣—— 弓弦颤动,射出箭的两个将领同时向下一伏,箭矢带着气流扰动的风声飞过。 史文恭眼角有些抽动,手中动作飞快,换上画戟,战马跑动间,拍飞两个挡路的骑兵,一拽缰绳,眼看着那个金军将领高呼一声女真话,随后带着金军朝外突围,口中高喊一句:“兀那金人,可敢留下名姓!” 接着眉头一皱,方才那人说的是听不懂的话语…… “俺乃完颜娄室!” 战马突进,半空中的大刀呼啸着剁去,拦路的骑兵惨叫一声,分成两截,厮杀之间声音传来:“你这厮是谁?”“骠骑大将军麾下越骑校尉史文恭!” 画戟戳死身侧偷袭的金兵,史文恭带着兵马想要追去,有金军谋克绰着长枪带着数十人扑了过来,完颜娄室在马背上朝后看了一眼,在战马上吼叫一声,打马带兵突围而去。 他身后,战场上千余骑兵在纵横杀戮,对着无法组织防御抵抗的士兵展开屠戮,粘稠的鲜血将这片土地染的更红了。 不久,打着、魏旗帜的兵马驰入战场,惨烈的厮杀慢慢接近尾声。 …… 此时,远去西面百里的辽州。 坞堡之中旌旗林立,呈现一片肃杀,从后方赶来的水军校尉张横、阮小七带着三千水军与补给进入这座庞大的军用堡垒,黑底红字的旗帜在夜风里招展,外面杜壆、袁朗的骑兵在巡弋,偶尔有狼嚎的声音传来,让骑在战马上的人有些紧张。 整个坞堡如今灯火通明,牲畜的叫声在空地间嘈杂的响起,吵的人头疼,特有的臊膻气味萦绕在人的鼻端。 士兵们来来去去,搬着装有不明液体的大桶走到这些牛羊之间,有人拿着些布帛、草绳一类的物件儿,放入桶里搅和搅和,拿出绑在牛尾上,也有人正往牛背涂抹着,刺激性的气味散发出来,混杂着这些畜牲的体味儿让人闻之欲呕。 奚胜、杜壆带着几个亲兵走在坞堡中,靠近这边顿时眉头一皱,停下脚步朝着别的方向走去。 大堂之上,这辽州的几个将领聚在一起,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古怪表情。 “不等大将军那边分出胜负就动手?”阮小七神色有些疲惫,一路昼夜行船他没感觉,这跑到地上押运着物资过来却是有些疲累了。 “何必等,如今是我军占优势。”韩世忠嘿嘿一笑,走到堪舆图前看了一眼:“毕竟这一战下来,对面损兵比我等大,又后撤了二十里下寨,这要不趁机咬上一口,洒家浑身难受。” 酆泰一边抱着膀子,脸上表情怪异:“所以你这厮就要用火牛计闯营?” 韩世忠舔舔嘴唇:“反正这辽东之地不缺牲畜,不就此利用下,只是用来烤着吃多浪费。” “……有的吃就不错了。”酆泰嘀咕一句,摸了摸下巴上的钢髯:“要是被人识破了,我等可就成夜送军粮了。” “放心。”外边走进来的奚胜解下佩剑,走去主位放下:“搜罗了两三百头牛羊,这要是都能让金军防住了,我也就认了。” 一旁,杜壆也笑了一声:“收到王校尉的消息,他在后面已经准备好了,今夜不打这一仗,这些准备就都白费了。” 一众将领呼的起身。 夜色更加浓郁,夜里的坞堡渐渐沸腾起来,士兵穿上衣甲而出,近三百头牛羊被驱赶着朝着北边而上。 原野上,战马包裹着马蹄,两千骑兵已经聚集起来,经过休整的骑士脸上一片兴奋,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兵,夜色里,呈现出一股金戈铁马之气。 杜壆一身青龙甲,金色龙头吞口,横着丈八蛇矛骑在马上,身旁跟着袁朗,骑兵阵列前方,酆泰、牛皋、滕戣、滕戡沉默的先行。 战马行进不快,缓缓踏着地面,更多的步卒跟在两侧,在各自的校尉、军司马带领下绵延铺开。 黑暗宁静的仿佛一潭死水,偶尔有虫鸣的声音传来,不知名的动物悉悉索索的避开此间,有亮光在前方显现。 …… 完颜杲猛然有些心神不宁,压着烦躁的感觉翻了个身,终究是睡不着干脆坐起身,黑夜上空,阴云密布,显得今夜越发的黑暗。 前日,自坞堡前溃退下来的士卒先后有人回来,勉强有了一万三四士卒的样子,也传讯给自家兄长自己这面失利,同时也接到吴乞买的消息,如今兵力不足攻取辽州的情况下,只能祈祷两个兄长那边能战事正常进行,最好有所突破,到时再合围此处以报兵败之辱。 点燃灯火,下了床的金军主帅发了会愣,随即听着外面有脚步声,一名亲兵掀开帘子:“国论昃勃极烈,适才南边望楼士兵传来消息,外面似乎有情况。” “啊?” 完颜杲站了起来,呆了一息,猛然一个激灵,伸手抓过自己的弯刀,出帐上马朝着南边过去,跑过士卒的军帐,就见着守卫南门的谋克召集附近的士兵过来,看着主帅到来,连忙上前,指着军营外面:“国论昃勃极烈,外面有动静,听起来像是牛羊叫声。”(本章完) 第670章 前后两难 第670章 前后两难 “……叫声?” 完颜杲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朝前走了两步,夜风有些大,垂在脑后的两条小辫子被吹的晃动一下,隐隐听到有些牛羊的叫声。 这般深夜谁还在放牧? 许是休息不充分,完颜杲一时间思绪飘了一下,接着醒悟过来:“有些不对,你们出去将拒马往前摆放,刀盾手、长枪手在后结阵,弓手呢?让他们在营寨中警戒!” 那谋克应了一声,连忙召集士兵去往外面,紧闭的寨门刚刚开启一道细缝,有火光陡然在远处的黑夜里晃了晃,完颜杲皱着眉头看了过去,那边的火光似乎是连成了一片。 “……隔着那般远放火?”疑惑的话语方自出口,陡然感觉那些火光在晃动,地面也跟着震颤,隐隐有轰鸣发出。 火海…… 移动了过来! 牛羊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传出,随后越来越大的轰鸣声汹涌而来。 “夜袭……准备防御——” 完颜杲本能的发出吼声,然后刚刚闭上的嘴唇又逐渐开启,双眼渐渐张大,目瞪口呆的看着营门外,距离在接近,火光驱散了夜色,身披火焰的牛羊群,像是一颗颗火弹射了过来。 是火牛阵! 明亮的火光在瞳孔中燃烧,牛蹄踩裂草地,火焰在牛背上蔓延燃烧,悲戚的嘶鸣从牛羊的口中发出,那摇曳的火焰在两百多牛羊的奔跑下,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汹涌的向着这片军营扑来。 拥挤着人群的营门后方,完颜杲的脑子空白了一瞬,下一刻,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儿:“抵住——” 一扯坐骑缰绳,转身就跑。 疯狂翻滚的火焰在牛羊蹄之下快速前行,一声声叫声中,轰然撞了上来。 哞—— 低沉的牛角声炸响,随后接连响起拒马碎裂的声音,红着牛眼的畜牲顶着一对尖锐的犄角,嘭的撞在军营的门扇上,那门朝后轰的摇动一下,金军的士卒咬牙顶着大门,有站在中间的人惊恐的看着眼前一寸处突出的牛角尖,更多的牛羊冲撞过来。 嘭嘭嘭—— 连串的撞击声响,一头头发疯发狂的牲畜或是用头,或是用身体撞到门上。 嘭嚓—— 士兵猛的朝后飞起,承重的木桩承受不住冲撞的力道,轰的断裂,整扇大门连带着一旁的柱子、栅栏、望楼一齐向后坍塌,躲避不及的士兵连带着冲入的火牛直接被砸趴当场。 一些火牛火羊受不住烈焰的煎熬,与人一起死在这废墟中,有些在地上悲鸣着挣扎站起,哞——,一声吼叫闷头向前冲去,后排奔来的畜牲还在不断冲入,直接将这片缺口放大。 有吓傻的士卒双手抱枪不知躲闪,惊恐的“啊啊啊啊——”叫声中,巨大的冲力里带着火势正面撞击过来,胸口骨骼碎裂的声响传来,整个人被顶飞在地,沉重的牛蹄踏了过去,骨骼断裂刺入心肺,金兵睁大了眼,被后方不知是牛是羊的动作踩了上去,脸塌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成百的牛羊蜂拥而入,火焰下的生物疯狂的冲撞着眼中一切,一道道点燃火焰的身躯拱翻前方逃跑的士卒,人体被卷入蹄下,身体扭曲、四肢折断、内脏随着鲜血涌出口腔,也有跑动中撞入营帐的,惊慌的呼喊在帐内响起,有人影手足并用的跑出,被撞飞在地,无神的双眼映照着起火的帐篷,鲜血与尸体不断铺展延伸,背着火焰的牛羊也在渐渐死去,火势渐渐在军营蔓延。 金军营外,杜壆、奚胜挥动手臂,“冲——”的怒吼从口中发出。 两千骑兵、七千步卒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疯狂冲向着火的大营。 火焰还在里面蔓延,骑、步组成的洪流已经顺着带有烧焦气味儿的道路席卷而去。 拥挤、慌乱的大营中,完颜蒲家奴胡乱披好甲胄走出营帐,错愕的看着已经变成一团乱的军营,一拨拨人流从他身前跑过,狼狈不堪的身影多数带着鲜血,一只火牛奔跑过来,吓的这金将往后退了一步,手中大刀刚刚举起。 嘭—— “哞……” 沉重的躯体摔倒在面前,阵阵皮毛烧焦的臭味儿混着烤牛肉香气钻入鼻中,完颜蒲家奴咽下一口唾沫,举着刀,迈步朝外走了两步,吸一口气大喊:“不要乱,快些结阵——” 喊声落下,马蹄声朝着他逼近,满是火光的视线里,一匹黑马好似从火中冲出,挥动着一对铁锏将一侧的金军士卒打死在地,对方一身黑甲在火光中闪着金属之色,黝黑的脸庞循声扭向了完颜蒲家奴,单手一扯缰绳,黑马转了过来,犹如踏着地上的火苗冲了过来。 “金贼速死——” 铁锏挥下,金属交鸣之音炸裂,不久,站在地上迎战的金军将领倒在血泊之中。…… 与此同时。 完颜杲被亲兵拥簇着退回中军那边,正吹起号角,组织后营的士兵组建防线,隐约听着前方的声音,他朝着那边看了一眼,无数晃动的身影中,一道道雄壮的身影骑在马上越过火光,蜂拥朝这边冲来。 “勃极烈快走——” 几声焦急的呐喊,完颜习不失歪斜着盔甲骑马跑了过来,见着冲入的骑兵顿时大惊,前方连抵抗的力量也无,如何能迟滞这些骑兵等待后营士卒组成防线,当下也不容完颜杲拒绝,拽着他的战马,连忙朝着后营大门方向跑去。 完颜杲坐在马鞍,随着战马行进起伏不定,眼睛扫视周遭跑出的士兵,眼珠一转,顿时高叫:“阿买勃极烈,阿买勃极烈等等!还有将士没有跑出!” “后边南军追来了,莫要管了!”完颜习不失满头是汗,转头看一眼提高声音:“再不跑来不及了。” 数百骑兵顿时轰隆隆远去。 …… “向前推进,不要停,跟着骑兵,跟着骑兵——” 呐喊着,双手挥动铁锤,锤风呼啸,碎颅之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儿,狄雷骑着战马领兵冲在步兵前方,偶尔有几个金军组成小阵杀来,铁锤砸开枪头、刀锋,凶悍的扑了过去,挥打之下,人影四处跌倒,被后方赶上的步卒杀死在地。 一道健壮的身影挺枪冲来这边,看着半身溅满鲜血的狄雷:“怎样?” “没什么大鱼。”吐出口唾沫,看去那边的身影:“韩兄那边呢?” “也没收获。”韩世忠开口说了一句,看向骑兵冲击的方向:“八成不是在后营就是跑了,看来今次咱们步军又没甚收获,等以后洒家定要向大将军要些骑兵过来。” “哈哈,我也做如是想。”狄雷大笑一声,将一柄锤放在肩上:“这次估计王校尉能有不少收获。” 韩世忠看看远处没有说话,缓缓点了下头。 …… 前方逃跑的人影已经跑出军营之外,颓势下的金军士兵开始散乱,不少人趁机偷跑而出。 后方火光照耀之下,完颜杲将此看在眼中,待看着一道人影带着上百骑兵在后奔出,看清对方样貌的统帅大喜:“乌林答泰欲,俺在这里!” 呼喊声在黑夜里传去,带起回音,那骑着战马奔跑的身影一顿,继而一转向,朝着另一边呼啸而去。 “乌林答泰欲!!”完颜杲目呲欲裂,咬牙切齿的看了一阵逐渐跑远的背影,恶狠狠的抬手指过去:“早晚必杀汝!” 身后,马蹄声音在逐渐靠近。 “勃极烈,快走!” 完颜习不失大叫一声,带着骑兵拼命向前,完颜杲见状不敢怠慢,连忙纵马跟上,只是面上一片阴沉神色。 呜呜呜—— 牛角号在前方吹起,完颜习不失大惊下勒住战马,后方数百人有些惊慌的跟着停下,马蹄声在黑夜里从前方传来。 完颜杲嘴角抽动一下,望向一旁的中年将领:“阿买勃极烈,怎办?” 完颜习不失吸了口气,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前方,一面王字旗帜出现,隐约的视线里,大批骑兵的身影在如雷的蹄声中奔行。 后方,火光映照下,仿佛背着火焰的骑士在追袭而来,大地在马蹄下震动。 前有来敌,后有追兵。 (本章完) 第671章 力战至死 风从更远的原野吹了下来,辽州的天空依然披着黑夜的外衣,上千人的马队奔驰在原野上,发出排山倒海的气势。 停在中间的数百金军只是犹豫了一息,完颜习不失顿时大喝一声:“完颜习室,带着国论昃勃极烈走!” “阿买勃极烈……” 完颜杲刚刚喊了一声,骑兵群中,一个方脸青年骑马奔出,一把拖着完颜杲向着一旁黑暗处就跑,后者不停的回头看去,状似不舍,队伍中数十个前者亲卫相互看了一眼,有人说了句什么,顿时又奔出去十骑追了上去。 轰轰轰—— 前后传来战马奔腾的声响,完颜习不失提起兵刃,纵马缓缓朝前而去,声音宏亮、悲戚:“大金的勇士们,今夜我等败了,但是金国不能在一日间失去两个勃极烈,俺虽已年老,却仍能散发最后的光热,让这些南边人的军队知道,独属于北方女真勇士的顽强与不屈。” 战马开始缓缓加速,有亲兵在跟上,视线中,对面骑兵显出身形。 “俺将带头冲锋,若是回归了天神的怀抱,定与诸位勇士在天上痛饮烈酒,共享赴死之慷慨!” “阿买勃极烈——”有声音响了起来:“俺去挡后面的南军骑兵,天神处相见!” 上百道声音响起:“俺们同去,天神处相见!” 战马奔腾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完颜习不失握紧长枪,微微躬身,双眼红肿,大喝:“天神在注视着俺们,各位——” 双腿踢动,马蹄快速的踩踏地面。 “随俺杀——” “杀——” 杀出的数百金军分成两部,一前一后死命冲去,片刻间,兵器碰撞、歇斯底里的呐喊在这片天地下席卷开来。 存了死志的金军骑兵凶狠的扑进席卷过来的浪潮,有人被飞斧砍中身子掉落战马,有人被长枪捅入胸口,拼命扔出手中弯刀,也有失了一臂,咬牙纵马与对面相撞在一起,战马与人的惨嚎声不断响起,奏出一篇惨烈乐章。 嘭—— 完颜习不失挑飞一名骑兵砸在侧旁敌人身上,任凭交错而过的骑士在自己铁甲上砍出一道裂口,大力的劈砍让他闷哼出声,随即舞动铁矛杀向下一个奔来的骑士,一路前冲过来,身上的铁甲满是斑驳痕迹,就连身下战马也多了数道伤痕。 “呼……” 调整了下呼吸,眼睛看向前方,后方冲天的火光照耀下,隐约见着一员将领的轮廓在骑兵群中奔跑,后方一面王字将旗紧随在后。 杀了他! “跟俺来——” 精神一振,挺矛越马,完颜习不失猛的冲向那边,身后不多的骑兵也随即闷不吭声的随在身后奋勇冲过去。 砰—— 刀矛对撞,涌来的巨力让完颜习不失咬住牙关,双臂肌肉鼓起,猛的往前一推,拉开两人巨力,“啊——”的大吼一声,手中铁矛呼啸戳刺,那边挡下,反手就是一刀横斩,这边顺势接下,铁矛也扫了过去。 两人都是武艺精熟之辈,铁矛与大刀相撞、互磕,每每击打之下,爆出火,声音轰鸣巨响。 “莫管本将,杀金贼!” 王德大吼一声,手中大刀,劈、砍、剁、抹、扫、拍、拦,越战越勇的青年大喝连连,杀的对面渐渐矛法散乱。 周围的人在厮杀纠缠,不断有金军骑兵惨叫一声掉落马下,鲜血被马蹄压榨出身体,血腥气息在附近弥漫。周遭厮杀之声渐落,有骑兵转过身对着这边缓缓转圈,完颜习不失双眼通红,汗水顺着铁盔缝隙往下流淌,眼看对面大刀横扫过来,眼中神色一狠,猛一弯腰。 噗—— 刀锋扫过穿着铁甲的背部,一片铁甲飞起,连带着一片血肉飞上半空。 “啊啊啊——” 双眼瞪到极限的金人将领吼叫着直起身子,手中铁矛对准王德脸面凶狠一戳。 “嘿——” 吐气开声,铁矛带着风声从脸庞刺了过去,一道血口在脸上显露,王德猛的抬手抓住矛杆,“喝啊——”吼叫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单手抓着大刀,斜斜向上一撩。 嗤—— 刀锋砍入前挡,鲜血流水一般泄了出来。 “呃、呃……嗬……” 完颜习不失口中发个音节,遗憾的神情布满面庞,摇晃一下,双手死死抓着铁矛慢慢垂下头。 “呼……” 王德大口的喘着气,身上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却是冷汗浸透了里衣,抓着刀的手顺着重力往下一摆,噗—— 血液混着内脏从伤口流淌而出。 马蹄声从前面响起,围着的骑兵顿时闪出一道缝隙。 “王德,没事吧?” 有些大的嗓门儿响起,王德抬眼看去,袁朗持着水磨炼钢挝停在眼前,打量他一眼:“这看来是个将领,你这运气够好。” “哪里够好……”王德抬手抹把脸上汗水,心有余悸道:“要不是洒家反应快一些,差点儿被这人给戳死。” 看眼对方坐骑轻轻抬腿踏了两下,马上尸身轻微摇晃,转头对着周围骑兵道:“来人,将他扶下战马……” 犹豫一下,开口:“厚葬!” 袁朗眉头一挑,腿脚轻动,战马缓缓踱步而上,完颜习不失完整的样子映入眼帘,顿时面上动容:“是个刚烈的汉子,可惜……” 四周的骑兵有人骑马过来,有人跳下战马,合力将这死尸抬下战马,王德松了铁矛,说了句:“收好,这杆矛值得本将收藏。” 抬头看着远处正在回转的骑兵:“辽州这边算是结束了吧。” 袁朗转头看看,冲天的大火映红了夜空,点了点头:“结束了,除非这些金兵都能跑出来,不然,定是没有威胁了。” 视野里面,黑烟在火光下升入天空,一道道人影在火场附近走动,烧着的木制栏杆与望楼猛然向旁倾斜,随后轰然倒塌,火焰又抬高了数分。 被火光照的通明的草地上,一具具尸体被丢在附近,身上值钱的物件儿已被尽数扒了下来,周围弥漫着各种味道,脚步声、马蹄声、说话声在附近响起。 不久,大队的骑兵向着东边奔跑而去。(本章完) 第672章 惊喜 人群在黑暗中点起火把,四周追杀的骑兵渐渐汇集过来,步卒在四周清理着战场,时不时将还活着的人押送回来。 远处响起战马奔腾声响,在四周警戒的士卒握紧刀兵看去,赤兔那火红的身影在火把照耀的范围中显露,穿着兽面吞头铠的身影继而映入眼帘,。 “大将军回来了……” 兵马中央,几根火把绑在木棍上,站在其中的荣笑了一下,当先跳下战马,看着驰骋过来的吕布与亲卫骑兵,几个统兵大将跳下战马,齐齐迎上前去。 “参见大将军。” “战场之上,不用这般多礼。” 吕布跑近前一拽缰绳,史文恭上前单膝跪地请罪:“末将没能将后至的金军拦住,还请大将军责罚。” “尽力了就行,贼若一心突围想逃,想要捉拿也并非易事。”吕布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对着几人笑了一下:“总算是打完了,找几个俘虏过来,辨认下尸体。” 史文恭神色一动,朝着后面挥下手,几个亲卫骑兵当下跑出去,荣、魏定国相互看看,这小李广拱手:“大将军可是追上敌酋了?” “算是吧。” 说话间,后方有亲卫骑兵驭马过来,有人从战马上下来,将放在空马上的尸身抬了下来。 几个将领上前看了一眼,都未曾见过这金军将领,只是口中啧啧称奇:“这就是女真的皇帝?看着没甚威严样。” 史文恭打量半天,口中蹦出一句:“也是髡头。”随即站到一边。 没多大功夫,跑去拉人的几个骑兵回来,还没等着开口,穿着甲胄的谋克陡然痛哭出声:“都勃极烈!” 一下跪倒在地,哀嚎与哭声在前来的几个俘虏口中发出。 吕布见状挑了下眉,心中有些明悟,只是稳妥起见仍是对着一旁士卒道:“问问他们,这是不是那个完颜阿骨打。” 有士卒上前踢了人一脚,“你这厮,大将军问你,这人是不是完颜阿骨打?” 被踹的人回过头忿怒的瞪他一眼,用女真话回了:“¥#¥%#……” “??” “??”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谁都不明白说的什么。 荣见状一皱眉头,上前一步:“你等有没有会汉话的。” 一众俘虏皆是没理睬他,只是痛哭流涕,有人听到声音泪眼朦胧的转头看着,神色迷惘,显然不知前者说的什么。 “言语不通……”吕布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又转头看向远处更多的俘虏:“去问问,这般多人就没个会说汉话的人不成?” 有亲兵刚刚领命,一旁史文恭开口:“大将军,不必麻烦,军中有通女真者。” 吕布转头看他,这冷脸的汉子招过来一个骑兵:“将曾司马叫来。” 骑兵当即飞身上马,连抽几下飞驰去远处,吕布展颜一笑:“倒是忘记曾家几个都是女真人了。” “军中人多,大将军一时没想起来也是正常。”几人说笑几句,不多时曾涂骑着战马跑了过来,跳下马先朝着吕布施礼问候,又朝着旁边几个校尉笑了一下。 “曾司马,问问看,那地上的人是否是金国的皇帝。”旁边荣对着他说了一句。 这女真汉子点点头,连忙走过去用着几人听不懂的语言与那些痛哭的人说了几句,返身回来抱拳:“禀大将军,地上的死尸正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 吕布舒口气,看着同样兴奋的几将道:“各位将军,这辽东……”猛的一攥拳头:“将入我等之手了!” “为大将军贺!” 震耳欲聋的喊声在一众女真人哭泣声中传来。 不久,后方蹄声阵阵,余呈带着另一组亲兵打马而回,同时带回的,还有那为完颜阿骨打做替身分走众人的完颜奔睹。 而更晚些时候,孙安却是传来上官义、王俊拦截金军败兵失利,被人逃走的消息,只是如今大局已定,却也影响不了整个战场丝毫。 风云漫卷,天光亮起一抹鱼肚白,破晓的金阳升起天空。 疲惫的士兵在将官“大将军有令,我等今夜已胜,凡参战者,皆有赏赐!”的喊声中,喧哗而起,亢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仲夏末,持续了一天一夜的突袭之战自金军渡江攻打坞堡起,在完颜阿骨打身死之际结束,溃兵如被洪水冲垮的沙土,散落的遍地都是,而追杀的吕布军军队,也在亮起的天光下四处搜寻着,时不时能看到有人在原野上被追上杀死,尸体远去,一路远去数十里。 天光明媚,军队陆陆续续的开始返回,被俘的金军双手捆束,又被粗长的麻绳串起,连成一条长有数里的队伍,看押的士卒走在两旁,面上喜气洋洋,大声议论着自己在战场上缴获,或是杀了多少敌军,畅享着将要到手的荣华富贵。 前方,后背插着三角小旗的令骑飞奔而来,带起的黄土让走路的步卒朝边上让了一让,直入中军。 吕布被亲兵簇拥着,年轻的身体经过一夜的厮杀还有着充足的精力,一双虎目透出兴奋之色,思考着接下来应做的事情,听见马匹奔来的响动抬起头,那令骑到了近前跳下马:“大将军,后方传来讯息。” 带有封腊的信件被亲兵接过,递给吕布。 “看来消息不少。” 吕布接过两封信件,将战马靠边停下,拆开细细看了起来,余呈过来守在一旁。 “呵……某的亲族?” 撇了下嘴,将信纸折叠,吕布将这信递给一旁,余呈赶忙接过,也没去看,重新将信塞入信封,随即放好。 纸张哗哗声响中,剩余的信被打开,单手持着方看了几行,顿时神色一变,连忙双手将信扯平,从头到尾再次看了一遍,“哈哈哈哈——”的笑声从口中发出。 余呈奇怪的看眼前方的主君,有些好奇那信中是何好消息能让他如此欣喜。 “余呈。”陡然的大喝从舍不得将眼移开的吕布口中发出。 余呈连忙恭敬上前:“属下在。” “走,回去!”喜气洋洋的将信收起,亮起的虎目中隐含笑意:“回辽阳府,你邓飞哥哥还活着。” 惊喜从青年护卫脸上展露。(本章完) 第673章 新的一月 阳光从云缝间隙中投射下来,微风习习,有种凉爽之意。 史文恭、曹洪两部是在下午登上的船只,银州战事结束,其余西面两州尚未有消息传来,依着计划,马军在休整之后开始向西增援双州,而荣、魏定国、孙安、单廷珪四人则是北上直取咸州,金军主力折损严重,凭借如今咸州所余的兵马不足为惧。 延津城以东的道路上,军队正在缓缓进入坞堡,辽东地大人稀,最一开始就没准备战后废弃这些坞堡,有了驻军,将来也会有人愿意在此生活的,而更多的人,则是随着吕布的中军进入延津。 战马飞驰进入州衙,吕布飞身跳下战马,有亲兵过来赶忙带着赤兔去往马厩歇息:“某真是恨不得此刻就飞去辽阳府,可惜……” 走入大堂的吕布伸展开双手。 “大将军身系辽东之重,自然无法事事随心所欲而行。”余呈带着人上前帮着他卸甲:“其实属下觉得,与其大将军回去辽阳府……” 沉重的披挂卸下,递给一旁亲兵拿去一旁,这青年侍卫继续说着:“不如让邓飞哥哥也北上前来,毕竟战事尚未完结……”不知想到什么,嘿嘿一笑:“大将军也不是那等被人打了不还手之人,恁肯定还要继续北上。” “算你了解某,让他来此……”吕布笑了一下,沉吟一下,脸上有些意动:“也好,传令辽阳府那边,让李助、房学度两人护着他过来,辽阳府一应事宜暂时交由王政。” “是,这就去办。”余呈开心的应了一声,随即赶忙出去传令,让人撰写公文。 说话间,外面不断有官吏快步进入,一本本书写着军政之事的公文放在桌案之上,吕布有些头疼的看了一眼,战事顺利的喜悦顷刻间没了一半。 有些认命的坐去坐位,大体上昨夜至今晨的伤亡已经统计出来,步卒死了近三百人,另有五百多重伤的,两千多骑兵少了一成,这等伤亡已经算的上是大获全胜,接下来就是要将抚恤做好,并补充好人马。 还有战后的升迁,为了北攻金国的粮草调拨的文书,乃至银州这边城池与坞堡的驻守人选,官吏的选拔,俘虏的关押等等等等一系列事物在这日白天压了过来。 也不管某还没休息…… 罢了,现在只有某能将这些处理掉,这还不如带兵去西边援助萧海里、奚胜他们。 大体脑中转着这等想法,吕布认命的拿着笔书写着意见,心中开始觉得余呈提议甚是妙,待李助、房学度过来,之后的日子能轻松些吧。 房中的声音静了下去,只余公文翻阅与批改之声。 局势如同天气一般,明朗起来,一封封来自前线的战报在令骑的往来中,送入。 仲夏己丑,辽州、银州的吕布军开始自东西两边向着中间的双州挤压,正带军攻城的完颜旻收到斥候消息大为惊诧,连忙将在前线厮杀的军队叫回来,紧急向后退却三十里下寨。 庚寅,银州的战果在发酵,着重打探军情的完颜旻得知阿骨打战死,兄弟完颜杲战败,不敢继续待在这辽东中部,回军后撤,侦知情况的萧海里、卞祥、韩庆和连忙带军北上试图拖延完颜旻行军,双方在五十里外数次大战,金军不敢纠缠,断尾脱离而去,完颜习古乃殿后战死。同日晚,辽州、银州的马军在双州汇合随即顾不得休整,直接北上追袭,急行军八十里,追上正在休整的萧海里部。 仲夏最后一日,完颜旻带着剩下的一万三千兵马回返庆云,不足两个时辰,萧海里、卞祥、韩庆和、杜壆、史文恭、袁朗等人率兵九千在外围困,一边快马通知奚胜,让其押运粮草赶赴祺州支援,一边派去令骑告知尚在银州的吕布军情。 同日,荣等人率五千兵马围攻司州东平,上官义先锋登城,一鼓而下。 …… 孟秋的第一天,日光比之往常明显热了几分,偶尔吹起的风似乎也弱了许多。 辽河两岸,大量的人员开始迁徙,有躲避战火的,也有看到战事即将结束,南下投靠亲戚为将来做准备的,只是所有的人都在避开兵锋所向的几个军州。 做为今次南征统帅之一的完颜晟却是不可避免的停在庆云县,外面半数以上的敌军是为骑兵,若是刚刚南下起始,他尚有信心率军出城与之一战,如今城内军心不稳、士气低落,此时出去多半是要溃散,然而留在此处…… “谙班勃极烈。”完颜银术可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带有金耳环的身影自门口走了进来:“城墙上的守兵发现,对方在西侧的林子里砍伐树木运去后营。” “嗯?走去城墙上看看。” 完颜晟脸色有些难看的站起,拉着完颜银术可跑去外面。 城内百姓早被召集起来帮忙守城,大街上来往多是金军士卒,只是没了往日朝气,看起来颇为萎靡。 完颜晟似乎无动于衷,带着亲卫上马快速跑去城墙那边,登高望远的一刻,见着远处不时有百人一队的骑兵在四处巡弋,那是萧海里派在东平城外的。 瞳孔收缩一下,这完颜阿骨打的四弟往前走了两步,神色如常的看着远处正在运输木材的身影。 “南军似乎想要攻城。”完颜银术可走到身后说了一句。 “是一定会攻城。”完颜晟没回头,双手撑在女墙上,向着城下看了一眼:“庆云的城墙并不高大,纵使对方没有攻城器械,只凭木梯也能对如今的我等造成威胁。” 直起身子看看远处几个神色有些惊慌的兵卒,皱下眉头,随后转身看着完颜银术可,声音压低些许:“再不想法突围,你我可能都要死在此处,如今城内人心惶惶,军心不振,可抵挡不住南军的攻势。” 完颜银术可眼神闪烁一下,手掌握紧,看着对面人的眼睛:“俺听谙班勃极烈的。”(本章完) 第674章 等待 天上的日光正媚,苍翠的树林下,蝉鸣一阵阵的传来,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班驳的照在树林中人的身上。 牛皋和董平正坐在树荫下方,看着远处没有丝毫变化的城池,身后是两部共一千骑兵,正穿着皮甲,怀抱着兵刃,在自己坐骑附近闭目养神。 身穿着步军衣服的人在进进出出,手中抬着砍伐下来的树木,这些原木并不是现砍下来的,运去外面还要从另一面运回来,周而复始,重复着这一动作。 “韩家那小鬼……”董平嘴里叼着一根草,说话间草叶上下晃动:“这办法能将城里那些乌龟给钓出来?” “总要试一试。”牛皋虚眯着眼,粗大的手中抓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泥土:“这城池虽说不大,若是强攻必然会造成损伤,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也是。”董平抻了个懒腰:“一直围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多久,到时金国那些人组织好防御再征讨,更是麻烦。” 牛皋看他一眼,点点头:“所以最好韩家小子的计策有效,如此我等也能快些北上。”,手中树枝扔去一边:“大将军那边有新消息,将军他们已经去攻咸州,此时也不知打下来没有,若是他们先行北上……”,重重喷出一口气:“俺可不想到时候跟在人后面吃土。” “老子也不想……吐——”说了一句话,董平将没了滋味儿的草根吐出去,冠玉一样的面庞上满是戾气:“这次大战,老子还没能杀个有分量的,有机会说什么也杀他一个。” 牛皋没有回话,交谈的两人陡然而止,不久,各自闭上眼睛开始小憩,有斥候站起远眺城池。 …… “将各位猛安、谋克召集过来。” 完颜晟下了战马边走边吩咐着身旁亲卫:“告诉他们,放下手中一切事物,一刻钟后来州衙商议军机。” 看向跟在身后的完颜银术可,从怀中掏出象征着身份的铁牌扔了过去:“银术可,你先去将骑兵召集起来,由你统领,随时等我将领。” 跟着的将领接过看了一眼,猛的点头,随即沉着脸,转身离去。 完颜晟走入大堂,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凉水一口气喝光,用衣袖擦了下嘴唇的水渍吐出一口气,走去一旁坐下不动,视线盯着门外的天空,良久叹出口气。 时间过不多久,完颜浑黜、完颜婆卢火、完颜宗磐、完颜拔离速等将先后走入大厅,一个个面无表情行礼、落座,完颜晟看着麾下众将,吸口气:“诸位,都勃极烈回归天神身边,我等一路北归,被南军堵在这小城……”,看一眼众人面上表情都不甚好看:“如今对方正在伐木准备强攻,城内是何等形势尔等也知晓,俺意此城不可久守,当还是突围为上。” 下面嗡嗡私语的声音响起,完颜晟啪的一拍桌子:“都安静!”,扫过一个个光秃秃的脑袋,站起身背着手走在堂中:“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刻,没时间让你等在此议论!对方现今砍伐不少树木,依着经验,若是他等工匠充足,两三个时辰后就可展开攻势,若是慢一些,明日我等就要上城墙与其死战。”,用手指着一众默不作声的将领:“你等自己想想,现在麾下的士卒可能死战?就算能打退他等进攻……” 又一指外面,歪着头看向众人:“城内多少粮草你等也知,够咱们在这待多久?” “谙班勃极烈……”完颜婆卢火吸口气开口:“你说怎生突围吧,俺们愿意跟着你做!” “等天黑!” 肯定的语气中,完颜晟回身走到座位坐下:“想要突围,那也不能在这些南人眼皮子底下做,先去将城中百姓都驱赶到一起,天黑之后,四门齐开,我等走东门,其余三门让百姓与守军出去做掩护。” 下方将领面面相觑,完颜浑黜站起身抱拳道:“谙班勃极烈,东门处贼军不少,从那边走是否不甚安全?”“如今何处能算安全。”完颜晟摇摇头,思考一下开口:“东门贼军多是因为都是步军,而他们的骑兵却常常不见踪影,俺若想的不错,其余三门都是骑兵在盯着。” 完颜浑黜闻言若有所思,完颜晟见状一拍桌子。 嘭—— “都莫要想了,就从东门走,现在各位回去准备,让士卒歇息好,天一入夜就走!” “是!” 一众猛安、谋克起身应了一下,随即离开大堂而去,嘈杂之音从这厅堂远离,完颜晟背着手走到门口呼出口气。 “可莫要死太多啊,不然……” 几只雀鸟从视野中飞了过去,落去一旁的房屋,歪着头看他两眼,随即展翅飞走。 …… 微风拂过原野,低垂的吕字大旗被风拽着在空中飘荡一下,巡弋的士卒提着大盾、扛着长枪走过满是沙土的路面,吆喝的声音在后营响起,不少士卒在营中找地方歇息着。 “我儿今次有些弄险。”大帐中,一身黑衣的韩庆和坐在桌后举着碗扒拉着饭粒:“今后不要随意献策,想清楚再说。” “孩儿想过了,应该能刺激的他们出来。”韩常也是下筷如飞,他正是食量大的时候,手中的碗比之做父亲的还大不少:“况且其余各位将军不是也没反对吗?” “那是因为各位将军也想打破僵局,试上一试。”韩庆和抬眼看眼儿子:“成了,你这小子虽有功劳,但年岁尚轻,多半只是军功爵位上提一提,实权却是没多少。” 韩常进食的动作慢了一慢。 “若是不成,也是无妨,还是因为你年岁尚轻,处罚力度相对较弱,其余各位将军也不会因此而有损伤。”拿起水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韩庆和看着若有所思的儿子:“所以为父也没有阻止,毕竟成了,对你也有好处,不成,正好让你长个记性。” 韩常戳了两下饭碗:“……肠子恁地多。” 韩庆和听着笑了一下:“莫要多说,快些吃饭,吃完休息,你那计成与不成,今夜就见分晓。” “嗯……” 应声的少年大口吃饭,外面传来军营嘈杂的声响。(本章完) 第675章 夜月突围 天云消散,落去西边的阳光散发着金色的余辉。 挂在城头的旗帜在风里飘荡,沉闷的空气里,一队队士卒在做着最后的调整,手中的兵刃打磨的锋利,有人撕咬着肉干,就着凉水就这么生硬的咀嚼咽下,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之色。 天黑之时突围! 这是来自谙班勃极烈的命令,军中的猛安与谋克下午之时将这命令传了下来,撤退到庆云县的金军一个个振奋起精神,满怀希冀的等待着日光落下,军营、街上、被抢占的民宅中,不时响起嗡嗡的私语之声。 “怎地还不天黑!” 依坐在门槛上的金军士卒神色焦虑,看着天边隐隐挣扎着不落下去的日头,伸出手臂,五指张开,恨不得现在给他按去山沟里。 “你伸个胳膊干啥呢?”屋里有同袍看着他在那伸着手臂不住抓着空气,神色看起来也有些狰狞,歪了歪头:“鬼上身?” “谁?” “哪个伤着肾了?” 几个正在擦刀枪的士卒转脸看来,顺着视线看去门口,那士卒脸上一红,连忙将手放下,转过脸来,颇为恼怒的道:“老子伸个胳膊你们一惊一乍的做甚,还入娘的伤着肾,老子一次八个婆娘都没问题。”,挺了挺腰:“这里好着呢!” “呸——就你那婆娘能让你去找别人?” “你家那老娘们儿什么样谁不知道,这里又没别的部落的,你那鬼话骗得了哪个?” “还八个……你但凡敢多看别家女子一眼,晚上就要睡在门外,你忘了上俺家借住的样子了?” 一屋子的女真汉子笑起来,气的这士卒拍着门框,跳着脚叫嚷:“俺们家老子说的算,老子让她去哪儿去哪儿,让她干啥就干啥,她还哪里敢跟老子炸刺,何况老子无论何时回家都……”,拍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声音倏忽间有些柔和:“都有口热的吃。” 屋中笑着的金军士兵也缓缓收敛了笑容,一个个汉子低着头,摸着手中兵刃:“是啊,回家啊……” 也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有洪亮的声音在呼喊,屋中的士卒霎时间站起,焦急的走去门口,喊叫声在巷道逐渐清晰。 “传大帅令,各军集合——” “传大帅令,各军集……” 声音随着马蹄踏过道路的响声逐渐远去,一屋子的女真士卒对视一眼,齐齐吸一口气,检查一遍携带的军粮,伸手抓起放在屋中的刀兵,提起木盾,鱼贯而出,迈着有力的步伐去一旁民居的金兵一起赶往谋克那里集合而起。 天边尚有着一丝光亮,月牙升起在空中与夕阳天各一边,夜色逐渐被描绘在青空,渐渐吞下最后一丝光亮。 城墙上挂着的旗帜已经望之不见,完颜晟一身黑色铁甲,胯下一匹黑马,火光之下,望之难辨,正缓步朝着城门前的马军靠近。 “谙班勃极烈。”完颜银术可向着来人拱手,身旁兄弟完颜拔离速一同拱手,前者的声音低低传来:“六千四百名骑兵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听候调遣。” 完颜晟点了下头,看眼天空:“今夜月光并不明亮,天神庇佑!”转头看着完颜银术可兄弟二人:“等下你二人带队做先锋,无论发生何事,只管一路跑去河边,咱们沿河北归。” “是。”“准备开门吧。”提起一口气的完颜晟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长枪,战马向前,跑去灯火通明处,转过身子看向一个个面色焦急的士卒,陡然大声开口:“等下突围,莫要与南军陷入纠缠,无论是金国还是各位的父母妻小都需要各位勇士活着,可别莫名的将命留在此处。” 下方窃窃私语声响起,喊话的勃极烈没去制止,自顾自的吼着:“别想着独自逃生,在外猎食的狼只有成群结队才让人害怕,单独觅食的孤狼往往会饥饿而死,在这危难时刻,唯有团结一致,方能渡过难关,保全性命。”,长枪指向天空,随后向后一摆:“现在出发,不要出声,不要询问,遇有阻拦者,杀——” 轰—— 刀兵拍在胸口,发出一声震响。 吱嘎—— 城门在万众瞩目中打开一道缝隙,手无寸铁的百姓,与原本城中的守军被赶了出来,有人倔强的不想出城,被心急的金兵一刀砍倒在地,顿时惹起一片惊呼,不情不愿的走出大门。 …… “别睡了,有情况!” “啊?!” 西门处,滕戣一巴掌盖在自己兄弟脑袋上,清脆的响声惊醒了闭眼养神儿的酆泰,猛然站起,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城池。 “又打俺,早晚被你打成傻子。”滕戡低估着,打起精神站了起来,跟在两人身后看去。 “有人出来,韩常那小子的办法有些用,这伙金军终于出了那乌龟壳。”酆泰脸上挂上笑容。 滕戡转头看看他,又凑到自家兄长耳边:“这厮长的这般丑,笑起来越发不像好人。” “少说废话!”滕戣瞪他一眼,看着酆泰冒火的眼睛嘿嘿笑了下,岔开话题:“酆兄,咱们该出击了。”,手指了下逐渐出现城外的黑影:“再这样待下去,不知会有多少人逃出这里。” “哼——”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去战马旁,翻身上马,抽出黄金双锏:“我们走,杀了这些异想天开之辈。” 传令的士兵急忙将命令传下,一道道身影翻上马背,酆泰喝了一声,带着骑兵就冲了出去,战马轰鸣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大地向着四面八方震动。 “骑兵,敌袭——” 叫喊声在城下响起,千多人的队伍静了一瞬间,陡然乱了起来,逃跑者有之,跪地者有之,甚至不少人向着城池一边跑去,哭声、叫喊声在这夜空传播开来。 这是金兵? 耳中听着哭叫之音,酆泰愣了一下,直觉哪里有些不对,转头喝了一声:“准备火把,看看到底怎生回事。” 不久,夜空下响起酆泰气急败坏的叫声,随后队伍绕去北方。(本章完) 第676章 破围 第676章 破围 庆云城下,不断有咒骂的声音在响起,骑着战马的吕布军士兵在向北门冲去,而在北门的骑兵却放平了长枪,冲向拿着刀枪的身影。 马蹄轰鸣的声音顿时让门前聚集的人慌乱起来,面色惊恐的人想要逃跑,却发现腿脚在地面震动中迈不开腿,惊慌失措中,有人一把将刀扔到地上,尖叫出刺耳的声音:“别杀、别杀!投降,投降——” “是啊!别杀,投降,我投降——” “降了,降了啊——” 一旁的人被这叫声惊醒,纷纷丢了刀兵,跪倒在地。 前方,冲到近前的战马轰然撞飞几人,惨叫声与惊慌的吼叫响起,一马当先的杜壆大吼一声:“停——” 呜—— 有亲兵吹响牛角号,奔腾的战马向前冲了数丈距离在骑士的拉扯下停下脚步,呻吟声在战马身下响起,不少人吞咽着唾沫,瞪着双眼看着近前的黑影,战马身上的热量在这一刻直扑面上。 火把在后方点起,照出地上十几具尸体与数十伤者。 “怎生回事?” 坐镇中军的萧海里在亲兵护卫下奔跑到前,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皱起眉头,与杜壆对视一眼,看去地上的人:“汉话?契丹话?有懂事的上来一个。” 下方一阵骚动,跪着的人齐齐回头看去,那边一个黑影站不起身,双手撑着地,爬了过来,摇曳的火光下,露出一张带着谄笑的脸,紧张的跪在地上,转着圈拱了拱手:“小……小的见过诸位将军。” “你等是谁?怎地在此?金人何在?”杜壆丈八蛇矛向前一戳,锋锐的矛尖儿让地上的人拼命后仰,双手连连摇晃:“这位将军,这位将军,太近了,太近了!” “快说!” 蛇矛回撤了稍许。 这张全猛吸口气:“小的张全是这里县衙都头城中金军今日将我等衙役与城中守军集结让我们从北门而出他们自己大约是从东门而走。”,语速极快的说完,这自称都头的汉子不断的喘息着。 杜壆:“东门?” 萧海里:“东门?” 两个带头的面面相觑,陡然萧海里转头下令:“传令,战马转去东面,射响……” 啸—— 啸—— 接二连三的响箭声从东面一路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是斥候!”杜壆猛的反应过来,一拽马缰:“敌军果从东面突围!” “金军从东边突围,吹号,吹号——”萧海里举起熟铜刀,大声呼喊:“杀去城东处,拦截他们!” 呜呜呜—— 号角声吹响。 大批的马军开始转向,重新开始轰鸣的马蹄声在耳中炸响,跪在地上的人陡然间松了口气,一个個如获大赦一般瘫倒在地上。 “入娘的,还躺着做甚,快走!”有人说了句翻身而起。 “跑什么,还不如回县里继续做官。”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张全说了句,余光瞥见要走的黑影顿住,幽幽续道:“反正城中各位大人都跟着金人走了,现在留下,可不就显着咱们了吗?” “……有道理!” 附和的声音齐齐响起。 …… “挡住他们——” 庆云县东门,打头的完颜银术可带着前锋骑兵从城门冲出,隆隆的蹄声踏过土道,天空中飞矢如蝗交错落下,一个个拒马桩后,是顶着大盾的士卒,盾牌阴影覆盖着躬身的射手,时不时从盾牌下翻出一箭射出。 冲来的战马毫不停留的连人带马撞上鹿角,带有尖头儿的木桩刺入战马躯体,大量腥臭的鲜血喷了出来,制作结实的防守利器猛烈晃动,在接二连三的轰鸣声中,砰然倒塌。 满脸是血的完颜银术可举起手中铁矛大吼:“杀过去,回家——”周遭浑身浴血的金兵齐齐吼叫:“回家——”,不要命一般向前冲击。 完颜晟提着长枪骑马跑在中军,不断指挥着马步两军攻向防御的阵线,在他身后,成百上千道身影将手与刀柄死死的勒紧系死,红着双眼迈步冲锋。 箭矢极快的被人从箭筒中抽出,它的许多同类随着手臂的动作被搭上弓弦,坚韧的箭尾抵着弦,快速绷紧,周围厮杀呐喊声、刀刃劈砍对撞的声音震动着天地,一道道奔行的身影不停突进。 焦急的声音喊起来:“射——” 弓弦震动,空气里满是嗡嗡嗡的弓弦震动声,黑暗中密密麻麻的黑影射过去,也有箭矢带着嗖嗖嗖的破空声飞来,顶盾拿枪的黑衣士卒连忙规避,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地,更多的人听着箭矢声在盾牌上方消失,站起身大吼着迎上冲锋的身影。 凄厉的呐喊声从敌我双方的口中发出,刀兵交击,一名名金军骑兵、步卒挺着刀枪,完全不顾防御的冲入吕布军步军防御阵线,然后惨叫着被数支长枪叉了起来,甩飞一旁,更多的金兵趁势冲过来,嘶吼着撞入枪阵,防守的人在节节后退。 汗水从鬓角流淌下来,滴入脚下的土地。 厮杀蔓延的人潮后方,韩庆和骑着战马,在阵中来回奔跑,一脸肉疼的看着麾下士卒死伤增多,这些都是他招降的辽军士卒,也是期待在这新势力中立足的力量,哪里料到在这地方被打的快要崩溃。 完颜婆卢火一身黑甲,持着一把狼牙棒,骑马缓步在后看了一阵,举起大棒对着后方的士卒吼叫出声。 “女真立国不过两年,俺们打过的辽人没有百万也有数万之数,每次以少击多,无有不胜,眼下前方这些士卒的战阵排列如辽人一般无二,现在竟然又敢挡在俺们的面前——”,声音陡然拔高:“跟俺上,告诉一切与女真为敌者,就算身在险境,俺们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击败的!” “天神庇佑,破敌还家!” 声音落下,身周一道道身影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鞋底踏地的声音蔓延开来。 轰轰轰—— 无数身影奔跑而上,曾经跟随着完颜阿骨打征战过其他部落,击败过耶律谢十、攻克过黄龙府的这支劲旅如海啸般推了过去,前方组阵厮杀的士卒被冲开,躲避着劈砍刺来的兵刃,反手将人杀死在地。 战阵上,一柄大刀将扑来的金兵斩开两段,韩庆和纵马跑过锋线,眼看着数个接阵的防御阵被杀散,瞪大了双眼,血丝填充,转头对半身是血的副将,大吼:“让后备队一起上来,让我儿带着督战队上前,谁跑,砍谁!” 箭矢飞了起来,带着下坠的力道钻入人体,一名奔跑的金军士兵陡然“啊——”一声惨叫前扑在地,跟着一片惨嚎相继响起,冲杀与防守的双方士卒相继摔倒在地,不断翻滚。 “好狠……”韩庆和偏开头,闪过一枚箭矢,面色微变,远处袭来的箭矢在不分敌我的将人覆盖,越来越多的人在没有防备中被射倒在地,一同受伤的金人忍痛一刀将人砍死,随即踉跄爬起继续前冲。 “让后队快上来!金军发疯了!” 视线中,穿着土黄色衣甲的身影更加疯狂的杀过来,韩庆和再次打发人去传令,立即带着亲兵与周围的士卒冲向锋线,还未靠近,锋线的防御似乎承受不住重压一般崩裂开来,韩庆和骑马舞刀就往那边冲:“将他们拦下,快——” 然而,这次面对的是一心突围回家的金兵突破过来的身影杀的浑身建满鲜血,就算身上中了几刀也浑不在意,有人身前身后带着箭矢仍在拼死向外冲,在这些士兵之中,完颜婆卢火、完颜银术可兄弟也都杀了上来,挥舞大刀、狼牙棒,血光迸射,硬生生将围上来支援的士兵杀的不断后退。 另一边,韩庆和沉着脸,挥刀冲了上来,前方视野中,人的身体朝飞了起来,他勒马躲避之时,手持狼牙棒的魁梧战将骑马杀过来,一路撞飞数名士卒,目光死死隔着数丈交汇在一起。 “南将纳命来!”怒吼一声,狼牙棒劈头盖脸的砸下,仅仅数招打的韩庆和一身冷汗,满眼不可思议看着只攻不守的将领,一时间有些遮拦不住。 “给老子闪开!” 完颜拔离速挥动着手中铁矛冲过来,一矛刺下,韩庆和格挡而开,被旁边完颜婆卢火趁机一棒子打在肩上,顿时脸色大变,手中大刀单手挥舞不动。 使矛的将领眼露寒芒。 后方,韩常带着数百士卒不要命前冲,看着顿时大急,没去管正冲阵而过的完颜银术可,抄起弓箭,大喊:“着——” 噗—— 铁矛刺入铁甲的同时,马上的人面门中箭掉下马来,韩庆和不敢再留在锋线,趁着完颜婆卢火找寻射箭之人时,勒转战马败退下去,那边韩常连忙带兵护住父亲退了下去。 厮杀的声音不久变得单调,女真话代表着欢呼的词句在空中回荡,大批冲出步卒防线的金军士兵玩命逃亡。 天庆六年孟秋上旬,完颜晟率麾下一万三千人意图从祺州北归黄龙府,冲破防线三道,于辽河与吕布军骑军战,最终只有不足五千人破围而出。 丁酉,荣带军继续北上一路打到通州左近,随即在此休整,一面书信吕布,望其能派军支援。 己亥之时韩州被萧海里、杜壆等人收至囊中,后方奚胜等人的兵马随后压上,隐隐有继续北攻信州之意。 (本章完) 第677章 哗哗—— 大雨倾盆,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卷起豆大的雨点,砸落在世间一切的表面,接连着天地的雨帘,让人生不出离开避雨之所的念头。 乐郊城中,几道披着蓑衣持刀挎剑的身影走入州衙,卸下来的防雨用具下,深色的衣服被雨水浸湿了大半,四个窈窕的身影围着一个坐在木椅上的汉子,不住的从桌上夹起菜肴想要喂他,坐着的汉子来回伸手拒绝着递过来的食物酒水,却仍是拦不住热情似火的人影。 “邓飞哥哥,看来过得不错啊。” 屋外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房瓦上,顺着凹陷的瓦面流淌下来,形成一道道水帘砸在地上,被弄的满面通红的邓飞,在座位上不安的扭动一下身体,看向进来的李助与房学度,顿时张口大叫着:“李助兄弟,房学度兄弟,让这些女娘退下去,俺只是腿脚不便,不是手断了,吃喝还是能自己来……嗯嗯……” 旁边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看他说话,趁机在他口中塞了一块肉进去,邓飞无奈只能先解决入口的肉块,努力咀嚼吞咽着。 “哈哈哈——”房学度见状毫无形象的大笑着,随手将雨具扔到一边,走过去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大将军来信说,自己没法子立时回转,让咱们照顾好你,然后一起北上去和他汇合。” 呲溜—— 酒水喝入口中,房学度嘿嘿怪笑着:“我们这可是根据大将军的吩咐来做的。” 邓飞脸色一黑:“这……呜嗯……” 一只素手塞来的果脯入口。 “邓飞哥哥还是安心吃喝吧。”李助说着话走了过来,也是自斟一杯酒水,笑眯眯的冲着邓飞示意:“倘若让大将军见了恁这般瘦弱,怕是小弟和房兄要吃些挂落,为了我二人恁就忍忍,恁也不忍心看小弟二人受训,可对?” 火红的眼睛扫视左右的筷子,邓飞双手一抬,挡住自己嘴巴,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那好歹让她们晚上别进俺房间,这照顾人也没有照顾到床上的。” “哎——”房学度连连摇头:“邓飞哥哥此言差矣,如今你腿脚不便,晚上有个甚事不便起身,有着她们在,无论恁想做甚,都有个照应。” “是啊,郎君,来,吃些东西。” “郎君,这是后厨新打的水晶糕,来,张嘴。” “郎君……” “郎君……” 几个围着邓飞的女子听了顿时眼睛一亮,纷纷开口要喂他吃东西,房学度、李助两个端着酒杯笑眯眯看着。 邓飞脑门儿上热汗密密麻麻的出来,红色的眼睛左右扫视着,陡然咬牙一拍桌子。 嘭—— “放肆,俺有事情要和两位兄弟谈,都出去,出去——” 四个女子顿时一惊,情不自禁看眼李助,后者笑眯眯的点头,挥挥手,这才纷纷做个万福,走了出去,面色通红的邓飞这才松了口气。 “邓飞哥哥,何必生气呢。”房学度看着人都进入侧房关上门,喝了口酒,笑吟吟道:“你要和兄弟说什么,可是这些女娘长的丑陋入不了眼?” “不是,不是。”邓飞连连摇头,接着醒悟过来什么,一拍桌子:“老子要说的不是这个,少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面两人都在轻笑,房学度拿起酒杯:“恕罪恕罪,只是邓飞哥哥也要见谅,大将军希望恁能留下一儿半女的,兄弟二人也是为实现此一点罢了。” 邓飞顿时没了脾气:“那也不用糟蹋这些女娘啊,老子这般模样岂不是耽误人终身?” “哥哥放心。”李助起身给他倒上酒:“都是给了买妾之资的,他们父母也都乐意。”,坐下身子,给自己倒满:“只不过,这些都不是良配,只能在恁身边做个妾,至于正妻之位,没大将军吩咐和恁点头,小弟们也不敢随便做主。” 房外的风雨声持续作响,桌前的邓飞似乎是认命一般不再去提,只是开口:“既然恁地,好歹也是说一声,搞的俺这两天浑身不自在的,生怕耽误人家女娘。” 两个无良军师大笑:“齐人之福都不愿享,这也是小弟二人事前没料到的。” “太过亲近女色可不是好汉行径。”嘴里面嘟囔一句,邓飞抓了抓脸颊,扭动一下身子。 李助抄起筷子:“咱们现今,可不再是山上之时了。” 红眼的身影默默点头,俄尔开口:“对了,那些部族士兵的军粮可准备好了。” “都已完备,不需担心。”噼噼啪啪的雨点砸落声响从未停歇下来,大雨冲刷着世间的一切,仿佛这片天地都在这暴雨中沉寂了,不久之后,风雨中隐隐传来雷声,一道闪光横贯天际。 …… 轰——轰—— 剧烈的炸响卷过辽东中北部的天空,雨云密布在军营上方,暴雨持续了一日一夜,只在正午之时转小些许。 不久之前,数次尾随追杀的战斗,让逃亡的金军士卒心力交瘁,如今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而信州的武昌城,就笼罩在这片雷雨里面。 北逃而来的完颜晟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北军营之中,整个军营一片清冷肃杀之色,有士卒穿着雨具,踏着泥水走过道路,斥候、探马冒着雨在远方搜罗着什么,及时的将消息传回,土坑中的积水、泥泞一片片的被踩踏溅出,又被雨水填满。 周围陆续过来几道穿着蓑衣的身影,朝着中央的帅帐走去,他们接到完颜晟的命令,正赶来军帐,只是彼此相见之时,神色茫然,不知道为何突然又要找自己等人商议。 从破围到现在,南边的消息大体上都已经传了过来,金国在南边的城池基本上没剩多少,这武昌已经算是金国最南边的城池了,然而若是让他们在此驻守抵挡南军…… 他们也是不愿的。 进入大帐的人陆续坐下,有人端着热好的马奶酒上来,完颜晟依然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手指搭着酒碗看向众人:“想来诸位猛安、谋克对本帅为何将各位招来心存疑虑……”,抬手喝了一口酒:“本帅接到黄龙府的传信,俺那好兄弟完颜杲已经跑了回去,正在游说族里让他做都勃极烈。” 完颜婆卢火一拍大腿:“他有什么资格继任都勃极烈,在辽州打成那样几乎全军覆没,若是让他坐上去,岂不是要把俺们都送去南人屠刀下面?” “婆卢火说的没错。”完颜浑黜一只手吊在胸前,赞同的点点头,朝着完颜晟道:“国论昃勃极烈并非是好人选,处理琐事上或许他确实可以胜任,然而在此危亡之际,让其领军阻拦南军北上,俺第一个不同意。” 旁边,完颜银术可握紧拳头,压着大腿看了二人一眼,一口将马奶酒喝光,没有说话,他兄弟完颜拔离速死战破围之时,心情正自压抑,实在懒得掺和进去。 “银术可,你怎生看?”完颜晟看着他,知他兄弟新丧可能没甚心情,然而他手下就这些人,前者又是勇猛过人之辈,自是要听他的想法才行。 “……俺没意见。”完颜银术可无奈,旁人说话可以不理,对面的完颜晟开口他却是无法装聋作哑:“俺还是如先前一般,愿听从谙班勃极烈的调遣。” “好——” 嘭—— 完颜晟一拍桌子,下面有亲兵给人倒上热酒,这名为吴乞买的汉子站起身:“俺也不认同斜也做都勃极烈,此位置当让有才能者坐,而在一众兄弟中……”,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吴乞买自认不如兄长,却也比其余人强的多。” 下方的人一个个挺起腰杆,心有所觉,耳听着完颜晟继续道:“我等率骑兵连夜而回,定要让斜也放弃他的想法。” “愿助勃极烈行事。”众人纷纷站起。 …… “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通州通远城中,萧海里喝着烫好的酒水,望着外面叹出口气。 “看样子还要下一段时日。”杜壆摸了下胡须,望着雨帘有些愣神:“这雨……真是让人心中烦躁。” 萧海里看他一眼,摇摇头:“军中粮草不够,这通远城中也太干净了,不然……就算是下雨老子也要追上那些女真人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杜壆默不作声的喝着酒,萧海里看去率军北上支援的奚胜:“大将军可来信何时会来?” “许是快了,到时我等就可继续北上攻伐。” 奚胜说着话,喝着酒水暖着身子,看眼神不守舍的杜壆,有些纳闷儿,然而到底此时没有战事,也是不好追究对方到底想些什么。 然而不久后,一封带着印章的吕布军令被快马冒雨送了过来—— 大军就地休整,延迟北上。 接着命令的几人面面相觑,无奈何,只得命令军队在城中布防,而这一日,冒着狂风骤雨的金军从军营中奔出,尚能行走战斗的士卒跨上战马,踏着满地的雨水,不顾浑身湿透,连夜北上黄龙府。(本章完) 第678章 一些未曾经历的旧事(求月票) 孟秋癸卯,通远,日头升起在天空正中,知了拼命的鼓动着噪音。 数日前的暴雨让这片天地清凉了一些,一艘艘运送粮食、器械的运船停在翻滚的辽河中,碧绿的草地在码头外延绵伸展,温驯的驮马套上大车,圆滚的车轮在马鞭的脆响声中开始朝前行走,沉重的车轮从草丛碾过,辗轧出两道清晰的车辙。 码头四周,穿着黑色戎装的士卒抱着枪杆站在那里,头顶的烈日照射下来,两边鬓角湿渌渌一片,骑着战马的身影,三五成群的巡视着周围,穿着白色锦衣的吕布走下运船。 “末将见过大将军。” 上前迎接的杜壆、萧海里单膝下跪,身后跟着前来的牛皋、董平一起下拜,“免礼。”的声音随即传来,几人站起,手扶剑柄,契丹的汉子当先笑了起来:“本以为大将军走陆路会晚几日到,未想竟是跟着运船而上。” “某也想在后面多停留几日。”前行的身影回头看了下,赤兔正被余呈牵着走下跳板,嘴角微微翘起:“可惜不行啊,再在银州待下去,某怕是要被公务给淹没了,再说……”,赞许的看了两人一眼:“某的将军都打到通州了,再不过来,岂不是让前线苦战的将士寒心。” 两个骑兵将领眉眼带上笑意,杜壆边走边开口:“也没怎地苦战,除了追击金人的残兵,这一路基本都是望风而降,骑着战马跑过去,进城,换旗帜,这就下了一城。” “没错。”萧海里的光头在阳光下看起来油亮,闻言补充了一句:“俺还以为要一路打上来,结果这些城池守将一个个争相投降,倒是没料到的。” 几个骑兵牵过战马,余呈带着赤兔上前,吕布翻身上去,其余人才陆续上马,马蹄声缓慢的响起,侍卫亲兵持着兵器护卫在周围。 “也是这金国立国时间不长吧。”身子随着赤兔的步子微微摆动,吕布抬手遮了一下日光:“某记得这金建立不过两年?” “却是如此,天庆五年正月立的国,也就是去岁的事。”萧海里点点头,看着面前绿色的原野:“俺听闻,金国内的女真人对渤海人十分友善,这一带渤海人也是不少,几座城池内的守将牧臣多有渤海籍者,若是有个十年时间,怕是真要一路打上来才行了。” “这岂不是是说……”吕布的眼睛微微眯起,擦一下两鬓流下的汗水:“上天都在帮着我等。”,微微转过头:“经营日久,早晚这些城池都会归心我等。” “也许会更快上一些。”杜壆低头摸了一下青鬃马身上的毛发:“辽国朝廷在这片土地不得人心,金国又新败给我等,这就是说,天命在大将军一侧,他等不投靠过来,还能跟着谁。” 数百人的马队缓缓而行,微风吹了过来,旗帜呼啦在后方舒展开,随后又低垂下去。 “哈哈哈,说的好——”笑声响起在天空下,吕布抬起马鞭指了下北方:“接下来,只要吞掉这金国,这辽东百族就知该如何行事。” 董平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陡然开口:“大将军,为何不立时攻上?此时金军胆丧,可一直打去黄龙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守其都城。”战马起伏行进,吕布说话的面容有着思考之色:“我等一共三五万精锐,这次与金人战,想必你等也知其士卒耐苦战,正面硬攻容易折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神情开口:“你等可知汉末袁绍死后,袁家兄弟之事?” 后方跟着的众人看不着他面上模样,杜壆想了下:“大将军是欲行曹魏武之策?”“啧——” 微不可查的声音好像从前方传来,马蹄声中,后面的人也不敢肯定自己听得准确,只当是听岔了。 “试一试,稍后咱们回军后撤,若是成,彼等自会削弱自己力量,若是不成……”吕布的声音稍有停顿,大手在赤兔火红蓬松的马鬃上捋了一把:“某亦是能打硬仗之人!” 后面几人互看一眼,然后齐齐看去契丹人那边,萧海里正一副若有所思样子:“女真那边和汉人不同,乃是兄终弟及……”,嘴角咧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大将军在战场上阵斩的这厮,该是还没来及留下遗嘱选定继任人选,他那几个兄弟俺也不陌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没了外边压迫的情形下,恐怕还真能如大将军所愿,他们自己先乱上一阵。” 爽朗的笑声在几人之间响起,骑马前行的吕布先是扯出一个笑容,随即又皱起眉头,好像…… 也没那么高兴…… 时间慢慢过去,随着阳光的西走,漫长的补给队伍从辽河边进入通远城,不久,有挂着李、危二字的舰船行驶过来,在河道来回巡弋。 …… 夜幕降临。 黄龙府往南,威州,迎来漫天星河铺砌而成的夜色。 银河之下,三千骑兵在军营歇息,不少人淋雨赶路,染了些风寒,正用力的擤着鼻子,喝着滚烫的姜汤,自白日进入这城池,如今黄龙府中的局势就传遍了军中,先回一步的完颜杲果然是军队尽丧,引得军中不稳,随后而来的战报更是让人惊慌,不少朝中的人已经退回北边完颜部。 完颜杲也不知许诺了什么,使得几个朝中老人转为支持他,如今倒是让晚回来一步的完颜晟有些被动。 “四哥……”肤色黝黑的完颜斡者坐在桌后,端着酒杯看着面前脸有疲惫之色的完颜晟:“事情一定要闹到这样?有什么兄弟不能坐下谈谈的?” “谈?”完颜晟看着对面的兄弟,耷拉着眼皮:“俺也想谈,只是你也看到了,南军大举压上,斜也丧师辱国,不足以抵挡南人北侵的步伐,若是让他掌权,恐怕大金立国不过两载就要亡了,那不成了天大笑话?” 看着默不作声的兄弟,将酒杯端起:“俺虽然比不上二兄,但是好歹军国大事参与的比四郎多,能撑起这个即将倒下的房子,兄弟,你是帮他?还是帮俺?” 灯火摇曳,黝黑的汉子不住饮酒。(本章完) 第679章 远来的消息 自入夏一场大雨过后,天气时冷时热,同样黄龙府的局势也在逐步变化。 甲辰日,从后方拼命压榨出的八千金军入驻信州,城中青壮被征召,百姓被迫北迁,妇孺在军队护送下进入威州。 完颜晟离开威州,率领三千骑兵去往祥州。 丙午日,快马一路北来禀报,驻扎于通州的吕布军留奚胜、袁朗在陆防备,又留李宝、危昭德在辽河布防,随后大军南撤,离开通州,让黄龙府的金人松了口气,而在祥州的完颜晟决定南下还朝,气氛也越加的诡秘起来。 三万人先后开拔,旌旗猎猎,战马嘶鸣,蜿蜒向南而去,呈现出一片轻松祥和的氛围,前几日吕布收到黄龙府完颜杲带人出走黄龙府,撤往完颜部祖地的消息,完颜晟到达黄龙府附近之后,随即决定先往回撤离一段,留给金人一个喘息的空间,也给自己一个发展的时间。 行进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尾,步履踏动大地搅起的尘土漫天,中军位置,一杆吕字大旗在雄壮的身影手中晃动,周围都是身披铁甲,身形魁梧壮实的力士,满头大汗,披挂整齐的余呈拎着凤头斧,后面十几辆大车装着沉重的铁甲,更远一点的地方,骑着战马的身影在来回奔跑,巡逻而过。 赤兔上,吕布环顾四周,偶尔有令骑过来汇报前后情况或是请示命令,他才开口做出指示,随后马蹄声在黄土飞扬中远去。 主战的军队还是少了一些。 吕布的目光有些沉凝,随后闭上了眼睛,脑中不由想起当年的事情,若是徐州之时,手下有着这么一批百战士卒…… 罢了,过去的事还想什么。 可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心思仍然是不住如果上靠,脑海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断闪过,向前走了不知多久才惊觉,似乎心中没了最一开始的那种不忿,剩下的都是些对陈年往事的遗憾。 某…… 这是变了啊…… 好事儿。 感慨的笑了一下,颇为高兴的抻了个懒腰,转头对着余呈道:“让大军去往前方阴凉处歇息一阵,天气炎热,总不能让下面儿郎热出个好歹。” “哎。”余呈答应一声,连忙找人去传令,不久军中欢呼的声音不断响起。 树荫在阳光下投出斑驳的光影,进入林中歇息的士卒纷纷解开衣襟,黏糊糊的汗水在这阴凉之地逐渐变干,吕布接过亲卫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 嗒嗒嗒—— 远处传来马蹄声音,匆匆赶往这边,有侍卫上去拦下,双方交谈几句,那骑士被放行靠近吕布所在的位置,下马抱拳:“禀大将军,南边传来的消息。” “辽阳府还是银州?”吕布放下水囊,抹了一下嘴巴。“是辽西州,本月初,辽国有军队犯界,围困长庆数日,司马刘赟数次击退辽人的攻城,又带兵打开缺口,让人将消息传出,辽阳府已命耀州都尉卫鹤将军、辰州都尉于玉麟将军与铁州都尉韩滔将军率军往援,只是辽人兵力过多,一时间未能退敌。” 吕布豁然起身:“把军情给我。” 骑士连忙掏出带有火漆封口的信件,余呈接过转交过去,吕布看着情报上写的满篇之言,脸色不由难看几分,眉头皱起一个川字,嘴里哼了一声:“果然这些辽人过来想趁火打劫。” 原本卞祥驻守在辽西州左近,因与金人的大战方才被调过来两部兵马帮着一起放手双州,尚有刘赟、文仲荣、乜恭三人在辽西州一带驻守防备金人,没想到,果然有了作用。 “大将军,可要大军转向?”余呈在后上前一步。 “将马军集结起来,等会儿随某先行。”吕布转过脸看下余呈:“另外传令卞祥,让他迅速回防,我等未将这辽东消化之前,怕是这等事情不会断。”,伸手将情报递给他:“将军情一起传过去,还有……”,抿了下嘴:“派人通知银州,告知邓飞,就说有突发军情,某暂时没法过去,他腿脚不便,到了就莫要走动了,等某会来。” “是。” 余呈接了过来,连忙上马去亲自传令,同时没忍住看了眼军情,呼呼的风声将信纸吹的折起,上面有句话倒是在他脑中—— 辽秦晋国王耶律捏里率部三万侵犯疆界,末将等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传令的骑兵在林中飞奔着,收到命令的几人飞身上马,号角声在天光下响起,无数马蹄迈动,在校尉的率领下与中军的吕布亲兵汇合,呼喊的声音传出,随即成群战马的轰鸣声响彻在这辽东大地,巨大的吕字大旗映着明媚的阳光奔行过河岸旁边的原野,一队队背负着长弓,带枪挎刀的骑兵快速往西南而去。 到的夕阳快要落下,总共四千七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靠近辽州五十里处临时扎营休整,整片喧嚣的大地再次安静下来,从远方过来的消息被斥候送到军中,交到中军位置的统帅处。 被战马围起的中军处点燃篝火,身形高大雄壮的吕布坐在石头上,看着后续传来的情报,萧海里、杜壆、史文恭、王德等骑兵统领都在下边坐着,静静等待着什么,稍后,篝火旁的身影将情报递了过去,笑着道:“没甚出奇的,刘赟等人做的不错,这封也是报个平安,辽人暂时还拿不下刘赟他们。” 此时在场的就这些将领了,其余都是步卒,按照预想,都要派入咸州等地驻守,方才得到的地盘,没法子放弃不管。 “刘赟司马这人还是有能力的,何况还有文仲荣、乜恭在旁协助,只是他们三千人能顶住十倍于己的辽人猛攻,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杜壆眉飞色舞的说了下,随后几人传看完,交给一旁余呈收好。 旁边,萧海里等人也是喜上眉梢。 一侧的王德摸下钢髯:“这要是多给刘赟些兵马,说不得他能反打过去也说不准。” 有人点头赞同,有人摇头反对。(本章完) 第680章 夜(求月票) 篝火前响起不同的声音。 “这我也如此想,辽军之前被我等打的溃散而逃,数个领军的都成了咱自己人,此时打过去,他等也没法抵抗。”董平嚷嚷一声,冠玉一般的脸上多是急躁的神情。 耶律马五坐在后面看他一眼没说话。 “董司马想的简单了。”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身形匀称的杜壆两边手肘撑着膝盖,叹口气:“咱们现在来这辽东时间太短,一口气吞了辽东还好说,勉勉强强可以吃的下去,但要是再往外扩……”,摇了摇头:“贪多嚼不烂。” 萧海里点头:“这点俺也如此想,治理地方的人也没多少……咦?”,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去吕布:“大将军,张琳那厮不是也在将军府帮忙办事?回去何不让他介绍点人过来?” “就怕来的不是甚好人,那厮不是辽国朝廷的什么南府宰相吗?都当宰相了能心里向着咱们?别那厮弄了人来反倒做了辽朝的探子。” 说话的是牛皋,他也是听说将军府的一些事,只是他这人外表粗是粗了些,内里却是个两样的,本能对那些读书人不信任。 “那是牛兄你不了解现今的辽朝皇帝,那昏君是个不理朝政的,又每每不听良言劝戒,只和那些奸猾的佞臣混在一起。”坐的靠后的耶律马五开口说了一句:“而汉人在朝中是不如契丹人掌权大的,这等情形下,张琳那等人另投他主不稀奇。”,鄙夷的笑了下:“说实话,做君主的那等德行,哪天被满朝文武抛弃俺都不奇怪。” “恁地他能接受身份上那种巨大转变不成?” 议论的声音里,吕布竖起手掌打断众人。 “张琳之事再议,如今我等已在辽东站稳脚跟,来投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只要展现能让辽朝无可奈何的实力,管他是谁都会真心为某办事。”火光照在有些晒黑的脸上,虎目炯炯有神,宽大的手掌放下,摸着下巴上短须。 “辽国五道,如今失了辽东也不算伤筋动骨,是以各位也莫要以为一两仗就能与辽国分出胜负,今后与其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目光扫过众人,轻声开口:“诸位,不要被近期的胜利冲昏头脑,不管来人是谁,都要用尽全力与其拼搏,不要坠了我等的威风!” “是!” 众将齐齐起身拱手,大声应和,声震夜空。 夜色迷离,星光璀璨,有虫鸣响起在原野,黑色的夜显得越发寂静,整片天地慢慢归于沉寂。 …… 辽西州。 城头上灯火通明,背着石块的青壮不停往来,军营的工匠正在修补着被砸坏的城墙,刘赟一身戎装扶着剑柄走在城头,脸上一副疲态,旁边走着同样一身甲胄的文仲荣,交谈的声音在两人间响起。 “这时候大将军应该接到咱们的求援了吧。” 绕开正撅着屁股修整地面的工匠,刘赟点点头:“算算时日,差不多吧。”,随后视线转去城外:“还好辽军武备松弛,不然这城还真不好守。” 文仲荣伸脚踢开一块碎石,看着远处灯火燃起的辽军营寨,声音低沉:“……就是这样也难,要不是将青壮也拉了过来帮忙防守,这城早就落了多时,还不知显州那边情况如何,三弟那儿只他一人,可别被辽人给推了。” “文兄忒灭自己威风了,要是刚开始那几天还会担心一些,这会刘某人是真觉得辽人不过如此。”刘赟脸上带着笑容,从外面收回视线:“况且显州那边的城要更坚固难攻一些,以乜恭兄弟的本事当是无虞。” “还是谨慎些好。”视线转了一圈,文仲荣走去墙头拍了下剁口,一指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被这些人整日围着,当真是让人烦躁,这些火光真是碍眼。”刘赟转过身看着:“也算是指明了方向,啧,四面围城。” 外面,点亮的火光,块垒分明。 …… “不好办啊……” 粗壮的手指抓着肥硕的下巴,夏日的天气让皮肤多分泌了些油脂,卫鹤一点前方的营寨:“这群混蛋将这里围得死死的。” 后方,一道道身影蹲伏在草丛之间,俱都沉默屏气,衣袂带动草叶,韩涛猫着腰走了上来:“城没落就是好事,被围是肯定的。” 二人前方再过去十余里便是辽军一处营寨,三万人的军营分成四处,正好堵住长庆四方城门,如今他二人对着的东门营盘巨大,凭经验当是在万人以上。 卫鹤听着他说话,唇齿用力,做个难受的样子,沉默片刻,随后道:“是啊,没落就是好事,只是现在怎么办?”,转回头看看后方的士卒:“凭着你我两营四千兵马去偷袭……”,又看着夜晚韩涛那张有些不甚分明的脸:“胖爷我怎么觉得有种拿酱肉喂狗的感觉。” “……”韩滔看了眼这胖子,目光盯着前方:“卫兄还是想点儿好的吧,甭管怎样都要试一试,总也要城中的人知道援军到了。” 卫鹤叹口气,握紧手中的大杆刀:“那就试试,胖爷我打头阵。” “还是一起吧。”韩滔转身摸去战马身旁:“两人一起有个照应。” “那就一起。”卫鹤骑上战马,笑了一下:“也不知于玉麟兄弟那边如何了。” “辽军主力在此,他那边应是好的多吧。” 黑暗中,身影涌动,风过草间,踏上原野的脚步声放慢,共计四千的兵马朝着前方蔓延过去。 夜风吹拂着发丝飘动不定,卫鹤韩滔两人相互看看,同时点头:“进攻——” 下一秒,一道道身影起身大跨步,随后刀锋斜拖在身侧,踩踏草丛的声音密集加快,无数脚步交替如飞,朝着前方有着火光的营寨发起冲锋。 步履震动地面。 营门篝火旁边,硬撑着双眼的辽军士卒抱着长枪,晃晃悠悠的硬撑着不倒,轻微的地面颤动让一个士卒惊醒过来。 “醒醒,黑暗里有东西!” 声音唤醒瞌睡的守卫,朦胧的双眼看去黑暗处,上方望楼陡然响起尖锐的金鸣之声。 “敌袭——”(本章完) 第681章 夜袭 当当当—— “怎地了?” 靠近营门位置的帐篷中,沉睡中的士卒猛然睁开眼睛,大脑懵了几个呼吸,猛的清醒过来,怪叫一声“警钟,是敌袭!”,翻身下地披上衣服,抄起帐中的刀枪,连滚带爬的冲出营帐,视线里,黑鸦鸦的身影在火光中显现在大营外。 “结阵,结阵,有敌来袭——” 脚步声、马蹄声疯狂踏过大地。 “近在眼前了!” 起伏的战马背上,韩滔说了一句,耳中听着传来的金钟报警之声,当下抽弓搭箭,对着望楼就是一箭。 当—— 余音响了一下,有身影在火光中倒撞下去。 “韩兄好箭术!”弓弦大开,卫鹤歪着头叫了一声,连踢两下马腹,战马前冲,连珠两箭将门前守卫射倒,活着的几人惊惧的看着冲来的身影,发一声喊连忙朝旁就跑,箭矢稀疏的从望楼上射下,骑着战马的两将左右开弓,奔跑的射手有人拉开长弓,停下,射出一箭,随后继续奔跑。 黑夜中箭矢嗖嗖的声音响在耳边,远方高处传来惨叫之声,后方跟上的步卒连忙将拒马、鹿角搬开。 卫鹤收弓换刀,凶猛的冲向门前,一刀劈下,寨门轰的晃动一下,有木屑飞起半空,身后有力士冲过来,这胖子吐息一下,举刀,再劈。 轰—— 人、刀撞在门板上,涨红脸的胖子“啊啊啊——”吼了一声,再出一刀。 咔嚓—— 大杆刀劈开一个口子,顿时让周围的士卒惊喜万分,举起刀兵,连砍带砸破出一个大洞。 卫鹤手臂被震的有些发软,见状大吼:“打开营门,打开营门!”,有胆大的连忙躬身钻了过去,嘿的吐气开声,发力间,营寨大门左右分开。 吱嘎—— “杀进去!” 韩滔大喜,吼叫着端起枣木槊,催动马蹄,闯入进去,箭矢不断从射手手中射出,黑夜里落下无数黑芒,紧绷的帐面破出数个大洞,偶尔有惨叫的声音传出,更多的人却是踹倒装有篝火的铁盆,桐油流淌而出,焰火顺着液体的去向燃了过去。 厮杀的声音在军营门前响起,不断有冲出帐篷的士卒结成小阵向前杀去,火光中,不知多少人倒在路上,兵刃交鸣声、惨叫声响彻在夜空之下。 中军大帐前,脚步声涌来,提盾持刀的辽军在将领的带领下跑了过来,大帐帐帘呼的掀起,有人手扶剑柄大踏步走出。 “这都像什么样子,还不快些给本将将这些贼兵赶出去!” 微弱的火光照耀下,名叫萧庆的将领面沉似水,恼火的看着乱哄哄的后营,冲着旁边值守的将领喝了一句。 “末将这就去。”那将连忙吼了一声,带着身后士卒连忙向前方扑去,萧庆转头吩咐亲卫:“传令后军,给俺顶住,让左右营与前营的人快些前来支援,吕贼正在与金贼作战,袭营的兵马必定不多,胆敢来,就将他们留在这里。”,转过头又说了一句:“通知其余三个方向的军队,让他们多加提防,另通知秦晋大王,就说这里遇袭,快去!” “是。” 身后的侍卫应了一声,连忙奔去找人传令,自己则是跳上一匹战马飞快的向着主力军队的方向跑去。 而萧庆这边,骤然的夜袭让整个大营乱了一刻,俄尔在后军被击溃之前,其余三营反应过来,共计八千的军队顺着营寨呐喊的杀向混乱燃起火焰的营寨,瞬间将韩滔、卫鹤的四千兵马拉入激烈的厮杀中。 火焰烧着营帐发出噼啪的声响,矗立的大旗被夜风吹起,落下的箭矢在旗面上留下数个洞孔,密密麻麻的人群在不大的空间犬牙交错的厮杀着,横刀映着火光劈下,带起无数的血肉。 厮杀中,卫鹤胯下战马溅满鲜血,他的胳膊经过休息已经恢复过来,带着亲兵冲入前方与辽军厮杀,周围箭矢在上空往来交错,刀盾枪嘭嘭嘭的发出交击、抵挡的声响。 下一刻,有辽将打马持刀扑了上来。 “给胖爷滚啊!” 卫鹤抬刀挡下,肥壮的双臂用力,当的将刀磕的扬起来,趁势又是一刀挥去,人头斜斜飞起,血液喷起丈高,腥臭的热血洒在脸上。 周围兵卒厮杀凶狠,密集的脚步声在前方左右响起。 这胖子抡刀砍死侧旁偷袭的辽卒,声音咆哮:“韩兄,韩兄何在?” 左前的位置,韩涛手持横刀,一刀将砍来的弯刀挡下,他战马在厮杀中被辽军士卒合力刺死,此时捡了把不知是谁的横刀在地上与人厮杀,抬脚,咬牙中将人踹的倒飞挥去,有箭矢从空中落下,擦着腰胯插在后方地上,他飞奔过去,一刀将人砍死在地,直起身子,呼喊回应:“韩滔在此!” 卫鹤顺着看去,脚踢马腹,一手持刀,战马迈动四蹄,错过那死鬼辽将战马时一把捉住缰绳跑了过去,松手,接连几刀将围着韩滔的士卒砍飞,血浪翻涌中,大吼:“快上马!” “贼将——”辽军的将领冲来,一斧劈下:“死!” “滚开——” 卫鹤满是鲜血的胖脸上,满是狰狞,双臂抖动,直接一刀迎上去,呯的金铁交鸣在耳边炸开,四周也都是敌我双方狂热的呐喊,那将双臂不由自主抬高,向后微微仰起。 韩滔飞身上了战马,见状一踢马腹,“啊啊啊——”吼叫一声,一刀戳入这将胸口,手一伸,接着对方的大斧,对着卫鹤喊:“走!人太多了!” “撤退,撤退——” 卫鹤见状当即勒转缰绳,大吼声中,不少吕布军士卒跟着二人向外撤走,杀散几拨在后方拼杀的辽军士卒,厮杀中的步卒立即掉头跟着杀向营外。 原本他二人就没能杀入中军,此时掉头而回,狂风般的攻击令辽军一时错愕,加上卫鹤、韩滔两人也都是武艺高强久经战阵之人,不时寻找薄弱的地方发起突袭,要不多了久,带着士卒跑了出去。 后方,萧庆站在高处,面色铁青的看着身穿黑衣的身影突围而出,陡然大喝:“给俺追——” 号角的声音在回荡。(本章完) 第682章 韩滔中箭 呐喊声,大杆刀挥斩,夜色里响起惨叫。 卫鹤、韩滔歇斯底里的怒吼,骑马领着亲兵亲自殿后,侧后方几个辽军骑兵挺枪刺过来,韩滔大吼出声,手中大斧砸开枪杆,反手一斧子从脖颈处砍过,余力不歇,又将靠近的另一骑砸落地面,后方有人惊惧的勒住马匹。 “走——” 卫鹤吼了一声,手中大刀砍死一人,冲着韩滔吼了一声,两人调转马头去追跑去前方的步卒。 后边辽军一个“追——”字出口,前方的卫、韩二人猛的回身拉满弓弦,身旁的亲卫跟着射出一阵箭雨,最前方的十几名骑兵登时中箭,惨叫一声摔落马下。 厮杀在辽西州边的道路上时有发生,挽弓挎刀纵马追袭的辽军士卒不时撵上前方奔逃的人影,又被卫鹤韩滔两人带兵回转拼死杀退,随后转身就跑,退却的辽人军卒踌蹰一下,在后方又追上前来。 嗖—— 箭矢从耳边飞过,后方隐约有人在叫喊着。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黑夜里,战马奔腾,肥壮的身影倒拎着大杆刀,嘴巴开合不定,四偶尔回身射上一箭,周都是跑动的身影,清凉微风吹过天空,却卷不走人身上的燥热。 反身在马上做了个规避,回正的身影却发现没有危险袭来,韩滔咬着牙:“卫兄……”,倒拎着大斧回头看眼追杀的辽军,冲着他咆哮:“能不能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入娘的,老子没死在辽人手里,也得被你咒死在这!” “啊?”卫鹤转头看他一眼,肥脸上一片无辜之相:“我就叨叨几句,辽狗追不上来了。” 说着话,低了下头,一支箭矢飞了过去。 “我……这是追不追的事吗?”黑暗中看不清前方人的表情,韩滔气息有些不顺,忍不住身子挺直一些,战马似是看到什么陡然跃起。 嗖—— “啊——” 惨叫声在半空响起。 “韩兄!”卫鹤大惊,连忙回转过头,勒缓战马。 后方,战马哒哒两声脆响落地,“嗯……”的闷哼声从韩滔口中发出,整个人向前扑倒在马背上。 “入娘的辽狗——” 卫鹤睚眦欲裂,肥脸上火,收刀抽弓,反身先是一箭射出,勒住缰绳就欲转身前去拼命,身后不少士卒停下脚步,握着横刀回转过身。 “等等!”压抑的声音在旁响起,就见着马背上百胜将伸出手摇了摇:“老子没死。” “哦……”卫鹤脸色当即回暖,一拽马缰,喊了一句:“愣着干嘛,跑啊!”,连打几下战马跟上前方战马,身后停下的士卒刚迈出去脚,忙不迭的停顿下来,转头跟在后面继续奔逃。 这辽军经过厮杀,虽是不敢再追上来杀,却还是有着不少人,他们这一通袭击损失近千,若是被追兵缠住,又被大队辽军追上,到时八成都要折在此处。 “韩兄怎样?伤在哪里?” 马蹄声震响,卫鹤打马靠近韩滔,肥脸上有着一丝关切之意。 “……”韩滔张了张嘴,一脸复杂之色,最终挤出一句:“卫兄,你那张嘴真入娘的该死,以后没事还是别叨叨了。” 卫鹤老脸一红,臊眉搭眼的嘟囔一句:“我怎会知道你能伤着……”,随即提高声音:“你到底伤哪儿了,快些包扎,别再流血多了失了力气。” 旁边的百胜将只是“呃……”的吭哧了几声,却是没往下说出半个字。周围脚步声持续在响,射来的箭矢越发的稀疏,转头回看,追击的身影在夜色中停下,正停驻在原地观瞧着这边,俄尔,追杀的人开始返回。 “你急死我了。”卫鹤转过头,手指后方冲着韩滔道:“这帮辽狗已经停下,韩兄你到底伤哪了,说啊!”,见他还是不吭:“韩兄,莫不是被射中要害?你可莫要硬撑着,不然到时出了事……”,陡然打了个激灵:“彭玘老兄我可招惹不起。” 韩滔一旁脸都黑了:“老子入娘的伤了腚,你个亡八,叨叨个屁,等回去一定砍死你个混蛋!” “腚……”卫鹤嘴里重复一下,油叽叽的大脸上的神情有些精彩。 周围奔跑的呼吸声传入耳朵,马蹄声在两人身下持续响着,马上的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良久,卫鹤歪了下身子朝百胜将后边看去,黑暗中隐约看着一细长之物插在同袍后面正随着战马上下起伏:“屁股?是刚才那马跳起……” “闭嘴!” 百胜将的声音有些羞恼,卫鹤“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前面,战马带起的风扑在面上,黑暗中的景物向后倒退,神游天外般的胖子倏然转头:“要不还是包扎一下?” “卫!鹤!” 黑夜下,百胜将在怒吼。 …… 辽军大营。 萧庆脸色难看的看着回转的军马,握着剑柄走到带队的将领面前,一把抓着对方的肩甲:“跑了?你们这么多人还让他跑了?” 那将领低下头:“对方两个贼将甚是勇猛,小将这边无人能敌……” “大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怕死的军人才如此颓败。”萧庆猛的将人推开:“拉下去,打四十军棍。” 身后有士卒上来,拉着人往下走。 环顾下被烧的军营,这契丹将领转身向着中军大帐走去:“将这里处理好,多放鹿角、拒马,谨防贼军再次偷袭,明日建一个新的辕门。” “是。” …… 长庆城头。 刘赟、文仲荣两人站在东门城楼上望着着火的辽军军营久久无言,二人城中兵马不足以支援外面,只能站在城上眼看着外面风起云涌,只是希望前来劫营的兵马无虞。 只是如此一闹也确如卫鹤、韩滔二人所希望,城中知晓有援军到来,士气振奋不少。 丁未日,于玉麟率兵至显州,外围牵制显州兵马的辽军一时不防,被其突入城中与乜恭汇合,遂成对持之势。 戊申日,辽军再次挥军攻打城池,据守长庆的兵马鏖战大半日击退其三波攻势。 当晚,卫鹤、韩滔二人再次引兵马袭击辽军南营,烧其辕门而走。 庚戌,吕布带着骑兵跨过辽河,自北而下入显州,城外辽将正与乜恭、于玉麟二人战于野,被突破骑兵突破中军,阵斩在大旗下,而后留于玉麟守城,汇合乜恭继续南下。 辛亥日,大军进入辽西州。(本章完) 第683章 炎热 天光有些灼热难耐,原野、树林间一阵阵惹人烦躁的蝉鸣此起彼伏,辽国的军营内,不少披甲的精锐脱下甲衣,赤着膀子走在营内,三三两两的坐在阴凉处,如此酷暑之下,就连攻城也成了一种奢望。 抱怨、懒散在人与人之间的神情、话语中传递情绪,这伙不足三万的辽军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中京道的老兵,作为辽国五京中被包夹在中间的所在,他们早已没了开国时先辈的血勇,偷奸耍滑、享受作乐反倒是这些士兵最拿手的技艺。 这几日攻城不下,有城里刘赟、文仲荣二人组织有度的功劳,然而更多的其实还是这些辽军士卒毫无战心的做为。 马蹄的声音在营中道路上响起,骑在战马上的萧庆甲胄披挂齐全,汗水汇成的溪流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连续不断的滴落在马鞍上,炸裂成更加细小的汗珠飞溅出去。 中军大帐前的守卫看着前来的身影下马,强打精神挺起胸膛,随着一阵汗味从身旁而过,又塌下肩来。 “末将萧庆,见过大王。” “萧祥稳来了。”帅帐中,敞着胸膛露出一片黑毛的耶律捏里指了下坐位:“坐吧,这炎热的天气,你还穿成这样,呼……”,喘息一声:“看着你这般模样,本王更觉得热了。” 萧庆走去一旁坐下,低头道:“末将只是做一个将领该做的。” “萧祥稳的意思……”旁边有将领斜眼看过来:“俺们这些人都算不上将领了?” 萧庆去一眼,说话的人乃是西营的统领,正光着膀子坐在那喝着凉水,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俺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嘭—— 水碗砸在桌上,名为耶律齐的将领站起身指着他:“姓萧的你说甚?” “好了。”帅位上的秦晋国王抢在萧庆前开口:“这般热的天本就烦躁,你等就莫要让本王更烦了。” 耶律齐赶忙转身抱拳:“末将失礼。” “行了,坐下。”伸手示意一下,耶律捏里坐直了身子:“人都到齐了,那本王就说下,显州方面的军队昨日晚间已被吕贼击破,想来对方今日已到了辽西州。” 下方其余三营统领齐齐目光一凝,挺直了身子看向帅位。 “吕贼定是要解这长庆之围,也就是说……”扫视一眼下方众将的面色,耶律捏里大手点着身前桌案:“最迟今夜,最快过午,我等就要与吕贼的援军接战。” 笃笃…… 点桌子的单调声响在帐中响着,萧庆在下方抱拳:“敢问大王,可知吕贼兵力?” 点下头,耶律捏里停下手指的动作:“跑回的溃兵不多,具言吕贼部全是骑兵,说多少的都有,只是本王推断吕贼所部应该是在四千到七千之间,不然难以将显州兵马如此快的击溃。” 耶律齐顿时站起,握拳于胸:“我等四营有三万人,光骑兵就过半,大王放心,末将愿领兵马将其击败,献吕布人头给恁。”,顿了一下哈哈大笑续道:“活着活捉了他,让这厮再经历一次白门楼。” 耶律捏里连连摇头,双手前伸晃动不止:“本王可不是曹魏武,不敢这么说。” 耶律齐连忙躬身抱拳:“末将失言。” 萧庆看他一眼,撇了撇嘴。回身看一眼堪舆图,耶律捏里伸手指了指:“好了,不说这个,我等四面围城,吕贼随时有可能选一路攻打,各位回去要多加小心,一旦有吕贼的踪影莫要单独与之战,最好传讯各方,将其围杀在此。” “是。” 众人站起,拱手抱拳,声震大帐。 …… 数千人的马队奔驰过辽西州的原野,随着吕字的大旗进入树林,一拨一拨的黑甲士卒在林荫处做着短暂的休息,他们即将进入下一个战场,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心里却没着多少紧张的感受。 都是打老了仗的士兵,早已没了初上战场的生涩与惶恐,抬头看看那面卷起来的吕字大旗,不少人心情更加安定,有人抓紧时间闭上眼休息,有人拿出干粮、水囊开始进食。 铁盔从头上取下,杨再兴张大了口喘息着,汗水不停从身体各处往外冒,然后被衣袍甲胄锁在皮肤上,整个人感觉在带有浆糊的水里面浸了一下,然后又往身上扔了把火紧紧裹住。 黏糊、闷热、烦躁。 这就是他全部的想法。 “喝些水吧,能好些。” 抓着水囊的手不知何时出现在视线中,杨再兴顺着看去,见是牛皋,连忙接过仰头就灌,“慢点儿喝。”的嘱咐声音里,连续喝了数口方才拿下,抹了下嘴巴,递过去:“多谢牛叔。” 牛皋嘿嘿一笑,拿回水囊,将口堵上,坐下开口:“怎样小子?这与在家闷头习武不同吧。” 杨再兴扯了下嘴角,点点头:“与此时比较,往日在家中习练武艺简直是享受。” “哈哈哈——”牛皋拍了下少年后背,嘭的一声砸的杨再兴咳嗽两声:“行军打仗、行军打仗,行军在前可不是光说让人赶路,世上哪有那般轻巧的事情。”,收回胳膊,抬头看眼树叶缝隙中耀眼的日光:“这里面的学问大着了,天气如何,路途怎样,乃至如何避人耳目,都是要学的。” 少年听着附和:“牛叔说的是。” 看着杨再兴点头,牛皋黝黑发亮的脸上露个笑容,起身一把将他拉起:“走,去大将军那边,多听多看,将来你小子说不得也是个了不得的将军。” 杨再兴笑了下,吸了口气,跟上前方的身影,向着被亲兵围起的位置过去。 “先联系上卫鹤、韩滔二人。”吕布坐在一处树桩上,手指点着堪舆图上的位置:“辽军现时四面围困,要破一面简单,只是此时对面应该也是知道我等来援的消息,定然会多加防范,那至要想法子将我等留在这长庆城下。” 几个骑兵统领围着,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回头看眼牛皋、杨再兴,让了个位置,呼延灼摸着下巴上须髯开口:“不是末将看不起辽军,他等想将我等留下怕是还差点儿功夫。” 杜壆点点头:“辽军弱是实情,只是人多也是实情,蚁多蝼死象,好汉怕人多,四面合围之下,让他等寻到机会在我等身上咬一口……”,摇了摇头:“那就亏大了。” “是这个理儿。”吕布点头一笑:“因此某准备打他主营。”,在长庆周围画上四个圈:“让斥候出去,捉些舌头回来,问清楚主将是谁,稍后开战,让步卒牵制一路。”,抬头看一眼周围的将领:“我等则全力攻其主营,杀其主帅。” 周围人互看一眼,齐齐点头,有声音传出:“我去找人吧。”(本章完) 第684章 再兴抗命 第684章 再兴抗命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林中响着,士兵挎刀持枪守在四周,一身肥膘的卫鹤站在树荫下,望着西北的方向,摩挲着冒汗的下巴,后方,韩滔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手中拄着夺来的大斧,这成了他最近主要的兵器……以及辅助行走的用具。 “卫兄,在寻思什么?” 卫鹤抬头转过去:“在算大将军什么时候能到。” “哦?”韩滔手中用力,借着斧杆,侧着身子坐到一旁石头上:“看不出卫兄还有这能耐,算出什么了吗?” 卫鹤搓着下巴的油泥,神情认真:“算是算出点儿什么……” “算出什么?大将军何时到?”韩滔看着他追问一句。 卫鹤瞥他一眼:“算出我不会算了。” “……”死死瞪着卫鹤的脑袋,韩滔思忖着此时站起来抡斧子能不能将这死胖子砍成两半。 “说笑罢了,韩兄莫要当真,这不是看大伙最近神情有些紧张。”卫鹤被盯得有些发毛,哈哈一笑,赶忙过来坐下:“只是说真的,最近伤亡有些大,这要是以前山上的老兵决不会至此。” 韩滔瞪他一眼哼哼两声,也是叹口气:“都是这边收编的队伍,到现在没散已经不错了。” “今趟战完,定要和大将军说说,还是逐渐将军队汰换的好。”卫鹤忍不住拍下自己大腿:“与其战阵上被这些人连累,不如早点训出些敢战的军士来,好歹也是自己练出的兵,用的也顺手一些。” 韩滔点点头:“难得卫兄有个正主意,这点儿我同意。” “老子什么时候主意不正。”卫鹤哈哈大笑,耳中听着有声响,顿时止住笑声,同韩滔一起回头,有军中的斥候拎着刀跑过来,拱手道:“禀都尉,外面有人摸过来,说是骠骑大将军的人。” 卫鹤韩滔大喜,这肥壮的汉子一个用力站起来,想起什么的看眼斥候:“没起冲突吧?” “回都尉,并未。” “那好,快请。”看着斥候跑去远处,这胖子才回头对着韩滔开口:“还算有些眼力……”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怕了。” 韩滔看他一眼摇摇头,卫鹤只是耸耸肩也不辩驳,不一时,远处十几道高矮不一的身影跑来,两人忍不住瞪大眼,百胜将一使劲儿拄着斧子站了起来。 “杨再兴见过卫叔与韩叔。”树荫的斑驳照在少年的脸上,跑过来的身影对着二人拱手抱拳。 “怎地是你来了?” 韩滔卫鹤看看后方跟着少年的面孔,他俩有印象,有几个是吕布身边的侍卫,显然也是不放心才派出来的。 不过他来了,那就是说…… “师父他说要派人找恁二位。”杨再兴说出了两人心中所猜,尚带着稚气的脸上露出笑容:“我请命出来找寻,师父好不容易才同意了。” “大将军已经到了辽西州?”卫鹤大喜,连忙拉着杨再兴过来,伸手掏出堪舆图:“现在大将军在何处?可有什么吩咐?” “我离开前还在长庆东北的林子里。”杨再兴指了指堪舆图:“现如今应该跑去西边了吧,只是师父说,让二位叔叔稍后率军袭长庆以东的辽营牵制辽军。” “东边?” 韩滔卫鹤对视一眼,又看去说话的少年,卫鹤点点头:“这没问题,之前我二人就打过一次东营,这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何时打?”韩滔问了一句。 “小侄这就派人回禀师父,最近炎热,师父意思……”抬头看眼二人:“还是夜袭稳妥。” “呵呵——”卫鹤拍了下将军肚,笑了起来:“甚妙,之前俺二人没能将那东营攻破,今次定要和那辽人分个胜负。” “被人打出来就莫要往脸上贴金了。”韩滔斜看他一眼,打断话语,鼻子里哼哼两声:“不过大将军的吩咐定会办到,牵制他遮莫还是没甚问题。” 杨再兴大喜,连忙回身吩咐跟着的斥候回去,身后几個亲兵侍卫大急。 “小郎君,我等还要回去复命……” 杨再兴一抬手,也不反驳:“好,那就回去复命。” 几个汉子顿时舒了口气,转身走了两步,为首的觉着不对,停下转身一看杨再兴站着没动:“小郎君,你……你怎地还站在那?” 杨再兴小退一步,露出个笑容:“你们需要回去复命,我又不需要,师父可没跟我说过这话。” “小郎君!!” 韩滔卫鹤听着动静,看他与几个侍卫站着没走,上前问了几句,顿时大惊:“你怎地不回去?大将军知道了岂不是要着急?” “小侄想与二位叔父一同前往辽军劫营。”杨再兴摇摇头,神色认真:“在师父那里我都被亲卫护着,这上了战场总共跟着一起射了三箭,还不知射到了谁。”,小脸上闪现一丝无奈:“小侄是想要上战场历练,这般下去等班师回辽阳府,怕是连一枪都没捞着出。” “胡闹!”卫鹤顿时跳脚:“你在这要是有个闪失,我和韩兄怕是头割下来给大将军都不够赔的。” 韩滔在旁也是不住点头:“卫兄说的没错,贤侄还是快些回去,不然大将军怪罪下来,我二人也担待不起。” 杨再兴也不多说,只是点头道:“也好,小侄自己是有马的,到时我自己去找二位叔父就是。” 说罢,转身要走。 “你等会儿!” 卫鹤叫了一声,看了下十几个吕布派来的亲卫,这些汉子都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顿时知道指望不上,转头对着韩滔道:“还是让杨贤侄跟着伱我吧,好歹有个照应。” 韩滔黑着张脸:“只能恁地了。” 杨再兴听闻嘿嘿一笑,拱拱手:“多谢二位叔父,小侄战场上定然听令行事。” “但愿你真的听令。” 两人无奈,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又怕吕布那边久等人不到担心,让斥候连着这事一起传回去,那些跟着来的亲兵无奈,不敢真个抛下杨再兴自己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与这些步卒一起静静的等着。 不久,天色黑了下来。 (本章完) 第685章 河水两岸 燥热随着夜晚的来临开始褪去,清月遮遮掩掩将乌云拉到身前,随着时间流逝缓缓爬上中天。 长庆西边,辽军大营。 一道道巡逻的身影走过土路,原本长有青草的地面被踩踏平整,黑夜里隐约能听见马蹄声自军营外跑过,骑马的身影在火把照耀下,摇曳可见。 中军大帐处,灯火尚未熄灭,过来的令骑将讯息传给侍卫,后者转身轻声进了大帐,桌后的耶律捏里接过来消息展开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看,挥手让亲卫下去,他敞着衣衿,黑色的毛发在胸口卷曲成一团,带有凉爽之意的风吹进来,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大王,不知是何消息?” “什么也没有……” 秦晋国王脸上肌肉抖动两下,将军情递给说话的人:“找了大半个白日,这些斥候什么也没找到……”,抓起桌上的酒水喝了一口,闭上眼,半晌鼻边的肌肉颤动一下,又嘭一声将酒碗放在桌上,酒液晃动,溅了出来:“都是废物!那吕贼的骑兵上了天不成?这都找不到。” 名叫童里合的将领将讯息放在身前桌上:“大王莫要焦急,我等在此围城,焦急的应是吕贼才是。” 嘭—— “本王哪是焦急,本王这是生气!”硕大的拳头猛的砸在桌案,站起身抓起酒碗扔在地上,啪啦一声碎成不知多少块飞溅出去:“打金贼,金贼打不过;战吕贼,吕贼战不过,如今就连找敌军行踪一事也做不到,朝廷每年浪费那般多粮饷、米面养他们何用?” 外面的侍卫听到响动连忙进来,被他喝了一句:“滚——”,便匆匆退下。 “许是吕贼尚未从显州过来。”童里合开口劝慰着:“许是明日来这辽西州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哼——”耶律捏里背着手走动两步,衣衫晃动,胸毛、将军肚在火光中显露:“不用安慰本王,你也是知兵之人,说这话你自己能信?” 童里合回了个苦笑,那边耶律捏里来回走动,眼白泛起血丝,胸膛起伏不定:“兵贵神速,吕贼既然全是骑兵来援,定然不会在显州浪费时间,此时找他等不到,只能说是斥候无能!” 他走了两步,猛的停住脚,又转身朝着大帐门口走过去:“传令军中将领,警惕夜袭,军营内外加强巡逻,另外,斥候晚上也不用歇着,都给本王出去找,没有吕贼骑兵的踪迹就都别回来了!” 这一刻,夜色清冷,满天繁星闪烁,不久有人走出大帐,回转军营。 …… 辽军大营以西,河的另一边,中京道以东边缘。 靠近河道的林边更加的清凉,一道道身影将水囊灌满,走入林间小道,黑色里,有说话的声音在传来。 “杨贤侄留在卫鹤、韩滔二人处,大将军不派些兵马去助他等,也好护他周全?”杜壆灌下一口凉水,又将水囊的水大半倒在头上,眼神重新锐利起来。 “战场上,哪来的什么周全,就是跟着某也有战死的危险。”低沉的声音传来,吕布用白巾擦了把脸,递给一旁亲卫,走动中声音淡淡传来:“况且年少从军的有的是,若挨个都要扶持帮助,干脆别踏入战场的好。” 走到赤兔身旁,翻身坐上去,一把绰起插在地上的画戟:“某在他这……”,想起什么停顿一下,吸口气:“各人自有路走,某将他带来军中,也没想着让其只是做一个看客。” “大将军还真是严苛。”马蹄声在林间响起,萧海里带上头盔,倒提着熟铜刀走过来:“希望今夜一切顺利。”吕布指指他:“向日几百骑兵就能在宋地纵横,今日有了几十倍于彼时的人马,你这厮倒是开始紧张了。” “哈哈哈——”萧海里爽朗一笑:“前时一穷二白,就算折损了也不心疼,今时有人有马有基业,少一个末将都能念叨半日。” “少贫嘴。”摇了摇头,吕布看去后面:“董平那边准备好了?” “都准备妥当,只等大将军下令就突击前去长庆城。”萧海里重重一点头。 “那走!”吕布一挥画戟,星月之下,一抹幽芒在树林亮起:“过河,灭此宵夜。” 一道道身影在林中晃动,轻微的蹄声在空中响起,不久,战马在哗哗水声中过了河,朝着西南的军营奔驰而去。 战马重新在东京道的土地上奔驰之时,辽军的大营越发的安静,只能听闻四周夜虫鼓动腹部的声响,斑斑点点的篝火在营中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 耶律捏里陡然睁开双眼,艰难的咽一口唾沫,起身下床,也没穿鞋,赤着脚走去桌边拿起凉水灌下肚子,带来一阵清凉。 “呼——” 仰头呼气,耶律捏里回去想要接着睡,只是可能是喝的水凉着了,一时间清醒的紧,翻来覆去间,竟是觉着肚子越发的难受,索性起身,跑去坐器处坐下,一阵声响过后,痛苦的以手扶额。 帐外的大营一切如常,夜色正深,难以见物,巡逻的兵卒打着哈欠在营中走着,入睡的士卒正沉浸在梦中。 偶尔有风吹过黑夜,尚燃着的篝火带着火星飘上夜空,四周的虫鸣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包裹着布巾的马蹄踩在一团翻出的土堆上,黑暗之中有水滴顺着马身滴落地上,吕布握着方天画戟双腿轻轻一夹,赤兔缓缓向前。 视线的远处,斑斑点点火光的军营成了黑暗的尽头,他深深吸口气,闭上眼睛,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口气呼出,睁开虎目,大戟抬起,直指前方。 “准备。”轻轻的吩咐声在黑夜里震动空气。 身后,同样包裹着马蹄的身影一阵晃动,四千七百道身影促马聚集列阵。 嗒嗒嗒—— 赤兔清脆的蹄声入耳,吕布头也不回,大戟指着军营,虎目泛起杀气,声音铿锵:“杀过去,让辽人知道,谁才是猎物!” 嗡—— 方天画戟划过黑暗,赤兔猛然高亢嘶鸣,然后用力蹬在地面,旋起了草皮、泥屑,前冲而上。 下一瞬。 身后的骑兵,无数马蹄迈动,黑夜里如潮水涌动,向着辽军大营发起冲锋。(本章完) 第686章 冲营 夜色深邃,星光满天。 一队巡逻士卒提着灯笼,持着刀枪的士卒从中军大帐前面走过,守在门口的亲兵目光随着移动过去,有人疑惑开口。 “这些人脚步也不重,怎地有震……” “来……来人。”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大帐内传出,外面几个亲兵顿时住嘴,连忙转身跑了进去,白日间魁梧壮硕的身子坐在桌前喘息着,灯火昏黄的光芒摇曳一下,将这脸衬得病殃殃的。 “大王这是……” 几个亲兵侍卫吃了一惊,连忙上前两步,耶律捏里摇摇手,中气不足的开口:“去给本王将军医叫来,这腹中疼痛,让他来给本王看看。” “是。” 有侍卫连忙出去,耶律捏里肚子一阵咕噜叫声传来,顿时老脸一皱,微微起身,心中疑惑是喝那凉水惹的祸的同时,眼睛垂下视线,望去碗中凉水,那水在灯火下泛起涟漪。 “嗯?” 双腿用力,站直的秦晋国王看着碗中水荡起一圈圈波纹,几个站着的亲卫也察觉到了异样。 “怎生回事?” “地龙翻身?大王小心。” 然而话语声中,那水晃的更加利害,波纹动荡加大,渐渐有水珠在碗中跳起,脚下原本微不可查的震动更加剧烈。 被腹痛遮莫的耶律捏里顿时反应过来,眼睛顿时瞪大,大吼一声:“骑兵!快去喊啊!”,随即捂着肚子夹紧后面,面容扭曲:“入娘的……”,有侍卫反应快些,连忙转身冲出营帐朝着周围昏暗中的军营放声大喊:“敌袭——” 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夜空,巡逻的士卒听着声音,吹响号角,沉睡的士卒惊醒过来,感受到地面的剧烈抖动,慌张起身寻来自己的兵甲,与同袍跌跌撞撞的冲去营帐外面,喧嚣的声音乱成一团。 轰轰轰—— 包裹着布巾的马蹄在营帐近前时发出巨大声响,混乱在营寨外发生着,巡逻在外的士卒被汹涌扑来的巨浪卷入,翻起几许血随即寂静无声。 前营的哨楼上,值守的兵卒点燃火矢,对着外面射了出去,燃烧的光芒划出一道橘黄的弧线,光芒破开黑暗,原野之上烟尘升腾而起卷去空中,无数马蹄迈动践踏地面,一道道着甲持枪的身影随着战马的起伏上下晃动。 火矢拖着尾焰落下,位于营寨外的哨岗,一名辽军的都头带着百人队摆下了防御,持盾挺枪的众人看着坠落的火矢淹没在汹涌而来的怒潮之中,有人牙关忍不住“咯咯咯”上下碰触,都头在旁腿脚有些发软,拎着刀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啊……啊……”的发出两声无意义的音节,已是有辽军士卒丢了刀枪转身就朝大营跑去。 那都头豁然转身,撒开双腿就跑,不一时就跑过身前的部下,后方有惨叫传来,回头看时,黑压压的骑兵犹如怒潮向他扑来,视线中,带着血迹的丈八蛇矛已到跟前,往前一探,一挥,随即将他卷进了黑潮之中,惨叫、血肉、骨骼爆裂的声响从马蹄下方爆出。 怒潮最前方,吕布缓下速度,挂戟抽弓,箭矢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弓弦一声轻响绷紧,随后嗡的一声,箭矢消失在弓身,唰的飞去那边哨楼。 楼上,射出火矢的辽兵正拿着铜锣敲响,“当当当——”的金鸣之声在夜空下爆响,陡然身后一阵火辣的痛感,巨力传来带着他飞出哨楼,惊愕的看着影像快速向上移动,重重砸在地上。 “破门——” 吕布勒住赤兔,这畜牲人立而起之时,手中箭矢不停,接连三箭射出,临近望楼的警示之音顿消,他身后数骑冲出,俱是膀大腰圆之辈,下方坐骑看着雄壮,每个人腋下夹着小腿粗的桩子,“啊啊啊——”怒号着朝前飞奔。轰—— 辕门剧烈晃动,人、马齐齐震倒在地。 “喝啊——” 后方的骑兵紧跟而上,挟着战马奔驰的冲力,夹着的撞木狠狠怼在辕门,两次冲击的力道将这门半边撞的大开,另一面则是嘭的倒在地面。 “冲啊——” 赤兔在黑暗里原地转了个圈,见门倒塌的吕布一踢马腹,连忙飞奔而起,身后蜂拥的身影放声嘶吼着,兴奋的盯着迎面跑向辕门处的辽兵。 “凿穿这里,杀去中军——” “杀!” 穿着黑甲的吕布军骑兵悍勇的跟随着自家骠骑大将军,泄洪一般冲入辕门。 仓促集结过来的数百巡逻士卒仓促的在前排立盾、架上长枪,意图挡住行进的马军。 探出的长枪刺入马身,冲来的战马冲力未尽,砰的撞在盾牌上,后方的辽兵顿时飞了起来,一下压住后方的长枪手,惨叫、跌倒,随后更多的马蹄踏下来,被吕布的骑兵踩在脚底下。 骨肉在巨力下发出爆裂的响声,一抹火红的身影快速向前冲着,吕布一戟将人连人带盾扫飞出去,旁边有长枪刺来,腰身一侧,单手一戟将挡路的人砍倒,另一手向下一探,抓着枪杆猛的一朵,“啊!”的惨叫声传来,掌心血淋淋的士卒站在那大叫,被后方的余呈一斧头砍在头上,顿时摔在地上没了生息。 “杀向中军!杀向中军!” 黑潮涌入辕门,吕布军的骑兵熟练的分散,劈砍戳刺,血光中,辽兵惨叫倒下,骑马跑过的士兵挑飞篝火,火焰落到帐篷,点燃了毛毡,干燥天气中,轰的燃烧起来。 无数厮杀、呐喊的声音里,吕布高亢嘹亮的声音传来,纷纷一勒战马调转方向杀奔过去。 周围,更多的或是传甲或是光身的辽军士卒开始聚集结阵,只是不等他们汇聚一起,狂奔的骑兵凭着速度杀了过来,狠厉的撞入人群,长枪横刀挥砍中,尸体躺倒地面,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骑兵奔行前方,童里合带着数百辽军士卒拦截过来,手中舞着一杆大枪,朝着奔驰而来的吕布分心就刺,口中暴喝:“我乃秦晋国王麾下大将——童里合!” “死——” 红色战马飞奔过来,手中方天画戟倒拎,另手的的长枪猛的掷出,一道黑影闪电般划过两人之间,噗——,一声响。 童里合满眼惊愕的看着马上做投掷状的男人,胸口被一杆长枪刺穿,鲜血顺着枪头从后背喷涌弥漫,整个人被这力道冲的向后飞起,嘭一声摔在地上,向后滑动丈远方才停下。 “无名下将别挡道!” 一枪扔出,吕布都懒得去看结果,径直杀入这支辽军中,身后的骑兵以他为箭头跟着朝里推进,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只要有辽军想要结阵,后方史文恭、杜壆、王德三人率兵过去将人杀散。 马蹄震动,冲过前营。(本章完) 第687章 难以控制的秦晋国王 厮杀声沸腾,浓烟从火光处飘起,无数的人影在焰火照亮下奔跑、砍杀,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消失不见。 营门外,董平看着乱做一团的辽军大营,手中双枪齐齐挽个枪,吸口气:“随我来,直冲长庆!” 蹄声雷动,身后精选的二百人马跟着这双枪将打马向前冲去,翻腾的马蹄在军营外侧奔腾,外围巡逻、驻守的辽兵正在翻身回撤,赶往军营。 两方一照面的功夫,本能想要上前拦截,董平大喝一声,双枪使开,左挑右刺,一路无数身影在倒飞,只见一个使双枪的披荆斩棘一般冲过拦截。 “跟上——” 吼声在夜空中响起。 …… 兵器磕碰的声响在应内疯狂卷过,红色的身影在火光中长驱直入。 中军辕门,耶律捏里骑在战马上,脸色铁青,神态憋屈,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辽军士卒,萧大观、顺受高、国永泰、卞君保等麾下将领带兵来援,见到远处越杀越近的骑兵,以及为首那道红色的身影,不敢迟疑领着周围的兵马杀了上去,与吕布军杀到一处。 混乱的军营、死伤前发出的惨叫与战马的嘶鸣声灌入耳中,耶律捏里混身冷汗一阵阵的袭来,总觉得后腰下方某个部位有自己的想法,隐隐有指挥不动的感觉。 身后侍卫已经来齐,差不多有百人,有侍卫看着他脸上汗水直流,忍不住上前询问一声:“大王,恁脸色不好,是不是……” 耶律捏里死死抓着缰绳,面上神情给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咬着牙开口:“……别让本王说话。” 问话的侍卫与身旁的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说了句:“大王,得罪了。”伸手拉住辔头,拽着战马朝后营奔去,身后的侍卫齐齐勒马转向,马蹄声响起,一群人匆匆而去。 不少四周的军卒见状,迟疑一下,挺着刀枪向后退了几步,随即转身撒腿就跑,这些兵油子早就厌烦了每日在此厮杀拼命,若是占有上风还好,偏偏长庆被人守的铁桶一般,只是有着上官在还不好跑,如今主帅都转向逃了,傻子才会在此卖命,没看着大王脸色难看吗? 这分明是战事不利到了极点。 当下,虽说东营这边并未被大火波及,并不惊慌,只是看着一脸铁青的秦晋国王从身旁骑马跑过,“大王令,阻拦敌军——”的话语传来,有将领组织防御,一个个没能跑掉的辽兵开始跟着自家将官结成一道道阵线,逐渐向中军逼近。 令骑狂奔,冲入中军辕门的黑甲骑兵仍旧气势如虹,犹如顺着油路烧去的火焰,在营中分成几条直线向前快速突进,直插帅帐。 震天的喊杀声中,赤兔疯狂的冲刺,四蹄奔腾,时不时的躲避着刺来的长枪,马上的骑士挥动手中长兵将人拍飞。 “拦住他们!” 卞君保在后看的焦急,带着骑兵压上,吕布抬手砰的一声拦下劈来的弯刀,单手持戟一推,将辽骑顶飞出去,栽下战马,泛起血色的虎目扫了一眼,有人从侧旁飞驰而来,一枪刺了过来,他胳膊向后一拽,赤兔顿时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 呼—— 战马人立而起,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也顺势从上劈下,戟刃噗的一声砍入锁骨,沉重的力道将人压的向旁歪斜,提起之时一捧鲜血从伤口喷起丈高,星星点点的洒在人身上。 卞君保看的瞳孔猛缩,“啊啊啊——”的吼叫着,手中大刀猛劈下来,赤兔扭身落地,吕布手中画戟从下往上一挑。当—— 金铁交鸣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开,一杆大刀打着旋的飞了起来,马上的辽将被顶的整个人往后一仰,赤兔陡然迈开脚步,两马交错一过,吕布单手抽刀,半空刀光只一闪,人头、手臂飞了起来。 “驱赶活着的人冲击他们东营!” 赤红的身影跑动,身后骑兵齐齐而进。 那边,名叫萧大观的将领,看着面前的丑鬼,脸上汗水直往下流,手中长矛已经不成章法,被对面大喝一声,一刀劈下,矛杆断开,尚未回过神来,一只大手在视线里出现,啪一把抓着腰带。 腾云驾雾的感觉传来,飞起半空的萧大观看着更远的地方,顺受高被一使双鞭的敲下战马,而在更远的方向—— “跟上大将军!碾碎辽军!” 杜壆一甩丈八蛇矛,挑在矛身的国永泰被甩到一旁帐篷,酆泰、牛皋趁机将篝火打翻,火苗开始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紧跟着的吕布军令骑吹响号角,王德在远处叹口气,看眼被擒过来的辽将,大刀向下一插,猛的手中使力,将人举起,朝外一抛,探手捉刀,朝上一挥。 萧大观只觉得眼前刀光裹挟着泥土扑面而来,腾空的身形“噗——”的被斩成两截,“啊啊啊!”惨叫着翻滚的半身听着上方嘟囔一句:“洒家这老想着捉人的毛病该改改了。” 牛角号在夜空回荡,四周惨叫的声音遮盖了厮杀的声响,周围还活着的辽兵喊了一声回身就跑,无数穿着黑甲的身影在后跟着,时不时将掉队在后的人砍杀在地,前方逃跑的士卒更加惊惧,没命的奔逃。 一支支临时结阵的队伍出现在大营道路,惊恐的看着奔跑过来的同袍,“闪开——”的吼叫声从阵中传出,混乱之中,骑着战马逃跑的身影“哇啊啊——”一声撞入枪林,血肉、盾牌、马鸣嘶喊瞬间混杂一起,夹杂着不少将官怒骂的声响。 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冲过尸体,手中方天画戟劈、砍、拍、砸,士卒四下乱飞,撞倒一片,已经被搅乱的阵型瞬间更加混乱。 方天画戟猛挥,沉重的力道每一下都有人飞出身死,吕布撞开一群时,抬头观看的视线好似见到了什么:“凿穿这里!冲出这营寨!” 远方,有人被亲兵护着在跑。 …… “快快快——” 董平不断抽打马匹,身后的骑兵一路突破营寨外的哨岗,少了十数人,前方点着火把的城头已是在望。 跑至城下的骑兵勒住战马,咆哮声传上城头:“本将董平,传骠骑大将军令,刘赟、文仲荣攻北营,不得有误。” 城头有身影跑动。(本章完) 第688章 真正的初阵 微风吹拂的夜色里,火焰燃烧,映照着军营上方的天空。 长庆城头上,无数的身影在火把下挺立,有数道身影在拥簇下走来,刘赟、文仲荣扶着女墙探头向下看去,昏暗的光线中,近二百的骑兵正在下方站着,一个双手各持短枪的汉子在前站着。 须臾,下面打起火把,董平那俊俏的脸庞出现在火光之下,抬头挺枪朝着城上示意,又让人送去令牌以及调遣军令。 “果然是董平兄弟。”文仲荣看后大喜,连忙大喊:“下面的兄弟稍等,我二人这就下去!”,呼出口气,直起身子看着刘赟:“看来大将军已经带兵前来,终于可以反击了,老子在这城中憋屈的都快成乌龟了。” 刘赟苦笑:“是两只乌龟,兄弟我也是窝火的紧。” 二人说着,连忙将军队唤起,分成两部,留阎光、田霸两员副将带三百人在城中留守,他俩领着剩下的一千三百余人火速出城,同着董平汇合,向着北边的辽军营寨杀去。 …… 辽军东营。 “祥稳,祥稳!” 帐外脚步声密集,有侍卫唰的打开门帘进来:“外面有人袭营!” “啊?”惊叫声猛的从床上传来,翻身坐起的萧庆,一把掀开被下床伸展双臂:“披甲!” 几个侍卫连忙上前,你拿护臂,他拿袍肚,我拿披膊的,依着顺序给萧庆穿上系好绳子,簇拥着跑出大帐翻身上马,战马行进,不久跑至前营。 辕门倒塌,厮杀的声音、尸体一路铺开延绵向内,鲜血在黑暗中形成黑亮的血坑,被燃烧的火光一照,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卫鹤身先士卒,一杆大杆刀所向披靡,后方韩滔有伤在……臀,怪异的骑在马上开弓引箭,在后方给前者支援。 “外面的岗哨做什么吃的……”突如其来的再次袭营让萧庆皱起眉头,让他更加忿怒的是两道熟悉的身影在一前一后的杀入营中。 “又是那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这辽军将领的口中发出,呛的一声拔出弯刀:“上前!谁能杀了这两员贼将,本将赏马十匹,牛羊各五十头!” “杀——” 身周的辽军顿时精神一振,嚎叫着组成战阵蜂拥杀过去。 燃起火光的战场,吕布军的士卒疯狂挥动着兵刃,这些天几场厮杀下来,还能坚持在此的士卒大多也转变了心态,凶猛的冲击让身前的辽兵有些吃力。 杨再兴一枪将一员辽将挑飞半空,大呼酣战,稚嫩的脸上满是鲜血,听着辽军后方发出的声音,顿时转过头去,看着萧庆的样子虽不知他就是此处主将,但也是一重要人物。 “跟我来!”杨再兴大喝一声,手中铁枪一抡,砰的将身前人打的脑浆迸裂,缰绳勒转朝着萧庆冲去,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吕布亲卫哪里敢让他一个人冲阵,连忙打马前行,口中呼喝连连。 “跟上再兴!” 韩滔在后方沙哑着嗓子大吼一声,一箭射出,将一骑马辽将撩倒,身旁有士卒大喊着,前方正厮杀的卫鹤肥躯顿时一振,转头看向杨再兴方向,顿时大惊。 这位小爷什么时候离开自己身边的?这要是出了事…… 大杆刀劈过,空中飞起两颗人头,卫鹤大吼一声转身,拼命的前冲着:“杨贤侄,等等!” 混乱间,影影绰绰的身影在奔走、厮杀,无数的人影在马蹄前飞出两边,杨再兴枪做棍使一杆铁枪抽打劈砸,偏他力气又大,挡道的辽兵猝不及防下,被震的退开,后方的吕布亲兵杀上护住两翼,一时间竟是在这战场趟出一条道来。 萧庆看着那边冲来的将领眼神都在冒火。“主……” 有人说了一个字,萧庆直接大手一挥:“闭嘴!辕门破了又破,被几个贼将弄成这样,成何体统!” 周围几个统兵顿时低下头,萧庆看着几个低垂的脑袋更是恼火:“跟本将上前,杀他们出去,回来再与你等算账。” 弯刀一挥,几个亲兵抢先上前,几个辽将顿时跟着萧庆往前冲。 厮杀中,双方的距离在接近,对面的少年杀了过来,铁枪舞动—— “我乃骠骑大将军弟子——” 枪刺了出去,翻腕间有人被挑下战马,萧庆在马上砍出一刀。 “吉水,杨再兴!”枪头在刀锋接触下旋转,呛的荡开,萧庆眼睛顿时睁大,壮硕的身影双臂猛的用力。 枪头转动,直抵胸膛,甲胄向内凹陷,破了开来。 “啊啊啊啊——” 身形挺拔的萧庆抓着枪头死命不松,嘴角有血涌出,视线里,稚嫩脸庞的贼将嘶哑大吼,狰狞的面孔暴起几道青筋,双臂奋力上挑,身体被传来的大力挑离马鞍,战马跑动间,将这辽军东营主将硬生生的挑在枪上,带着向前奔跑。 “贤侄威武!” 卫鹤吸了口气,面色大喜,一刀将一名辽军骑兵砍下战马,朝着这边狂奔,嘶声大吼:“辽将已死,随我冲啊!” 后方的韩滔也看着这一幕,手中射箭,口里吩咐着:“喊啊!乱他军心!”,亲卫护持着朝那边跑去,不小心颠着伤处也似乎没了感觉。 景象在倒退,死死举着萧庆的杨再兴看着对冲过来的辽军将领,不知拿来的力气,“喝啊——”的大吼一声,手臂一抡,死尸飞出,轰的砸在左侧冲来的骑士身上,连人带死尸一起翻下战马。 “杀——” 枪头带着血刺入另一将的身体,身后亲卫更是精神振奋,嘶吼着冲上,将冲来的辽军骑兵砍落下马。 “祥稳死了,祥稳死了!” 不知哪里的士卒喊了起来,契丹话在战场响起,先是周围几个人看着,随即更多的惊叫声在响,本来尚在厮杀的人顿时没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冲啊!杀透敌营!” 沙哑的声音从杨再兴口中发出,有些乏力的少年缓下马速,不多时被卫鹤等人追上,肥胖的大手打在他后背的甲上:“干的好,现在看你胖叔的。” 周围呐喊声中,无数兴奋的黑甲士卒在朝前冲杀。 杨再兴笑了一下,呼出口气,视线转去黑夜深处。 不知师父怎样了。(本章完) 第689章 解脱 兵器挥砍的风声、人声的喊叫在四周喧嚣尘上。 一心出营的秦晋国王亲卫不敢稍有停顿,只是拉着缰绳一个劲儿的奔跑。 战马之上,耶律捏里闷不吭声,脸色奇差无比,只是挺直身子,双腿夹紧,下方战马不知背上主人为何今日双腿如此用力,以为是跑的不够快,一个劲儿的发力,颠簸起伏之下,马背上的人脸色越加的差,时而狰狞,时而松缓,眼神转动间,有种焦急之意,时不时还有种想要放弃一切的神情在脸上显现。 蹄声阵阵,不住有人回头,燃烧的火焰正随着后方惨叫的声音向前蔓延着,以火焰为背景的黑甲骑士正在疯狂奔驰,营帐、阻拦的士兵都在马蹄下倒塌、飞舞,轰隆隆的声响追赶而来。 有侍卫扭过头:“后方那些骑兵在向这边靠近,大王怎办?” 耶律捏里斜他一眼,没有吭声。 “大王,后方拦截的战阵被冲散了!” “大王,李统军将旗倒了!” “大王,火……” “大王……” “大王……” 青筋在握着缰绳上的手背暴起,耶律捏里赤红着双目大吼一声:“别让老子说话!”,随即面色一变,嘴里面:“哦哦哦……哦哦……嘶……”的憋劲儿声轻吟出口。 开口报信儿的侍卫茫然无措,不知何处说的错了,倒是紧跟着护卫耶律捏里的几个人面露无奈之色,自家主帅成了这幅德行都不知该作何解释才好。 还是先逃命吧。 做了决定的侍卫首领口里说句:“大王,得罪了。”,挥手一鞭抽在其身下战马臀部,那马吃痛,顿时猛蹿数丈远,颠簸的感觉从下方传来,耶律捏里死死咬着牙关方才压下一股直抒胸臆之感,只是皱着脸用吃人的目光看着那侍卫首领,搞的那汉子混身发毛,暗道自己可是在救恁性命,不用这般看着…… 吧? 嗤—— 战马冲入军帐,刀锋割裂帐面,从另一头奔跑而出,劲风扑在面上,清冷的月色与火红的光芒照在吕布英武的面庞,虎目中带着一丝难察的焦躁,威凛的目光似乎越过长庆城,看向东边所在的辽人军营。 不知再兴如何了…… “莫要停留纠缠,杀穿这军营,撵上那逃跑的辽人主将!” 吕布拽着方天画戟,高亢的声音在夜空传入众人耳朵,狂奔的马蹄一刻不停,身后四千余骑兵呼啸如风,铁蹄踩着惊雷蔓延远去。 籍着月色,可以看到四处都是火光的军营内,一股骑兵随着前方的主将在奔腾,到处都是四散的人的身影在跑动,远远的,好不容易组成的阵型被打的四散混乱,如同被洪水冲击的河堤,迅速淹没在洪流里,奔腾而过的洪流没去管那些奔向四方的溃兵,只一个劲儿的顺着营寨笔直杀出,逐渐出了辕门。 前方奔逃的耶律捏里的骑兵不住转头,眼睁睁看着追兵越来越近,那火红的战马带着数百骑已经逼近三箭地的距离,更远处还不知有多少黑影在火光映衬下涌动,顿时一个个拼命的抽打马匹,口中发出怪叫。 “赶他们去南边!” 赤兔上的身影发出指令,顿时有令骑抽出号角吹响,不少人翻出长弓,对着这些逃兵的北侧就射。 一众护卫耶律捏里的亲卫暗暗叫苦,本以为从这东侧这边出营,对方会因对着长庆而放松警惕,哪里料到杀来的如此之快,都没能拉开多大的距离就被追上,这时候还拿弓箭逼迫他们。 “去南边营寨!”护卫头领看眼额头布满汗珠不住颤抖的主帅,只得无奈替其发出命令。其余人也没奈何,只得转向往南边营地跑去,看那边风平浪静的样子,应该是无虞。 夜枭展翅划过黑暗,古怪的叫声在黑夜中回荡。 南营的主将已经收到西边主营着火的消息,刚刚发下军令,骑兵集结间,又有消息报来,东侧的军营也着火。 “该死,斥候都该杀!” 嘴里发出和自家主帅一般无二的感慨,叫做高佛留的南营主将连忙发出命令:“传令阿哩领兵两千去东营救援,其余人都起来,别睡了,谨守大营莫要让吕贼的兵马偷袭得手。” 传令的士兵拱手领命离开,这人方才精神一振:“骑兵集结好了没有,都与我前去西边救援主帅!” 火把在夜色下点燃,涌动的身影随着高佛留奔出营门,往北而去。 …… 嗖—— 箭矢从耳边飞过,插入前方战马的侧腹,马匹陡然摔倒间,后方的人没能避开,一齐摔作一团,耶律捏里的亲兵护卫惊叫声响起,更多的在打马奔逃。 马蹄翻飞,随着战马上下起伏的身姿越发的直停,秦晋国王面上有一种想要解脱,然而硬逼着自己不能解脱的神色。 也不去管身旁有多少人中箭身亡,也不管前方响起隐约可闻的马蹄声,这支军队的主将只是一个劲儿的和自己下半身较劲。 “挑衅某?” 赤兔神骏,追击的速度快于别的战马,不少侍卫是被吕布亲手射落马下,只是眼中那个被护在中间的人让他看的眼角猛的一抽。 善骑马者,身姿必然前躬与马贴合,而此人直挺挺的坐在马背上,犹如正坐之姿,顿时让后方紧追的吕布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是因为援军即将到来? 抽出箭矢,吕布已是听到更远处的马蹄声响,原本想要将对方撵去南边的念头顿时改变。 吱—— 弓弦拉开,一连三矢将后方护着的亲兵射杀马下,没了亲兵遮拦的秦晋国王暴露在吕布视野里。 “好胆!!” 嘴里面吼了一句,吕布弓开满月,向下稍微一瞄,手松开的刹那,黑影在空中只一闪就没入前方战马的身内。 希律律—— 惨鸣声从马嘴发出,战马一个踉跄猛然跪倒,陡然的失重让背上的骑士坐姿一变,夹不住战马的腿打开,一股热流裤中传来。 ……随便怎样吧。 解脱的神色在耶律捏里脸上浮现,地面越来越近,一阵猛烈的撞击传来,视野一片漆黑。(本章完) 第690章 擒贼擒“王” “大王!” 前方的护卫听到响动大惊,焦急下不顾危险,直接拉住战马。 箭雨随着战马的停住落了下来,仅存的十来个侍卫慌忙挥动着兵刃,有人下来战马往自家主帅那边跑过去,视线里,冲来的赤红色战马顷刻而至,马蹄踩过耶律捏里身侧的土地,裹挟着一阵风冲了过来。 画戟的幽芒在黑暗中闪过,人的头颅飞了起来,身后骑兵更是不敢让前面主帅独自面对敌军,皆是拼命打马而上,箭矢飞过头顶,冲上的骑士带起更大的风声,从两旁插入活着侍卫处。 一片哀嚎回荡在空中。 踏踏踏—— 赤兔停缓了下来,四蹄不住踩踏着地面,战马掠过身旁带起阵阵风声,吕布抽了下鼻子,这血腥味儿里好像混进来什么,只是他一时间也没去细琢磨,转首看看后面趴在地上的契丹主帅,抬起画戟虚指了一下:“来人,去看看他死了活着。” 当下余呈和几个亲兵跳下战马,抽出腰间横刀走过去,这升任门下督的青年刚一蹲下抓起人头凑过去看,呼吸间,顿时转头“哕——”,几个稍微靠后的亲兵也是双手捂鼻“唔……”了一声,倒退两步,满眼的嫌弃。 远处马蹄声在响,“杜壆——”方天画戟朝着那边指了一下,身后冲来的骑兵中传来一声“跟我来!”,轰鸣的马蹄声跟着身穿青龙铠,手持丈八蛇矛的男子飞奔而去。 余呈和自家亲兵的声音传来,吕布眉头一挑,转过脸,一怔:“怎地这种神情?” “呕……”余呈试了试对方鼻息,转手一把将扶起的脑袋摁在地上,起身走了两步去到旁边,狠狠喘息一下:“大将军,这厮还活着……哕——” “……你这是怎地了?”吕布看他这幅模样大奇,不由提下赤兔向前两步,夜风吹过,隐约有种难闻的味道。 那边余呈连忙捂着鼻子,一边摇手:“大将军莫过来,这厮好像是……拉了!咳,脏死了!” “??”缰绳猛的扯住,前生今世征战两辈子,任他吕布见多识广,这时候脸上一时间也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嘴角抽动一下,半天话语才挤出嘴唇:“将这厮……嗯……呃……”,风中的异味儿飘来,不由抬起胳膊遮挡,腿脚轻动,赤兔后退的同时开口:“先将他收押。”,随后叹息:“晦气!” 几个人嫌弃的看着地上躺着的辽军主帅,有人跑回战马取了水囊,又问周边护着吕布的骑士要来携带的清水,几人先是将这地面趴着的男人拖去一边,一通凉水倾倒下去,这人的身子颤了一下,随后又归于寂静。 余呈一边看着,忍不住伸手在鼻子前面扇着风:“这厮听那些舌头说是什么秦晋国王,我看更像是粪王!真是够臭的。” “许是辽人就好这口呢。” “越臭爵位越高是吧?” 有亲兵捂着鼻子开口说了一句,几个人顿时苦中作乐的哈哈大笑,浑没看见下方被水浇灌的人捏住了拳头又松开。 “成了,这般差不多了,等回去扔水里涮涮就成。” 余呈说了一句,取来麻绳,几个亲兵不欲碰他,用布垫着将他抬去一旁空着的马上,一边给他缠上绳子绑紧,随后纷纷骑上战马,拉住这被俘的人、马走了过来。吕布看着那绑着人的战马靠近,征战之时从不惧刀枪的身影忍不住心中有些发毛,不由自主向后仰了仰:“先别让那粪王过来!”,却是他方才也听见余呈他们的说话,亲兵止住之时,续道:“走,就这般拉着他跟去南面看看,若是能一战而破,尽快东去支援东面卫鹤他们。” “是。” 马蹄声顿时在这夜空下再次响起,一路杀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四周的黑影随着战马奔跑在快速后退,耳边隐隐传来厮杀的声音,前方已是一片惨烈杀戮,杜壆、王德、史文恭三员猛将在前,萧海里在后,对着辽军来援的南营骑兵悍然发起了冲锋,毫无野战心理准备的辽军骑兵顿时被冲散成三部,辽军南营主将在一个照面下被牛皋打中脑门毙命当场。 无数的骑兵被长枪、横刀砍落马下,天色随着厮杀逐渐转为明亮,吕布赶到之时,正巧看着被杀散的骑兵下马投降。 当下留下一部骑兵受降,其余人将那主将的脑袋插在长枪上,高举着冲向南营。 天光微微发亮,南营的里辽军已是同黑甲的士卒交上了手,卫鹤、韩滔在杨再兴杀死萧庆后不多时就攻破东边营地,二人也没去管那些溃兵,立时转向南下,正赶上有辽军北上。 一番厮杀下,卫鹤砍了领军的将官,换了对方衣甲做溃兵状退回,此时刚刚骗开营门,正在领兵向内猛攻,韩滔、杨再兴二人则是带着后续的士兵赶到,一齐将大开的辕门占住,向内杀去。 南营副将带人跑到这边,看着厮杀成一团的辕门,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军中将领、令骑。 此刻正指挥下面士卒组成战阵冲上去,不时有传递消息的士兵过来汇报,声音下,皱起眉头,随后将人打发走。 陡然有人骑马惊慌跑来:“将军,西边有骑兵,大量骑兵!不是主将!” “完了……” 失声叫了一声,手中的令旗不由自主松开掉地,周围的将官齐齐吸了口气,面上一片惶恐,看向厮杀中的眼神带上一种焦急之色。 不多久,一匹战马在黎明昏暗的光线中疾驰而来,从漫天尘土冲出的同时,紧跟在后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骑兵,迅速穿行过举着白旗大开的营门。 “末将卫鹤(韩滔、杨再兴),恭迎骠骑大将军!末将等幸不辱命,拿下辽军东营,南营亦降!” 身骑红马、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陡然停了下来,打量一番站在辕门内迎接的卫鹤、韩滔、杨再兴三人,看看几乎人人带伤,却是努力挺着胸膛的士卒,仰天笑了一声:“好——” 催动战马看看杨再兴沾满血迹的铠甲,点点头,重复一声:“好啊!” 手中画戟一指向北方:“转向去北!”(本章完) 第691章 战事结束 黑烟连着天际,风一吹大火沿着帐篷的方向燃烧过去。 原野上,四处都是逃跑的辽军与追杀的黑甲士卒,吕布等人赶到之时,北营已经被董平、刘赟、文仲荣三人攻破。 那倒楣的北营统领耶律齐本要出城去救援主帅所在地方,结果开门就遇到三人率兵杀来,董平率领近二百骑兵不管不顾直接冲阵。 这些骑兵多是百战老兵,跟着董平直接凿进对方骑兵群,不少人被辽军骑兵仗着人多砍杀下马,余者却是跟着董平一路杀去耶律齐面前。 这双枪将难得有单独领兵冲阵之时,顿时使出平生本事,两杆银枪上下翻飞,在骑兵群中如走平地,叮叮当当的兵器交鸣声不住在双枪与其余兵器的磕碰下响起,耶律齐见状大怒,吼一声“贼将安敢猖狂!”,打马便上,双马交错之间董平让过砍过的大刀,手中银枪一送,捅入耶律齐的腹部,手腕一翻将人挑下战马。 身周的辽军见主将战死,正在动摇的时候,刘赟、文仲荣两人带着步卒杀来,顿时将这些慌张的骑兵惊到,一个个做鸟兽散。 董平兵少没法去追,只一个劲儿的杀去辽军营内,刘、文二将紧随其后,主将被阵斩的军营没费多少力气即被三人攻下。 不久,天光亮了起来。 战马四处奔腾,穿着黑色衣甲的骑士不停驱赶着没了武器的辽军士卒回来,不过短短时间就在城外空地聚集了上千人,被卫鹤、韩滔、刘赟麾下的步卒用长枪、弓弩看住。 吕布骑在战马上,手中持着刚刚送来的军情,眼中的神情平缓下来,看眼身旁聚过来的众将笑了下:“走吧,辽军已经败了,先回城内歇歇,明日也可回师辽阳府。”,瞟到刘赟、文仲荣二人:“你二人今次做的不错,守住这长庆又将辽军拖在这辽西州,给了大军南下的时间。” 刘赟、文仲荣一同抱拳低头:“末将份内之事,当不得大将军称赞。” “有功就赏,有过就罚。” 吕布一拽缰绳,赤兔转过身子朝着城池走去,后面众将跟上,文仲荣看看混乱的原野,口中说着:“就是不知今次辽国来犯,是打着什么心思,前番数次在辽东战败难不成都忘了?” “怕是以为我等跟金国战折损会大吧?”刘赟摸着下巴,瞥去俘虏堆的眼神带着思索:“趁机来咬一口,若是能攻下辽阳府更好,攻不下趁机几个军州也不错……我是这般想的。” 吕布在前方走着,听着后面的声音笑了一下,微微侧头:“别管他等怎生想的了,辽东的战事已经结束,日后……”,转去北方的上京道方向:“定有所报。” 众将一齐大笑,后面萧海里大声喊着:“若是大将军消化了辽东想要出兵辽国,末将愿意做先锋。” “这等事怎好劳动萧将军。”王德高声叫着:“末将别无长处,唯一身武勇尚堪入目,大将军,到时候让末将做先锋。” 史文恭默默看了两人一眼,吐出一句:“我做先锋。” “行了。”吕布好笑的竖起手打断几个人争执:“辽东甚大,我等还有北边黄龙府没下,能反攻辽国,怎生也是几年之后了,此时争论这个做甚?”,看着几人的眼神有着满意的意味:“到时出兵,定然要用到各位将军,且等着好消息就是。” 马蹄声轻缓,不多时走过城门进入城内。 烈日炎炎,蝉鸣在这战后的白日间响了起来,吕布没在辽西州多待,虽是猜测辽军不会再次来袭,仍是留下萧海里与一千五百骑兵在此,并将缴获的战马分出五百留给他总算是暂时补足这一部骑兵,只是士卒却没法子,只能萧海里自己去招。 命卫鹤、韩滔两人暂时留守等待卞祥归来,又命杜壆与剩下的骑兵将领一齐将俘虏押回去做苦力,他自己带着亲兵一路沿着路途返回银州。 那边,还有个兄弟等在那儿。 ……银州。 州衙之内,有议事的声音正在传出。 “奚胜、袁朗二位将军送来降服各州今年汇聚来消息,去岁粮食收成不好,今岁又碰上连连征战,虽说打赢了攻下来数十军州,然而粮食方面的压力更大了一些……”房学度看着送来的情报捻着胡须:“金人不善治理,显州、通州、韩州等地各有不同程度的损害,有的还误了农时。” 李助抓了抓头发,喝一口冰镇的凉水:“将这些情况汇总一下,交给大将军吧……”,抬头看看外面的天:“今年应该风调雨顺吧,到得此时都没有大灾大难,应该不需要动用辽阳府的储备。” “希望吧……”房学度一旁点头附和一声。 邓飞在旁脸上抽了一下,看看李助思索的神情,望望房学度担忧的面色,忍不住开口:“二位兄弟有公务在身,为何要在俺的房中相商,去前堂或是找个僻静之所不好吗?” “嗯?” 房、李二人对视一眼,李助笑眯眯一捋胡须:“这不是为了让邓飞哥哥你尽快熟悉辽东大小事宜吗。” 邓飞面色惊愕:“俺又不是哪个地方的官儿,让俺知道这些做甚?” “哎~”房学度摆摆手:“哥哥是山上老人,又是大将军心腹,总要出来做事的,早一日了解政事军务,早一日替大将军分忧解难啊。” 李助在旁连连点头。 “不是……”邓飞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腿道:“兄弟已经是个残废了,俺瘫了啊,如何还能够……” “邓飞哥哥!”李助声音大了两度:“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辽东现在一切百废待兴,大将军手下又没多少能帮上忙的人,哥哥如今既然回来,难道还忍心看着大将军为此伤神不成?” “不是,俺又没文……”邓飞指着自己鼻子。 “就是,邓飞哥哥。”房学度打断他:“大将军时常感叹手下人不够用,哥哥回来了,自是应该挺身而出相帮才是。” “俺……” “就这般说定了。”李助站起身:“我去找找辽东各地最近的情报送给邓飞哥哥看看。” “不是……” “是极。”房学度也站了起来:“我去找找军中情况,邓飞哥哥稍等。” 两人说完,也不看他,干脆利落的转身就出了房门,徒留邓飞一人坐在房间里瞠目结舌,一只手不知是该继续指着自己好,还是指着两人背影开骂。 半晌一拍桌子:“这入娘的叫什么事儿啊!交给俺岂不是耽误事吗?” 有美艳的妇人走了进来,随即传出的声音变成“你做甚?这是白天!来人啊——”(本章完) 第692章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宋政和六年,辽天庆六年,孟秋甲寅。 黄龙府完颜晟斥责自家兄弟完颜杲身为大金国论昃勃极烈却无视法度,不顾兄弟情义,擅自觊觎权位。而其为谙班勃极烈,乃是法理继承人,理当统领全局,兄弟完颜杲违背祖制,妄图夺权,此等行径,令人发指。命他速来黄龙府认罪,否则必将严惩不贷,以正家法,明示众人。 而身在完颜部的完颜杲亦是不甘示弱,干脆学汉人那套发了个檄文,先是细数自家兄长完颜晟的罪过,又怒斥其狼子野心早就窥视皇位,因此纵容敌兵从双州走水道去银州偷袭兄长完颜阿骨打,致使大金没了皇帝,乃是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号召金国内朝臣将军莫要听其蛊惑。 两边关系尤是愈加紧张,冲突逐渐在宾州至混同一带发生,仲秋初的时候,完颜晟麾下完颜银术可、完颜婆卢火二人率军袭混同,双方鏖战二十余日,不分胜负,随即退兵而走。 没过几日,完颜杲麾下大将完颜娄室、完颜石土门率军攻取宾州,一度威胁祥州,还是跑回黄龙府的完颜宗翰(粘罕)挂帅领兵将其挡下,两边对持十余日后各自退兵。 由是完颜家正式分裂成两边互相开始征战,双方本就不多的力量在消耗。 …… 丁巳日,天气阴沉,中午之时,淅沥沥的小雨从天上飘了下来,带起夏日的凉意。 一群战马驮着骑士飞速奔过原野,马蹄沾起的黑泥飞上半空,跑至城门前的一众骑兵在百姓惊恐的神色中下了战马,门口士卒看过令牌,顿时大叫着“闲杂人等退后!”“闪开,别挡着大将军路。”,持着刀枪将百姓赶去两边,这不过是延津城的一角。 雨下的稍微大了些,人来人往的街道在快速行走中快速退去,州衙出现在视野里。 石狮子矗立在大门两边,值班的士卒看着来人连忙站直行礼,前方的人挥动一下手,也不用通报,径直迈步过了大门,一路顺着庭院小路走去主厅。 进入的众人走去大堂之中,正在小声说着话的几人抬起头看时,一道低沉带着欢喜的声音响起:“邓飞兄弟,好久没见着你了。” 坐着的三人站起两个:“属下见过大将军!” 带着湿气的高大身影大步走近,弯下腰使劲抱了面色惊愕的汉子,随后起身哈哈大笑:“怎地?可是不认识某了,如何这般神情?” “哥哥……大将军!?”嘴里面说了一句,坐在椅子上的邓飞混身颤抖,双手撑着扶手想要站起,被吕布一把按着,忍不住“啊……啊……”两声,泪水瞬间糊住了眼眶。 “哭什么!”吕布拍了邓飞肩膀一下,自己的视线也是有些模糊,强忍着开口:“今日你我兄弟重逢,当要欢喜才是。” “哎!”应了一声,邓飞用袖子擦去眼泪,露出一个笑容:“哥哥……大将军说的是,应该欢喜。” “什么哥哥大将军的。”吕布嘴角翘起:“想叫哥哥就叫。”,走去一边坐了下来,示意站着的李助、房学度也坐,开口道:“就如同当日在那山洞中一般,你也是第一个叫某哥哥的人。” 邓飞呵呵的傻笑一下,摸摸脑袋,脸上颜色有向眼睛过度的感觉,摸着脑袋开口:“还是叫大将军吧,已经有了这般大基业,再用江湖称呼总有种草台班子的感觉。” 吕布眼神有些错愕。 李助、房学度都是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邓飞看三人的眼神儿顿时叫道:“怎地这般看着俺,俺是没念过书不是没见识,好歹还是能分的清的。”,转眼看向吕布,顿时不干了:“怎地大将军也是这般看俺。”“哈哈哈——”吕布大笑着拍下邓飞肩膀:“对,你比其他人心思要剔透的多。”,接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虎目不住上下打量。 “大将军这般看俺做甚?”邓飞打了个激灵,像是想到什么,连忙坐直了身子:“现今俺这般模样,已经不能四处奔走,钱粮这块就莫要让俺粘手了吧。” “可。”吕布也没拒绝,点点头道:“既然你不愿那就随你的意,不勉强你去做。” 邓飞顿时大喜,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早就对这个数、那些粮的头疼不行,还要去清点兵械,每次看的俺都是两眼发直,如今这般总算是能解脱了,大将军也不需担心有甚错误发生误了大事。” 他这些时日已是想通了,看李助、房学度两人的态度就知道,大将军还是很在意自己这残废的,以往消极的想要躲去一旁的念头似乎奇迹的消失了。 这里的兄弟还是顾念着俺的…… 转着的念头还没消去,耳中听着吕布的声音传来:“既然觉得那些事情繁琐,而你也是走南闯北多年见识的不少,不如……”,抓了抓下巴上的短须:“今后做个刺史巡查各处如何?” “啊?!”邓飞张着嘴看向吕布,看看腿:“让俺去巡查各地?” “对。”吕布点点头,站起身走了两步,直言道:“某与你相交多年,知道你不是个能闲的住的性子,为人也是个热心肠,总想着帮人一把。” 邓飞点点头,有些悲伤的看眼双腿:“可惜腿脚……” “腿脚是有的。”吕布走动的身影停下来,望着门外站着的侍卫,伸手指了一下:“外面这般多人,都是你的腿脚、耳目、眼睛,这不比你自己一个人能听得消息多,去的地方多,看到的不公多?” 邓飞眉头挑了下,有些心动,想了想:“可是乔冽兄弟的游士府也是……” 吕布挥挥手:“游士府大半精力都放在敌国,如何还有人力去看内部如何行事?” 转过身,双手拍在邓飞的肩上:“所以某想你帮某看看,这辽东是否都是心向某的人,是否有人贪腐,各处百姓活的如何,怎样?可愿去做?” “自然是愿意!”邓飞点点头,迟疑一下:“可是俺行动不便,如何……” 抬起的手掌啪的拍在肩上,让这火眼狻猊身子一震:“你从一座城去往他处全都靠腿不成?”,两手抬起比划一下:“这辽东,有的是匠人!某让他们给你做最好的四轮车,做最好的舆,配最好的马,某再给你二百百战精锐护你行事,如何?” 红色的眼睛亮起神采,邓飞吸了口气:“大将军都做到这地步,俺再拿腿说事就太做作了。”,使劲拍了拍胸脯:“还是当年那句话,大将军怎么说,俺怎么干!” 大笑声从屋中传出。(本章完) 第693章 要个孩子吧 相聚的时光过的很快,不过几日的时间,吕布就带着亲卫与李助准备返回辽阳府。 邓飞似乎是确定了今后的人生并非只是躺在床上任人“榨取”,也不是埋首案牍学那些让自己看不懂的文字、数术,反而有了活力,整日间神采奕奕,虽然仍是坐在马车里不良于行,却没了那种暮气沉沉之感。 房学度则是去往通州前线,做为临时太守把守城池,麾下节制火器营兵马,同奚胜、袁朗二人伺机而动。 辛酉日。 酷热的天气稍微缓解,一队队穿着戎装的骑兵奔行过大道,卷起满天尘土,视线前方,已等候多时的一千士卒排列整齐,有人独骑朝这边飞奔,远远的下了战马,恭敬的站在路旁。 “马灵见过师父。” 火红的战马在人前停住,吕布笑着看向自己徒弟:“多时不见,有几分领兵将领的感觉了。” 马灵嘿嘿一笑,挠挠后脑勺道:“总在军营待着,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后方跟着马队的车子里有人探出脑袋:“可是马灵兄弟?” “邓飞老哥!”马灵见他大喜,看了眼吕布,后者挥挥手“去吧。”,连忙奔过去:“能再见到邓飞老哥真是意想不到,年前传来消息还以为恁遭遇不测。” “……侥幸,俺还算命大。”邓飞自嘲的一笑,用手拍了下大腿:“就是腿废掉了。” “这……” 马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倒是邓飞哈哈一笑,在车上拍他一下:“老子已经不介意了,你也不用担心说话伤着俺,还如往常就是,不然让人觉得更加不爽利。” 马灵松了一口气:“老哥依然如以前一般豪气。” 车马徐徐而动,看眼骑在赤兔上的身影,凑近邓飞小声嘀咕:“师父闻之你的死讯时可是十分伤心,当时拦截你们的那厮被抓后,让师父一刀砍了。” “俺听房学度兄弟和李助兄弟说过了。”邓飞脸上带着笑容,倚在车门处说着:“其实若只是为俺,大可不必,还好打下来辽东,大家都有了落脚地,不然邓飞万死难辞其咎。” 两人在后说着,吕布回头看看,叫了一声:“马灵,过来一下。” “来了。”喊了一声,又冲邓飞歉意的笑下,跑去赤兔旁边:“师父找俺啥事?” “你先回去通知你师娘,多备些酒菜,晚上让在城中的众将过来,一齐给邓飞接风洗尘,顺便庆贺一下对辽金的胜利。”吕布随口吩咐着,想起什么道:“对了,通知你师妹也过来。” “好勒。” 马灵应了一声,骑上战马跑去自己士卒那边交待了一声,随即泼刺刺的朝着辽阳府奔去,队伍悠然而行。 不多时走入城池,马灵的士卒转去城外军营,护卫骑兵则是一路跟着向骠骑大将军府而去,所过之处,街道上的百姓被隔开在街道两处,惊叹与低声的声音在嗡嗡的响着,身处这东京道的治所,兵事与他们息息相关。 前有高永昌之乱让人活的水深火热,后有吕布进京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知道现在城内的军队非是不讲理之人,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又和北边金国对上,担惊受怕月余,好不容易听闻大胜的消息传来,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毕竟没人想要在一年内经历多次战乱。 阳光晒在身上有些热,随着天光逐渐西走,已是到了傍晚,大将军府中,厨娘与周大荣拿出浑身解数整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酒宴,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各种在辽东野生的山珍海味挨个送了上来,配上精酿的美酒,让人吃的肚子溜圆,一个个面红耳赤的高声说话,时不时有人哭出声来。夜晚降临之时,这一顿难得的酒宴方才结束,好不容易招呼人将一屋子的醉汉送走,三个女人跟着吕布回了屋子,宿金娘端着洗脚的盆走了过来,邬箐同扈三娘给自己男人除了鞋袜。 “好久没见郎君这般开心了,当时接到邓飞兄弟的死讯时,你那张脸阴的怕死个人。” “有吗?”吕布将脚伸进水里,任女人轻柔的手给他洗着,摸了下脸颊:“没那般夸张吧?” “有的!”宿金娘也点点头,将醒酒汤递过来:“还好人活着。” “是啊……”吕布接过来喝了一口,望望房梁没,嘴角勾起:“还好人活着。” 水声轻响,大脚带着水抬起。 “郎君决定今后如何待邓飞兄弟了?”邬箐拿起白巾给吕布擦着脚:“好不容易回来,变成那般模样,可要好好对人才是。” “早就决定了。”脚擦的干净,踏入木拖,站起来的身影抻个懒腰:“待过些时日,给他做些东西,他去四处巡查是否有作奸犯科之事。” “邓飞兄弟那般模样还让他去?”宿金娘吃惊的瞪起杏眼:“郎君不怕别人说你苛待有功之人?” “真要就此养他在府中才是苛待。”吕布摇摇头:“他那性子,越是将他养起来,越是会胡思乱想,若是认为自己没了用处,每日自怨自艾才是麻烦之事。”,走去一边将醒酒汤放下:“是以不若给他安排些爱做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还有价值,方才不会寻思有的没的。” “也是……”三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临屋传来吕雯哭闹的声音,邬箐“哎呀。”一声转身:“奴去看看雯儿。” 吕布神色一动,还未开口,耳听着扈三娘话语传来:“郎君,这次要好好说说琼英,今次也太不懂规矩了,鼓动着再兴一齐和她跑去你处,也就是今次没出什么意外,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再兴的父母交代?又怎么向倪氏娘子交代?” 吕布怔了下,看扈三娘皱着的眉头,连忙点头保证:“明日某会说她。” “还有……”扈三娘闻言神色稍霁,继而有些泛起红晕,眉眼轻轻瞥了一眼吕布,咬住嘴唇。 “什么?”吕布有些不明所以:“有甚事直说就是。” “奴姐妹二人也想要个孩子。”旁边,宿金娘陡然开口,让扈三娘低下了头颅,脸上已是通红一片。 “哈哈哈——此事好说。”吕布大笑一声,将二女揽入怀中:“为夫努力些就是。” 正是: 征战多时总别离,再聚房内胜新婚。 此刻相逢情更浓,莺声燕语诉衷情。(本章完) 第694章 辽东琐事 庭院蝉声阵阵,阳光从窗棂照了进来。 薄纱幔帐中,两个女人睁开朦胧的双眼,躺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下床之时,两人都是“嘶……”的吸了口气,相互看看,又都红着脸低下脑袋,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上。 都说小别胜新婚,昨夜吕布一夜辛劳,让宿金娘和扈三娘两女十分满意,就是可能军中日子太苦,某个男人没能接触女色,难免昨夜激动了些,倒是让两女今日行动不便。 穿好衣衫,梳妆打扮一下,两人走入前堂,邬箐正带着小吕雯在吃野果,看着两人走出笑了一下:“快过来用些早膳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扈三娘尴尬一笑:“让姐姐见笑了。” 邬箐摇摇头:“能替郎君留下后代才是正经事,奴如何会笑这个?” 两女听着走过来坐下,逗了下吃的满嘴汁水的小吕雯:“郎君哪里去了?” “去前面做事了。”邬箐看着女儿开心吃东西的样子笑了起来:“大军获胜,需要处理的事情有许多,一大早郎君起来就走了,还派来人去请李主簿与王军师过来,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吧。” …… 前堂办公之所。 堆叠的文书已经到了让吕布不想去看的地步,这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下面混入了金人和辽人的探子,想要将他累死在这案牍之上,自然,这等念头也不过是转了一下就抛之脑后,无稽之谈的念想还是莫要多想的好。 案牍两边,王政与李助也是在拿着毛笔批阅着公文,李助打开文书看了几个字,皱起眉头:“大将军,这里杨林与马麟两位从事上报,招了一个甚是能干的贼偷进来,希望能将其荐入军中或是游士府。” “贼偷?” 吕布抬起头,王政也一脸好奇的看过来,李助站起将手中公文递给吕布,口中说着:“他二人说是个有能耐的,飞檐走壁、潜入刺探、盗取机密,都不在话下,去析津府吕家送信就是此人。”,回到位置坐下,补充一句:“夜晚时分潜入吕家家主房中放下的信,那吕家家主与夫人都在房中,到他离开都没人发现。” “那倒是利害……”王政懒散的面上闪过一丝惊奇,接着想起一事看向吕布:“说起这个,吕家派了些人来说是要求见大将军,被安排在城中驿馆暂歇。” “嗯?”吕布刚一目十行看完公文,闻言抬头看去,迟疑一下:“先不用管,让他们等着,哪日空闲了某再见他们。” 李助和王政对视一眼,懒散的青年轻轻摇摇头,李助明白他意思,此时不可多说,估摸着大将军此时心里有些别扭,想想也是人之常情,落难时没人理睬,发达了就有亲朋循着味儿找了过来,是人都会有些不是滋味儿。将这公文扔到桌上,吕布权衡片刻:“让那个时迁入军中,游士府的人多是在当地打探,这人本事真像杨林二人说的……或许入军中更能发挥作用。”,看向李助:“让他去找汤二虎与杜立三。” 李助点头记了下来。 积压的公文就在三人处理下飞快的减少着,毕竟不是所有的都未经过处理,王政归来时日较早,已经提前看过在上面做了批注,吕布只需根据意见进行批阅,如此处理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让他感慨这个军师找的值。 到得过午之后,高高摞起的公文肉眼可见的降了下去,这才让三人松了口气,也不出屋子,叫人送来午膳与解渴的果酒,就在这案牍公文埋首之处吃了,房中窗扇大开,时而吹进一丝凉风,人声不时传出,说的也多是最近辽东的变故。 “……乔冽来信,金国已经打起来了,只是可惜进入不到金国上层里面,现在那些女真人开始防备其余各族人了,而完颜部那边更是针插不进,只能在黄龙府那边听些那边的消息。” 吕布吃了一口肉,快速咀嚼的咽下去:“这般看来,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两边的实力就会消耗殆尽。”,话语顿了顿:“若是有人若当年袁家子一般邀请咱们介入,那会简单许多。” “大将军这计选的时机甚好,金国兴起不久,那完颜阿骨打在位时日不长,完颜晟威望未够……”王政喝了一口果酒,擦了擦嘴:“那谙班勃极烈乃是金国的储君,倘若时日久些,有了军功声名在身,怕是不会如今日般斗起来。” 某这是歪打正着了? 吕布目光闪烁一下,李助在那边笑了起来:“如此岂不是说,天命在我等这边。” “正是。”王政倒上酒,端到嘴边:“金国起而中道崩殂,辽国皇帝昏庸无能。”,一口将酒喝了下去:“此正是大将军的时机。” 筷子缓缓停住,吕布眼神有些悠然,半晌在两人注视中回神,吸了口气,端起果酒喝下去:“虽是机遇,却也要耐得住性子,先将这辽东理顺了吧……”,目光看向王政:“那回跋部与乙典部是怎生回事?我等与金战时,既不出兵助金,也没人来联系某,如今打完仍是一副事不关己之态。” 王政捏着酒杯,坐在那想了一下:“回跋部大王府乃是辽朝所立,其部原本甚是拥戴辽国皇室,如今辽人皇帝昏庸好玩乐,辽军又数次败给金与大将军,想来也有别样心思,只是毕竟久奉辽国,大王府内也有心向辽室之人,如今大将军只要派人前去接触,他们自己就会做出抉择,至于乙典部……” 歪了下头,王政面上神色有些异样:“这一部人甚是好战,听闻金国初立时完颜阿骨打数次派人与其商谈而无果,其族长甚至放言要与金国决战沙场,想来不是那般容易说服之辈。” “呵……果然还是要打。”吕布笑了声,放下筷子:“也罢,先与那回跋部商谈一下,若他们识相,自然无事,若是仍拒不臣服,便让杜壆往那边去一下,好好谈谈。” 一双虎目微微眯起。(本章完) 第695章 要个机会 辽阳府以南。 田地里的庄稼已经郁郁葱葱,看上去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让站在田间地垅的农人乐开了。 枝繁叶茂的树木立在官道上,垂下的枝叶挡住天上的日光,供给行人躲避日头的歇息之地,不少混身冒汗的人依着树干坐着,喝着水囊中的凉水,吃一口袋中的干粮,偶尔吹来一阵微风,惬意的舒出一口气。 马车上的人扯去帘子,就在这等风光中缓缓驶向巨大的城池,车轮碾过官道沙土夯实的路面,有说话的声音传出。 “今次去见王家那小子,你莫要因对方身份变化而态度改变,原本你如何与其相交,就如何与他说话。” “爹,这是为何?” “王家那小子素来狂放不羁,不喜俗礼,以前为父在朝中做官时,他见着也是一副懒散模样,上次来咱家借粮仍是那般做派,可能等他过了而立之年会好些,此时……”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在风声里:“断无可能改变。” “是以你与这等人相交,最好依着他的性情,你若是过份尊重他,反会令他生厌,反而难以相处。” 阳光顺着车辆行进的角度照入车厢,正是前次王政借粮的人家,做儿子的青年皱着眉开口:“可是父亲,万一王政贤弟非如你所说,如今变了怎办?” 做父亲的斜眼看他一下,嗤之以鼻:“你爹我在朝中见的人多了,还没看错过谁,你就放心的如前一般行事就行。” “……哦。”青年应了一声,只是仍是皱着眉头在那思索,看的身为父亲的中年男子暗自摇头。 风轻云淡,阳光过树叶的间隙,斑驳的树影不时映到木制的车顶之上,拉车的马蹄声应和着车轮碾过的声响在远去。 不多时,街市喧闹的声音传入耳中,又渐渐归于平静,视线里,一座不大的宅院逐渐的放大,直到两扇杉木做就的大门填满了眼界。 赶车的下人搬出车凳放在地上,车上的父子先后下来,抬头看看草书写就的王宅两字,做父亲的笑了一下,冲着儿子一摆头:“去叫门。” 青年连忙上前,抓起门环啪、啪啪的拍了几下,随后退开,随即就听有脚步声传来,大门吱嘎一声开启,探出一张老脸:“几位是……” “敢问可是王政贤弟的府邸?” “正是。”老者说着将门打开,走出来行礼:“敢问贵客高姓,小老儿好报知我家小官人。” “劳驾,就说铁州杨闵求见。” “贵客稍等。” 老人说着就转身进去,也只一会儿工夫,疾走的脚步声中王政的声音传来:“我说今日早上怎地有燕群飞过屋顶,原来是杨兄来了,今日政请客,快与我去娘子楼坐坐,听说来了几个漂亮女娘,稀罕的紧。” 踏出的脚步刚刚止住,王政双手抬起还未来及去拉面色涨红的杨闵,见着后方的中年男人,顿时一愣,连忙冲他一礼,开口:“未想杨伯父也在,适才孟浪了。”中年人口中说着:“贤侄多礼了。”,看着对面起来的青年毫无羞愧之色,顿时心中大定。 还是那般脾性没错。 王政也丝毫没有在人父亲面前准备拉着儿子去青楼的羞耻感,只是也不好邀请人父子同去,只好压下心中骚动,转身做个请的姿势:“杨伯父、杨兄还请进来。” 又吩咐老仆人去买些吃喝回来,这才在前方引路道:“平日家里只老仆与我二人,都不会做饭,索性懒得生火,都是四处蹭吃蹭喝,一会儿若是酒菜不合胃口,可莫要怪政招待不周。” 看眼父亲,杨闵眼角一抽:“……你还真是老样子,一点儿也不见外,亏的骠骑大将军几乎占了辽东全境。” 落后在侧边的中年人笑而不语。 王政哈哈大笑:“好不容易世上走一遭,再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岂不是白活了。” 杨闵翻个白眼,摇摇头,算是服了自己这昔年的同窗好友,只有杨父一人在后手抚胡须看着他,眼中神采流转,不知转着什么念头。 时间过去的不长,那老仆人带着几个店伙计进来,将酒菜摆放到桌上,却是他跑去酒楼中定了一桌上等酒席,当下王政邀请杨家父子坐下,三人边吃边聊,日头渐渐走去西边,老仆进来点起灯火。 主位上,王政面色微微发红,提着酒坛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将酒坛按在桌上:“……伯父,杨兄,咱们辽东的局势已经明朗,骠骑大将军已经赢了,想必几年内辽东全境就能全都入他手中。”,伸手揉了下脸颊,甩了下衣袖:“伯父、杨兄都有才略,胜过政不知几倍,不知愿不愿意前来帮大将军做事?” “贤侄这话,怕是憋了很久吧?” 杨父端着酒杯仰头喝下,神色不变的看着王政,那边的青年咧嘴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双手举起,仰头喝下,哈出一口气:“若不是怕伯父怪罪政不知礼数,从二位来的时候,政就想开口相邀,到得此时却是憋的好久,不过伯父,你们二人今日前来,怕也是同样心思吧?” 杨闵看了父亲一眼,张张口又闭上,那边中年人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口边,停了一下,眸子微微向上看去:“你猜的不错,大将军占了辽东大半,又击败辽、金,此时若还坐在家中等着,那我先前借大将军粮食做甚。” 王政身子微微坐直沉默片刻,点头。 停在口边的鱼肉终是进了口中,杨父放下筷子:“开诚布公的说,这次前来,我杨家就是要举家投靠大将军,族中之人也都同意。” 王政眉头一挑,下方的中年男人伸出一个手指:“大将军此时应是缺少管理地方的官吏,杨家虽说没什么能量,还是能招呼几个大族一齐为辽东的稳定贡献一份力量,除此之外,亦愿意献上牛羊粮草给大军做用度,以示诚意。” “伯父……”王政脸色有些异样:“你想要什么?” 杨父笑了起来:“要一个见大将军的机会。” 王政动容。(本章完) 第696章 劝进(二合一) “今时的大将军该进位一步了。” 转动着杯口,中年人的目光盯着那边坐着的青年。 “王政贤侄该是知道一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往日大将军在辽东毫无名气,说句不好听的,骠骑大将军是否是骠骑大将军对辽东的人来说都无所谓。然而,今时的辽东却要匍伏在大将军脚下,聆听大将军的声音,顺从大将军的意志,若还是松散的在将军府下听令,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青年的样子有些意动,稍微往后坐了坐,阴影遮住了眼睛中的神采:“伯父的意思是,劝进……” “没错。”中年人点了下头,仰头喝下酒,将杯子放下,敲了敲桌子:“高永昌能做,完颜家能做,大将军自然亦可。” 站起身,摇晃一下,止住了想要来搀扶的杨闵:“为父不胜酒力,你们哥俩先喝着。”转过身走到门口,回头看看:“贤侄不若想想我的话,尽快促成大将军的正名,正名之后,方能真正号令辽东,使军心稳固,亦能让麾下的人有个盼头。” 王政看着他眼神闪烁,手指在轻点着自己的大腿,缓缓点了点头:“好!”,那边中年人面上露出笑容,大步离去,只留下坐着的杨闵看着自己同窗有些不明所以。 夜色逐渐深邃,灯火在黑夜中熄灭。 …… 翌日,天气晴朗。 日光剪下人的影子,白日的街道还是热闹的,两边的商铺、酒楼多有伙计在外招揽客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从摊贩的口中发出,有些商户打出来让利的招牌,挂在门上延绵开去,让不少妇人家驻足观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在街市的土路上,本就不大的街道显得拥挤了一些,不少购物的百姓向着两旁避让开。 后方马车之上,中年人从车窗看着这般景象,向后靠了一下,平日里听说辽阳府治理不错,昨日一路走来所见,加上今日这一道的景象,大体可以断定确如传言所说,这不由让人升起几分期待的感觉。 虽说决定要走王政的路子投入骠骑大将军麾下,然而他还是希望进入的势力能够长治久安,如今看来,虽不知将来如何,但眼下还是满意的。 车子的晃动缓缓减弱,迈步下车的人站到地上,耳中王政的声音传来:“伯父,还请同我进去,小侄先去找骠骑大将军,随后自会有人来请。” “好。” 中年人整理下衣襟袍袖,在侍卫的注视下跟着前方的青年迈过门槛,自有人引着他去一旁等待,许是因为王政的关系,有人端来茶点,中年人饶有兴趣的坐下。 茶喝了两口,点心品尝了一块,有人过来相请。 …… 吕布今日起来仍是走入办公的房间处理积压的公文,今次大战的军功还在录入,裴宣带着麾下的从事正在整理,相信不日就可将其理顺,倒是处在镇海府的吴角来信,希望调一支水军回去,近日有些海盗在沿海一带劫掠,已经有数个村庄遭殃,派兵去剿,就往海里跑,让人烦不胜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政面色如常的走了进来,他来时,李助正埋首案牍写着什么。 “……有人求见某?上次借粮食的那个渤海大户?有意出仕?” “是,可以说是政的长辈,早年在辽朝科举中进士及第,做至校书郎,后因看不惯辽朝皇帝荒诞而弃官,其人甚是有才学,且家中子弟甚多,也多有在朝为官的。” “有意思,我等也确实需要更多的人才……那就见一下吧。” …… 屋中的对话很快结束,吕布坐在位子上等候着,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也听得分明,如今地盘扩大,他也是急需能够帮着治理地方的人才,如今有个大族的人来投,这可以看作是一个讯号—— 辽东人心向背的讯号。 门扇吱嘎一声,朝两侧分开。 一只脚踏了进来,吕布抬眼看去,是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须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衣服得体,没有褶皱,让人看着心生好感。 走入的中年人略一打量屋中人,随即走去吕布跟前下拜:“草民,铁州杨扑,见过骠骑大将军。” “杨先生请起。”吕布站起来,绕过案牍将他扶起,习惯性的露出笑容:“听军师说,先生之才胜他百倍,某闻之甚是欢喜,军中粗俗之辈较多,正缺先生这般温雅之士。”,将人亲自引至座位,请其坐下,当先开口:“布出身军旅,不喜绕弯说话,先生此来可是为共襄大事?我等正值用人之际,若得先生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饶是知道这些都是王政与对方提前沟通过的,杨扑面上仍是露出满意之色,手一撑就要站起,被吕布伸手一按,顿时一股大力涌来起不了身,这才低头拱手:“杨扑不过一尘世挣扎的的凡夫俗子,愿竭尽绵薄之力,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尽我微末之能。”,顿了一下,伸手入怀,掏出一硬皮文书:“此外,尚有一物进献大将军,乃是铁州、铜州、辰州、耀州等地士绅自愿向大将军捐赠粮食、牛羊,以助大军征战,还望大将军笑纳。” “哦?”吕布眉头一挑,伸手接过,看了几眼,几乎是甩给一旁王政,杨扑眼皮跳动中,听着那边开口:“各位好意让某心中欢喜至极……”,一双眼睛看着杨扑微微眯了一下:“不知可有所求?” 果然直接…… 杨扑心中感慨一声,拱拱手:“只望大将军给个机会,让各族子弟证明一下自己的才学。” 吕布转身走了两步,霍然回身道:“某不瞒先生说,如今城池多了,确是需要治理之才,只是某这里监管之力也甚严,考功之事亦是每年有之,不知这些……” “此乃应有之事。”杨扑面色如常:“各族子弟只想求个能够一展才学之处,若是有人治理不善、鱼肉乡里,不劳大将军吩咐,届时自会有人将其束起,交给大将军处置。” “好!”看眼王政,又看眼李助,吕布开口吩咐:“此事就交给李主簿与裴功曹共同处理。” 李助在旁躬身领命。 吕布笑呵呵的看向杨扑:“如此,先生可放心了?” “并未。” 杨扑摇了摇头,吕布皱眉的同时站起身,倏然下拜在地:“匠者,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必巧;师者,人之模范,不能使人必行。大将军创兴师旅,以少胜多,驱逐辽人贵族,擒杀高永昌于辽阳府,北击金国于辽河河畔,更杀其王灭其军,屡建奇功,威震四方,当图霸天下,谋为万乘之国,非一府将军所能比之。如今辽东自南至北,数十军州臣服,诸部兵众莫不归顺,今可力拔山填海,而不能革故鼎新,愿大将军更进一步,册帝号、封诸蕃,传檄响应,必能千里而定。东接海隅,南连大宋,西通西夏,北安远国之民,建万世之镃基,兴帝王之社稷。行之有疑,则祸如发矢。大将军以为如何?” 日光从门外、窗棂照入,将吕布的身影映在地上,光影之间,有尘埃在缓缓飞扬飘荡。后方站着的李助陡然睁大双眼,盯着跪倒的中年人,又看看面色正常的王政,随即一捋胡须,面上带上思索之色。 杨扑跪着一动不动,吕布面上神色复杂,虎目中有着意动,半晌摇头:“……不妥。”,走了两步,站定,抬起手抓起架子上的环首刀,看一眼,再次摇头:“不妥。” 随即一甩袍袖,大步离开,空中“不妥啊……”叹息声第三次回荡在空中,脚步远去。 …… 天光下,两站一跪的身影动了一下。 王政走上前搀扶着杨扑:“伯父请起。” 站起的杨扑面上带着笑容,看看那边眯着眼摸着胡子的李助、又看眼王政:“贤侄,今日之事由我开启,下面可就要看你的了。” 王政点头,看去李助,这金剑先生放下手走了过来,有些疑惑:“助……不太理解,称王称帝于今乃是好事,不知大将军为何不愿?” 杨扑笑了一下,摸着山羊胡退后一步,王政在旁一笑,懒散的神情敛去,看着李助:“我有些想法,不知想的对不对。” 对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政伸出食指:“这一,今日伯父新来,又仓促提起此事,大将军定然不愿,是以本能说了句‘不妥’。” 李助点头。 “这第二句,大将军乃是拿了刀以后看的。”王政摸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中指亦伸出:“刀,兵器也,亦可视作军伍的代表,此事没有军中各位将军的参与,是为不妥,此为第二句。” “这三……”比划一个三,王政歪了下头,眼神有些疑惑:“大将军走的时候发出叹息,政以为,这是内心有所顾虑,只是不解是为何。” 李助、杨扑也是各自若有所思,半晌李助一摇头:“不管那许多,如今有了基业,确实该如杨先生所说,当立一国,这两日助想办法探听一下大将军的心意,烦请军师聚集辽阳府军、政中的同僚,一齐劝进此事,助书信给其余各地的老兄弟们,定要做成此事。” “就依主簿所言。”王政一点头,看去杨扑道:“不知伯父还有甚要补充的?” “没。”杨扑摇摇头,眼珠一转:“不过我可以找辽东各地名士大族,联名劝进,此亦是代表的辽东民心。” “等等。” 王政刚刚露出喜色,李助连忙叫停:“杨先生切不可如此行事,大将军最是不喜那些大族世家指手画脚,若是真依着如此办,怕是要坏事。” 杨扑有些吃惊的看他一眼,接着若有所思:“怪不得适才将各族所捐赠粮草牛羊拿给大将军之时,并无真心欢喜之意,原来如此……”,转身对着李助拱手:“还要多谢主簿解惑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李助笑眯眯的拱手还礼:“好说,以后都在大将军麾下做事,自然应当守望相助。” 杨扑一捋胡须:“或许,过些时日该称陛下了。” 三人互看一眼,皆是笑容泛起。 …… 急促的脚步声在庭院中响起,屋中三个女人正在逗着小吕雯,听见声响转过头去,就见着吕布面无表情的拎着红鞘环首刀大步走了进来,将刀放下,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爹爹——” 小人儿看着吕布进来,叫了一声,蹒跚的走来。 “哎——” 吕布急忙挤出一个笑容,弯下腰将女儿抱起。 邬箐看了看扈三娘与宿金娘,见两女也是奇怪的神色,顿时知道乃是前院中事,示意两人先别开口,看着吕布逗着女儿,脸上神色稍缓,方才站起身过去开口:“可是有人惹郎君生气?” “呃……嗯。” 鼻子里刚发出个音,怀中吕雯大约是看着刀鞘颜色鲜艳,动手去摸,吕布怕伤着她,连忙抽出刀来,将刀鞘递给女儿,刀拿的远远的放下,转过身看眼三女,迟疑一下:“非是有人惹某生气,某……”,叹息一声:“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三女眼睛发亮,邬箐拉着吕布过来坐下:“这是为何?自己和自己置气做甚?” 吕布苦笑一下,将背靠在椅子背上,仰起头看着房梁:“今日王政有个长辈来投,某本来甚是欢喜,就算这人是大族出身,也能忍了,未想到……”,缓缓将头摆正,眉心的皮肤拧成川字:“这人劝某做皇帝。” 三女微微张开口,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泛起笑容,邬箐在旁坐下,小心开口:“那郎君同意了?” “……未曾。” 女人有些不解:“那郎君为何生自己的气?” 两只大手张开,放到身前,吕布盯着双手沉默一下,开口:“某心动了……”,接着转头看去旁边三女:“某……一开始并未曾想做皇帝的。” 扈三娘在旁抢着开口:“那郎君一开始想做什么?” 男人看着她张张口,又闭上,半晌轻声回她:“只是想恢复汉家疆域而已。”(本章完) 第697章 串联 风从庭院跑过,顺着门窗吹进来,府衙的后院,邬箐的贴身侍女默默关上院门,站在门旁边,脸上红红的,眼中满是激动神色。 啪啪—— 红色的刀鞘砸着地面,小吕雯“打打打——”的叫着,笨拙的迈着步子在屋中走动。 邬箐过去,拍了拍小人儿的屁股:“去外面玩去,娘和两位小娘与你爹有些话说。” 小人儿应了一声,一路上捧着刀鞘打着地面,迈着小短腿儿晃晃悠悠的出去。 “郎君……”宿金娘起身将榨好的果汁倒入杯中送去吕布手边:“你莫不成是想将这辽东送给南边的宋朝廷?” 酸甜的汁水入口。 “宋廷?打不过就称人为兄,送钱送粮买边境和平。”将瓷杯放下,吕布嗤之以鼻,嘴角差点咧去后脑勺:“如此毫无血性、软弱无能之辈,某为何要送辽东给他?” 宿金娘看了眼另外两女,邬箐走上前,款款坐下:“那……郎君说的是千百年前的刘汉?难道郎君还要再找一刘姓之人置于头顶?” 吕布脸上异样神色闪过,缓缓摇头:“汉室已亡,往日之事不可追。” “那……”邬箐脸上也带上红晕:“称帝一事郎君是认可了?” “……某也没这般说。”声音微不可闻,吕布面上有些挣扎。 扈三娘翻个白眼儿,叉着腰看着自家男人:“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郎君何时变得妇人一般婆婆妈妈,怎就不能痛快一些?” “某再想想,再想想……”高大的身影站起来,面上带着迷惘,转身向着后面卧房走了两步,又轻声重复一遍:“让某想想。” “郎君!” 邬箐的声音传了过来,脚步顿下,转过头的吕布看向后方三女。 “无论郎君作何决定,奴都是支持的,还望郎君莫要因外事烦忧,扰了心情。”弯起嘴角,朝着男人露出一个笑容,邬箐双手相交至胸腹间,微曲膝,低首,同时口念:“郎君万福。” “郎君万福。” 扈三娘与宿金娘也站起在邬箐身后一同行礼。 “嗯?嗯……” 神色怔了怔,虽是有些搞不清三女为何这时行万福礼,吕布却是莫名的觉得心情放松了许多,抬手一揖到地,然后转身回去房内,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两眼放空的看着窗棂透入的阳光。 半晌,转首看去铜镜,里面一副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渐渐随着时间的跑过,那张脸似乎有了变化,胡茬丛生、眼窝深陷,松弛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有种酒色掏空身体的虚弱感,正用着无神的双眼盯着他。 激灵打个冷颤,瞬时身上被冷汗浸湿,再看铜镜里的人,还是今时这幅俊俏红润的面庞,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头,缓缓捏紧。 “今时,不同了……” 血丝上眼。 …… 金阳在天空向着西边缓缓移动,风吹过城池上空。 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喧哗声音在城池上空回荡,卖东西的货郎与买东西的妇人口沫横飞的争着那两个铜板的利钱,勾肩搭背的浪荡公子走去楼楚馆。 几个穿着戎装的将领匆匆走过街道,雄壮的身躯、腰间的横刀,身后跟着的亲兵,让行人忙不迭的避开,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酒楼,门外侯着的伙计连忙打开门,进门的瞬间,无数双眼看了过来。 穿着步履的脚迈入门坎,杜壆有些惊讶的看着满坑满谷的将领与州衙的官员,跟在身后的酆泰转过身跑出大门,抬头看看外面酒楼的名字,没错,是曹正那厮留下的产业,又重新迈步走进来:“嚯~人真够齐的,也就是大将军不在,不然我还以为跑错地儿来中军大帐了。” 王德哈哈一笑,攥着酒坛招手:“丑鬼,这边来。” “丑鬼你说谁!”酆泰大怒:“咱俩到底谁丑!”,冲着杜壆、牛皋告罪一声,大步走去。 杜壆好笑的看着自家副将走过去跟人拼酒,耳中传来一声:“杜将军、牛将军,这边。”杜壆扭头看去,见着马灵正站起来朝他招手,看还有位置,带着牛皋迈步走过去挨着马灵的边儿坐下,同桌还坐着杨再兴,看着两人过来连忙站起来行礼:“小侄见过杜叔、牛叔。” 杜壆大手一拍他肩膀:“无需多礼,坐下吧。”,看着马灵:“怎生回事?军师通知要在此聚集,可是大将军有何事吩咐?” 马灵抓抓头:“不知道啊,师父没和俺说,还以为杜将军能知道一二。” 两人面面相觑,杜壆轻笑一声:“那就只能等军师前来了,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马灵挠挠头,耸肩道:“只好如此了。” 酒楼之中声音喧哗,不多时,穿着夏衣的王政甩着袖子走了进来,外面的伙计将大门给关好,喝酒打闹的声音停下,齐齐看去站在门口的懒散青年。 “各位将军、各位同僚。”王政抬起手作了一揖,直起身子,露出笑容:“政有一事想要与各位相商,现在,请无关的人出去!” 有军士上前开始哄赶店里的伙计。 …… “扈太公,事情就是如此,还望恁能多与三娘子说道说道,让她与邬娘子、宿娘子劝劝大将军。”李助坐在下首伸手捻着胡须:“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能更进一步,恁与扈成从事的地位不也是水涨船高?若是再诞下一儿半女的……” 扈太公拄着拐杖,面色不变,眼睛却是瞪大了两分,伸手摸着白的胡须:“老夫倒也不是贪图皇亲国戚的身份……只是大将军素来对小女甚好,老夫也盼着他能更进一步。”,鼻孔中喷出两道热气,富态的面容更是红润三分:“李主簿放心,老夫这就叫人去叫小女回家一趟,有甚事定会通知到恁。” 李助笑眯眯的放下手,站起来,拱手一礼:“如此,辛苦扈太公了,助近两日都在衙署,有甚事情,派人来此处就能找到。” “一定,一定。”扈太公咧着嘴笑起来,做挽留状:“现时已是过午,不若吃些茶点再走。” “不必了,助还有事情要忙,太公留步。” 说着,这金剑先生转身匆匆离去,扈太公站在原地看着李助走远,陡然“哈哈哈——”仰天笑了一阵,外面下人担忧的眼神中,这老头扔了拐杖,大步走出房门,中气十足的喝道:“管家,管家!” “哎,主君,小人在。” “去,去找三娘子,就说老夫有事……不,就说老夫病了,让她回娘家一趟!快——” “是。” 管家听了转身就跑,心里面嘀咕,恁老这红光满面的说病了,回头别再让三娘子打死我。 …… 天上日光不急不缓的走着,街道上擦汗走路的行人猛然被酒楼里的喧哗声吓了一跳,扭过脸看去,但见这酒楼外站着数十持枪拿刀的军汉,酒店的伙计也被赶去旁边蹲成一圈,有好奇的走过去,蹲下身子。 “各位这是怎地了,大白天的不上工在这蹲着?哎,里面发生么疯呢?” “不知道啊……”店伙计耸耸肩:“适才城里的各位大人、将军都来了,就把俺们赶了出来,关着门不知道说什么。” “没过去偷听?” “听什么啊,前后左右都站着当兵的,谁敢靠近。” “也是……里面干嘛呢?” 七嘴八舌的猜测中,不少人抻着头向那边瞧看,也就不多的功夫,又是一阵拍桌子呐喊的声音响起,随即酒楼大门砰的被人打开,一道道穿着戎装、身着官服的大汉走了出来,各自压抑着嘴角的笑容,招呼一声亲兵,急匆匆的向着城外军营跑去。 最后面,走出的懒散青年双手叉腰吸了口气,随后吼了一声:“回去!” 一阵步履匆忙的脚步声远去。 剩下一群好奇的百姓与店伙计抄着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在干嘛?”(本章完) 第698章 何为号 黄昏的日光照着人的影子,下工时分的点儿,街道上还是十分热闹,有满身是汗的汉子掂量着铜钱放入怀中,走去街上,想着去买些肉食蔬菜,剩下的钱正好够沽一壶酒回家喝,全然没觉着城内正暗流汹涌,而在城外,骑着战马的骑士,三五人一队,疯狂打着战马跑出军营。 “卞祥、萧海里那边的出发了,奚胜、袁朗的也走了,各军州的守将、官员也都有……”马灵对着纸张清点着,抬起头喊了一声:“乔长史与吴从事中郎的信呢?” “有有有——”副将成珠那海跑过来:“将军恁忘了,这二位由李主簿负责,我等就是负责联络军中众将就成。” “呼——”拿着毛笔划去纸上的姓名,一把塞给成珠那海,马灵嘿嘿一笑:“这般说就不差甚了,你去通知军师与主簿,就说快马已经出发,远的十日,近的三五日就能收到。” “是。” 这番将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骑上战马就向城内跑去。 马蹄起落,拉起尘土。 天光随着时间在走,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骑着战马的前辽将到了李助的房子前,正看着扈成与宿良两人告辞出来,见了他拱拱手就离去,这人下了战马,快步朝着要关门的下人喊:“等等,俺是军中之人,有事找主簿商议。” 关门的人今日已经见着不少人进出,闻言停住手,成珠那海不敢怠慢连忙进去,屋内,李助与王政、高桢、杨扑四人正围着桌子而坐。 “小将见过各位大人。”髡头的汉子将纸张从怀中掏出:“这乃是我家将军让我送来的名单,上面所记之人皆已发出信函,估摸最晚十日就能接到回信。” “好!”李助大喜,站起来拿过信纸:“告诉你家将军,这两日多去骠骑大将军府上走动走动,他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是。” 成珠那海应了一声随后冲着四人说一声就告退出去,李助转过身:“三位,如今各处军将已经派去通知,待得他等联名过来,即可再次推动进位之事。”,走过去桌边坐下:“扈三娘子与宿二娘子都言大将军正在犹豫,只要我等态度坚决,不难让大将军走上尊位。” 杨扑手捋胡须:“这些好说,三辞三让乃是古礼,大将军已经辞了一次,这次联名上书事成,还有一次方可成全大将军之德。再待其辞让一回,众人再力荐,方能符合礼制,名正而言顺。”,接着拽着胡须皱起眉头:“只是我等以何为号方能符合大将军心意?” 其余三人皱起眉头,李助摸着胡须,缓缓开口:“昔日曾闻大将军慕汉之强盛,然则,听今日扈、宿二位娘子所言,大将军是说汉室已亡,往日之事不必多提,是否可从其余方面选一国号?” “国号者,不过追根溯源,承袭先辈,应谶之语三种。”高桢壮硕的身子晃动一下:“如今未有谶纬之语流传不能如魏一般以‘涂高者,魏也’定号,大将军也未曾获过爵位,做不了任何参考,只知其籍贯疑似析津府……”,犹豫着看下三人:“按溯源之说,昔日周武王曾将其附近划归为燕,是否应劝大将军举燕为号?” “我也以为燕好些。”杨扑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尚书大传》曾言‘武王克商,释箕子之囚,去之朝鲜,因以封之’,而箕子‘至则教民以礼义、田蚕、织作’,就是说的辽阳府附近,按周时记载则属幽州,幽州为燕所有,汉朝之时,公孙度之孙公孙渊亦曾在辽阳府左近称燕王,而以我之见,大将军正式确立在辽东的地位是为拿下辽阳府,立燕为号应是符合大将军发迹之地的条件。” 房中的声音缓了下来,李助皱着眉摇摇头:“真若说发迹,其实应是在宋境之内才对,彼时大将军据梁山招纳四方雄武之士,又连败宋廷进犯之兵,打破数座军州掠其财富兵甲为己用,是以才有了攻克辽东半境之兵将……” 王政、高桢、杨扑眼神闪烁,虽是都猜到吕布手下之人多半不是辽东之人,却未曾想到竟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 李助也不去管他三人想什么,捻着胡须续道:“梁山地处郓州境内,山下湖泊广大,号称八百里水泊,算起来……”,放下手:“春秋之时,西部属晋、北边与东南之处属鲁国,而到战国之时则又算齐,是以我认为,此三个国号也都符合溯源之说。” 王政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看看杨扑、高桢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又看看李助眼中隐现愁容,拿手揉揉肚子:“三位,你等饿不饿?” 三人六只眼看过来,这军师耸耸肩:“你等今日争论来争论去有何意思,难不成还能替大将军做主不成?不若来日将这些国号都写下来,呈给大将军,让他来定,岂不是强似你一句我一言的在这里争论?”“……也是。”杨扑面容一松,哈哈大笑:“倒是老夫着相了,贤侄说的有理。” 李助也是呼出口气:“今日之事太多,一时间钻了牛角尖,却非明智之举。” “既然如此……”高桢左右看看,手撑着桌子冲着李助道:“主簿家中可有吃的?” 李助莞尔:“有是有,不过能充饥而已,今日天晚,不若我等四人去城中酒楼吃喝如何?” 高桢当下双臂用力站起:“那还等什么?走着。” 四人当下站起身迈步出门,天上黑幕拉起,有月牙挂在天空,虽是华灯初上,街上仍旧有人走动,转过一条街道,相对李助住的地方要热闹的多,两侧多是酒肆茶馆,宽敞的道路偶尔有马车走过。 “就这里吧。”王政有气无力的扒着高桢的衣服,指了下有二层的酒楼:“再走下去,我就要躺在街上了。” “那可不能让军师露天而息。” 李助说了一句,与杨扑二人走去楼中,高桢嘿嘿笑着扶着王政跟在后面入内。 酒楼二楼,叫做吕观的青年靠着窗坐着,席间都是或年轻、或稚嫩的面孔。 “来了辽阳府快有半月,那骠骑大将军也回来好几日了,仍是没有见到,观哥儿,该不是大将军不待见你家吧?” 说话的人是吕家姻亲的韩家小辈,叫韩铎,两家联姻数代,家中子侄多以兄弟之情相交,更兼两家教授学问时互通有无,后来干脆将家中学堂并在一起,是以彼此间既是朋友兄弟又是同窗求学的同学。 “主君来时曾与我说,大将军此人多半是我家之人,只是哪一支确实不知,你说他不待见我家……”面如冠玉的青年无奈的摊手:“还真有可能。” “那不是还要等到不知何时?”韩铎哀嚎一声,身边几个较为年长的堂兄弟也是面带苦笑,一片哀愁叹气之声。 “……或许吧。”吕观说了一句,眼神瞥去窗外街上,瞬间坐直了身子,将头探出去仔细打量一番。 “观哥儿在看什么?”韩铎见状奇怪的看他一眼。 “今日说不定是我等幸运之日。”吕观说着放下酒杯:“我看着大将军府的主簿与军师来此吃饭,铎哥儿一会与我去拜见一下?” “有这般巧事儿?” 几个青年大喜。(本章完) 第699章 疑惑 “我瞧瞧!” 韩铎少年心性,听见感兴趣的就往上凑,仗着自己年纪最小不过还是少年,挤去窗边探头向外瞧看去,黑夜里,街市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人来人往不少穿着富贵的大小官人,勾肩搭背的走在去往楼的方向。 “哪个?” “人都进来了,能看到谁。”吕观尽力的向后仰着上身,让韩铎趴着窗户,他的眼神儿却是瞟向一边,看着四道身影跟着店伙计上楼,进入包房。 “进来了啊。”少年退回来,眼睛眨了眨:“那算了,等下和观哥儿去了再看长什么模样。” “二郎你一会儿少说话。” 吕观看他有些兴奋的样子无奈开口,这事儿也是无奈,韩家之人虽说是姻亲,却也有着自己的考量,韩铎莫看着年岁最小,他爹却是个有能耐的,甚至能左右韩家的决定,这趟别看着韩家来了三四个青年,都要让着这最小的家伙。 “观哥儿放心。”韩铎乐和和的拿手指在嘴上打个叉:“一会儿我只听不说,行了吧?” “滑头。” 吕观笑着摇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今趟行程其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来了辽阳府能立马见到自家堂兄吕岩,也好通个气,结果人不知去了哪里,根本就不在这东京道首府。 本想着去找张琳探听一二,那边也是踪影全无,打听一番才知,张琳被派去镇海府公干。 一个刚刚投降的人能有什么资格被派出公干? 将酒杯放下,吕观习惯性的用左手拇指搓了下食指指节,眼中有着思索之意,来的时候大将军在外征战尚未回来,也就是说是留守在此的几人下令如此做的。 是不想让我知道大将军对吕家的态度? 还是…… “观哥儿,不去找他们?” “嗯?”韩铎的声音打断吕观的思绪,抬眼看了下有些跃跃欲试的韩铎,笑了一下:“不急,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正常的晚膳时间,他们此时来怕是都饿坏了,现在过去只是徒惹人厌。” 抄起跟前的筷子,口中说着:“先吃咱们的,等吃完走的时候去就行,届时对方腹中没那么饥饿,短时间内也不虞他等喝醉没法交谈。” “哦。” 少年怔了怔,接着摇头,故作老气横秋的开口:“你们这些人真麻烦,什么事儿都要算计。” “你这小子,吃你的吧。”吕观笑骂:“这可不是算计,将心比心罢了,你在腹中饥饿时有心思应付旁人不成?” “……也是。” 韩铎怔了下,点点头,伸筷子夹起鱼肉塞入口中:“那快吃,吃完就去。” …… 二楼包间。 “……这两日积压的政务处理的差不多了,按照往常经验,接下来就是军中各将领与各地官员的升迁任命。”李助看着店伙计放下炙鸡,伸手撕了个鸡腿拿在手中:“只是如今要劝进,这事应是也要往后推推,不然一件事做两次也是烦躁。” “这是应该的,还有伯父与闵兄的职位没定,到时当一起授予。”王政嘴里塞着蜜汁肉,端起酒杯仰头就干:“毕竟若是开国立朝,各种职位定然有变。” “老夫倒是不着急,不过贤侄说的有理……”杨扑喝着酒水,微微眯起眼睛:“正好也可看看大将军的心思,若是大将军也不着急厘定职位,升迁军中有功之人……”说话的声音一顿,旁边高桢接上:“那就是大将军也有此心。” “正是如此。” “来来来,饮胜——” “饮胜——” 四人面上也都是一副喜气之色,推杯换盏间,吃的不少却始终保持着清醒不去让自己喝醉,最近欲行大事,哪能让酒麻痹了头脑,等来日事成再一醉方休也不迟。 外面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李助端着酒杯转头看去,其余三人见状停下吃喝,顺着他视线看向门口,放重的声音为之一停。 啪、啪啪—— 包厢门响起,四人对视一眼,都是摇摇头,李助放下酒杯,皱眉开口:“进。” 吱呀—— 门分左右轻轻推开,吕观那张年轻的脸庞出现在视线内,迈步进来的同时双手施礼:“析津府吕观见过四位大人。” 让出身后的韩铎:“这是友人,燕京韩家小官人韩铎。” 少年一笑:“韩铎见过各位大人。” 李助、王政、高桢三人恍然,客气的起身对着吕观拱手:“见过吕小官人,韩小官人。” 杨扑不知三人为何客气,只他也是混迹官场的,自然不会弄的格格不入,随着大流向这两个青年问好。 李助对着桌子一摆手:“我等今日下值的晚了一些,不知吕小官人可吃否?不若一起?” 桌上菜肴下去大半,尤其炙鸡就剩下一个鸡胸骨还在盘中摆着,一道鱼生只有三两片鱼肉还在,酒杯口有些油腻,看起来残羹冷炙一般。 韩铎年少,当下眼神中就有些不情不愿,吕观却是笑的真诚:“在下与友人已经用过晚膳,多谢李主簿好意。” 顿了一下开口:“不知大将军何时有空,在下想同大将军见下面有要事相商。” 杨扑不知明细,高桢则是不善应对这种事,二人索性在一边闭口不语,随意的吃些东西,李助与王政交换个眼神,后者懒散的笑了下:“前几日大将军公务繁忙,一时间没顾的上召见吕小官人,如今积压之事已处理完,许是这两日就会与小官人一见。” 但愿真见才好。 吕观心中嘀咕一句,面上却还是堆上笑容:“那就有劳王军师,还请上禀大将军,吕家有家谱奉上,也愿倾全力以助之。” “好说。”王政点点头应下。 “那在下二人就不打扰了。” 见对面四人没有多说的意思,吕观与韩铎两人拱拱手向后一退,李助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陡然开口:“且慢!” 吕观连忙停下:“李主簿有何见教?” “倒没什么。”李助笑笑:“有一事想问下吕小官人,吕家是否一开始就扎根的析津府?”(本章完) 第700章 来历 第700章 来历 “这就说来话长……”吕观摩挲着手指,想了想:“在下还是简略些说吧。” “愿闻其详。”李助做了个手势,顺便从房中角落处搬了两把椅子过来,放在身旁。 一旁杨扑有些疑惑的看眼王政,这青年顿时想起杨扑尚不知情,凑过去轻声在他耳边道:“析津府吕家,许是大将军的亲族。” 杨扑恍然大悟,看眼李助,心道还是为着追根溯源之事。 吕观往回走了几步,韩铎无奈,只好跟着进来,顺手将房门关上,心里嘀咕着,早知这般无趣,不如就让观哥儿一人过来。 “在下家里族谱有所缺失,据记载,乃是祖祠里失火造成。”吕观、韩铎两人坐下,前者一副遗憾模样开口:“只是好歹抢出来不少,现存最早的一本乃是隋开皇年间,家中多有在朝为官者,唐以后分家为两支,当年本家籍贯乃是寿张县治寿张集,属济北郡,放现在应是宋境内的郓州。” 李助眯了下眼,嘴角微微勾起,王政、高桢、杨扑则是皱下眉头。 双手朝天一拱,吕观继续说着:“五代时祖先避乱徙居漷阴,遂在彼扎根,之后有先祖参与圣宗统和十二年的科举,侥幸分别斩获状元与进士,从此入仕为官,历经沉浮后,又以宰相致仕,方才有了现今的吕家。” “倒没想到令先祖也曾在郓州居住。”李助接口一句,继而一笑:“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吕观没有听懂,回了个疑惑的眼神,李助没为他解惑的意思,只是笑呵呵的道:“小郎君莫要焦急,助保证大将军会在近日接见你。” 坐着的吕姓青年大喜,连忙站起来拱手致谢,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吕观、韩铎二人方才再次告辞出来。 两人回了自己的位置招呼一声,随即与几个韩姓子弟结账走人,出了酒楼,韩铎左右看看呼出口气:“观哥儿,这边的人恁地不快,若是看不上就让咱们走人就是,这般拖着何时是个头。” “二郎,莫不是那些人还拖着?” “还是如此的话,观哥儿,不若我等回去算了,没的总是拿热脸贴人冷屁股。” 都是年轻人,纵然都是大族出来的子弟,也有几個脾气急躁的,听着韩铎的话顿时嚷嚷开。 “别吵!”吕观伸手一挥,瞪了韩铎一眼,那边的少年耸耸肩,一脸的无辜。 “我感觉这次那李主簿没敷衍我,近几日定是能见到大将军。”双手拍了一下,吕观笑着开口:“走,先回去,等见了大将军就有分晓。” 一众青年应了一声,跟着他后面往回走,只是没看着这吕家青年摩挲着手指一脸思索神情。 今日问这籍贯之事,到底是为何? …… 仲秋的夜晚清凉下来,夜晚的风吹拂过将军府的上空,拨弄着树冠上的枝叶。 将军府的灯火渐渐熄灭,侍女与下人终于放下繁琐的活计,躺在床上进入梦乡,而在主屋那边,好似猫叫的声音结束了一会儿,窗边亮起灯火,有谈话的声音响起。 “……郎君,你若心情烦躁,下面的人也会惶恐不安,你若心生迷惘,下面的人就会失去前进的方向,萧海里、邓飞、乔冽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郎君,若是郎君没了决断,他们该如何自处?” 邬箐枕着男人结实的胳膊,用手指尖划着男人的肌肤:“而且……郎君也是奴家母女的天啊,天若晴朗,奴家母女便可安然度日。无论外事如何纷扰,愿郎君心境如晴空般澄澈明朗。” 吕布愣了半晌,随即露出笑容,伸手摸了一把妇人柔软的头发,表情有些自嘲:“竟然连你也开始担心了。” “奴不是……”邬箐手臂一撑,想要起身。 “你说的对,某是有些优柔寡断了。”男人一把将她再次揽入怀里,“现在的到底是与以前不同了,某曾担心做不好身为主君的职责,毕竟……”顿了一下,吕布伸直了手看下手背:“算了,说这个过于晦气。” 大手向下,找寻柔软。“郎君不必妄自菲薄。”女人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路打来辽东,打下了偌大的基业,奴和两位妹妹可都是以你为荣。” “这其实正是某所担心的。”吕布出神的看着上方幔帐:“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地盘越大越容易出乱子,下面人才还是太少。” “郎君……”邬箐欲言又止。 吕布微微抬起头:“怎么了?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奴记得,那个说是你亲族的吕家在辽国数代为官?”昏暗的灯光中,女人的眼眸闪过一道亮光:“若是如此,郎君何不正好利用一番?” 虎目中的眼珠动了一动:“你说的也有道理……”,男人的声音随着点头响起:“不过今夜暂且不谈。” 翻身吹熄灯火,女人“啊——”的娇笑出声,随即猫叫的声音继续从屋内隐约传出。 明媚的阳光如同昨日一般刺破黑暗,白色的云团被风推着缓缓飘动。 吕布用过早膳,迈着四方步走去厅堂,一个个路过的官吏带着笑容向他行礼,相比往常,总让他觉得这些人兴奋过度。 许是下面的人在做些什么吧…… 心中有着猜测,吕布对此也不意外,毕竟当年王允做的事情要更多一些,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时再看自然也就心知肚明。 步履踏入办公的房屋,早已到来的李助正在公文上奋笔疾书,见着吕布进来,连忙站起问候。 “让那吕观来一下吧。” 那边的金剑先生听着吩咐顿时有些愕然,仔细打量一眼吕布,陡然露出笑容:“是,助这就去请人。” 随即就要走出,吕布一挥手:“找个人去就是,一会儿伱和军师还要帮某批改公文。” 李助笑笑点了下头,匆匆走出房间,先找人去叫吕观等人,随后走到余呈身边轻声开口:“大将军今日兴致不错,与昨日判若两人,可是有甚事情发生?” “我也不知。”余呈回头向屋内看看:“今日一早就如此了。” “哦……” “怎地了?” 看眼疑惑的门下督,李助拍了下他肩膀:“没事,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迈步就走了进去。 余呈摸摸脑袋:“什么没事就是好事。”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摇摇头,目视前方。 还是守在这里站岗吧。 (本章完) 第701章 相谈 第701章 相谈 吕观骑着马跑过街道,从住处前去骠骑大将军府。 晴朗的天气里,街上的行人商贩往来喧哗,他也不敢纵马疾驰,辽阳府内不禁骑马,却忌快马飞奔,身上没有八百里加急的标识,没哪个有胆子违抗。 马背上,吕观衣冠整齐鲜亮,双手握着缰绳,面带喜色,看的出来心情不错。 作为今次家族派出的使者,他身上的压力难与众人说,一面拿着朝廷的俸禄,一面与朝廷眼里的反贼头子接触,万一事发就不是满门抄斩这么简单的事情,一个诛九族铁定是跑不了,是以在这辽阳府待的时间越久,他越是心急,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 不过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今日过后,当是能让家族另有发展,至于朝廷那边…… 当今皇上着实让人难以信赖,官吏贪腐不断,军中少有敢战之士,二叔吕嗣立更是被萧奉先那奸臣一系的官员排挤逼迫,保不齐什么时候丢官都不奇怪。 这朝廷没救了。 带着这样的感叹,马匹停了下来。 吕观跳下战马,自有侍卫过来盘问,随后带走马匹,有人出来迎接将他带入将军府大门,口中说着将军府的规矩,吕观也不去解释自己听过一遍,耳中听着对方的话语,一路走过庭院,穿过廊檐,偶尔有风吹来让人一阵清爽,在进屋之前,检查一下身上的衣冠,随后推开门。 “吕观见过骠骑大将军!” 行礼的青年下拜,深深低下头颅。 “起来吧。” 吕布心情似乎颇好,见着他进来,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接连几日处理积压的公务,一时间无法与你相见,坐。” 指了下下方的座位,吕观谢过连忙过去坐下,这才有空打量一下传闻中骠骑大将军的容貌,随即心中发出了与吕岩、张琳相同的感慨。 真像! 此真乃我吕家子弟,不…… 现在这情势…… 莫说他本来就是,就算不是也必须是! 心中转着念头,看着李助站起向吕布告退,又与自己点头示意才步出房门,将这空间让给两人。 “大将军。”吕观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双手呈上放在案牍上:“这是我吕家的族谱,关于恁的身份,伯父曾与析津府附近各衙门办案的捕头取证过,又与主管户籍的多位官员核实……” 看着吕布没去动那族谱,吕观也没去催促,口中仍是说着话:“恁是乾统九年犯的事,下面的衙门中有所记载,符合恁海捕公文的只有一个吕炎,大安六年生人,亦是我伯父迎台遗腹子,而令堂则是乾统六年去世,从辈分上说,乃是我堂兄。” 吕布手指轻轻划着桌子,目光锁定着对面的青年,吕观坦然的看着他,半晌,开口:“世间已无吕炎此人。” “是。”吕观也不去辩驳,低头附和一声:“只是血脉亲情却是割舍不断的。” 对面的身影盯着他看了几分,摇一下头:“某也没感受过什么亲情。” 吕观张了张口,吕布伸手示意别说话,身子前倾拿起那本族谱打开,挑了下眉头,从中取出一纸海捕公文与一张户籍证明,观其材质,已是存放不知多少年,纸张皆已泛黄,打量两眼放下,又粗略的看了一遍族谱合上,沉思开口:“看来这身体血脉确如你所言。” 终于认了…… 吕观鼻中长出口气,一时间也顾不上对方话语中奇怪的地方,耳听着对面的声音:“只是如今某显贵你等才来……”,伸手将族谱扔到桌上:“不觉晚了些?”“前时并不知大将军乃是迎台伯父之子。”吕观精神一振,心知此时才是正文,挺起腰杆坐着:“总不能有人姓吕就伸手援助,此时知晓乃是同族骨肉至亲,无论贵贱,断无不认之理,大将军若是不信,亦可遣人去析津府打听,看我吕氏一族是否嫌贫爱富之人。” 吕布听完这些话,面上有些笑意:“析津府吕氏如何某是知晓的,莫忘记某曾让人带书信去往你吕家送信,这做事的人总不能只是去一趟就回。” 当日让杨林、马麟两人去析津府送信,本就是一明一暗行事的意思,一人送信接触吕家,一人在外收集所需情报,只是没想到遇上一個时迁,让事情变得有所出入,只是如此一来更方便了杨、马二人行事。 吕观脸上一阵抽搐,那信如何收到的他一清二楚,这也是让他伯父恼怒的地方,做事太不讲究,还隐含要挟之意,若不是吕岩书信中信誓旦旦打着包票,许是还有变故。 眉头微微蹙起:“那依着大将军的意思是……” “诚意!”向后靠去的身影伸手,虚指着族谱点了点:“某没看着你等的诚意。” “此事大将军放心。”吕观面上轻松下来,起身:“伯父既然让我来,自然是全权支持之意,咱家在朝中现今虽说有些势弱,然而南京道、中京道乃至西京道诸多官员都与家中有旧,虽做不到一呼百应,却也能为大将军将来进取各处军州提供帮助,另外今次随我前来尚有咱家姻亲韩家的子弟。” 顿了一下,斟酌开口:“韩家素来与我家共进退,如今朝纲不振,皇帝远贤臣而近奸佞,多数的大臣都对之失望万分,是以韩家亦有改换门庭之念,除韩铎还要返回之外,我等都可在辽东留下以供大将军驱策。” 想了下,又补充一句:“韩家在朝野亦有能量,待来日,同样愿为大将军分忧。” 吕布沉默片刻,最终一点头:“好!若果真如此,对某来说亦是好事……” 吕观叉手低头:“必会如此,家族不敢欺瞒大将军,若有变故,请斩我头。” 虎目打量他两眼,坐着的身影陡然笑了起来,厅中,说话的声音缓和了许多,最终定了下来。 …… 庭院之中。 李助站在阴凉之地摸着胡须,王政睡眼惺忪的走入进来,抬起眼皮看着他站在外面,又看看屋门紧闭,余呈站在离门十步之外,脚下方向一改,走去那边的主簿位置。 “军师来了。”李助早听着有脚步声音,转头冲他笑了一下:“吕观过来了,正在屋中同大将军说话。” “好事。”王政抻了个懒腰,面上神情精神了些:“估摸着很快能有一批有才干的人能帮着处理地方政务。”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公文递给李助:“这是我连夜写的,希望大将军能从这里面选个国号使用。” 李助伸手接过,打开仔细的看了一下,合上递回去:“挺不错,如今就看大将军的心思了。” “军中诸将的意思呢?”王政看眼李助,打个哈欠:“这几日应是有回信了吧?” “最近的几个军州回了,都是同意。”伸手拨弄一下面前的朵,李助转过身看着天上的云彩:“这等事情没人反对的,大将军能更进一步,他等就能博一个封妻荫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等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如何可能连自身前程都不要。” “说的是,这帮子武人比我等要积极的多。” 天光灿烂,不多久,房门打开。 (本章完) 第702章 定国号,欲进王位 第702章 定国号,欲进王位 吕观步出门外,一身的轻松,“余呈——”的叫声传来,前方的青年回过身,看着他点下头,随即急忙进去。 “去将辽国堪舆图挂起来。” 后方的声音让吕观脚步一顿,随即若有所思的继续走向前方。 “吕小官人。” 王政、李助向着吕观拱拱手,对面的青年回了一礼,笑容温和的打个招呼。 “看样子,大将军是认祖归宗了?” 吕观笑容明显滞了一下,含糊着开口:“大将军有此打算,许是将来说不定会去祖祠一趟。” 王政、李助相互瞥了一眼,前者面带微笑的开口:“不过今后当是能和吕小官人共事了。” 吕观拱拱手:“还请军师与主簿照顾一二。”,顿了下,看向后方打开的房门:“在下就不耽误二位做事了,改日做东请二位吃酒。” 李助摸着胡须,带着微笑点点头。 “好说好说。” 王政笑眯眯的走过去搂着吕观轻声道:“听说娘子楼的酒水不错,饭菜也好吃,当然,我不是好奇新来的娘,平时也没点十个八个坐陪,只是单纯的想和吕小官人亲近亲近,啊,对了,我明晚有空。” 吕观“啊?”一声,眼神有些恍惚的上下看看王政,不知怎地点下头:“在下知道了,这就去订一桌酒席。” “好好好,我和李主簿明晚必到。” 王政笑嘻嘻的放手,旁边李助摸着胡须的手陡然一停,一个“不”字在嘴唇打着转,前者过去一把揽着他胳膊往前拽,另一手高举做挥手状:“就这般说定了,明晚见。” “不是……” 李助被拽的往后退,王政笑嘻嘻的截住话头:“说起来,政听闻李主簿有一手算命绝技,不如给我算一下命数如何?” “不……” 李助不敢使大力往回拽,没料到身旁的青年突然换双手环住他胳膊往前拉,口中嚷嚷着:“主簿快些,我还有文书要呈给大将军看。” 吕观面色精彩的看着王政拉着李助离去,半晌失笑一下,转身往回走。 倒是個妙人儿。 他想。 …… 房屋之中,两人展臂般长的堪舆图被展开放在地上,余呈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将军低头绕着堪舆图缓步走着。 “大将军。”王政、李助迈步进来行了一礼,起身看着吕布走动,对视一眼:“可是发生了何事?” “倒也没有。”吕布走去画着东京道的一边站住,脚尖儿点了两下地上堪舆图的侧边:“只是某在想一件事。” “可有……”抬眼看着面前两人:“仅只几十城归附而称帝者?” 王政、李助脸上神情一僵。 “劝进的事情停一停吧。”吕布点了点下方的辽国堪舆图:“仅东京道我等也不过占了三、四分,虽说是此道精华所在,却也不过数十军州而已,此时进位为帝,徒惹天下笑尔,某非高永昌,做不出那等自大之事。” “大将军……”李助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吕布摇摇头:“你等想什么某知道,某不会反对……”,停了一下,走了一步踩上堪舆图,纸张响声中又迈步走去桌后坐下:“为帝者,总也要有些底蕴才好,你二人将这图拿走。” 王政看看李助,又看看下方堪舆图,东京、上京、中京三道带着沾有黑灰的脚印,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若有所悟,前者弯腰将这图折起收好。 起身看着桌后的吕布想了想,拱手道:“大将军的意思我等明白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大将军已经在这东京道站住脚,总也要与周围势力如辽或高丽者相交,只称骠骑大将军总有为人臣之感,尚请进位为王。” “某就算一白身,也无人敢轻视某。” 嘴中说了一句,靠上椅背,吕布闭着眼想了一会儿,抬手挥了一下:“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久在人下!你等拿出一个章程给某。” 李助面上一喜,看眼王政,后者也是笑容满面,就怀中掏出文书,双手呈递:“此乃昨夜写就,本拟请大将军上帝号时所用,然用以王号亦无不妥。” 余呈上前,青年的面色有些涨红,双手却是稳健的接过,转呈过去。 王政看着吕布打开,口中说道:“自古辽东属燕地,大将军又出身析津府吕氏,以燕为国号,可谓符合燕人的身份。” 李助抬眼看了他一眼。 “燕……人?” 吕布重复了一句,脑中崩出一豹头环眼的汉子,顿时心中起腻。 某可不想成为那等粗俗无礼匹夫! 再者,某出身乃是并州…… 心里嘀咕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王政见状继续道:“若是燕大将军不喜,尚有他号可选,昨日与吕观偶遇,曾问他家族之事,乃是出自山东郓州,郓州在春秋分属晋、鲁,战国时合于齐,大将军又曾在梁山蛰伏,此三者亦是上上之选。” 吕布皱着眉头,一时间没有言语。 李助、王政不敢打扰只是站在那里等着。 “晋……” 吕布拿手摸摸下巴:“三家分晋,总给人不能长久之感,鲁乃小国,终是依附他人而活,还是齐吧……” 看眼下方三人玩笑开口:“灭宋者,齐也,说不得将来某这吕齐也能打去赵宋。” 王政、李助、余呈一齐抱拳:“愿助大将军行灭宋之事。” “哈哈哈——”吕布大笑着起身,摇摇头:“先拿了东京道全境再说吧,将来之事,与诸君共勉。” “是!” 这日的下午,大将军将要进位齐王的消息开始在军中、衙署中传开,更有令骑持着书信跑出通知其余州郡的官员、将领,随之而出的,也有今日厅中吕布脚踩辽国数道的信息。 一时间,军中士气振奋,恨不得吕布立时上位,只是众人也知此事要筹备数日,只得耐心等着。 而不过两三日的时间,一纸求援文书放在吕布桌上,阅过的身影颇为诧异:“镇海府沿海数个村庄被劫掠?哪里来的海盗如此猖獗?” (本章完) 第703章 海寇 第703章 海寇 日光倾斜,照在来苏外的大海上,波光粼粼连成一片,茫茫的海面,几艘大船正朝着海岸线过来,不久,放下八艘小船,上面满载着穿着半身皮甲、下身穿着短裳或只是简单围着白布的汉子,头上未戴盔,多是披发与断发的样子,每人手中一把盾,多持长矛、大刀,配有弓矢者过半。 海浪声哗哗的席卷耳畔,大船上面许多身影在走动,推开木桶,降下船帆,吆喝声音此起彼伏。 高大的船楼上,穿着粗犷、名为曼都的汉子坐在向外远望的窗上,一条腿耷拉在外,一条腿曲起,手搭在膝盖上,正喝着葫芦中的烈酒,看着远去的船只,以及遥远的海岸线。 “啐——要不是那死老头子,老子早就能来这混乱之地多吃两口肉了。” 吐了口痰,他喝了口酒,用空着的手点着远处的黑点儿:“就是那老亡八死的慢了些,导致咱们没法出来做活,生生耽误了半年多的时间。” 后方一断发、身形高瘦的汉子开口劝着:“现在也不晚,这段时间辽人自己打来打去的,哪里还有余力顾得上咱们,抢一把就跑,他们上哪儿找去,难不成去高丽找咱们不成?” 曼都咧开嘴笑了笑,他口中的死老头乃是他养父,他自己是高丽与女真混血,手下七八百条汉子,几乎可以算是这海中一霸。 年前时候养父病重,为了最后首领的位子只好强忍着性子,想着床前尽尽心即可,哪里料到老人生命力强盛,硬生生拖了半年时间,磨的他弑父之心每日都在蠢动,若不是其也有心腹之人看护着,怕是早就死他手里了。 如今可好,一朝云雾散,老头儿死了,手下的心腹也因他的“孝”举归附了,一切都进行的顺利,比他想的顺利。 “这次回去多买些船,再给老子招一些玩命之徒,老子要走先祖老路,去倭国多抢些银子回来。” 他并不只是说说,而是发自内心的如此想,他家祖上就是海上豪杰,曾经劫掠过倭国九州,也曾南下宋国沿海一带纵横,如今却是没落了,让他越发想念祖上荣光之时。 …… 日光璀璨,海浪卷起细沙。 海鸟在空中翱翔鸣叫,众多的身影在下方投下影子,海水哗哗的溅起,一道道不要命的身影跳下小船,在及膝的水里奋力走着,口中发出古怪的呼喝声,有人兴奋的双眼浮上血丝连声怪叫着。 风吹过海边的树木,此处也有靠海为生的渔民正在打鱼,远远的驾着船看到这拨上去海岸的身影,呆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奋力将船划去另一边,连人带船藏在礁石后面,探头看着那边没人注意他,连忙顺着划动船只,向着村子而去,到了熟悉的地方,也顾不得找地方将船系上,跳下船顺着道就往村子跑。 “海寇……海寇来啦!” 凄厉的叫声在村子上空回荡。 这渔村不大,只二十来户人家,六十多人,此时正是过午时分,有的男人出海打鱼还未回来,这人一喊,各家出来的多是老弱妇孺。 当他接连重复,听清喊的什么时候,一群人全都变了脸,血色尽褪。 “海寇?!当真是海寇?三娃子,可不兴胡说。” 村里年老的老人拄着拐杖过来,一个个老脸上惊疑不定,声音带着颤抖:“你真的看着海寇过来了?不是这边的驻军?” 几个妇人惨白着脸,不由自主抱起孩子。 “这还能有假?”那汉子连连跺脚:“这边的驻军又不是没见过,哪里能认错。” “那还等什么!快走!” 老人有年轻时候经历过海寇劫掠的,当即颤颤巍巍提起拐杖指着远处树林:“都别愣着了,也别回家收拾,快,都去那边林子里躲着,海寇抢了就走,莫要被他们连人一块儿掠了去。” “二伯,我当家的还没回来,这走了找不见我娘俩咋办?” “是啊,家里还有这两日捕的鱼虾,正晒在院子里,现在走了以后吃什么?”“现在没看见人影,回家拿些东西应该来得及。” “对对对,快回去拿。” 村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有人听话抱起孩子朝着老人指去的树林跑去,也就有磨磨蹭蹭想着多拿些东西的,偏偏人有盲从性,有了一个就有两個,十来个婆娘嘴里面念叨着往回就跑。 “别回去,海寇来的很快,快跟我走!” 老人高声叫着想要去拦人,旁边有同样年纪的一拉他:“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二郎快走,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海寇的凶残。” 那老头一滞,几个村中老人相互搀扶着转身就走,回来报信的汉子左看看、右看看,“唉!”一声叹息,猛一跺脚跟着这些老者就跑。 那些妇人进了屋子,看看家里的瓦罐布衣,这个想带着,那个不舍得留,手忙脚乱的拿着细软等物卷进包袱里,又抱了一大堆东西过来,旁边孩子咬着手指看着母亲在那忙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还没等这些妇人决定拿什么放什么,心里面的行囊都没预备号,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传了过来,正拿着东西的手一顿,有恐惧浮上脸面,也不敢再耽误功夫,三卷两卷将包袱一抱,拉着孩子就往外跑。 刚刚出了门,就看到西面的村口,将近六七十道身影,三五成群的提着盾持着长兵走了进来,一个个身材算不上高大威猛,看着也是精悍的很。 这进村的也是近半年来第一次开张,看着提着包裹的几个妇人顿时红了眼,情绪亢奋起来,为首的小头目凶恶的笑起来,大刀朝着那边指过去,用着高丽话说着。 “该轮到咱们发财了,进去,粮食、钱、女人统统都要!” 这六七十海寇欢呼一声,当下持矛提盾的先进去,后面跟着手持大刀的,朝着那边惊慌失措的村妇跑了过去。 “跑啊——” 有妇人惊慌的喊了一声,拖着孩子就跑,然而后面追来的汉子跑的更快,不过数十丈的距离一把抓住妇人的衣服,尖叫声响起,拉扯的孩童顿时哭叫起来,被一矛捅穿了身子。 “孩子,我的孩子——” 混乱中,年轻的妇人发疯似的挠着杀人的海寇,被几个人按住,拖拽去一旁屋子里,凄惨的叫声响起。 也有人进入房屋,肉食、米粮、钱财被喜气洋洋的海寇放到地上,没来及跑走的女人则是衣衫不整的被人扛在肩上,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般。 那为首的小头目四下看看,嘴里面吐出口唾沫:“走,回船上。” 有人砍下截木头,包上布条点燃,随手一扔。 不久,冲天的火光升起,黑烟随即飞去天空。 逃跑的村民有人看见村子方向,忍不住哭了出来,几个老的看着叹息一声:“好狠的贼人……” “三娃子,你去跑一趟衙门,把今日的事情说一说。” “也不知衙门管不管……” 唉声叹气中,年轻的渔人跑了出去,不到两个时辰,费珍顶盔掼甲带着一帮官兵跑了过来,看着烧成白地的村落狠狠拍了下大腿:“没人性的东西!” (本章完) 第704章 如何治寇 第704章 如何治寇 惨剧的发生,让苏州大小官员震怒,然而海寇抢了就跑,纵使费珍立时着人在海上搜寻还是一无所获,只好一面派兵布控,一面上书自请治罪,以明己责。 然而让苏州官员不知道的是,非止他们这一处,辽东广阔的海岸线,自穆州始,镇海府、苏州、复州、宁州都有海寇身影,沿海的村落、庄子被劫掠侵袭,粗略统计死伤村民五六百人,被掠走村妇民女过百,至于银钱损失不计其数。 各地的官员、守将一边安置百姓,一面组织军民严防海寇,而告急与请罪的文书,雪片似的飞去辽阳府。 吕布黑着脸放下镇海府的求援书信,拿起费珍的请罪表,又拿起一份宁州的告急文书,再一手拿起复州的,然后—— 啪的一声将之全砸在桌子上,吕布从位子上站起,双眼蕴着怒火,一掌拍在桌面。 砰—— 轰然炸响的声音在屋中震荡,桌上的笔砚镇纸齐齐跳起,砸在桌上发出砰砰乓乓的轻响,有毛笔滚落地上。 “余呈!” 屋内的声音早让外面的青年心惊肉跳,闻着呼唤,连忙转身进来:“大将军请吩咐。” “告诉王政、李助,别在外边忙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某滚过来!” “是。” 余呈应了一声,赶忙招呼过来外面守着的亲卫将地上掉落的东西捡起,随后连忙迈步就跑,心里面兀自在嘀咕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是大将军你要进位王爵的典礼…… 不过算了,大将军少见这般生气,还是赶快将人找到的好。 …… 与此同时,几匹快马飞奔驰入辽阳府城门,下来马匹走上街市,热闹的场景映入眼帘。 “好久没来辽阳府了,还是这般繁华。”乔冽笑着感叹一声,随即看向身旁的中年道士:“道兄应是第一次来这首府吧?” “一直在守着镇海府。”吴角摸了下胡须笑笑:“不是今次大将军进位之事,贫道此时应还在那边守着。” 马匹被拉在身后,得得缓慢的马蹄声中,两道穿着道袍的身影引领在前。 “道兄辛苦。”乔冽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镇海府是我等第一个州府,也是联系各处海岛的紧要所在,那边若是出事,才是真的要命之事。” “道友谬赞了,只是进下本分罢了。”吴角呵呵笑着,看着人来人往的道路赞叹一声:“这里果然是繁华所在,在宋地时,总以为这辽东乃是蛮荒之地,来了才知实情如何,看来以往还是坐井观天了。” “不怪道兄,贫道最开始也这般想,直到去过南京道后才知,辽国的许多地方比之大宋要好的多。”乔冽吸口气,笑了下:“那些宋地的官员整日说辽人野蛮、辽国荒凉,不过欺瞒愚民之言罢了。” 一行人兜兜转转,跟着乔冽走去骠骑大将军府,正好看着余呈带着李助、王政过来,两边拱了拱手,乔冽笑着开口:“恁地巧,本还以为去了大将军处才会见着各位。”,当下指着吴角:“此为从事中郎吴角,之前一直在镇海府坐镇。” 两边互道一声久仰,余呈那边苦笑:“各位,别在这站着了,先跟下官去见大将军吧。” 乔冽挑下眉头,看李助、王政脸色不好,忍不住开口:“这是发生甚事了?怎地这般模样?可是劝进之事有何不妥?” “非也,劝进一事虽未如我等所想一步到位,然而大将军已同意进位为齐王,待来日我等能攻下大半辽国,再行此事则是水到渠成。”李助干巴巴的开口说了一遍,有些异样的眼神看了下吴角:“麻烦的是另外的事情。” 余呈走在前面,领着众人进入庭院,口中快速的道:“今日大将军收到数份公文,都是沿海一带有海寇犯界,大将军难得发怒,损失应是不小,各位一会儿进去多多注意。”,回头极快的看眼吴角:“军师的镇海府也发来文书,应是军师离开北上之后的事情。”吴角面色一变,双眉顿时立起:“哪里来的腌臜贼厮,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这个下官也是不知。” 余呈摇头,两旁侍卫目光里,迈步走过庭院,来到门前站定:“大将军,军师与主簿已经到来,乔长史与吴中郎亦到了。” “让他们进来!” 暗含火气的话语让四人对视一眼,随后走入房中,便看到吕布正站在书架前,一手掐腰一手翻着不知什么书,听到后方的声响,转过来看了一眼,单手啪的将书一合,一指那边座椅:“都坐下说话。” 进来四人先是拜了一下,随后坐到书案下方两侧,片刻,外面亲卫送进茶点,余呈伸手关上门扇。 吕布将手中书本扔到桌上,《辽东海图编》五个黑字映入眼帘,高大的身影一屁股坐下,手指点了点桌面上一叠文书:“辽东沿海各地都遭受海寇侵袭,你们可以看看,然后想个法子给某将人找出来。” 四個人伸手,分别将文书拿起,待看过之后吴角赶忙站起叉手:“此事下官也有责任,还请大将军治罪。” 吕布挥了下手:“你的事再说,先给某想法子。” 吴角抿下嘴,坐下看去乔冽一边,这青年道士龇牙咧嘴一番面带难色的看去李助,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王政。 “大将军。”沉默片刻,王政不负众望的开口:“海寇之事在这辽东由来已久,最初是由几个临海的生女真部落组成船队,劫掠高丽、倭国、乃至宋辽的海上商船,其后有渤海遗民参与进去,开始入寇海岸边境,甚至一度膨胀到三五千人的武装船队去往倭国抢劫。” 几人的目光中,这青年砸吧一下嘴:“可惜的是,这些海寇没能打过倭国的土著,被撵了出来,其后高丽对残余之辈边剿边抚,一直持续了几十年才将这股海寇消灭掉,十几二十年后却又出现一伙四处劫掠海盗……” 迟疑的顿了一下,那边吴角突然出声:“也就是说,这些海寇背后说不得有高丽人的支持?” “……或许。”王政皱着眉摇摇头:“中郎莫要小看高丽国,其国内海寇也甚多,渤海大户中,不少人后来都走的海商路子,据他们说,曾在海上遭遇过海寇,虽然也会说女真话与契丹话,他们彼此间却都用高丽话交谈,政以为,海寇没必要在这事上隐瞒,因此出身一事当是板上钉钉。” 砰—— 吕布拍了一下桌子:“撮尔小国……” “……大将军莫要动怒。”王政苦笑一下:“还不知是否与高丽朝廷有关,近几年听闻其朝廷势弱,下面贵族掌握权柄,而他们下面的海商甚少有老实之辈,而且……”,摸了摸下巴,沉思着道:“其国内贱民众多,多有铤而走险跑去海上之辈,这一伙到底是哪个还是两说。” 皱起眉头,吕布向后靠了一下,手一挥:“某不管这许多,先想法子将这伙人赶离沿海,不能任其肆无忌惮的屠戮下面子民。” 几人张了张口,李助看向他:“大将军,这沿海着实太长,虽然军中子弟不惧与其交战,然而对方抢了就跑不断换地方袭扰,这……各地军将找不到啊。” “如此……”有人相商,吕布心中火气散去大半,微微眯着眼:“传令李宝、危昭德,让他二人回防,令呼延庆与阮家三兄弟相助,驱逐海寇,再传令张横,让其北上看守河道,莫要让金人偷摸过界。” 四个人点头。 吕布点着桌子,淡淡开口:“只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要灭其军,捣其巢穴方是正理。” “既然恁地,大将军何不派出使节去往高丽朝廷一试?”王政嘿嘿一笑:“说不得他们也头疼这些海寇。” (本章完) 第705章 称王 第705章 称王 “高丽……” 迟疑的点点头,吕布看着面前的四人:“接触一下试试也好,谁可为使?” 王政拱手道:“杨扑通晓礼仪,言行得体,又精通高丽、女真等语言,实为出使最佳人选。” “既然恁地,最好还是主持完王位大典再去。”李助在旁开口:“之前属下等人正在查黄道吉日,八日后为妙,届时藉着大将军称王的日子出使高丽,当更能顺遂。” 吕布点点头:“那就这么办。”,想了一下,终是觉得气儿不顺:“传讯各地守军,让他们加强训练青壮,使其在面对海寇时知晓如何躲避海寇乃至战斗,传令縻貹、马灵、韩世忠、王德、钮文忠五人南下,在沿海一带布防巡弋。” 抬眼看着王政四人:“你等该去准备的就去吧,之后呈上个出使的章程来。” 王政等知趣的站起拱手告辞,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吕布又在座位后坐了一阵,皱着眉头寻思半晌不得要领,索性叫来余呈:“你去传令,让汤二虎、杜立三分出些精锐斥候去海边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些忙。” “是。” 只剩一人的厅堂中久久没有声音,半晌,一声冷哼传出。 不久,一道道传令的身影从城门处奔出,带着最新的军令奔去各自的目的地,调集的粮草运出库房,开始走入军营。 与此同时,辽阳城中,渐渐传出大将军将要称王的消息。 一时间民间哗然,只是大多数百姓经过数次大战,早就人心思安,军队的对外战争一直胜利,使得民众对这辽阳府的统治者有了最基本的信心,治理上又不如辽人与高永昌那般暴虐,是以虽算不上万民拥戴,却也无有质疑反对的声音,皆是一副兴致勃勃等着看热闹的神情。 时间,就在喧嚣中走过。 …… 仲秋癸未,天晴,温度骤降,霜冻挂上树梢。 辽阳府到处挂上红色的绸缎,有青壮、军士早早起来入城黄土铺就的地面洒扫干净、平整。 骠骑大将军府中,侍女下人进进出出,身形壮硕的护卫没穿沙场百战的甲胄,一道道套着崭新衣甲的身影在庭院中、大门外集结,刀枪擦的雪亮,举起的旗帜在风中呼啦展开,方正的吕字顺着旗面起伏摇曳。 早起的吕布没能持续每日的锻炼,洗漱完毕后,穿着白色的中衣站在屋中,张开双臂,任由兴致勃勃的邬箐、扈三娘、宿金娘三女为他忙活穿戴,黑色阴绣云纹的祭服,头戴挽天冠,腰间一条锦带,脚上踏着玄色白底带有云纹的步履。 “穿好了!” 带有喜意的声音从邬箐口中发出,走去旁边将睁着大眼安静看着的小吕雯抱起,走到吕布侧边:“雯儿看看爹爹这样穿好看不好看。” 吕布笑了一下,转过身正对着母女俩,一摆双臂:“要看就从正面,某自觉还是很好看的。” 三个女人噗嗤笑了起来,小吕雯左右看看,也“哈哈”的跟着笑了起来,吕布高兴的摸了摸她的小脸儿。 “郎君快出去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是啊,今日可马虎不得,稍后奴等就要称呼恁为王上了。” “拿某打趣……”吕布摇头失笑,挥了挥手:“某去去就回。” 片刻,推门走出。 院门口,余呈一身油光发亮的黑甲,猛的一挺胸膛:“大将军,时辰差不多了,恁该出发了。” 吕布走过来,拍了他肩甲一下,发出哗的一声响,随即迈腿越过他身旁,余呈“出发”的吼声中,前方打头的亲卫提着长枪轰一声迈动脚步。 外面辽阳府诸将俱都在等。 杜壆、酆泰、牛皋、鄂全忠、安仁美、姚刚、郑怀、韩庆和、韩常等将骑着战马穿着甲胄官服并列等在五百铁骑前面,见到亲卫列队出来战马似乎知道要走,兴奋的抬抬腿脚,随即摇头晃脑打个响鼻,看着吕布走出,马上众将齐齐抱拳:“恭迎大将军!”有人将赤兔牵过来,吕布龙行虎步走来,翻身上马。 静立的队伍开始前行,沉默之中,唯有马蹄与盔甲的轻声碰撞声传出。 …… 带有寒意的风吹拂,一夜泛黄的树叶松动一下,顺着气流的推力飘落下来,冒着寒风的身影正在城外山丘上忙活,原本荒凉的丘陵已经被改建一新,七组神位用天青缎子搭成临时的神幄,看上去庄严肃穆。 麞、鹿、麂,玉署三牲按照吴角与乔冽的吩咐摆放上供桌,粗大的祭祀用香被人拿着,只等典礼之时送与新晋之王祭拜上天,装着烈酒的坛子堆放在山丘一旁。 而在山丘祭坛下方,一座石碑矗立在那,打头第一个名字乃是宋万,其后往下有崔豪、姚顺……乃至杨志、柏森等等名姓,遥望着辽阳府来此的道路。 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忙碌的视野里。 名为杨扑的中年人在最后的检点着,旁边悬在木梁上的金钟被人撞响。 …… 辽西州。 一眼望不到头的原野上,穿着单薄的战俘正在砍伐树木,一颗颗砍去枝桠的圆木运回城里,送入作坊,有人拉出成捆的箭矢运去库房。 举着卫、韩旗帜的队伍走出城门,不长的队伍带着与来时不同的气势踏上回家的路。 萧海里、卞祥站在城头上,压剑看着下方走出的队伍,有亲卫送上酒水,二人端着碗向着下面敬了一下,又冲着东南方向敬一下,方才饮下。 …… 北风似刀,打在穿着单人的兵士身上,不由打了一個哆嗦,顶盔掼甲的奚胜与袁朗走在军营之中皱起眉头,随即走去后方辎重营催促着拿出冬衣。 亲卫看着时辰走来告知两人时间,随即匆匆的去往中军大帐,前来的众将已经摆好熟肉、酒水。 就坐的两将,拿起酒碗,先一碗洒地,随后对着南边方向遥遥敬酒。 大帐中热闹起来。 …… 耀州辽海之上。 北来的舰队飞一般的沿着海岸线向南边驶去,阮小二一身水靠,外罩皮衣,站在船楼上神色严肃的观望着海面情况。 毗邻海边的建安城外,马灵擦过头上的汗水,压着刀柄走在青壮训练的营地中,震天的喊杀声刺激着人的耳膜。 按照军令,每个沿海军州都会组建御寇民团,他在这里会停留半月训练青壮,今日是第一天,等半月后卫鹤回来,他方会继续南下。 海寇入侵的事情让每个人都震怒,然而他们这些陆将也没甚太好方法,只能期盼着水军能带来好消息。 …… 辽阳府。 身高体壮的吕布站在火盆前,将祭品放入火中一一焚烧,风刮起火星飞上高空,望着的人纷纷露出兴奋的笑容,有鼓乐声在火灭之时响起。 不久,一条消息传遍辽东全境,又顺着人口传去辽国——吕布晋齐王,行大赦! (本章完) 第706章 欢庆 日头渐渐走上中天,温度之低依然让人不适。 只是就算气候异常,今日辽阳府的街道仍是热闹非凡,各条街道上不少身着华贵的大小官人、穿着貂皮、留着髡头的异族汉子坐在酒楼、食肆之中,有不少是从临近州府赶来凑这个热闹。 “大将军今日在城外行封王之礼,真想出去看看啊……” “这个俺看到了,大将军带着队伍出城,啧啧,那场面……” “你怎么看到的?该不会起个大早跑去将军府那边守着了?那些当兵的没把你当意图不轨的嫌犯给抓起来?” “什么呀,俺是宁州来的,一直在外面等着开城门,没想着大将军,哦,不,齐王,正好从俺们那个门过,那样子……看着就带劲儿。” “大将……大王这场面还不算什么,半年前高永昌登基场面才叫大,不过也能看出大王并不奢糜,我倒是挺喜欢这种简朴的,起码让我觉得上面的不是搜刮百姓之辈。” “真的?说说、说说,那姓高的是怎么个场面?” 有人提了一嘴,顿时引来好事者询问,闹哄哄的声音持续响起。 这辽阳府一年内称帝一场,称王一次,结果是越发的喧闹,街巷上,三教九流的人物被府衙的差役挨个警告不准生事,不然严惩不贷,坐镇的裴宣更是派出了所有的捕快以及衙役,又调动大将军麾下士卒在城内严加戒备可能出现的乱象。 …… 大街上,负责采买菜蔬的将军府仆役走过喧哗的街市,觉着与往常不同一般挺起胸膛,却终是没引来任何的赞叹,撇着个大嘴赶着车走回府邸,将采买回来的酒菜肉食交给后厨。 今日,大将军晋位,定是要大宴众将与各级官员,是以府中上下也都很重视,周大荣一早就扎在后厨,不断指挥着厨子跑进跑出,身为从事的马麟、叶清、孙琪等人则是清点着桌椅碗筷是否够用,时不时的凑在一起商议着如何排座次。 而在后院,不少官员将领的家眷早已过来,正在院中围着邬箐三女在那里说话,点着竹炭的火盆放在脚边,时不时爆出一阵娇笑声音。 “终于盼到这一天,当日大将军带人去石碣村找俺家当家的时候,就看出他日定会显耀于人前。”阮小二的婆娘正笑的见眉不见眼,眼角有黑影跑过,陡然转过头变脸:“阮良,你再爬个树试试!老娘抽不死你!” 那边明显长了些身高的男孩吐了下舌头,喊声:“快跑!”,跟着牛通、孙岳就跑,在场的妇人仔细一看,最前面领头的赫然是琼英,正抱着吕雯跑的飞快,一路留下小人儿有些尖锐的笑声。 “嫂嫂还是这般严厉。”扈三娘捂着嘴笑了下:“都是些孩子,让他们玩儿就是了。” “可不敢让这些小子撒欢的玩儿,你是不知这些小猴子多皮,一个不注意就上房揭瓦。”阮家二嫂气哼哼的开口,拿手一指跑远的孩子:“就说前段日子,城里谁家有白事,这混小子不知怎么想的弄了些纸钱回来,在俺床上摆了一床拿被盖着,晚上睡觉时候俺愣一见差点儿没被吓死,你说这混小子……哎呦,提起这事儿心里就堵的慌。” 拿手拍了拍胸口,妇人气哼哼的看着自家儿子跟在一群孩子后面跑出后院。 “那是该打,好好抽一顿就长记性了。” 几个妇人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安慰着阮家嫂子莫要生气。 有几个侍女端着糕点走入院中,放到桌上,宿金娘笑笑开口:“前两天城内新开了个点心铺子,偶然品尝过,觉得他家手艺不错,今日买了些请各位嫂嫂也尝尝。” “那是要尝一下。” “那水晶糕给我一个。”“我也来一个……” …… 快至晌午,黑压压的兵马出现在城外,这一次封王仪式一切从简,让杨扑不免有些遗憾,只是也知如今最好莫要浪费,况且还有出使的任务在等着自己,齐王他们已经将一切准备好,明日就可启程前往高丽。 “希望今后有更大的仪式可主持吧……” 嘴里呢喃一句,转过头的杨扑看看适才后方祭天之处,随后继续走着。 一路车马劳顿,一众文武在围观之下又回到了将军府,下来战马的众人此时才有了笑意,松弛下来看着吕布嬉笑着不语。 “都傻乐什么。”吕布回头看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跟某进来,今日不醉不归。” “就等大将军,不,王上这顿酒了。” “今日欢喜,却是要多饮几杯,沾沾齐王喜气。” 几个粗豪的将领大喜,嚷嚷着跟着吕布走进去,后者也不在意他们无礼,反而笑眯眯的同着杜壆、王政等人边走边聊,迈入庭院的时候,正在等候的叶清、马麟、孙琪等人连忙迎了过来,下拜。 “属下恭贺齐王,愿王上洪福齐天,万事顺遂。” “行了,说这些好听的也不顶饿。”吕布笑着让三人起来,迈步走去:“快些让周大荣将酒菜备好端上来比什么都好。” 三人闻言乐呵呵的起身跟在后面:“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大王回来。” “那还等什么?”黑底云纹的袍袖一展,吕布旋身坐下,一挥手:“还不快端上来!你等也坐下,莫要杵在那里。” 下方众将见吕布仍如旧日一般的作风,顿时哈哈大笑,一个个迈步落座,不多久,周大荣过来参拜,随即指挥着几个军士在庭院中升起一道篝火,将一只鹿穿好架了上去。 火星在噼噼啪啪的声响中向上升起,烤肉的香气弥漫在席间,有人倒下酒水,粗豪的喝下。 余呈穿着崭新的黑甲走来,托盘上放着卷起的素帛。 …… 前面吵吵闹闹的声音飘入后院,邬箐三女注视的眼光中,侍女跑来轻声说了几句话,随即邬箐站起:“各位嫂嫂,大王已经回来,我等也开席吧。” 随即示意侍女上菜,不久,下方装着烛火保温的菜肴一道道的送了过来,邬箐端起酒杯:“为大王贺!” “为大王贺!” 莺莺燕燕的声音传出。(本章完) 第707章 王府封赏(二合一) 骠骑大将军府的牌匾被人摘下,换上齐王府,几个下人站在门前看着,不觉腰杆儿也挺直了几分,只是暗自嘀咕这里不够气派,当是换个更大的地方才能符合自……家齐王的身份。 府内,吃喝的声音在继续,只是众人说话的声音随着余呈的步伐渐渐小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看着托盘上的素帛好似明白了什么,脸上泛起兴奋的神色。 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吕布抓起酒碗仰头喝尽,目光从左看到右,片刻后站了起来。 “某已经封王,昨日礼仪官跟某说,今后应自称孤,某没答应。”眼睛看去杨扑处,又移开,扯了一下衣袖,宏亮的声音在空中震动:“比起这一身锦衣,某穿甲戴盔的时间更长!”,伸出胳膊张开五指:“某这手,握刀兵的时间比握笔要长。” “某可以晋王位,但是某——”胳膊放下,目光扫过众将:“仍将带着你等一起征战,仍会在前冲锋。” 轰—— 坐着的众将齐齐起身抱拳行礼:“愿随齐王征战天下。” “余呈。” 手臂朝一旁伸出手掌摊开,站在侧后方的高大青年赶忙拿出托盘的素帛放到张开的手中。 “某封了王,跟着某征战的将士们也该受赏。”拿着素帛走前两步,吕布的脸上带着笑容,目光扫过武将的行列,落到杜壆身上:“虎贲中郎将杜壆,随某起于微末、转战南北、劳苦功高,擢升平北将军,赐爵右更,坐镇通州。” 杜壆神情一怔,没想着第一个竟然是自己,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走出,双手拱起:“末将谢大王!” 下面酆泰的嘴咧的跟自己封了将军一般,其余众将也没意见,杜壆本事、功劳在众人中都是一等一的,自不会反对。 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杜壆随后又集中到吕布身上,透露隐约渴望。 后方有亲卫捧着官印走来,双手呈给杜壆,后者接过,耳听着吕布声音传来,将手中素帛递给他:“来日多加勤勉,异日某希望看你坐镇黄龙府。” 杜壆双手接过,脸色红润,咧嘴一笑。 吕布满意一笑,缓缓开口念出其余人的名字:“擢萧海里平西将军,镇显州,爵右更;擢奚胜平南将军,镇开州,爵右更;擢卞祥平东将军,镇沈州,爵中更。孙安安北将军,驻韩州,爵左更;縻貹安西将军,驻遂州,爵中更;袁朗安南将军,驻定州,爵左更;史文恭安东将军,驻咸州,爵中更。” 名单上的军职都是超过了王爵所能封赏的,只是众人也没有一丝异议,明显都是心照不宣,甚至有人心中恨不得能将这封赏抬的更高一些才合心意。 “……大将军行署王政任军师将军;原射声营校尉荣,擢为东中郎将,督银州,别部司马韩世忠数战有功,特擢为北中郎将,督辽州,陷阵营林冲为羽林中郎将、唐斌升虎贲中郎将,平日驻辽阳府,校尉韩庆和升左中郎将,督显州;钮文忠升右中郎将,督曷苏馆七部;擢魏定国为镇军将军、擢单廷珪为镇护将军,二者帐前听用。” “军司马曾涂,特擢使女真中郎将,随平北将军进通州;王德,擢南中郎将,督穆州;骠骑大将军行署门下督余呈,擢武卫中郎将;鄂全忠为典军中郎将;马灵任镇贼中郎将;擢姚刚振威将军,郑怀振武将军帐前听用。” 下方王政几人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吕布走回座位坐下。 “横海将军李宝、楼船将军危昭德、凌海将军阮小二、伏海将军阮小五、越海将军阮小七、静海将军呼延庆主外海战事与航运;擢张顺为临海将军,与戈船将军张横主内河事宜。” 微微喘一口气。 “……擢杨扑为礼部郎中,主持礼部事宜;吏部左右郎中李助、乔冽,员外郎李懹;刘敏为户部郎中,员外郎杨民为;高桢刑部郎中;房学度、吴角为兵部左右郎中,史谷恭为兵部员外郎;李应、蒋敬任职郎中分管仓部司与度支司,员外郎三人扈成、杜兴、宿良;工部郎中陶宗旺;周大荣任膳部司郎中;叶清主客司郎中;库部司郎中武胡;驾部司郎中曾弄;水部郎中叶春;擢寇烕、凌振为将作监少监,掌火器制作、开发。” “任命张琳为郎中令,马麟、杨林、冯升、孙琪、为王府谒者,朱贵、朱富、董恺、曹正为舍人,姜纹任典医丞。” “大王这是要效仿隋唐时期,重立朝廷百官?”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是新任的礼部郎中杨扑,他缓缓而出,对着吕布作揖一下:“大王何不如辽一般设立南北两面官,如此以收外族之心。” “某不喜那些。” 吕布拿起酒碗喝了一口,润下喉咙:“辽廷的南北官制实施,看似是契丹人治契丹人,汉人治汉人,实则却是将这朝廷一分为二,强盛之时还好,如若势颓,焉有不分裂为己者?” 示意余呈去拿名单,又抬手让杨扑回位置坐下:“某观史书,隋唐两朝汉与异族之人共立朝堂上的不在少数,隋虽短,却是因着各种缘由,而唐之盛,却是证实了纳天下雄才为己用的观点是正确的。” 炙烤的鹿肉发出诱人的香气,吕布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某虽不才,也知应当使人才聚于身侧,齐心协力,而非将其分成三六九等,致使人心离散。如今一切从头开始,不分老幼、族群,凡是有才能的,都可在某这里获得职位,至于能不能成为六部尚书,乃至更进一步,都看各位自己的能力,只是异日若是被更有才华者挤了下去,可莫要怪罪某不念旧情。” “大王说笑了,都将我们抬到这等高位了,再上不去那就是自身问题,被挤下去也是活该!” “没错!大王早就说过唯才是举,有能耐的上,没能耐者下,断不能让庸才堵住了咱们前进的道路。” 下面几个脾气暴躁的嚷嚷开,吕布再次满意一笑,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封赏,他站起身,看向众人:“迁杨邦义辽阳府少尹,授左更爵位;擢吕观为黄门侍郎;擢原耀州都尉卫鹤,为抚军中郎将,随军听用;擢安仁美为破贼校尉,随军听用。擢苏定为扬化校尉,随军听用。” “擢酆泰为屯骑校尉;擢牛皋为宣威校尉;擢董平为武猛校尉;擢呼延灼为振威校尉;擢滕戣为虎威校尉;擢滕戡为虎烈校尉;擢黄信为射声校尉,暂归荣节制;擢徐文为折冲校尉,暂归韩世忠节制;擢韩常为建武校尉,暂归韩庆和节制。” “擢吕岩为典农中郎将,秦升、曾密归其节制。” “擢狄雷为振威中郎将,擢马勥为平虏校尉,马劲为讨寇校尉,暂归奚胜节制。” “擢鲁智深为步军校尉,擢文仲容为昭德校尉、擢刘赟为破虏校尉、擢乜恭为宁远校尉、擢秦明为昭烈校尉,暂归卞祥节制。” “擢山士奇为横野校尉、擢陈赟为昭武校尉、擢柳元为建忠校尉、擢董先为骁骑校尉、擢赵立为武牙校尉,暂归縻貹节制。” “擢潘忠为武奋校尉、擢关胜为荡寇校尉、擢京超为奋威校尉、擢上官义为奋武校尉、擢王俊广威校尉,暂归孙安节制。” “其余人等官升一级,爵升一等。” …… 这一次酒宴,不管从哪里看都透露着为下一步在做准备,虽然武将最高不过四平,文臣不过郎中,然而也正是这种留有余地的做法让下方的文武红了眼睛。正如吕布方才说的,这舞台搭建好了,能不能获得满堂彩,都看各自的本事。 “就先这样吧,其余的就先不动了,待日后有了功劳自会另行封赏。” 吕布招了招手示意周大荣过来:“鹿肉快烤好了,你这新上任的膳部司郎中再做一次分肉的活计吧。” 周大荣胖胖的脸上有着红晕,双手微微打着颤:“为大王服务乃是应该,小的……不,下官愿一辈子为大王分肉。” “哪有这般做的,不过你这职位也要领御厨,今后好生培养些能手出来。”吕布哈哈一笑,指了指下方众人:“今后说不得会有更多的人要来吃宴,总不能只你一个能干的。” “那不能。”周大荣一拍胸口,脸上肥肉激动的乱颤:“定不负大王所望。” 吕布示意一下,这人才下去拿着快刀从滴着油脂的鹿身上割开,最肥美的部位自然是给主位上的齐王,而结实的左右肩部则是分给了杜壆与王政,鹿胸的部位则是给了今日到场的各部郎中,然后依次往下。 “倒也是个人精。” 吕布看着胖胖的身影在那忙活,露出个笑容,后方余呈拿来未到场的封赏名单,招来侍卫,让他等快马出去,将封赏素帛与官印带上,立时启程送去各人手上。 下方的气氛越加的热烈,不少粗豪之辈扯开衣领开始拼酒,喝到高兴处,姚刚与酆泰不知怎地起了争执,纷纷站起来走入前方要相扑决胜。 “……成何体统。” 杨扑一脸不敢苟同的看着脱了衣甲上衣,光着膀子的酆泰与姚刚,作势要起身制止,身旁李助连忙拉住他,笑眯眯说着:“杨郎中莫要坏了兴致,你看大王,可有不高兴的意思?” 杨扑睁着眼看去,主位上吕布笑的比谁都开怀,正给姚刚喝彩,半站起来的身子又顺着李助的力道坐下,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大王倒是好兴致。” “大王对这些不在意,酒宴之上就要喝的尽兴,闹的尽兴。”乔冽在另一边开口,端着酒杯冲杨扑虚敬一下:“郎中以后就习惯了。” “我这可能习惯不了了。”杨扑露出苦笑,揉了揉发红的脸:“算了不看他们就是,咱们喝咱们的。” “彩!” “丑鬼,不行了吧!” 轰然的爆笑声让端着酒碗的杨扑一抖手,无奈的喝下,眼睛看着酆泰涨红着脸从地上站起来,跳着脚骂:“放屁!老子不过刚才没站稳!姓郑的你出来,老子跟你比划比划!” 郑怀带着酒后的红晕猛的站起,一口将酒碗的酒喝下,砰的往桌子上一放:“来啊,老子怕你个丑鬼不成!” 酆泰大怒,看着他上来,顿时上去扭打成一团,四周怪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 “嫂嫂尝尝这个。” 邬箐将一个螃蟹递给牛氏:“这是耀州那边来的海蟹,与咱们之前在山上吃的不同,味道更是鲜美。” “呦,那要尝尝。” 牛氏眼睛一亮,伸手接了过来,前院陡然发出巨大的笑声,让正在家长里短的一众妇人抬起头,望了下声音传来的地方,阮小二婆娘一撇嘴:“得,又喝高了。” 看下牛氏:“一会儿牛家妹子要辛苦些了。” “都习惯了。”牛氏无奈的笑笑,手拿蟹钳夹着螃蟹:“男人嘛,凑一块儿哪有不喝酒的,只要不出去乱来,随他怎么喝。” “这倒是,都是军中的汉子,少有不喝酒的。”宿金娘看了看那边,手持着鸡架小口啃着:“我家三郎以前虽会喝酒,却没什么量,前次回家,都能一个人喝我父兄了。” “你家三郎……”扈三娘想了下,忽然噗嗤一笑:“他上官不是鲁大师吗?那能喝的过你父兄是应该的,估摸着每日都在军营中喝酒。” “呀,还真是。”宿金娘咬着骨头一停,随后一扔,拿起湿巾擦手:“只要不误了郎君大事就行,不然我让他知道知道何为家法。” 几个妇人一笑,看向一旁呼延灼妻子李飞琼:“对了,今日怎么不见你家龙凤?” “被他爹送去上学了。”李飞琼擦擦手,看看天色:“要申时才能放学呢。” “这里有私塾?”牛氏与阮氏两人眼睛一亮,邬箐的面上也是若有所思。 “有,说是一个秀才开的,讲的还可以,关键是也不用没日没夜的看着我家那两个,不然早晚有天被他们烦死。” “嫂嫂……”邬箐往前倾了下身体:“不知那边可有教导女娃礼仪的?我想让琼英也去一下,最近这妮子越发的野了。” “都有。”李飞琼点点头,看看邬箐,又看看同样面带喜色的牛氏与阮氏:“不若过后日我等一起去下?” “那就这般说定了。” 三女大喜,连忙答应下来,随后前院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后院的女人却是淡定的吃吃喝喝,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这场饮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喝的甚是痛快的众人方才各自散去。 明日,将做为齐国的文武来面对此事了。(本章完) 第708章 寒秋 第708章 寒秋 进入季秋的第一场雨稀稀拉拉的落下庭院,冰冷的雨滴落在屋外的苍松上,为针状的叶子重新刷上一层翠绿,湿冷的空气顺着门窗缝隙挤了进来,被挡在炭火的边缘。 “这天越发的冷了。” 披着黑色大氅的吕布坐在桌后,看着今日送来的公文哈出一口白气:“各处衙门的炭火可都充足?” 王政在桌子对面坐着,神情有些慵懒,双手抄在一起,闻言瘫在座位上点点头:“前些日子已经督促着采买完毕,只是今冬天气寒冷,官员与富裕人家还好说,普通百姓恐是不好过。” 顿了一下,叹息一声:“过冬如过鬼门关,这老天爷半点不给人活路。” 吕布有些默然,以前只梁山一隅,水泊周围也有被拉来开地的佃农,往日只要山上的好汉勤勉一些,多去与周围富户走动,山下的农人靠着救济也能活过冬日。 可惜如今这地方大了,虽说地盘里的富户更多了,却不能随意从人那借来物资使百姓度冬日,也是一大憾事。 屋内的两人一时无言,吕布砸吧一下嘴,突然开口:“开设粥棚可能行?” 王政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大体是没想到这个草莽出身的齐王还记挂着百姓,寻思一下,摇头:“不易,各城的存粮大抵不够用度,大王如今还要防备辽军那边来攻,军粮轻易不能动,而粮仓的库存……”,有些苦涩一笑:“今年多次大战怕是消耗的不少,以辽阳府为例,做为东京道的首府现今存粮不及往日三成,再动用怕是有个什么事也无法也无法应急。若再不妥善筹措,恐将难以为继,还望大王尽快寻求对策,以备不时之需。” “……又是粮食。” 吕布有些头疼的捏捏额角,无奈开口:“某记得库中银钱还足,让扈成、杜兴、宿良三人想办法多去采买一些,对了,危昭德等人如今到哪了?” 王政先是点头应下,随即想了下:“昨日传来的消息是过了苏州,算上送信来此的时间……如今当是在镇海府至穆州一带。” “罢了,也许这就是命。”吕布将手搭在桌子上:“本以为能让水师带三人去往宋地买粮,如今看来是来不及了,那就让吕、韩两家想想法子吧,总归他等奶南京到。”,手指点了点桌面:“传令典农中郎将吕岩,让其结束收粮后多砍些树木,将之送与那些贫困者,没粮食,生些火御寒也是好的。” 王政缓缓摸着下巴,接着双手一拱:“大王,属下有个法子,不必屯田军去做这些事情,不如效仿下南边宋朝的以工代赈。”,扭动一下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属下听闻,宋皇佑二年,两浙地区发生饥荒,范文正公就曾命令官府翻新仓库吏舍,‘日役千夫’,又联系寺庙大兴土木,十年唯杭州无饥民,或许我等也可效法下前人,募少壮兴修工役,只是出的不是粮是钱。” 伸出三个指头:“如此做目的有三,一者战后各地急需修复,征徭役虽省钱粮,在如今这個时节却会造成后续的动荡,是以属下并不支持;二者,如今天寒地冻,农人无法耕种,穷人找不到活计,如今官府出面召集人做工又有钱拿,那些生活困苦的人自会响应,如此手中有了些钱,能度过冬日,铜钱最后也会通过赋税收回,算起来我等付出的或比想象中要少;第三……” 将最后竖着的手指弯下:“则是一经此事,大王会给人爱民的印象,最少民间对恁的认同会大增。” 吕布眯了眯眼睛:“好,你去做准备,某命人协助你……”,招来余呈:“去问问张琳在哪,做什么,没事的话将其叫来。” “是。”余呈当即离开。 看着王政,吕布淡淡开口:“想办法让这位辽朝的汉人宰相做些事情。” 王政将双手笼的更深了些:“属下尽力而为。” “惫懒的家伙。” 拿手点了点他,吕布笑骂一句,起身走去堪舆图前看着,拿手拍了拍:“南北都有事,当真是一点不得闲。” “杨郎中已经准备妥当,这两日就可启程去往高丽。” 口里面安慰一句,王政转过身子,看眼站在那的身影,眼珠转了转:“要不属下去狱中看看那些俘虏?” “嗯?”吕布回过头看着他。“总这么干等着金国那边,或会有意外发生,不若想办法添把火给他们。” 吕布有些好奇:“你准备如何做?” “那些俘虏中不是有个完颜阿骨打的四子嘛。”王政吸了吸鼻子:“属下试试能不能从他身上做些文章,只是……” “只是什么?痛快些说完。” “还请大王下令,前方边军多杀伤些金国女真百姓。”王政开口说了一句,歪了下头想了想,补充道:“最好是完颜部的。” “原来只是这个。”轻呵一声,吕布走去座位提笔写就命令,盖上大印:“两国交战,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事,些许伤亡难免。” 递过去给王政:“军师莫不是以为某乃心慈手软之辈?” 王政笑嘻嘻接过:“大王果断,属下这就去传令准备做事。” 眼看着王政出去,吕布这才拿起桌上公文看着,五六十张公文,摞起来也是不少,如今他也习惯每日处理这些事物。 房里没了说话的声音,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哗响声。 毛笔在十来张纸上批阅过,看到马匹的购买。 “四千……还是要多采买一些。” 这段时日,军中折损也不少,然而步卒好招,骑兵却一直是心头病,辽东数十军州,养马者甚众,且与宋地不同,都是可做战马用的良驹。 而在军械方面,各种攻城、野战的器械也在制作当中,只是火炮的改良一直没有个结果,按照凌振所说,那炮管的承受力不行,打不过十炮就废,颇为縻费钱财。 继续往下看,大多都是今岁天寒,下面各地民生情况。 “慢慢做吧……” 口里面嘀咕一句,慢慢的批阅着,等做完这些,叫来外面的侍卫,送去给那些文吏,让他们复查一下,准备发去各衙门。 随后看着外面落雨的院落微微皱眉。 余呈怎地去了这般久,还不回来? 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余呈披着蓑衣,大步走回,在外面拱手一礼:“大王,属下寻见郎中令张琳,他此时并无事做,听大王召唤甚是欣喜。” “进来说,把门关上。” 余呈连忙进屋,关上门,脱去雨衣:“他送下官出来时,正好遇见一人。” (本章完) 第709章 送上门 “谁?” 吕布本能的皱起眉头,张琳虽是被俘虏的,却也有投靠的迹象,且此人与辽朝的汉人官员交好,一旦身为南府宰相的高官投靠过来,造成的反应是他喜闻乐见的,如果在此时被暴露了出去…… 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吕布脸色一沉,盯着余呈:“人可捉了?” “不……不是大王想的那样。”余呈跟随吕布日久,自是知道其所想,当下摇摇头,“是一个高丽人,叫尹彦纯的,据他所说,乃是高丽国的侍御史,乃是被高丽王派到辽朝祝贺天兴节,因辽东各处大战一直逗遛在辽国上京,今时才返回,这也非他第一次去辽国,是以见过张琳,如今张琳正拖着他,请大王示下如何做?” “哦?高丽国的?”吕布又坐了下来,手指轻轻点着座椅扶手,半晌:“将杨扑找来,既然一个高丽官员送上门来,自是再好不过。” 余呈点点头,不多时,杨扑穿着一身锦袍外罩蓑衣跑了进来,先是脱了雨具,随后跨进书房拱手:“大王,有何吩咐?” 该是快些弄好官员服饰了。 打量一下对方沾湿的衣摆,脑子里转过念头,吕布缓缓开口:“今日外面有高丽往辽国使者在,张琳正在与其交谈,你是礼部的人,如何招待该是你的事情。” “明白了。”杨扑点点头:“属下定尽快打听出高丽现状与那伙海寇的所在。” “此事你做主即可,某只要结果。”吕布看眼余呈:“带杨郎中去往张琳处,让他配合行事。” 两人齐齐行礼而出。 房门被关上,带着湿冷感的空气被阻隔在外,厅堂再次安静下来。 遥遥望着那边挂着的堪舆图,吕布背靠着椅背,眉头微微蹙起,那高丽应是高句丽、马韩、濊貊的后代,没记错的话其国一直窥视着辽东土地,自元初之时多次攻玄菟、辽东二郡,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攻乐浪郡。 那是中平元年是吧? 思索之间,吕布手指轻轻触碰着坚硬的扶手,那个高句丽国王叫甚来着? 故……故川……对了,故国川王!这厮也是多次在乐浪郡那边兴风作浪,后来如何了? 吕布仰起头,绞尽脑汁想着对他来说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只是半晌摇了摇头,自从入洛阳之后就没怎么再去关注边关如何了,整日里都是些朝中大臣尔虞我诈之事…… 接着嘴角咧出一个苦笑,某好像……当时就是那个被虞被诈之人?现在想想当真是悲哀。 思绪收回来,吕布站起身走去堪舆图前仔细的看着,半晌点了点保州、宣州,沉思一会儿,快步回身坐下,握笔写下关于边境的命令,随后盖上王印。 “来人!” 外面守着的侍卫连忙推开门进来。 “将这个快马送去南面马灵、王德、钮文忠处,让他们防备海寇之余,顺便看顾一下边境。” 说完,吕布看着侍卫领命跑入雨中,看看天色,估摸着快要午时了,这才找来油纸伞,也不用别人帮着撑伞,独自拿着转回后院。 秋雨打在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步步走回后院房屋,里面隐隐透出说话的声音,偶尔有笑声传来。 吱嘎—— 伸手推开门,带着一股水汽走进来,屋里的声音一停,吕布反手将门关上,将伞放下,看着扭转过头的三女:“说甚呢,这么开心?”“郎君今日这般早就回来了?” 邬箐起身,伸手接过大氅,不由打了个寒颤:“今日好冷。” “可不是。”口里面说着,吕布走进来,屋内燃着的火盆散发着热力,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一屁股坐下:“琼英还没下学?” “没呢。”扈三娘起身倒了些驱寒的热汤递过来:“还有一个多时辰。” “再兴呢?一起去了?”吕布想了想,最近忙碌,好像没怎么管自己这徒弟。 “他在军营呢。”邬箐将大氅挂好,走过来坐下:“你这师父当的,徒弟在哪都不知道了。” “最近事情繁多,一时间没顾上。”吕布笑笑,说了一句:“不过军营好啊,最是锻炼人,比跟着某在家中傻练来的好,某以前也是如此。” “知道啦,齐王殿下。”扈三娘站起来翻个白眼儿:“这些话你都说过几十遍了,快些洗下手,一会儿金娘妹子就做好午膳了。” “某就是说说……”吕布嘀咕了一句,无奈站起身,净过手走来坐下。 不多时,外边传来脚步声响,房门打开,宿金娘带着几个侍女端着菜肴走了进来,将之一一放在桌上,随后侍女退下,将空间留给屋内四人。 “雯儿呢?”吕布四下看看,尊贵的齐王没见着自己闺女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玩儿累了,睡着呢。”邬箐说了一句,拿个空碗夹了些肉、菜:“咱们先吃,这些留给她醒了吃就行。” 吕布砸吧砸吧嘴,也是无法,抄起筷子,夹了块肉,三女方才动筷。 只是不知是油大还是不合胃口,扈三娘一片羊肉入口顿时吐出来,捂着嘴跑去一旁“哕——”了几下。 三双眼睛看了过去。 “怎……怎么了?”宿金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神的看着在那作势欲呕的姐妹,不由也去夹了块羊肉,咀嚼两下,看看吕布、邬箐,轻声呢喃:“没坏啊……” 邬箐秀气的眉毛一挑,站起身:“莫不是有了?” “有了?”吕布重复一句,接着面上大喜,连忙站起身跑去打开门:“来人,去叫姜纹过来。” 接着回身把门关上,看着两女将扈三娘扶回座位:“真的有了?” 扈三娘摇摇头:“不知,奴就是猛的觉着恶心,或许不是呢。” 宿金娘同样劝着:“郎君莫急,一会儿先让姜纹帮着把把脉,万一不是,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站着的男人点点头,只是将桌上的酒一口喝了,那边邬箐倒了些热汤递给扈三娘。 在众人度日如年,实际不大会儿功夫中,门外再次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推开,身上带着雨滴的姜纹喘息着跑了进来。(本章完) 第710章 双喜临门 屋中,饭香飘在鼻端,姜纹闭着眼捋着胡子,将手搭在扈三娘脉搏上,四双眼睛盯着他,半晌睁开眼,一脸喜色的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是喜脉,已有一月左右。” 吕布脸上露出笑容。 扈三娘一脸不可思议,忍不住动手摸了下肚子:“这……没感觉啊。” 宿金娘的眼神儿有些羡慕,下意识的去看站着的吕布,眼里闪着难以言述的光芒,那边吕布似乎感受到目光,转头看了过来,忍不住咽口口水。 邬箐笑了一下,坐过去用手揽着扈三娘:“还没到日子呢,哪有那般快的。” “齐王殿下,最近切记不能同……”手中收拾着东西,姜纹话语顿了下,又笑了笑:“胡涂了,殿下已有一女,这些禁忌应当知晓。” 吕布眼神闪了一下,看看宿金娘,总觉得不是事儿,转动的眼珠看着姜纹将把脉的枕头拿起,又看着他将带有锦纹的枕头放入木箱,突然开口:“姜医丞,等一下。” 姜纹保持着塞枕头的动作,疑惑回头:“殿下还有吩咐?” “给金娘也把一下脉吧。” 那边三个女人瞪大眼睛看着他,邬箐蹙起秀眉:“郎君……”,眼睛看了下有些期待的宿金娘,张了下嘴,到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隐晦的提醒着:“有些事情……并不能急的。” “不妨事。”姜纹将话接了过来,一边将把脉的枕头重新掏出放到桌上,坐下开口:“就当是检查一下也是好的。” “那就麻烦姜医丞了。” 宿金娘开口说了一句,看着扈三娘让开,大大方方坐下来,都是山上的老人了,没有矫情的说什么不能触碰的规矩,直接将手放去枕上,一双杏眼闪过期待之色。 姜纹探出手指,搭在脉搏上,闭上眼,一手捋着胡须,不过三两下突然住了手,眼睛陡然睁开死死盯着宿金娘的皓腕。 坐着的女人脸色顿时一白,忍不住抬头看看站着的三人,旁边吕布眉头一挑,脸色沉了下来。 邬箐见状忍不住轻声开口:“这……姜医丞,可是有何不妥?” “不……让我再仔细听听。” 姜纹歪着头蹙起眉头,一手向外一摆,让他们先不要开口,身子向前倾了一下。 “这……” 站着的三人面面相觑,这般看来……难不成宿金娘的毛病比较严重? “嗯……” 四人注视下,姜纹摸了一把胡子,陡然露出喜色,站起身道:“真是让人想不到,也是喜脉,亦是一月。” 三个女人顿时松口气,宿金娘煞白的脸庞顿时恢复血色,眉梢眼角带上笑意。 吕布同样呼出口气,忍不住瞪了姜纹一眼,这杏林圣手不由一怔,搞不清自己哪里做错。 邬箐埋怨一句:“让姜医丞吓死了,下次可莫要这般模样。” “哦哦……”姜纹醒悟过来,老脸一红,连忙拱手抱拳:“实在是未曾想到竟是双喜临门,多少有些,属下为殿下贺!” “辛苦医丞了,没想到竟然两人都有了身孕,某开始也不过是存心试试。” 开口说了一句,吕布脸上也挂上喜色,骄傲的一挺胸脯,手一挥,大声说了句:“此等喜事当赏,大赏!” “多谢殿下!”姜纹亦是欢喜,连忙拱手致谢,急忙收拾东西,写下一副安胎药方:“那属下就不打扰殿下庆贺,先行告退!” “去吧。”挥了下手,神情亢奋的吕布没去看他,邬箐示意下守在门口的侍女,自有人前来带他离去。转过身的齐王笑容满面的看着二女:“家中又要多两个闹腾的小家伙了,好事,好事!” 惹来三道白眼。 …… 秋雨连绵,雨水砸在窗扇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宽阔的街道,夯实的道路两边,汇聚了两条小流动的小溪,顺着店铺向后流走,酒楼门前,石板向外铺去路边,上方盖着厚实的木板,匆忙走进的行人正在抖着身上的袍袖,嚷嚷着伙计弄些驱寒的热汤。 酒楼之中,客人并不算多,阴雨天仍然喜爱出门吃饭的人比平时少了一些,东一簇西一簇的坐了将将过半,正推杯换盏喝着酒吃着菜。 二楼包间时不时传出一阵笑声,杨扑坐在屋里,正同张琳与一个大脸小眼睛的青年喝着酒。 “没想到在辽阳府能见到张大人,当真是畅快,只是没想到上邦军队竟然输了,哈哈哈——” 张琳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人,神情中没一丝异样。 “前两年我们高丽也和女真打过……” 砰砰—— 拍拍胸脯:“没输!开拓九城!指挥大军的……我父亲!” 杨扑眼睛眯了眯,提酒杯示意一下,对面拿起酒杯一仰而尽。 啪—— 重重将杯子放在桌上,喝的醉醺醺的青年正是高丽侍御史尹彦纯,如今红着一张脸,醉眼朦胧,领口扯开,一副放荡不羁样子:“这次去天兴节……嗝,呃……失利,见到了上邦的风采,辽国陛下还让我带着一车礼品回去……哈哈哈,殿下定然会称赞我。” 杨扑与张琳互相看一眼,吃喝多时,对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看样这青年已是醉了,杨扑想了想开口:“从辽阳府去开京路远,尹侍御史难不成还要走陆路回去?” “哪能!”尹彦纯晃动的身体猛的坐直,伸手抓了两下才拿起筷子:“自然是走海路回去……”,夹了半天从盘子里夹起不知什么菜雕成的放入嘴里咬着:“从海里走比路上快多了,还省力……呸——”,吐出雕:“这什么东西没滋味……” “海上最近可是不安全。”杨扑伸手替他倒上酒,笑眯眯看着尹彦纯:“说是来一伙海寇,正在四处劫掠,不瞒你说,海上已有不少商船遭了毒手,不知……”,身子往前压了压,将酒杯放在他跟前:“尹侍御史此时从海上走岂不危险?” “什么危险……”尹彦纯大手挥了两下似要打人:“那些狗奴才敢出现在我面前就抽他!” 张琳眼睛一亮,在旁问一句:“这般说,这些海寇是有人养的,可知是谁?” “还有谁,不就是姓李的养的。”尹彦纯双眼发直的抓住酒杯:“他是国丈……”,抬手一口闷下去,再抗不住酒劲儿砰的倒在桌上,口里呢喃:“谁敢去抓那……” “尹侍御史,尹侍御史?” 杨扑叫了他两声,张琳起身又推了他两下,耳听着这人发出匀称的呼吸声。 “酒量真差。”张琳摇摇头,坐了回去。 杨扑也放下拿起的酒杯,搓了搓脸:“是差,醉酒知人……”,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善类。” 抬眼看看张琳,想了下道:“那……麻烦张郎中令去回禀齐王殿下,下官将这人送回去。” 张琳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微笑:“辛苦杨郎中。”(本章完) 第711章 一些正在进行的事情 第711章 一些正在进行的事情 齐王府的消息传递的很快,张琳踏入王府大门的时候,每个人的神情上都带着欣喜,也不用他去打探,在王府任谒者的马麟打着油纸伞过来,笑嘻嘻的塞给他一个红绸包,打开一看竟是串着红绳的铜钱,另有一些蜜饯与干果。 “这是……” 张琳眉头挑了一下,心中隐有猜测。 “大王有喜,两位侧妃都有喜了。”马麟笑嘻嘻指了下远处正发着红绸包的杨林:“这不,让大伙都沾些喜气,府里一会儿还要发赏钱。” “哦……”张琳恍然,将这红绸包塞入怀中:“却是大喜事,此时大王可在后院?” “在,郎中令若是要找大王现在过去就行。” 两人说了几句,张琳抬脚往后院就走,伞面上不断溅起雨滴,走不多时到了后院,看着守门的侍卫拱拱手:“劳驾通传一下,郎中令张琳求见。” 不多时,有人出来将张琳带往书房,有下人端来热汤,点燃火盆,随后退下。 张琳伸手握着汤碗,一股暖意从手心升起,也没多长时间,脚步声传来,随即门吱呀一声开启,吕布带着满面春风走了进来。 “见过大王。” “免礼!” 大手一挥,高大的身影走去桌后坐下,笑吟吟的看着张琳:“郎中令此时前来可有事?” 张琳拱拱手:“属下与杨郎中与那高丽使者吃酒,席间探出一事,那些海寇应是高丽贵族所养,据他说,乃是高丽国丈——李资谦。” 吕布脸上笑意沉了下去:“消息可准?” “此人酒醉所言,当是有几分可信。”张琳垂着眼睑,淡淡开口:“只是是否故意如此说……也是说不准,毕竟高丽国内这两年的朝局比较复杂。” “哦?”吕布伸手朝着座位比划一下:“郎中令详细说说。” 张琳谢过坐下:“此人乃是外戚权臣……” 吕布忍不住皱眉,随即展开安心听着。 “李资谦第二女乃是当今高丽国主的宠妃,乾统九年为其生育元子王构,此人因此而骤贵,官至参知政事、尚书左仆射、柱国,进开府仪同三司、守司徒、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又加守太尉。”张琳抬眼看了下吕布,顿了一下,垂下眼睑续道:“其国内文武多有依附于他,这人也渐渐就成了高丽朝堂最大的一股势力。” “尹彦纯家乃是高丽豪门,尹家第三子与李资谦亲厚,所以这人说他不惧怕海寇,恐有其事,然他入仕初乃是高丽大原公的录事,这人的立场就不一定与其兄弟相同。” 吕布变换一下坐姿,目光深邃,打量一下他:“你怎知的如此详细?” 张琳叹息一声,表情有些无奈:“高丽小国,本是辽朝属国,不被重视,然大王也知,金国于天庆四年崛起,辽朝内部因与金的战事失利屡次遣使去往那边,想要高丽出兵袭金国后路,只是每次都被高丽推脱,那派去的人中多有属下友人,闲聊之时说起,是以知之。” 抬眼看看吕布,目光严肃:“大王也要担心其北上咬咱一口,九年前,高丽就曾派大军入侵曷懒甸,拓地三百里,建城九座,自然……”,喘了口气:“高丽之后没能守住这九城,将其归还给女真,然其内部军方一直试图重夺此地,如今我齐国与金、辽混战,虽胜,却也难保高丽没有其余想法,毕竟三面开战于我等而言不是易事。且,属下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巩固自身内部以图北边金国与东边女真各族,将这辽东打成铁桶方能言说其他。”“某已去信南边。”吕布打量着他,嘴角有浮起丝丝笑意:“让王德等人看顾一下边境的保州等地。” 站起身,走动几步看了一阵堪舆图,回过身:“你去与杨朴说明下高丽内部情况,让他去往高丽与那边权贵接触,许他见机行事。”,想了一下又道:“等下,某书信一封给杨朴带去,嘱咐他这信只能给李资谦。” 说着拿起笔刷刷点点写了一通,将信封好递给张琳:“去吧。” “是。” 张琳应下,随即转身出去,只留吕布一人在屋中,看着堪舆图半晌,狠狠一拍桌子:“高丽……来人!” 余呈推开门进来:“大王。” “找人传令危昭德、李宝等水军将领,告知他们海寇乃是高丽贼,让他们封锁住那边,若是有机会,让危昭德重操旧业,莫要暴露身份。”,目光瞥去堪舆图:“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让高丽人头疼头疼。” “是。” …… 过午的阴雨天中,携带齐王令的快马奔出城门,沿着官道往南而去,不多时,又有十数匹快马奔腾,驰向北边,一路穿山过河,进入通州。 而在这段时间里,辽阳府渐渐躁动起来,梁山时期的老人不时跑来齐王府,大量的礼品、药材,扈成、宿良更是借着出去采买的机会,往家中送回足年份的安胎药,托自家老父亲送去王府,倒是让两个老太公时不时的碰上一面,炫耀着自家儿子又送回什么珍贵的东西。 腿脚不便的邓飞更是隔三差五过来一趟,小住个几日,倒是让杨林喜不自胜,毕竟他算是王府门下,每日当值时能与自己老朋友谈天说地也是一件乐事。 也是在这热闹的气氛里,杨朴带着二百精锐,同着尹彦纯等高丽使团一起走海路南下去往高丽。 季秋中,王令以快马入通州,得了将令的杜壆、袁朗、奚胜等人不敢怠慢,连忙调集粮草辎重,大量的士卒、战马、器具进入军营,一头头能跟着跑动的牲畜已经先行在途中。 曾涂从校场一路奔回军营,径直跑往中军大帐,翻身下马时,巡逻、当值的士兵纷纷向其行礼问候,让这曾家长子不由自主挺起胸膛,一脸得色的进入大帐。 “见过几位将军!” 一道道视线回望过来:“曾将军来了。”,随后杜壆、奚胜笑吟吟的指了下座位:“坐。” 曾涂抱拳躬身,走去一旁挨着坐下。 杜壆上前两步:“本将今日接到大王军令,要我等削弱女真各部,许我等袭其部众,尤以完颜家为善。” 目光扫过,大帐安静。 (本章完) 第712章 去抢 “没反对的,就都去做下准备,今次运了足够的金国皮甲服饰过来,都给我换上!粮草你等进军营时也看着了,只有牲畜跟着我等,能满足两天的需求,若想要更多……”挥动的手臂在空中握成拳头,杜壆脸上带上恶劣的笑容:“自己抢!诸位将军都是从宋地过来的,应该怎么做不需我多言,大王允诺此次不封刀、不上缴个人所获。” 看了眼曾涂,放下手走了两步上前:“一切按照女真那边习俗来。” 曾涂舔舔嘴唇,猛的站起:“交给俺,少年时俺跟着俺爹见过部族间的争斗。” “好!” 杜壆站在桌子一侧,一手按着桌面:“再提醒一句各位,今次不是正式攻伐,只是挑动两边继续作战,现在给各位将军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马军全军出发!” “是!” 下方,一众马军将领站起身齐齐抱拳拱手,随后鱼贯而出,大帐内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下去,仅剩杜壆、奚胜在内站着。 “防务之事就要辛苦奚兄了。”杜壆在后向奚胜抱拳一礼。 “杜兄说的甚话,都是为齐王效力,何来辛苦不辛苦的。”奚胜有些瘦弱的身板站在杜壆跟前,叉手一礼:“敌境行事凶险,一切多加小心。” 杜壆同样还礼。 换装、带足清水,一道道身影在快速的更换着戎装,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刀兵,眼神中带着不同于旁人的兴奋之感。 这些是战后补充进来的新兵,几个百战老兵神色淡然的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打包好的装备已经放在合适的位置,刀枪斜斜依着床铺,随时可以提起来就走,身上土黄色的衣甲有些脏,却没人在意这些。 “董大哥,咱们换这衣裳是要干嘛?” 罗青汉看眼那边兴奋的舞刀的新兵一眼,嘴角撇了撇看向一旁正仰面躺着的董小丑。 与金辽的大战结束,这人也积功升上百人将,爵授大夫,手底下也带着百多人。 “八成是要去金国境内走一趟。”董小丑转脸看了同伴一眼,又回过头盯着帐篷顶部:“不然还能做啥,总不能穿着这衣服去给自己人杀。” 罗青汉挠挠头皮,嘿嘿一笑:“还是董大哥想的多。” “你那是懒得用脑子。” 另一侧的董仲孙坐在床边说了一句,罗青汉哼哼两声:“俺跟着董大哥冲杀就行了,还想什么……” 呜呜呜—— 外面,集合的号角声吹响。 “集合,走——” 吼声中,或坐或卧的百战士卒猛的弹起,冲着新兵吼了声“快些集合,莫要磨蹭!”,随即匆匆跑出营帐,新兵见状也连忙闷头跟着前面的人跑了出去,随后有人又跑回来,拿起床边的弯刀,又一次跑出。 大地微微的颤抖,跑出的身影上了战马,打着金国旗号的大股骑兵,秋日的寒风中,集结在校场上,杜壆一手拎着长矛,身上白色披风随风舞动,与袁朗并马行进着。天光照下来,刚刚修整过的胡须显得袁朗整个人利落了许多,雄壮的身子撑起铁甲,看眼一道道奔行的身影转头对着杜壆叹口气:“可惜……之前与金国战折损太多,如今尚未补充完全,连着新兵不过三千之数。” “等过一段时间就好。”杜壆目光望去远方,披风迎着风呼啦在身后飘动一下:“况且还有曾涂的使女真中郎将部,大王命令中也是组建成骑兵,到时北疆这里最少要有八千骑才符合大王所思。”,握着缰绳的手伸出指一下前方:“不过如今三千之数正好,多了我等没法掩盖行踪,少了又不能行事。” 马蹄声在天空下渐渐发出轰鸣,大地微微的颤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对全面攻金。”袁朗点点头,对于吕布的构想他们这些将领都是心中有数。 “莫急,遮莫也要过了今年。”话语顿了一下,杜壆思索一下摇头:“或许还要再晚些,不管那些,我等军人,按令行事就是。” “杜兄说的是。”袁朗哈哈笑起来:“先给完颜家加把火。”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一声,弯刀与长矛在空中轻轻对碰一下,发出一声金属的颤鸣。 “出发,出发!都跑起来——” 高亢的声音从主将的口中发出:“传令——大军所行需隐藏行踪,前方路遇行人村庄尽数屠尽。” 牛角号急促的吹响,烟尘渐起,令骑奔走中,大队的马军向着北边一路杀去。 …… 辽东北部的秋天比之南边要更冷两分,天地间一片枯黄,土地冷硬的一铁锹下去铲不出一个坑。 杜壆率领骑兵没走黄龙府,反而从乙典部范围内划了弧形插向北边,一路席卷,两个乙典部的村落不幸被屠。 几天后,得到消息的乙典部族长疯狂派人四处侦查,侥幸找到一个幸存的孩童藏在树林里,一番问询,顿知一伙金军服饰的骑兵在境内劫掠杀人,大怒之下起兵向信州杀去,誓要血债血偿,接连屠戮几个无辜村落,继而兵叩城池。 一时间弄的完颜晟焦头烂额,连忙调兵向信州增援,又派使者去顺化王部祈求援军,希冀那边能攻乙典部帮忙拖一下。 也就是一片混乱中,一支三千余人的骑兵渡过混同江,走刺离水一路北上,完颜部的地盘远远在望。 寒风吹过起伏相连的几座丘陵,山坳中,一道道身影坐在铺着皮垫的地上,中央几个体格魁梧的壮汉正对着堪舆图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声音嗡嗡的响着。 不久,有人指在靠南的点上,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苍凉的牛角号,响起在这片荒无人烟的丘陵当中,一道道身影顿时浮现兴奋的神情,从地上蹦起,拿起皮垫,矫健的翻上马背。 天空中,阴云堆积,青黑的颜色越积越深,似是马上要下雨了。 一把长矛在众人视线中挺起,带着湿气的风吹过众人的脸面,握着长矛的身影策马前奔,矛尖划出一道弧形指向前方,身后,无数的身影拍打着新近得到的弯刀,发出狼嚎:“抢了那些女真人!”(本章完) 第713章 分兵 北面的辽东,雨水开始从空中滴落,天云弥漫着青灰的颜色,却在盏茶时间后变的洁白,水汽继续在云层里聚集。 下方的原野上,马蹄声震动,牛角号频频吹响。 无神的瞳孔映着一匹匹战马奔驰而过,刀光砍过人的脖颈,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飞了起来,落在地上弹了两下,两条软趴趴的辫子垂到地上鲜血顺着发丝流了过去。 抬着木桩的士卒冲了上来,轰的一声撞破并不厚实的木门,顶着房门的木桌、木椅,顺着力道倒向后面,举着弯刀的身影映在窗上,里面发出人惨死前的尖叫,有身影从里面跑出来,外面骑着战马的人跑过,弯弓搭箭,箭矢飞过去,奔跑的人影倒下。 人影憧憧,随着牛角号声的长短高低做出反应,分割率这个二三十户人家的村落,带着恶意的声音在嘶吼,董小丑骑着战马奔跑,不断纠正着自己麾下人马的队形,听着号令发出呼喊指挥着人马应对。 堵住村口的地方,杜壆骑马站在高举的金字大旗下,眼神冷漠的看着村庄内不时闪过的身影,交织而过的洪流,挥舞着长矛、弯刀,将这块区域分割成几个小圈,喧闹的声音里,鲜血倾洒在地上,尸体铺开,穿着土黄色的身影唠会奔走穿插,骑马的身影越发娴熟的弯弓,嗖的一声射中挥舞着铁刀的身影。 淡漠的目光中,男人倒下去了,老人也趴了下去,然后是妇人、孩子,房屋在暴力中被人破坏,带着各种皮毛的士卒走了出来。 “所有人将箭矢收回。”董小丑高声叫了一句,战马沿着村中的道路缓慢的走着:“打扫战场,带上值钱的物品。” 高大的战马迈动四蹄踏入村落,马蹄在血泊中停下来,踩着寒冷气候中,难以渗入土壤的血液里。 “第几个庄子了?”酆泰望着地上一片倒的尸体,丑陋的脸上咧出笑容。 董小丑在马上抱拳:“第三个。”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知道自家校尉想要问什么:“新入伍的见了血,已经像些样子了。” 酆泰点点头:“那快些搜刮,让那些新兵别去拿什么锅碗瓢盆一类的累赘,搞的好像没发他们粮饷似的。” “是。” 董小丑应了一声,看着酆泰调转马头离去,方才吼叫着那些新兵注意拿值钱的玩意儿。 战马起伏不定,酆泰走过村庄的道路,看着金旗下的身影连忙纵马跑过去:“禀将军,都妥当了,儿郎们正在打扫战场。” “嗯。”杜壆点点头,摩挲着下巴有些乱糟糟的胡须:“袁郎人呢?” “袁安南正在另一头。”酆泰丑脸上露出个讨好的笑容:“需要属下去叫他过来吗?” “不必。”杜壆摇摇头,有些出神的看看天空,一抖马缰,马蹄迈动:“我去找他吧,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商议。” “将军何事?”酆泰奇怪的嚷嚷着,纵马跟在身后。 “时间不多了。”杜壆抬头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气息在风中很快消散:“今日是进入完颜部境内第二日,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很快就有人报知完颜部当官的,毕竟现在气温虽低,却也没到出不去门的地步,这几个村子中的事情随时可能被人侦之。” “那怕什么。”酆泰撇撇嘴:“谁来打谁就是。”“别整日只想着打打杀杀。”杜壆横了他一眼:“咱们来此不是为了和金人拼命,按照之前的王令与军师送来的公文,我等要做的是保全自身下尽量杀伤完颜部的人,并加深完颜杲与完颜晟之间的仇恨,是以在发现前撤出这里才是我等要做的。” 酆泰吧唧吧唧嘴:“所以说……还是读书人坏啊。” “废话恁地多。”瞪了这丑汉一眼,杜壆转头继续行进着:“总之,只是这般完颜杲可不一定会出兵与完颜晟死战。” “为何?已经三个村子,数百人命了。” “前段时间两边也打过,死的更多。”杜壆控着马,随口说着:“没打疼完颜部,怎么让他们拼命?” 死尸被拖去房屋中,土黄色的身影在两人周边走着,前方红脸的汉子已经在另一边的村口能够看见,杜壆催马跑了过去。 “打过了也要他们接着打,果然大头巾心都是黑的。”酆泰嘀咕着摸着钢髯:“还好这次齐王赢了。” 打马过去之际,杜壆与袁朗已经在谈论着接下来的行动。 “分兵吧。”袁朗拿手指了指堪舆图:“完颜部的中心咱们不去碰触,外边分成两队,一队沿着刺离水而上再渡河袭宁江州的村落,另一队直插向北至混同江然后回返,最后可在混同江……”,手指往下移动:“这里汇合。” “也可。”杜壆点点头,看看堪舆图,指一下:“咱们直接过混同江,去黄龙府西边,做戏做全套,只要不接近黄龙府州城,当是无碍。” “一切听杜兄的。” 杜壆笑了一下,望着仍然阴沉沉的天空,有雨滴落下,滴到脸上,冷冰冰的。 “又下雨了……” 口中喷出的白气消散。 …… 孟冬中,辽东的天气愈加寒冷,有雪落了下来,而这支三千人的队伍也在不久后让完颜部恨不得生吃了他们,分成两股的骑兵在辽阔的土地上愈发不起眼,一连二十余村落被毁,无论男女老少尽皆被屠。 坐镇祖地的完颜杲闻听此事,气的用刀劈碎了身前的桌椅,连同儿子完颜宗义一起派出去寻找胆敢在境内生事的混蛋,问询而出的一支千人左右的完颜部骑兵四处找寻可能的敌人,又有第二路村落出事的传闻报到他耳边,让这雄心勃勃的完颜部族长眼前一黑,随即亲自率一千骑兵而出。 等到了出事的村庄,那里的青壮已经死绝,只有几个老弱躲在地窖逃过一劫,孩子、女人也被对方杀死在地,值钱物品洗劫一空。 尸体在寒冬中,保持着僵硬的姿势铺满整个村落。 这些对于如今完颜部来说宝贵的财富就这般失去了,几乎所有人发疯一样开始寻找,搜索这两伙狡滑的匪人。(本章完) 第714章 寒冬 代表完颜二字的旗帜在风雪里飘着。 完颜石土门静静坐在大帐内倾听着各个方向传来的情报,完颜杲父子亲自率军而出没有找到敌人,是以,他这个耶懒路完颜部的都勃堇,不得已亲自领兵在这天寒地冻之时出征。 年岁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中年人带来了最擅捕猎的族人在这片雪地找寻凶手,只可惜风雪不停,一切的痕迹都被覆盖在白茫茫的积雪之下。 呼—— 一阵寒风随着身影从外吹进帐内,合拢的帐帘随即将后续的寒气挡在帐外,身材壮硕的青年走了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与水迹,摘下厚厚的皮帽,露出光秃秃的头皮与脑后两条绑着金丝银线的发辫:“父汗,没找到任何痕迹,雪太厚了,对方又狡滑的洒了狐狸尿,猎犬也失去了对方的行踪。” 完颜石土门闻言看了儿子一眼,轻轻开口:“习室,不要焦急,狐狸再狡猾也逃不出有经验的猎人手掌。” “父汗可是有人找到对方踪迹?”完颜习室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没有。”完颜石土门摇摇头,招呼他过来坐下,拿起一旁火盆中的瓦罐,倒出滚烫的马奶酒递给他:“喝些暖暖身子吧。” 粗豪的青年接过来,小口的喝着,热量与酒精驱散了体内的寒气,让他舒服的哈出口气,随即迫不及待开口:“那父汗,我等该往何处搜寻这伙亡命徒。” “亡命徒?”完颜石土门正低头看着堪舆图,用木炭在上面做着记号,闻言抬头诧异的看眼他:“你怎知是亡命徒?” “敢来我完颜部放肆,非不要命之辈如何敢做?”完颜习室狠狠拍了下大腿。 “敢来放肆的人多了。”完颜石土门将头低下,继续用木炭标记着什么:“你当我等还如之前一般?不说别的,铁骊部若不是与我等有姻亲,早已派兵打过来了。” 完颜习室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况且,这些人目的太明显了。”放下木炭,将手上的黑灰在身上擦了擦,招手间让自己儿子过来,伸手指着被黑色标记之处:“这些都是被袭的村庄,一条由此向西,一条由此往北,可看出什么没有?” 完颜习室怔了怔:“父汉意思,他们放着富庶的地方不抢,只是朝着既定的方向行进?” “哼——”完颜石土门双手撑着膝盖:“就是如此,若真是匪人,定会以财货为主,而这伙人明明可以去打更有钱的村落部族,却又如眼瞎一般,沿着两边而走,这不是匪人劫掠,这是有目的地杀戮。” “军队?!”完颜习室张口喊了一声,随即身子前倾:“黄龙府那边的?” “不知……”做父亲的摇摇头,随即却补充一句:“只是就幸存者口述,穿的确实是黄龙府那边的军装样式。” “完颜晟这亡八!”年轻的儿子一拳捶在腿上,咬牙切齿:“连自己族人都屠戮,当真是丧心病狂!” “事情已经发生了,抱怨也无用。”发辫黑白掺杂的中年男人挥了挥手:“既然知道对方乃是完颜晟的人,那么就好办的多,他们在这里时间不会太长,必然还要回去南面。”,点了点堪舆图:“在刺离水多布置岗哨等他们。” “是。” …… 更大的雪在酝酿。灰蒙蒙的天空下,篝火在燃烧,当值的士卒站在外围,身上裹着皮裘,脚上套着皮套,翻起的绒毛在风中摇摆,刮蹭着被风雪吹的发红的脸颊,些许碎冰挂在胡须上,被呼出的白气融化流淌而下,再次凝结成一缕晶莹。 “时间差不多了。”杜壆搓了搓有些发红的手,将身上白色的披风裹的更加紧实一些,往火里添上一根枯枝:“该是回返了。” 转头看看身后穿着各式皮衣、外披白袍,脸有冻伤的士兵,向着酆泰、牛皋下令:“传令全军,往西北方向行进二十里,随后南下折返回去。” 两个壮硕的汉子都是点点头,连忙翻身上马,不久,牛角号单调的吹响在天空下,燃起的篝火被冰雪覆盖住,有经验丰富的士卒将痕迹掩盖好。 一千五百人的兵马开始撤离,不少人心中如释重负,充满了对家的渴望,外出劫掠虽然愉快,可是这鬼天气是在冻人,有些没经受过寒冷的士兵双手上满是冻裂的疮口,靠着涂抹动物的油脂与抢来的皮货勉强没再继续恶化下去,只是那种痛痒感让人有些忍受不住。 马蹄狂放,卷起千堆雪。 …… 同一时间。 袁朗喝了口水囊中的酒水,激灵打个冷颤,随后感觉胃部有股暖意扩散开来,这不知名的酒是从某个村子里抢来的,意外的辛辣,倒是适合这等冰冷的天气取暖用。 “回去。”同样的命令在这赤面虎的口中发出,随后一指远处:“现在河面结冰,先过河,随后去汇合之处与杜平北汇合。” 牛角号吹响,战马卷起白雾,在狂风呼啸中踏雪而在。 不久,拇指大的雪落了下来,给白茫茫的天地再加上一层冰晶的外衣。 …… 自杜壆、袁朗突入完颜部,村庄被屠戮的消息也传到了宁江州完颜娄室的耳中,完颜阿骨打死后越发沉默的汉子听着传令人的话语,眼角的肌肉猛的抖动两下,随后挥手让说完的人退下。 “废物……” 许久,让人听不清的话语在屋中响起,起身的身影走向门口,披上厚实的皮裘,拿起带着绒毛的翻毛帽扣在光秃秃的脑袋上,开门的一刻,呼啸的寒风带着雪吹在脸上。 “娄室猛安。” 外面的侍卫转过身子齐齐低头。 “传令,派出游骑在河边巡弋,一有消息就发响箭通知其余人,骑兵自今日起不得解甲,兵刃不得离身,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是!” 领命的人连忙转身跑去,走出的身影进入风雪中,那顶灰色的帽子很快沾满洁白,咯吱的声响中,很快消失在视野中。(本章完) 第715章 逐渐混乱的北方 风雪弥漫,整个辽东的北方披上了银白的妆束。 寒风中,刺离水往南的原野上,马蹄踩踏厚厚的积雪旋起,一支支一道道的马队在挽弓射箭,犹如一条雪龙张牙舞爪的滚动过去,响箭在雪龙里许之外接连射上天空,如同接力一般向着远处而去。 天空不时有箭矢落下,申时的天空已经有些昏暗,人的、马的尸体延绵铺开,逝去的人或战马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随即被风雪掩盖,尚活着的人发出痛苦的低吟,挣扎着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朵朵血渍在雪面上炸开。 “走走走!莫要停下!别去管那些斥候!” 吼叫的声音被风雪压下,牛角号发出长短不一的急促声响,齐军的骑兵呼啸而过,须发眉眼沾上细碎的冰雪,看起来面容老了一般。 追着举着金字战旗的另一伙骑兵咬牙切齿,碍于人少不能冲杀,只是吊在后面时不时发出响箭,有人来追随即转身就跑,坚决不与对面的人马硬拼。 可惜,风雪中不是所有人都能辨明方向,总有倒霉的死在追踪的路上,而也有人拼了命的追了上去,拦截后方。 砰—— 一声金铁交鸣的碰撞被呼啸的寒风送去远处,冲突之中一员身形魁梧的年轻小将挥舞长枪与另一个身材健壮,披着白色披风的将领打的有来有往,两柄挥舞的长兵总想砍入对方的要害,在黯淡的光线里砸出一道道火星。 砰砰砰—— 相互兜转的两匹战马随着上方交击的兵器发出粗野的鸣叫,朝着对方用嘴、用蹄子撕咬、踹击,双方毛皮下肌腱抖擞的皮肉响起阵阵闷响。 马鞍上,两马之间,三尖两刃刀划出一道巨大的半月,从上方以最为猛烈的气势狠劈下来,刀刃刮擦过的雪顿时紊乱起来,对面马背上,名叫完颜活女的年轻小将抬枪一挡,空中带着冷意的三尖两刃刀当的砸在他枪杆上,失去温度的四只手一阵发麻,有火星在刀锋之下迸射而起,两人身下的战马不知是被同类所伤,还是承受不住这撞击力道,顿时向后退了几步。 “活女,走啊——” “快走,贼军厉害!” 风雪中传来喊声,冲动追上的少年转头,跟来的十来骑在一个手持单鞭的壮汉带头冲杀下,纷纷落马,有拿着长枪的战马先行冲出风雪。 “啊啊啊——” 完颜活女大叫一声,手中枪一起,点头点脑,逼退持着三尖两刃刀的滕戣,一拽缰绳,扭头就跑。 “留下命来——” 杀过来的滕戡闭口不言,旁边的曾涂高喊着女真话,完颜活女转头大骂几句,随即头也不回的冲入风雪中。 “别追了!都停下!” 马蹄声中,作势跑了几十丈的滕戣一摆手中三尖两刃刀横在空中。 砰—— 陡然一股大力袭来,没有准备的滕戣手一松,三尖两刃刀打着转飞了出去,当啷掉在地上,勒停战马的滕家大郎本能回头,正看着自己兄弟将虎眼竹节钢鞭收起,瞪着双眼瓮声瓮气的开口:“大哥你突然停下伸个刀在那做甚,差点儿被你砍成两半。” “我……”当哥哥的握着拳头想揍他,最终还是没浪费这力气,下马将刀捡回,飞身上马,狠狠瞪了滕戡一眼,高声喝问:“有伤亡没有?” “有几个弟兄中了箭,死了三匹战马。”曾涂在后面回了一句:“已经叫人带着他们走了。” “好,回去,追上袁安南,我们退!” 纵马飞奔向牛角号传来的方向,身后的齐军骑兵一一跟上。 不久,完颜娄室带着两千骑兵飞驰而来,身旁跟着面色羞惭的完颜活女,父子俩一声不吭的追寻着马蹄印记而去。 …… 刺离水东岸,风吹过冰面。 杜壆焦躁的看着北边的方向,袁朗并没有在汇合的时间内到来,胯下青鬃马不安的踢了踢腿脚,风雪让它有些不适,马躯在微微打颤。 “不能等了。”喷出口的白气随即消散,杜壆回头高声大喊:“吹号,过刺离水,先往南而回。” “将军。”牛皋在后抱拳,颔下钢髯上满是白色的碎冰:“袁将军或许只是一时没找到路,不妨再等等。”“不等了,无论什么理由都是失期未至,按照之前商议,此时我等直接走就是。”杜壆摇摇头,长长的胡须在寒风中一动不动,微微思考一下:“走西南向,去混同江附近看看,出发——” 呜呜呜—— 战马奔腾,踏响冰面。 …… 风渐渐的大了,光线在风雪中越发微弱,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在空中回荡,穿着翻毛皮衣,头戴皮帽的完颜部士卒在集结。 “父汗,发生什么了。”闯入帐中的完颜习室带着满身冰雪,步入大帐的瞬间晶莹化作水珠沾在皮毛上。 “完颜娄室那边有发现。”完颜石土门披挂上甲衣,系上披风,伸手将厚实的貂皮铁盔扣头上,抓起铁矛,大步走过来:“去抓那些罔顾同族情谊的亡八,俺要将他们头砍下来沿着河岸插成一排。” “可是父汗,还有一部贼人不等了?” “都一样。”撩开帐帘,风雪吹在脸上,冷硬的寒风让完颜石土门呼吸一滞:“抓到一部就行。”,眼睛里闪着怒火,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通知你大哥,让他带人去与完颜娄室汇合。” “是。” 令骑跑入风雪中。 牛角号吹出长音,古怪的呼喊声在骑兵群中发出,大地开始轻轻颤动,雪龙升空之时,地动山摇。 同时,完颜娄室一部追查到完颜晟骑兵的消息在令骑的飞奔中传遍完颜部。 一帮红了眼的完颜部将领顿时纷纷点起部族中的人马,或两三百、或五六百的加入追击行列,同时,沿途也有快马传讯,告知众人最新的追袭情况,刺激的一群往日以蛮横著称的生女真汉子越发拼命。 孟冬己卯,风雪已停,完颜娄室追袭上金兵所部,双方发生短暂交锋,袁朗抛尸数十具再次走脱,完颜娄室以子完颜活女为先锋,领四百人先行。 庚辰,乙典部猛攻信州,完颜晟大怒,紧急调完颜宗翰南下入信州,双方近万人在城下杀做一团。 辛巳,完颜活女为先锋再次追上金军骑兵后队,被曾涂引进埋伏之所,所部四百人折损两成有余,完颜活女死命打马逃回,袁朗举着金兵旗帜继续南逃。 同一天,完颜宗翰以完颜浑黜为饵,吸引住乙典部注意,自己率兵绕过一个圈子,从后猛攻乙典部中军,乙典部族长奋战中箭而走,信州之围遂解。 辛巳晚,完颜晟探知完颜部骑兵大举集结,心惊之下,连忙派人召回完颜宗翰所部,北上怀德驻扎以防备宁江州完颜娄室。 壬午,完颜石土门汇合完颜娄室,两部合计三千骑兵再次根据马蹄痕迹追寻而上,后方完颜杲带着族中两千余骑循着完颜娄室留下的兵卒寻来。 甲申,完颜宗翰率骑兵抵达混同江畔附近,就近扎营。 孟冬末,袁朗所部奔驰上结冰的混同江面,千余人的队伍向着对岸飞快行进。 “将军,对面似是有金兵大营!” 有前方骑兵传回消息,袁朗在战马上站起,没有打理的胡须乱糟糟的在脸上肆意生长着,注视一阵,转头大喊:“传令曾涂,让他带几个弟兄上金军那边求援试试!” 传令兵立时领命,一勒缰绳,斜刺里跑出大军随后缓下马速,等着后方人的到来。 不久,有穿着金军将领服饰的人马跑向矗立的大营。 …… 营寨上方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金字大纛在高空飘荡。 有守门的将领紧急奔入大帐,见着完颜宗翰跪地禀报:“禀猛安,外面有我军骑兵被完颜娄室追袭,请求支援!” 站起的彪悍青年抓起长枪:“出兵——”(本章完) 第716章 回返的骑兵 天际阴沉,云下阵阵寒风吹过,掀起地面堆积的雪,寒气与浮雪在冰面上连成一条奇异的纽带,横扫过结成厚厚冰层的江面。 某一刻,嗖的一声破空之音传来,带着旋转力道的坠落下来。 砰—— 碎冰连着箭矢弹了起来。 呜呜呜—— 牛角号此起彼伏的吹响,双方长短不一的号令听的新兵昏头涨脑,不时有跑错的士卒被刺下战马,血液在冰上凝结,形成新的冰层。 “杀——” 完颜活女骑马挺枪在队伍前面大喊,奔行在冰面的马队,一个个都将长兵夹在腋下,咬着牙冲向对面的金军,片刻间,对面狂暴的冲了过来,口中发出最原始暴力的呐喊声。 轰—— 无数的身影在刀光枪林里倒了下去,对面劈刺过来的刀枪带起血,同样有无数的躯体跌落在冰面,发出痛苦呻吟。 人声歇斯底里呐喊,一柄柄长矛、弯刀刺人砍马,更多携带冲势的金兵疯狂扑冀撞了上来,骑兵群在对冲下零落。 “杀啊啊啊——” 这边,完颜娄室、完颜石土门不停发出各种命令,牛角号不时响起,一层层一队队的马军士卒骑在马上,踩着不知多厚的冰层,不停奔跑拼杀,想要将刚刚加入奔行过来的军队压制住。 “完颜娄室,你这厮执迷不悟,竟然帮着完颜杲行割据之实,完全违背都勃极烈的意愿,你不配做完颜家的子弟!” 无数的战马飞奔,人群中,完颜宗翰拍马舞枪暴喝,督促着军队杀上去解救被追杀的自家军队,他身先士卒充当凿阵的箭头,杀的满身鲜血,身后更多悍勇的将领带着骑兵在行进,那边袁朗与完颜部的骑兵早已打出凶性,看着他冲来,随即以最为凶猛的姿态给与攻击。 “屠戮族人的混蛋,背弃部族的人是你们,你才不配做完颜家的子弟!” 完颜娄室的千人骑兵冲出,笔直的冲向杀来的同族,而在厮杀中的金军大旗下,袁朗挥动兵刃杀死一将,“发讯号,向本将靠拢!”的吼声传入后方传令兵的耳中,牛角号响起,滕戣、滕戡怒吼着带着麾下骑兵向着中军靠过去,曾涂则是吼声连连,杀退完颜习室,一拽缰绳转身就跑。 兵马人数处于劣势,纵使之前战而胜之,然而此时也不是拼死作战的时候,袁朗甚是清楚自己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已经挑起了两边的厮杀,那么他们这些外人再待在这里就有些碍眼了。 “嗯?对方在收缩?” 完颜石土门在骑兵群中发出困惑的声音,看着一个个骑兵在奔走,颇为不解,陡然有马蹄声从东北方向传来。 不好! 几乎是本能的回头,看去马蹄声大作的方向,那边尘土飞扬而起,厮杀中的完颜娄室与完颜宗翰也循着声音望去。 层层云雾之下,骑兵浩浩荡荡的飞驰推进,一千五百的骑兵卷起一道白色的雪龙,金字的军旗在迎风飘荡,起起伏伏之间,无数卷起的雪落下、飞开,随即马蹄踏上冰面发起冲锋。 呜呜呜—— 号角声在如雷的马蹄声中响起,为首冲锋的身影骑在青鬃马上,一身金军将领装扮,白色披风翻卷,手持一杆长矛拖行在冰面上泛起一溜冰屑。 一片不知哪里吹来的雪落在袁朗赤红的面上,嘈杂混乱的战场挡不住传讯的号角之音,战马飞驰,迎面而来的寒风顺着铠甲缝隙在向里面钻去。 “平北将军来了!” 坐骑之上,袁朗大喊出声,一勒缰绳,调转方向:“吹号吹号,从侧翼攻击敌军,协助平北将军破敌!杀——”拉过的战马在冰面转向,回应的号音响起,千余人的骑兵开始转向,准备配合远来的同袍合击完颜部的骑兵。 “习室,带兵追上去,别让对面的骑兵完成迂回!”完颜石土门大吼一声,手中铁矛一转:“其余人跟俺来,拦住后面的骑兵!” 战马奔腾,冰屑四射。 …… 哪来的兵马?! 厮杀中,完颜宗翰脑海中本能闪过一个念头,随即被完颜娄室一刀劈的差点儿跌下战马,连忙稳住心神,恶狠狠的与对面的人拼杀不休,再顾不上分心其他。 四周人影晃动,不住有人掉落马下,随即没死的人摇晃起身,被飞驰而过的骑兵一刀砍翻。 …… 青鬃马带着身上的身影接近的一瞬,杜壆怒吼出声,双手使动长矛,左刺右挑,带着道道冷芒的矛尖儿捅入人的身体,带出大蓬的鲜血,纵马冲入对面的阵中,身后,麾下骑兵悍勇的跟着前方的身影照着缺口轰隆隆蔓延过去,与一道道完颜部的骑兵交错而过,兵器挥舞开来,全是碰撞撕裂的声响,火星在空中迸射、血肉噗嗤的爆开,带着鲜血的毛发从皮裘上飞了起来。 “加速,不要停——” 战马高速的冲锋,长矛在前方不停左右横挥,砸开刺来的弯刀、长枪、铁矛,人的身体在巨力下左右摇晃,不断有人悲鸣着被后方赶上的骑士捅落下马,也有被对面刺下马的,哀嚎着被战马踩死在地。 “滚——” 如虎啸的大吼声在阵中响起,杀来的完颜石土门只见着对面金将手臂、头脸、披风上全是鲜血,带着斑驳血迹的脸面犹如恶鬼般狰狞可怖。 手中铁矛尚未捅出,那边长矛弹起,砰的一声砸在肩头,“啊——”的惨叫声从中年男人口中发出,斜刺里败退开,只是一条手臂垂在那里不住晃动,显然已是断了。 “完颜部已败,完颜部已败!” 马蹄奔腾,喊声震天,不知什么时候,女真话语在厮杀中喊出,冲杀之中,杜壆看着斜前方曾涂正带着几个女真骑兵大声吼叫,连忙一勒缰绳转向过去。 “走走走,吹号、吹号——” 欣喜的神色浮现在伪装金军的所有人脸上,号角声响起,战马转向南边沿着混同江而跑。 冰面之上,厮杀的完颜娄室与完颜宗翰彼此分开,各自回头看眼身后士卒,到处都是乱哄哄奔跑厮杀的身影,场面混乱之极。 惊慌奔走的骑兵当中,完颜浑黜被冲来的完颜活女一枪打下战马,随后长枪向下一掼,钉死在地。 完颜石土门手上来不及指挥召回麾下骑兵,被完颜宗翰麾下完颜婆卢火带兵冲过来,无奈只能带着数十亲卫仓皇逃出战场,朝着北面宁江州方向而去。 激烈厮杀的战场,在顷刻间如同散了的宴席,场面情景下来,让人始料未及,冰面之上奔走喊杀的身影偶尔还有,随后与不同衣甲的人厮杀一番,便不再有任何声响。 天光逐渐偏西,阳光在申时开始黯淡,刺骨的寒风呜呜咽咽吹过战场,透体的寒气带走了受伤之人最后的一口热气,染成暗红的江面在夕阳中看起来格外丑陋。 孟冬末,完颜宗翰与完颜娄室在混同江再次混战一场,双方扔下数百具尸体各自退回。 仲冬初,完颜杲发檄文讨伐完颜晟,自觉被莫名诬陷的后者暴跳如雷,尽起全军,随后两者多次在冰天雪地中爆发大战。 不久,带有两边消息的情报摆放到了齐王书房的桌面上。(本章完) 第717章 无题 第717章 无题 火盆中的木炭明灭不定的闪着红光,阵阵暖意扩散开,让这书房待着也没那么寒冷,吕布捧着暖炉坐在桌前,看着刚刚传递回来的军情,目光中满是称赞之意。 踏踏踏—— 懒散的脚步声传来,吕布抬起头,门房分左右打开,王政那张懒散的脸出现在门口,大冷天的,他将自己裹的严实,一袭貂皮大氅,里面是新领的官服,黑色为底,带繁杂云纹,身上挂着锦绶、玉佩,脚上套着鹿皮靴。 “见过大王。” “书房里就别多礼了。” 吕布声音轻松的开口,进来的青年摇摇头,懒散的表情上有些无奈:“不行啊大王,举止过于轻佻,回头杨郎中出使高丽回来,他可是能和臣讲一夜的礼仪……”,揉了揉额角:“前次他规定了礼仪,臣只是说了个我字,被他揪着说了一夜的礼仪尊卑,想想就头疼,还是礼不可废吧。” “你也有怕的时候。”吕布忍不住笑了一下,指了指座位:“来看看吧,按你的要求,边境的骑兵进入完颜部,挑动起两边的火气,竟然在这般冰寒的天气里也打了个你死我活。” 王政精神振奋了一些,那张好似睡不醒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拿起传递来的军情仔细看着,半晌幸灾乐祸的开口:“比臣想的要好,竟然将乙典部那头倔驴也牵扯进去了,这下完颜晟别想有个安宁时候了。”,抬头朝着吕布开口:“大王,当重赏此次出征的将士,天寒地冻的,也难为他们来。” “已经发出嘉奖了。”吕布朝后靠了靠,脸上仍是带着笑意:“杜壆、袁朗等人是不能再升了,只能拿些赏钱,好在今次出战的骑兵不多,三千人回来两千五百左右,他们还有得封赏。” “大王豪气。”王政竖起大拇哥:“如此出战将士定然愿效死力。”,放下手中公文:“既然如此,政也该做些准备工作,牢里的那几位也可以见见了。” 看着吕布点头,这军师陡然又想起一事:“大王,不知海寇之事如何了?” “互有胜负。”倚靠着椅背的身影挥了挥手,身子起了一下,拿起桌边的另一份公文扔过去,又靠了回去:“那些海寇在上个月又来了两次,成功袭取了两個村庄,随后被李宝抓着行踪,和呼延庆两面夹击击沉了对方两艘贼船。” “危昭德和阮小五、阮小七两位将军袭击了高丽的沿海村庄,掳掠二百余人,嗯……”哗哗纸张声响起,王政一目十行的看完情报,缓缓将之放下,沉思片刻:“杨郎中此行说不得会顺利不少。” 想了一想,吕布凝实了眼神:“某已给其权,如何交涉是他的事情,若是需要支援,水陆两面都有军队在左近,自会助其行事。” “如此臣也就放心了。”王政站起身,向后退去:“臣告退。” 屋内,吕布坐在位子上看着人出去,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一只手不停的敲击着桌面,思考着什么。 外面庭院中,琼英正调皮的踹着树干,积雪从枝头掉落下来,灶房檐下,周大荣将煮好的药水倒入碗中,有侍女上前用食盒装了提着去往自家娘子屋中,还有卧房旁边的小灶,丰满的身影带着瓦罐、提着食盒走了出来,一路行去书房。 吱呀—— 房门再次开启,沉思的男人被声音惊醒,抬头看向门口,有些惊讶开口:“你今日怎地过来了?” 邬箐抿嘴一笑,上前将盒子里的瓷碗瓷勺拿出,微微俯身将瓦罐中煲好的汤倒入进去,嘴里面说着:“适才煮汤给雯儿吃,她问着爹爹吃了没有,奴哄着她说稍后送来给你。”,盛好的汤碗端给男人:“这不吃完了就催奴过来了。” “有劳你了。” 吕布坐直了身体笑着朝她说了句,他心情确实愉悦,小姑娘被教养的很好,纵使自己这做父亲经常因为战事出征,却也没被女儿忘到脑后。以前…… 似乎也是这样。 恍惚的想着,鼻子陡然有些发酸,伸手端起碗,借着喝汤的时候平复了一下心情。 门外有人声传来,抬头的时候,神色如常的男人歉意的笑了一下,邬箐理解的点头,将瓦罐放在火盆上,嘱咐一句“记得喝完。”,随后收拾下东西,转身与进来的李助、乔冽点点头,款款而出。 屋内,有说话的声音隐隐传出。 …… 辽阳府的牢狱在这寒冬中仍显湿冷,各种腥臊的气息弥漫在空中,不时有说话的声音在这监牢里响起。 “你们这些女真人就是喂不熟的鬣狗,一个个有了好处拼命伸手,转头就来咬人。” “放屁!还不是你们这些契丹贵族索要无度!若不是伱们连条活路都不给,谁愿意拎着脑袋上战场!今日种种皆是你等往日铸就,所有苦果,皆应由你等自食。” “如今看来这苦果俺大辽还没吃,你们的金国已经快没了。” “呸——不是这什么齐王用诡计偷袭,俺们能输?倒是没想到你个粪王也能上战场,辽国真是国中无大将,你去做什么?战场上喷粪?” “小儿找死!有能耐你过来,看本王不宰了你。” “老子怕被你喷一身稀粪水!” 当当当当—— 木棍砸在金属的栏杆上。 “吵什么,吵什么!都消停着些!入娘的,一群死不尽的贱骨头!” 闹哄哄的声音静了下来,那狱卒走回来,扔下木棍坐下,拿着酒杯喝着酒:“真入娘的闹心,吃着喝着听他们说这些肮脏的话,恁地恶心!大王就不能将这几个贼囚砍了了事。” “听说是什么完颜部的实权人物和辽国的什么大王。”另一个扔了个干果到嘴里,呲溜一口酒:“这等显贵哪能和你似的,说砍就砍。” “砍不砍的,那是大王和各位相公要考虑的事情,你我在这听着就行。”班头说了一句,拿起酒杯:“来来来,喝酒。” (本章完) 第718章 金兀术 天时缩短,日光稍暗。 穿着貂皮衣的王政迈步走入监牢大门,忍不住鼻子一皱,有些后悔想退出去,只是看看点头哈腰等在门口的人,到底没那般做。 “军师,小的给恁准备了一间干净的房间,恁可以在里面与犯人交谈。”班头顶着一张酒后的红脸对着王政谄笑着。 “劳烦了。”王政懒散的脸上露出笑容。 班头大喜,连忙叫人带着王政走入旁边房中,随后走去牢里面,看着脑袋上长出不少头发的青年,撇了撇嘴:“喂,军师找你,你小子走运能出来动动。”,手上开着锁,打开门:“愣着做什么,动作快点,惹恼了军师没你好果子吃。” 完颜宗弼抬起胡子拉碴的脸,恶狠狠的瞪了班头一眼,对面反瞪回来:“你这厮讨打不成?快着些!” “四哥……”旁边囚室里响起声音。 “讹里朵,没事,不用担心。”完颜宗弼咬咬牙,站了起来,一身白衣上满是污垢与稻草,带着沉重的铁镣,一步一响的走了出来。 “这边。”有狱卒说了一声,去前面带路,后面班头将门带上。 “你们要将兀术带去何处?”更靠里的牢房有人扒着木栅大喊:“喂!说话啊。” “省省吧。”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出:“没听着是齐王军师找吗?说不准就被砍了。” 砰—— 拳头狠狠砸在木栅上,年轻的声音大骂:“粪王你说甚!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小崽子!再叫俺粪王,俺先宰了你!” “来啊!你这坨粪还能化形从牢里出来不成?” “入——娘——的——” 只有适才出声的完颜宗辅没有说话,担忧的看着牢房门口,全无心思理睬那边的对骂。 …… 寒风吹着乱发,自战后一直无法刮剃的头发在风中时不时飘起,完颜宗弼打了个哆唆,长时间不能饱腹让他身体瘦弱了许多,对寒冷的抵抗力减弱不少。 赤脚踩着冷硬的地面,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钻脑门,完颜宗弼咬着牙跟在前面狱卒身后,走入左近的房间,霎时间,屋中的暖意将身上的寒气驱散不少,让这女真汉子又是哆嗦一下。 “完颜宗弼。” 房间中,数个持枪带刀的侍卫站在两旁,一个看起来懒懒散散的青年撑着脑袋坐在桌旁,见着他进来拿手指了下下首位置:“坐下说话。”,伸手点了下旁边的侍卫:“弄些热汤给他喝。” 当下侍卫转身离开。 完颜宗弼也不道谢,哼了一声走去座位坐下,王政也不说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不多时,出去的侍卫端着一碗热汤进来,递给坐着的囚犯,坐着的人没有伸手。 “不用担心下毒,想杀你现在用刀砍就行了。”王政见他没接,懒懒开口:“再用药岂不是浪费钱财?” 嘴里面不知嘀咕了句什么,完颜宗弼伸手接过,似是表现自己勇气一般喝了一口。 王政看看侍卫,见那人一脸惊讶,随即异样的看向女真汉子,身子坐正了一些,好奇开口:“那个……很烫吧?” 完颜宗弼脸上一抽。 “……看来是了。”王政将身子靠后,无奈耸肩:“你看,我又不想折辱你,只是请你喝碗热汤暖和暖和,你较什么劲?” 将汤碗放在一旁,完颜宗弼略显沧桑的脸转向王政:“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找俺做甚?” 王政不以为杵,只是自顾自喝了口热水:“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想和你聊聊。” “哼——”鼻子哼出个音,完颜宗弼转过脸:“俺可和你没什么可以聊的。” “是吗?那你也不想知道黄龙府的现状?” 那边的男人霍然转头看来。 “看来是想知道。”口里说着,王政脸上保持着笑容,眼下对方有在意的东西就好,在意的人与事可以成为对方憎恨的理由,也可以成为己方可以利用的地方。“完颜宗弼,你们金国现在,可是分为黄龙府金国与完颜部,相互攻伐着,不需多久,怕是不用齐王殿下再次北伐,你们自己就能将自己硬生生耗死。” 哗啦—— 铁链抖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完颜宗弼睁大眼睛看着上首的青年:“你这厮定是在扯谎!” 对面,坐着的青年毫无烦恼之色,只是轻笑着:“这等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我骗你做甚?况且如今乃是我齐国胜了你金国,亦是犯不上诓骗你一个囚犯。” 激动的身影停止动作,脑子有些发懵,隐约只听着一句:“你,想救完颜部的人吗?” 视线看过去,隐约觉着对面的笑容不怀好意。 …… 天色晚了下来,牢狱内燃着火把照亮过道,青砖铺就的地面,有着斑斑点点黑褐色的痕迹,那是不知何时留下的血迹。 吱嘎—— 牢门开启,随着一句“进去。”,铁链拖地的声音响着,哗琅琅的声响在寂静的牢房响起,两个女真俘虏连忙起身,扒着木栅看向外面,见着熟悉的身影松了口气。 耳中听着牢门咣当关上,狱卒走远,完颜宗辅连忙跑去贴着牢房的墙壁:“四哥,四哥?他们找你做甚?” “是啊,兀术兄,那些人找你到底何事?”里面牢房响起年轻的声音。 耶律捏里阴阳怪气插句嘴:“肯定是劝降,要砍头还要和你们说?” “粪王闭嘴!”完颜宗辅骂了他一句,随后嘭嘭拍着木栅大声道:“四哥,说话啊四哥!到底有甚事?” “是要招降……” 沙哑的声音从完颜宗弼口中发出,让两个女真俘虏顿时住了口,只有耶律捏里的冷笑声在耳边响了一下,只是这个关头两人也懒得理他。 “那你怎么说。”里面年轻的声音有些焦急。 “俺没答应。” “俺就知道兀术兄不会答应。” “四哥好样的。” 两道声音传来,完颜宗弼抬起头,看着火把映照在头顶的火光,眼神有些迷惘,将头顶在墙壁上,半晌开口:“但俺也没有拒绝。” “为何?!”年轻的嗓门大了一些,声音里带着愤怒:“为何不立刻拒绝!你还是完颜部人吗!” “四哥你说甚?!”完颜宗辅将脑袋贴在木栅缝隙间:“你刚刚说甚?” “他说没拒绝!”耶律捏里大声开口,接着嘿嘿一笑:“不用谢俺,听不清俺帮你复述。” “你闭嘴!”完颜宗辅当即站起,破口大骂:“一喷粪之人,少与俺说话,脏!” “女真小儿!老子忍你很久了。”耶律捏里站起身,隔着木栅伸出手指着对面:“你过来,今日本王不生撕了你,老子跟你姓!” “我完颜家没有战场喷粪的后辈儿郎。” “兀术兄,到底为何?!” 声音嘈杂,完颜宗弼缓缓闭上眼,脑海里响起王政分别时的声音。 “明日起,有关金国和完颜部的消息本军师会每日让人送来,你自己可以判断里面是否真的,若是愿意为齐王效力,让人告知我一声。” 重重呼出一口气,耳中听着旁边三人骂做一团,完颜宗弼轻轻开口:“为何选俺?当日战死就好了……” 夜色如墨,寒气从门缝之间挤进来,却比不上完颜宗弼心中的冰冷。(本章完) 第719章 可想养条恶犬(求月票) 仲冬乙未,完颜宗翰与完颜娄室决战于益州至宁江州一带,双方出兵共近四万人,征召青壮七万余,三天两头的在这百里之地厮杀不休,双方各有损伤,而完颜晟、完颜杲却未曾叫停,反而不断添派将领,让这厮杀之处越发的混乱。 卷积的阴云横贯东西,绵延上千里,时不时有风雪落下,堆积在光秃秃的树枝与冷硬的地面上。 人牵着马的脚步,嘎吱嘎吱走在积雪之中,穿过丘陵下的枯树林,簌簌的积雪从树枝上掉落落到身影的帽上、肩上,让来人身形颤动一下,随即加快脚步赶去人声传来的地方。 时断时续的话语来自丘陵中段的一处洞穴,时迁一身厚衣服,皮裘裹住关键地方,腰间别着两把短剑,将缰绳交给一名守在外面的探子,挺直腰杆进入比他高一个头的洞口。 说话的人声更加清晰,火把的光芒照出内部的环境,与并不高大的洞口相比,里面的空间异常的大,几块顽石散落在洞窟中,上面坐着精悍的身影,中间燃着一堆篝火,外面的气流吹进来,让火焰一阵摇晃。 杜立三脸上涂着不知什么动物的油脂,正用手指着堪舆图说着话,听见脚步声转过头,不少人跟着看去,纷纷笑了起来:“时迁回来了。” 有人扔了个水囊过去:“快喝点儿酒暖暖身子,给时兄弟让个位置。” 当下有人从火堆前站起走开。 时迁伸手接过,拔开酒塞咕嘟嘟连灌几口,一抹嘴巴,吐出口气:“哈——还是这边的酒够劲儿。” 众人轰笑一声:“确实,比起宋地的酒,这里的够辛辣。” 时迁走去石头坐下,烤着身子,暖烘烘的感觉让他眯起眼睛,杜立三将手放下:“可有什么要紧消息?” “有。”时迁点点头:“今日俺去的时候,完颜杲那边正在搭建灵堂,说是死了一个叫绳果的宗室大将,入娘的,女真话真难,还好老子学的不错,不然都听不明白说的什么。” “绳果……” 没有理会抱怨的话语,杜立三的目光看向另一人,那探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对着火光翻了半天,用手一点:“有了!是完颜宗峻,完颜阿骨打的长子。” 火光映照的人脸上浮现出古怪神色,杜立三摸摸下巴:“这是第几个了?” “五个了。”那拿着册子的探子拾起一根烧的漆黑的木棍在页面上划了一道:“完颜晟那边的完颜宗朝、完颜宗杰,完颜杲这边的完颜宗强、完颜讹鲁加上这个完颜宗峻……”,合起手中名册,嘴角带上怪笑:“完颜阿骨打的子嗣在这场战事里死了不少,怕是等两边打完了,剩下那些也该死光了。” “真是好算计。”杜立三叹息一声,拿起根树枝扔入火堆:“也不知两边是不是商量好的,藉着大战来清除威胁自己的人。” “有可能。”时迁喝了口酒,歪了下头:“好似也不对,除了今天这个完颜……宗峻?”,转头看下拿册子的人,那边点头,方才续道:“就这个听说声望不小,完颜杲那边的将领几乎都到场了,没听说其余人有甚本事。” “呵呵……有意思。”小声嘀咕下,杜立三眼睛眯了眯,转头看着时迁:“辛苦时兄弟,这两日先休息一下,待后日再行出发探查。”。 时迁点头应下,他自己飞快的写出一连串的字在纸上,招手叫来另一个精悍汉子:“你拿着这个,快马送去杜壆将军处,让他八百里加急送去大王那里。” “是。” 火光晃动,有人大步而出。 ……北方的战事还在持续,黄龙府与金国鏖战不休,每隔几日便有战报从那边送去南面。 齐王府上,青松上的积雪都已抖落,阳光照着寒冬中难得的绿色,显得院中其它光秃秃的树枝格外荒凉。 外形娇小,皮毛雪白的兔子在地上跑动两下,随即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被蹒跚走路的吕雯抱起来,裹入自己的小皮酋里,红扑扑的小脸儿带上笑容,银铃般的笑容在院中响起,引得几个女人一脸爱意的看着她。 仲冬走过最后一日,季冬迎来第一日的阳光,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齐国的王吕布坐在书房,靠着座椅,听着外面女儿的笑声,嘴角浮现笑容,看着手中快被翻烂的《三国志》,时不时的俯身写着什么。 他这几日过的还算惬意,宿良、扈成、杜兴跟着韩铎去了南京道,在吕家、韩家等汉人家族运作下,买了不少粮食,前两日传来讯息,已经要启程返回。 南面的海上,阮小二、李宝、呼延庆三人携手接连打击高丽海寇,让贼人气焰一时间低落下去,反而是危昭德、阮小五、阮小七伪装组成的海寇在高丽沿海一带烧杀抢掠,引得高丽水师出来,只是暂时没得到吕布命令,是以三人只是避战,算算日子,攻击高丽水师的军令应该也是快传到了,只不知杨扑如今怎样了。 而在民间,各州穷苦人家被组织起来以工代赈进行的如火如荼,不少旧官舍经过翻修,焕然一新,反倒是无形中节省一些火炭钱,算是意外之喜,至于劳役,果然如张琳所料,有了钱这个冬天虽然难熬,但是冻饿而死者比之往年甚少。 “这算是好的开始吧……”脑海中回想起几个熟悉的面孔,叹了口气,将书放在桌上,捏了捏鼻梁,就那么仰着头看着房梁,口中呢喃:“这么久了,应该不是梦……对吧?” 外面,余呈带着几个侍卫走过来,身后跟着端着热姜汤的侍女。 打开门,示意侍女将姜汤放下,余呈过来轻声说着:“大王,军师过来了。” 吕布低下头,伸手将桌上的书合起,又将写的东西折起放入书页,端起姜汤喝了一口,一股热流自胃部扩散开:“让他进来。” 天气过于寒冷,王府中的下人穿着厚实的衣服,喷着白气在快速走动,王政走过边上站岗的侍卫,走进庭院,没转头去看声音喧闹处,径直走入吕布的书房。 “臣王政,见过大王。” 吕布示意他起身,指了下座位:“军师很勤劳啊,某还以为这等天气中,你会待在府里。” “政倒是想。”青年脸上露出苦笑,叹息一声:“只是没这等命啊。” 走过去坐下,余呈将书拿去一边放好,又给王政递上暖炉,自己出去关上房门。 吕布喝着姜汤,看眼坐姿随意了许多的青年:“让某猜猜,今日前来可是因为北边之事?” 王政点点头:“大王猜的不错。” 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笑了出来,王政最近做什么,对吕布根本不是秘密,毕竟护卫他去监牢的侍卫都是出自王府,如此说,不过是君臣之间一种打趣手段。 “北面的消息对牢里的人来说,是一种另类的折磨。”王政瘫在椅子上,将暖炉抱在怀里:“政本以为出狱的希望以及完颜家凄惨的现状能在几日内就让那完颜宗弼做出决断,没料到他竟然能忍得住,今日才有消息送来臣处……” 语气停顿一下,看看吕布:“大王,恁可想养条恶犬乎?”(本章完) 第720章 先降一人 寒风透过门缝,牢狱中的气温一日冷过一日。 耶律捏里与三个完颜家的人已经没了争吵的心思,每日抱着稻草蜷缩在角落,时不时的打一个冷颤,只是相比契丹人那边只是身体上的不适,三个完颜家的囚犯心里也是冰寒一片。 完颜宗弼那边每日得到的消息最终是没抗住自己兄弟与族人的逼问泄露了出来,从仲冬初黄龙府与完颜部的桩桩件件战事,王政派人事无巨细的尽数告知他,就连阵亡者的名单也是尽数附上。 五个兄弟的死亡让身处逆境的人尤其心焦,尤其是—— 完颜宗峻的死讯。 “大哥那般人杰也死了……”完颜宗辅的声音从侧旁响起。 完颜宗弼的眼睛闭了起来,头顶在身后的墙上。 “……说不得只是意外。”内里传出的声音有些迟疑,又紧接着说了一句:“也或许他们在骗咱们,对吧?” “哈——意外?骗你等?”耶律捏里一声怪笑,插嘴道:“奔睹小子,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里面的声音顿失,半晌一道中气不足声音传出:“许是如此呢?” 耶律捏里冷笑:“虽不知齐国的反贼把本王和你等放一起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老子勉为其难给你说说,两边交战这等容易查到的消息,只要你三人出去自会探明,就是出不去,砍了你三个给个假消息也犯不上,因此不存在欺骗与否,定然是真……” ……别说了。完颜宗弼闭着眼吸口气,冻的有些发木的手攥起,青筋在手背上凸出。 “再说意外,几场战斗下来,那边的兀术小子死了五个兄弟,都是你们前任勃极烈的子嗣,什么意外能让分在两边的人连死五个,其余出征将领却都没事,你是不是痴傻成疾?” ……别说了! 耶律捏里的声音带着嘲讽:“若真是这样的话,本王劝你若是出去找个郎中看看,你这般年轻说不得还有的治,省得日后战场上被你同族卖了不自知。” ……别说了! “你这厮放屁!不对,喷粪!” “是你看不清楚自己叔伯的真面目,真以为别人上位就要善待你等,要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你……” “别说了!” 双眼睁开,完颜宗弼陡然发出一声暴喝,牢狱内的声音陡然一静只余吼声在回荡,耶律捏里被吼的双耳嗡然作响,却是不肯失了面子,只是坐在那里哼哼冷笑。 完颜宗辅转头看着旁边的墙壁:“四哥……” “都别说了,让俺静静。” 拳头松开,完颜宗弼往后一仰,嘭——,一头磕在墙上,重新闭上眼。 牢狱大门处,听到响动的狱卒透过木栅看了看,嘟囔一句“别吵吵——”,随即缩回头,有说话轰笑的声音隐约传进来。 …… 时间过了午时,大门处响起咔哒的声响,门锁被人打开,几个狱卒闪在一边,穿着皮裘、腰挂横刀的侍卫走了进来。 耶律捏里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些人进来,嘀咕一句:“出去了?命还真好……” 低下头,裹了裹稻草,就听有人声从前方传来:“将这个也打开。” 这契丹汉子本能觉得是说自己,抬头一瞧,正看着一侍卫指着自己的牢房,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气,站起身子。 不多时,四个许久没见天日的人被带出大牢,坐进封闭的马车。 车轮徐徐转动,两百余马步两军押送而行。 …… 馆驿处。 宽敞的房间内,门窗关着,一盘香燃着散发出香气,木桌上,几身干净的衣服放在上面。 没有侍女服侍,只有几个高大的汉子推过木桶,留下一句“给你们盏茶功夫拾掇干净。”随即离去,四人沉默一下,完颜宗弼当先走去木桶,其余三人也是默默走过去。 清水荡漾,烧的正好的水温让长久没有洗过澡的四人舒出口气,用力搓了搓身上的污垢滋泥,将打纠的头发洗好,这才匆匆擦干,将衣服穿好。 吱——房门恰好开启,走入的侍卫招手:“跟我来,大王在等你们。” “走吧……”完颜宗弼深吸口气,眼底有情绪涌动:“对方如此对俺们,应该不是想要命。” “最坏不过当狗。”耶律捏里耸耸肩。 “你这厮说甚!”旁边的青年伸手拽住他胳膊。 看眼愤怒瞪着他的完颜奔睹,耶律捏里翻个白眼儿:“你还是去看郎中吧。” “奔睹放手。”完颜宗辅过来拍拍他,看着青年恶狠狠放手,搂住对方肩膀:“他说的也没错。”,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四个人:“只不过是说的所有人。” “……” 迈步跟着旁边的人一起走着,完颜奔睹沉默一下,点点头:“俺知道了,只是一时间气不过这厮这般说话。” 完颜宗辅神情恍惚的看看阴沉的天空,苦笑一下,拍了拍他肩膀:“一会儿你莫要多说,四哥想做什么……俺大约是知道。” ……俺也知道。 沉默的点了下头,完颜奔睹攥起拳头,眼睛看去北方。 兜兜转转,四人跟着侍卫走过院门,两旁站着挂刀持枪的侍卫,完颜家三人沉默不语,耶律捏里嘴里无声嘟囔着什么。 打开紧闭的馆驿房门,一阵烤肉的香气迎面扑来,顿时让四个坐牢狱以来只吃过早、晚两顿清粥加炊饼的人流出口水,肚子里咕噜噜一阵打鼓声响。 几人咬着牙将目光定住,看去里面,两排穿着铁甲的侍卫站在墙壁前方,上首坐着两人,王政一副懒散样子坐在下首,主位上的男人大马金刀的坐着,一身气势斐然,目光扫过来,让这四个沙场悍将忍不住一颤。 完颜宗弼深吸口气,上前一礼,带有口音的汉话出口:“兀术,见过齐王殿下。” 后方耶律捏里不甘人后,也是急忙上前,完颜宗辅、完颜奔睹慢了一步,一时间四人四声问候,参差不齐,显得杂乱。 目光看着四人,没有吩咐的声音传来,完颜宗弼四人只是单膝而跪,低着头没有抬起。 “免礼。” 半晌,吕布眯了眯眼,开口吩咐一句:“都起来吧。” “谢齐王。” 四人站起身,低头恭敬站着。 “耶律捏里……” 声音从主位上传出,已经长出长发的契丹汉子想起前事,身子不由自主一抖,连忙上前:“罪臣在。” 完颜奔睹瞥他一眼,用女真话轻声道:“不是个男人!” 完颜宗辅拽他一下。 吕布瞟他二人一眼,也不去管,只是开口:“萧海里来信与某说,你在辽国朝堂甚有名望,提议不让某杀你,要用你,只是某想来想去,这里也没个王位封给你,你说怎办?” 噗通—— 耶律捏里身子矮了一截,当即双膝跪地:“罪臣哪敢奢求王位,只要齐王饶俺一命,愿做齐王军中一小卒。” 吕布眯着眼看他,嘴里说笑一般:“该不会先降了某,然后伺机跑回去?” “不敢……”耶律捏里苦着一张脸:“罪臣在齐王这里做客多时,若是回去,怕是耶律延禧那厮会不管不顾的将罪臣砍了,为了罪臣小命着想,也是不能回,再则……再则……” 脸上显出红晕,期期艾艾半晌,陡然一咬牙,低头:“罪臣在战场之事怕是已经传遍军中上下,就算不死也再不能如之前一般,不若留此身为齐王做事,朝廷……辽国已经日薄西山,齐王这里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罪臣虽是不才,却也是有眼力的人,自不会做出不智之举。” 吕布向前探了下身子,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男人,半晌直起身子:“好,某暂且信你,且先入席。” “谢齐王!” 耶律捏里大喜,连忙起身,也没去看完颜家三人,自去一边坐下,两眼盯着桌上食物咽口口水。 好久没吃肉了啊……(本章完) 第721章 鹰犬(求月票) 天光有些黯淡,室内光线不甚明朗,有侍卫点起了烛火,视野明亮了一些,风吹着门窗发出呼呼响声。 馆驿之中,菜肴在瓷盘下方烛火的加热下并没有冷却,反而飘出更加诱人的气味儿,火光摇曳中,吕布打量起完颜家的三人,微微思量一下,朝后倚靠着:“你等三人已经知道了北方之事,有何想对某说的?” 完颜宗弼看了看自己兄弟与完颜奔睹,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带有口音的话语生硬出口:“大王仁慈,感谢对俺们的照顾。”,偷眼看看吕布,低头继续道:“还望大王借给俺一支兵马,待俺荡平完颜杲与完颜晟,愿领着金国为大王征战。” 声音落下,寂静无声,耶律捏里坐在一旁低垂着头,只是盯着盘中的烤肉,似是被香气勾起馋虫,只是双拳陡然在桌下握紧。 “呵……” 轻笑声打破寂静,吕布嘴角扯了扯:“某是哪个地方让你觉得某很傻?” 完颜宗弼没有抬头:“不敢,俺是……” 主位上的人影陡然挥动手臂。 “四哥小心!”完颜宗辅大叫一声。 前方站着的女真汉子下意识要闪,重心还未移动,就听乓一声响,瓷碗的碎片崩飞,完颜宗弼壮硕的身影不由自主朝后跌去,一屁股坐到地上,额头鲜血喷涌而出,顺着脸颊小溪一般滴到地上,后方的兄弟赶忙上前扶住。 “你!” 完颜奔睹看着大怒,刚向前走了一步,笃一声,一枚弩矢插在脚边,顿时整个人僵在那里,缓缓转头看去,一旁的侍卫正慢条斯理的给手中弩机装填着,一旁,十多个亲卫正将劲弩对着他。 不敢稍动。 王政在下首捂住了脸,心中有些叹息,他倒是能理解完颜宗弼的想法,只是…… 看眼上首的齐王,这位可不是辽东部落出身,大体,是没有部族中人有事共参的想法。 “清醒点了吗?”吕布一手压着大腿,身子前倾:“某给你说话机会,不是听你在这呓语的。”,他目光盯着完颜宗弼:“金国?待完颜杲与完颜晟斩尽你的兄弟,便会再次开战,你说,来年夏日,他们可还有兵力抵挡休养生息一年的齐军?” 完颜宗弼低着头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鲜血向下流淌,倒是完颜宗辅与完颜奔睹的神色有些难堪。 吕布站起身,大步走过去,目光盯着对方:“某身边缺少鹰犬,你……”,垂下的眼帘带着恶意:“做吗?” 咯拉—— 劲弩平端,望山凑近眼睛。 心脏怦怦跳着,完颜奔睹与完颜宗辅望望四周,有些紧张,又有些坦然,闭上眼睛,沉默等着地上身影的决断。 握着额头的完颜宗弼,身子微微抖动一下,片刻后,撑起身子双膝跪地,低下头颅触碰在地,双手掌心向上,手背放于地面。 “完颜宗弼愿为齐王最凶猛的鹰犬。”鲜血在地面上聚成小型的血泊,毫无波动的声音从垂下的发丝间发出:“只愿大王给与宗弼杀死完颜晟与完颜杲的机会。” 吕布注视一会儿,旋身走去座位坐下,看着仍跪着的完颜宗弼开口:“起来吧,既然为某鹰犬,自会给你应得的奖励。” 完颜宗弼起身,低头捶胸一礼:“多谢大王,只是兀术也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大王能救助兀术的兄弟姐妹。” 吕布眯了眯眼:“某给你的,你才能拿,可懂?” 完颜宗弼攥拳握紧。 “传令——”吕布转首没去看他:“让北方的探子想办法救出完颜阿骨打子女。” “……大王。”完颜宗弼霍然抬头。 “一代人杰,虽之前相互攻伐,然,那是国事。”扭过头看向完颜家三人,露出笑容:“某本身还是很钦佩他敢于反抗辽国的勇气。” 完颜宗弼吸口气看着吕布,又转头看眼完颜宗辅与完颜奔睹,三人下拜低头:“多谢大王,愿为大王效死!” “呵呵,好!”吕布一拍手,拿起酒杯:“去你们座位,开宴!” 耶律捏里吐出口气。 ……时间流逝,一顿饭吃至申时末,自有人带着新降四人去往住处。 “大王……那完颜宗弼应该有别样心思,转变太快了。”余呈走过来,拿着黑色的大氅给吕布披上,嘴里面念叨:“他那父亲还是被大王射死的,怕不是有诈。” “你都想到了,大王岂能没想到?”王政从位子上站起,抻个懒腰,取过自己的貂皮衣裹上:“这等事情,端地看取舍罢了。” “什么意思?”余呈有些愕然。 “军师要说就说仔细些,你光是这般说……”吕布笑了下,正了正身上大氅,拍了余呈肩膀一下:“这小子一根筋怕是想不明白。” 武卫中郎将的目光看向他。 “完颜宗弼、完颜宗辅二人是完颜阿骨打的子嗣,其实他两人谁都可以,只是这厮名声在金国和完颜部更大一些,对明年攻略北方有益处,不说动摇敌人军心,就是现今完颜晟、完颜杲的做法不信没有反对的人,只是迫于他二人压力不能开口,待此人再次出现,虽说我等是第三方势力,然在大势之下会有很多识时务者的俊杰。”王政懒懒开口,顿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还打着部落联盟似的主意,企图掌握主动,当时真担心大王将他宰了。” “某还是挺欣赏他这番小心思的,这就等于明着告诉某,他是有二心。”吕布向前迈步,目光看着黑下来的天空:“若是唯唯诺诺,上来就跪在下方向某投诚,某当场就宰了他。” 后方高大的护卫露出不解神色。 吕布头也没回,似是知道他疑惑一般继续说着:“这些异族人不管是在草原也好、在深山老林也好,大都是性子暴烈之辈,做事、说话直来直去,能忍受委屈,并露出谄媚笑容者……”,眼睛微微一眯,跨步迈过门槛:“不是能成大事的豪杰,就是霍乱天下的根源,不杀……早晚有大麻烦。” “哦……” 余呈挠挠头皮,随即放下手,有些挫败的嘟囔:“大王你们心思恁地多,俺还是做俺的侍卫好了,这等饲养鹰犬之事做不来。” 有侍卫点起灯笼,走在前方照着道路,两旁亲兵林立,穿着盔甲、提着盾牌走在外围,沉重的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 “心思多?某也是被逼无奈。”吕布在前耸耸肩,点了点太阳穴:“某之前也不想思虑太多,是以走投无路去哪里都被人撵出来,现在……有你们这般多人在此,再如之前一般不动脑,可就太没长进了。”,手抬起来,指了指王政:“再说,尚有军师在此,如何饲养这三个完颜家的鹰犬,可也要帮忙才是。” 懒散的青年笑而不语。 吕布声音停顿下来,黑夜之中,侍卫上前牵来马匹,几人翻身上马,在亲卫簇拥下踏上回转的道路,余呈控着坐骑在吕布稍后的位置,多年的随行看的出来,今日的齐王有谈性。 “完颜部虽然势颓,可有句话说的好,‘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完颜部联盟持续数代,想要将其影响除尽,并不是一味杀戮就可做到,等到我等杀过去,一手屠刀,一手利益,过个一两代,那里就和其余地方没甚区别了。” 后方跟着的身影若有所思。 火光摇曳中,王政紧了下身上的大氅:“幸好完颜阿骨打死的早,若是再过个三五年再死,让完颜晟积攒了足够的威望与名声,怕是大王费的时日与精力比之如今要多的多。” 吕布哈哈一笑:“若是那般,唯有战尔。” 不久之后,队伍分出一支,送着王政回返府邸,大队人马前行,继续走向王府。 夜深了下来。 一栋栋的房屋在黑色里模糊难辨,窗口亮了起来,屋中有烛火点燃,完颜宗弼三人关好房门,坐在屋中不言,完颜宗辅拿着白巾蘸水为他清理着头上血迹。 “四哥冲动了,既然打定主意想要借力,如何还那般说话,没的自己挨了一下,让那吕布也心有防备。” 完颜宗弼双手握拳放在腿上:“……俺就是不服。” “兀术兄,如今我等人在屋檐下……”完颜奔睹也是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还是要蛰伏一二才是。” “是以俺才答应做那厮的鹰犬!”声音大了一些,完颜宗弼双眼通红:“俺无能,不能报父仇,还要求去仇人头上来庇护兄弟……” “四哥已经做的很好了。”完颜宗辅透了下染红的白巾,再次给他清理着:“希望那齐王说话算话,能救几个兄弟出来。” “哼……那厮还要俺们帮着收族人的心,肯定会尽力。”完颜宗弼眼睛微微眯起:“相比这狗屁齐王,俺更恨完颜晟与完颜杲两个贼子,待有机会……” 牙齿磨动的声音传来。 “与那两贼清算之事,亦要算俺一个。”完颜奔睹一拳砸在桌上。 火光跳跃了一下,房中一时间没了声响。(本章完) 第722章 海上风雪 清晨,天色阴沉,快到晌午时刮起大风,吹动着枯枝不住四处摇晃,庭院中,身形小巧、面相普通,名叫秀秀的小丫鬟正慌忙奔跑,将院子里的小兔子抓住带回屋内,细小的雪吹过,银装再次裹上这片天地,王府后院的屋子内,白皙的小脚跳下地面,噔噔噔的跑去门口。 “小兔子,小兔子——” 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从吕雯的口中发出,接过侍女抱着的雪白兔子,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小跑着跑回床上,将兔子放在红色的锦被上,笑嘻嘻的抚摸着。 “希望将来生的孩子也像雯儿这么活泼。” 扈三娘摸着肚子,她还未显孕,只是却已经能感受到身体上的变化:“好奇妙,难以相信肚子里真的有个小生命。” 邬箐看着有些冷的小丫鬟,笑了一下,让她去给火盆添些木炭,随后开口:“这才几个月,待日后肚子大起来才有意思,不过像雯儿这丫头有什么好的,整日皮的要命,到时候烦死你。” “活泼练武好啊。”宿金娘在旁边接上话,口中吃着酸甜口的果脯:“将来我这身武艺还想传给孩子呢。” 扈三娘点点头:“我也是。” 邬箐无奈的笑笑,她们三人在这说着话,却没发现床上的小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停下动作,竖着耳朵听了几句,顿时在床上跳起来:“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你凑什么热闹。”邬箐没好气的看眼女儿。 “就要学!”小人儿有些不服气。 “好,等你再大些跟着小娘学。”扈三娘、宿金娘两人露出笑容,转头对着邬箐道:“孩子喜欢就试试,郎君虽是不喜女人上战场,不是也没反对练武吗,琼英还在跟着练呢。” “总是希望她学些女红一类的。”邬箐捏捏额头:“已经这么顽皮了,再学武如何得了?” “习武占用时间精力,说不得到时不需姐姐费心看着呢。” “……好像也是。” 叽叽喳喳的话语声传出,随即有侍女过来提醒到了午膳时间,三女才匆忙起身,邬箐让她二人带着吕雯用膳,自己拿着食盒装了些吃的,随即穿上皮裘,一路走去吕布书房。 一如在梁山之时。 …… 天光阴暗。 灯火在白日间点燃,照亮着屋内的摆设,书房此时只吕布在,摇曳的火光下,面上的神情有些严肃。 邬箐进来之时,正看着男人低着头书写着什么,抿着嘴笑了一下,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上:“郎君辛苦了,吃些东西吧。” “嗯?”抬头的男人笑了一下:“已经午膳时候了啊。” 看着邬箐将吃的拿出来,起身净了下手:“让人来叫某回去就是,外面天寒地冻的,出来走动不冷吗?” “就几步路,奴还没那么娇贵。”邬箐笑着将下方放着的温菜瓷盒拿出,点燃蜡烛将盘子放上热着,看眼书桌上放着的公文:“怎地冬日还有这般多事情?往日郎君都回去用膳的,看你没回,奴想着或许你公务较多才过来的。” “也没太多的事情,比之开始一两个月,现今三日一批公文,已经算的上清闲了。”吕布拿着白巾擦干手:“只是昨天新招降了四个人,今日王政给了些建议,某想着快些将这几个人用起来。” 大步走过来看了看盘子里的东西,有些惊喜:“今天竟然有青菜?”“今早新送来的,周大荣说都是地窖里存储的,就是有些蔫儿。”邬箐不太在意政务上的事情,看着男人说道:“忘了和郎君说了,昨日阮家嫂嫂过来,问年节之时,小二哥能不能回去。” “大体有些难。”看着邬箐将热水倒入碗中,又将酒壶放入烫着,男人想了下道:“最新一份公文上,阮小二他们布防海上,高丽那边杨扑一直没有回来,许是谈的并不顺利。” 稍微顿了一顿:“不过,出使他国一事也没那般快,或许要明年年初才有音信,让阮家嫂嫂辛苦些吧,等小二他们回来,多给些封赏补偿一下在海上漂着的将士。” 邬箐点点头:“奴也不懂这些,不过会和嫂嫂说的,想来是从未和小二哥分开如此长时间吧,有些想念了。” “古来征战,多少人在外经年不回……”女人的目光中,吕布迟疑下,叹口气:“说来也是,某倒是能理解她心情。” 风雪逐渐扩大,一男一女轻声说话的声音隐没在呼啸之中。 …… 风急浪高,冬日的海域显得更加危险,雪落入蔚蓝色的波浪里融入进去,去掉风帆的海鳅船在海面上缓缓移动,自来到海上防范,呼延庆、李宝、阮小二等人就没准备能将自家的海岸线全都纳入守护的范围。 以长山列岛与苏州为基点,向南与自家在宋地掌控的长岛群岛连成一条线,又在岛上设立几道岗哨,一旦发现海寇踪迹,随时以烽火为号。 寻常的话,也是每隔一段时日就前去查看一番,省得不知不觉被人拔了还不自知,带着这样的命令,呼延庆今日带着几艘海鳅船去往那边捡点。 “自从有了这些岗哨,海寇的船大多无法过境去往辽东西面,如今只是穆州以东较为危险。” 点了点海图,呼延庆对着刘悌、韩凯说着。 “那边本来也少岛屿。”刘悌叹口气:“不然像这边有烽火台在,多少也能有些帮助。” “冬衣都装好了?海上本就冷,可别将人冻坏了。” “都带着,还有淡水与粮食,能够撑到下次过去查探的。” 身形晃动一下,韩凯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呼延庆点点头,道了一声好。 待出了辽东范围,茫茫海上,海与天际交汇的黑线上,隐约有船只的身影出现,最先发现的一个士卒穿着水靠,外面套着翻毛的皮衣,朝着黑点眺望半晌,向下呼喊:“有船只出现,在西边!” “西边?高丽那边,警戒!”下方的将官呼喊一声,连忙跑去雀室禀报。 到了冬季,大风天气是最难行船之时,也正是那些海寇玩命的时候,冬季的商船不是没有,却甚少从西而来,多是南面的宋人海商。 呼延庆顶盔掼甲,身披白色披风,走到瞭望口,向着那边仔细瞧看,风雪中不甚清晰,隐约能看见两个黑色轮廓,距离再近了一些,两艘船在改变方向,顿时蹙起眉头。 “看到咱们就要走?定然不是什么好路数,发讯号,尽数靠过去,拿下这两艘船。” 传令兵立时跑出去,色采鲜明的旗帜在一片白色中舞动。 “挂军旗,全速过去!”(本章完) 第723章 海上冲突 怪异的海鳅船外轮开始转动,船上的船帆升了起来,风雪中,呼啦一声震响,陡然鼓足,行进的速度瞬间提升。 这边船上有了动作,那边的高丽船上,顿时有了反应,能看的出那些船有些惊慌,在原地打起转。 呼延庆双手撑在瞭望口,看去外面的眼睛眯了起来:“准备抛石机、床弩。” 传令兵打出讯号,金钟的声响在船的上空敲响。 内穿水靠、外套皮衣的水手立时奔出舱门,海浪被船头的宽大面板撞碎、抛飞,泛着白沫的海水冲上甲板,打湿了水手身上的翻毛皮衣与船舰上包裹的生牛皮,一片湿冷的海腥味儿钻入鼻孔。 闹轰轰的场面在不远处的船上展现,名叫黄窗根的头目跑出船舱,刚吼了两句稳住局面,抬头看见远处形状怪异的船与被风吹起的齐国旗帜,顿时慌了神:“齐国舰船!转舵!快——” 可惜他等的船体较之奔袭而来的海鳅船小了一半,航行速度哪里比的上开了外轮又挂起船帆的海鳅船,尤其对方还是直直向着他们撞来。 甲板上的海盗再次惊慌叫喊,寒冷天气中,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瞳孔中倒映的怪船越来近,陡然间,睁大了眼珠,对方船上有黑影飞出,划过弧线。 “是弩箭!快躲避!” “转舵啊!快入娘的转啊!” “别往那边跑,你个亡八傻啊——” 黑影横空、临近。 砰——砰——砰—— 三根粗大的弩矢飞来,两支射偏,一根轰的刺破在船身,木屑随着碎片飞了起来,剧烈的震动即使在海上闯荡多时的汉子也站不稳,跌坐在地。 有人视线暗了一下,抬头看时,破损的碎片掉落,嘭的拍在脸上,当场晕了过去,有血液涌出伤口。 “没……没了吧?快走!” 船上的人方吐出口气叫嚷的快撤,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有飞石!” 众贼寇回头,身体陡然僵直,寒意从后背升起,天空中,打着旋的石弹落下,砰砰砰的声音传入耳,浪溅起丈高,却是都偏了些许砸入海中。 带队的汉子瞳孔猛然收缩,一把揪住身旁的人大喊:“让那见鬼的操舵手快些转舵,要是不能干,就宰了他,别让他拖着一船人死在这儿!” 弩矢在这间隙又一次射来,转过头的海寇头目满面绝望,齐国舰船这般行事已经明了了,床弩与投石机轮番发射,自己这边两艘船是逃不出去的。 当下烂牙紧咬,呛的抽出腰间长刀:“这样不行,对方速度快,武器精良,我等在这海上跑不远,杀过去还有一线生机!小的们,掉头转向,与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 有聪明的海寇当即理解了黄窗根的意思,抽出兵刃红着眼放声大吼,带动着其他海贼热血上头,两艘小型楼船转向,海贼一个个抓紧身边东西,向着对面三艘海鳅船杀过去。 “……找死。”呼延庆冷眼看着掉头的海盗船,冷哼一声,发出命令:“撞过去,弓弩手做好接战准备。” 床弩最后射出一轮箭矢,轰然爆响中,击断一艘船的桅杆,一根弩箭在甲板带飞数道身影,留下一地血水与肉块,让几个胆小的忍不住放声尖叫。 海鳅船上,有将官陡然大喊:“抓紧护栏!” “要撞了!” 冲刺而上的护卫舰船之上,无数身影蹲伏,抓住揽绳。 轰—— 巨响声在风雪中爆出,齐国战船直接撞在两艘楼船上,整个船身倾斜一下,船身的木板发出挤压的“吱嘎——”声响,有人影带着惊叫抛出船外,噗通落入海中。 “准备厮……躲避!” 黄窗根拔出腰间明晃晃的刀刃,举刀大喊的瞬间,头顶上方,视野之内,一排排的射手从船体的女墙上探出,雪在眼前飘飞而过,射手手中的弓弩好似闪着金属的光芒,让他寒毛顿时竖起,也不等船身稳住,一个翻滚躲到木桶后面,尽量蜷起身体,依着木桶而坐,双脚死死蹬着甲板。 咔嚓—— 强劲的弩矢从斜上方破木而出,随后一连串的哆哆声在四周响起,不时有人惨叫着摔倒在甲板上,船体晃动中,不少人滚来滚去,被射杀当场。“旗舰上前,堵住他们的去路。” 呼延庆站在望口看着两艘护卫海鳅船已经贴上对面海寇船只,当下发出命令:“喊话让他们投降,不听就地射杀!” 高大的舰船转过圆弧横在前方,风雪中,船帆呼啦降下,有人喊叫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随后那边回了句话,一排排的弩矢从船体女墙后面飞出。 不断有惨叫声在海面上空回荡,刘悌、韩凯两人伸手拿过横刀挂在腰间:“将军,我等上船一看。” 呼延庆瞥了两人一眼,点点头:“多带人手,小心。”,随即看向传令兵:“传令接舷,让军中将士小心。” 令旗与金钟的响声传递而出。 …… “入娘的……就不该听曼都的出来。” 黄窗根苦着脸,缩在木桶后方听着同伴的惨叫,有轰然的震响在船的两边传出,微微露出一个头,这海盗头目顿时凄苦着一张脸,穿着水靠,兵刃精良的齐国士卒从跳板上滑下,飞速的组成一个个小型防御阵型,随即向前推进,那些还活着的海寇,被一一挥刀劈死当场。 刀锋极快掠过喉间,刘悌有些怀念的吸了吸带有海腥气的血味儿,舔了下嘴角的血渍,无视空中喷洒下来的鲜血,甩了下横刀,一溜不规则的血迹显露在甲板上。 他的周围,拽着绳子跳荡过来、顺着跳板滑下来的亲兵,将左右后方护住,开始顺着行进的方向杀戮。 糟了…… 黄窗根握紧刀柄,陡然起身:“不想死的就杀上去干掉这些齐军,咱们毁了那么多齐国村庄,他们不可能饶了咱们。” 七、八个悍勇的海寇顿时起身紧跟他身后,“哦哦哦——”怪叫着,一起杀向对面走过来看似将领的身影。 冲过来的身影被亲兵上前拦下,黄窗根凭借灵活的身形,从对方刀口下翻滚突前,脚一蹬甲板,从侧面朝着刘悌的杀过去,双手握刀,死命劈下。 “将军小心!”一个亲兵挡住面前海寇的刀,大惊吼了一声。 那边刘悌旋身一刀上挥,与劈下来的刀锋拼了一下,金属交鸣声响中,两把刀僵在了空中一瞬,他猛的侧手斜刀,卸掉对面的刀身,随即反手对着前方一挥。 刀锋刷的掠过空中。 黄窗根没料到对方变招如此快,正用尽全身力气想压过对方的刀,不防手下一松,整个人顺着重心往前倾倒,那边抹过来的刀锋在视线中越来越近。 只来的及发出简短的“啊!”声响,横刀切入气管,一直砍去颈骨,大篷的鲜血喷涌而出,血气漫天。 “不自量力。” 脚尖儿踢了一下死尸,刘悌抬手背擦了下脸,挥刀杀入人群。 …… 高丽,江华湾某处岛屿。 风雪落在岛北面的内湾中,两旁嶙峋的怪石上满是堆积的白雪,内里的洞窟点起火把,鬼哭狼嚎的声音从内传出。 外面,在外放哨的海寇搓搓手,抠了下鼻孔看看,将手指在衣服上擦擦,撇着大嘴对同伴开口:“入他老娘的,大冷天的让咱们在这傻站着,他们在里面搂着娘们儿快活。” “少说两句吧,最近形势有些不对,还有一伙海寇在这边行事,峰主已经震怒了。” “哼——不知谁吃了豹子胆,敢在咱们地盘生事。” 唠唠叨叨间,三个人搓手跺脚,时不时将手放到篝火上一下,又插入腋下暖着,围着篝火盆打转间,陡然有人停住脚步,出神的看着外面。 “怎地了?看着什么东西了?” “该不是海女妖吧?哈哈哈——” 两人调笑一声,顺着同伴的视线看去,渐渐收敛了笑容,皱起眉头:“船?”(本章完) 第724章 抉择 曼都最近有些焦头烂额,海寇船的损失、下面头目的死亡、最近高丽国内传来的训斥一样样都让他火气上涌。 粗鲁的按了按妇人的头:“动作快些,老子现在很恼火。” 闭上眼睛想着事情,外面传来的阵阵怪叫让他心里有些烦躁,偶尔脑海中闪过也是最近高丽朝廷那边传来让他这两日莫要轻动的命令,让他越发不爽。 海寇不劫掠,难不成出去种田? 都缩在家中吃什么! 让老子老实些,最少你要给安抚的吃穿用度啊!只凭一张嘴,下面这么多人怎么活? 难不成…… 曼都皱起眉头,一把死死按住妇人头顶,表情狰狞,半晌松开,哼出口气。 那边打的让下面人杀了老子换人上位的主意? “咳咳咳——” 妇人咳嗽的声音传来,让他有些心烦气躁,踹了她一脚:“滚出去!” 那妇人连忙站起身,捂着嘴打开门,正看着一个要走进来的壮汉,那大汉嘿嘿笑着拍她一下,让她快走,随后走进门:“峰主,李家来人了。” “……这个时候?”系好腰间绳子,曼都大步走出去:“走,听听他们又放什么屁!” 外面的鬼哭狼嗥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原本凶恶的海寇对着一个站在主位处欣赏着虎皮座椅的老者露出讨好的笑容,只是那满口的烂牙让人看的甚是倒胃口。 曼都走进来时,看眼一个个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的手下,“哼——”了一声,顿时让围着的人闪开位置,看着老者半晌,这海寇头子上前躬身道:“李大管,好久不见了,还请移步商谈。” 那老者回过头,浑浊的眼珠看了他半晌点点头:“走吧。” 曼都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挥手让围着的海寇散开去做事,这才走去引着管家去往一间石室中坐下,外面心腹把守着,有表情麻木的女子进来放下茶水。 “李大管这次前来是为何事?”曼都的姿态甚是恭敬,双手撑在腿上,低垂着头,没有直视老者。 “……老爷最近很不满意。”那边的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向下看一眼茶杯,没去碰:“沿海区的海寇活动太频繁了,就连水师也惊动了。” “可他们不是我的人!”曼都抬起头,极力争辩着。 “是你招惹的。”管家低垂着眼帘,捻着胡须,慢条斯理的接上话:“水师找不到那些贼人,王上让老爷尽快清净海域。”,捻须的手放下,指着对面青年道:“所以要你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你去找出那些海贼,击溃他们,如此你可以继续托庇在李氏的名下。” 对面青年握起拳头。 “……这是老爷的原话。”老管家哼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门口转过头看向坐着的青年:“老朽给你个建议,最好能快些、做的漂亮点,让老爷满意,不然……” 房门开启,走了出去。 人影走远,有心腹打开门,正看着曼都一拳砸在桌子上。 嘭—— 茶水跳了起来。 “欺人太甚!” “峰主……” 红着眼的青年霍然转过头:“派人去倭国那边联系一下,他们不是一直在拉拢咱们吗?和那边说,老子需要地方驻扎。” 又捶了桌子一下:“老子给你脸,你蹬鼻子往头上爬,老子不伺候了!” 心腹张了张口,随即低头退了出去,站在门口想了想,又进来:“那黄窗根他们……” “他们有自己的事,你不用管。”吸了口气,曼都控着慢慢平静下来:“只要他们跑的够快,自会将麻烦引到齐国去。” 心腹应了一声,缩回身影,大步向着外面走去,嘴里呼喊着下面头目的名字。不久,有船向东南开去。 …… 海面上。 血腥气在船舱中飘荡着,韩凯顶着带有黑色毛绒的铁盔走在过道里,粘稠的湿滑的血液,在脚底发出“咕叽”的声响,一脚踹开船长的舱门,走进这较为宽敞的空间,皱了下眉头,走去屋中翻翻看看,木箱、橱柜发出砰砰的声响。 “入娘的,连点金粉都没有。” 一脚踹在床板上,踢的下方的板子一跳,这凶汉摘下头盔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什么东西,出门金银都不带,这些高丽人一点礼仪都不懂,活该你们被杀。” 正嘀咕着,外面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有士卒进来抱拳:“禀司马,下方船舱中发现一伙宋人。” “啊?”韩凯一愣,将头盔扣上脑袋:“走,去下面看看。” 大步走动出去,士卒连忙向旁一让,跟在后面向着下方船舱过去,走道间,不时有穿着齐军装束的士卒将死尸拖去一边,浓郁的血腥气一直在飘荡。 韩凯走下阶梯,下到船舱底下,湿寒的环境里,几个穿着锦衣的人哆哆嗦嗦的挤成一团,看着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下来,顿时站起,有人上前一步,牙关打着颤的施礼:“这……这位大王,我等都是宋民,还望能帮上一把,感激不尽。” 韩凯打量一眼,七男三女,初两个矮个子的少年郎,其余人看去面貌都在二十郎当岁,穿的不错,皮肤也甚是白皙,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拿手摸了下钢髯,嘴里轻声嘀咕:“……入娘的,都是些猪仔。” “嗯?恁说什么?”前方的青年男女没听清,都是愣了下。 “来人。”韩凯懒得搭理他们,转头冲着士卒开口:“将这些猪……人带上去,去将军那告知一下,问问怎么处理。” 一伙青年男女抱着膀子打着哆嗦等着韩凯,那出声的青年眼角跳了两下,艰难挤出一句:“多谢这位大王。” 韩凯一瞪眼:“叫将军!”,摇摇头,转过身往外走,嘴里嘀嘀咕咕:“傻子一样,怪不得被人拐了,就这能换钱?也不知这些高丽海寇怎么想的……啧,恁地没经验。” 他自以为嘟囔,声音却是够大,后面有青年握着拳头要上前理论,被说话的人一把抓住,摇摇头,随即恨恨的放手,哆嗦着跟在几个面色怪异的士兵身后走上去。 旗舰上,呼延庆回到舱室,压着剑看着海图,用手拿起笔标记一下,随后摸着下巴沉思,外面有将领跑过来敲响房门。 “进。” 传令的士卒打开门,抱拳:“禀将军,刘、韩二位司马找到一些被掳掠的宋人,派人询问应该如何处置。” “……宋人?”呼延庆皱着眉头重复一下,怀疑听岔了。 “是,前来传话的水手是这般说的。”那士卒点点头:“说是都是青年男女,穿着不错。” “带本将去看看。” 呼延庆放下手,那士卒应了一声起身,连忙向外走,有亲兵带着大氅过来,呼延庆接过,披上,走出仓房的瞬间,一阵风雪呼啸而过,细小的雪粒砸在脸上,瞬间带走身上的温度。 波涛起伏的海上,几艘船都已经抛锚停下,有士卒拉着绳索将吊着的人拽上船,呼延庆看着皱起眉头,转头看眼那传令士卒:“一共多少人。” “据说一艘船十来人,拢共应有二十多人。” “带这么多百姓做甚?”呼延庆摸着下巴有些不解。 视线中,一个个青年男女被士卒看押着走了过来。(本章完) 第725章 宗家子 雪有些小了,海风仍旧如初,卷起海水冲击在船身。 宗颖哆哆唆嗦走在甲板上,身上虽然穿着厚实的衣服,却少了能御寒的皮裘,被着海上的风一吹,让他有种穿着单衣走在冰天雪地中的错觉。 有液体从鼻子中流下来,这位举止、习惯甚是得体的青年摸了摸身上,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陡然间打了个喷嚏,连忙抬手捂住口鼻,顺势擦了下鼻水,神情中有种看破世情的感觉。 希望别是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四下打量了一番站着的水手,宗颖颇为严肃的脸上隐约露出不安,这些士卒穿着、装备甚是精良,比之大宋水师也是略胜一筹,而这些人脸上的神色…… 眼珠子四处观瞧,古怪的皱了下眉头。 怎地有些人和之前船上的海寇有些类似,看人的目光像是看移动的银两? 莫不是错觉? 心中转着念头,这青年走动几步,陡然站住,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些许,沙哑的声音冲出喉咙:“是呼延叔父?恁怎地在此?原来恁没死!” 对面正打量这些小官人、小娘子的呼延庆眉头瞬时拧起,循声看去宗颖处,有些面熟:“嗯?你是……” 卡了一下,这新出炉没几月的静海将军迅速在脑海里找与这张脸对应的人名,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宗颖也不是笨的,看他样子就知道忘了自己是谁,苦笑一声上前,顾不上寒冷,先是恭敬一礼:“家父登州通判宗泽,政和五年恁出征前曾去水军中拜访过恁一次,大约恁事忙,忘了小侄。” “哦……” 久违的名字让呼延庆轻呼出声,这名字和面孔他有印象,当年出征前夕见过一回,只是记忆并不深刻,再次上下打量他一番:“小官人怎地……出现在海寇的船上?” “……说来话长。”宗颖苦笑。 旁边有少年抱着膀子走来,哆哆嗦嗦开口:“宗世兄,这位是?” “一会儿再说。” 回头看看一群冻的瑟瑟发抖的男女,自己又打个喷嚏:“可否去个暖和的地方说话?小侄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呼延庆看看这群青年男女,转身向船舱走去:“自然,跟我来。” 宗颖身后男女顿时迈步跟上,只这青年抬头看眼旗帜,一个斗大的齐字在桅杆上飘荡着。 随后面上阴晴不定的朝着船舱而去。 …… 更远处的海面上,七艘大型楼船迎风破浪而行,飘扬的宋旗在风雪中快速抖动着,船舱里几个穿着冬衣的将领围着桌子,指着海图争论着。 随后有人狠狠对着木桌狠狠砸了一拳,伸手在海图上一划:“都听本将的,就沿着这条线追。” 船行加速。 …… “就这些了吧。” 刘悌踹了一脚甲板上的木箱:“一帮穷鬼,只捉猪仔不拿红货,活该这么久就几条破船。” 看一眼站在身旁的亲兵:“拿出去,给今日出战的兄弟分了,虽没多少,好歹能打几壶酒。” “多谢司马。”几个亲兵笑嘻嘻的抬起木箱,上官看不上这点儿浮财,对他们这些士卒来说却是笔额外收入,没谁会拒绝。 刘悌压着刀柄大步走去船尾,旗舰上早已放下绳梯,顺着爬上去,正看见另一头韩凯也上来,当下走过去:“韩秃子,收获怎样?”韩凯翻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就几个猪仔,剩下没多少钱,刮了一翻死人财才弄出来不到二百两,老子干脆全给下面了,你呢?” 刘悌耸肩:“一样。”,四下看看:“那些猪仔呢?” “许是进船舱了。” “那别站着了,杀了人喝酒最是享受,去找呼延将军喝两杯去。” “怕是他看你拿起酒坛,就要打你军棍。” “你这厮就不能盼着点儿好的。” 口中拌着嘴,两人向着舱门而去。 …… 火盆散发出烧炭的气味儿,带着暖意的船舱膳堂里,烛火在跳动,有火头军端着热姜汤走了过来,带着热气的瓷碗被这群青年男女捧在手心,有人忍不住哭出声。 坐在对面的呼延庆解下横刀放在腿旁,一只手放在长条木桌上,忍不住斜眼看他一下,随后收回目光看向宗颖:“说下吧,怎生回事?你怎生在那船上?若不是你们命好,现在多半已经随着船沉海了。” 打了个冷颤,宗颖喝下一口热姜汤,感觉身子暖和不少,放下碗,用两手握着暖着掌心:“简略的说,小侄被海寇绑了。” 浑身打个哆嗦,青年感觉活了过来。 “我能看出来。”呼延庆皱了皱眉头,看看其余的男女:“他们呢?这伙海寇将你们一起绑了?” 宗颖摇头:“这就要细说下了,指了人群中的几个青年,这些是和小侄一般在登州被绑的,其余人有密州也有莱州的。” 呼延庆的眉头拧的更紧。 “我等被绑来也是机缘巧合。”说话的青年顿了下,喝一口汤,舒出口气:“小侄是因为家父最近一直因登州官田之事在奔波。”,叹一口气:“恁是不知,京中那帮宗室在登州仅官田就有数百顷,皆为不毛之地,岁纳租万余缗不止,却自己不出钱,全都转嫁到当地贫苦百姓身上,家父看不惯一直在与朝廷争论,要免去这些赋税,还百姓一个清净,小侄受命去往牟平县一带查看查找证据,哪只刚到就被……唉!” 呼延庆眼尖,看着旁边有两个脸色苍白的青年低下头,心中隐约猜到原因,他也不以为意,这事儿在登州由来已久,当年他作为平海军指挥使驻扎登州,眼睛、耳朵都灌满了,甚至他军中也有家中被逼迫的士卒,他也替人求过情,只是又能如何?上面直接通过枢密院发来一纸公文申饬,让他专心军务,莫要分心其他,直到他被俘那些士卒也没能得个交代。 索性如今和他没关系了,手指敲了敲桌子,呼延庆神色淡然的开口:“令尊为民请命,却是难得,本将甚是佩服,然则……”,眼神看看其他人:“各位都是官宦子弟?” 一众男女顿时纷纷点头,宗颖在一旁面色有些难堪:“却是如此,小侄等人都是三州官宦子弟。”,凑的近了一些开口:“里面有梁子美梁相公家的七郎君,还望叔父帮助我等回转大宋。” 说完,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心中暗自嘀咕着,希冀对方能看在往日是宋人的面上帮衬一把,只是…… 齐是哪个国家? 呼延庆捏了捏额角,心中暗自庆幸着适才石弹、床驽没击中这帮小官人、小娘子,只是又隐约觉得就算打中也没甚大事,着实让他有些矛盾。 宗颖看他头疼样子以为他在思索,自己捧着姜汤喝着,后方有两道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两道魁梧的身影走入进来,其中一人面貌正是在船舱解救自己的将领,赶忙站起身,上前一揖到地:“多谢二位将军救命之恩。” 其余青年男女不管情愿与否,也是跟着过去相谢:“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韩凯、刘悌对视一眼,要冲出口的讥讽话语咽了下去,只是点点头,“嗯……”“啊……”“不谢!”的摆摆手,有些不自在的走去呼延庆那边。 尚未开口,后方有士卒奔入:“将军,西南方有船驶来!”(本章完) 第726章 我乃齐将 海面上波涛暗涌,撞在船身发出哗哗响声,泛起一片浪。 雪已经停了,只余薄薄一层白色覆盖在甲板的角落,桅杆、护栏的上方也是有着类似的晶莹。 几个宋军将领正站在雀室的望窗前看着逐渐接近的舰船。 “齐国?”穿着半身甲,外罩绯红战袍,头上红色盔缨朝后飘着,名叫王美的将领回过头,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疑惑:“你等谁知道这是哪来的撮尔小国?” 几个将领一阵私语,片刻,一脸络腮胡名叫刘亮的虞侯上前一步:“指挥使,末将听几个辽东商人说过,是今年新建的国,国主好似是之前梁山上大贼吕布。” “又一个不知死的。”王美撇撇嘴,眼珠子转了转,哼了一声:“不过反正是在辽国与我等无关,先找到宗通判和各位大人的小郎君要紧。” “就是如此。” “是这道理。” 后方几个将领纷纷点头,王美大声道:“传令全军上前,发旗语,让那什么齐国的怪船立即投降,莫要抵抗,接受咱们登船检查!那海盗船既然被他们围着,肯定里面有猫腻,说不得就是那吕布指使的,啐——贼就是贼!” 有传令兵奔了出去。 …… “你们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看看。” 呼延庆站起身,提起横刀挂在身上,冲着宗颖说了句,带着韩凯与刘悌两人就要去往甲板。 宗颖跟着站起:“呼延叔父稍等,小侄跟恁一起去看看,说不得是来寻我等的船。” 此言一出,本来还事不关己的一群青年男女顿时眼前一亮,几个胆子大的顿时站起:“宗兄等等,我也去。” “算我一个。” “小弟愿一同前往。” “同去,同去!” 乱糟糟的声音传来,呼延庆顿住脚,皱着眉头转头,韩凯正觉得烦,看他这幅模样顿时转身吼了一声:“吵吵什么,都坐下!你们这些蠢才以为这是哪儿!” 声色俱厉,面容凶恶。 对面一群官宦子弟顿时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下来,几个站起的青年苍白着脸,嘴唇蠕动几下,没敢说话,低头默默坐了下去。 宗颖吸口气,拱手道:“呼延叔父,来者可能是登州水军,还请看在曾经的情份上,允许小侄等人前往。” 呼延庆扫了一眼那边的青年人,回首迈步:“最多三人。” “啧……” 韩凯看着他们狞笑一下,也不管这些抖的鹌鹑一般的青年男女,转身跟上。 宗颖回头苦笑:“三个人,谁愿意来?” 膳堂中一时间没人说话,不少往日高傲的官宦子弟低下头装着没听见,倒是有两个年岁看着更加幼小的站起来:“愿随着宗兄一道前往。” 宗颖看呼延庆三人走远,顾不得其他,连忙带着两个少年跟上,顺着过道走出,一阵寒风刮过来让他又是打个寒颤,连忙抬头观瞧着,视线里,七艘楼船越来越近。 “宋!难不成是平海军的人?咱们有救了。” “我就知道朝廷不会弃我等不顾,果然派人来了。” 海鳅船上,走出舱门的两个少年看清旗帜顿时欢呼起来,宗颖脸上也是如释重负,不管怎样,看着自家的水师在侧总归是一件好事。韩凯与刘悌对视一眼,手压上刀柄。 然而欣喜不过瞬间,前方呼延庆洪亮的声音响起:“准备战斗!传令后方海寇船上士卒回来,射手准备,投石器、床驽射上一轮,让宋船停住!” “呼延将军!为何如此?”宗颖大急,连忙跑前一步,早有亲兵伸手将他拦住,这几日饥寒交迫的青年推不开,连声高叫:“将军!将军!那是自己人啊!是大宋的舰船!” 呼延庆霍然回身,白色的披风在风中招展,声色俱厉:“本将是齐王的将军!这里是齐军的战舰!我乃齐将!” 韩凯、刘悌不动声色的将刀柄上的手移开。 呼延庆往回走了两步,一把推开亲兵,揪着宗颖的领口,手指宋舰,面色狠厉:“他们要本将投降,上船检查,哪有这般道理,想上船可以,除非老子死了!” “这……这……想必有误会。”宗颖脸上肌肉跳动一下,艰难挤出一句话。 呼延庆呼出口气,将他放开,神色平静下来:“有误会那就打一仗,打完就没了。” 披风摆动,步入船舱。 韩凯与刘悌这才笑眯眯的跟上,沉重、速度的脚步声踩过船舱内的木板,快速而去。 “宗兄,我等怎办?” 两个少年脸上有些不知所措,齐齐看着站在那神色阴晴不定的青年。 “还能如何……”宗颖叹口气:“先进船舱吧,如适才呼延将军所言,我等能做的只能等个结果了。” 当当当当—— 警钟鸣响。 …… 低沉的阴云渐渐泛白,光线比之适才强了不少。 宋军舰船发出旗语,王美站在雀室内盯着远处,神色平静,己方七艘楼船,虽比之对面的怪船要小一些,但是数量上却要多出不少,是以他如今是毫无压力。 不过盏茶的功夫,有旗手跑过来:“指挥使,对面船上发来旗语,让我等退去,不得前进。” “不识抬举。”王美抠了下鼻子,转头:“传令,左三右四,包围过去,打他入娘的。” …… 日光明亮,风高浪急。 天空下,白色披风飘飞在身后。 壮硕的身形走上高台,呼延庆一手握拳,一手压着刀柄站在女墙边,看着远方开始分散的船队,面容有些复杂。 海风吹过来,定船的石锚收起,船帆鼓胀起来,他转过身形,看着后方的韩、刘二人:“好久没看着宋军的舰船了,没想到再次见着,却是要打上一场。”,嘴角咧出个苦笑:“真是……还是这熟悉的战法。” 韩凯、刘悌嘿嘿笑笑,没有接话。 呼延庆拔出腰间横刀,朝前一举,雪亮的刀身闪出森寒的光芒。 “诸位将士,我等中有从宋土过来的豪侠、也有这辽东大地上的勇士,让对面的宋军看看,我大齐的水师是如何作战的……” 深吸口气:“开战——”(本章完) 第727章 停下的海战 咚咚咚—— 战鼓声被裹着皮裘的壮汉敲响,空中顿时充满有激昂的声响,视线俯瞰而下,海面波涛起伏,深蓝色的海水在光线中看起来有些发黑,白色的浪在船头冲撞中扩散开,风帆鼓起,外轮带动海水,乘风破浪的冲向选中的三艘宋朝楼船。 速度奇快。 “敌舰速度过快,发讯号,让其余四艘船回来援护!” 王美上前一步,目光有些惊恐,万没想到对面模样怪异的船会爆发出如此速度,顿时形成三对三的局面,而正在绕行气候的四艘战舰,已经划过一道弧线,绕去时刻中子丑交接线处。 然而此时那边转向已经来不及了,海鳅船外轮全开之下,呼延庆带着的三艘船凶猛的朝对方扑了过去。 甲板上,投石机轰然咆哮,三枚脑袋大小的石弹在空中翻滚着砸向宋军楼船,王美瞳孔猛的一缩,视线中,一枚石弹轰然砸在旁边一艘舰船上,桅杆从半截处咔嚓断裂,撑开的帆布呼啦的扑下,乱糟糟的喊声隐约传来,楼船当下慢了下来,另外两枚划过船体在海中砸出近三丈高的水。 “恁地远?!”王美吸了口气冷气,转头大吼:“咱们的投石机呢?还没进入射程?” “指挥使,尚有十余丈远!”刘亮死死看着前方舰船,那边距离迅速拉近着,轮廓越来越清晰,陡然大声道:“对方舰船较高,对我等不利。” 船行中,宋军战舰上抛石机轰鸣,石弹发射早了些,离着海鳅船尚有段距离落入水中,引来一片咒骂。 海鳅船上,陡然间有粗长的黑影从上跃起,飞过一段距离,正中海船上的船楼,破碎的木料四溅,女墙轰然被射穿,有惨叫的声音回荡。 王美还未做出反应,那边的石弹再次抛射过来,轰鸣声在传入耳中,船楼都在石弹的冲击下微微晃动。 “干的好!”韩凯在舰船上拍了下手,指挥着近百士卒转动绞轴,将经过改装的三弓床驽拉开,甚是粗大的木干铁翎填装进去,又是三发离弦而出。 粗大的弩矢正中船体,划过的弧线正中甲板上摆放的床驽,凄惨的嚎叫声发出,另外的弩矢插在船身的一侧,碎片崩飞入海中,在海浪中若隐若现。 宋军床驽的还击,射去的弩矢插在海鳅船的外轮上,旋转中不停被带入海水,转过一圈时带起一篷海水翻转而过。 视野升高,三艘海鳅船相互陪着与对面同样数量的宋军楼船交织、错过,双方船楼上的弓手点燃手中箭矢,带有火焰的箭矢不住落向对方士卒、船帆,只是蒙着生牛皮的船体没有那般容易着火。 船体高度的不对等,让宋军的士卒苦不堪言,对面过来的战舰比他们高出一截,仰面向上射上几箭,随即被对方射下的箭雨压制,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地,偶尔也有中箭的齐军水手掉下船楼栽入海中。 双方不时有发出的石弹夹杂在箭雨、弩矢之中飞出去,朝着对方游弋过来的海船砸去,运气好时,直接能在船身、庐或飞庐上砸出一个窟窿,但更多时候,宋军的石弹还是因估算错对方的速度砸入水中。 “后方宋军追来……传令——先向南行拉开距离,转向西边逆行回去,给那在水上断头的船再来几下狠的。”呼延庆在旗舰上看的清楚,下了一道命令,目光从后方收回转向断了桅杆的船只,以及另外两艘一模一样的战舰掠过,心中思索着什么时候停手。 将船上这些宋朝官宦子弟带回去说不定会让他们心有怨恨,如此反而不美,还是在这海上将人弄回去,齐国新立,如今重心不在征战,当是巩固自身,若是四处与人为敌,就算大王再能打,也凭空变不出粮草、士卒。 呼延庆口鼻处喷着白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舰船,带有平海军纹的旗帜让他觉得亲切之余也有些伤感,随即眼神坚定。 当然,前提是让自己那些前同袍能心平气和的听人言。 作为前宋将,他可是十分清楚大宋军中部份军将的想法,本事不一定大,却都是眼高于顶、不听人言之辈,一定要打服了才肯坐下来听你讲什么。 从对方之前发出的旗语来看,对面船上的正是这一类人。 密密麻麻的火矢在空中交错,努力对着那边跑远的舰船射出手中的箭矢,有零星的火苗被点燃,随后被双方的士卒及时扑灭,趁着远离的间隙,操持船帆的士卒按照命令摆动着粗大的绳索,有人趁机将伤亡的士卒抬了下去,没了痛苦呻吟的身形让搬起的汉子双眼通红。 “追上去,不能让他们跑了!”王美见状大喊一声,急忙指挥着几艘船追去。 旗语发出指令,六艘战舰鼓足了风帆,两侧船桨伸了出来,奋力追袭走远的海鳅船,后方断了桅杆的舰船划着船桨远远跟着,渐渐拉开距离。那边观察着的呼延庆微微眯起眼睛,嘴里呢喃出声:“还真全追上来了……”,提气大喊:“传令,转向!” 金鸣之声响起,后方宋军眼中前方三艘船开始划过圆弧转向。 王美眼角一跳,有些摸不清对面的想法,迟疑一下,开口:“跟上去,莫要让其逃了。” 六艘舰船转向,风刮了过来,陡然让船速一慢,连忙有水手上前收起风帆。 然而转向后的船只,只凭船桨划动到底不如海鳅船外轮转动的速度,渐渐被甩开了距离,王美环顾四方,顿时吸了口气:“让后方的船规避,快——他们目标是落单的船!” 刘亮在后满脸苦涩:“指挥使……距离远了些,怕是来不及了。” 不久,视线中,正缓慢划动的断杆楼船终是决定转向逃窜,追上的三艘船追在后方不停射着三弓床驽与石弹,交替之间,船体崩飞的碎片掉去海里,让站在雀室里的宋军将领一个个面色铁青。 嘭—— “入娘的!”王美狠狠捶了下桌子:“这伙草寇恁地欺人太甚!” “指挥使,他们已经立国……” 刘亮犹豫下插了句嘴,王美顿时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他:“一伙贼子就算能打,又怎懂得治国!”,伸手一指:“更何况还劫掠恁地多……” “指挥使,攻击停了!” “别插话!没看……”王美顿时气恼上头,思绪慢了半拍方才理解刚才手下喊出的话语,顿时猛的转头:“啥?!你说啥?!” 那人眼神犹疑一下,期期艾艾张口:“那……那个,对面的贼军停止攻击了。” 王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凑在望口看着,随着战舰的行进让他瞳孔陡然一缩,那边的自家楼船被打的露了几个大洞,船身上插着数支粗长的弩箭,有人在望楼上挥动着纯白的旗帜。 显然是在投降。 “娘的,一帮孬种……” 王美脸色铁青,神色却是松了下来,他虽然莽直,却也非是愚笨之人,对面齐军明明能将船只击沉,此时停下,分明是有想要言谈的意思,沉默一下,站直身体转身:“将船靠过去。” …… 寒风吹着发丝,周边的士卒端着弩机指向对面的楼船,宋军的水手则是麻利的扔了手中的弓弩兵刃,举着白布紧张看着模样怪异的敌舰。 “将军,怎生停了?” 韩凯大踏步走上高台,粗犷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手指宋军:“只要再来几砲,对方定然沉海。” “我知道。”呼延庆呼出口白气,走上前按了下他冰冷的肩甲:“然而打沉宋军船只于大王并没好处,反惹的宋人一同报复,届时西边辽国、北边金国、南边宋国……”,停顿一下,吸口冷气:“再加上个心思叵测的高丽,你说我军粮草、兵员可够?” “……”韩凯眨眨眼,伸着的手放了下来。 “谈谈吧,我等现在非是宋军的敌人,宋军也非是我等的敌人。”呼延庆转头:“发旗语!让宋军停战!”(本章完) 第728章 旧识 紧追不舍的楼船停了下来,对面舞动的旗帜已经能看见,船上的传令兵低着头不敢去看面色铁青的主将。 “要我等停下来?这些齐军想做甚?” 起伏的海面,一艘艘宋军的战舰在飘荡着,望口处的几个将官眼睁睁看着远处的船上放下小艇。 “这是在做甚?” 王美眯了眯眼,随后划近的船上打出旗语,有人高喊着:“邀宋军主事者上前一叙!” “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王美站在望口神色阴晴不定。 海上的声音一直传来,半晌,似乎是见没人应答,又喊:“偌大的宋地没个带把的爷们儿?老子在此都没敢个上前答话的?” 啪—— “小人得志。”王美拍了下望窗旁的木墙。 刘亮上前一步:“指挥使,让俺去!” 王美点点头:“一切小心。” 不久,一艘小船迎着对面而去,随即传回让王美目瞪口呆的消息—— 前平海军指挥使、现齐军静海将军呼延庆,邀请他去船上一叙,他们解救了被海寇劫来的各位衙内与小娘子。 有人从软梯下到船上。 …… “外面的声音好像停了……” “打完了吧?船只也不晃动了。” “是咱们打赢了?” 膳堂中的青年男女小声说着话,神色间带着期盼,嗡嗡的声音让一直有些烦躁的宗颖瞥了这些官宦子弟一眼,皱起眉头,这些人的父辈都是州中有头脸的人物,这些下辈儿孙却是如此,着实让人感叹。 随即又自嘲一笑,同是被海寇掠走的人,旁人看自己约莫也是如此吧。 “宗兄怎地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两个适才同他出去的少年靠了过来,宗颖看看他俩,抿了抿嘴,没说话。 “宗兄,我等好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俩,有什么发现说说呗,或许我哥俩也能帮上忙。” 另一人连连点头。 沉默一会儿,宗颖凑近他俩轻声开口:“上面应是打完了,不过……”,微微犹疑一下,看看旁边那些神情兴奋的人,呢喃似的开口:“朝廷水师八成是败了。”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有些迟疑的开口:“……不能吧?” 宗颖摇摇头,瞥了两人面上惊疑的神色,“呃……”的张张口,随即道:“不用太过担忧,应该也不是坏事。” 几人说着话,外面有士卒打开门走入进来:“喂,出来,送你们回家上路。” 厅堂中的声音顿时为之一静,几个小娘子顿时搂抱成一团,“啊啊啊——”的尖叫着,哆唆成一团。 “别杀我,我父亲是密州市舶司使臣,你若放了我,我能给你很多钱。” “也别杀我,我父是市舶司监官,同样能给你钱财,还能给你海外的奇珍异宝。” “我父是莱州推官……” “我父乃是……” 尖叫声似乎点燃了膳堂中的气氛,一个个衣着华贵的衙内争先恐后的报着家门,宗颖神色古怪的看着那边面露疑惑的士卒,又望望神色惊恐的同伴,捏了捏鼻梁,总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这意思…… “住口!” 呛—— 暴喝声中,横刀出鞘,说话的人顿时一个个闭了口。“都夹了鸟嘴!”那士卒压着嘴角,锵的将刀还鞘:“谁说要杀你们了,都跟俺出去,接你们回家的人过来了。” 转过身就走,宗颖眼尖,看他那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憋笑。 被人看轻了…… 脑海中转着这种念头,这位通判之子站了起来:“走吧,出去看看就知怎生回事,对方多半不会害我等。” “你怎知道!”有人站起来指着他:“万一不是怎办?” “就是啊,万一骗我等出去杀了怎办?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拿我等威胁朝廷兵马,让朝廷的士卒投降,岂不是更糟?” 宗颖张张口,很想说从齐军的行为上看不会如此做,然而这几日的疲累着实让他没心思应付这些衙内,只是耸耸肩说了句“随你们。”,自顾自的出去。 后面两个少年看他一眼,也站了起来走出,余下膳堂中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嘴里嘟囔着“这厮出去寻死了。”“人家认识匪首。”云云,就是坐着不动,全然不敢去想,若是要杀人在这厅堂也可以动手。 …… 风刮着旌旗猎猎作响,浪在船身左近泛起,海腥味儿中有股淡淡的木材烧焦气味儿。 绳梯晃动,一道魁梧的身影登上甲板,随后看到那边前呼后拥过来的将领,正中那人,面相甚是熟悉。 “还真是……” 嘀咕一句,王美神色复杂的看着走过来的呼延庆,叹口气:“没想着在这种情况下见着恁,还以为恁已经……” 砸吧了下嘴,停下来话语。 “死了?”呼延庆轻笑一声,停下脚步,簇拥着的亲兵散去两旁站着,看着对面脸色黝黑的将领:“或许吧,也许我中计那刻已经死了。” 王美低下头:“我接任前想去恁家中拜见下老娘,她……” “被我家大王接上山了。”呼延庆知道他想问什么,走上前拍了拍对方套在铁甲上的绯红战袍:“开始我是不愿意的,不过你也看到了。”,双手摊开:“齐王对我不薄,纵使我寸功未立,也封了我个将军,并分了一军人马给我,这等赏识……”,摇了摇头:“在之前的军中我是从未感受过的。” 王美犹豫一下:“恁真不回大宋了?恁祖上可是开国功臣。” 呼延庆犹豫一下,摇摇头:“朝廷已经不需要呼延家了。” “可是有谁和恁说了什么?恁可不能听那些匪人的话。” 转头看着船舱处,呼延庆迈步回走:“没有,齐王当时事情繁多,没空管我,我被扔在梁山上看着他们打官军、破州府,那些州兵逃跑的丑态与官员的不作为,然后我想明白一件事。”,看了眼跟上的宋将,神色复杂:“朝廷的军队已不可持了,若想有可战之兵,当新选一军,多加训练,且要发足粮饷。” 王美面色有些发红,甩甩脑袋:“恁地就投匪了?” 舱门处,去叫人的士卒走了出来。 呼延庆头也没回:“自然没有。”,嘴角笑了下,转过身子看着他:“若是大王尚在宋境内,我就算死也不会从匪,只是来了辽东就不同了。”,眼中亮起光彩:“此乃从龙之功,我若是能立下功劳,不说比肩先祖,至少没辱没呼延的姓氏。” 王美张张口,说不出话。 视线中,宗颖等人迈步走出,这后继的水军将领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怎地如此少人?其余衙内何在?” 呼延庆一愣,瞥眼看去通知的水手,那人“吭哧——”乐出声,连忙一正脸:“各位衙内,吭,……以为咱们要害了他们,是以不敢出来。” 宗颖在后面跟来,听着有些尴尬。 王美呼出口气,低着头捏捏额角:“罢了,本将进去将他们请出来。” 呼延庆也不作声,只是点点头,看着曾经的同袍走入船舱,又看着他带着一群如释重负的衙门走出,安排船让人送他们回转战舰。 那边王美站在下船处沉默半晌,转头抱拳:“指挥使珍重,愿恁能如愿。” “啊……” 呼延庆应了一声,想要抱拳,却见那边的身影迅速转身下了船去。 呼—— 放下手,喷出口白气,呼延庆陡然转身,披风在空中呼啦一声,大声道:“传令,启航——”(本章完) 第729章 难过的冬日 季冬下旬,持续了数日的风雪终于在两日前停下,整个辽东看起来白茫茫一片,无论是郊外的原野还是山林丘陵,入目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辽阳府,穿着冬衣的人在清扫着积雪,算不上红润的面庞带着笑意,不时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谈论着今日能从官府结多少工钱,一条条街道过去到处是他们的身影。 王府的门前早有人清扫干净,洒上一层细细的黄土,寒冷的空气冻硬了能看到的一切,不少积雪在院子角落里凝结成顽固的冰块,上面覆盖着貌似蓬松的积雪,吕布穿着黑色的大氅坐在正厅里,脚边的火盆闪着红色的光芒,正中处,点燃的上好木炭被青石围着,时不时因为透入的风红一下。 放在案桌旁边的,是最近递上来的情报,慢条斯理的查看着,开始蓄须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挨个看过,随后将手上的文书放下。 ——静海将军呼延庆与高丽海寇战于海上,俘船两艘,解救宋国人质二十余人,同日退宋平海军。 ——穆州至保州一带未曾有海寇身影,横海将军李宝、凌海将军阮小二组织船队带渔民猎鲸于海上。 ——呼延庆与平海军新任指挥使王美有旧,未发现异常。 ——北方雪灾,黄龙府、信州发生暴乱,有灾民南下。 ——完颜部…… 坐着的齐王摸着下巴,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说不上来。 外面有人走入王府,吏部左郎中李助、右郎中乔冽、户部郎中刘敏与度支司郎中蒋敬,推开门进来,齐齐施礼:“见过齐王殿下。” “怎地一齐来了?”吕布示意几人坐下,口中说着:“正好,有些事情想找你等。” 几人对视一眼,乔冽拱拱手开口:“不知大王有何事?” 吕布转首在桌上的公文翻了翻,拿出一份用手扬了扬:“这个,北方雪灾,有灾民南下?什么时候的事?可有详细的情报?” 乔冽笑了起来,口中的白气消散在房间中:“臣等就是为这事来的。” “这倒是巧。”吕布将公文扔回桌上,拉了下大氅:“说吧,怎生回事?” 乔冽看看其他三人,想了下开口:“臣来说吧。”,用手摸了下短须:“其实这事也是有所预兆的,完颜家内哄,将能作战的人都拉去了前线,两边不断添兵,也不断抽调民夫青壮,偏生今年冷的要命,风雪直到前些时日才停。” 有侍卫送进来热汤放下,刘敏将其捧在手心开了个玩笑:“我等地处辽东中部,尚且差点被积雪埋了,生女真各个部落今岁只会比我等更难。” “却是如此。”乔冽点点头,看着倾听的吕布:“因为缺少家中顶梁柱,不少房屋被雪压塌,老弱冻毙时有发生,具体人数虽没法统计,但据探子回报着实不少,有些金国的百姓为了不冻饿而死,只能另谋出路,是以不少民众自发南下寻找生机。”手指无意识的点着,吕布眉头一挑,终于想通适才心中疑惑:“如此冷天南下……他们也不怕在路上就死了?” “南下是死,留在北边也是死。”捻着胡须,李助悠悠开口:“加上大王施行以工代赈的法子随着时间传到了北边,许是不少人就因此而南迁吧。” “哦?”身子朝后靠了靠,身形魁梧的齐王若有所思:“然则……信州的金军没有阻拦民众南投?” “未曾。”乔冽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今冬虽冷,却挡不住黄龙府、完颜部两边打的热闹,吃穿用度都是优先供给军中,再加上之前他们南下与我等一战失了不少粮草与牲畜,这个冬日对他等来说是颇为艰难的,是以甩掉这些包袱对黄龙府来说,甚是合意。” 李助:“也可能打着借灾民削弱我等的主意。”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吕布站起来走动两步,颇为不解的转身:“如何肯定某就一定要救助灾民?” 李助、乔冽对望一眼,前者开口:“大王救或不救对他等来说都是好事,前者可以耗费我等银钱、粮草,拖延出征时机,后者则可以趁机散布大王不恤百姓之言,削弱大王的威望,毕竟我等新起不足半年,正是脆弱之时。”,顿了一下:“也有人报来,说是多有人在传,入齐国能吃饱穿暖,是以才有百姓选择南下而非去黄龙府。” “总共有多少人南下?”吕布站住脚,神色肃然。 乔冽开口:“前方探子回报不一,来者多是老幼妇孺,约莫两三万是有的,大抵后日进入韩州、通州范围。” “那就让杜壆、奚胜等人接着。”吕布挥了下手,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去坐下:“打仗就是人口,他们不要某要,等个几年,待那些孺子长大总也有来当兵吃粮的!也亏着两个完颜家的没钱,不然这等事也轮不到某。” 厅堂中一时间没有声音,半晌,下方传来声音。 “……其实我等也是一样。”刘敏无奈的摊开手,又从怀中掏出公文。 吕布的目光看过来,这名刘智伯的人站了起来,走上前递过去:“今岁入冬以来,实行以工代赈的策略,此策极好,活人无数,臣也甚是认同,只是今冬时长,自季秋以来,修葺官邸、官道,每日费钱无数,时至今日已是三月有余、四个月不足。” “你到底想说什么?”吕布翻了翻公文,皱着眉头打断他。 刘敏一拱手,颇为光棍儿的说道:“简单一句话,户部没钱了。”,顿了一下开口:“我等大军屯住三地,北方以杜壆、奚胜二位将军为主,西边的萧海里、卞祥将军,此二处暂未打仗还好说,然南边水军诸位将军与縻貹、韩世忠等陆上的将军正在防治海寇,每日耗费的粮草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再加上大王让凌振、寇烕等人造火炮,叶春造海鳅船,武胡那边打造铠甲、兵刃,军师发起的以工代赈,扈成、宿良、杜兴采买粮食,若是再接了北边的灾民……” 这户部郎中吸口气:“大王,恁要不看谁能生出钱来让他做臣的位置吧,要不就弄死臣,反正臣是变不出钱粮了。”(本章完) 第730章 钱与名分(求月票) 厅堂中静了下来,有风吹入,炭火红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亮光中,吕布脸上有些尴尬,好似最近没怎么注意钱粮的使用,将这淮西来的书生给逼的有些狠了,算一算最近军中用度是不少,偏生此时最大的来源赋税,因冬日的原由比之往常要少了不少。 火盆中发出噼啪一声。 吕布张了张口:“然则……可有何来钱的路子?” 下方四个梁山的老人相互看一眼,乔冽轻轻开口:“除非大王行宋时的事情,否则臣等也是无法。” “或是增加赋税。”蒋敬突然开口说了句,抿了下嘴,又道:“只是臣不建议如此行事,辽东各地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尤其辽阳府一带曾经的大元占据区更是如此,贸然加税可能会引起百姓的抗争。” 脑海中窜出中平年间的事情,晃了下头,吕布开口:“这某晓得,历来起义者多是活不下去的人……”,摸了摸下巴,身子前倾一下:“可否让富户乐捐?” 对面四人沉默一下,摇了摇头,吕布靠了回去,自嘲一笑:“也是,若是富户肯舍善财,某也不必在此头疼。” 吕布站起来,在几人面前踱着步,半晌站住:“北来的灾民若是进入,就先收下,南边防治海寇亦不能停……” 揉了揉太阳穴:“让凌振、叶春、武胡的制造停一停,待明年缓过来再继续,现有的兵械、战船还算充足,可以等一等。”,转头看向刘敏:“如此可能接济那些灾民至开春?” 刘敏却转头看向蒋敬,这神算子心中快速盘算着,迟疑下开口:“依着往年光景,季春或孟夏时可脱冬装,距此尚有三至四个月,兵械、战船停造省出的银钱,若是夏日只赈济些吃食却是够了,然而如今国内处处用钱,这……” 迟疑着没将话说完。 吕布点点头,他又非蠢笨之人,蒋敬言下之意就是朝廷用钱处颇多,只是如此怕是不足以应对多出来的人口。 皱起眉头,看着四人开口:“那你等可有何建议?” 四人也是愁容满面,刘敏率先开口:“殿下见谅,臣是没有,或许……可以停发一些军饷?” “馊主意。”吕布断然拒绝:“我等以武立国,此时学着宋廷对军饷下手,谁还肯为某死战?此事不可再提。” “那臣没法了。”刘敏无奈拱手,其余三人对视一眼,也是摇摇头。 “罢了,将王府用度也削减一些。”停了一下,想起什么的吕布叹口气:“削减某的就行,后院的女眷还是维持原样吧,毕竟两人有身孕,雯儿也还小。” “臣……记下了。”刘敏拱拱手。 “那不若将官员的也都削减一些吧。”乔冽陡然开口:“除却前线将士,后方的官员衙役的火炭钱可以适当削减,好歹官舍都翻新过,比之前四处漏风的情形好上不少,用不到那般多炭。” 李助捻须点头:“臣附议。” “臣也附议。”蒋敬一旁点头。 “那户部可用的钱又多了一些。”刘敏笑了起来,神色轻松一些。 “行了,没事你等就退下吧,先把那些妇孺收入囊中。” 吕布挥挥手,神情有些疲惫,与人谈论钱粮比之领兵打仗还要累。 “臣等告退!”随后四人站起,向着吕布告辞,只是行到门口,李助迟疑的转头:“大王,此时已是安定,可要寻一正妃?” 吕布一愣,随即缓缓摇头:“此事不急……”,又重复了一句:“先这般。” 李助点点头,随即跨门而出。 吕布站在厅堂中看着房梁半晌,呼出口气,喃喃自语一句:“也该给个名分了……” 转身大步走去桌前,拿笔写着什么,不久,一则公文下发各处,邬箐、扈三娘、宿金娘三女皆封为侧妃。 随后大步而出。 …… 天色将落,夕阳悬在天上,有气无力的发着光亮,街市上行人稀少,寒冷的天气将好在外溜达的闲汉冻入家中,焊在床上,也将靠卖果蔬为生的商贩冻的出不了家门,只靠余财度日。 马蹄踩着冷硬的地面发出得得的声响,与几辆马车交错过去,赤红的战马喷着白气,在前后侍卫的保护下走街过巷,在一家酒楼停下。 吕布下了战马,转头看看斜对过儿的娘子楼,大气的楼房外挂着红色的灯笼,几个龟奴在外穿着冬衣,招呼着来往的大小官人进去喝酒、歇脚。 “在那地方?”披着黑色大氅的齐王歪了下头。 余呈上前一步:“错不了,军师没事的时候就爱喝酒,常常好几天不着家。” “他倒潇洒。”吕布嘴角勾了一下,转身进去酒楼:“某在二楼等他,你们去将他叫来。” 余呈应了一声,当下带着三个侍卫过去。 身后有人将马拉去后院,给了十几文钱的小费,仔细吩咐店家活计照料,又留下两个侍卫在此守着,随后才上去二楼。 此时尚未到饭点儿,人还不多,吕布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也不愿这些亲兵辛苦,让他们在周围坐了三四桌,点了饭菜,伙计一一记下,有人送来火盆放在脚边,方才退去准备饭菜。 将窗户开启一条缝隙,吕布就这般看着斜对面的,有新兵倒了热汤递来,他接过缓缓的喝着。 一碗热汤下肚,那边有熟悉的身影裹着皮裘走出大门,哆哆嗦嗦的一路小跑着过来,后面余呈与三名亲兵跟上,不多时就上来酒楼。 “见过大王。”王政拱手一礼,直起腰的脸上带着数个胭脂唇印。 “坐。” 吕布一指对面,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处,自不会大惊小怪,只是饶有兴趣的瞥一眼满脸通红的余呈,随后看向落座的青年:“军师喜欢女子暖床,多娶几个在家就是,这般混迹青楼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王这就错了。”王政摇头:“政混迹青楼,不过是因为里面多是可怜女子,整日挣扎在泥泞之中,为些许银钱而对人笑,臣这人天生心肠软,见不得她等不情不愿的样子,是以甘愿牺牲自身陪伴在她们身边,天长日久,她们清楚臣的为人秉性,自然不会只是因钱而笑,此时的笑是为臣,乃是发自肺腑,此臣之愿望,希望世间女子都能绽放开心笑容,是以常在楼走动,洗涤她等心灵,愿其生活中有丝光亮照射。” 酒楼中渐渐喧哗起来,吕布坐在对面无言,半晌脸上抽搐一下,提起热汤喝了一口放下:“某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般言论,当真清新脱俗。” 王政自得一笑。(本章完) 第731章 欲开榷场(求月票) 第731章 欲开榷场(求月票~~) “恁若有闲暇,不若也来拯救一下苦难的女子,凭大王之风貌,无有女子不爱。” “某还是免了。”吕布摇摇头,有些好笑的看着王政:“家、野各有所好,某就不跟着你掺和这等事了。” “可惜……”王政耸耸肩:“新来的娘子甚是有趣,政还没爬上她的床呢。” “军师可以之后多在楼住几日。”吕布哑然失笑,身子随意的靠在位置上:“只是现在某有些难事需要你出些主意。” 脚步声在侧旁响起,说话的两人停下,旁边端着菜肴的伙计走过来被侍卫拦下,有人检验后端了过来。 “不知大王有何事找政?”王政轻声开口,提起酒壶给吕布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钱。”吕布叹口气,一仰头将酒喝下:“今日收到讯息,北边有雪灾下的灾民南下,某想将这些人口吞下,只是户部却没钱了。”,砸吧一下嘴:“刘敏、蒋敬二人对着某好一通抱怨,某也只得想办法削减各种军费支出,然如此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想着找你问下是否有办法弄些钱财过来。” “钱啊……” 王政搔了下头皮,表情正经了一些:“大王可是想要富户大族如前次般捐献?” 吕布打量着对面的青年,神色没有变化:“不可吗?” “此事可一不可再,多了就欠那些富户太多情谊。”王政摇头,看着对面的齐王笑了下:“大王其实心内也是知道如此行不通,询问臣,只不过是为心安而已。” 吕布缓慢吃着酒菜,点了下头:“那军师可有其他法子?” 王政吃了两块闷羊肉,喝上口酒:“有个不算法子的法子,只是这等事情大王不知愿不愿做。” 窗外有驱散吆喝的声音传来,王政瞥了一眼,木窗关的严实,凭些许的声音他也知是王府的侍卫在驱散前来的食客,提酒壶替二人斟上酒。 “军师有办法直说就是。”看着酒液流出,吕布说了一句:“是否采纳,某自有决断。” 王政脸上有了笑容:“赋税之事,不过商农二字。”,伸指头比划一下:“后者如今不是时候,然前者却正当其时。” 吕布皱起眉头,不自觉的将杯中酒喝下,沉吟一下:“此话怎讲?” “大王。”王政拿起酒杯:“辽国贵族一直喜爱辽东的海东青、北珠、皮货乃至生药。”,轻轻晃动着酒水:“然而此时我等占了这边,与辽为敌国,双方贸易断绝,互不同行,若是如今有商队能从辽国那边过来采买,恁说这些东西如今价值几何?” 抬手、仰头,空酒杯放下桌上。 吕布眼睛眯了眯,想起一些边关丑事:“当是十倍于前!” “正是如此。”王政点点头:“这边的富户、商人无不渴望卖出手中存货,也是找不到途径,如杨郎中之子杨闵,他家中就在铁州一带经营皮货、生药的买卖,为此也是愁掉了不知多少头发。”“恁地是说……”手抄起筷子,吕布夹起鸡胸肉停在嘴边:“若是再没法子,他会自己寻出路?” “杨闵为人刻板、守礼或许不会,然则其余人……”闭上嘴,王政摇了摇头,方才开口:“是以臣以为,若是以大王名义开个榷场,吸引来一批辽朝权贵进行交易,以辽如今上层权臣的做派,怕是不会反对,甚至乐见其成,而我等在此中收取商税,当能填补不少空缺。” 将肌肉放入口中,吕布缓缓咀嚼着,想了一下,微微点头:“然则如何找辽国的商人过来?” “大王恁忘记了?”王政笑的像是偷到鸡的狐狸:“吕岩、张琳、吕观等人可都在恁麾下,还怕缺人不成?” 吕布露出恍然之色,对面青年自顾自的斟酒,一口闷,又低头倒酒:“大王,恁亲族在恁幼时待恁不好是事实,然吕家到底是恁根系所在,为了壮大恁自身这棵大树,通过根茎来汲取养分乃是正理,如此才能枝繁叶茂,挺立于风雨之中。” 微微抬头看眼吕布,将杯子举起:“辽朝虽是契丹贵族为主,然汉人官儿在南京道与中京道的能量更大,商户也多过上京、西京两面,且因契丹、汉人分治的原因,彼此间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只要打开一个口子,自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恁这颗树自会成长。” 某可不是因幼时的事,而是…… 罢了…… 吕布神色有些复杂,端酒喝了一杯,开口道:“军师所言某知晓了。”,放下手:“好,某回去就将吕家兄弟找来,如军师言,与辽贸易于我等而言利大于弊。”,想了想:“某再于东南处设立榷场,与东边女真、高丽贸易,想来对更是能缓解我等财政。” “大王英明。”王政眼神亮了一下,笑嘻嘻开口:“既然大王想要多方设立榷场,那不如也与南边宋国一同做生意,冬日海水未曾冻结过,水军众将又多熟悉两边海路,正可带出一批海商。” “宋?”吕布眼珠转了转,点头:“也好,正好那边物资丰富,某等能从那边买来更多的东西。” “那祝大王财源广进。” 对面的青年给两人倒满酒,举起杯,吕布哈哈一笑,举杯回应:“怎地满口铜臭味儿。” 将酒饮下,发出一声叹息:“某前些年甚是厌恶银钱,是以对钱粮不关心,没想到天道轮回转,又要为银两铜钱发愁。” 王政不解其意,不过他也不去深究,只是连吃几块肉,嚼的满嘴流油:“世人莫不为柴米油盐发愁,能超脱于此的没几个,许是只有五柳先生那等人才不会为此而焦虑烦恼吧。” ……那是谁? 吕布心里面嘀咕一句,随即忘到脑后:“到此时某才能安下心,看来以后缺钱缺粮,要先找军师才行。” 王政做個求饶姿态:“大王还是饶了政吧,臣可不想变成刘郎中。” 笑声从酒楼二层传出。 (本章完) 第732章 冬寒 清月悬在高空,燃着火烛的气死风灯挂在王府门口,照亮方寸之地。 远处一队侍卫提着灯笼,余呈引着两个身材各异的青年走了出来,向着两人一礼:“吕典农、吕侍郎可需马车回去?” 得得得—— “不必。”吕岩摇摇头,转首看向马蹄声响的地方:“我二人自有马车,辛苦余将军一路相送。” “末将该做的。”余呈说了一句,从腰间拽下铜牌:“此乃夜间的通行令牌,还请吕典农拿好。” “多谢。”吕岩笑了一下,伸手接过。 说话间,余呈看着从拐角处过来的马车在黑暗中显出形状,车辕前挂着两盏灯笼,正摇摇晃晃发出橘色的光芒,随着声音的接近,停在了齐王府门口。 “告辞。”吕岩、吕观拱拱手,转身登上车子,钻入车箱,外面车夫甩了下鞭子发出啪的脆响,车轮发出碾压土路的声响。 余呈站在门口看了两眼,方才退回去,带着黄铜钉的大门重重关上。 天气寒冷,少有人愿意顶着刺骨的寒风趁黑做买卖,辽阳府遂施行了宵禁,本就稀少的行人如今更是一个也无,灯笼的光亮随着马车行进照亮路面,隐约能看见两旁的物体,黑漆漆的夜晚,有些渗人。 “大哥……”车中传来吕观有些兴奋的声音:“大王如今终于用的上家族了,本来还以为要再等一段时日。” “是啊。”吕岩面上的表情有些如释重负:“此乃好事,若是大王一直心有芥蒂,我吕家还真会落个两难的地步,如今算是拨云见日了。”,顿了一下:“三郎可能回家?” 吕观摩挲着手指,昏暗的视线中,微微蹙起眉头:“大哥是何意思?” “大王虽说让你我写封信让人带过去就行……”吕岩坐直了身子,凑近自己堂弟轻声开口:“然外人不会对家里说辽东详情,然你我在此看的清楚,只要越过钱粮这道坎儿……”,伸手朝顶棚指了指:“至少这辽东要姓吕。” 手指停住,吕观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既恁地,我回去!”,深吸一口气:“让家里用出全力支援大王。” “正是如此。”吕岩点头:“韩铎前些月已经回去,外祖家想来也会有所影响,让我父去探听一下他们的想法,若是两家合力,说不得能说服更多的人。” “我晓得,大哥放心。” “对了,让家里准备些粮食,既然大王有意接纳灾民自然要多支持。” “是……” 马车内的声音小了下去,只是偶尔响起两声交谈,不多时,停在了两人的家门口。 当夜无话。 翌日,起了大早的兄弟二人用过早膳,再次来到王府,见吕布备述二人想法,吕观顺势请命回南京道。 吕布自无不可,随即又命杨林、马麟、冯升、孙琪四名王府谒者随行去往南京道。 五人领了王命,收拾一番,带上十来个护卫在当日下午骑着马向南边耀州奔驰而去。 雪路难行,还是走海路比较省时省力一些。 …… 时间往前几天。 北方,风雪过后的黄龙府街道上冷冷清清,堆积的冰雪难以下脚,城门走入的人垂着头,艰难的赶着马车向前,白气从马嘴里飘出,雪深过马的小腿,行过的车辆在雪地中犁过两道深痕。 因着战争的关系,黄龙府中的青壮比之战前少了许多,不少人家门前都是妇人开门走出,拿着铁锹、扫帚在打扫着门前雪,不时抬头抱怨着几句,听到马车的声音抬头看一眼,随后赶紧闭嘴转身清扫着积雪。这些妇人失了家中顶梁柱,虽然日子紧吧些,却还能活,然而一些往日男人的活计也压到了身上,有人又要兼顾家里老幼,难免感到疲累,时不时会与邻人说个几句,缓解下压力。 然而有时候就是这么寸,好死不死的,有人抱怨如今黄龙府不如以前,甚至骂了几句被乘马车路过的女真贵族听见,当场被打了个半死,等人走后抬回家就咽气了,这事儿被满城的妇人传的挺广,自此城内再无人敢当着马车的面嚼舌根。 罩着鹿皮的车帘晃动几下,外面赶车的汉子拉住了缰绳,按了按宽大的帽沿挡住脸,停在酒楼的门口,有店伙计上前,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大爷,恁来了,打尖儿还是住店?” “这鬼天气还能打尖儿?”车厢内传出的声音较为尖细。 “爷说的对,小的这破嘴。”伸手轻轻扇了自己一下,店伙计虽是被骂,闻言却是大喜,因着大雪,店里客人不多,如今来个住店的恨不得当下把人供起来。 车帘掀开,露出时迁那尖嘴猴腮的样子,只是头上带着一顶水獭的翻毛帽子,身上穿着貂衣,双手拉了下身上皮衣,露出手上两枚珠光宝气的玉环。 店伙计当下眼睛一亮,不用车夫过来,自己上前拿下挂在车辕的马凳放地上:“爷,恁小心。” 时迁哼了一声,手一搭那伙计的肩膀,迈步踩上马凳下了马车,伸手掏出一把铜钱、碎银握着:“好生照料这马。” 伙计眼神也毒,看着手指缝里的银色,乐的门牙呲在外面,看时迁长的矮,连忙躬下身子,双手捧起准备去接:“爷恁放心,小的一定上心。” 时迁手往他双手上一移,收回来:“用精料。” “本店都是上好的精料,用的黄豆与高粱。”店伙计眼看着手移开,不由伸长脖子。 “嗯。”这鼓上蚤鼻子发出一个闷哼,手移过去,对面更乐,陡然又将手缩回来:“用温水喂,这遭瘟的天太冷,别冻坏了马的胃。” 笑脸敛去,伙计眼睛随着时迁手移动,机械的点头,嘴里面谄声说着:“放心吧爷,小的亲自烧水伺候。” 时迁眼珠子转了下,身后车夫发出“咳——”的一声,这才将铜钱、碎银放到那双手里:“赏你的,照料仔细喽。” “定然仔细,定然仔细。”看着几枚铜钱与三个银豆子,店伙计笑的见眉不见眼,一把揣怀里,连忙上前拉了缰绳:“小的现在就伺候这马。”,顿了下,挺直腰杆朝店里面喊:“有活着的没有,出来一个,有贵客!” 看着有人跑出来,这才笑嘻嘻的拿起马凳,拉着马车去往后院。 时迁带着车夫随着新出来的伙计走进酒楼,前厅没几个人,只有掌柜的站在柜台后,皱着眉头拨打一下算盘,发出一声叹息,另有几个穿着不错的老者坐在大厅,喝着酒,小声说着话。 时迁也不耽误,看着那伙计说了句:“开一间上房。”,又一指身后的车夫:“再给他也开个普间,最好我俩房间能挨在一块儿,有吗?” “有,有。”那伙计呵呵一笑,伸手向前一比划:“爷恁随小的来。” 领着两人去往后面住处,找了两个房间,时迁装模作样的看了下,方才有些嫌弃的皱眉:“就这样吧,天寒地冻的,懒得找另外的地儿了,你去烧些热汤送来,再烫壶好酒,整几个热菜。” “好嘞。”伙计答应一声,连忙关上门退了出去。 时迁耳朵动了动,听的人走远,方才将貂衣一脱:“终于是到黄龙府了。” 那车夫将帽子一摘,露出杜立三那张有些凶恶的脸:“时兄弟在门口逗那伙计做甚,小心别露了行藏。” 时迁嘿嘿一笑:“这不是闲的无聊吗,找个人解解闷儿。” 杜立三摇了摇头,走去窗边打开看了看,又缩回头:“此处还好,离着城门也近,方便咱们行事。” “何时动手?”时迁见他说起正事也收了嬉笑的表情。 “我等时间不多,且一动手就会被金人发觉,是以一定要快。”杜立三眼睛眯了眯:“等人到齐,休息一夜,即刻行动。”(本章完) 第733章 听墙角 夕阳渐落,一盏盏灯笼斑斑点点的将客栈照亮,店伙计端着炙鸡、烧鹅等菜肴以及一盘冻梨走过走道,飘起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走到尽头的门口,伸出手指叩动房门。 “进来。” 房门推开,店伙计走入房中,看着坐在桌前的时迁与站在一旁的车夫,笑了一下:“爷,恁的晚膳。” 带着讨好的笑走上前,将酒菜放到桌上,店里面已经传开了,这屋子的客人出手大方,今日伺候他下马的和其他人都得了不少赏钱,现在这天降的横财好不容易轮到他了,这要不笑的谄媚些…… 不给了怎办? 时迁嗅了下味道,点点头:“不错。”,伸手掏出个碎银扔过去:“赏给你的。” 伙计欣喜的接过来,一脸真挚笑容:“谢爷赏!” 点头哈腰的向后退着,时迁慢条斯理的拿起冒着热气的白巾擦擦手,突然开口叫住他:“等下。” “爷,有事儿恁吩咐。” “老子在这雪天赶了一天路累的要死,明日想睡个懒觉,你店里若是有打鸣的,明早给老子将嘴闭了。” 店伙计一愣,继而满面的难色:“爷,这稍微有些为难小……” 时迁掏出块银子,扔过去:“还为难吗?” 十两白的银子让店伙计一阵手忙脚乱的接住这锭银子,忍不住拿牙咬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没问题爷,恁放心,明日要是有一只鸡打鸣,小的即刻宰了给恁做成鸡汤端上来。” “老子要鸡汤做甚。”撇撇嘴,时迁挥挥手:“行了,这里没你事儿了。” “好勒,恁慢用。”伙计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杜立三这才结束静立姿势,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撕下一根鸡腿咬了一口:“十两银子,你还真大方。” “反正又不是俺的。”时迁无所谓的一耸肩膀:“再说,现在是他们的,之后是谁的就不一定了。” “你这偷儿。”杜立三失笑摇头,嘴里嚼着鸡肉,若有所思:“不过你这技术确实有用……”,看眼有些错愕的抬头的鼓上蚤:“回头将一些手法教给斥候营的弟兄。” 顿了下又发问:“若是有什么独门手法不外传的,就算了。” “没有!”时迁大声说了两个字,随即一捂嘴巴,心虚的看看房门,耳听着外面没有动静才松口气,转头轻声对着杜立三道:“俺这没什么不能外传的,不过……学这个做甚?” 也不怪他如此激动,江湖上,单人行骗的看不起团伙协作的,占山为王的看不起跑单帮的,敢见血的看不起比武切磋的,劫道的看不起开黑店的。 而无论在江湖上混成个什么样,都看不起只是伸手去偷的,是以时迁听杜立三如此说不免有些诧异,想不通为何有人要学这门手艺。 杜立三瞥眼看他一下,他以前也是混江湖的自然知道时迁所想:“俺和二虎商量过,军中缺斥候吗?不缺。甚至各个将军麾下都有着自己的斥候,那首领不将咱们这三百号人并入军中,为的是什么?” 时迁怔了下,若有所思的重复一句:“是啊,为的什么?” “首领念旧是一定的,是以俺们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两点。”杜立三竖起两根指头:“首领尚未想好如何安置俺们这些老弟兄……”,放下手伸去盘子上方:“或是看看俺和二虎能折腾出个什么样子,如今俺俩就决定折腾一下。” 低头撕扯着烧鹅:“要他们学些手段,一是弟兄们外出,或有今日这般要入城的,万一没钱也能应个急;二则为脱罪,如果失手被擒,被当偷儿,总好过被识破身份。偷儿、乞丐、商人、江湖豪杰,是俺们想之后让兄弟们扮的,好过现在站在那就让人觉得是有命案在身,这般也方便俺们在战前混去城内打探。” 时迁眨眨眼,先是开口应下:“这事包俺身上,保管兄弟们都能练成。”,喝了口酒,手背一抹嘴巴:“只是万一窃取机密时被抓怎办?” “那就各安天命了。”杜立三横他一眼:“做斥候、做探子的,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 “……恁地说也有道理。”时迁张着口点点头。 两人吃着喝着,嘴里也在闲聊,夜色渐渐深了下来,时迁听着外面打更人敲响梆子声,站起来用温水、皂粉洗了手,拍拍肚子:“八分饱,正好适合行动。” “外出小心。”杜立三叮嘱一句:“今日你只需摸清人在哪里就行,莫要做多余的事。” “晓得。” 时迁一笑,换了身白衣在身上,那边杜立三看着,忍不住又说一句:“别留下痕迹。” “放心。”时迁先吹熄了灯火,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拿出飞虎爪走去窗边:“俺不从大路走,房屋上房才是俺要走的路。” 那边坐着的精悍探子点点头,就听吱嘎一声,寒风吹入房中,外面有些微亮光被雪反映入室内,刚想说话,时迁一个纵身从窗口翻出,耳中几声微不可查的声响,人已经消失不见。 站起身走过去,看眼外面映着月光的雪地,叹口气将窗放下。 希望一切顺利。 …… 邦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啊、阿嚏——” 时迁穿着白色夜行衣轻巧的行走在屋顶上方,满是积雪的屋脊留下一溜浅浅的脚印,状似猫爪,这乃是他的宝贝,学“艺”那会儿为了雪夜特地准备的,四下观望中,先跑去更高层的楼顶,趴伏在那边仔细观察一番,随即起身向着远处的府邸而去。 下方打更的更夫裹着厚皮衣,擤去鼻涕,在裤子上抹抹手指,双手插在腋下,缩头缩脑的向前方走几步,敲几下手中梆子喊上一嗓子,全没注意头顶有人跑过。 时迁动作快捷,时不时借着手中的飞虎爪荡出一大段距离,停下的时候,房屋正对着今晚探查的目标之一,看下四周环境,积雪已经被人扫掉。 身子隐去阴影,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检查下鞋底,这才踮起脚尖儿过了街,身子只一纵,三两下爬上树木,跳上围墙,贼头贼脑的看看四周,也不知是否天气寒冷还是怎地,听不着狗的叫声。 时迁蹲在墙上一会儿,这才一个翻身进了院子,顺着扫出的道路趁黑向里摸过去,不多时,一盏点着灯火的屋子出现在视野里,这偷儿两眼一眯,更加轻巧的潜了过去,凑到墙根儿贴着窗户,掏出一个竹筒贴着,将耳朵凑了过去。 屋里,有人声传了出来。 “两个哥哥都死了,下一个应该轮到俺了。”(本章完) 第734章 传信 屋中灯火如豆,昏暗的光线中,对坐的两人神色戚戚,相视一眼,都是低下头,半晌有人开口:“没里野(完颜宗杰)的孩子,才那般大点儿,也被那人给……” “阿鲁补!住口。”名叫完颜宗隽的男人盯着对方:“没凭没据的,莫要乱说,会要命的。” “怎么没凭没据。”完颜宗敏喘息着,快速说道:“没里野兄长方死,他们就以吊唁的名义让嫂嫂带着孩子去军中,走到半路说什么被饥民杀死,放屁!哪里来的饥民敢冲撞车驾,更别说随行的还有十二名侍卫。” 将身子前倾过去:“讹鲁观,十二名侍卫,都是军中好手,一个也没回来。” “俺知道!”坐直了身体,低低吼了一声,完颜宗隽又颓然弯下腰:“但知道又有何用?满朝文武都是他的人……” 完颜宗敏瞬间也躬下身子,颓丧着脸说不出话。 屋中静谧了一阵,外面的时迁皱起眉头,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团,刚想挑开窗户扔进去,又有声音来,连忙将耳朵凑去竹筒:“……补,后日俺也要去前线了。” “什……”完颜宗敏噌的起身:“怎地不早说?” “有何用?”完颜宗隽摇摇头:“没兵没权的,他又占着大义,胳膊如何扭得过大腿。” 起身的人一屁股坐下,神情有些绝望:“恁地就任他肆意妄为的残害我等兄弟?”,拳头握紧:“要是四哥在就好了……” “兀术在,也不过是凭添一个冤魂。”完颜宗隽握着拳头,面上却没甚表情:“粘罕这混蛋之前与兀术还甚是亲近,看着我等落到如此境地也不帮着说上一句,当真是没种至极。” 完颜宗敏神情变换不定,低声道:“俺倒是听到一个传闻,说是粘罕乃是突围时抛下四哥独自逃生的。” “这就说的通了,此贼定然也是心虚,不然凭他脾气早就站出来了。”完颜宗隽点点头,看眼对面兄弟:“俺走后,你要一切小心,实在不行,趁着最近那人人手不够,快些从这里逃走。” “能去哪……” “去辽阳府啊,兀术也在!”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兄弟两人亡魂皆冒,本能的喊了句“谁!”,慌乱的站起对视一眼,顾不得穿衣戴帽,“呛——”抽出弯刀,拉开门就跑了出来,寒风一吹,没头发的脑门一阵清凉,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完颜宗敏猛的用刀一指屋子侧旁:“这边!适才声音这边传出!” 两人拎着刀一前一后走过来,相互看了一眼,完颜宗敏猛的朝前一蹿,后者跟着冲出。 毫无踪影。 两人环顾,转着圈的找寻人影,额头渐渐冒出汗水,紧张的擦下汗水,握着弯刀的手心有些发潮。 风呼啦的刮过,有纸张哗啦的声响从下方传来,两人顿时一惊,转头向下看去,一张纸被石头压着,露在外面的部份正随着风飘摇不定。 完颜宗敏看眼兄长,蹲下身将这纸拿起,再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影,两个人回屋凑着灯火观看上面书写内容—— 令兄弟完颜宗弼、完颜宗辅现效力于齐王,我等奉命前来相援,尽快安排后日出城,为表诚意,明晚再来拜访。 完颜宗隽轻声念完,神情若有所思:“汉文……后日解救……明晚再来……” “确定是汉文?不是契丹文?”完颜宗敏被风吹的有些发红的脸上满是疑惑,指了指纸张:“四哥怎地在辽阳府?又效忠了齐王,这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那人只要把咱们送入前线就能达成目的,没必要用这等费功夫又落人口实的手段。”完颜宗隽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眼里有亮光:“先别管这个,这是个机会,顺道还可以报复一下粘罕。” “啊?”完颜宗敏没明白。 “等着吧。”前者哼了一声,嘴角带着冷笑:“到时候让那厮也急一急。” ……俩傻子,爷又不在下面。 寒风吹动屋上积雪,时迁在对面房子上朝下看着兄弟俩团团转的寻找自己,不由嘴角一勾,自得一笑,颇有种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样子。 看着两人找着自己留下的书信回屋,随即一缩头,躬身轻巧的离开,仍与来时一样,不走大道儿,只是在屋脊上奔跑,看着举着火把走过的巡夜金兵,这才缓下来伏在原地,等人走过再起来继续跑。 黄龙府甚大,只是几处紧要的宅院都在中心之处,离着完颜宗敏宅邸甚近,进进出出四五间,天色有些亮时,方才一脸疲惫的跑回客栈。 用石子扔了下窗板,看着打开有鸟叫声响了一下,方才以飞虎爪为索,将自己顺了下去,一晃进了屋子,手臂一抖,以独门巧劲儿将这爪收了回来,站在窗侧的杜立三这才将其关上。 “如何了?” 时迁顾不上说话,先跑去包袱找出水囊打开,辛辣之气扑鼻,仰头灌下一大口,方才打个激灵、哈出口气:“活过来了,今夜真冷。” 转身看向杜立三:“跑了几个地方,完颜宗隽和完颜宗敏还活着,完颜宗朝、完颜宗杰的妻子全死了,啧啧,这女真人也真够狠的。” “那好办很多,两个人总比一大家子好顺出去。” “不见得。”时迁摇摇头,脱下白色夜行衣一屁股坐床上,裹上被子:“俺偷听那两人谈话,完颜宗隽那厮后日要被赶上战场。” 杜立三皱眉:“若如此,怕是金人对二人看护甚是严密……你没泄露行藏吧?” “没有。”时迁摇摇手:“一路没人发现俺,明日……不对,是今日晚间俺再去一趟,见见那哥俩,不行就带一个回去得了,反正我等尽力了。” “也罢,先不想这些,待俺白日想想法子。”看了眼摇摇欲倒的时迁:“兄弟辛苦了,快些睡上一觉,晚间还要你出力。” “有事就叫俺。”时迁说了一句,倒头就睡。 杜立三站着想了一会儿,方才打开门,看眼走到没人,闪身出来将门关上,进了自己房间,闭着眼休息。 天亮之时,有几个跑江湖的汉子走入进来,看着店伙计道:“有空房没?” …… 天空有些昏暗。 黄龙府仍是稍显冷清,穿着一身皮裘的完颜宗隽迈步走出大门,坐上马车闭着眼一路晃悠着去往完颜宗翰的府邸。 他如今被征调入军,自己也知道可能跑不掉,只是本着损人不利己的想法想要给黄龙府君臣添些堵,只是…… 希望能成吧…… 长生天保护! 闭着眼的人在祈祷着。 马车缓行,时不时因为路面不平剧烈晃动一下,完颜宗翰的府邸离他家不远,不过盏茶的功夫停了下来,走下马车的女真人示意一下,驾车的车夫上前,敲响大门。 “谁啊!大冷天的。” 门里伸出一个髡头汉子,看眼站在外面的完颜宗隽脸色一变,这人一身皮裘华贵,马车也是气派不凡,当下不敢拿捏,连忙出来:“贵人这是找谁?” 完颜宗隽斜眼看他一下:“找个能说话的出来,就说讹鲁观前来拜访。” “哎,是。”(本章完) 第735章 两边的行动 “杜把势,俺们来了。” 房屋打开,走入的汉子顺手抹去房门上的印记,后边的汉子左右看看是否有人,鱼贯而出,最后一人进去关上房门。 房间内,晦暗的天光透过窗棂,杜立三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倦意,昨夜时迁出去时虽是休息了一会儿,然而总归是车马劳累又未休息完全,是以这精干的汉子也有些乏累之感。 “时迁兄弟呢?” 进来的五个人打量一下,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昨夜忙碌到今日黎明,正在补觉。”杜立三说了一句,看看几人面上的风霜之色,沉吟一下:“其余人都进来了?” “尚未。”坐在下首的汉子摇摇头:“尚有十五个懂女真话与契丹话的兄弟准备今日分批进来。” 顿了下又道:“不知统领准备如何做,今日我等进来时,人员、车马都要接受盘查,且士兵执行甚严。” “俺们昨日来时尚未如此……”杜立三沉吟一下,吸口气:“也罢,不管金人是否盘查,我等都要行事,如今事情有些变化。” 坐着的五人目光望过来。 “好消息是,咱们不用带那般多女真人出城,与完颜宗弼有旧的人死的差不多了。” 下方有舒口气的声音传来,杜立三扫了众人一眼。 “坏消息也有,金人铲除异己的速度比咱们想的要快,是以若不想让大王失信于人,咱们动作要快些才是。” “统领恁说怎办,俺们就怎办。” 杜立三站起来,走去窗边开了条缝隙,朝外看了看:“黄龙府如今态势比俺想的要糟,街上人少不说,太阳都高升来,青壮也没几个。” 有人附和一句:“是,俺们进来的时候也看着了。” “是以之前想的,救人出来用马车带出去就算废了,甚是容易被人追上。”口中有白气哈出来,略带疲惫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们来之前俺一直在想如何出城,可惜一直没头绪,直到天亮前……” 面色有些古怪的回头看着几个下属:“运送夜香的车子来到这酒楼的后门。” “啊?” “统领恁认真的?” 杜立三怪异的一笑:“自然是认真的,谁会想着去检查装有夜香的车子,况且又不是让你们去里面躲着。” 五个汉子相互看一眼,缓慢的点头:“说的也是啊,又不是俺们钻那粪桶……” “只是这等事情光想想也……” “哕……” 痛苦的表情浮在脸上,几个下属先后给杜立三竖起一个拇指:“还是恁损。” “行了,都莫要在此废话了。”杜立三挥挥手:“今日咱们白日辛苦些,晚间时迁兄弟出去奔走,甭管用什么方法,将那弄夜香的人给俺弄过来。” “恁瞧好吧。”几个人嬉笑一下,纷纷站起,走了出去。 杜立三轻呼一口气,坐回床上闭目养神,稍后还有人要来,他需要休养。 …… “小主人,女主人说不能出……” 啪—— “反了你了!” 啪—— “滚!一个奴才还敢拦着,是不是当俺不敢杀你!” 管事的汉子在地上翻滚出去,脸上一大一小两个巴掌印,仔细看去,小的那面肿胀的更高,嘴角流出鲜血,“呸——”这人哭丧着脸吐出一颗牙齿,也不敢阻拦,任凭两人走去大门,守门的下人看着管事被打,根本不敢上前拦,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适才被自己关上的门又打开了。 风从敞开的门扇吹了进来,完颜宗隽神情恍惚的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走出完颜宗翰的府邸,低头看看带着翻毛帽子的男孩,眼神复杂的回望一眼正关上大门的府邸。 万万没想到如此顺利,这完颜宗翰的婆娘竟然不在…… “叔父,讹鲁观叔父,俺们去哪里玩?”男孩抬起小脸,一双眉毛浓密粗黑,着实有些破坏稚童的形象。 完颜宗隽神色一动,暗忖或许也是个机会,抱歉了,阿鲁补。 弯下腰:“弹子,和叔父去城外狩猎如何?” “好啊!早就想试试冬猎了。”童音中带着天真:“呢呢都不让俺出去。” 是吗?大人直起腰,抬起的头看不清面上神情:“那叔父带你去,外面有俺的庄子,咱们去那里住上一晚。” 一大一小上了马车。 院里,传出管家那有些漏风的声音:“快去找女主人,就说完颜宗隽那杀才将小主人带出去了!” 有人随后狂奔出门。 …… 风有些大,几个汉子走进有些残破的巷子,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儿飘入众人鼻端又被强烈的北风吹散,地面因寒冷冻的凹凸不平,仔细看去,地面的凸起都是一些烂泥冻硬而成。 “我说……是这儿吗?别找错了。” 走前头的人捂住鼻子:“错不了,黄龙府这边贱役、都在这一带住着,况且这味道……”,眉头皱了皱:“说是找错了,俺都不信。” 为首的人四处看了看,有些不自在的晃晃脑袋:“……有人在看咱们。”转头对着一个长相普通的同伴开口:“六儿去问问,人在哪里,记得给些钱,让他闭嘴。” 后方的人点头离去,敲响了旁边的门。 …… “讹鲁观叔父猎过最大的猎物是什么?” “俺爹说他猎过老虎,家里有好大一张虎皮。” “今天俺也要试试,爹说俺力气比他小时候要大,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马车碾过带有积雪的道路,完颜宗隽坐在马车里听着面前孩童说着天真的话语,心里有些不耐,偏生又发作不得,只是“嗯。”“啊。”“是吗。”“不错。”的敷衍着,时不时撩开车帘看看,见着城门的一刻,脸上露出笑容,紧接着又皱起眉头。 前方,城门处拉起了鹿角,只余两个一人通过的缝隙供人进出,且进来的人倒是简单,想要出去却要被检查包裹,而马车,只有他们这一辆。 什么时候设立的关卡? 完颜宗隽放在身侧的手捏紧,又陡然松开,好似没事一般。 “停下!” 城门的守将见着马车,压着刀柄上前伸手示意停车,外面车夫呼喊一声,马车缓缓停住。 “今晨勃极烈下令,车马出城要接受检查,任何人不得抗拒。”走动的声音传来:“车里面是谁?可有通行令牌?” 麻烦了…… 蹙了下眉头,完颜宗隽招手让男孩过来,轻声道:“弹子,你去外面喝退他们。” “哦。” 男孩应了一声,哗的掀开车帘出去,洪亮的童音响起:“哪里来的杀才,瞎了你狗眼,给俺闪开!” 明显疑惑的声音传来:“小郎君是……” “俺爹完颜宗翰!还不滚?” “小郎君见谅,今日若要出去,必须出示令牌。”守将压着火气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完颜宗隽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这……” 男孩到底没什么主见,忍不住回头看向马车,对面的城门守将顿时知道里面有人,连忙行个礼:“不知车内是哪位大人在?还请莫要戏耍小的。” “啧……” 嘴里发出个音,完颜宗隽挑开带着皮毛的车窗帘:“是俺,俺要出城。” “请大人出示通行令牌。” 完颜宗隽有些不耐:“哪有什么令牌,俺怎么未听勃极烈说过,给俺让开,不然宰了你这厮。” 守将摇摇头:“还请大人见谅,没有通行令牌,小的不敢放行,不然被上官知道了,也是死罪。” 完颜宗隽手一指:“你……” “大人见谅!”守将抱拳低头:“小的也有守城之责,还请莫要难为小的。” “好好好。”完颜宗隽手指连点:“俺走着出去行吧?” 守将低头:“请大人明示身份,小的好给恁登记在册。” “完颜宗隽!” 说话间,腿上用力就要站起,对面却是呛的拔出弯刀:“奉勃极烈令,大人不得擅自出城,还请莫要为难末将!” 该死的完颜晟! 完颜宗隽咬牙捏拳盯着对面持刀的身影,半晌坐回去:“俺们回去!” 外面的男孩面上透出一丝不高兴,转身进了车厢。 马车咕噜噜的反转而回。 寒风吹过,金字的大旗在城头猎猎作响。 …… 嘎嘎嘎—— 车轮碾过硬土,带有浓烈气味儿的骡车走进街巷,车辕上的老苍头仰天打出一个哈欠,用洗的发白的衣袖擦了擦鼻子,盘算着今日能买多少酒。 天气太冷,需要些烈酒暖身。 骡车在门口停了下来,打开院门的老人方要回身赶车而入,陡然间觉得有异,猛的抬头,自家那破落的院子里站着几个精干的汉子,正欣喜的看着他,连忙转身要跑。 有人站起:“撒里那老丈是吧?这里有笔生意不知你做不做?” 老人站住,想了想回过身:“什么生意找俺?”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赚钱的生意。”,示意一下门外的车子:“老丈不妨将车赶进来再说,我们不是歹人。” 那老苍头想了想,出门拉着粪车进来,看着几人道:“进屋说吧。” 几人相视而笑。(本章完) 第736章 决意 天光逐渐变的昏暗,随后黑夜在申时前降临下来,完颜宗敏的府邸里点起灯,前厅中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在相扑,一个男孩正鼓着掌在那里笑着,不时叫上两声好。 出了前厅的院落中,穿着厚实的完颜宗敏一把抓着自己的异母兄长:“你怎地把他带来了?他呢呢怎会允许你带人出来?” “那女人不在。”完颜宗隽摇摇头,看眼前厅,神情有些疲累:“这崽子恁地难带,俺今日先带他回去,挑了俺一只顶好的海东青,又拿了一把好刀,接着出去四处游玩到现在。”,叹口气:“今天縻费甚多……俺都有些心疼了。” “兄长你这也是自找的。”面上神情复杂的说了一嘴,完颜宗敏看着前厅方向:“先不说这个了,一会儿他闹起来要回家怎办?总不能真将他扣在这里。” “如何不能?”年长的男子快速说着:“今晚兀术那边的人不是过来?麻翻后,先交给他们。” “……是辽阳府那边。”完颜宗敏捏了捏额角:“况且俺也没有麻药。” “都一样。”完颜宗隽说了一句,从腰间掏出一个白纸包:“想到你可能没有,俺给你准备好了。” “……多谢兄长。” 兄弟俩快速说了一通,然后齐齐住了嘴,完颜宗敏将纸包握在手中,转向前厅看一眼,那边的男孩还在笑着叫好,随即转身向着那边走去,有人端来炙肉,这兀术的同母弟将药涂在手心接过烤肉,冲着那边的男孩叫了声:“弹子,过来,有烤肉。” “好!” 矮小的身影快速跑来。 …… 黑暗、吵闹。 时迁捏捏鼻梁,从床上坐起,掏出火折子点燃烛火,昏黄的火光照亮他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匆匆用凉水摸了把脸,穿上衣服出了房门。 三短两长的顺序敲了敲杜立三的房门,时迁推开门走了进去,饭菜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只是这偷儿鼻子好使,隐隐间闻着一股怪味儿。 “酉时正,你这偷儿醒的还真准时。” 屋中除了杜立三还有三个汉子在,有人掏出一个水囊扔过去:“刚起来漱漱口,清醒清醒。” 看了眼水囊,时迁给他扔了回去,笑骂道:“你个酒鬼,谁刚睡醒就吃酒清醒的,怕不是立时又躺回被窝里去,老子才不上你当。” “那是你没酒量。” 笑声中时迁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桌边坐下,杜立三刚准备开口,就见这鼓上蚤鼻子使劲的吸了吸,然后一把捂住:“入娘的,你们谁拉裤裆里,怎地这个味儿!” “味道这般大吗?” “该死,俺就说换身衣服。” 杜立三下意识屏住呼吸,往旁边一闪:“别动了!入娘的,时迁不说还好,一说这味道越发大了。” 笑闹了几声,杜立三看着时迁道:“事情有些变化,黄龙府不知怎地加强了警戒,咱们出城的方式变了。” 时迁跳上椅子半蹲着,用筷子夹了一块白肉,蘸着调料放入口中嚼着:“怎么出城,恁说,晚上我去找完颜家那俩说道说道。” 房间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不多时传来一声:“恁地恶心?!” 大笑声在屋中爆出。 不久,有白色的身影跳上积雪覆盖的房顶。 …… 灯火如豆,仍是昨日的房间,完颜宗敏、完颜宗隽两兄弟对面而坐,神情微微有些焦急,身旁则是昏睡不醒的男孩。 “怎地还不来?” “刚至酉时,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恁地慢。”焦躁的年长者站起,背着手踱着步,脑后的两条小辫不时飞到空中:“不知道这等密谋之事要快吗?” “昨日那送信人是亥时末来的,许是今天也一样。”完颜宗敏抖着腿,紧皱的眉头不比兄长松快,却还是要安慰着他:“讹鲁观兄长,平静一些,事情没那般糟糕。” “不,不。”转着圈的走来走去,完颜宗隽摇头:“比你想的要遭,今日出门守门的士卒一听是俺,差点就砍了过来。别看俺这几日可以随意走动,那是因为完颜晟那亡八知道俺逃不了。”抬起手将右手拇指塞入口中咬着:“明日辰时……不,卯时前,卯时前俺必须离开,否则就只能进入军中等死。” 完颜宗敏吸口气:“兄长说的是,只是你这般慌乱只是乱了自己的心,毕竟人还未到……” “谁说俺没到?”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哥俩一惊,本能的抽刀,继而反应过来,快速的奔跑出去,看着一身白衣的时迁站在跟前,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辽阳府的人这般高调的? 时迁也不管两兄弟的对视为的什么,将手放在两人能看见的地方走过来,心脏有些打鼓,声音平缓的道:“二位,可否找个密室商议一下?” 完颜宗隽、完颜宗敏哥俩对视一眼,将刀一收,让开条道:“请!” 时迁大步走过两人中间,三人入屋而坐,有细语声在雾中回荡。 …… 完颜宗翰府。 “你们怎么做事的?什么叫被完颜宗隽带走不敢拦?他一个失势之辈拦了又能怎样?”眉毛有些浓密的妇人站在屋中指着管事大骂:“怎地不立时前来找我,若是我儿有个甚事,你一家都要给他陪葬!” 管事委屈的看女人一眼开口:“这……奴才派人去找了,只是没想到恁不在……” “什么不在!”妇人走过来,一脚将管事的踹倒在地,照着腰眼狠狠踢了两下:“我换地方了,你就不能打听着去找?当真是废物。” “奴才该死!”管事的满面痛苦的捂着腰,踉蹡的站起,女主人力气颇大,他这身子骨有些遭不住。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找!”妇人浓眉挤到一起,一双杏眼满是戾气:“完颜宗隽家没有,就给我挨家挨户的找过去!” “是。” 脸上肿胀的管事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当啷—— 身后传来瓷器与地面碰撞的声响,让他打个哆嗦,又加快了些步伐。 随后,府门大开,十数个仆役疯狂的跑了出来。 …… “事情就是这般,我等暂时只能想到这个法子出城,二位可愿?” 昏暗的灯火映照的时迁面容阴晴不定,只是对面的兄弟俩总觉得他嘴角往上翘,细细看去时又发现没有。 对视而看,完颜家兄弟俩面色有些发青,嘴唇动了几下都没有声音发出,半晌—— 嘭—— 时迁身子一抖:“二位若不愿,俺也能理解,只是……” “干了!”完颜宗隽身子陡然站起,打断他的话。 “……啊?”时迁张大嘴,看着他站起。 他还想多说两句来着。 “与命相比,这算什么……”攥起拳头,低头看去矮小的鼓上蚤:“只是俺要求今日就走,明日一早出城。” “兄长……” 真是条汉子! 时迁在心里挑起大拇哥。(本章完) 第737章 出府 完颜家兄弟如今已经耽搁不起时间,在与时迁交谈过后,也不敢耽搁,完颜宗敏包了些金银细软,还未走出房门就听着前方隐约有吵闹的声音,伴随着几句“完颜宗隽何在?快将俺们小主人叫出来!”、“天杀的狗才,瞎了你的眼!胆敢顶撞俺们猛安府的人!” 两兄弟面色一变,冲着时迁催促道:“俺们要赶紧走了。” 时迁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早就听着那边动静,当下站起:“可是金庭派人来了?跟俺来。” “不是,唉……也差不多。” 完颜宗敏刚想解释一句,又省起现在不是时候,嘀咕一句,顺手扛起昏睡的男孩。 “别啰嗦了。”完颜宗隽拉开房门,颇为急切的开口:“前厅去不得,你这里后门许是也被人堵住,可还有别的门径出去?” “俺这里哪有那等地方。”完颜宗敏扛着人快速说了一句:“就一大门一后门,这如——”,眼睛瞄到穿着白衣的时迁,声音慢了下来:“何——是——好,呃……” 时迁扫了他一眼,先走过去吹灭蜡烛,转身朝外而去:“跟俺来。” 领着兄弟俩去往一侧的围墙处,这边有着几颗高大的松树遮掩着视线,甩出飞虎爪,这鼓上蚤手脚用力,两三下就攀上一丈四五高的墙壁,看的下面兄弟二人神情有些发怔。 这地儿原本是契丹一个贵族的,打下来后被完颜阿骨打赐给了完颜宗敏,这处围墙不知为何比别处修的高,墙体又平整光滑,就算借助器具,他二人也没把握这般轻松上去,说此人身轻如燕也当真不为过。 “上来,俺拉你们。”时迁耳朵一动,听着嘈杂的声音向着这边的院落移动,连忙一手拽着飞虎爪的麻绳,一边朝着下边说道:“那边来人了。” “走!” 完颜宗隽低声朝着完颜宗敏说了一句,后者一手拽着绳索,一手夹着昏睡的孩子,后方年长的身影推他一把,绳索开始向上收起。 时迁站在围墙上方,扎着马步,双手使力,交替拉着绳索,一张脸憋的通红。 入娘的!这厮吃了多少东西,怎地这般沉! 喧哗声在接近,下方年长的兄长不由低声催促:“来人了快些。” 一面回头看着喧哗处。 “俺在爬。” 完颜宗敏身子蹭着墙皮,好容易上去,时迁顿时坐在墙上喘息着:“下个你来!” “快!” 完颜宗隽不停回头看着,视线里,火光开始驱散黑暗,一根绳索垂了下来,健壮的身影双手拉住,身子开始上升。 …… 纷乱的脚步声在走道上响起,点燃的火把向上冒着黑烟,有人拎着明晃晃的弯刀,让人看去心惊肉跳。 “等等,别随意乱闯!惊扰了俺家主人,你有几条命去赔!” “要俺命,去猛安府上找俺要去。” “你们这些无赖,不怕俺家主人告上朝廷?” “告诉你们,俺家夫人下了令,今夜定要找着小主人,谁来也不好使!” 行进的速度在加快,间或有人在对骂,将将够两人并肩而走的过道中,两队人马泾渭分明的走在两边,中间留下的空隙足够一只大型狗跑过去,偏偏一方宁远让衣服蹭着墙壁也不肯往中间挪一点,另一边的人则是半个肩膀露在外面,不时偏过身子让开柱子。 片刻后,一众人到达后院,咬牙瞪了对方一眼,从完颜宗翰府上过来的下人头也不回喊了一声:“找!” 有双腿在昏暗中升上去,被松树遮掩住。 后面的人举着火把、拎着弯刀四散而开,属于完颜宗敏的仆役不敢阻拦,只是色厉内荏的指着他吼叫:“这件事……主人一定会上告朝廷,你等等着,冲撞贵族的罪责非是你这等贱人能够承担的。” 那人冷笑:“随便,反正俺不信你家主人能拿俺家猛安如何。” “你……” 站在对面从属完颜宗敏的管事气急,暗忖怎么主人还不出来制止这些人,要知道对面闯进来的人都拿着刀,让他们这些做下人拿工钱的上去拼命是断然不肯的,然而就这般告诉对面的,他们要找的小主人就在这里也是不肯,只能用言语挤兑拖着对方,好给自家主人反应时间,只是这般长时间过去了…… 人呢?“书房没人。” “卧房没人。” “客房也没有。” 跑出去的身影一个个从房间又走出来,看着那边的人喊了一句。 “没有?”带头的人口里面嘟囔一句,抓着刀的手用了下力:“怎可能没有?怎会没有?那小主人在哪?” 那管事闻言却是大喜,心道这次人不在,看你怎办! 口中却是说着:“听到没有,你家小主人不在,还不快滚?” “啐——” 拿刀的身影吐出口唾沫,恶狠狠看着他:“莫要让俺们拿到把柄,不然宰了你们。”,身子一转,口中大喝一声:“俺们走!” 火把的光源朝着远处而去,纷杂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站着的管事啐了一口,回看众人,喝骂道:“别和傻狍子似的站着了,都去找主人在哪!” “是。” “找不到都别回来了!”又一口啐出:“入娘的,都什么东西!” 骂骂咧咧的离去。 火光离去院落,黑暗重新将这一切填补。 …… “终于走了。” 完颜宗敏趴在围墙上长出一口气,顺着松树间的空隙看过去,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前厅有些灯火透过针叶间隙传来。 “看来这小子挺重要啊。”时迁往一旁看看搭在围墙上的男孩:“只是这些人也不知道往边上搜一搜,脑子够笨的。” “不是笨。”完颜宗隽抬着头努力看着天,他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上不得高处:“别看这些人在下边咋咋呼呼的,真要是找到俺两人,把他们杀了也没地儿诉苦去,是以他们也不愿真个出死力,除非是完颜宗翰亲自带人来。” “……你们这地儿关系够乱的。”时迁摇摇头。 “有什么乱的。”完颜宗隽冷笑一声:“奴才胆敢冲撞主子才是乱了规矩,别看俺们如今被完颜晟逼迫,但主子就是主子,落魄了也不是这些狗奴才能造次的,见了俺们还是要和声细气的请求把这小子还回去。” 说的挺有气势,就是你敢不敢低下头再说话…… 时迁心里面腹诽一句,将飞虎爪转了个方向垂下去:“该回去了,趁着天黑正好带你二人去送你们出去的地方。” 用手拽了拽绳索,看向两人:“谁先下?宗隽老兄先下去如何?” “不。”完颜宗隽头都不敢动,双眼望天的开口:“你们先下去,俺最后一个。” “哦。” 完颜宗敏答应一声就要走,被时迁一伸手拦住,这偷儿嘴角勾起个笑容,蹲在墙头:“这可不成,你老兄这等模样要是最后一个,怕是天亮也下不到地上去,还是先下为好,这样也不至于有个闪失。” “不不不。”完颜宗隽拼命摇头。 “莫要犟了。”时迁摸摸自己的小胡子,嘿嘿一笑:“还是说你想在墙头坐上一晚,等明日一早被人发现,扭送去军营送死?” “好……好吧。” 勉强自己的人影颤颤巍巍的朝前爬去,不久有重物落地的声响在夜晚响起,夹杂着一声压抑的痛呼。(本章完) 第738章 出城和缘由 穿着一身补钉,外罩的皮裘毛都掉光了,老苍头搓着手看着那边站着的完颜兄弟俩,腰杆儿有些直不起来。 他这不大的屋子中,站满了面相精干的汉子,加上躺在床上的完颜弹子和他自己,八个人将这里挤的满满登登。 “这……能行吗?躲那夜香桶……唔……” 完颜宗隽捂着嘴,觉得自己下一瞬就能吐出来,倒不是屋子里有臭味儿,相反,老苍头将这屋子打扫的干净,只是适才进来前看着了那拉夜香的车和桶,光是脑海中的想象就让他有些遭受不住。 杜立三依着门框,看眼那边完颜兄弟,随后垂下眼睑,小声跟着时迁说着:“咱们没法全都出去,你带着这两人离开黄龙府后,去城东的林子里找咱们自己人,他们在那边接应,俺和其他兄弟等风声过了再出城。” 时迁点点头,迟疑下开口:“只是俺怕气味儿太大,到时黄龙府派人带着猎犬寻来怎办?” “怕什么,你等若是真能出去,黄龙府首先也是询问四门有没有见到人,到时估摸是要大索全城,等他们确认到人没找着,你们早就走远了。”杜立三抬眼看下正在往男孩嘴里灌迷药的同伴,转眼看了下看着他的时迁:“俺们你就别担忧了,都会契丹话与女真话,装作普通走商的出不了茬子,倒是你……”,吸了口气:“你一个人要出去,可莫要被金兵寻事端留下了。” “这你放心,俺没打算走门。”时迁自得一笑:“走高窜低、撬门溜锁是咱拿手好戏,至今没失手过……” 稍微迟疑一下,倒是想起在南京道的那个宋人老乡杨雄,随即甩甩头,大事当前,想这人晦气! “怎地了?”杜立三看他摇头以为有事,开口问了一句。 “没事。”冲着他笑了一下,没话找话的道:“那老头儿没问题?别在他身上出了茬子。” “遮莫没事,咱们给的钱够多。”杜立三搓搓下巴上的胡须:“况且,这人有牵挂,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要钱还是要命,很简单的选择。” “……倒也是。”时迁呢喃一声,望着屋中的身影有些发呆。 杜立三也没再多说,走过去交代了完颜兄弟两句,让人把完颜弹子用被裹起来绑好,久等时间到了塞入车中。 时间在准备中流逝,老苍头在座椅上打了个盹儿,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要去收夜香的时辰,他那辆粪车如今被人加上一个隔层,从外表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赶制的东西能不能防住那些秽物实在让人没谱。 月色昏暗,完颜兄弟俩站在夜香车前足足有顿饭功夫,方才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抬腿迈入其中,等到完颜弹子也被放去车里,老苍头上前把住车,像往常一样离开。 “俺也走了。” 时迁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探头出屋仔细观察一番,一个纵身跑入夜里,远远跟在那夜香车后面,杜立三等人在后看着,一个眨眼竟是失去了时迁的行踪。 “走吧。”杜立三看看身旁的同伴:“有时兄弟在那盯着,出不了错,咱们也回去休息吧。” …… 走街串巷,老苍头这车专管一条街的夜香倾倒,过了凌晨时分方才将这些东西收完,坐下歇息一会儿,奋力拉着车走去城门那边。 咚咚—— 开门的鼓声响起,时迁看看天,冬季日出的晚,仍是一片黑,只是看月亮位置当是在辰时正左右,随着夜香车到了城门前左近,这鼓上蚤闪身到房子后面融入阴影中,看着有十足上前将人拦下。 “站住——”提着长枪的金兵上前,打量一下人和车,神情上有些迟疑。 老苍头脸上习惯性堆起笑容:“军爷,恁有何事?” “现在上面有令,要盘查过往车辆马匹。”狠狠心,长枪指了指夜香车:“打开看看。” “这……”老苍头有些发愣,转头看看挂着可疑汁液的车子:“还是别看了吧,都是些秽物,没的污了恁眼。” 士卒双手握枪,一指对面老人:“怎地?你这里面带着什么东西不成?” “别别别,军爷莫动手,小老儿这就打开。”老苍头面色顿时大变,转身迟疑着走去车旁,半伸着手迟迟没去掀开。 “快点儿——”“等等!” 声音传来时,两人都转头看去,腰间悬着弯刀的队官过来,眼神闪烁的看下车和面色不自然的老苍头,随即一巴掌盖在士卒后脑勺上:“入娘的你虎啊!这味道顶着风都能闻见,你还要打开看看,是不是想恶心死俺!” 士卒捂着后脑勺,神情有些委屈:“不是,将军不是说……” “将军要你尝尝每辆车运的什么,你是不是还要打开舀一勺子尝尝咸淡?”队官一脸的嫌恶,又一巴掌抽在人脸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将鹿角搬开让他快滚,真留这当香闻啊!” 那金兵低着头委屈的跑去大门,队官看着他背影骂骂咧咧:“入娘的,都招的些什么东西,现在的新兵越来越不行了。” 眼看着鹿角搬开,也不去看那夜香车,挥手对着老苍头说:“快走,快走,这味道……” “哎,是。” 老苍头大喜,心里面长舒一口气,将车拉起,咕噜噜的车轮转动声中,拉着去往城外。 远处的时迁看着他出门,悄悄后退下去,不多时,一道黑影从一侧低矮的墙壁夹角处攀登上去,瞅准了城头巡逻士兵的间隙,猛的蹿了出去。 巡逻的脚步声如旧,直视前方的士卒并未注意到城下有黑影跑远。 …… “哕——” “呕——” 天光亮了起来,城外十里处的空地上倾倒出的污秽在一旁发出恶臭,两道人影离的远远的,正跪在积雪上呕吐着,拉车的老苍头抱着被迷药放倒的完颜弹子站在后面,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 时迁来的时候已经将夜行衣脱了下来,穿着一身普通的皮裘,带上翻毛帽子,完颜家那两兄弟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只是在那干呕着,有时吐出两口胃中粘液。 “二位,恭喜!重见天日。”时迁笑嘻嘻的上前,举起手对着两人拱了一下。 “咳咳——”完颜宗敏泪眼朦胧的瞅他一下,弯腰又“呕!”一声,站起来擦擦嘴,喘着粗气:“老子……这辈子没这般狼狈过。” 时迁嘿然一笑:“总比丢了命的好。” “这倒是……”完颜宗隽呼呼的喘气,吐出口唾沫:“再留在城里,定然是要丢命的。” “两位……”时迁抬头看看跃出的金阳:“没时间给二位慢慢休息了,咱们再不走小心被追兵找上来。” “说的对!”完颜宗隽神色一变,拍拍自己兄弟肩膀:“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咱们先走,待日后好好同完颜晟算算这笔帐。” 说话间,三人将完颜弹子接过来,又打发老苍头回去,这才到城东的林子里与人汇合,方才匆匆忙忙的顺着大道快速南下,期间时迁不停的给完颜弹子喂着迷药,如此坐着马车走走停停过了两日,遇上一群衣衫单薄,满脸菜色的妇孺。 一番打探下方知,这些人都是受不了冻饿要南下逃难的,这才将队伍并入这些人中,好歹他们几个男人还有些野外生存的能力,倒是一路上也能帮衬着这些妇孺一些。 只是让人唏嘘的是,过了信州之时,有黄龙府的消息传过来,说是完颜晟丢了一匹宝马,是以才封锁城门,只是紧接着完颜宗隽、宗敏兄弟失踪,完颜弹子不见踪影,搜城一日,又大开城门派兵去找,方才让时迁三人感谢上苍相助。 迁徙的人口越来越多,有车的人家也在增加,渐渐的,他们这一路人穿着面色与逃难者难以分别。 而此时,通州在望。(本章完) 第739章 照夜玉狮子 灾民南下,奚胜、杜壆早已接到消息,辽阳府消息,当下放开边境管制,任凭妇孺过境,甚至烧了些热汤送上,让扶老携幼的人感激涕零。 这时候,有口热的就比什么都强。 北地的风吹过已经冻硬的积雪,细小的雪粒飘飞起来,铁甲上缝着的皮毛沾上几粒晶莹,披风在风中呼啦作响,杜壆抹了下脸,擦去些许融化的水滴,身后是黑鸦鸦的一千铁骑,都穿着厚实的冬衣,外套甲胄,身上裹着披风,寒风中看着远处的车辆行驶过来。 与齐王命令前后脚过来的,尚有斥候需要接应的通报,是以他与奚胜防范之余,也带着骑兵过来接应即将到来的同僚,只是这般看来……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三五成群的妇孺相互搀扶着走过把守关卡的士兵,偶尔有惊惧的眼神看过来,见骑在马上的人也没去理睬,方才匆匆的走向后方。 “这般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酆泰颔下钢髯上有着些许的雪,战马走到杜壆身后抱怨着:“只说今日能到也不说什么时候。” “许是他们也不知道。”杜壆回头看他一眼,带着毛的皮手笼握着缰绳:“现在路上积雪过多,又多有北民南下,时辰上有些偏差也说不定。” “那也不用将军亲自等在这里……”酆泰嘟囔着:“俺在这里等就行了,哪还用的着恁亲自在这儿。” “总也要看着才能安心。”杜壆摸了摸马鬃,口中飘出淡淡白烟:“万一有金兵袭来,还能早做防范,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娇惯之辈,稍微冷些就出不了门。” 风吹过原野,后方的军旗发出声响,战马轻轻嘶鸣出声,不时有人将视线瞥过来,警惕、好奇的观望着这里的骑兵。 某一刻,关卡那边乱了一下,有人骑着马跟着哨兵从那边奔跑过来,杜壆皱起眉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战马在前方停下,让那骑马者在那等着,马上的士兵跳下来,跑过来单膝跪地:“禀将军,属下拦下一骑马者,此人称有宝驹献给齐王。” “哦?” 杜壆神情一动,目光看去那边等待的骑马者,看他一身牧民打扮,头上戴着皮帽,胯下战马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是瞧着战马甚是矫健高大,带着手笼的左手抬起一指:“让他过来。” “是。” 这士卒连忙跑回去说了几声,马上的人连忙下来,拉着身后的马小跑着过来,见着杜壆,也不顾地上满是积雪,嘭的跪下,一头磕下去:“小人段景住,有个名叫金毛犬,见过齐国大将军。” “我可不是大将军,叫将军就好。”杜壆摇了摇头,在马上看着他:“起来回话。” “是,多谢将军。”段景住连忙站起,但见此人生的赤发黄须、骨瘦形粗,低垂着头站在原地。 “你说要献宝马与齐王殿下?”看了下那灰不溜秋的马,杜壆倒是看得出是特意涂抹的灰泥掩盖去了马的原样,扬了下头:“是这匹?” “就是这马。”段景住声音有些紧张,身子紧绷着开口:“小人在黄龙府偶然碰上一些金人将领,这马碰巧没在他们身边,小人看出这马是千里名驹,可怜他屈身凡人之下,因此想给它重新找个英雄骑乘,便瞅着空隙带着它跑了出来。” “偶然、碰巧,呵……”嘴里轻声重复一句,杜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段景住,也没多说什么,看看那宝驹,忍不住好奇下马,身后有亲兵围过来,前者围着马匹身侧转了转,但见这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通体灰一块白一块,正喷着鼻息,不住抬起马蹄踩踏两下地面,身后尾巴用力甩着。 段景住在旁看他走到马的身旁,开口说道:“这马原本是白色,起初小人怕被人追上是以涂的污泥它身上,只是它果然乃是千里良驹,跑起来如风一般,奔波几日也没见着人追来,只这天寒地冻的一时不敢给他洗刷,是以方才这般模样。” “……嗯。” 杜壆点了下头,看看马的耳朵眼睛,倾听着马匹的呼吸,又仔细打量了番马头,与脊骨,顺着看去马腹与腿。 段景住见状,双眼一亮,脸上不自禁露出笑容:“将军也是懂马之人,恁看这马,耳如撇竹,耐劳;眼如鸟目且大,眼大则胆大,不易受惊;马头台骨分明,分段俱起,精神体气高爽,毛鬣轻润,喘息均细。” 杜壆有些惊异的看他一眼,又看去那宝驹,耳中听着声音。 “恁再从前方看,前视见目,傍视见腹,后视见肉,说明此马为骏马;胸间广有一尺以上,此为能久走之状;腹下有逆毛,乃是千里之像;前两足白,且牙白,长寿,望之大,就之小,乃是筋马一匹。” 杜壆摸摸下巴,饶有兴趣的顺着他说的看完,瞥眼这金毛犬:“你还懂相马?” 段景住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小人经常在马市上混,久而久之也能知道一二。” 后方酆泰骑在马上,忍不住靠近牛皋道:“八成是个盗马的,瞧这厮一脸穷酸相,怎地也不像是能买卖马匹的。” 牛皋搔了下钢髯,微微倾过身子:“管他的,是匹好马就成。” “……也是。” 前方,杜壆看了看段景住,朝着马指了下:“此马可有名字?” 段景住连忙开口:“这马有名,唤作照夜玉狮子。” “马不错。”杜壆笑眯眯开口:“过后本将派一队人去往辽阳府,到时你也跟着去吧。” 段景住也不是个笨的,这齐国的将军显然是要派人回去送马,捎带上自己分明是有意抬举,当下大喜,双膝一屈,噗通跪在地上:“小人谢将军赏识。” “是你自己挣的。”杜壆说了一句,又想起什么,看着他:“你会相马,可会训马、养马?” “此乃小人拿手本事。”段景住拍着胸脯,一指照夜玉狮子:“将军恁看,从黄龙府至此,天寒地冻的,小人也没让此马掉膘,此足以证明小人能耐。” “甚好!”杜壆笑了起来。(本章完) 第740章 年关 第740章 年关 时至下午,载着完颜兄弟的车队终于跨过河水结成的冰面,在一阵颠簸中,来到齐军的关卡。 护送的斥候营探子们发出一声欢呼,在旁人奇怪的目光中,关卡的士卒带着车辆来到杜壆所在的地方,骑兵看着远处的灾民齐齐舒了口气。 纵使不少人渴望与金兵一战,面对避难的百姓还是希望一切都能平静、顺利,如今远处没有敌人身影乃是好事。 思忖间,车辆在前方停了下来,时迁矮瘦的身影上前下拜:“小的斥候营屯长时迁,拜见安北将军。” “免礼。”杜壆笑了一下:“你等再不来,我就要发兵北上了。” 时迁顺着话站起,脸上露出笑容:“那小的岂不是挑起两边大战的罪人。” 杜壆哈哈大笑:“早晚之事尔。”,环顾左右:“怎地不见杜立三、汤二虎两人?” “二位统领还在北地。”时迁叹息一声,四周都是自己人,是以也没遮掩着音量:“汤统领去了完颜部,不知如何。小的这边……听说黄龙府因丢马一事戒严,偏生我等当时急着带人而出,手段有限,只有小的与三个完颜家的人能走,可惜杜统领无法与小的一齐出城,是以暂时留那,再过两日当是能回。” 后方金毛犬正站在那,他本可以先走,只是听着杜壆要抬举他,便留在这里等着,如今听到对面的话语,顿时心有忐忑,看着那边讪讪然起来。 杜壆眉头挑了下,有些意外,忍不住回头看看一脸讪笑的段景住。 时迁也是精明,见他面色有异,顺着目光看去后面的金毛犬,又望望一旁立着的高头大马,眼睛眨了眨,顿时跳了起来:“好啊,莫不是你这个王八害的我等没法出城?” 段景住连忙求饶:“这位将军恕罪,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只是见这马被金人骑着可怜,想要献给齐王,是以将它从苦难中解救出来而已。” 时迁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一下段景住那脏兮兮的样子:“入娘的,能将偷说成解救的你也是独一份了,照你这么说,那些妙手空空的也是将银子从苦难中解救出来?” “不。”段景住不明所以,耿直的摇头,皮帽下一双有些大的眼睛诚恳的看着时迁:“那就是蟊贼偷钱而已。” “……你个亡八!”时迁气急,跳着脚大骂:“哪有你这般评论人的,你自己偷是解救,别人偷就是偷,老子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迈步就要过去打人。 那边段景住一时间不知这位发什么癫病,见杜壆这眼中的大人物都来接,显然不是好惹的,也不敢还嘴,只是缩头缩脑的躲去后面。 杜壆在马上也是不明所以,只是他也不能看着时迁去打人,连忙开口:“时屯长且住,不过两句玩笑话,无需放在心上。” 时迁不好违背这安北将军,哼哼两声“领命。”,狠狠的瞪一眼那边的金毛犬。 “时辰不早了。”杜壆抬头看眼天空,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天,此时有了黄昏的感觉,大手一挥:“我等先返回后方通远城,待过两日休息好再送伱等回返辽阳府。” 缰绳拽动马头,战马回转身躯,一声声吆喝声在天空下响起,马蹄迈动,卷起一条雪龙。 不久,北方去往完颜部的汤二虎传回消息,他在那边毫无所获,不过接应上了杜立三,不日即将返回齐国境内。 杜壆、奚胜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安排一番,让军队护着两根独苗跟一個孩子南下辽阳府。 …… 季冬末,天气难得晴朗,寒风吹开厚重的云层,露出比夏日小了一圈的金阳。 “驾!” 轰轰轰—— 马车疾驰过仍有积雪的官道,被踩踏压实的雪地黑白相间的呈现在人的视线里,道上偶尔有零星的江湖人或走商的,听着马蹄声不由转过头,随即慌慌张张的避让到一旁的雪地里,等一架马车在三百骑兵的护送下走远,方才用着方言骂骂咧咧几句,看着掀起一阵残雪的队伍去往下方的官道。 “让开,让开!”数百骑马的身影穿着厚衣甲、披着披风,长兵、短刀、弓矢俱全,看模样就知道是军中的精锐骑兵,过去的方向自然是辽阳府,队伍一过,在官道两边的商旅、跑江湖的、路过的行人重新走上官道,用力跺了几下脚,抖落裤脚沾上的残雪,随即继续赶路。 已至年关,辽阳府的附近又重新如往日般热闹起来,南来北往、东走西串的商旅赶着往这里跑,指望着这几天能清清存货,加上官府的以工代赈,手中有两个钱的人也比之往日要多的多,养活了人的同时,对粮米柴油衣物的需求便多了起来。 围绕着辽阳府交织的官道,有许多的路边茶肆也设立上,点燃的篝火让这里暖烘烘的,往来的女真、渤海、汉族商人有的会选择在这里歇歇脚,暖和下身子,偶尔也有江湖绿林客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在这街边都会或多或少的寒暄几句,说些彼此的见闻,听听外面发生的事情。 “这年头,如辽阳府这般平静的地儿不多了。” “怎地?老兄这意思是其他地方不太平?俺是知道北边金国打的热闹,其余还有哪里起战事了?” 这几句话出来,引来不少目光,其余桌上的商贩、江湖人纷纷看去交谈的两人,纷纷开口嚷着快说。 说话的也是个带着刀背着弓的江湖客,看着这般多人瞧过来,顿时觉得脸上有光,喝了口热汤,清清嗓子:“其实还是跟金国有关,先前他们说的女真是一家,当要共同反抗骑在身上的辽人,结果却在打跑辽人后,跟着齐王打了起来。” “这些都知道,说些不知道的。” “别急,别急,这就讲。”江湖客挥挥手:“那东女真各部原本对金国这提议甚是支持,派了不少人去,结果一战而败,能回去的人不足三成,听说东海女真那边去的人少,见着西南的长白山部与蒲卢毛朵部损失不少,现在已经起兵打了过去,着实死了不少人。” 接着嘿嘿一笑:“还有乙典部,他们和黄龙府那边起了龌龊,乙典部的族长伤着了,黄龙府又说服了顺化王部,现在顺化王部也打了过去,现在北边打的那就一个热闹。” 有人呲溜一口酒:“我看啊,还是金国都勃极烈死的太早的缘故,不然若是继位者威望足够,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 “说的屁话,就是他活着,齐王打过去他也要没命。” “也不见得,齐王只是侥幸胜了,若是金国沉着冷静些,当时不定能输。” 茶肆间说话的人多了起来,七嘴八舌之际说什么的都有,都是往来的行商、江湖客,虽然气盛,但说的是别人的事,一时间就算意见不同也没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哎,那边怎那般大雪雾,别是又下了吧?”有人不经意望着远处一下,站起身来。 “什么?”有人回头,嗤笑一声:“什么下雪,没听着马蹄声吗?这是有人赶路。” 说话间,一队队的骑兵护着马车快速从这临时搭建的茶肆外跑过,带起的寒风让坐在最外面的人不禁拢了拢衣服。 “确是劲旅,看人家衣甲上刀剑的划痕,一看就是百战余生活下来的。” “要不活该齐王坐这辽阳府呢?” 原本各执一词的人看着队伍跑过,也没了争执的兴趣,倒是有个卖完货的商人想起什么一样:“对了,俺有个亲戚在辽阳府当差,听他说,齐王有意在辽齐边境开个榷场。” “真的?”几个商人顿时起身望着他。 那行商挠挠头:“大约吧……俺也不敢肯定,但是俺那亲戚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错不了。” 其余商人对视一眼,顿时面上露出喜色。 “此乃好事!” (本章完) 第741章 齐王府内 齐王府。 十八名侍卫穿着铁甲腰挂横刀,站在侧门处分两边一字排开,两列人身上穿着干净却老旧的服饰,静悄悄的在门口排着不甚整齐的队伍,等待着进入王府的机会,他们在等一个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百废待兴。 不光是政务,府内也在张琳的强烈要求下正在进行太监的甄选,从今往后的齐王府内,下人将被宦官取代,而相对的侍女反倒是没有那般急迫,不需要立马替换。 微开的正厅大门之中,有着铜雀或是盘龙的灯火燃着,上座桌案后的身影放下手中杯盏,看着下方的张琳舒出口气。 一面屏风放在厅中左侧,巨大的堪舆图被展开挂在其上,吕布的心情看着挺好。 “金国内乱,各部族之间又重新打了起来,这着实让某没有想到,本以为退却只会造成金的内乱,没想到其余各部也乱了。” 下方首位,张琳坐在席间,儒雅的面上露出笑容,正喝着烫好的酒水。 “殿下说的这些臣倒是毫不意外。” “哦?郎中令早就料到了?”吕布眯着眼睛看过去,最近一段时日,这人开始慢慢融入自己麾下,这是件好事,说明这里还是有吸引他的地方,或者…… 辽国的问题比某想的要严重? 吕布面上闪过若有所思的神情,眼神有些玩味儿。 “女真部落联盟,完颜部落祖孙三辈任勃极烈,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直至金国建立,出现家国的雏形,然而还是太短了。若是阿骨打还能多活个几年,让完颜晟积累些威望,纵使大王将其杀,现今的金国也起不了内乱。” 张琳呵呵笑了一声,拿过桌上的酒壶,自己斟上酒水:“至于其余几个女真部族之乱,也是必然,金国虽说是女真部落联盟的延伸,然而部族与部族之间可并不是和平的,完颜阿骨打在世时尚且还要同各个部族打来打去,更别说他死了。” “呵——” 吕布自己倒上酒水仰头一口喝尽,白净的脸上毫无变化:“前者某记得军师也说过,既然女真各部间乱了起来……”,顿了一下,眼神飘去堪舆图注视了几息,神情有所期待:“郎中令以为……明年可是北征的好时机?” 张琳拿着酒杯缄默,做为前辽朝南府宰相,他在官场上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慢慢融入,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做事方式,如今看来应是有了些信任,而根据他了解的,齐国势力范围内,钱粮不说短缺,却也支撑不起一场大战,而辽东这里在他眼里可谓地广人稀,税赋、田亩别说比肩南边宋朝,就是与辽的南京道、中京道相比也是多有不如。 微微吸一口气:“大王……臣认为灭金伐辽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之前大王也说要先发展民生、开展榷场赚取商税,如何又动了心思要明年去攻北方?要知朝令夕改乃是大忌。” “是某心急了。”吕布嘴角扯动一下:“总想着快些将这辽东收入囊中以便西进。” “臣能理解大王急切的心情。” 桌后,张琳笑了起来:“只是大王也不必焦急,今年过后,完颜家两兄弟会打的更凶一些,届时女真各部会更加厌倦这等无止境的战乱,那时才是我等联络说服其余部落倒向我等的良机,至于辽国……” 张琳顿了一下,狡黠一笑:“当今辽帝是扶不起的阿斗……不,说是阿斗都抬举他了,不妨任凭他折腾个两年,反而会让朝政更加败坏,大王且拭目以待,凭耶律延禧与萧家兄弟,会为我等找来更多的盟友。” 吕布哈哈一笑:“郎中令看来很是笃定啊,就这般肯定事情会如你所料?” 张琳也不解释,只是笑呵呵的道:“记得大王给杨郎中一封书信转交给李资谦,可是也料中高丽之事会如大王所料?” 这次轮到吕布笑而不语,暗忖某可不是凭借臆想推断,就你之前所说的高丽内情况甚是符合某脑海中的记忆,现在或许还看不出,等高丽王年老或是有王子长成……“大王看来也是甚有信心……”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有侍卫过来禀报,说是完颜家的人已经从北面接过来,只活了两个,还有一个完颜宗翰的儿子一起被掳来,带队的时迁正在外等候着。 “完颜宗翰?”想了一下,吕布方才恍然大悟:“是完颜晟那边的领军大将吧?一个个都姓完颜,倒是麻烦……怎地将他儿子也弄回来了?” 将在外,君令尚有不受之时,出现些意外也是正常,吕布寻思一下,也没觉有甚不妥,看眼张琳,那边正眯着双眼,捻着胡须在思考些什么,随即也不开口,先让人将时迁唤过来。 不多时,那侍卫带着一行人过来,后面紧跟着的矮瘦身影连忙上前下拜:“小的斥候营屯长时迁,拜见齐王殿下。” 身后跟着的四道身影连忙上前,有样学样:“拜见齐王殿下。” “起来说话。”吕布单手虚抬,看着下方比常人矮小的汉子:“时迁……某好似有印象,对了,你是杨林带回的,说是你送的书信入吕家,颇有本事。” 下方鼓上蚤站起身来,闻言大喜,瘦弱的胸膛挺起:“大王谬赞,时迁只是有些微不足道的能耐,能为大王所用乃是幸事。” 听着后方有动静,连忙转头,那小名弹子的男孩正不耐烦的踢着腿,随即转头道:“大王,这两位就是完颜宗弼的兄弟,完颜宗隽与完颜宗敏,这个小家伙小名弹子,乃是完颜宗翰子。” 后面两个女真汉子听着,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完颜宗隽(宗敏)谢齐王救命之恩。” 只男孩一人低着头嘟囔着:“俺可不须你们救,俺是来玩儿的。” 却是不知路上完颜兄弟给他灌输了些什么,让他以为到这里是玩。 “此乃某答应完颜宗弼的。”吕布面上带着丝古怪微笑,下面的两人低着头没看见,看见的男孩则是尚不能理解。 “稍后你三人去完颜宗弼那吧。” “多谢大王。” 躬身的两人连忙直起腰,吐出口气,这次无论怎么说也是承了齐王的情,今后还要寄人篱下,恭敬一些还是好的。 虎目转去最后一人身上,见他一头黄色卷发,络腮胡也卷起,看之不似中原人,也有几分好奇:“这位是……” 时迁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瞥他一眼,吃了苍蝇一般开口:“这厮叫段景住,是个偷马的……” “胡说!”段景住听着连忙打断时迁,上前咚的跪下:“小人段景住见过齐王殿下,小人并非偷马之人,只是见不得千里良驹跟着庸碌之辈,是以将其解救出来,献给英雄如齐王者。” 时迁一旁拿眼咧他一下,嘴角快歪到耳根去。 “哦?”吕布来了兴趣:“这般说你是要献马?还是千里驹?” “是。”段景住头也没敢抬:“是匹千里马,名叫照夜玉狮子,通州时给杜将军也看过。”伸手从腰后面抽出封信,跪地上低着头抬手呈起:“这是杜将军写的一封信,让俺交给大王。” 余呈从侧面走过来拿起,检验一下交给吕布,后者打开看了看,眼神一亮,身影有些惊喜:“你……还会相马与养马?”(本章完) 第742章 无题 “甚好,你去驾部司找郎中曾弄。”吕布拍了下桌子:“先去那边让他看看你能做甚,若是做的好,就在那里任职。” “多谢齐王。”段景住大喜,嘭嘭嘭连磕三个响头。 “行了,你的心情某知晓了,起来吧,趁着天尚未黑,现在去驾部司就行。” 失笑一下,吕布看着这金毛犬摇了摇头,随即转向完颜家的人道:“你等也下去吧。” 随即招来侍卫,让其送这两大一小去往完颜宗弼处。 不久之后,他又拉着时迁说了会儿话,待得知杜立三、汤二虎两人无恙,只是会晚些返回方才松一口气,看这鼓上蚤面有疲色,随即让他下去休息。 “大王养这鹰犬也颇费功夫。”张琳见着人都出去,打趣一句。 “鹰要熬,犬要训。”吕布伸手给自己斟酒:“况且要年幼的才好,这等成年的……”,嘴里轻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王既然有数,臣便不再多言。”张琳沉吟一下:“只是总要物尽其用,或可派完颜宗弼兄弟去往北面招些完颜部与金国的将士过来,此时彼被削弱一分,我军等若壮大十分,此消彼长之下,于日后出兵北伐益处更多。” “放出去就怕不可控。”吕布点着桌子,眯着眼想了想:“不若来年春耕之后……不,夏日再由其北上,届时杜壆、奚胜那边的新军已经能做为战力考虑,有个什么事情还能支援一下。” “那大王可要拉好绳索才是,莫要让那只犬脱了掌控。” 吕布抬眼看看外面开始昏暗的天,对着张琳一笑:“套了项圈的犬,并不是那般容易摆脱主人的。” “哈哈——”张琳笑了下起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大王新收一匹千里驹,不知臣是否有荣幸见见?” “也好。”吕布兴致勃勃的起身,他本就豪迈性子,自不会拒绝,大手一挥:“某也想看看被杜将军称赞的良驹如何,郎中令与某同去。” 当下余呈递过大氅,待吕布与张琳穿好后,方才带着侍卫在前方开道,不久见到了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 四周点起火把,高大的身影骑上去,响起马匹嘶鸣的声音,马蹄的声响在院子里敲响,风驰电掣的跑了两三圈,吕布勒住缰绳,跳下战马,将其递给余呈:“是匹好马,只是与某的赤兔比起来,还差上一截。” “已是难得良驹。”张琳上下打量一番:“常听人言,女真人善驯养马匹,这当是其配出的一匹宝驹。” 吕布一挥手:“郎中令若是喜爱,不若将其牵回去。” “臣就算了。”张琳笑着摇摇头:“军中那般多大将都没宝马良驹,若是臣将其独占,怕不是要被人恨死。” “哈哈哈哈——”拍了下张琳肩膀,让这中年人的腿不由自主一弯,吕布点点头:“郎中令所虑甚是。” 转身看着余呈拉着马匹,仍是带着笑容开口:“除却这匹照夜玉狮子,还有一匹完颜阿骨打的坐骑也甚是雄俊,待来日,谁能攻破黄龙府,就将这两马做为赏赐好了。” “那可要等些时日了。”张琳凑趣笑着。 “那某可不管。”吕布亦笑,抬头看看黑下来的天空:“走吧,府里应是准备妥了晚膳,郎中令也用过后再走不迟。” “索性臣今日住在王府就是。”张琳笑呵呵道:“正好明日岁末,省得臣又要跑老远过来。” “如此最好。” 吕布呵呵笑着,几人转身离去。 …… 夜色侵染了天际,月亮发出清冷的光。 烧炭的铜盆上方袅绕着青烟,人声、脚步声传进来时,完颜宗弼、完颜宗辅、完颜奔睹三人正在用着晚膳,闻声顿时放下手中的吃食,拿湿巾擦擦手,打开房门。 侍卫领着完颜家三人过来。 “讹鲁观、阿鲁补!” 当先走出的完颜宗辅露出笑脸,后方完颜宗弼听着连忙快步抢出,脸上露出喜色:“天神庇佑,你二人还活着。” “四郎(四哥)!” 完颜宗隽、宗敏二人也是面露喜色,上前一把抓着两个兄弟的胳膊,使劲的拍了拍,呵呵的笑了起来。 “人送到了,我等告辞。”几个侍卫见天色不早,当下拱手告辞。 “多谢几位,慢走!”完颜家的人随即赶忙致谢,看着几人离去,脸上还未来及再次浮现笑容,就听一声:“兀术叔叔、讹里朵叔叔,你二人怎地也在此处?” “嗯?” 完颜宗弼、宗辅低下头寻声看去,后方上来的完颜奔睹也是好奇:“这……这孩子是谁?” 三双眼睛里,完颜宗隽嘿嘿一笑:“这是粘罕的孩子,小名弹子。” “啥?”完颜宗弼眼睛一瞪,慢慢凶恶的看向年幼的男孩。 完颜宗隽、宗敏见状心知那传言多半是真,前者呵呵笑着走过去,一把搂住他,转过身背对着弹子,轻声在他耳边道:“四郎莫急,有他在手岂不是更好?” 完颜宗弼斜看他一眼,低声道:“到底怎生回事?” 完颜宗隽拍拍他肩膀:“稍后和你讲。”,接着转头看向男孩,招招手:“走,弹子,今日先吃些东西,明日叔父带你去这城里转转。” “哦。”男孩点点头,迈步走过去,接着有些疑惑抬头看他:“可是咱们跑来此处,呢呢不会怪俺?” “原来弹子还怕啊?”完颜宗隽笑呵呵的低头看着他。 “谁说俺怕的!俺只是不想呢呢担心。” 一大一小说话间迈步进屋,其余人看看若有所思的完颜宗弼,这壮硕的女真汉子一挥手:“进去,有事再说。” 房屋缓缓关闭。 只旁边临近房屋的耶律捏里奇怪的转头:“怎地今天那边女真人这般吵闹?啧……真是野蛮人。” 当夜无话。 …… 喔、喔、喔—— 鸡鸣声响起,沉睡了一夜的齐王府再次充满活力,周大荣穿着锦衣、系着围裙走在膳房里面,清点着为今年最后一日准备的食材,不久站在水缸前,看着被冻上的表层拿棒子凿开,一尾偌大的黑鱼露出头,嘴巴不停的开合着,方才满意的点头。 “都精神着些,今日年夜,莫要让大王过个年还吃不上好的。” 下方之人纷纷应答之时,这胖厨子一端肚子:“诸般细果、时果、蜜煎、煎快些准备好,白日说不得许多将军官员要来拜访,不能让人说咱王府什么准备也没有。十般、澄沙团、韵果、蜜姜豉、皂儿糕、蜜酥、市糕、五色萁豆、银杏等品也要跟上,三位王妃多爱吃这些,郡主则喜甜食,平日王妃管的严不准,今日可要满足小郡主的胃口。” 膳食房内的人应了一声,连忙散开,和面的、热锅的、将冻梨从积雪中取出来的,忙碌成一团。 周大荣则是带着人准备早膳,不久弄好了金玉羹、骆驼蹄、春饼,又煮了几个野鸡蛋端了出去。 天色渐渐亮起,留守辽阳府的荣穿上黑色官服,带好翻皮帽,他那张白净的俊脸被衬托的更白了三分,带着小妹,着下人拎上礼盒出了大门。 天光下,寒气依然逼人,却抗不住百姓过年的热情,冬日本该人少的街市上,满是喜气洋洋的身影。 荣看着喜庆,不觉露出笑容,与小妹边说边走,转过一条巷口,耳听着古怪的毂辘声响,转头看时,几个妇人推着邓飞缓缓走了过来,坐着的火眼狻猊脸色红润,带着一股喜意,看着荣拱手:“兄弟,好久不见。” “邓飞哥哥。” 荣兄妹见了连忙深施一礼,这小李广走过去,同着推邓飞的夫人说了句,接过把手,向前推着:“邓飞哥哥这四轮车做的精巧,推起来没有迟滞感。” “大王赏的。”邓飞嘿嘿一笑,看着白气消散在空中,任凭荣推着行走:“不然俺还只能躺在床上,哪能如现今这般四处乱溜。” 荣露出笑脸,说笑中三人进入王府。 时过中午,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身穿戎装的士卒挑着挑子而来,都是各地的守将送来的礼品,负责记录的李懹忙的恨不得长出四只手同时书写,却终究没有哪吒变换的本事,只能老老实实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录。 吹吹打打的声音从王府大院中响起,吕方指挥着几个从前的手下奏响一曲喜庆的曲子,让不少进门的官员、将领脸上露出笑意。 周大荣忙的脚不沾地,酒宴的菜肴频频传上。 不多时,身为齐王的吕布走出,进入大厅,带来的人齐齐躬身:“拜见大王。” 黑色的袍袖一挥:“开宴。”(本章完) 第743章 高丽之事 叮叮当当—— 带有异国情调的音乐在耳边响着,穿着红白褶裙的舞娘跳着风格迥异的舞蹈,迈着有些僵硬的舞步,在场中转着圈,时不时抛洒一下长袖,看的几个辽东来客脸上一抽,一旁穿着宽袍大袖的高丽官员正在摇头晃脑,时不时露出陶醉之色。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低垂着头,杨朴坐在席间,晃动一下酒杯,暗忖李白的这首《客中作》说的极好,只是高丽这地方学唐宋的文化学的有些残了,这支《长袖舞》以前在上京时看过耶律延禧的宫中舞姬跳过,长袖舞动让人眼缭乱,配着妆容、金银饰物,宛如仙女降临,而这些高丽舞娘…… 忍不住抬眼打量一下,低下头,闭上眼。 少了灵动、败于僵硬,长袖也短了一截,看起来乱七八糟…… 这些官员真觉着好看? 望眼对面容真诚的面容,这位进士及第,官至辽国校书郎,现今齐国礼部郎中的中年人不免有些怀疑,莫不是自己的审美出了问题?怎地其他人看起来都挺享受的。 “杨郎中可是不胜酒力?” 耳边传来的话让这人心中一动,转头看去,说话的人面貌坚毅,有些黝黑,乃是高丽的吏部尚书王字之,他在高丽时间不短,平日催促高丽清剿海寇,此人响应积极,后来才知道这人女儿嫁给了李资谦之子李公仪,大体算是代表了他亲家的态度。 “王尚书。”杨朴身形晃动一下,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他:“今日酒美月色也美,确实有些醉人。” 王字之呵呵笑着,指了指正跳舞的舞娘:“郎中还忘了说舞美,人也美。” 杨朴笑容自然的举杯喝酒:“哈哈哈,是极。”,身子歪了一下,伸手抓了两下将酒壶举起倒满:“听闻肆虐高丽、齐国沿海的海寇已经消失不见,更是让本官高兴。” “海寇却是可恶。”王字之伸手端杯与杨朴碰了一下:“只是如今两国海岸平和就好。”,喝了口酒笑眯眯的看着对方:“其实本官更是钦佩贵国之武功,八年前在下尚未升任尚书,也在军中效力,曾与女真军队战过。” 砸吧一下嘴:“若非卫尉少卿相救,差点儿死在女真人手里。” 卫尉少卿? 杨朴脑中快速过了一下,继而恍然:“是拓俊京将军啊,听闻乃是高丽第一勇将。” “正是。”王字之点头,笑起来:“是以当听闻贵国击溃金国主力,我曾与拓卫尉书信往来,他也甚是惊讶,若不是有镇守边关的要事,定要回朝与郎中一会。” “如此说来甚是可惜。”杨朴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本官已经跟贵国大王请辞,不日就要回转,恨不能见名将一面。” “以后定有机会。”王字之笑眯眯的举杯。 两人席位离得不远,彼此小声的说着话,喝着酒,不多时杨朴面色通红的趴到桌上,嘴里嘟囔一句:“听闻李柱国英雄盖世,可惜不能与之交谈一番,在下这还有秘事要告知……” 王字之看着他笑眯眯的喝了口酒。 酒宴继续,舞娘换了一茬又一茬,散去之时,有人过来劝退杨朴侍卫,将他搬上马车。 …… 宋政和七年、辽天庆七年元月元日。辽东的好天气难得的持续了几天,算不上温暖的太阳晒着院落中的几颗松树,刷成棕色的房门外,有人低着头正在等待着。 吱嘎—— 房门朝内打开,杨朴穿着一身黑色官服迈步走出,这是定下服饰后,危昭德派人给送来的。 “贵客,家主在正厅等着您。”说话的下人弯腰低着头,神态恭敬。 “知道了。”杨朴似是并不意外,闻言只是点点头,迈步走出房门:“带路吧。” 那下人鞠个躬,转过身,迈着一种奇异的步伐向前走着,杨朴在后面看的别扭,只是到底是学礼之人,就算心有不屑,面上仍是一片祥和表情。 走出庭院,迈入廊桥,一片仿唐的建筑群落,只是占地不大,房屋修的也不够气派,总给人一种矮了一头的错觉,偏偏这里就是高丽权臣李资谦的住处。 沐猴而冠。 脑海里闪出一个词,随即将他遗忘到脑后,一会儿还要见这里的主人家,此时想些带有轻蔑性质的词汇,说不得会从眼神与神情上露馅,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思忖间,前方人脚步不停,一直引着他走入一处布置古典的大厅,杨朴目不斜视,看着那边坐着的中年人走了过去,拱手一礼:“外臣杨朴见过李柱国。” “杨郎中。”李资谦看去三十多岁模样,回了个礼,伸手一比:“坐。” 看着杨朴落座方才开口:“杨郎中昨日睡的可好?” “有劳柱国挂念,一切都好。”杨朴微微躬身。 李资谦捋下胡须,笑了一下:“听闻郎中要走,昨日宴席散后见郎中喝醉,是以邀请过来小住,失礼之处还请郎中见谅。” 杨朴苦笑摇头:“昨日守岁,本不该醉酒,只是离家日久难免有些乡情愁绪,是以贪喝了几杯,还要多谢柱国将杨某带回府邸。” “小事,小事,郎中果是恋家之人。”李资谦哈哈一笑,继而缓缓敛去笑容:“然则……郎中醉后说的,有密事相告是何意?” 杨朴眯起眼睛,脸上带着异样的笑意:“杨某说了吗?” 对面的高丽权臣眼皮也不抬:“不然王字之失心疯了,跑过来跟我说这些?” “柱国英明。”杨朴没再否认,只是伸手掏出一信笺,轻轻放在身前桌上:“此乃齐王亲手所书,要杨某离开之日时再呈给柱国。”,手摁着信封向前一推:“柱国请看。” 李资谦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方才目光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侍者,那人迈着碎步过去,将信拿起捏了捏,随即走过来将其放到主人的桌前,又弓着身子退去一旁站着。 伸手拿起,这中年权臣将火漆去掉,取出信纸细细看了一遍,陡然将信纸一合:“你家齐王什么意思,什么叫愿意与李某结为盟友?” 杨朴眉头也没动一下,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开口:“我家大王写的什么,外臣并未看过,只是齐王的意思,就是齐国的国策。” “呵……”李资谦将信纸按在桌子上,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半晌往后靠了靠:“我记得半月前,你同我家王上说的……可是齐国愿与高丽结为盟友。” 杨朴笑眯眯的看去:“柱国不也是高丽的大臣?”(本章完) 第744章 宋三郎 两只麻雀落在松树上扭着头盯着空落落的院子,好奇的看着站在门边的黑衣侍卫,陡然间展翅飞起。 吱嘎—— 大门开启,低着头的下人领着杨朴朝外走出,来自铁州的渤海人步伐稳定,神态自若的随着前方的人朝着府邸大门而去。 李资谦坐在屋内,伸手拿着信件再次看了一番,似乎是要一字一句的将内容全都记在心里,这才丢到一旁燃着的火盆里将其烧掉。 燃起的火苗映着他那张成熟的脸庞显的明亮起来,慢慢趋于原样。 “……来人。” 大门外走进穿着劲装腰挂长剑的侍卫,躬身低头:“家主。” “去将适才送杨郎中的那个仆役处理了。”身子朝后靠了一下,冬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手脚干净些。” “是。” 侍卫什么也没说,鞠了一躬,后退着将门关上,只余下李资谦一人在屋中闭目坐着,手指敲打着太师椅的扶手,半晌轻笑一声:“齐国……” 元月甲午,杨朴正式告辞高丽王离开京,于海港乘船而走,李宝、危昭德带着船队在离高丽本土三十海里处接上使团,随即一路北上回返辽东。 丙申,张琳、吕岩一齐上书吕布请立年号,吕布命张琳、王政、高桢等人草拟名号,张琳以《周易》“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德行恒简以知阻。”呈“天顺”;王政寻“万物之所成终而成始也。”呈“成始”;高桢则荐“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大哉乾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呈“大乾”。 戊戌,吕布定年号为天顺,是年为齐国天顺元年。 仲春癸亥,杨朴返回辽阳府。 同一日,大宋,郓州,宋家庄。 冬日的余威尚未散去,冻如卵石的土地难以开垦,不少农人苦着脸,使劲儿挥舞着锄头方能在地面砸出一个小坑,汗流浃背之余,不免骂两句老天不公。 宋江一路紧赶慢赶,口中白气不间断的消融在面前,天色将黑之时,远远看着自家门前的灯火这才松了口气。 从他犯了事就一直在外面四处躲藏,山东绿林一带虽说被吕布带走了最菁华部分,然而还有些边边角角的小角色,凭着他及时雨的名头,这些山寨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虽然不说快活无边,起码也没饿着累着。 只是没了青州的好汉,宋江就更是漫无目的,就这般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一般,在白虎山遇上孔明、孔亮,又结识了头陀打扮的武松,在这住了两三个月,方才分别,一直去了登州在登云山遇上邹渊、邹润叔侄俩。 自此就跟定居了一般在山上住着,他乃是八面玲珑之人,学的又杂,偏生邹渊、邹润除了一身武艺也没个章程,宋江替他二人在山上立了规矩,又出主意训练喽啰,喜的二人抓耳挠腮,他二人本就服气宋江,当场将山寨让给这位名满江湖的好汉,又介绍小尉迟孙新与母大虫顾大嫂给这新任的哥哥认识,孙新、顾大嫂也是听惯了宋江的名号,当下大喜又介绍自家表弟解珍、解宝,不几日带着得了信儿的乐和上山,让宋江好好感受了一把登州好汉的热情。 只是快活没两天,去岁尚未过年之时宋太公病重之事通过郓州的江湖汉子传遍山东,孝顺的宋江自不敢再留山上,死活要走,邹家叔侄无法,只得包了金银给他,解珍、解宝听闻此事又从山中找了些山珍,由乐和出面找了南下的商队,让他一路跟着到了青州,方才靠着腿脚跑回郓州。 站在门前踌躇半晌,这山东及时雨、孝义黑三郎方才轻轻叩动门扉。 吱嘎—— 大门开启一条缝,探出的脑袋嘴里带着酒味儿,上下打量宋江一眼,眼中泛起喜色:“原来是三……” “别嚷!”宋江反应也快,一把捂住门房的嘴,看看左右后方:“进去说话。” “嗯嗯嗯……” 那门房也反应了过来,点着头让开,宋江一偏身子钻了进来,将门一关,舒了口气:“我爹在家吗?” “在,主君正在屋中歇着。” 宋江只以为自己老爹躺床上不能动,更是心急,说了一嘴:“将门关好了,莫要让人随意进来。”,拔腿就跑。 “哎!” 门房应了一声,刚将门闩放下,转身不见宋江,摸摸脑袋:“三爷怎地这般急,不知主君最近因他心情不好……唉,这是上赶着要挨揍啊!” 他这话宋江自是没听见,他此时满脑子都是自己老爹生病躺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也是粗心大意,这空中没有药香味儿他也没在意,一溜烟儿的跑进主屋,刚打开门喊了一句:“爹,你……”视线中,自己老爹正一手拿酒杯,一手拿酒壶坐在桌前,八仙桌子上饭菜吃了一半,一只炙鸡鸡腿放在父亲跟前的碟子里,宋太公听着响声,一脸惊讶的看了过来,侧旁,自己兄弟宋清也是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进来,连忙朝着外面使眼色—— 那意思…… 趁现在赶快出去。 嘭—— 年老的父亲将酒壶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冷笑一声:“看看这是谁?名满江湖的宋江宋公明回来了。”,手自然的抹去桌边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跪下!” “哎!”宋江从小到大被吼惯了,闻声膝盖一软,嘭的跪在门口,只是一双眼睛有些迷惘的瞥向宋清—— 咱爹不是病重吗? 宋清一旁低下头,捂着脸,心道不是兄弟不想帮你,你这突兀的闯进来我也救不了啊…… “宋江!你好大的胆,杀人不说,你还畏罪潜逃,是不是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站起的身影走了过来,老头儿本就生的高大,晚年也没甚事儿做,一应家中事宜都交给宋清,自己吃好喝好,掩不住的还练些老人拳,这身子骨竟是比前两年魁梧不少。 宋江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阴影遮住了烛火,稳健的手握着拐杖举起,喉咙动了两下,硬挤出一个笑容:“爹……打轻点儿成不?” 嘭—— “打轻点儿!” “啊!” 嘭—— “杀人!” “啊!” 嘭—— “潜逃江湖!” “啊!” 老头住了手,看着被打的趴在地上的宋江,又恨铁不成钢的狠抽一下:“让你不听为父的,尽结交江湖匪类。” “唔——” 宋江捂着嘴闷哼一声,心里苦笑,暗忖晁保正出事前也不是江湖匪类啊。 只是这话不能说,只好低头道:“都是孩儿的错,爹你教训的是。” “唉……”宋太公看他风尘仆仆,一脸汗水,将拐杖一收,回去座位:“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谢爹。”宋江身子一动,扯动伤处,顿时咧嘴“嘶——”一声吸气,宋清见了赶忙过来搀扶。 这老头见状哼哼两声,伸手倒上一杯酒,往宋江那边一送:“说说吧,最近过的怎样?可曾在外边吃亏?” 宋江先是道谢一声,关了房门过来坐下,伸手拿起酒杯,露出个笑容:“爹,孩儿在外边并未吃亏,蒙江湖同道抬爱,过的还不错。” 当下将自己经历说了一遍,老头一瞪眼:“感情你还真当山贼去了?可是还想造反!” “孩儿不敢!” 黑矮的身影滑跪在地。(本章完) 第745章 发配路上 金阳初升。 侧躺在床上的宋江睁开了眼,清晨天寒,他也不是习武成痴的练家子,一时间被暖和的被窝封在床榻上,习惯性的翻身正面一躺,“嘶——”的吸口气,连忙回侧过来,后背昨日晚间被自家老爹抽打的后背还疼。 在床上躺了那么一会儿,闲极无聊的他方才披上衣服下地,唤人送来温水洗漱一下方才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清冷的空气入肺,让他精神一振,呼出口气,忍着背部的疼痛,按着套路打了几趟拳脚,方才住了手,竟然一时间觉得伤处没那么疼了。 擦干汗,宋江一路走去主屋,见着正坐桌前的父亲,连忙上前跪下请安,一旁坐着的兄弟宋清对着他挤眉弄眼。 老头儿看了宋江半晌,抬抬手让他起来:“昨日你回来的匆忙未曾与你详谈……” 宋江老实的站起来上一旁坐下,心中腹诽一声,恁老哪是未曾详谈,恁那是光顾着教训我了。 只是没辙,父亲的话要听着,宋江也从不肯在他面前做出忤逆之举。 宋太公挥手叫来人送上早膳,口中说着:“你生来便有豪气,喜欢亲近那些江湖人,为父也不便对此说什么,及你长成,成为县中的押司,也不怕你跟着他们厮混,只是不明你为何犯胡涂突然出手杀人,那等水性杨的女子不理她就是,断了她钱财来源,静看她为之困顿即可。” 下手拿起热粥喝了一口。 宋江满面苦涩,心道当时那等情况已经由不得他不杀了,不杀,恐怕不止要被敲骨吸髓,还要丢命,只是这话也没法同老父亲说,他不想晁盖的事惊着宋太公,只是默默的跟着喝了一口粥。 “既然你做了那等事,为父便不免为你担心,京东这地儿……”抹抹嘴巴,夹了点小菜吃着:“前些年刚出了个大贼吕布,虽说看起来江湖人物都要卖他梁山几分薄面,地方上清净了许多,其实爹也知道,绿林势力为之大涨,那些占山为王的反而比之以往更多了。” 宋江睁大眼睛看向他,老头喝粥的同时瞄着他看,顿时放下碗:“怎地,你爹我拉扯你们兄弟几个长大,又将家中产业扩展到这般,你当真以为为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老农?” 宋江与宋清对视一眼,随即连忙低头:“孩儿不敢。” 宋太公摇摇头:“你不是不敢,你是太敢了,从你亡命江湖起,为父就怕你被那些绿林人勾了去落草,做个不忠不孝之辈,是以我让四郎求了朱仝、雷横两位都头并一些仰慕你的江湖朋友帮忙传开消息,好在你还算有良心,听的我病重就跑了回来,结果你还是在登州做了山大王,你……唉……” 老头重重拍下桌子。 “父亲息怒,孩儿哪敢不回。”宋江看兄弟一眼,那边回一个微笑,苦笑一声:“爹恁想让孩儿回来,说声就是,何苦糟践自己说病重起不了床,这岂不是晦气?”,却是不敢解释落草之事,生怕再把老头儿气着。 老头儿豁达的一挥手:“人都有生老病死,怎地你爹我能例外?”,看了眼有些急的宋江的宋江:“本来还是让四郎写信说我死了让你回来,是四郎与朱仝雷横两位都头见面后才改的病重。” 宋江放下碗:“爹恁何苦……” “别打岔。”宋太公说了句,也不理自己儿子无奈的神情:“四郎在县里打听的清楚,老父母没有想要缉捕你的意思,只动了一个海捕文书,朱仝、雷横、赵家兄弟因梁山之事都欠你人情,没人肯出气力缉捕,是以也不曾有人来勾扰。我如今唤你回来,便是因为朝廷大赦天下,凡是犯了大罪的,尽减一等科断,公文已在各地张贴。以你的罪责,如今顶天不过是个徒流之罪,不到得害了性命。” 宋江听的舒出口气:“恁地说,朱、雷、赵四位都头曾来过庄上?” 一旁宋清摇头:“我前日听得说来,这四个有两个都差出去了。朱仝差往东京去,雷横不知差到哪里去了。如今县里只赵家兄弟两人在。” 宋江咂摸咂摸嘴:“若是朱、雷两位贤弟在,孩儿不甚担心,赵家兄弟虽说有些交情,却不交心。” “你官场上事为父不管。”宋太公摇头:“只有一节,咱家虽不是官宦人家,却也没出过逆臣贼子,你自己好生思量。” 宋江点头应是,思忖片刻,仍是走了出去,他需要去找人询问一些事情,才能决定下一步如何做,然而很快,轻率的举动替他下了决心。 翌日的上午,赵能、赵得两人敲开庄门,看着出来接待的宋清道:“让公明兄出来吧,有人出首告他。” 宋清眨眨眼,还想抵赖:“三哥并未回家。” 赵得摇头:“兄弟,没人告的话,老父母也不想理会,实是他出去有人看着,又告到县里,俺们兄弟才不得不来。” 赵能也叹口气:“当年之事公明兄所帮许多,俺也承他情,若有可能,也是不想来此叨扰。” 宋清这才无奈说句:“二位稍等,容小人进屋一趟。” 赵能点头:“理会的,我兄弟就在此等候公明兄。” 宋清抱拳一下,进去屋里,不久宋江走了出来,赵家兄弟见状也是松一口气,同着宋江见了礼,宋清奉上纹银二十两请众人吃酒,赵能、赵得收了,也不给宋江上枷锁,就这么簇拥着他回转县衙。 县令时文彬听了他等拿人犯回来,随即叫宋江入衙,看着他熟悉的黑脸庞叹口气:“公明你这是何苦,本县就不值得你信赖,一个劲儿的跑出县衙?” “老父母见谅。”宋江跪倒,以头触地:“非是宋江不晓事,实在当时头脑混沌不明,待清醒之后已经不知身在何处,辜负老父母厚待乃是死罪。” “你且起来。”时文彬无奈开口:“事已至此本县也是无奈,好在天下大赦,你这罪减一等,回头本县给你找个好去处,你且好生赎罪,说不得日后还有一丝转机。” “谢老父母厚爱。”宋江跪在地上,真挚的说了一句。 时文彬也不能留他,只是让人将他押下去,也是宋江在县衙日久,待人温和豪爽,是以人虽走,茶还尚未凉透,加上张三另结新欢,不愿同他做冤家对头,是以进了牢狱也有个优待,给他找了间清净干爽的,宋家又用了钱打点上下,一日三餐的伺候着。 直到孟夏转暖之时,在监中待的时间够了,方才送去济州,一通钱财使下来,又有乡绅与时文彬帮着说话,给判了个刺配江州,押送的差人选的乃是张千、李万。 这两人与宋江虽然不识,然这济州之地谁不知宋江大名?耳朵灌的满了,加上宋太公让宋清带着钱送来,打点之下,这两人一路上也不敢拿看囚犯的眼光对待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说,宋江还想去梁山看看,待远远见着水泊中的大山,已经长出新树,满山的嫩叶、杂草在风中晃动,绿色与山石土色参杂,让人恍如隔世。 宋江叹口气:“不想此山已是这般模样,那吕布在时可是好大威风,现今看着只剩残桓断壁与杂草,当真是唏嘘不已。”张千笑了下:“还是媪相他老人家武功盖世,不然大伙还不知要被梁山贼子压在头上多少年。” 李万也道:“现在好了,这梁山贼没了,京东两路又复安宁,可喜可贺。” 宋江意味深长的看他俩一眼,没有说话,暗忖媪相那事只能骗骗没甚见识的人,但凡有点头脑,都心知肚明是怎生回事。 只是他也没心思去给两人说这个,在这水泊边站着总觉得好似缺了什么一般,寻思良久也没个所得,这才在两人不耐的眼神中启程上路。 只是还没走出五里地,一伙山贼猛的从林子中蹿出,为首一主儿挺着朴刀对着张千就砍,宋江猛的大喝:“邹渊兄弟且住!” 嗡—— 刀光临头,闪着寒芒的刀锋停在脑门上,张千两眼惊恐的看着朴刀,腿脚一软,张着大嘴坐到地上,嘴里“啊……啊……”出声,不能成字。 “哥哥叫住俺做甚?待俺一刀砍了他,咱们一起回登州快活。”邹渊眉头一皱,适才本能的听宋江命令停下,此时想想有些不对,手臂一收,刀一竖,目光看去李万。 “好汉饶命!” 那边李万也没比张千强到哪去,膝盖一曲,跪倒在地,磕头虫一样的求饶。 “邹渊!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宋江跺脚,连忙上前挡在二人身前。 这出林龙连忙摇头,将刀收回:“哥哥说的哪里话,小弟怎敢如此。” 宋江这才舒出口气,一把拉着邹渊胳膊:“兄弟若是爱我,就莫要管这事,且先回去。” 邹渊一愣:“哥哥何出此言,俺们叔侄来前可是对孙家伉俪说了要带你回去。”,他后方的侄子邹润也是拼命点头。 “听我的。”宋江手上使劲儿,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我本就是官面人物,做了山寨之主乃是不得已为之,如今有了赎罪希望,宋江自然要依国法。况且,家中老父也盼着我能脱了官司重回家乡,若是今日兄弟不听,定要一刀下去,可就是让宋江做个不忠不孝之辈,如此还不如先杀宋江,再杀他俩。” “小弟不敢。”邹渊大惊,连忙挣脱宋江手掌跪下:“但凡小弟有害哥哥的心思,让老天一个雷劈下,让小弟不得好死。” 邹润也跟着跪下:“小侄也是,今生断不敢害哥哥。” 宋江这才在心里松一口气:“我知几位兄弟心思,只是此时对宋江最好的莫过于让我去江州服刑,待的罪责赎尽,自会回返家乡,到时再与众兄弟相聚,岂不是快哉?” 邹家叔侄相互看看,出林龙无奈:“就依哥哥所言。” 宋江大喜:“贤叔侄快快起来,这般跪着算什么事,既然说好了,就快回去吧。” “哥哥稍待。” 邹渊、邹润起身,先从身上拿了些银两出来,放进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今次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钱财,好在路上遇着一伙呆鸟得了五百两,哥哥尽数拿去路上用。” 宋江也不推脱,当下接过来收下,这大汉方才一指惊疑不定的张千、李万:“呔!你两个杀才听好了,俺家哥哥要是路上少了一根寒毛,回来俺将你全家宰了挂树上喂鸟!听清楚没有!” 两人激灵灵打个寒颤,连连点首:“断不敢慢待宋公明兄,二位好汉放心,放心!” 邹渊、邹润这才不情不愿的道:“山高路远,哥哥万望小心为上。” “省得。”宋江拍拍两人:“回去带我问候几位兄弟。”,向后撤了一步,看着两人的脸:“宋江——就此别过。” 邹渊、邹润齐齐躬身:“哥哥一切安康。” 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带着喽啰走了,宋江站在原地挥动手臂看着他们远去,方才转身扶起张千、李万:“二位受惊了。”,从包裹中取出两锭纹银塞给二人:“些许钱财,二位收着,算是宋江替两个兄弟赔罪。” “不敢,不敢。” “怎敢让公明兄坏钞。” 两人连连摇头,宋江手臂用力:“二位定要收了,不然看不起我宋江。” “这……” 两个差人对视一眼,这才接过银子,放入包里:“公明兄豪气,俺们二人定然一路服侍好你。” 宋江这才露出笑脸:“说的甚话,你我三人一路相互帮持就是。” 当下三人也不留在这荒山野岭之地,一路往前行走,这路上三不五时出现一些小蟊贼,好在宋江名头管用,这些人不单不下手劫他们,有钱的主儿你五十两我三十两的奉上孝敬,宋江也每每分他二人一些,让两个官差胆颤之余,也对宋江大为敬服,不愧是闻名山东的及时雨。 就这般走走停停,他两人腰包也鼓了起来,约莫一人收了百两朝上,乐的这两个解差更是精心服侍宋江。 不一日,渡过浔阳江畔。(本章完) 第746章 是个好汉,需要结识一下 李俊最近颇为头疼,自去岁起李福便逐渐淡出揭阳岭这边的江湖人视野,私盐、鱼市、码头等处的“活计”全都交给了这混江龙去打理,他自己则是偶尔乘船在江上漂着,时常是睡到哪算哪,漂的远了就再划船回来。 只是这般轻松的生活下,却是李俊扛起了水上的一应事宜,同柴家合作的私盐路子,浔阳江所有鱼伢的扛把子,就连码头那些抗包苦力是否能揽到活也要看他的眼色,只是这般过了段日子,让李俊难受的却是他这条路发展的到顶了。 上不能入官场大老爷们的法眼,下不能让穆弘、穆春哥俩俯首,就是城里也有个叫马雄的,仗着他家大哥在军中,找了个衙役的差事,自己拉起一帮闲汉收取钱财,与穆家哥俩斗的同时,也让城外的李俊恨的牙痒痒,无他,进城卖鱼、送货的人都要被他再剥一层皮,久而久之有人就怪他混江龙不顶事儿。 偏生马雄后面是官府,不好冒然下杀手,他还没做好与官府翻脸的准备,毕竟落草也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皆有的。 蹲在船头,李俊看着江面上的倒影有些无奈的摸摸自己乱糟糟的胡子,这两日事情多的都没时间打理胡须。 耳边传来划船的声响,李俊转头看去,童家兄弟正一路划过来,见着他,童猛从船上跳过来:“俊哥儿,大事情。” “什么大事情?”李俊看他兴奋的样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私盐刚卖出去,最近天气转暖方才开始打鱼,码头也波澜不惊的,哪里有什么大事? 念头刚一转动,就听童猛在身旁道:“是下面撑船的兄弟说的,适才接了三个客人渡江,其中一人是江湖上名头极大的山东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小弟听了就过来告知你。” “宋江?他来此做甚?”李俊站起身,眉头皱起:“山东隔的这般远……” 童猛不以为意:“隔的远,那吕布不也一样来了,还带着那般多人一块儿。” 李俊张张口想说不一样,仔细想想好像又没甚不同,干脆闭嘴,耳中听着他道:“况且那宋江应该是发配过来的,脸上刺着金字呢,言语间说是要去江州。” “刺配?”李俊诧异的说了一句,看着对面伙伴点头,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八成是去对面江州了,呵,听说他曾在官府做事,若是没犯事我等也不好贸然结识他,如今既然是刺配过来,不妨过去认识一番,结个善缘。” “如何结识?”童威停了船跳将过来,正好听着他这句:“总不能直接上去找人说你是个好汉,咱们想与他结识一番,如此岂不是太丢俊哥儿你的份儿了。” 李俊想了想,一拍手:“有了,他要去江州,定是要从揭阳岭过,那边酒店已经开起来,史全在那打理,嗯……”,转头看向童猛:“他什么时候上的岸?” “刚上的,不足盏茶功夫。” “好,你二人抄近路去那边,让史全想办法留他一下,俺马上到。” 这个俩应了一声,连忙摇着撸飞一般跑了,宋江此时哪里知道有当地的恶霸想要“认识认识”他,仍是不紧不慢的走着,嫌累了还在路边歇一歇,反被后来出发的童家兄弟抄近道赶了过去。 等他到了揭阳岭酒肆,正好又累又渴,看着高处挑着酒幌,当即大喜,三人上前吃喝一通,却不妨那金鲤鱼史全是个不怎么会客套的江湖人,觉着嘴笨,凭唇舌留不住宋江,干脆一包蒙汗药下去将三人放倒,自己搬把躺椅坐在三人身旁,一边摇着,一边唱着勾栏里听来的小曲儿等着李俊过来。 后边没走童猛出来见状也是无奈,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自己去另一桌坐了喝着酒水,一边拿着宋江三人的包裹翻着,待看了公文,确定是其人方才舒出口气,踢一脚史全让他过来陪着喝酒,一时间两人谈天说地,划着拳好不快活,就是旁边桌上有三个睡死过去的人怎么看也不协调。 也就是将将天黑,李俊和在半道儿等着他的童威一起过来,此时这混江龙换了一身锦衣,面上乱糟糟的髭须刮的干净,只余打理得体的短须,他又是这浔阳江畔与揭阳岭的一霸,自然养出些许气势,看上去平添三分威严感。 童猛、史全两人收了吃喝,李俊上前叫醒宋江,一通话语说下,几人也是义气相投,说的痛快,李俊当即改变主意要他们留宿一宿。 当晚在这混江龙的极力挽留下,张千、李万战战兢兢的挤在一间屋里,听着外面宋江时不时的与这些江湖好汉谈天论地,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江州,只是比及第二日天明,看着李俊送上的金银财物,又恨不得宋江能多留两日,只他二人说的不算,终究是跟着宋江离开揭阳岭。 这俩差人满心以为可以一路顺当的跑去江州,却不想在山下的揭阳镇又是一惊,好在宋江也是名头够大,同着穆弘、穆春、薛永相交竟是反客为主,一直到李俊、童家兄弟得了信儿又来着县城与他等一起相聚了近月,方才拿了大包的金银,与众人洒泪相别,离开这小小县城。 只是道上却是满心的感慨,相交这般多时日,已是听了不少以前的事,那吕布竟然还在这一带活动过,打的南边食菜魔教再不敢逾越,遥想那水泊梁山当年的盛况,总感觉不是滋味儿,却又说不出是哪不对,直以为自己得了红眼病。 仲夏末,三人总算是踏入了江州府的地界,张千、李万两个此时见着可以卸去差事反而有些舍不得,后背包袱中二百多两白银那可是实实在在自己的,虽没法同宋江比,这些钱财也够两人找个地儿做个富家翁了。走出交差事的大厅,两人看着宋江半晌没有吭声,宋江也是奇怪,看着二人不由开口:“可是交付上有些问题?莫不是需要银钱打点?” 两人相互看看,摇摇头,李万开口:“不是,只是想到要与公明兄分别……心中有些不舍。” 张千也是叹气:“说来惭愧,俺们二人一路也没帮上忙,反而是公明兄忙前忙后的,真是……” “我当什么呢。”宋江笑了起来:“不值一提之事,你我三人一路过来也算是共患难,谁出力多出力少的,有甚打紧。” 两人再互视一眼,面上有些迟疑,宋江乃是人精,自然看出两人面有难色,不由主动询问:“二位兄弟可有事情?若是宋江能帮上忙,万请开口,定然鼎力相助。” 张千搓搓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嘿嘿一笑:“就是公明兄能不能给个凭证一类,我二人回去……昂,那个……是吧?” 宋江疑惑。 李万砸吧砸吧嘴,一跺脚:“干脆明着和恁说了吧,俺们承蒙恁照顾,赚了些安家费,这一路回去万一哪个山上好汉看我二人不顺眼,又给劫了,那……这……” “哦……”宋江明白过来,呵呵一笑,想一下开口:“二位兄弟别急,这一路的好汉断然不至如此,若是有事直报我名,只说一路送我南下,这是我给你二人的辛苦费,断然没人敢随便伸手。” “这……”两人眨眨眼:“行吗?” “定然行。”宋江说的斩钉截铁:“宋江在江湖上还是有两分薄面,二位兄弟放心就是。” “如此多谢公明兄。”两个人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宋江舒出口气,这才进了牢城营,也是赶巧,正碰上戴宗今日当值,看两个官差向个犯人行礼不由大奇,将宋江叫过来,两边一交谈方知是江湖知名的好汉,他也是个喜好交友的性子,当下拉着宋江去喝酒,吃喝中又知认识吴用,更是大喜。 也是宋江鸿运当头,今日有一小牢子戏耍一群赌徒,抢了人钱财来这酒楼吃酒,正喝的面红耳赤在闹事,被戴宗瞧见,呵斥着上来。 宋江看他一高大魁梧的汉子被戴宗训斥有趣,不免讲了两句好话,反被小牢子嫌弃,戴宗笑骂:“你个憨子,可知这是谁?” 面黑的汉子大叫:“俺管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俺!” 戴宗也不着恼,一指宋江:“这就是你每日唠叨的山东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那黑大汉瞪圆了眼睛:“唉呀!俺的哥!可不敢骗俺!” “骗你做甚,这位真是宋江。” “小人李逵,拜见公明哥哥!” 高大的身子跪地,一头磕在地。(本章完) 第747章 摇人 在江州的日子宋江开始过的还是很惬意的。 自然,这是指他没在墙上写诗之前,他这般一写,高兴坏了无为军的一人。 外号飞天烙台,又叫黄蜂刺的黄文炳,这厮也是倒楣,吕布走后他随即就被新任的太守参了个底儿掉,好在他还有两分自保之力,没被发配去远恶军州,只是待在官位上是不可能了,落了个赋闲在家的下场。 只黄文炳也不是甘愿束手就擒的人,多方打探下,得知新任江州知府蔡德章乃是当朝太师蔡京的九儿子,随即像是闻到腥味的苍蝇一般飞了过去,整日的围着这位蔡九公子转。 宋江题写的诗词,就恰巧被他看见,这厮索性拿出全套本事准备将宋江送上匪首的“宝座”,以便蔡九蔡德章立功劳之余也让自己沾些好处,凭着蔡京的能耐,就是随口说他个名字,也足以让他重返官场,试问这等前途刺激下,宋江又怎么能逃的掉? 是以这位山东及时雨、登云山寨主、揭阳岭贵客、江州牢城营新宠进了州衙大牢。 “苦了哥哥,万没料到黄文炳那厮如此阴毒,就连装疯也躲不过去。”戴宗看着宋江被打的血淋淋的双臀叹口气:“小弟接了蔡知府差事,要离开江州一段时日去往公相府上,到时定寻法子解救哥哥。”,顿了一下:“每日的饭食自有李逵照料,有他看着你必然无忧。” 宋江咬着牙,额头两鬓不断流着汗水:“万望贤弟救命则个。”,往牢门前爬了两下,一把抓住木栅:“登云山有我的兄弟,麻烦你找人捎个口信儿过去,就说我遇上麻烦,可能回不去,让他们不用等我。” 戴宗沉默着点点头,耳听着宋江说出方位,继续道:“还有晁保正,他在京西房山落草,若是知道我出事定然焦急的不行……”,戴宗刚想拒绝就听着:“吴教授与他一起。” “……好。”思忖片刻,戴宗点点头:“从汴梁跑去京西,左右来回不过二十天的时间,兄弟我就说不小心在路上病了一回就是。” 宋江吐出一口气:“多谢贤弟。” “哥哥保重。”戴宗朝宋江一拱手,又对着李逵道:“你这黑厮警醒着些,莫要让坏人在狱中取了他性命,也休的出去吃酒,饿着哥哥。” “哥哥放心。”李逵拍着长有黑毛的胸膛,巨大的力量拍出嘭嘭的闷响:“兄弟自今日就戒了酒,再喝就是亡八蛋小狗!” 戴宗失笑:“你这厮……”,摇摇头,对着宋江一礼:“哥哥,我先走了,保重!” “兄弟一路平安。”宋江道了一声,看着戴宗离去,随后与李逵大眼瞪小眼儿一会儿,这黑厮眼睛瞪着他都不眨一下,搞的宋江不自在的牪身体:“铁牛为何这般看我?” “俺要看着哥哥,别叫恁被人给害了,恁甭管俺,俺几天不睡也没事。” “……”宋江脸色有些精彩,只是也不好说。 季夏,天气开始热了起来,不说戴宗凭着两条腿快速的在路上倒腾,只说登州那边自从宗泽之子宗颖回来,同自家父亲宗泽与知州王师中备述海上所见所闻,让这两位登州要员脸色凝重,随即从各方打听辽东情况。 待收集齐了吕布在辽东所做之事,已是又过了数月之久。 恰巧在二人准备联名上书之际,有避难的辽人船只南下至登州,为登州水军截获,一番交谈下才知乃是名叫高药师、曹孝才及僧郎荣的人率其亲属老幼二百人,欲往高丽避战乱,因海上风向骤变漂至登州,二人听闻随即连忙上书备陈其事。 “辽东竟然发生了这等大事……” 赵佶呵呵笑着将王、宗二人写的折子扔给童贯:“道夫与蔡相可以看下,整个辽东以西竟然不复契丹人所有,真是乐死朕了。” 朝着身后鎏金的座椅一靠,赵佶哗的打开折扇,随手扇了两下,又啪的收起,身子前倾,兴致勃勃:“未想我大宋一个山贼跑过去都能占有三分之地,你们说,若是朕此时兵发辽国,可能收回燕云十六州?” 伺候的几个太监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聋子、瞎子。 童贯看完折子递给蔡京,心里暗道这燕云十六州若是这般好收回,洒家早就去做了,面上却是不慌不忙的道:“官家,此时非是出兵的好时机,军中主力一直在西夏那边,若想一举拿回燕云,除非一次将其打的疼了,缩在老鼠洞不出来,不然若是我军撤去,西夏人定会闻风而动,到时若是因此而丢地,反为不美。”,摸了摸他这等人绝不该有的胡须:“且,兵法将就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我朝与辽多年未曾发生战事,对其内部情况所知不多,还望官家准许先收集其国内情报再与之战。” 赵佶面色僵了一下,欣喜的笑容敛去。 蔡京也放下折子:“官家,国库一时间也拿不出这般多钱粮用以与辽的战争。” 眼看着赵佶的面色不虞,这官场常青树仍是不紧不慢的说着:“自然,若是官家一定要打,老臣也支持,只是希望内帑能借出些钱财,如此臣保证定然能立时推动北伐。”,稍微一顿,接着开口:“只是毕竟我朝与辽有盟约,还望官家请人做檄文,先占住大义再发兵。” “爱卿不必认真,朕也知此时诚非北伐良机,故戏言尔。”赵佶哈哈一笑,再不提要出兵一事。 童贯在旁思虑再三,一拱手:“官家,臣有一想法。”,看赵佶看过来,故意挺了下魁梧的身子:“国初时,女真常常来贡奉,而太宗屡诏市马女真,太宗之后乃绝。如今齐国那个吕布既然是我大宋走出去的,岂不是比之女真要好?官家倘若能降诏,以大国封小国,再遵太宗旧事,以市物为名,就令人访闻事体虚实。”舔了舔嘴唇:“若其果能挡住辽国进攻,当令其牵制契丹人,我等则可趁机收复燕云,若其不能,则我朝可多买其马,自此不复为军马忧愁。” 嘭—— 赵佶拍了下桌子,大笑:“道夫说的好,甚合朕之心意。”,转头看向蔡京:“蔡相意下如何?” 蔡京微微躬身:“微臣无异议。” “那就如此办。”赵佶当场拍板:“来人,传朕旨意,着登州王师中选派将校,以平海军为护卫,跟着那高药师同去辽东市马。” “是。” 有太监急忙记下就要出去,赵佶陡然伸手隔空招他:“回来,再传一道密旨给那呼延庆,若是他愿意将那海船图纸带回大宋,朕既往不咎,还可超擢他枢密院副使、殿前副都指挥使。” “是。” 记下的太监连忙出去,不久,有骑兵从汴梁而出。 …… 季夏末,戴宗一路快马加鞭前往登州登云山,此时这山上已经别有气象,经宋江调教,这些喽啰将哨探放出二十里之遥,彼此五里一组,寻常的商旅、行人从此过,远远就被侦知的一清二楚,随后就能以极快的速度将情报送上山去。 可惜,戴宗的速度比之这些哨探要更快三分,往往有人看着他过来,还没来及将其上报上山,这神行太保已经跑的远了,只让后面的人气的直骂娘。 待戴宗依着宋江所言来到山寨外,扯着喉咙叫门儿,方才有喽啰知道有人前来拜山,忙不迭的进去通知邹家叔侄。 今日恰好孙新在这,三人正在吃酒谈天,闻听下方有人拜山,正吹着自家山寨在宋江手下有多好的两人腾的红了面皮,邹渊猛的站起:“入娘的,定是外面的探子偷懒,这人来到门前了才知,回头俺拔了他们的皮。” 绰上朴刀,带着自家侄子三两步跑去门外,孙新怕他二人喝酒有失,拿块黑布蒙了脸,拿上杆枪一通应了出去,刚打开寨门,邹渊拿手一指,放声就喊:“呔!哪里来的……” “来的可是出林龙邹渊兄弟?”戴宗心急,上前一步抱拳作揖。 “啊……”话语被打断,指着人的食指不自觉的弯了弯,邹渊表情别扭的吐出口气:“俺是。” “兄弟名叫戴宗,从江州来,受公明哥哥所托前来报信,他如今失陷在江州大牢里,还望邹兄弟施以援手?” “你说甚?”走出寨门的三人都瞪大了眼,孙新一把扯下蒙面黑巾:“兄弟,且入寨,咱们详谈。” “对对对。”邹渊也将朴刀倒提着:“快随俺来。” 也不由戴宗拒绝,三人拥簇着走进山寨,着人收好,等听了来龙去脉,邹渊嘭一声将酒碗摔在地上:“无耻狗官安敢陷害我家哥哥!定饶他不得。” 接着朝戴宗一抱拳:“多谢戴兄前来相告,不然事急矣。” 戴宗点点头:“宋公明也是我哥哥,如何忍心看他赴死?左右离秋天还有时日,我还要去趟京西,告知天王晁盖,许他也愿意搭手帮忙,等我从相府返回江州或是两月以后,届时最多再等一月,必要出事,还请几位快些决定。” 三人抱拳:“省得。” “如此小弟先去京西寻人。”戴宗说着站起,朝外就走。 三人也知此时时间紧迫,不敢挽留,起身将他送下山,孙新这才道:“俺先回家与俺那浑家商议,晚上咱们再聚。” 说着也一溜烟的走了,比及到家,将事情同顾大嫂一说,这母大虫一掌拍在桌上:“公明哥哥必然要救,叫上解珍、解宝,咱们上山与邹家叔侄详谈。”(本章完) 第748章 营救大哥宋江 孙立过的很不舒心,自从兵败梁山之手,他这兵马提辖算是做到头了,哪怕后来传出征讨兵马尽没于梁山之手,也依然被一撸到底,无他,身后无人帮持也。 只是军中也有可惜他武艺的人,过个半年寻机让他回来,成了个只能看守城门的城门官,整日依着时辰开门关门,还要承受他人冷言冷语,让人好不郁闷。 其妻乐氏倒是没埋怨他半点,每日仍是忙活着家中事物,只是到底不如以前,也接一些浆洗衣物、纳鞋底的活计,赚些零钱贴补家用。 夜晚,孙立满脸颓废的往回走着,看着家门的一刻直起腰杆,用手捏了捏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随即走入家中:“我回来了!” 开门的瞬间顿时一愣,厅堂内,孙新与顾大嫂正帮忙摆着酒菜,听到动静回头,年轻的男子笑了下:“大哥回来了,小弟冒昧来访,希望没打扰兄长。” 孙立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下,如今他已经不是兵马提辖,有些不喜见熟人,只是这是自家兄弟,也没理由让他出去,心中叹口气,嘴上说着:“怎会?都是一家人,哪里有打扰一说。” 进来净手之时看着自家婆娘过来,轻声道:“二郎一家来做甚?” “不知,叔叔只说有事找你商议,具体何事也没明说。” “哦……” 孙立沉吟着,拿白巾擦了手,终究是不得要领,过来坐下与孙新夫妻两人吃酒,席间听着孙新说起山东地区的好汉,当首推宋江,让这病尉迟有些好笑:“兄弟这话也只是现在,前两年可是那吕布在这,山东河北谁也不敢蹦跶,真若要有个排名,他当是榜上第一。” “他人已不在山东,已经不能算他入内。”孙新摇摇头,有些吃惊的看他:“然则,兄长已经放下包袱了?” 孙立喝口酒,神色如常::“胜败乃兵家常事,两军对阵,我败了,如此而已。”,放下酒杯,看看吃的差不多的酒菜,有些忍不住开口:“你今日端的来我家做甚?若是有事需要帮忙直言就是。” 孙新看看顾大嫂,得了个眼神,回头开口:“大哥说的是,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如今有些难事,还望兄长援手则个。” 孙立看他面有难色,皱起眉头,也不敢如当初任兵马提辖般大包大揽:“是甚难事,说来听听?” “救人的难事。” 孙立眉头更皱:“却是作怪,你认识的人中有人入了牢狱?我怎地未曾听说。” 顾大嫂开口:“伯伯,非是登州的牢狱,乃是江州的。” “那我更帮不上忙了。”孙立摇头,有些无奈:“他处的牢狱如何卖的动我这张脸?” 乐大娘子在旁默不作声,也是蹊跷的看着自己的妯娌。 “能帮的上。”顾大嫂坐直了身子:“事情紧急,我等准备连夜南下,届时好救了人出来就走,伯伯有一身好武艺,自是能帮上忙。” “敢情你们要劫狱?”孙立瞪大眼:“何人值得你等如此……”,脑中灵光一现,有些难以置信的问:“莫不是那及时雨宋江?” “正是公明哥哥。”孙新点头,顾大嫂接上话:“如今宋江哥哥被人污蔑失陷在牢狱之中,若无人搭救肯定落个身亡的下场,我夫妇二人同解珍、解宝以及登云山邹渊叔侄商议已定,决定立时南下前去救援。”,又看眼乐大娘子道:“令弟乐和也知此事,他也愿弃了牢狱差事同我等一起。” 对面孙立夫妇瞪大眼睛,就听这母大虫豪气的道:“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等登州豪杰一起出手,定能救宋江哥哥于危难。” “胡闹!”孙立站起身,看着对面二人:“为个外人搭进去清白身子值得?” 孙新闭嘴不言,仍是顾大嫂开口:“伯伯在上,恁不知,自打恁卸了兵马提辖的差事,我夫妻二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今日张都头过来吃喝索要银两,明日李都头过来连吃带拿要收商税。”,冷笑一声:“我二人不过小本买卖,哪里来的那般多钱财与人,就是有座金山银山也挡不住人这般榨取,是以我二人早有上登云山的心。” 孙立瞪眼:“你等怎地不和我说?”孙新张张口,撇开脸,顾大嫂看眼病尉迟:“伯伯自身难保,如何帮的了我二人?” 孙立嘴唇动了两下,颓然坐下。 顾大嫂趁机道:“如今我等都已经商量定了,要去江州援手公明哥哥,然后都投登云山去,只是恐怕日后事发,负累伯伯,因此我二人特来相邀恁一起去。若是伯伯不肯去时,我们自去江州行事,恁是官场众人,当知现今黑暗之处,走了的倒没事,见在的便吃官司。常言道:‘近火先焦。’伯伯与姆姆便替我们吃官司坐牢,那时又没人送饭来救你伉俪……”,抿了抿嘴:“伯伯尊意如何?” 孙立脸上挣扎:“我却是登州的军官,怎地敢做这等事?” “伯伯一城门官有的甚前途?”顾大嫂嚷嚷着,从怀中取出一把尖刀,嘭的扎桌子上:“既是伯伯不肯,那不若现在将我夫妇二人杀死当场。” 孙新也帮腔:“大哥,俺实是受够了被盘剥的苦,早就想反了他个亡八,值此机会救了公明哥哥一起做大事,上山快活,不强似在这混沌世道里摸爬滚打?若大哥仍不同意……”,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膛:“将兄弟我一并杀死在这就是,也全了你忠君的名声。” 孙立焦躁,狠狠挠了下头皮,暗骂这叫什么事?听说过被兄弟逼着分房分家的,没听说被兄弟逼着去劫狱落草的,难不成还真要为尚未发生的事情杀兄弟?他又干不出那等事情。 “罢罢罢,依着你们,总不能日后倒要替你们吃官司。”孙立长出口气:“只是若要劫狱,也要先去江州探查才是。” 孙立、顾大嫂大喜:“大哥(伯伯)放心,我等都听你的。” 当下和二人吃喝完毕,帮着收拾了行李细软,不多时,乐和带着包裹敲门进来,孙立夫妇看着小舅子果然与登云山做了一道,这才彻底死心。 只等第二日一早城门大开,众人出去城外,直奔登云山,此时邹渊叔侄、解家兄弟都已经等在营寨中,接着几人大喜过望,连忙收拾了一番。 当日下午,留下邹润把守营寨,邹渊点起一百五十名喽啰,同着孙立、孙新、顾大嫂、解珍、解宝、乐和六人踏上南下江州的道路。 孟秋初的时候,戴宗找到晁盖一伙,此时的房山已经有了不小规模,喽啰已过半万,坐交椅的好汉十来人,又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强人钱傧、钱仪加入,整个山寨甚是红火。 听着戴宗说起宋江被构陷入狱,顿时一个个都大怒,晁盖当下点选了三百余精干的喽啰,同着吴用、刘唐、王大寿、钱傧、钱仪、丘翔、刘通、施俊、段家兄妹三人齐出,留白胜与方翰守家,随即急匆匆水陆轮换着赶路,杀去南面江州。 戴宗见状方才彻底松口气暗道这般多人许是能有个好结果,向天祷告一番,方才收拾妥当一路慢悠悠的去了汴梁,待找到相府已是孟秋下旬。 也是宋江命不该绝,此时蔡京正忙着石纲一事,整日的埋首算计着如何弄到银钱供赵佶挥霍,没甚功夫搭理戴宗,只是匆匆看了信,也未多想,随即回书一封,许自己儿子蔡九将宋江押入京中斩首,顺便嘉奖两句蔡九与黄文炳,这才让戴宗持着信返回江州而去。 这神行太保也怕自己回去太快,反让京东、京西两地儿的豪杰扑个空,特意离了汴梁,在应天府一带逗留了数日,方才启程南下,刚刚走至揭阳岭下,就被认识他的刘通、孙新与童威给劫了下来。 却是晁盖、孙立两伙人早就到了附近,他等人多势众,自然引起地头蛇李俊、穆弘的注意,三边一照面,几句下来都知道对方乃是宋江的兄弟,准备救人,顿时一个个大喜,索性三方人马合做一处,寻了个地方下寨,一边派人打听江州城里的情报,一边商讨着如何劫狱。 偏巧这时候戴宗跑了回来,顿时被看了个正着,几人拦下这汉子,拉着上了山,吴用等人看了书信后大喜,连声叫着好,当下催促戴宗回去。 仲秋初,得了蔡京回信的蔡九大喜,当下命人押送着宋江上京,黄文炳饶是奸似鬼,也不清楚戴宗能背着他们做了这般多事,如往常一般,只派了三百军士押送。 刚刚出了江州地界,便被三方人马一顿冲杀将宋江救了出来,得见天日的宋江想起上堂时被黄文炳折磨的半死,同着邹渊等人说了,当下要返回江州杀了那黄蜂刺,晁盖、穆弘也是热血上头,叫嚣着一起,反把李俊架在火上烤,没奈何,只能同了众人一起冲击州城。 也是没有防备,江州顿时被这些人打破,百姓死伤无数,李逵本就想追随宋江,见状大喜,扛了戴宗就走,把个神行太保气的两眼发晕,然而无奈何,此时他已经暴露出来,只能同着宋江一条道走到黑。 一通厮杀下,没找见黄文炳,随即有人说这厮在无为军,宋江大手一挥,又杀了过去,薛永正在城中,伙同徒弟侯建做了内应,杀了黄文炳满门上下,李逵又嫌杀的不过瘾,一把火放了起来,顿时烧了半个城。 众人这才撤出。(本章完) 第749章 辽东的发展 宋政和七年、辽天庆七年、齐天顺元年,仲秋。 穆弘的家中,已是群魔乱舞,来自京东京西的绿林好汉们与当地的不法之徒正在狂欢,穆弘、穆春哥俩几乎将揭阳县的酒水都买了回来,这档口也没人敢招惹他俩,就算马雄兄弟也是外出躲避,暂避锋铓,生怕这伙狂徒发疯,将他俩顺手给屠了。 酒席间,不少人喝的醉醺醺的,摇晃着上前要与宋江、晁盖喝酒,这两人也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吃喝半晌,晁盖看着宋江开口:“贤弟,如今你也是有家归不得,不若和我一起回房山如何?你我兄弟联手,当能在京西打出名声。” 旁边桌的吴用陡然停下喝酒的动作,眼睛眯了眯,方才继续喝下酒水。 宋江思忖一会儿:“晁盖哥哥好意,宋江本不该拒绝,只我也有兄弟在登云山,稍后当会一起返回。” 晁盖叹口气:“这么些时日,我最想的就是同贤弟一起上山快活……” “晁盖哥哥何必如此。”宋江有些感动,端起酒碗:“只要你我在这绿林一天,不一样快活?” 晁盖举酒碗与他相撞:“有事来找哥哥我,定尽力相帮。” 二人将酒水一饮而尽,宋江抹抹嘴巴:“说起来,还真有一事要求晁盖哥哥帮忙。” 晁盖豪气干云的大手一挥:“但说无妨。” 宋江看了看正同穆弘、李俊喝酒的邹渊、孙新等人,苦笑出声:“小弟从未想过有这般多兄弟愿意倾心跟随,是以一时间有些麻爪。”,看去吴用那边:“加亮先生善于出谋划策、规划山寨,小弟想请加亮先生帮忙几日。”,又看回晁盖道:“自然,加亮先生是不会白费功夫,小弟愿意送上纹银三千两。” 宋江面色认真,至于山寨有没有三千两银子…… 落草了,还能是问题? 嘭—— 晁盖猛的一拍桌子,让正在吃喝的众人一惊,视线看过去时,这身材高大的托塔天王站起,双眼鼓如铜铃,正对着宋江吃惊的面孔,双手一张,嗓门洪亮:“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宋江张张口,不知该怎么说,他是没想到晁盖竟然反应这般大,邹渊、孙新悄悄握住怀中尖刀,李逵眨着眼睛看着晁盖,眼睛直直盯着他脖子,戴宗则是尽力将身子缩起来,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倒是晁盖一方的好汉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只一个吴用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你当日冒着生命危险前来通知我时,早就将你当成生死弟兄。”晁盖说着一拍宋江肩膀,五指捏住他肩膀,让宋江脸上一抽,耳听晁盖哈哈大笑:“莫说让加亮先生过去帮忙山寨之事,就是你想做房山之主,也是一句话的事,说什么钱财?打我晁盖脸不是!” 原来是这个…… 宋江松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哥哥吓杀小弟,还以为哪里惹的你不高兴了。” 晁盖大笑着拍拍宋江后背:“为兄怎会生你的气?莫说这等莫名之言。” 旁边年轻的丘翔猛的跳起:“既然恁地,我等不妨同宋江哥哥一同去登云山看看,也能帮衬一二。”,又小声说道:“正好看看海,还没见过呢。” 段三娘眼睛一斜他,一巴掌拍他后腰上,打的这小子“嗷——”一声叫,口中说着:“说的什么屁话,京西一箩筐事情,哪有那功夫去山东浪。” 丘翔呲牙咧嘴,兀自叫着:“三娘子你们自回京西就是,我去登云山看看就回。” 段三娘一拍桌子,双眼瞪起:“你在说?” 晁盖连忙过来打圆场:“哎,三娘子勿要着恼,最近山寨也没个要紧之事,还是可以让丘翔小弟去登云山看看。”,回首看着宋江:“再说,以我与宋江贤弟关系,去了也不妨事。” 段三娘皱眉看着晁盖,随即转头冷哼一声,段二连忙在旁道:“三娘这是想家了。” “放屁!老娘想个鬼的家!还不都是这些混蛋将段家堡弄没了,如今有个鬼房山你们就高兴的屁颠屁颠儿的,没志气的玩意儿!” 段三娘回头看着段二,一手指着晁盖那边大骂,段二、段五同时变脸,讪笑着看看晁盖做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随即想让段三娘别说了,那边白胖的女子站起来,欺霜赛雪的皮肤跟着身上的肥肉抖了一下:“入娘的,跟着你们走真没劲。” 看向丘翔:“老娘也跟着去京东看看好了,反正姓吕的不在,老娘也不怕他人。” 段二、段五松口气。 晁盖呵呵一笑,自不会将这点事儿放在心上,当下丘翔大喜,连声嚷着要去登州看海,倒是让一旁的几个水上汉子呵呵笑了起来。童猛转头看着李俊端着酒杯没笑,不由凑过去:“俊哥儿咋了?想什么这般严肃?” “没事。”李俊摇摇头:“只是想到去山东心有不宁。” “那咱们去京西就是。”童猛不假思索的开口:“左右都是出去闯荡,京东、京西一个样,况且俺看晁天王也是个好汉,跟着他也行。” “不,去京东,京西去了咱在地上就跟鱼上了岸一般没区别。”李俊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异样,看向童家兄弟:“登州靠着海,咱们还有用武之地。” 看着恍然的两兄弟,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只默默的喝着酒。 愉快的日子持续了几天,穆弘、穆春一把火烧了庄子,李俊带着全部家当与这兄弟二人浩浩荡荡组成了五六十辆大车的车队,随行人员过四百,加上登云山的人马,总共五百余人,头领十几员一起踏上北上的道路。 晁盖同宋江洒泪分别,自带着麾下刘唐、王大寿、刘通、钱傧、钱仪踏上回转京西之道,吴用、段氏那帮人自是随同宋江一道。 太阳高悬,将两队人马的身影剪在地上,越来越远。 …… 辽东。 自过了寒冬之后,吕布的榷场在辽西州与锦州的边界设立起来,果如王政所料,辽国并无过激的动作,仅仅中京道下令不准与齐国市,偌大的榷场只有周边的商人前来,随后逐渐减少,门可罗雀。 仲春,杨朴返回辽阳府,与吕布俱言高丽之事,此时海寇已退往倭国北部隐歧群岛,齐国与高丽间的分歧暂时不存,遂撤回全部水军只留呼延庆、阮小二于常山列岛以南巡视。 南下的灾民到来没有想象的多,路途上冻死过半,剩余的人得到各地州城的安置,李应、蒋敬咬着后槽牙拨发下粮米衣物,虽不能让这些妇幼衣食无忧,却起码能让活着的人渡过这个冬天。 仲春中,王政、李助、乔冽三人上书,建议将没家的妇人赐给军中尚未婚配的将士。 仲春末,在王政、杨朴力荐下,齐国于定州开设榷场,一时间高丽、齐国两边商人大为高兴,纷纷组织起马队往来两国,榷场之事渐为四方部族所知,互市之人渐多起来。 季春,去往南京道的吕观、扈成、杜兴、宿良等人组建了庞大的商队,沿着南京道一路往东北而行,闻之消息的中京道留守不知是否有人与其做了交易,还是南京道那边的汉人官员打通了关节,熟视无睹的任由商队通过,一时间辽西州榷场人满为患,接到消息的辽东商人纷纷前往。 孟夏,缓过劲儿的吕布从辽、宋购买来粮食开始囤积,一边将北边南来的妇孺老幼分于各处,有爵位在身的将士优先分配妇人入宅。 有将领如杜壆、林冲者想要婉拒,王令再三不许,只得收下两个年不过双十、面容尚算姣好的女子。 孟夏末,乙典部与顺化王部战于野,信州金军突然出兵袭乙典部王帐,杜壆、袁朗领骑兵四千半路截杀,击退金兵,乙典部遂派人与齐国相通。 仲夏,有东部女直鸭绿江部、长白山部与定州市于榷场,交易逐渐增多,榷场主事上报,吕布遂派出礼部郎中杨朴与两部交流。 仲夏中旬,回拔部见乙典部与齐国往来频繁,又顾虑齐军势大,渐渐坐不住,下旬,回拔部族长之子入辽阳府,主动商议并入齐国之事。 季夏末,两部女直派出族长之子随杨朴返辽阳府,俱言愿入齐国,只求齐国出兵击退蒲卢毛朵部女直,吕布遂令马灵、韩世忠、钮文忠三部北上。 仲秋,完颜宗弼、完颜宗辅受命北上通州,前者领长水校尉一职、后者则为使女真中郎将下军司马,受制于杜壆、奚胜。 通州、韩州这个做为藩篱的地带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先是回拔部派出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加入长水校尉部,完颜宗弼、曾涂、完颜宗辅三人不断出兵抓取落单的信州人,随即放回,备言齐军愿招金国范围内女真、渤海、汉人入军,不问身份来历,一应待遇如齐人,一时间让金军军心大为动摇。 仲秋中旬,马灵、韩世忠、钮文忠与蒲卢毛朵部战于长白山侧,一战破东女直五千人,消息传入其他女直部落,引起震动。 …… 季秋,辽阳府。 “天又要冷下来了。”吕布哈着白气看着坐在对面的邓飞。(本章完) 第750章 邓飞当官儿 对坐的两人面前放着酒水与时令鲜果,两碟腌渍的酱菜与一些切碎的肉,说完话的齐王正将酒杯放下。 “四季轮转,这冬日早晚要来。” 邓飞坐在轮椅上,羊毛做成的毯子盖在腿上,许是最近吃喝不愁,人长的胖了些,不复在曷苏馆之时的消瘦,微微仰着脸,阳光下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恬淡之感。 “听说你那些侍妾还没怀上?” 耳边传来的话语让这火眼狻猊成功破功,看去促狭笑着的吕布,面上有些无奈,转移话题道:“臣不急,倒是大王,前两月三娘和金娘先后产下一子一女,确让人艳羡。” 孟秋之时,扈三娘与宿金娘一先一后,只隔了一天生了孩子,前者是个女儿,生的时候因肩膀上有个胎记形似兰,吕布遂取名吕兰。 后者生了个儿子,哭出声的时候惊动外面的飞鸟振翅而飞,遂名为群,取自屈原《天问》:“苍鸟群飞。”之言。 “哈哈哈——”吕布仰脸笑了一下:“你确实该羡慕某,如今已是一子两女……”,伸手摸下下巴处蓄起的短须,若有所思:“还是该让姜郎中给你看看,这都一年有余了。” “大王!”邓飞的声音大了些,眼睛的红色似是感染了面部:“恁当时不也是一年多才有的雯儿。” 吕布抬手拿起酒杯,眼角一挑:“某现在有一子两女。” “……”邓飞气急。 “罢了,不逗你了。” 高大的身影笑了笑,招手一下,远处伺候的太监小跑着过来,将手上捧着的木盘高举过头,吕布拿起一块令牌扔过去:“去岁之时,某说过你若是愿意走动就做个监察御史专管不平,如今你这身体将养的差不多了,若是静极思动,不妨出去走走。” 邓飞伸手接过,令牌通体为银色,两旁带有繁杂的纹,牌子上方是一虎头,下有云纹为底,正面为御史两字,一旁是他的名字,反面用小篆雕着“督查天下”四字。 耳中,吕布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这御史与旁人不同,某准你先斩后奏之权。”伸手又拿起半块虎符,身子一探,放到邓飞跟前:“这是给你配备的虎符,都是军中年岁过了四十五的兵,也都是百战之士,某给你三百人,弓弩甲胄任你等使用。” 邓飞面上大喜:“多谢大王。” “先别忙着谢。”吕布一伸手,摇头苦笑:“某还要你带个人一起。” 邓飞好奇看着他:“微臣这里没问题,不知是何人?” “……琼英。”吕布嘴里吐出两个字,有些头疼的捏捏额角:“你也知她性子活泼,是个坐不住的主儿,再兴又在军营,这小娘子天天在某耳边吵着要去从军,吵的某头疼。” 邓飞眨眨眼,暗忖大王恁说的真谦虚,那小娘子哪里是性子活泼,整日带着牛通、阮良等人在这辽阳府四处闯祸,分明一个女子混世魔王,也就是满城的人都知道她是大王的徒弟,不然早将她抓起来,捆着送回王府……了…… 嗯…… 嗯?! 邓飞迟疑一下:“大王,恁不会是……” 吕布点点头:“就是那个不会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丢了个野果到嘴里:“你要出去的话,麻烦将琼英也带上,这两日阮家嫂子、牛家嫂子与呼延大娘子整日来王府告状,说家里孩子整日不着家在外惹祸,邬箐已经气的是动了几次家法,奈何琼英仍是不听话。” 双手一摊:“她让某这个做师父的想办法,你说某又不能真个下手打她,万一打出个好歹心疼岂不还是邬箐她自己?是以想来想去,也只有拜托兄弟你了。” “呃……”邓飞嘴巴张了张,有些艰难的一点头:“臣……没问题。”,接着往后一靠,脸上换上迟疑的表情:“只是……万一,万一琼英不听臣的怎办?她要跑……这,臣也逮不着啊。” 吕布摸摸下巴:“这样吧,你出去总有回来的日子,就同她说,若是不听你的,下次就别想跟着出去了。”,眼神有些无奈的道:“如此……许是能让她安静些。” “……那臣就试试。”邓飞点点头,拿起旁边在热水里烫着的酒壶给自己倒一杯:“不知臣何时出发?” “你自己决定。”吕布淡淡笑着:“什么时候准备妥当,与某说一声即可。” “好吧。”邓飞点头,火红的眼珠子转了转:“不知琼英现在在做甚?” 吃着肉的齐王停下咀嚼,摇头:“某也不知……” …… 辽阳府一侧,完颜兄弟宅邸。 脚步声在匆匆响起,人的影子被阳光投射在墙壁上,高矮男女不一,视线拔高看去,身材初显的仇琼英带着几个半大小子正快步朝着完颜家的大门过来。街尽头的大门吱嘎的开启,走出一个脑后扎着两条小辫的男童,但见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浓密眼眉,脸上带着两块乌青,嘴角有些破裂,正皱眉看着走过来的少年男女。 “怎地?昨日还没打够,今日还要讨打不成?” 小辣椒一般的仇琼英走前两步,好看的眉头蹙起:“什么讨打,你自己伤成甚样自己不知?手下败将还这般猖狂。” 弹子哼了一声,一指琼英身后,讥讽的开口:“你先看看他们再说这话。” 视线越过琼英,除了眼睛滴溜转,不知道想什么坏主意的牛通,阮良、呼延钰、孙岳三个男孩伤的不比面前小名叫弹子的男孩轻,孙岳一只眼睛被打了个拳印,呼延钰则是左脸鼓起,阮良最惨,双颊都是肿的,两眼看去似是熊猫。 琼英头也不回:“那是他们三个没准备,被你偷袭而至,若是早知你这般蛮横,早就将你打的见不得人。” “蛮横?是你们不讲理。”弹子跳起来,黑黑的眉毛下两眼喷火:“那个人儿俺先看上的,若不是你们非要抢,哪里打的起来。” “啊?” 琼英一愣,好看的杏眼眨眨,朝着后边退了一小步,胳膊一碰身旁的牛通:“什么人?你们和我说的时候没这事儿啊。” 牛通不过七八岁,长的倒有些像是十二三的少年,闻言眼睛朝着一旁瞥开,嘴里面嘟囔:“打都打了,为什么打的有什么打紧。” 琼英回头看呼延钰与阮良,这俩小子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拨拉着地上的土,又将视线投去小姐妹呼延玉英身上,见着她往呼延钰身后一躲,顿时知道,八成这事儿自己这边不占理。 弹子朝前走了两步,嘴里面哼哼:“要打就快些,俺奉陪到底。”,忍不住有些怨言的开口:“反正在这城里俺也没个依靠,正想找人打架。” “什么意思?”琼英皱眉头看着他,见他浓眉几乎连成一条,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也泄了心里那股气:“算了,算了,为个人打架,这事儿我做不出来,被师父知道了怕是要罚我多劈几天刀。” 弹子看看他们,撇撇嘴,知道对面人多,又都是比他大的孩子,只他也不是受虐成痴的,非要拉着人打架,瓮声瓮气的开口:“不打了?不打俺回去。” 说着就要往回走。 仇琼英想了想,叫了一声:“喂,你是一个人住这儿?” 弹子停住,转过脸摇摇头:“不是,俺还有几个叔伯在这儿一起住。” “那你还说没依靠?”仇琼英上下打量一番弹子,见他面上有些落莫,回头看看讪笑着的小伙伴,一挥手:“算了,也是不打不相识,跟我来吧,我请你喝水。” “真的?”弹子到底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听着有水喝,顿时大喜。 “自然是真的。”琼英说了一句,回头看看牛通、阮良他们,先瞪了一眼,随即道:“你们也去,今天我请客。” “哦……” 呼延钰等人相互看看,应了一声,随后一群孩子跟着琼英浩浩荡荡拐去街市,找了个卖水的铺子坐下,琼英依言给他们一人要了一碗。 看着几人小口喝着,这少女有些好奇的看去弹子:“你说你叔伯都在,怎地还是无依无靠?岂不是矛盾?” 弹子一晃脑袋,放下水,冷哼一声:“就是无依无靠。” 孩子的矛盾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之前打过,但是弹子也不是记仇的人,况且来辽阳府半年,也是憋的很了,开口道:“俺那些叔伯和俺父亲有仇,如何会管俺。” “那你怎么……”呼延玉英也起了好奇心。 “俺一开始也不知道啊……”弹子的面孔上满是无奈:“在黄龙府的时候,俺呢呢什么也没和俺说,结果俺叔父找上门说要带俺出去玩,俺就信了,一路被拐到这辽阳府,哪里知道这里的叔父都是和俺爹有仇的,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喝了口水:“还好俺机灵装着不知道,不然怕是要被关在屋子里饿死。” “这样啊……”几个少年男女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同情起面前的男孩。 仇琼英眨巴眨巴眼,一拍桌子:“好,以后你就跟着我混,辽阳府再大也没人能大过我师父,以后你叔父要是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真的?” 男孩大喜。(本章完) 第751章 逃跑的宋使 天顺元年的日子过的很快很顺遂。 孟冬末之时,历时两月的战事在辽东东面落下帷幕,蒲卢毛部女真上降表,臣服于齐国统治,齐国疆域一直东去直到率宾府。 王政、高桢上书在率宾府东北方开设榷场,东海女直与北面的生番所需物资庞大,且东边生药、东珠、海货甚多,转手卖去辽、宋当能赚取更多钱财。 吕布遂听二人谏言,设榷场于东北面,东北生女真各部仍是遵循着丛林法则,本就慕强,齐国军队强大,打的西边的部落投降换取生机,自然让他们另眼相看。 有部落大着胆子去榷场一试,却发现价格比之契丹人要高太多,且能买到不少过冬取暖之物,自然大为欣喜,能活着谁也不愿与人拼杀,东海生女真威胁遂暂时平定。 仲冬,天降大雪,完颜晟与完颜杲之间持续一年的战争因各种原因决定暂停,双方损伤都是不小,各自带着残兵返回,在暗中舔舐着伤口,一边担心齐国在此时出兵北伐,竟是不约而同的派出使团去往辽阳府,送上礼物、宝马、野人参等物。 仲冬中旬,有船自登州出发,平海军的战舰在海面上乘风而过,细碎的海被船首撞碎,化为白沫。 站在船舷一侧的身影搓了搓手心,一脸凶恶相的高药师回过头:“各位……军爷,咱们真的要去辽阳府啊?” 长时间的行船让人憋闷,纵使现在是寒冬,仍是让人忍不住出来透口气。 “你废什么话。”张平裹着厚实的戎装,打着哆唆,举手在口前哈一口气:“知府相公让我等来这里送市马诏,你再敢说回去,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接着又打个寒颤:“入娘的真冷,这大海真不是人待的地儿,若不是这趟差事回去就能升职,打死老子也不来。” 仲秋之时,王师中接到赵佶的圣旨不敢怠慢,连忙挑选将校,选来选去选了张平为首的七人,各自领了临时官职,携带市马的诏书,用平海指挥的兵船,与这因风向错误漂到大宋的高药师等一起,浮海西去辽东。 “莫要多说了。”旁边有同行的将校说了一句:“快些渡过这狗屁海域,早点见完那个什么草王回去。” 高药师顿时面色一变:“几位军爷,这话莫要大声说,尤其不能在辽东人多的地方说,若被齐国士兵听到了,怕是小命难保,他们那的……” “闭嘴!”张平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的道:“你这厮忒也扫兴,再在老子耳根聒噪,定赏你个耳贴子。” 高药师那张凶恶的脸闪过一丝怯懦,不由自主向着后面躲了躲,他全家都在登州,除了听命这些宋人的,已经没别的选择。 当当当—— 几人说话间,有望远的士兵发出警讯,张平等七人不是水师出身,顿时吓一跳,连忙拽过来奔跑的水手:“怎地了?发生什么事?” “前方发现舰船。”那水手说了一句:“许是齐国的水师。” 齐国水师? 张平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有些好奇,他等身上还携带着给呼延庆的密诏,就等着见过那什么草头大王后就去找那曾经的平海军指挥使,只是这七个将校心中多带着不屑,私下尽皆认为呼延庆是被门夹了脑袋,不然断然不会做出这等选择。 “正好看看这齐国水师甚个样子。”张平撇了撇嘴。 “总不能比平海军强太多,听闻当年他等是用的奸计胜的那呼延庆。” “莫太小瞧人,那草头王当年肆虐山东河北,手下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孙立那厮都输于他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平海军也和以前不同了,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七个陆地上的将校说着话,眼看着挂有阮字的船只出现在视线里,海鳅船那怪异的外形顿时惹的几人睁大了眼睛,伸长脖子看着远处的船只靠着外轮风驰电掣赶过来,高药师喉咙里发出个呻吟的音节,抱着脑袋蹲下瑟瑟发抖。 “那也是船?” 有人呢喃一声,身后有脚步的声音传来,随即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那是齐国的海鳅船,在海上甚是便利,比之我军战船要快上许多,前次若不是呼延指……呼延庆,我等就是能回去也要有所折损。” 几人转头看去,是这艘船的指挥刘亮,这人捋一把络腮胡子,提气开口:“传令,发讯号,告诉对方我等没有恶意。”有讯号发出,前来传诏的几人眼睁睁看着那船仍是过来,许是前来探查是否确无敌意。 两船相交之时,张平等七人见着站在楼船女墙处的弓弩手持着劲弩指了过来,顿时浑身肌肉紧绷,这伙水军看去,有人面带伤疤笑容凶恶,有人眼神冷漠直盯着人看,唯独没有平海军这船上士卒那种见着上官的恭敬感。 “咕嘟……” 张平听见自己喉咙里传来一声响,有些不受控制的低下头颅,待船开出去,沉默一阵儿,转头看向刘亮:“这……这齐军都是这般?” 他这意思是问是否齐军士卒都如船上一般,其余几人神色一动,目光也望过来。 刘亮正艳羡的看着擦肩而过的海鳅船,脑子里转着什么时候能开一艘这船才好的念头,哪里注意这七人的表情,随口说道:“差不多,上次见过他等三艘舰船都是这般,啧——何时俺才能有这般舰船开。”,摸着下巴的胡须嘟嘟囔囔骂着:“造船司的一帮废物只知仿照前朝战舰,何时能做些新奇玩意儿出来。” 张平等人却是面色一变,面面相觑间,眼神相互乱瞟,在风中站了一会儿纷纷转身回了船舱,高药师在后面蹲着看的分明,顿时低下头轻声嘟囔着:“入娘的……这帮怂货宋人,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来回烤吗?” 刘亮站在那没走,听着声音没听清楚,转头看他:“你说甚?” “没事。”高药师打着哈哈站起来,低着头快步走过刘亮:“我进船舱了,今天还没如厕,别管我。” 刘亮向旁边移了一步,看他一眼,脸有嫌弃:“……野蛮人。” 这艘平海军的船继续沿着海线朝着西北而去,越接近辽东湾巡弋的海船时不时的能看见,一艘艘的海鳅船或是楼船、福船映入眼帘,靠近的船只上,齐军的将校持刀拿枪、举着弓弩,让张平几人心跳越来越快。 待看到沿海岸上骑着战马,正在沿海练兵的几个队伍,这七个受命前来辽东的人心弦终是绷不住了,找到刘亮吵嚷着要回大宋,让这船只的指挥大为头疼,然而也不敢过份得罪这七人,只得好声安抚,备言快要从海进入辽河,届时会很快到达辽阳府。 季冬,平海军的船进入耀州范围,此时正值海军将要换防之时,阮小五、阮小七带着船队要南下换呼延庆、阮小二回海湾驻守,看着船过来围了过去,让以张平为首的七人有些崩溃。 及至耀州靠岸,守卫海港的齐军士卒见是平海军的战船,为防备,派出一队五百人的兵马前来岸上布防。 看着一张张渴望厮杀的面庞,张平说什么也不敢下船,连声催促着回去,让刘亮大为无奈,好声劝解了几句,这七人竟是要将诏书扔入海中,刘亮哪敢真让他等行此事,只得妥协。 当日下午驶离耀州海港,让岸上的齐军莫名其妙,不知这些宋人在搞什么,只是船已走,他等也没了防备的人,只好收兵回营,一边耀州太守将此事写成折子,传向辽阳府。 季冬,不少自辽东逃亡辽国的饥民被置于中京、上京两道,燕王耶律淳招募饥民为兵,一名叫郭药师的辽东汉人应募,被编入乾显大营任统率,防备齐兵西进,郭药师提议攻取辽西州,却被驳回。 宋政和八年,辽天庆八年,齐天顺二年,孟春。 载着高药师等人的平海军战船进入青州,在治所益都停下,青州安抚崔直躬闻之此事大怒,连忙写奏折交给东京,赵佶看了奏折顿觉颜面无光,先传口谕骂了选派将校的王师中一顿,随后大笔一挥,将此七人分别刺配岭南与西北。 而在京中未走的童贯闻言顿时心头一动,连忙换了身朝服,不顾天寒地冻,急忙进入皇宫求见。 赵佶此时正在御书房作画,听闻童贯此时前来,顿时有些好奇,连忙宣他入内,这太监施礼见过,直言开口。 “官家,臣听闻出使辽东一事未成,暗忖定是使者有问题。”偷眼看赵佶脸色不虞,低头躬身道:“臣有一人选,此人有胆有谋,能言善辩,又识契丹与辽东人物,定然能说服那齐国夹攻灭辽,复我燕云十六州。” “哦?”赵佶脸色转霁:“道夫欲推荐何人?” “官家恁忘了。”童贯直起身露出笑容:“臣前些年出使辽国,带回一人。” 赵佶面有恍然之色:“就是那谁……嗯……”,一时想不起名字皱起眉头。 “李良嗣。” 童贯提醒道。(本章完) 第752章 无题 冬日寒风凌冽,将近日暮之时,童贯缩着手当先从御书房出来。 抬头看看有些昏暗的天空,口鼻处有白气散逸在寒风中,身后,关门声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跟着踏上走出皇宫的道路。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走的远了,后方身材消瘦的身影发出声音:“要多谢媪相向官家举荐我,不然还不知何时才能见着夹攻辽国的场景出现。” 寂静的道路上,几个小太监低着头远远的散开,童贯眼角斜了一下开口:“是赵秘书丞自己的努力,洒家不过是帮你牵个线。” 顿了一下回过头:“只一点要记住,莫要让官家失望。” “定然不会。” 刚在御书房被赐赵姓的李良嗣咧嘴一笑,朝前走着:“先前本想劝官家联金灭辽,如今金成了齐,其实也没差。” 眼看着童贯又迈步,紧跟其后:“不,不如说是更好,金人过于蛮横,如今这齐人少其野蛮之心,却倍加悍勇,一旦与辽开战,定然会对媪相之志有所助益。” “呵呵呵——”童贯的笑声带着说不出的情绪:“洒家可是将全部希望放在秘书丞的身上。” 李良嗣在后方作揖:“定不负媪相所托。” 童贯满意的一点头:“走吧,今日先出宫,你回去将如何行事仔细思考一下,最好写个章程,官家的性子洒家尚算了解,既然前番派出的使者不中用,定然不甘心,稍后会再派人去……” 说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后方的燕人:“你说,什么时间为好?” 李良嗣心中一动,恭敬出声:“若是可能,最佳时间乃是齐辽再起征战之时。” “那以你之见,何时会再起战端?” 新任的秘书丞一时间没有说话,站在那皱着眉思索一会儿开口:“齐国占据辽东大半,然还有金国在北未被其击垮,小人愚见,今年当是齐与金分生死之时,若说调转攻辽,最快也要明年。” 看眼童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开口说一句:“只小人却是认为当在后年,女真勇悍,若真打完,齐国也需时间休整,况且辽东苦寒,若是没有足够粮草,急切间难以再次发动征战,是以当在后年。” “粮草……大宋最不缺的就是粮草……”童贯呵呵一笑,嘴里嘀咕一声:“看来有时间要去找下林灵素那个道士了。” 转头继续朝宫外走去。 李良嗣眼神垂下,没有开口,只是跟着前面的身影走着,有太监在皇宫中点起气死风灯,用手木棍挑着在前方引路。 黑夜渐渐覆盖天空,,有身影从皇宫出来,分开而行。 …… 夜幕远去,登州登云山上。 聚义大厅内灯火通明,十多道身影在这里喝着辛辣的酒水,大口吃着炙烤熟的肉块,宋江在首位坐着,举酒碗向着吴用劝酒:“辛苦教授一直在此帮持,不然凭宋江一人断然没法将这般多人都安排妥当。” 视线扫过下方,李逵、戴宗、穆弘、穆春红着脸正与登云山的邹渊、邹润、解珍、解宝以及段家兄妹三人拿着酒坛拼酒,看他们闹轰轰的样子竟然没个目标,都是在相互灌酒,打着谁先喝倒都可的主意。 沉默的孙立坐在一旁,桌上坐着同样皱眉思索的李俊,两人自顾自的喝酒,也不和旁人交流。 倒是孙新、顾大嫂与童威、童猛一直在说笑吃酒,丘翔、施俊两个年轻的京西汉子举着酒碗听他们四个谈论着江湖中事,时不时的呵呵笑着附和两句,随后一起将酒喝下。 转过头的宋江叹口气:“只是不知这等热闹景象能持续多久。” “公明哥哥何出此言?”吴用喝着酒斜眼看着他。“山寨中,只小可一人拿主意,缺了如加亮先生这般智者,着实……”宋江面上有些难色,叹口气:“万一宋江思虑不周,岂不是害了这般多的兄弟?” “原来恁地。”吴用面上露出笑容,放下酒碗,捏起炒熟的坚果放入口中咀嚼着,神情若有所思,半晌开口:“有一人也是甚有谋算,只是不知此人愿不愿意出山辅助哥哥。” 宋江眼神一亮,神情郑重的一礼:“是何人?还望加亮先生告知。” 吴用凑过头去:“公明哥哥还记得我等如何劫的生辰纲?” “如何不记得……”宋江眼神有些复杂,很快收拾好心情:“不知加亮先生提起这个是为何?” “我推荐的人就是当日一起劫生辰纲的伙伴,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胜字。”吴用眯了眯眼:“只他出事后却离去京东,或已经回返二龙山。” 宋江大喜:“多谢告知。” 夜色如墨,只这山头被火光照的通明。 …… 这一个夜里不止汴梁与登云山有人睡不着,远在辽东的吕布也是在看着近一段时间的情报。 自榷场开设已经数月有余,各军州施行休养生息的策略,做为擅长调解各方关系的王政与杨朴得以大展拳脚,只是前者过于懒散,经常是事情临到头等不及了,方才去处理,而杨朴则是一直在辽东中部与东部奔跑,数个女真部落如今已经挂上了齐国的旗帜。 而吕观带来的那些吕家、韩家子弟也在地方上一展拳脚,虽然不能说政绩斐然,然则各处的安定仍是有着他们的功劳,时至今日,这些年轻人已经成了基石般的角色,替齐国镇着下方的百姓。 规划土地、调整人口、鼓励生产,这些都是这一年里推行的政策,吕布又比照着往年灾年间给百姓减免了赋税、徭役,又如秦汉年间鼓励寡妇改嫁、多生育的家庭则有州县的帮持给予各种方便,直至男丁成长,顿时让这辽东之地渐渐重新焕发生机,一年时间添丁近七万余,虽比不上中原那般人口繁盛,仍然让吕布大为高兴。 这些都是将来战争的潜在兵员,也是将来重要的赋税之人。 而在军中,对战争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巅峰,不少有功将士先获得田亩赏赐,后有北来妇人赐下,让不少新入伍的士卒红了眼,恨不得立时就开启大战,杀出一个富贵荣华。 只是到底军功制有着局限性,让吕布心里也自嘀咕,不时召集张琳、王政、高桢等博学之辈商议,有心将其改为府兵制,如今也算是有些心得,只等一个契机将其推广开。 而做为如今辽东中心的辽阳府,一年来,城池向外扩建,城外更是修建了比原先更大的军营,不再是往日木头所造,辅以帐篷。 吕布根据自身几十年行伍经验,干脆让陶宗旺起筑已做砖石所修的营盘,兵将官署、士卒也有了房屋,甚至在辽阳府的城中专门修了家眷区,让有家室的士卒有个可以安心的后方,这一举措也是歪打正着,倒是得了下面将士的拥戴。 毕竟当兵吃粮的也是人,对家中亲人的思念牵挂只会更多,如今有了保证,军心士气顿时一振。 这一年中,除了东击东部女真以外,齐国并未进行大战,反倒是北面金国、完颜部时常攻伐,又有辽军不甘寂寞前来搅局,被完颜晟、完颜杲合力将其击退,杀死杀伤辽兵无数之外,又得了一波补充。 倒是让吕布看出此时还不是进攻之时。 让人意外的是,下面人对辽东矿产的探查,自因钱财暂停火炮研究后,凌振、寇烕、武胡等人心里憋了口气,心知自己縻费不少钱粮物资,干脆趁着停歇,干起勘探的活计,用时将近一年,倒是让这些人找了处铁矿出来,喜的武胡、凌振两人手舞足蹈,直言要让人在此开采。 “哪有这般容易……” 吕布苦笑着将公文放下,站起身抻个懒腰,外面月色朦胧,时不时被阴云遮住,吹熄了灯火,高大的身影步出房屋。 今夜天寒,不知几个孩子可冻着了? 他想。(本章完) 第753章 战争的开端 冬去春来,农民走入田地,习惯的在地里铺上枯枝与干枯的麦秆,一把火将冻硬的地面烧软,随后才开始艰难的翻着地。 寒冬持久,虽春不暖,大火延绵,黑烟如龙,站在田边的农人转过头,看向远方。 马蹄带起轰鸣,数百骑兵带着寒气冲入庞大的军营,一道道挎刀背盾的身形跳下战马,跟在前面穿着一身重甲的男人后面走入大帐,带有火焰的兽头旗在营帐顶不时舒展着。 营帐前方,一面写有“辽”字的汉旗在飘扬着,旁边是一面矮了一截的“郭”字大旗,同样以汉字写就,平行的左边还有一杆“怨”字旗。 这将径直走去帅位转过身,一张和善的面孔映入眼帘,大帐两旁一名名身形各异的汉子齐齐抱拳低头:“末将参见郭帅。” “众位将军。” 穿着细鳞甲的统帅提起手重重一拍:“契丹人袭益州失利,却是我等的机会,此次出征是我郭药师大胆求来的,若是有人不愿,可以退出。”,抬起的眼眸从左看到右,一张张带着狰狞兴奋笑意的面庞入眼,轻轻点下头:“金军不会相信有人会短时间内两次突袭,是以传我命令,甄五臣——” “末将在!”面白长须的将领走出抱拳。 “你率部先行,务必谨慎前行,莫要让人察觉。”郭药师眼睛盯着自己的部将:“到达益州,若是能偷城就偷,不能就待我大军前来。” “是。” “张令徽。”持着军令的统帅看去另一边的将领。 “末将在!” “你率部为合后,时刻注意金军骑兵,莫要叫他们抄了咱们后路。” “末将领命。” 吼声入耳,郭药师点点头:“各位,时间紧迫,各自回营准备,一个时辰后,前军开拔!” “是!” 吼声如雷,震耳欲聋。 辽天庆八年,齐天顺二年,因辽东战乱而避难中京道、上京道的辽东难民组成两万八千人的怨军,可惜征讨反贼董庞儿失利,第一任统帅领罪被斩。铁州人郭药师凭出色的能力外说服耶律淳任其为帅,内连几个能力出众的将领,压伏其余有异议者,成了这支军队的实际统帅。 季春,这支初次成军的军队带着建功立业的兴奋直扑金国益州静远城而去,战火就在辽金的边境陡然展开,金军措不及防下被堵在了城池内。 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战事。 …… 金阳从西面照来城墙,熄灭火焰的箭矢插在尸体、木头、城墙上,黑烟升上天空,一股皮毛的焦臭味儿不断飘入鼻端,碎石一路延伸到石弹的周围,有棱角的石块上沾满了褐色的血迹,缺了脑袋的尸体躺在石弹后面,有士卒过来,面无表情的抬走。 静远城墙下,穿着辽军戎装的士卒拎着刀枪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视野里,持续了两天的攻城在季春壬辰这天下午,经过长时间的鏖战再次短暂的结束。 燃烧着火焰的城门楼正被士卒扑灭,被砸的千疮百孔的房屋已经无法使用,一具具尸体被推下城墙,地上、死尸上,完好的箭矢被人捡起收拢,断裂的扔入木筐中,被人抬着送下城头,以便拣选完好的箭簇再次使用。 城门打开一条缝隙,沉着脸的金军士卒快速的跑出去,将擂木、石块重新收回,有人藏在阴影中注视着远方,口中不断催促着“快些!再快些!”,恨不能一把将外面的物资全部带回城中。 城墙上,完颜银术可一身甲胄沾染着斑斑血迹,疲乏的拄着刀站在女墙边,看着下方满地的尸体脸上抽搐一下,瞭望着远去的敌军轮廓,又看看与城头平行的夕阳,半晌开口:“该死的,这都什么事儿!辽人疯了,怎地这般不要命!” 连续两天高强度攻城战,虽然未让敌军攻进来,却也让他手下士卒损失惨重,拢共一千五百的守城士卒,损失了四百余,剩下的也不过有几十名幸运儿没受伤。 甚至因为抛石机的缘由,城内百姓也跟着受罪,大量房屋被敌军摧毁不说,他为了守城,也下令强拆了不少民居,房梁成了擂木,房瓦成了御敌的石块,而在最危急的时刻,他还带着亲卫队上城墙厮杀,若不是他也是武艺高强的悍勇之辈,差点就战死当场。 “来人,趁着敌人退下,再次突围去黄龙府告诉勃极烈,就说辽人大举来,请他快些派人前来援救。”话语顿了一下,完颜银术可继续道:“告诉他,城内守军大半被调出,且粮草不足,若是三天后还没人来援,就不用来了。”,扭头一字一顿的道:“直接给俺收尸吧。” 有勇猛之士听令奔下城头,骑上战马顺着开启的城门而出。 完颜银术可一拳砸在城头上,带有血迹的脸庞微微发红。 静远城东南就是黄龙府,东面则是完颜杲的宾州,现在他最担心的,辽贼这次来的人多,两日的攻伐城池内的虚实约莫已经被试探出来,若是他等昼夜轮替来攻,那…… 背脊有寒意升起。 ……夜幕降下来,攻城暂歇,怨军大营内,一股金疮药的气味混着血腥气在空中弥漫,篝火一簇簇的旺盛燃烧着,郭药师站在营帐中,对着桌上用简易石块堆着的城池皱起眉头,连续两日攻城,城内的金军竟然还能支撑,让他意识到之前想的过于简单,契丹人败给这支蛮人组成的军队乃是正常的,若是全盛时期,怕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撤退。 “大帅。”甄五臣走了进来,抱拳一礼道:“今日伤亡有千人左右,算上昨日的……”,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唇:“两天有近三千人折在这城下。” “不过咱们也快要打下来了,不是吗?。”郭药师用石头往石堆上一砸,哗啦一声,代表静远城的石堆散落,他回过头一笑:“两天……他等在这城中也只两千人左右。” 甄五臣歪了下头,也露出笑容,视线里,这位统帅走了过来,拍拍他肩膀:“准备一下吧,我等人多,连日作战也完全能轮换的过来,既然他们人少,那就怪不得他人了。” 走动一下,转身回去帅位:“传我命令,擂鼓聚将,今夜让那金人无休!” 咚、咚咚—— 鼓点在大帐外响起,不一时,脚步声匆匆在帐外响起,一个个顶盔掼甲的将领压着剑柄跑了进来,有发布命令的声音在帐中回荡。 …… 夜色深沉下来,疲惫的金兵扛着兵刃在城头巡视着,两日的激战,几乎让这些守城士卒人人带伤,这些尚能走动的兵士身上裹着白色的布条,有的因为伤处一直渗血,已经染成褐色,黑夜看去,土黄色的衣装上黑漆漆一片。 城外,黑夜让人心中一直打鼓,长久的凝视甚至有种哪里都有人影在走动的错觉,不少巡逻士卒都是看一会随即转移开视线,继续走动着。 脚步声惊醒了一旁依着城墙而眠的士卒,睁开眼看了下,瑟缩着蜷成一团,又闭上眼帘继续睡去。 黄昏时,完颜银术可终究是害怕所想的事情成真,干脆让除重伤员外的士卒都歇在城头,如今天气虽寒,却也冻不死人,总比被偷袭时全然无防来的要好。 持着火把的身影再次路过女墙,看眼城头上没有搭上来的铁钩,随即带着队转身。 嗖—— 箭矢从城下飞来。 噗—— 穿透身后士卒的脖颈,溅出的鲜血喷了出来。 “老八……敌,啊——” 嗖嗖嗖—— 一支支闪着寒芒的箭簇从黑暗中突入进火光的范围,惨叫代替了示警声,惊动了沉睡的金兵,有人迷糊中站起,被数支箭矢扎在上半身,刺猬一般倒地,更多的百战老兵却是紧紧贴着女墙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却发现,射来的箭雨并不曾停歇。 “上盾!上盾!” 指挥的谋克大声叫喊着,从身旁将盾拿起的汉子咬着牙,猛的将盾举过头,蹲立站起的身影陡然震了震,插在盾面上的众多细长黑影让他忍不住咬住了牙关。 “弓手还射!” 女真话在城头回荡,带着伤的女真士卒拼命爬去盾牌后面,随后站起射出一箭,瞳孔乘隙向下看去之时,陡然睁大,一支支火把在黑夜中点起,火光照耀下,穿着辽兵戎装的身影显露出来,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辽军攻城,死战——” 城墙上,身影半蹲奔走,不住有人中箭倒下惨叫,也有人不甘心反击,下方短促的呼喊声很快被震天的战鼓声替代,带着铁钩的木梯挂上墙头,做为先锋的甄五臣嚎叫出声:“夺城——” “夺城——” 山呼海啸的声浪涌上半空,刚刚披甲而来的完颜银术可面色一黑—— 预感成真了! 呛—— 弯刀出鞘,这年轻的猛安踏前一步,洪亮的声音响彻城头:“辽兵不过虚有其表,女真的勇士们,杀——” 黑夜,厮杀在城头再次上演。(本章完) 第754章 争端 季春癸巳,明媚的天空下,静远城的黑烟滚滚卷去天上,厮杀呐喊的声音在城池上空汹涌滚动着,箭雨从城下不时向城头抛洒着,金铁交鸣声中,不断有死尸从墙头坠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在云梯与木梯下方以别扭的样子堆叠着,血渍干了又被新的鲜血覆盖上。 更多的身影出现在城下,替换下疲惫的同袍,以饱满的精神攀爬云梯而上,更加激烈的与城头上敌军厮杀,一切都陷入疯狂之中。 完颜银术可扔掉手中好似铁锯的弯刀,脚下一撮一踢,长枪飞上半空绰在手里,虎吼一声向前一刺,血水随着动作在他身上的伤口洒了出来,挑飞尸体之时,破裂的披膊露出受伤的肩膀,几乎血人一样的女真汉子大声吼叫着“坚持住!” 周围是更加激烈的厮杀声,视野前方丈许的距离,辽军的士兵已经爬了上来,疯狂的向着他这个将领模样的人冲击着,而就在不久前,甄五臣刚刚才在亲卫的掩护退下城头,完颜银术可这一身伤就是对方所赐,若不是身旁亲卫与士卒拼死抵挡,已经被斩杀在城头。 远方,有怨军的将领再次杀上城头,完颜银术可拄着长枪,喘着粗气看去那边:“杀过去,将他推下去!辽人士兵不过是手下败将,不用怕,勃极烈的援兵已经在路上,想想他们曾对俺们做过的事情,杀——” 走位的亲兵聚拢过来,迈步前冲时,那边名叫刘舜仁的将领亦看了过来,狞笑一声,一刀将一名扑来的敌人劈死,带着身后跟着杀上城头的亲兵甩落刀上鲜血冲了过来,沿途有辽兵爬上城头,金兵挥刀砍去,被他一刀砍死,麾下的士卒乘势跳了上来,呐喊着朝完颜银术可杀去。 而对面的女真猛安也是挥动长枪,边跑边解救危急的城头,然后,双方陡然加速,刀枪碰撞到一起,爆发出巨大的金属交鸣声响,人与人凶狠的挥动着手臂,一道道森白的冷芒剁进人的身体,无意识的呐喊、哀嚎、鲜血、死尸在这段城墙爆发开来。 刘舜仁手中的刀被完颜银术可猛的砸开脱手飞出,狰狞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魁梧的身形不退反进,挥手就朝对方的脸上砸去,晃动的余光中,他看到有人扑过来,也看到身后有身影撞过去。 拳头一疼,耳中传来砰的一声,完颜银术可昨日战了一天一夜,不过休息了两个时辰不到,身心疲惫,反应慢了一瞬,被一拳打中口鼻,门牙带着鲜血飞上半空,鼻子酸麻火辣,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涌了出来,踉蹡后退中,刘舜仁紧跟上去又是一脚蹬在对方腹部,将人踹的倒下。 女真人的亲兵顿时疯了一般向着这边冲来,“将军接刀!”有怨军的士卒扔出手中长刀,顺势接过的将领挡了一下,刀锋偏转又是呯的一声,两道袭来的刀光被荡开。 “杀了他!快——” 吼声拖着长音,发疯一般的挥动手中钢刀,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完颜银术可身旁响着,在地上扭动的女真猛安流着泪挥动长枪,模糊的视野中,一道黑影逐渐放大,随后手掌一疼,长枪握不住被打飞出去。 旋转的长枪在女真亲兵惊恐的目光中,斜斜飞出,刀光又是一闪,半截断臂飞上半空,那狰狞的辽人将领“哈哈哈——”狂笑中,飞身扑了过去,双手倒握长刀猛的插下。 “猛安——” 哀嚎声响起。 城墙上,不光这里陷入疯狂的杀戮,城墙下千军万马或正在攀爬、或正在凝神等待,有人奔行在攻城的途中,有人放开拉开的弓弦,撞门的撞车一刻没有停下过,护卫撞击城门的士卒绝望的看着扔下来的擂木,倒地的一瞬,后方又有士兵补上,斜举着盾牌掩护拉动绳索的力士。 战争是狂热,也是残酷的。 阳光不分善恶的照在每个人的面上,达到最中心位置时,城头传来阵阵声浪呼喊,穿着铁甲,披着白色披风的郭药师放过自己的眉心,川字消失在面上,露出笑容:“敌人主将已死,压上去!” 咚咚咚咚—— 象征着全军压上的鼓声响了起来,不久,静远城的大门开启,带有“辽”字的大旗随着主帅进入城中。 城头变换大王旗。 ……静远城陷落的消息第一时间传了出去,金国完颜晟大惊失色,第一时间发信给完颜杲要求停战,然而也不知对面怎么想的,完颜杲接连派出十二名使者催促完颜娄室趁机击溃完颜宗翰,双方再次战于混同江畔,忧心辽人南下的完颜晟没有战意,急忙收缩兵力,在祥州一带布置重兵防守。 完颜娄室趁势压上,渡过江水,只是完颜杲也留了个心眼儿,派出五千人进驻宾州,又派出使者前往达卢古部送上金银财宝,请求对方帮忙防备辽人南下。 达卢古部虽是同意完颜杲的请求,却也对完颜部越发看清完颜部的虚弱,偷偷派出使者联络四方成立防辽联盟,一面又派人去往辽国找寻魏王耶律淳寻机游说,使辽人不至于立时发兵自己的部落,稍后再遣出使者南下齐国,企图两面下注。 丙申。 夺回静远城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在三天后传入辽国朝廷,沉迷于狩猎的耶律延禧不得不放下手中弓箭,从御马上下来,重新坐回那犹如钉了上万颗钉子的龙椅。 “诸位爱卿,有事快奏,没事朕还有要事要做。”扭了扭屁股,辽国的皇帝脸上满是不耐,然而下方文武群臣都在,不得不强自令自己坐在这里。 什么要事?莫不成是游猎天下? 耶律淳皱了下眉头,抿了抿嘴才将脑海中的话语咽回肚里,走出两步,向耶律延禧施了一礼,沉声道:“启禀陛下,怨军攻下静远城,如今益州已经重新回我大辽版图,应当趁机南下,先攻克黄龙府,擒拿贼子完颜晟,押解其回京明正典刑,再将女真人全赶回深山老林,如此光复东京道指日可待。” 后方转出耶律得重与耶律余暏,一齐抱拳:“臣附议!”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面无表情的低头。 “好了,朕……” 耶律延禧不耐烦,刚要挥手说个准字,下方转出一身材矮小的官员,有些清亮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陛下,臣有异议。” “纠邻,你有何意见?” 耶律延禧面上笑了起来,这人乃是他的心腹萧得里底,字纠邻,现为北院枢密使,乃是他心腹信任之人。 “陛下,辽东之势有异,上有完颜兄弟阋墙,下有吕布逆贼虎视眈眈,若是我军轻易踏入这摊浑水,甚是容易惹来一身腥臊,若是让三者联合起来,共同抵抗我军,则容易重复耶律副留守前事。” 那边的耶律得重怒目而视。 萧得里底淡淡回看一眼:“陛下,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三虎共存一地?不若等三者分个胜负雌雄,届时剩下的人损兵折将,粮草也消耗过大,我军再出兵,一击将其扫灭,如此辽东可平,盛世可期。” 耶律延禧眼睛一亮,刚要说个妙字,就听一声大吼:“放屁!萧得里底你莫不是昏头了!” 上方的辽帝笑容滞住,看向脸色通红的耶律得重,眼看着兄弟一抱拳:“陛下,萧得里底昏庸无能毫无才干,当不得北院枢密使之职,请罢黜此人!” 笑容收敛。(本章完) 第755章 来使 大殿之上,耶律延禧面露无奈,看眼面色严肃的兄弟,叹息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才干,萧爱卿还是能为朕分担。”,挥了挥手:“这等事情莫要再说了。” 下方耶律得重皱起眉头,萧得里底甚得耶律延禧欢心,加上有个…… “陛下所说不错。”走出的身影躬身一礼,面色倨傲的男人看向耶律得重:“副留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被那吕布击败,就将他当成生死大敌,整日间的忌惮不已,殊不知那等烂泥腿子也只是能猖獗一时,在大辽广阔的土地上,似他这等造反之人埋了不知多少。” “萧奉先,你……”伸手指着对方,耶律得重面色难看,大辽历史上确实有不少反叛者被埋在地底,然而都是些毫无根基的反贼,如去年的董庞儿,不过聚拢些凶恶之徒,没有土地城池,没有地方大族支持,轻易就能镇压下去。 辽东那边不同,那边占据半个辽东,且是人口、钱粮最多的地方,渤海、汉人、生熟女真都有人在支持,耶律得重怕再放纵下去将来会更难将其拔掉,这想法他深信就算是耶律余暏那等心思有异的人也会支持,然能下决定的皇帝却…… “哎,几位爱卿莫要争吵……”耶律延禧面上表情无奈,就是因为这般他才愈加不愿上朝议事,勉强打起精神:“如今当是商议是否让怨军继续南进……” 说完就想打自己嘴巴子,适才就因这个吵起来的,果然下方两拨人眼睛都瞪了起来,连忙嗓门拔高:“之前——” 下方的姓耶律的几人与姓萧的将目光看去他面上,这位辽国皇帝舒出口气:“金兵到底强横,那吕贼也非易与,朕意先增派军队至两国边境,届时统帅视军情而动。” 耶律淳、耶律得重大喜,耶律余暏欣喜之余也暗自腹诽,怎地这荒唐帝王也能想出一个靠谱主意。 “……萧奉先全权负责此事。” 传入耳中的的声音让前二者的面色一变,耶律余暏怔愣之余,竟然生出一种,这才是皇帝本来性情的安心感,一时间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难言。 “陛下!” “臣领旨!”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想再坐在殿中看他们争吵的耶律延禧甩甩手站起来:“好了,就这般决定,莫要烦朕!” 转身就走,身旁的太监顿时高喊一声:“退朝——” 后方不少官员低着头转身离去,耶律余暏垂下眼皮,转过身形大步而去,萧奉先背着手走过耶律淳、耶律得重身旁,“哼——”一声,昂首阔步走远,只留下两者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双双离开几近无人的大殿。 辽天庆八年,季春壬寅,萧得里底以北枢密院使身份再次挂帅,征调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奚六部大王箫干,总共统帅各族军将两万三千人出征。 当是时,萧奉先送大军于城外,临别之际与萧得里底秘语,随后其军中出现一名唤作萧厮先的小将军。 是日,旌旗招展,车马行进扬起漫天尘土,轰鸣的脚步声中,踏上东进的道路。 …… 战后的静远城正忙着修葺城墙,清理城内异己份子,每日有大量女性的尸体被清理出去,同时郭药师几乎一日三哭的上书请求调拨粮草、兵械,同时约束住麾下,不去招惹近在眼皮的金军与完颜部他,好似夺下一城就已经满足。 这种日子直到辽军确定增援的消息传来,郭药师方才下令布军于城东南十五里处,与静远城成为椅角之势,静待后方军队上来。 乙巳日,得到消息的完颜晟命令军队收缩,北面的完颜部同时开始加紧布置宾州防线以防备怨军,完颜娄室则所趁机南下,威逼祥州。 丁未,祥州守将完颜希尹投降完颜杲,黄龙府北面屏障顿失。 …… 砰乓—— 珍贵的瓷器被摔在地上,完颜晟站在屋中面色发青,原本光亮的头皮长出些许青茬,抽出嵌有宝石的弯刀狠狠劈了下桌子,噼啪的碎裂声中,这位坐镇黄龙府的金国继任者古怪一笑,呢喃出声:“你不仁,莫怪俺不义。” “来人!”完颜晟将刀狠狠插在桌子上:“传索里乙室!” …… 远去南边,阳光不时的从云隙间投下,骑兵往来于原野上,带有军情的骑士背后插上小旗,一路换马不换人的飞驰奔向南边辽阳府。 不过三五日,辽阳府城门。看着远方奔驰而来的骑士,百姓被守门的将士呵斥着让开道路,打马而入的士卒将情报送入齐王府时,一身戎装的吕布正在同回返的马灵、韩世忠、钮文忠说着话,看完传来的消息,霍然起身。 “宣王政、李助、乔冽、蒋敬、李应过来,另去城外军营让荣放下手头事务前来王府听令。” 过不多时,五文一武穿着官服、戎装匆匆而入。 “辽军打下金国静远城。”吕布走在大厅中,手中的情报扔给尚未来及坐下的王政,随后偏了偏头,笑了起来:“未想到打破僵局的竟然是辽人,还以为他等不敢再踏入这辽东了。” 伸头看着王政手中军情的李助、乔冽抬起头:“大王说的极是,臣等亦是以为辽人已经破胆,只有挨揍的份儿,没有还手的胆气。” “确实让人惊讶。”王政双手握着文书,往日睡不醒似的眼睛圆睁,有些讶异的将看完的文书往旁边一送:“政还以为起码两年内辽人不敢轻启战端,如今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摸了摸下巴嘀咕一句:“就是不知完颜杲是怎生想的……” 蒋敬和李应没说话,一直沉默的站在那里默默思索着什么,间或两人对个眼神儿,凑一起私语两句。 “……”荣、马灵、韩世忠、钮文忠四将听的心痒痒,前者接过来公文,四颗脑袋凑在一起看了,半晌抬头:“金兵竟然真输给辽人了,倒是稀奇。” 吕布叉着腰走去挂起的堪舆图前,伸手拍了一下,发出哗哗声响:“莫要纠结那些,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胜负左右不了大局,你等该关注的,乃是完颜兄弟今次没再一致联手。” “大王说的不错。”韩世忠双眼发亮:“此乃天赐良机,不管为何双方默契已破。”,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末将请为先锋,北上攻打黄龙府。” 旁边荣同时上前:“荣自入辽东没甚拿得出手的战绩,愿请先锋一职。” 两道声音交错,说完的两人同时瞪了对方一眼,吕布呵呵一笑:“莫要焦急,北上黄龙府是一定的,只你俩谁也当不成先锋,莫忘了奚胜与杜壆尚在北边防线。” 韩、两人有些泄气。 吕布看他二人有些好笑:“莫要担心,北伐也非一日之功,少不了要劳动你二人。” 两人脸色稍霁,吕布转头看向李应、蒋敬:“如今有多少粮草,可能支持北伐大军?” 两个掌管钱粮的人对视一眼,那神算子拱手开口:“大王若是北上,不知要带多少人马?” 厅中的武将齐齐挺直腰杆。 吕布沉默一下:“北面有奚胜、杜壆一万五千人,除去辽阳府防备的士卒,某准备再征调一万五千大军北上。”,看眼两人:“可有问题?” 李应沉吟一下:“当是无碍,这半年来,臣与蒋郎中多有采买辽、宋之粮,三万大军并农夫,除去路上用度,支撑四个月当是无虞。” “只是大王还是要尽快。”蒋敬接口:“南京道的粮食最近价格上涨了两三成,去往宋地的杜兴也抱怨粮食价格上升,臣想来,今岁若是再去,恐粮价还要高些。” “高丽那边如何?”李助在旁突然开声。 蒋敬摇摇头:“高丽贫瘠之地,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着实指望不上。” “那就定下三月之期!”吕布站起身,挥动手臂,点在黄龙府上:“三月攻取此城。” “是!” 厅中众人精神振奋,随后众人开始商议随军与守城的将领,方自说了几句,外面余呈敲开房门:“大王,北面黄龙府有使者前来。” “嗯?” 说话的人停下,面面相觑间,吕布回去位子坐下:“让他进来。” 余呈拱手向外退去,不多时,一身形魁梧的壮汉走入大厅,向着吕布一礼:“金国使者索里乙室见过齐王殿下。”(本章完) 第756章 发兵 季春辛亥,辽阳府城门大开,城中百姓、士卒看着一辆辆粮车远去,原野上,扬起的尘土卷上天际,民夫呼喊的号子声远远传来。 齐王府内,吕布伸着双臂任凭扈三娘与宿金娘给他披挂,邬箐牵着吕雯站在一旁:“又要打仗了,大王如今身份金贵,切莫脑子一热就亲临战阵。” “哪有什么尊贵。”腹吞系好,看着宿金娘拿来披膊,伸直胳膊:“某在是齐国王之前,先是纵横天下的战将。” 轻微的金属撞击声从甲胄上发出,吕布歪了下脖子:“某或许在战场上输过,然能在战场上伤某的……” 臂鞲覆上小臂,虎目中一片桀骜:“某尚未曾在这世上遇见!” “是是是。”邬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将吕雯举起来,小家伙哈哈笑了两声“爹爹、爹爹”的叫着:“那你看着雯儿再说一遍。” “……某会小心的。” 说话间,替他披甲的两女也是杏眼瞪起,扈三娘碎碎念着:“郎君已经不是往日在山上时,如今麾下战将过百、士卒数万,亲冒矢石这等事情还是少些为好。” “某……” “姐姐说的是。”宿金娘拿起捍腰:“大王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何同今日相比,况且各位将军也指着沙场挣命博取功劳,恁若是每战争先,岂不是抢了众人的功劳。” 说话间,二女手下不停,众多的部件给他系上,兽面肩吞安好的一刻,英气逼人的温侯再次站在世间,只是如今吕布毫无意气风发之态,一张脸被说的有些发黑,两边嘴角下拉:“某知道了,轻易不会上阵。” “郎君记着才好。” 三道声线融为一句,让男人面上越发无奈,赶忙将紫金冠戴好,又披上猩红披风,兵器架上拿了方天画戟,留下一句:“某出征了。” “祝郎君旗开得胜!” 高大的身影旋风一般跑了出去,后方三女你看我我看你,银铃般的笑声在屋中响起。 …… 春风吹拂过校场,一面面旗帜迎风招展,发出布匹弹动的声响,下方一道道顶盔掼甲的身影挺拔的站着,刀枪映着阳光反射出森冷的光芒,肃杀的气氛在弥漫。 高搭的木台上,吕布将香火插入炉鼎,祭过天,拜过鬼神,猩红的披风哗的一展,身穿兽面吞头铠的身影对着下方举起方天画戟:“开拔——” “万胜——” “万胜——” “万胜——” 三声大吼,穿着黑色戎装,外罩皮甲的身影转身迈步,高举的旗帜上、马、韩、林、唐等汉字时不时因风力鼓胀一下。 余呈牵着赤兔走来,看着吕布翻身上马:“大王,那金国使者还在等候召见。” 马上的身影握住缰绳:“让他过来吧。” 随即,后方魁梧的女真汉子跑了过来,先施一礼:“感谢齐王殿下发兵救援我王。” “大军已发,贵使可以安心了。”赤兔轻轻动了下马蹄,吕布伸手抚摸了下它马鬃,向下看的眼光充满异样:“只是北去的路上,尚要贵使联络各处要隘。” “自然。”索里乙室抬头:“也希望齐王殿下能将侵入俺们疆域的贼人都赶出去。” 女真的壮汉迎着玩味儿的目光,做为军中的谋克,他知这位齐王麾下战力卓绝,若是北上,定然能够将完颜杲与辽击溃;做为使者,他亦知勃极烈如今面临的困境,是以愿意尽全力促成此事;然而做为近距离接触这位齐王的人,他此时心中反而忐忑不安,有种大祸临头之感。 此人分明有着野心,勃极烈…… 在想什么? ……大军行进非止一日。 孟春癸丑日,完颜娄室命后军进驻祥州,粮草辎重亦随着完颜杲的命令送过混同江,黄龙府收拢士卒于城中,总共一万余人分布四门,完颜晟征调城中青壮,得民夫两万,一起赶上城头,仍用完颜宗翰为帅,负责防守事宜。 乙卯,完颜娄室尽起大军,集合一万二千兵力猛攻北门,不克,遂退回祥州,完颜晟说通铁骊部出兵三千助阵。 与此同时,辽军进入泰州,萧得里底自扎营后随即不动,只是派遣信使不停催促郭药师南下黄龙府,许诺夺取城池后即上疏辽帝封他节度使。 郭药师反派出使者带信回去泰州,哭诉军中粮草不济,若是再无增援或是粮草供应,怨军只能退出益州回返后方长春州。 “无耻之徒!” 萧得里底一把将郭药师的手书撕的粉碎,站起身走着:“本帅就知这些辽东来的汉人靠不住,一个个贪生怕死,只知哭诉要钱要粮。” 帐中众将俱在,一个个低头不语。 面相斯文的箫干瞥眼矮小的身形,口中淡淡说道:“大帅尚且输给过金人,郭药师如今孤军在前,自然亦是心有忐忑。” “你……”萧得里底转头看他:“箫大王什么意思!可是在讥讽本帅?” “不敢。”箫干随意的拱拱手:“只是提醒下恁,我等领命前来援助怨军,非是停在这泰州坐看风景。” 一旁有个身影站起,以手指他:“箫干!你敢这么同大帅说话,可知尊卑礼仪!” 箫干闻声看去,见是个面白无须的青年,随即鄙夷的一笑:“萧厮先,你这厮没被陛下杀了就该在家躺着等腐烂才是,你将数万大军葬送在金人手中,还有脸再次出来,果然有个好兄长就是不一般。” “你……”萧厮先面色倏忽变红,混身颤抖的指着箫干,方想走过去,箫干身后两名奚人将领站起,呛的拔出长剑,向他走来。 萧厮先面色一变,连忙低头向后就退。 “够了!你等要在本帅面前逞凶不成?” 萧得里底大喝一声,两个奚人将领看也没看他,仍是走着,这统帅看去箫干:“萧大王,你难不成要在军中火并?” 箫干看他一眼,哼了一声:“回来。” 两将闻言,将长剑插回剑鞘,不屑的冲着萧厮先一笑,转首阔步走回箫干身后站定。 萧得里底这才松口气,虽是知道箫干多半是吓唬这萧厮先,却也不敢真个验证他是否有那个胆量,无奈的开口:“萧大王到底有何打算?” 箫干古怪看他一眼,松垮的一拱手:“大帅,皇命让我等援助益州,恁停在泰州已是不该,如今怨军缺粮恁也不发,可是过于轻待前线将士,恁……”,上下打量他一眼:“若是怕了,可先回去,本王上奏圣上,让他另选贤能。” 萧得里底面上一抽,天庆三年之时他就与女真人打过一仗,未战先怯,导致大军失利,这么些年过去,他如今再次领兵前来,仍是心有忐忑怕与女真人交战,只是这番心思可以猜,却不能说,如今箫干这番话,算是让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当下硬挤出一个笑容:“萧大王哪里话,本帅乃是思虑将士们赶路辛苦,是以在此停歇几日,既然箫大王求战心切,不若明日以大王部为先锋,先去往益州,本帅率兵随后就到。” 箫干哼了一声,站起身:“如此,末将领命。” 连头也不低一下,旋过身就走,身后一干奚人将领压着剑柄随他而出。 嘭—— 比常人小的手拍在桌上,萧得里底抖着脸上肌肉看着走出的背影,神情阴翳。 不久,打着奚人旗帜的军队开出军营,带着牛羊牲畜,一路向东。(本章完) 第757章 儿分金银 戊午之时,吕布大军行进至沈州,北面铁骊大军行过刺离水停于宁江州与完颜杲后军汇合,西北箫干带着军队粮草、牲畜入长春州,一番补给后再次踏出城门。 壬戌日,吕布兵过咸州,通州奚胜、杜壆接到王令,开始集合军马,以袁朗部两千五百骑兵为先锋,北上信州。 隔天奚胜留下五千步卒防守韩州、通州,杜壆留骑兵一千,随即尽启马步军六千五百,民夫一万八千北上。 北面,铁骊三千骑兵与完颜阿离合懑所率援军两千过混同江,与完颜娄室兵合一处,随即拥兵一万五千余的完颜娄室三班轮换着以投石车与弓矢袭黄龙府,瞬间将战斗拉至顶峰。 而在静远城的郭药师,迎来了奚六部大王箫干以及诸多补给,随即两军合为一处,三万五千余人的军队在益州开始做着南下的准备。 上京道,名叫安生儿与张高儿的两个好汉聚众二十万造反,辽国朝廷震动,耶律得重受命统帅剩余的两万大军出征平叛。 天顺二年孟夏己巳。 刚过晌午,城头的轰鸣停了下来,城头两侧的掩体下,数百金兵面无表情的快步走出,跨过满地的石块,替换下疲惫的同袍,持着刀兵弓弩,在大盾的掩护下进入防御位置,身后青壮将死尸与伤者抬了下去,战场上难得静了下来。 “完颜娄室这几日集中攻打北门,当心有诈,其余几门情况如何?” 脚步停下来,穿着一身金甲的完颜宗翰看去远方,熟悉的旗帜在飘扬,只是此时双方已经分属敌我,饶是他已经心如铁石,此时也不由感慨万千。 他身后的完颜婆卢火一身黑甲,提着一根狼牙棒,黝黑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倦,听着前者说话点了下头:“俺已经着令其余几门小心防备,那厮别想靠着前面这些废物吸引咱们的注意力趁机袭取它门。” 完颜宗翰点点头,后方的将领虽然看起来粗野,其实心思细腻,既然如此说了,必然就错不了。 “还是要多加防备,请求勃极烈,让他的侍卫队做为最后的防线,一旦前方有难,请他立刻将其投入战场。”完颜宗翰抿抿嘴:“我等失了益州,已经没了屏障,俺怕那边的辽兵会随时南下,届时我等一面应付着完颜娄室,一面还要面对契丹人的军队……” 脚步停住,两个士卒抬着一具死尸从他身前经过,视线在死去的人脸上停留片刻,回过神的完颜宗翰继续前行:“到那时这黄龙府就差不多宣告失守了。” “勃极烈不是说齐国会来救援吗?” 后方传来的声音让他脚步一缓:“齐国会来,也只会在我等被打的最惨之时到来,那样也方便他们之后接收我金国的势力,哼——” 完颜婆卢火在后面听着,神情有些愤慨,张了下嘴,又将话咽了回去,做为一个将领,他知道完颜宗翰说的一定会发生,换做是他也会如此决定,然而能够易位思考不代表他能接受,只是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他选择缄默。 就在他低下头之际,身后陡然有脚步声快速跑来。 后面有陌生的声音在叫:“主人,主人,女主人生了!” 完颜宗翰等人霍然转身,跑来的男子一身尚算得体的衣服,跑至这女真统帅面前止不住的扶着膝盖剧烈喘息。 “你说甚?”完颜宗翰一把拉起自家的管家,强壮的双臂将人举到半空摇晃一下:“你再说一遍?!” “主……主人……”管家双脚离地,不断踢腾着,嘴里断断续续说着:“女主人平安生下小主人,男孩儿!” “生了?!” 双手一松,那管家噗通一声摔倒地上,不敢呻吟,疼的呲牙咧嘴说不出话。 “哈哈哈——”完颜宗翰陡然笑了起来:“这段时间惟一的好消息啊!” 天知道得知自己儿子失踪时他有多绝望,如今又有一子诞生,那种喜悦非是能同人述说的。 完颜婆卢火等人连忙抱拳:“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笑容不改,完颜宗翰快步向着城墙阶梯走去,口中说着:“本帅先回家一看,完颜婆卢火将防务做好。” “大帅放心。”后方持着狼牙棒的女真将领拱手,看着完颜宗翰带着亲卫匆匆离去。“主人等奴才一下。” 那管家连忙爬起跟着跑下城墙,完颜宗翰家在城西,此时城内已被军队管制,少有行人上街,一行人干脆骑着快马风驰电掣的跑回家中,这女真大将到了门口,不等战马停下,飞身下马,快步走入进去,也不搭理向自己下跪的奴仆,一路跑入房中。 “夫人,可还安好?” “嘘……别吵。” 女子生产过后的血腥气扑入鼻中,这人就和没闻到一般快步走到床前,入目处,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正被放在妇人身旁,金丝银线绣成的云纹在光线中闪耀,婴儿正闭着眼睛睡了过去,一张猴子似的脸上,两条浓眉尤为显眼。 婢女过来将靠枕放在女人身后,扶着她坐起,苍白的脸上有了抹笑容,伸手轻轻摸着孩子的额头:“很像弹子小时候。” “嗯……”欣喜的表情收敛了下去,看着妇人的脸有些愧疚的低下头。 “夫君不必如此。”妇人看他一眼,摇摇头:“弹子走失是俺的责任,与你无关。” 男人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妇人神色没有沮丧之意又不知该如何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夫君给孩儿起个小名吧。” 女人手指轻轻划过孩子的眉毛,完颜宗翰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不如仍叫弹子吧……” 指尖儿停住,妇人张了张口:“弹子……也好,只是……”,抬起头看着自己男人:“俺总觉得弹子还活着,没被完颜宗隽害了。” 完颜宗翰皱起眉头,很想说这般久还没消息,应是已经被害。 然而这话对着自家婆娘的眼睛说不出口,眼睛看着襁褓,想了下开口:“那不如叫他银弹子吧,将来若是寻回他哥哥,就改名叫金弹子。” “……金弹子,银弹子。”妇人重复一遍,随即笑了起来:“夫君倒是省事儿。” 完颜宗翰看着自己婆娘笑了,也露出笑容:“世间金银为贵,沾沾此二物的贵气,说不得金弹子真的无事。” “俺相信自己的直觉。”女人点了下银弹子的额头轻轻一笑,看向完颜宗翰有些认真的道:“战场凶险,夫君为了俺和两个孩儿也要小心一些。” 完颜宗翰怔怔看着妇人,半晌点点头:“嗯……俺晓得。”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儿话,然而如今实非儿女情长之时,不久,穿甲戴盔的壮汉走出屋子,呼喊一声,骑上战马又回去城墙。 西门也要布置一下,以防辽人来袭。 他想。 …… 有道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顺着完颜宗翰的念头延伸去静远城,一队队的士卒正从城内屋中走出,前去城外空地集结,血战之后精气神已经完成蜕变的怨军兴奋的望去旗帜所在之地。 “士气可用。”萧干骑在战马上,看着集结的怨军与麾下奚人士卒,挥动手臂:“开拔——” 尘土飞扬,朝着黄龙府卷去。(本章完) 第758章 齐军将至 红色的夕阳下,准备归巢的飞鸟迎着红日飞向远方。 地面,战马中箭前蹄跪地倒下,来自黄龙府的斥候被掀飞出去,身旁的同伴来不及救援,只能回头看一眼,身后嗖的一声飞来箭矢,从他脸颊划过,一串血光在空中溅起,随即一阵火辣的疼痛从伤口传来。 嗖嗖嗖—— 箭矢不断从空中落下扎入土地,对于斥候来讲,救助同伴并不是第一时间要做的,活着跑回去将情报报告上去才是正理,是以仅剩的两名骑兵不敢再继续耽搁,接连抽打战马,只求能跑的快一些。 箭矢不断从奚人、怨军士卒的手中发出,跑动中又是一人被射下战马,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颠簸中掉落地面,随后被跟进的敌骑踩断腿骨,尸体震了一下,便岿然不动。 宁静的原野上,最后的斥候抱着马脖子,拼命挥动马鞭,扬起的尘土在地面快速蔓延。 天空的光亮越发的黯淡,四处都有鸟在飞,仿佛天地间在这一刻都被惊着了。 跑过原野的辽军追骑扬起手臂,拍拍喘着粗气的战马,看了眼黄龙府的轮廓,“回去!”大声说了一句,调转马头朝回奔跑。 不久,有警钟在城头敲响。 …… 四十里外,完颜活女拎着长枪跑过军营大道。 往北的道路上,牛羊在牧民的驱赶下回到兽栏,在祥州投降后,完颜晟放弃了城北的道路,完颜娄室曾派出斥候查探,黄龙府四方东北两面一马平川,只在西南两门附近有金军活动。 可惜他兵马不多,不能合而围之,只能遗憾的看着黄龙府直到今日尚无法攻陷。 天色将暗了,穿着上白下黄的完颜部士卒正在换值,麻木的脸上带着疲惫,一年多来不断的征战让底下的士卒有些厌倦,只是部落联盟的勃极烈发话,他等人微言轻无法反对。 “父帅,事情有些不对。”进入大帐的年轻将领快步走过来,将长枪放在兵器架上倚着:“孩儿带人在外巡逻,西边的斥候现在还未回来,孩儿派人去找也是音信全无。” 大帐点着灯火,完颜娄室的脸被映的忽明忽暗,随后他若有所思的看向西北方向:“益州前些时日被辽人攻破,俺还在想他们下一步会攻向何方,现在看来选择的是黄龙府。” “那……” “传俺将令……”挥手打断儿子,完颜娄室看着夜色弥漫过来的天际:“大军多注意四方动向,时刻防备辽人从侧翼与后面攻击咱们。” 看向完颜活女:“你去东营传令辞不失增援西营……”,顿了一下:“你亲自驻守。” “是。” 年轻的脸上带着认真,随即提上长枪转身出帐,马蹄的声音从这边去远。 孟夏甲戌,萧干以怨军为先锋,自领中军压向黄龙府,与完颜娄室两者一西一北,堵住城门,完颜晟大急,连连派出快马去往南面,催促信州与齐国军队北上。 乙亥日,辽军与完颜娄室先后猛攻城墙,城内完颜宗翰亲临战阵,抵住怨军的锋芒,郭药师首次接触金兵,丢下近五百具尸体退回本阵。 完颜娄室砲轰城池半日乃止。丁丑,辽军再次猛攻城墙,郭药师亲身上阵斩杀两名金军谋克,随即被完颜宗翰赶下城池,再次无功而返。 完颜娄室再次砲轰城池半日乃止。 庚辰,辽军以投石机与城内金兵对射,郭药师二度上阵厮杀,被砸坏三架投石器,完颜宗翰乱战中砍了甄五臣一刀,侥幸未死,扔下三百具尸体乃还。 完颜娄室仍是砲轰城池半日乃止。 仲夏元日,天色阴沉,赤面白盔的袁朗带着骑兵跑入威州,原野上的风吹动城头的金军战旗,远望过去,巡逻走动的士卒、探出的身体、闪着冷芒的兵器,早早关上的城门,转动着视线,四周原野上一个人也无。 “啐——”滕戣吐出口唾沫:“这帮金人是没了胆气还是怎地?都打着咱齐国的旗号了,还入娘的防备,这是给谁看呢。” 前面袁朗回过头笑了下:“你小子,也不用忿忿不平,咱们又不入城,他开着城门关着城门都是一般。” “将军,城门开了。” 有人喊了一句,袁朗急忙转头去看,就见城门处奔出一骑,战马泼刺刺的跑了过来,在大军前一箭之地停住,马上的人也没穿戴盔甲,只是一身左衽常服,跳下战马走过来一礼:“俺乃威州守将完颜习失见过这位齐国将军。” 滕戡大叫一声:“这是我军平南将军,你叫袁平南即可。” 那女真汉子也不生气,依言拱手:“袁平南。”,随即转头看看城池:“非是小将不让将军入内,实在如今战事紧急,辽人与完颜娄室屡屡攻黄龙府,威州离其又近,不敢如往常般开门。”,看看袁朗后面的骑兵:“将军能来援,小将等感激不尽,只是辽人与完颜娄室势大,恁这点人……” 摇了摇头。 “你这厮瞧不起谁?我等百战之师非是一般人能比。”滕戡叫嚷着,他哥哥也在点着头,耳听着这莽汉叫着:“就是再少一半人,我等打那辽人和完颜娄室也易如反掌。” 滕戣横他一眼,咧咧嘴,一边眉毛上挑,歪着脑袋“呃……”的拉个长音,小声提点着兄弟:“你这话说过了。” “啊?”滕戡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兄长,凑过脑袋:“过了?” 滕戣缓缓点头。 “你倒是谨慎。”袁朗没理自己身旁耍宝的兄弟,看完了完颜习失一眼,点点头:“放心吧,本将今次就是来支援的,我等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不会去做填旋儿的。” 战马动了下,袁朗拉下缰绳:“我军大队在后,不日即来。” 完颜习失拱拱手:“如此是小将多言了。”,也不等袁朗开口:“为感谢诸位齐军兄弟北上支援,小将特地准备了些粮草,还望恁带上。” “如此甚好。”袁朗面上露出喜色:“那就劳烦完颜将军将粮草运出城外。” 对面拱手,打马而回。(本章完) 第759章 懒得起名字的鼠 黄龙府,飘在风里的旗帜残缺破损,自辽军到来,猛烈的攻城就未曾间断,城墙上士卒带着紧张巡弋而过,对于未来战事究竟会如何发展,心里都是忐忑不安。 虽不至于四面受困,两面被堵也给人巨大的压力,况且城外打着辽字的战旗在往南面蔓延,有三面被围的风险。 黄龙府西边的山丘上,袁朗挂着兵刃骑在马上注视着远处的军营,身后滕家哥俩也在望着,做哥哥的神色严肃,打量着远方的旗帜,年轻的弟弟一直神游天外,好似在数着路边野的数量,只是每次数到七就忘了数到哪个,又从头再来。 “……辽军很有意思,看整个营寨的样子,他们就像是两支军队拧合成了一支,彼此都在提防着。”用手朝着下方指了指,袁朗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他们不会分兵南门。” “即便恁地他们也是人多。”滕戣面色有些凝重:“看旗帜,前面的军营共有五面大旗,营盘看起来能装个五千人,后方看不清楚,只若是也如前者一般,那最少也是个三万之数。” “三万……”袁朗手握折叠的马鞭,敲了敲自己的战靴:“等他们攻城时我等去打个招呼,总要让黄龙府的人知道你我到了,别一下子被破了城,那可就蚀本儿了。” “将军说的是,咱们抽冷子干他们一下。”滕戣跃跃欲试,将军功名马上取,齐国的武将不怕死,就怕没仗打。 “咱们走!” 袁朗一勒缰绳,转过马头,滕戣依言跟上,转身的时候看着兄弟滕戡还在走神,顿时一巴掌抽他脑门儿上:“走了!” “啊?哦哦!” 这憨货摸摸脑袋,暗道倒楣!又被打了一下,下次定要记着带上铁盔。 片刻后,三人带着亲兵向山丘下方跑去,两千五百余骑兵带着如雷的轰鸣声震动着大地远去。 …… 兵马在辽军大营中集结,推着攻城器械的士卒走出营寨,轰鸣的脚步声掩盖不住将官“动作快些!”的吼声。 附近的鸟兽早已因人类在这里建造的军营而远远避开,只有这些持刀拿枪的两脚兽在做着同类相残的准备。 “该死!这黄龙府恁地难拿下。”张令徽捂了下腰腹,那里昨日被人抽了一枪杆,如今稍微一动就火辣辣的疼。 “好拿就不让你我做先锋了。” 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张令徽连头也没回:“老刘你这厮没事了?” 后方上前的汉子一张望之不善的脸庞,正是静远城头杀了完颜银术可的刘舜仁,晃了晃脑袋:“还有些晕,不过没啥大碍。” 他在前两次的攻城中被石头砸中,索性他当时距离城头不远,头上的铁盔也结实,不然现下当是在床上躺着。 “那就好。” 说了这么一句,两个怨军的将领随口闲聊的向前走着,天光之下,兵马蜿蜒前行,黑压压的士卒走上熟悉的位置,调试好抛石机,望着眼前高大的城墙,面色有些发沉,死伤千余人还是未能成功在城头上站住脚…… “辽人是拿我等做填旋儿的吧?” 怨军大旗下,身上有伤的甄五臣面沉如水的看着墙头,声音里带着不满:“感觉那个萧干没想真心打下这黄龙府。”“莫要多说。”郭药师摸了下胸甲上的划痕,抬头看看天上飘飞的云团:“凭三万人拿下这里多少有些儿戏,更何况还有完颜部的在北门那守着,奚人要防备他们,省得那些完颜部的女真人不知何时从后面捅咱们一下,到时候乐子就大了。” “……你说的有道理。”甄五臣看着郭药师点点头。 前行的抛石机停了下来,有士卒在运送着石块过去,轰鸣的脚步声转为沙沙的挪移声响,一排排的士卒在移动,刀盾手走上前。 “况且……”郭药师看着正在忙碌的士卒,若有所思:“那奚人大王对咱们还是不错,勉强可以做我等在朝中的奥援,不然你我辽东人在朝连个帮忙说话的人也无。”,抬手指了指前方列阵完毕的士兵:“我猜若是不打这城几次,咱们也无法退回静远城,朝廷来了三万余援军,只奚人一部八九千人前来……呵,真当咱们是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老子偏不如他意。” 吸口气,陡然大吼:“擂鼓!攻城——” 咚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响起,投石机发出吱嘎的轰鸣,提着盾牌的人在石块飞舞中冲向前方,一如涌向礁石的浪潮。 …… 西面,袁朗抬着头,仰望树叶间隙的天空,鼓声从远方隐约传来,赤面的将领缓缓将视线放平,站了起来。 “辽人开始攻城了。”迈步走向自己的坐骑,翻身跨上战马:“儿郎们,该咱们了,告诉金人和辽人,这辽东以后该姓吕了。” 四周的林野,大量的士卒奔出,抓着马鞍飞身跳上,轰鸣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炸裂,惊起飞鸟无数。 …… 呜—— 轰—— 石块砸在城头的过道上,溅开的碎石打在盾牌上噼啪作响,金军的盾手咬着牙稳住沉重的大盾,身后有弓手站起,手中带着火焰的箭矢抛射下去。 完颜宗翰压着剑柄,不断的发出命令,调拨着人手,维持着麾下的斗志,床弩在他怒吼声中射出粗长的箭矢,带走人命扎入地面,呐喊的声音逐渐接近城墙。 再一次攻城,城下辽军的战意让他有些意外,印象中,触之即溃的辽军成了能打硬仗的存在,也不知是什么驱动着他们这般执着,还是说…… 大金已经虚弱到让辽人觉得可以随意欺辱的程度? 脑海中转着一些让他压抑的念头,完颜宗翰陡然捏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准备擂木、滚石,前方注意投石机角度,弓手继续射火矢,床弩迅速上弦,快——” 无意识的呐喊声从城下、城头传入耳中,交错的箭矢在空中划过,随即有惨叫传入耳中,完颜宗翰面色不变:“准备近战,刀盾手、长枪手上前。” 穿着土黄色的士卒迈动步伐。 嘭—— 带有钩爪的梯子搭上城墙。(本章完) 第760章 突入战场 “冲上去!” 城墙下的怨军勇将怒吼出声,无数的怨军士卒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向着木梯上方攀爬,横着的粗木与脑袋大的石块雨点一般从上方落下,不时有人惨叫一声翻身掉下去,更多的人在向上爬着,然后重复着上一个人的命运。 尸体在地上堆积起来。 “入娘的,跟老子上!” 凶狠在脸上挂起,刘舜仁双眼充血,拎着手中单刀,一把从地上捡起木盾,斜举着向上就爬,石头、擂木砸在盾牌上发出咚咚的巨响,巨大的冲击力撞的举盾的手臂有些酸麻。 “一群躲城里的孬种——” 嘴里吼了一句,握着刀柄的手砸在木梯上撑着上爬,箭矢从两边射了过来,刘舜仁不敢托大,连忙挥刀打飞,上方金兵趁机砸下两块石头,这怨军悍将顿时站立不稳,身子晃动两下,无奈中掉下木梯。 嘭—— “咳咳——” 高处掉落的冲击力让他咳嗦出声,艰难的撑起身子,看下下方不知谁的尸体,暗骂一声,捡起盾牌就想再次冲上。 “姓刘的,你不要命了!”一只大手抓了过来,扯住他手臂,四周亲兵上前用盾牌挡着上方石块与偶尔落下的箭雨,嘭嘭乓乓声音不绝于耳。 “放开!”刘舜仁挣扎一下,血色涌上脸庞:“静远城老子都杀上去了,不信这里老子登不上城头!” “那入娘的能一样吗!这好歹是金国曾经的都城,你给老子老实点儿退回来!” 后方张令徽抓住他臂膀,死命拉扯着离开这城墙下,刘舜仁满面不甘,只是胸口气闷,挡不住前者力大,只能狠狠瞪着高大的城池,瞳孔中映着黑烟卷去空中,那是被火矢点燃了城楼的残桓,无数密密麻麻的身影冲上,又被箭雨射的抬不起头,偶尔滚落的擂木、滚石砸的怨军士卒手忙脚乱。 “啊啊啊——” 那是不甘的叫喊。 …… 怨军帅旗下,登上望车上的郭药师打量着攻城的士卒,蹙起眉头,他并不满意这样的战果,然而几次大战已经能让他藏住心事,不随意的乱发脾气,简单的对传令兵下达了命令,看着因令旗挥舞而冲上的士兵,有些享受的闭上眼睛。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怎可无权! 舔了舔嘴唇,睁开的眼里满是渴望。 微微发红。 …… “禀大帅,完颜娄室那边又开始用投石机砲轰。” “让完颜婆卢火多加防备,莫要让完颜娄室趁机夺城。” 简短的对话,传话的士卒赶忙跑去北门传令,视线里,下坠的箭矢激起无数的嘶吼,完颜宗翰压着剑柄的手青筋暴露:“完颜娄室……到底想做什么?” 转过身对着后方侍卫大吼:“你,去向勃极烈汇报,请他组织青壮,若是完颜娄室攻打东门,立刻将人全派上去。” 亲卫连忙拔腿就跑,转过视线的金人统帅方自提气,陡然又将头转了回去。 “大帅?” 被看着的亲兵疑惑出声。 “走开,别挡俺视野。” 一把将亲兵拨拉开,完颜宗翰看着扬起的西南方向几息,忽地露出笑容:“传令,有援兵前来,都给俺顶住了!” “擂鼓,助战!”咚咚咚咚—— 燃烧的箭矢飞过天空,扎进人体里,火焰烧着了戎装的衣料,黑烟升起带着一股皮肉的焦臭味儿,附近的士卒嘴里咬着兵器,举着盾朝城头攀爬,城头守军实在太多,不断有人从半截掉落城下。 更多的辽兵爬上去,喊杀声与惨叫声交织一起,飞舞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终于有人登上墙头,人影嘶吼呐喊着跳起半空挥出寒芒,前方几面大盾推了过来,长枪从盾与盾的间隙陡然探出。 “啊——” 惨叫掩下坠落的声响,更多的士卒大吼着挥刀跳起,一柄柄刀光疯狂的朝金兵斩了下来,砰—— 刀锋劈砍在盾牌的铁皮上,随后更多相同的声音砰砰乓乓的响起,人与人的距离在拉近。 陡然的交锋,登上城头的怨军悍卒一时间被金兵压制住,后方,怨军的将领在叫嚷,更多的士卒悍不畏死杀上,成百上千的弓箭手同时挽起弓箭,弓弦响动的瞬间射出手中锋铓,为城头的同袍做着掩护。 中军帅旗下,站在望车上的郭药师舒出一口气:“快要攻上去了吧……” “接下来才是艰难的。”甄五臣握着拳头,耳听着城头的战鼓轰鸣,眼中有着担忧。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次。”郭药师哼了一声:“只要能登上城头,那就证明这城可以被攻陷,金人守不了多久。” “大帅说的……是……” 附和的说了一句,甄五臣皱起眉头,脚底的地面微微颤动了几下,古怪的感觉让这悍将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由蹲下将手放在地面上。 “怎地了?”上方的人感到他语气古怪,垂下的目光看着他古怪的动作。 “地面在动……”嘴里说了一句,甄五臣抬起头看向望车上的统帅。 “动?” 郭药师愣了愣,陡然脸色变了,霍然转身四顾,随即定住身形,死死看着西边尘土飞扬的地方。 马蹄轰鸣的声响逐渐在战鼓声中清晰。 “骑兵!西边敌人骑兵,挡住他们!” 郭药师下意识的下令,一直护卫在后方,名叫赵鹤寿的将领陡然调转马头,带着五百骑兵,朝着那边冲了过去,挽起弓矢。 “射——” 马蹄逼近,刀面打飞箭矢,持着三尖两刃刀的身形呼出一口气,挺起大刀将接近的怨军骑士连带坐下马头砍飞上天,鲜血喷上半空。 另一侧,战马从前方冲来,长矛挺起就刺。 滕戣猛的抬头,眼神凶狠、神情狰狞,沉重的三尖两刃刀带着丝丝血迹抡在空中,呼啸的劈在矛杆上,双方同时一震,收回的兵器再次挥动。 砰—— 金铁交鸣。 在他身后,持着虎眼竹节钢鞭的弟弟猛的闪出来,一铁鞭打下,赵鹤寿正是收矛的时候,见状来不及格挡,只是勉强侧身,嘭的一声砸在肩膀。 “啊——” 痛叫从口中发出,冲上的将领斜败下去。 “冲过去!杀——” 吼声震天,蹄声大作。(本章完) 第761章 金军出城 牛角号声吹响。 周围二千余匹战马上,有人放下长弓,拿起短弓,对着逼近的怨军骑兵就是一阵平射,矢如疾风骤雨打去。 那些穿着辽军妆束的骑士刚刚冲过前军的滕家兄弟,尚未从刀刀入肉的劈砍中缓过神,迟钝的思维看着突然进入视野的箭矢,惊愕中,金属的箭头钻入血肉,鲜血溅了出来,无数的人体跌下战马,烟尘弥漫中,惨叫掺着骨骼破碎的声音响起。 “走走走!” 赵鹤寿疯狂打马,垂在身侧的手臂随着战马奔跑前后晃动,身旁活着的亲兵死命的护着他斜冲出去,刀光、枪影、从远处飞来的箭矢,让身侧的士卒不停折损,终于冲出重围的一刻,数十名亲卫只剩七人,人人带伤。 “回去禀报大帅,是齐军,齐军与金军联手了!” 声音带着仓皇,加速逃走。 只是他也知道,这话只是心焦之下缓解压力的呼喊罢了,郭药师那边,已是不需要自己的通知。 大概…… “莫管旁人,直取中军!” 马蹄轰鸣声中,有将官的声音在怒吼,写有齐字大旗在喊话中猎猎作响,马上的齐军骑士没去追赶,随意射上两箭,在袁朗“加速!撞过去!”的吼声中,牛角号催促的声音大作,马上的骑士紧握长兵,朝着那边怨军部队直冲过去。 原野上。 郭药师跳下望车,面上的神情沉凝如水,几次的攻城的顺遂让他也大意了起来,并未在身后放足够多的斥候与部队。 他身边只有三千步卒护卫,而对面有两千五百多骑兵,真要打起来,他这边几乎会一触即溃,在对方杀散赵鹤寿的五百骑兵后,不用想也是知道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跑,来不及了。 “竖旗,血战!”郭药师不断的下达命令,让守卫的士卒组成防御阵型。 轰鸣声中,变阵的步卒惊慌的将长枪、铁矛竖起,郭药师随即转头朝着传令兵大吼:“快鸣金,让攻城的部队回来!再去人到大营,让支援快些过来!快啊——” 然而铁蹄的声响汹涌而来,为首的滕戣提着大刀后面跟着弟弟滕戡与五百骑兵一头撞进怨军的防御阵型当中,三尖两刃刀与虎眼竹节钢鞭不断同对方长矛、铁枪碰撞在一起,砰砰乓乓的声响接连不断,火星时不时跳出,凶猛疯狂的劈砍,战马悲嘶着倒下,站立的身影倒飞而出,硬生生的在对方阵型里杀出十多丈远。 轰轰轰—— 马蹄震天的声响继续传来,更多的齐军撞上来,咬着牙的怨军步卒提起长枪准备戳向战马。 “分——” 吼声如雷,骑兵分流两股再次奔行。 “射——” 赤面的将军仰天大吼,长弓举起,箭簇映着阳光发出森白的光芒,袁朗的声音在战马奔腾中,穿透而出。 嗖嗖嗖—— …… 城头上,刀锋带起一溜血光,尸体掉下城头,随后突刺来的长枪将人串在半空中,撤出之时尸体掉落下去,金兵的防线稳固如初,站在城头的完颜宗翰听到了马蹄声,看着那面飘扬的齐军旗帜露出了复杂表情。亲兵举着盾,护卫着主帅的同时也不由将目光瞟了过去,不少人面上带着说不出的神情,仇恨、放松、缅怀、羡慕、憧憬、欣喜等等等等,最后组合成了同后方主帅脸上一样的神情。 当当当当—— 金钟鸣响,城头上的金军放松了一瞬,正在攻城的辽军开始后退。 “射射射,快射——” 有金军谋克在前不停吼叫着,箭雨追着后退的敌军射了过去,不时有人摔倒在地,哀嚎声逐渐取代厮杀的呐喊。 “齐军的人太少了……” 眯着眼睛看着完颜宗翰半晌说了一句,接着一展披风:“传令骑兵随俺杀出去!” 粗犷的脸上杀气腾腾:“被打了这么多日,也该着俺还手了。” 似乎受到自己主帅的感染,周围金军士兵一起狞笑起来,完颜宗翰也不啰嗦,连忙下了城墙。 吱嘎—— 不多时,城门开启,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骑兵死死攥着手中兵器,以最凶戾狰狞的神情奔向远处的辽军。 蹄声雷动,杀气腾腾。 风拂过原野,带有铁锈味儿的气息在空中弥漫,周围都是嗡嗡的躁动声,撤退的怨军士兵正在奔跑,听到响动转过脑袋,“金军骑兵——”的叫喊声传出,随即转身拼命加速,混乱在战场上蔓延。 怪异的呼喊声从追来的骑兵口中发出,然后碰撞的巨响传来,人体飞在半空落地的时候滚成一团,还没起身即便被战马踏在脚下,粗壮的马腿肌肉绷紧,用力—— 噗—— 长枪挥舞,带有嘶嘶破空声戳入人的身体,穿着金甲的身影陡然大喝,半空中有人惨叫一声被挑飞出去,在向前,逃跑的辽兵不时转过头,发出不甘的吼声,被后方追上的骑兵砍杀在地。 甲叶轻响,战马奔腾,踩过血泊的骑兵高举着长枪、铁矛大声呐喊:“杀——” 一千五百名金军骑士以比之往常更加悍勇的姿态冲向撤退的怨军。 杀声震彻天地。 “抵住,抵住——” 对面层层士卒中,张令徽挥着刀同样在大声嘶喊,刘舜仁捂着胸口,喘息两声:“入娘的,金军怎地敢出城了。” 视线里,带着千军万马般气势的骑兵冲来,这一千五百骑是完颜晟的家底,杀过辽兵,战过齐军,打过同是完颜部的族人,如何是怨军这些步卒能够抵挡的。回过身的辽兵刚刚组成防线,随即被战马冲撞进来,如同发疯的牛群踏入稻田一般,一道道魁梧身形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人撞的向后飞起,有的嘶吼着跳起想要以命换命,却被马上骑士一枪挑杀在地,随后被马蹄踏为肉泥。 “直冲辽人中军!杀啊——” 缺口打开,完颜宗翰兴奋的双眼发红,不停吼叫着前冲,手中枪大开大合,横扫硬砸,到处都是崩飞的刀兵与人影,张令徽见机不妙,连忙让亲兵护着他同刘舜仁撤离,完颜宗翰看也没看逃跑的将领,只是嘶吼着“前冲——”加速。(本章完) 第762章 一败怨军 箭矢飞过涌动的头顶,迎面的怨军士卒在后方也有人拉弓搭箭,这样宽阔的地带,并不适合他们这些步卒对抗骑兵,少许箭矢滑过战马的身侧扎入土里,剩下的更是失了准头,不知插在哪里的地面。 袁朗射出一箭,将站在前排的士卒射飞出去,双手绰起水磨炼钢挝,大吼一声:“撞进去——” 牛角号在金钟鸣响之后吹响,大队的骑兵嚎叫着收弓换枪,木制的枪杆夹在腋窝中,微微躬身,调整呼吸。 郭药师手持长枪,不敢骑在马上,拉着甄五臣站在亲兵保卫中,汗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视线两端,跑过的骑兵划过一个弧形,随后如同锥子一般插向两边。 轰—— 巨大的撞击声从两侧传来,有人飞上了半空,肢体扭曲的掉落下去,惨叫应和着前方厮杀的呐喊,浪潮扑面,血肉横飞。 怨军的士卒面目呆滞的看着冲入进来的骑士,机械的想要刺出手中长枪,马上穿着银甲的红脸壮汉陡然挥动手中奇门兵刃,水磨炼钢挝连枪带人一起砸断,鲜血喷涌中,吼叫声在天空下回荡:“我乃齐国平南将军袁朗,何人来决生死!” “趁他们陷入阵中,走——” 郭药师脸上一抽,突入的骑兵只是须臾间就破开防御突入十数丈,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不需多久就能杀到他身前,三面冲击下,他再站在原地就是等死。 飞身上马,调转马头时的怨军统帅看着远方的情况顿时一愣,后方甄五臣同样怔住:“金兵出城了……” 视野远端,金边的战旗在马上骑士的手里招展开,向后飘动的旗帜不断的前移,马上完颜宗翰的金甲闪耀在天光下,倒映如瞳孔中,让两人后背一凉。 “走!”更大吼声从郭药师口中发出,急忙拽动缰绳,不敢稍有迟疑,在亲卫的护持下连忙从军阵中跑出,马蹄卷起尘土,举着帅旗,急急忙向着大营的方向突围。 袁朗举着水磨炼钢挝扫过眼前的士卒,扭头:“对方统帅已跑,吹号,撞出去。” 旁边一亲卫收起刀兵,拿起号角吹响,马上的骑士吼叫着驱赶着四周的步兵,有怨军士卒见着自家统帅已跑,顿时战意全消,发声喊,扔了兵刃转身就跑。 四周的怨军士兵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到人慌乱的逃走,本能的跟上,随即望见帅旗已逃,顿时嘶喊一声:“大帅跑了。” 如同瘟疫传染一般,越来越多的辽军士卒放下刀兵,朝着战场四方而逃,齐军也不去追赶,三面的骑士随手杀死跑近的敌卒,随后缓缓的向着旗帜所在方向靠了过去。 不多时,撤退而回的怨军士卒也加入了逃跑的行列,漫山遍野都是在逃的怨军将士,追杀而来的完颜宗翰看着跑远的辽军帅旗,暗骂一声这亡八倒是见机的早。 随后一提缰绳向着齐军骑兵的方向跑过去。 天光下,二千二百余人的骑士正在集结,有人跳下战马,将受伤的同袍抬了出来,有人抽出随身的横刀,看着还有喘气的过去就是一刀砍死当场,继而后面有人跟上将能用的物件儿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眼光老辣、动作快速而熟练,一看就知是梁山时代过来的老人。 袁朗静静看着那面写有金字的旗帜在空中软化,贴在旗杆上,继而随着轰鸣的马蹄声晃动两下,静止下来。 一箭地之外,袁朗同完颜宗翰相对而视,双方的骑兵也在互相打量着,稍顷,金人的统帅促马上前,后方有亲兵想要跟上,被伸出的手止在原地。 “在这等着。”口里说了一句,袁朗也是打马上前,隔着一个马身两者站定:“在下金国大将军粘罕,未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怪异的语调传入耳中,袁朗倒也能听的明白:“齐国平南将军,袁朗。” “袁平南……”完颜宗翰学着汉人施了一礼,四下看看一地的死尸,又抬眼看下其身后的骑士:“未知齐王派了多少人来援?若只是袁平南一部,恕粘罕直言,你等在此的帮助不大。” “粘罕将军倒是快人快语。”袁朗的面上也没不快之色:“好叫将军知道,齐王此次调集十万大军北上,我等只是先锋而已。” 这女真统帅的面上有些难言之色,半晌点点头:“如此倒是足够。”,转头看看黄龙府的城池:“俺还有守城的任务在身,必须立时回去,袁将军可要入城内歇息?” “不了。”袁朗连连摇头:“我部皆是骑兵,在这原野上停留更能威胁敌军。”,顿了一下:“况且不日我大军即将进入黄龙府地界,本将也要随军行动。” “如此甚好。”完颜宗翰点点头,接着抱拳道:“那本帅就先回黄龙府做好防备,袁将军在外多加小心。” 言罢,勒转马头,打马向着黄龙府而去,身后骑兵连忙跟上,卷起一路烟尘,轰鸣声中向着城门跑去。 喧嚣的战场陷入沉寂,偶尔有伤兵求饶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短促的惨叫,马蹄声传入耳中,袁朗回首,滕戣、滕戡哥俩骑马走了过来,后者甩了下手中钢鞭,一片血迹混着黄白粘液洒落草地:“袁老大和他啰嗦个甚,说的些没用的废话。” 嘭—— 身旁的兄长握拳捶他一拳,一瞪眼:“就你废话最多。” “……又打头。”滕戡用手捂着头盔:“再打就真傻了。” 滕戣撇嘴:“你已经真傻了。” 袁朗哈哈大笑:“哪里没用,这不是知道了金军将领的态度?” 滕戡不明所以的抬起头,袁朗看着举着旗帜跑向城门的骑兵,一拽缰绳:“我等也走,省得一会儿辽军全军而出,本将可受不了那等热情。” 战马转身,滕戣口中“驾——”一声跟上,身后做弟弟的摸摸脑袋嘀咕一句:“什么态度?也没留咱吃晚膳啊,恁地小气。” 转头看两人回去本阵,连忙拉扯一下马缰,跟着跑了回去,“全体上马,向南行进。”的呼喊在骑兵中传递,完好的士卒抬起伤兵放上简易的担架,死去的同僚则是放在马背,感伤一下,跳上骑马。 牛角号短促的响了一下,搜刮战场的骑兵呼喊着跑回,随后马蹄声音再次在这黄龙府西边响起,越去越远。 不久,五千骑兵同着上万步卒从辽军大营中赶来,顶盔掼甲的萧干满眼戾气的看着狼籍的战场,狠狠甩了下马鞭:“给勇士们收尸。” 没去看身后下马的人,只是眯着眼四顾一番,用马鞭打着手掌:“这黄龙府……越来越乱了。”(本章完) 第763章 四处漏风的辽国 天光渐渐黯淡,云层涂抹上一层深色。 巡逻士卒在兵营里来回走动,篝火在风中不时晃动,偶尔有人声轻声说着什么,显得一派从容。 傍晚之时,出征的完颜部勇士们如常回转。 看着面带疲惫的士卒,身为统帅的完颜娄室沉默的看着一队队的士兵走入营寨、排队取用晚膳,随后转身走入大帐中,坐在那里不知想着什么。 延绵数里的军营,脚步踏地的声音不时传来,持着兵戈而过的身影映在营帐的侧面,外面,有焦急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帐帘被人掀开,完颜活女快步走了进来:“爹,俺回来了。” 桌案后的男人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年轻的女真小将走去完颜娄室对面坐下,拿起床上的瓦罐,看了下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放下抹了把嘴:“爹,齐国的骑兵出现了,俺带人在西边看着了,两千多人从辽军后面突入,啧啧——” 完颜娄室眉毛一挑:“他们看着你了?” “没。”完颜活女摇摇头,解下腰间的刀放在一旁:“俺离的远,没人看着,只是爹,辽军怕是没能耐将黄龙府守军吸引到他们那边了。” 帐中的火烛晃动一下,有亲兵送来烤熟的羊肉与面饼,父子俩接过,完颜娄室伸手将烤硬的饼撕扯开:“为父从未寄希望于辽人。” “嗯?呃……”完颜活女嘴里塞满食物,闻言奇怪的看自己父亲一眼,想说话却说不出,只好连连咀嚼,吞咽两口含胡的道:“现在军中各位猛安都是这般认为,那爹……你想怎么做?这般僵持下去……” 剩下的话他没敢说,只是完颜娄室也懂自己儿子的意思,大军于此,每日縻费粮食颇多,完颜部就是家底丰厚也挡住这般挥霍。 “你先莫管这些。”完颜娄室摇摇头,看眼外面守卫的亲兵,微微前倾身子:“为父不想将部落的大好儿郎全葬送在这城下。” 完颜活女抓肉的手一停,本能的回头向外看看,压低了声音:“……爹,你是想背弃勃极烈?” “你莫管。”完颜娄室只是摇头,低头用力咀嚼着:“这等事情自有为父考虑,你只管听令打仗就是。”,抬起的瞳孔中倒映着蜡烛的火光:“记得保命为先,这场战争该是结束了。” “爹……”完颜活女张了张嘴,继而闭上,闷不吭声的吃着东西。 须臾,父子俩在沉默中用完这顿晚膳,年轻的儿子抓着自己的刀站了起来,说了句“俺回营了。”就要迈步走出。 “活女。” 后面父亲传来的声音让年轻人停住脚步,转头去看,微微低着头的男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记着,活着才有出路。” “……哦。” 壮实的身影走出大帐,只余完颜娄室一人坐在桌后,手指敲打着桌面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口中发出:“不能再死人了……” 噼啪的爆裂声在大帐门口传入,那是篝火里干木柴爆出的声响。 不久,整个黄龙府地界陷入沉寂,黑夜里只余暗哨、明岗仍睁着双眼。 …… 仲夏乙酋,耶律得重于上京道败安生儿与张高儿二十万起义军,安生儿被耶律宗电阵斩,杀死杀伤义军将士数万,张高儿见机的快,带着所部四千七百精锐义军逃出生天,不知所踪,余众没了领头之人,死的死,降的降。 耶律延禧得知此事,仅是说了句“朕知晓了。”,随即继续游猎,让心忧战事的朝臣扼腕不已。 丙戌,黄龙府外的辽军、完颜部斥候同时侦知齐军奚胜、杜壆帅一万两千余人驻扎在黄龙府与威州中间地带,吕布大军已过咸州,正在加紧北上。 袁朗在黄龙府外游弋,打死打伤斥候无数。 己丑,黄龙府陷入诡异的平衡之中,完颜晟严令麾下不得出城,萧干与完颜娄室似是心有默契,一同防范南边的齐军队伍,一边派兵小心的试探着黄龙府反应,只是去的人多了被其打散,去的少了则只能等着收尸,惹的萧干着急上火。 北面的完颜娄室给他的感觉却是有些看不懂,似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即将到来的齐人。 天光下,不时有骑着马的辽军骑士奔入军营,背后带着红旗的骑士在护卫下跳下战马,带来来自于中京道的消息,坐在中军大帐的萧干看完手中的情报脸色涨的通红,一把将水杯扔到地面。“天杀的萧奉先!” 怒吼声从这六部奚人大王口中发出,惹的军营中正在商讨的奚人、怨军将领看了过去,郭药师眼中闪着好奇,拱手问道:“萧大王,发生甚事了?” “纳葛泺人聚众造反……”萧干气息不畅的开口说了一句。 “造反?” “那我等粮道岂不是危险?” 下方几个奚人将领闻言大惊,坐在帅位的六部大王一挥手:“不必惊慌,已被御弟耶律得重平定,只是匪人张高儿跑去与另一部叛军霍六哥会合,两人如今正围了北海州猛攻,萧奉先那厮上疏奏请圣上让我等回援。” “这……” 下方听着的一众将领面面相觑,萧干闭上眼,叹息一声:“准备撤军吧,不日圣上的圣旨就要到了……” “那我等儿郎岂不是白死了!”刘舜仁陡然站起,一张凶恶的脸上满是不甘。 萧干皱起眉头,一旁的奚人将领面色不善。 郭药师眼睛一眯,倏地起身,做愤慨状:“是啊萧大王!我怨军儿郎经过几战,死伤三千有余,出战将士人人带伤,如今敌城尚未拿下,岂能如此简单退走,岂不是惹金人耻笑,末将愿再领兵前去攻打黄龙府,此战必然拿下。” “没错,岂能无功而返,请萧大王下令。” “萧大王,我等怨军儿郎愿再打一次。” “还请萧大王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似是响应郭药师一般,甄五臣、赵鹤寿、张令徽等人都站起请战,刘舜仁回头看看一众同僚,嘴巴张了张,发现没啥词能说的,嘴唇蠕动两下,一低头:“俺也一样。” 几个奚人将军顿时面色缓和,萧干眉头舒展开,伸手虚按,口中安抚着神情激动的怨军将领:“本王知晓各位将军忠勇,然而此时非是你我所能擅专的。”,叹了口气:“本王虽然埋怨萧奉先那厮,然而有件事你等也要知晓,朝中军队如今可堪一用的不多,中京道的大军要防备辽东的齐国,上京这边只剩下咱们与御弟手中的两万余军队,其余边军还是要防备齐国,是以……” 环顾下方的众多将领,摇摇头:“面对国内四处叛乱的情况,圣上又能如何呢?” 大帐一时安静下来,外面士卒喧哗的声音传入,几个怨军的将领不甘的互视一眼,郭药师在前躬身抱拳:“末将愿与萧大王一道,为国家解忧。” 甄五臣、赵鹤寿、张令徽、刘舜仁在后躬身:“愿遵萧大王之令。” 萧干露出笑容:“各位将军请起,值此危难之际有各位将军相助乃是国朝之大幸。” 随即站起身:“传本王将令,大军收缩防御,准备北返。” “是!” 众将抱拳,齐齐应声。 不久,果有撤军的圣旨传下,同时有皇命下达—— 剿灭贼人霍六哥、张高儿。 …… 风吹着旌旗在空中不停舒卷,下方的军营中,身穿黑色戎装的士卒打磨着手中的刀锋,不时有战马从军营道路中过去,扬起的灰尘让离的近的士卒呸了两声,有些艳羡的看着马上的骑士跑去中军所在,负责守卫的士卒上前迎接,接受讯息,立即让开道路让斥候进去汇报。 “……辽军后撤了?” 奚胜低声沉吟一句,看着同样不解的杜壆,两人想了下点点头,目光扫去下方将领:“虽然不知为何辽人要在此时撤退,然而这是好事,少了搅局的,只余完颜晟、完颜杲两方更合我等心意。”(本章完) 第764章 酒后言 天空阴了下来,阳光在下午之时隐去云层后面,黄龙府西面的城墙上,完颜宗翰神情怪异的看着远处的尘土,那是辽军撤退时卷起的烟尘,随即有探马从城门跑出去,不久站在城墙上的金国统帅得到回复。 “……退了?”完颜宗翰睁大眼睛:“为何?” “这……小的无能,没有探到辽人为何退去。” 穿着金甲的身形微微摆摆手,目光看向城下,摇了摇头:“罢了,不管为何退去,总比被人堵着强,继续探他等退往何方。” 转身准备向着城下走去,顿住脚步:“再探听下完颜娄室那边情况。” “是。” 没去管应命的斥候,这位金军统帅走下城头,骑上战马,亲卫拥簇下,一路向着皇宫而去。 有些冷的风吹过干燥的街道,穿过百姓交织的目光,来到看着莫名有些荒凉的宫殿外,完颜宗翰勒住马匹,在马鞍上坐着任由战马驻足一会儿,方才翻身下来,后方的亲卫见状也连忙下马,护着他朝宫内而去。 黄龙府的皇宫也是由完颜阿骨打这两年改造的,不算宏伟,完颜晟继位后一直在同完颜杲持续战争,钱粮都用在军中,也没钱扩建,一应殿中装饰、宫娥、太监都是继承自前任。 完颜宗翰一路进来,自有懂事的太监上前问安引路,一直带着来到偏殿,这才敲响房门:“勃极烈,粘罕将军有事找您。” “进来——” 拉长的语调带着几分言语不清,完颜宗翰眉头一皱,推开门走了进去,顿时一股酒香之气涌入鼻端,不由自主的一挺脚,方才上前行礼:“粘罕见过勃极烈。” 视线中,完颜晟本有些阴沉的脸满是醉酒后的红晕,一个个空酒坛横七竖八的堆放在脚边,看数量,显然已经是喝了有一会儿了。 “粘……罕!”完颜晟端着酒碗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将碗往前一递:“来,陪俺,嗝——喝一杯。” 完颜宗翰嘴角一抽,转眼看下太监,那人也是机伶,见状弓着身子,用袖子挡着完颜晟的视线,另一手比划个一。 那意思,完颜晟已经一个人在此喝了一上午。 完颜宗翰也不知领会没有,只是眉头皱的更紧,走过去坐下,先是接过碗喝下酒水,接着抹一把嘴角酒渍:“勃极烈,如何今日躲在这里喝酒,这同往日的你着实不像。” “怎地就不能喝了。” 完颜晟挥挥手,那带路的太监连忙倒退着出了门,抓着酒坛喝了一大口,大着舌头道:“那些汉人书里说的那话怎么说来着?今天有酒今天就喝,明天再去发愁明天的事。” 这边坐着的完颜宗翰看他自己倒酒,他久在军中,少接触汉人和契丹人的书籍,哪里知道他说的什么,只是无奈开口:“那恁也不能白日就喝上,万一有人打进来怎办?” “怎办?”完颜晟有些呆滞的眼神看去他脸上,诡异一笑:“有人在乎俺这勃极烈吗?谷神那该吊死的混蛋说降就降了……” 嘭—— 酒坛狠狠砸在桌子上:“祥州啊!黄龙府北边的门户!” 撑着酒坛站起来的醉汉晃悠两下,狠狠挥动手臂。 砰乓—— 酒坛破碎,带着酒香的液体顿时四溅而出,完颜宗翰收了下脚,看着脸色通红的男人。 “俺连蒲鲁虎、胡鲁他们都没派去,只让谷神驻扎在那。”迈动步伐踉跄走了几步,双手一伸一震:“要兵给兵,要将给将,钱粮不缺,兵械不短,凭什么他第一个投降……”,身子一转:“凭什么!” 完颜宗翰歪歪头,没有吭声,看着完颜晟朝前扑着走回座位,一转身坐下,喘着粗气:“俺才是兄长的继任者……” “现在好了,不仅是完颜杲要俺的命,连辽人也跟着凑过来,入娘的齐国,那吕布还不来,都许了信州给他……都是一群天杀的杀才。” 喃喃自语的声音从低垂着的人那传来,完颜晟脑后的两条小辫子肆意的散在脑后。完颜宗翰眼神闪烁两下,坐在那几息,方才开口:“正有好消息要告诉勃极烈,辽人兵马已经退去,齐国的援军也已经到了。” “嗯……” 拉长的鼻音从那边醉汉处传来,完颜宗翰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反应以为醉倒过去,刚要扶着桌子站起,就看完颜晟诈尸一般挺直了腰,红着眼睛看过来:“你说甚?” 完颜宗翰向后仰了下身子,方才开口:“下午之时辽人军营有动静,俺派斥候出去查探,方才发现辽兵正在拔营后撤,看着不似是要另寻他处扎营的样子……” “不是辽狗,齐国怎地了?”完颜晟挥挥手,眼睛睁的溜圆的看着他。 完颜宗翰一拱手:“齐国援军已至,如今正驻扎在南面二十里处。” 嘭—— 拍了下桌子,完颜晟陡然站起,摇晃中兴奋开口:“快带俺去。” 完颜宗翰连忙站起,伸手虚扶:“勃极烈稍待,此时……”,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好明说:“恁……今日不便出宫见人,不如明天?” “说的甚话。”完颜晟喷着酒气,眼神明亮:“若是俺不亲往迎接,万一齐军接下来不尽心替我等出头,那才是得不偿失。” 完颜宗翰哭笑不得,只是心中转着莫名的情绪,直言道:“恁今日酒醉,若是去了或被齐人所误会,反正他等军至,也不急于一时。”,想了想又道:“反正来的只是齐军先锋,那齐王还未到,恁这般去见他等先锋,岂不是跌份儿?” 却是没说齐军兵马已经来了数日。 完颜晟一愣,身子一晃接着再次坐下:“你说的有理,这般去见确实不妥。” 啪—— 拍了下脸,振作少许:“那俺今日先好生休息,你送些军粮入齐军营寨,等那齐王吕布到了,俺再出面和他详谈。” “是。” 完颜宗翰拱拱手,接着又说了两句安慰的话,方才转身出了偏殿,等他出了宫门,又看到完颜婆卢火派来的令骑。 “大帅,完颜娄室后撤回祥州。” “……知晓了。” 转身看看曾经记忆中的宫殿,完颜宗翰翻身上马:“走,回军营。” 马蹄在地面上敲响,一路远去。 当晚,一车车粮食与活着的牛羊从黄龙府中运出,在五百骑兵、八百步卒的押送下一路送入齐国军营,倒是让齐国下面的士卒有些兴奋。 隔日,完颜晟派朝中官员带着金银、美人儿赠予奚胜、杜壆、袁朗等将领,被婉拒,随后再送军粮入营。 丙申日,吕布大军北上过通州,一路北上,进入金国势力范围,辽人从静远城撤军回长春州。 己亥,完颜杲派兵占据静远城,留两千守军在彼处,抽调宾州两千士卒入祥州,随即又送军粮过河,一副志在黄龙府的作态。 壬寅,奚胜、杜壆将军营前移至黄龙府东侧,有乙典部的与顺化王部的军队北上直去江宁州。 两日后,打有齐字的大旗再次出现在黄龙府以南,吕布的王旗进入三方斥候的视线,往来的骑兵传递着这条信息,让接到的人面上各有喜怒。 而黄龙府,大开城门。(本章完) 第765章 王见王 第765章 王见王 黄龙府南门再次开启,人头攒动中,三百穿着土黄色戎装、外罩银漆铁甲的护卫骑着精心挑选的千里马走出城门,一身金甲,身系白色披风的完颜晟被护卫在最中间,身后一面面旗帜在穿着铁甲的壮汉手中举起,风吹动之时发出猎猎声响。 一字排开的两百步卒站在城池墙下,沉着脸看着一杆写有金字的大纛被骑兵插在土里,下方完颜晟眯着眼看着远来的军队,脸上神情自然,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里许之地,无数的脚步停下,发出轰的一声停下,黑色的身影排成一条直线,过万人的军队一眼望去,满是各色的旌旗,没有声息的站在那里让人窒息。 一骑兵从齐军中奔出,跑到黄龙府城下高声叫着:“请金军主事之人上前答话。” 也不等人开口,随即打马而回。 完颜晟捏了捏缰绳,手背青筋冒了出来,身后完颜宗翰穿着一身铁甲,抬头看了前方一眼,随后双眼直视前方,也不吭气儿,一副想事情的样子。 “随俺前行。” 穿着金甲的身影说了一句,随即一抖缰绳,面无表情的打马上前,四周的护卫连忙抽打马匹跟上,完颜宗翰也是机械的抽马一鞭,跟上前者。 马蹄践踏大地,三百骑兵的衣甲在阳光下闪耀发光,然而后方的士卒看去却有种黯淡无光的错觉。 “吁——” 战马停住,这金国的勃极烈沉着一张脸,打量着面前的军队,都是黑衣黑甲,身上甲胄有些修补的痕迹,只手中刀兵打磨锐利反射着阳光,看眼神身形,入眼之人都是经历过战事的悍勇之辈。 得得得—— 马蹄声入耳,抬眼看去,前方一员银盔银甲的将领打马而出,英俊的面容、温和的眼神倒是让看着的人心生好感。 到了金人跟前停下一笑,在马上抱拳道:“外臣齐国东中郎将荣,还请金主随我来,大王车马劳顿,不能前来迎接,且我王心忧战事,不预入城,还望海涵。” 完颜晟面色微微缓和,在马上笑了下,熟练的汉话出口:“将军请先行,本王随你前去就是。” 荣点点头,一勒战马转身而去,完颜晟看了下黑压压的人群,有些后悔,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晚了,吸一口气,留下一句:“在此等俺。” “勃极烈……”几个亲信侍卫叫了一声,想要上前护卫他。 完颜晟一挥手:“退下!齐王若要害俺,无需行卑劣手段”,随即打马跟上,只余下侍卫在面面相觑。 战马缓缓而行,站着的步卒目不斜视,完颜晟坐在马上不住调整着身姿,好似马鞍上有钉子扎着屁股,一双原本有些阴鸷的眼睛四下游移着,一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缰绳。 瞳孔中,黑色铁质重甲护卫住全身,一侧手中握着长柄的大斧,一侧则满是锋锐的破甲錐,腰间悬挂着带有棱角的短柄铁锤,士卒站立随意,对方那不将人命当回事儿的视线在自己与胯下战马的要害处游移不定,仿佛在寻找能够一击毙命的部位。 沙场血战的气势在散发。 额头渗出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滑了下来,完颜晟端坐马上却是一动不敢动,任凭战马跟着前方的荣行走着,耳中心跳的响声渐渐增大,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看去刀口的锋芒。 该死,这些齐兵…… 不会突然发难将俺砍死在这吧? 心里面转着有的没的,完颜晟头一次发现,原本刀斧加身而面色不改的自己,如今竟是有了胆怯的心思。 已经模糊的视线里,银色影子靠近一团火红的存在,有声音在响起,却听不清说的是甚。 战马停下脚步,马上人心跳的砰砰声仍是充斥着耳朵,渐渐有外面的声音传入。 “……好吗?” “……王,恁还好吗?” “完颜大王,恁还好吗?”“嗯?” 声音清晰入耳,完颜晟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开口:“本王没事。”,心跳随着话语出口慢慢缓和,马上的金主抬眼去看对面,模糊的视野已经不见,穿着银甲的荣侍立在一匹炭火也似的战马旁边,马上的人看去相貌俊朗,下巴处是修剪得体的短须,一身黑色衣服外罩金色兽面吞头连环铠,鲜红的披风垂在身后,正端坐马上看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下马行礼:“金国都勃极烈完颜晟见过齐王吕布殿下。” 天光下,风卷起沙尘,原野上的军队静立无声,数名随军的大将站在齐军大纛下,面容带着满意的笑意,有慵懒的青年面上闪过思索的神情。 “金王无需如此。” 下来战马,吕布的面上带有着长途行军所沾染的灰土,快步走过去,双手搀住完颜晟,瞳孔深处有着丝丝波澜:“某应邀前来,希望未晚。” “哪里晚了?”两句话入耳,完颜晟已经平静下来,脸上挂起笑容:“齐王来的正好,正可帮小王教训完颜杲那贼子。” 吕布垂下眼睑,抓着对面人的手:“金王不怪某就好,都是信息传递太慢,不然某早就率军前来,将辽军与完颜娄室一起留下。” 两人都知道这话说的言不由衷。 黄龙府一带发生的战事,袁朗、奚胜、杜壆几人每日都会将情报用快马传回,按照本心,支援的兵马应该在路上再拖延一时再北上方才符合齐国的利益。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辽军的突然撤离让这里的战事发生了变化,也催的吕布不得不即刻北上。 不知曹操那个竖子当年是不是也是如此…… 不对,他比某面对的袁家势力要大,却在周边势力上更加简单一些,当真不知该说是他幸运,还是某幸运。 不过…… 还是该对你说声谢谢,若是某能再见你一面,当真要好好“感谢”一番。 心里面转着些有的没的,吕布和完颜晟对视一眼,一同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后者转身,一指黄龙府:“还请齐王与俺一起进城,本王在城内准备了酒宴。” “金王好意,某心领了。”吕布微笑摇头,手臂一挥,猩红的披风一展:“某的将军已经在黄龙府城东立下营寨,还是先去军中的好,听闻对面完颜杲正集结兵马意图再次南侵,某如何能看着他那等残暴之人祸害百姓?还是先将其击溃再说,况且,来日方长,待日后再与金王把酒言欢。” 完颜晟眼珠动了一下,笑容不改:“如此倒是可惜了,不能与齐王殿下共饮于席间,实乃人生憾事。”,后退两步:“既然如此,小王先行回城,来日坐等齐王的捷报。” “好说好说。” 吕布也是笑容可掬,两人相互看看又是笑了一阵,方才各自上马,完颜晟调转马头向着外面就走。 身后,赤兔马上的身影看着黄龙府的方向眯了下眼睛,一挥手:“走,去军营。” 令骑顿时跑出,有号角的声响在天空下回荡,一队队衣甲精良的士卒重新迈开腿脚,向着黄龙府城东奚胜、杜壆所立军营而去。 …… 烟尘弥漫,步伐轰鸣。 完颜晟的护卫见着自家勃极烈回来松了口气,完颜宗翰在后沉吟下迎了上去,尚未开口,迎面而来的人挥了下手:“回去。” 打马就走。 (本章完) 第766章 主攻 助攻 夕阳近黄昏,巨大的军营仍然有喧嚣的声音,一队队的士卒正在进入早已设置好的营帐,卸下来穿着的甲胄,轻声谈论着今日阵前的一幕。 篝火在军营中升起,持着刀枪的巡逻士卒走出营帐,火头军抬着偌大的铁锅走出,敲响用膳的钟声招呼着饥肠辘辘的同僚。 中军大帐处,一众将领分坐两边,有侍卫走入放下晚膳,又将酒水倒入碗中,随即退下。 “众位将军。”吕布大马金刀的坐着,伸手将酒碗端起来,一手拍了下桌子:“战事尚未开启,今日酒水只这一碗,待来日胜了,我等再尽情痛饮。” 王政拿着酒碗低头看看,抬头笑道:“大王,这般少还不如不饮。” “军师说的有理。”吕布一点头,带着笑意开口:“来人,给军师将酒拿下去。” 有侍卫进来。 “等等!”王政惊呼一声,一手护着酒碗:“有的喝比没有强,政不嫌少。” 帐中人顿时轰然大笑。 吕布呵呵笑着挥退进来的侍卫:“戏言就到这吧。”,吃了块肉喝下酒水,抹抹嘴看向下首的杜壆、奚胜、袁朗等人:“你等来这黄龙府最早,如今金军与完颜部情形如何当是知道不少,可有甚所得?”,笑了一下:“传来的情报终究不如听你等述说的详尽。” 袁朗在一旁侧身拱手:“大王,末将来的最早,曾看着这边辽人攻城。”,顿了一下,看看帐中听着他说话的众将:“先说辽兵,这一部人马士气高昂,攻城器械也不少,狂攻之下给黄龙府不小的压力,只是据末将观察,其军大约新立,将领士卒热血有余,经验不足,是以被末将从后偷袭其主帅,惨败而回。” 思索一下,续道:“当是时,金兵有马军出城协助,其兵看规模当在一千五六之数,甚是勇猛,悍不畏死,甲胄、战马、兵刃都不逊色于末将麾下装备,只是不知是否是城内全部马军,或是其城内马军都如这部人马一般。” 帐中一时间安静下来,不少人听下吃喝的动作在思索着,袁朗后边,有身影放下手中肉食,挺直一下腰杆,又缩了回去。 吕布在上方看的分明,看向那边:“完颜长水可有甚要说的?” 帐中众人纷纷将目光看过去,那边身穿戎装的完颜宗弼犹豫一下,开口:“大王,末将虽然未曾在黄龙府内得见,但曾与末将的兄弟详聊过,他尚在黄龙府居住时,城内有兵马两万,其中马军有八千,三千乃是完颜晟手中王牌,多是披重甲的敢用之士,剩余五千分散在军中,归那完颜宗翰指挥……” 有些犹豫的看看吕布:“只是如今已经过了一年有余,完颜晟与完颜杲又势如水火的接连征战,如今具体人数则不可知。” “那就仍当其有八千之数。”吕布挥了下手,先是冲着完颜宗弼点点头,复又看向袁朗:“以你观之,如今金军军心士气如何?可仍如之前一般?” “多有不如。”袁朗说的斩钉截铁:“辽军退后,末将等人曾与那完颜宗翰多有接触,其麾下神色疲乏不堪,想来一场突袭不至于此,应是连年征战之故……末将猜想,他等已经没了充足人手,士卒轮换不开,已有厌战之情。” “意料之中……”王政懒散的坐在马扎上,有些不舒服的扭动一下身体:“先是举国南侵失败,士兵折损十之五六,又为了争夺遗产打了这么久,兵源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若不是祖上打的根基牢靠,怕是顷刻间就会被周围的部族侵吞殆尽。” 一边完颜宗弼面无表情,只是低着头,一只手握紧,青筋凸起。 吕布点点头:“某心中有数了,另外,我等尚有乙典部与顺化部的援军,他等走另一边北上。”,伸筷子夹起烤肉,微微眯眼:“今夜休整一夜,明日奚胜、荣、韩世忠为先锋,直取祥州,曾涂与牛皋率骑兵于外,小心戒备完颜部的骑兵。”“是。”被点名的人抱拳应下。 吕布挥手示意不用站起,看眼其余人:“剩下的将军随某北上,从侧翼援助。” 坐在下方的一众将军纷纷点头,杜壆捻着胡须开口:“大王,西北面的静远城怎生处置?它如今已落入完颜杲手里。” “不去管他。”吕布同王政对视一眼,嘴角微微弯起:“将其交给完颜晟,晚间派人通知他,我军来日主攻祥州,益州太远,鞭长莫及,让他自己决定是否拿下。” 语气加重。 杜壆等人挠挠头,虽是不明其意,仍是拱手领命。 夜幕降临前,一骑快马打着旗号去往黄龙府,守城将领不敢怠慢,一面通知完颜宗翰,一面请其先在城门等候,不久,齐军的消息传去宫殿。 “祥州!打下来是不是还要帮俺守着?” 嘭的一声,瓷器摔在地面,碎片从青石上弹起飞出门坎,完颜晟举着手臂指着外面:“给他信州还不够,当真是贪得无厌。”,脸色涨红,睚眦欲裂的身影摇晃着站起。 “勃极烈,齐军应是担心我等切断其粮道。”完颜宗翰低着头,看着撞上战靴的瓷片在地上打转、停下:“益州在黄龙府西北,若是他等要去,就等于将性命交到咱们手里,那齐王断然不会如此。” 完颜晟面色缓和一下,坐到椅子上:“……也有道理。” 看眼低着头神色如常的将领:“粘罕可有办法让我军也加入攻祥州之战?” “难。”完颜宗翰摇头开口:“齐军若是要攻完颜杲,定然要渡过混同江,祥州与宾州则是其必攻之地,若是不想被掣肘,齐人定然要将两座城池握在手中。” “……宾州也要……” 完颜晟叹口气:“罢了,如今我等兵少,就让那吕布去打,若是他和完颜杲打的两败俱伤,那是最好不过。” 完颜宗翰没有吭声,只是目光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既然如此……粘罕,你负责攻下静远城。”位置上的完颜晟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先拿回一座城池,然后……征兵。” 穿着戎装的身影静静坐了片刻,随即躬身行礼,示意领命。(本章完) 第767章 北攻祥州 第767章 北攻祥州 东方的云层漏出金色的光芒。 仲夏的气温越来越适宜,田间、野地开出各色的小,漫山遍野的绿色有了色彩的点缀,灰色皮毛的兔子三瓣嘴不停蠕动着,某一刻突然直立而起耳朵抖动,站在那里动了动嘴鼻,一转身蹦跳着跑开,到了山丘上方才停下转身回望,漆黑的眼珠里倒影着一支万人的大军从视线远处逐渐接近。 脚步的轰鸣声不断的传来,长满青草的道路上,身穿黑甲的士卒正在天光下迈步赶路,带有齐字的旗帜在风中晃动,一面面齐军将领的旗帜依次而过,看上去杀气腾腾。 一路行来,黄龙府至祥州之间的道路上乱石断木不少,显然是回军北归的完颜娄室做的手脚,身穿常服的青壮走来,搬开乱石,去掉断裂的树干,重新清理开的道路方才能让齐军的士卒快速的走过。 “堵路这计策虽然老套,但确实管用。”战马上,奚胜随着马匹上下起伏,清癯的脸上满是无奈,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再次停下,看着青壮在呼喊声中跑去前面,转头对着狄雷与马家兄弟说道:“不过这从侧面也能探知,完颜部的人马并无甚底气与我等对抗。” 三个麾下的校尉点头,不久,有传令兵过来述说可以重新启程。 后方,韩世忠与荣也是无奈,前方走走停停,若不是派人打探过知道实情为何,都以为完颜部布置了阻敌的手段…… 这般想好像也是一种阻敌。 然而再多的石头与断木也不过是能滞敌一时,翌日晌午之时,满腹火气的队伍终于到了祥州,距离名为怀德的城池不过十五里。 …… 怀德城这边自然也知道齐军大举北上,不过作为守将的完颜希伊并未有多少紧张之感,得益于之前黄龙府的物资,他自觉凭借着城池能守个一年半载,待拖到齐军失了耐性,黄龙府缺粮少兵,那自己这方自然也就是赢了。 “都是完颜部的人,为何一定要打来打去。” 颇为白净的脸上浮现出遗憾的神色,穿着大宋儒生袍的女真人转过身,头上刮的光滑的头皮抹了油一般反射着阳光,后脑垂下的两条辫子绑着一红一白两色绸带,看着名为达及保的谋克:“倘若我等能再次拧成一股绳,无论是辽还是齐,都不能将我等压垮,可惜……” 达及保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魁梧的体型投下阴影,完颜希伊看起来就像是站在野兽前一般。 “终究还是晚了些。”带着遗憾的语气转身,看着外面在风中荡起涟漪的原野,吐出口气:“决定下的太晚了啊……” 奔跑的脚步声传来,两人转首看去,肩膀中箭的斥候满脸冷汗的走了过来,看着完颜希伊的一刻松了口气,腿脚一软,差点软倒在地。 一旁有士卒连忙上前扶住,中气不足的声音从口中传出:“禀猛安,城外发现有齐军斥候,离此只有十里之遥。” 静静站立片刻,完颜希伊吸口气:“终于来了,传我命令,准备迎战——” …… 祥州地界,山丘间的尘土落了下来,战马收住马蹄,喷着炽热的气息甩了甩尾巴。 穿着黑甲的斥候一手拿着长弓跳下战马,连跑两步赶到死尸旁,蹲下来翻找一下,拿起一块牌子看了看,随即放入怀中,翻身回转马上,一路回返上路。 同样的情景在其余视野宽阔的地方上演着,斥候间的厮杀从未停止,这一路的猎杀双方各有死伤,只是渐渐随着齐军的压上,祥州的斥候在回缩着。 天空下,奚胜指挥着齐军将校建起简易的军营,上万人的步卒在青壮紧张的眼神中席地而坐,吃着冷硬的行军干粮喝着水囊里的凉水,静静的恢复着体力。 远远近近,相熟的士卒在说着话,延绵开的军队后面是在打造攻城器械的匠人,粗大的树木被放倒,运去一旁,空出的地面上堆积起一个个事先造好的部件。 军阵当中,奚胜、韩世忠、荣聚在一起,伸手指点着堪舆图:“没什么好多说的,怀德城池并不大,总共士卒三千,我意还是围城阙一,放开北面的门,让牛皋与曾涂在路上埋伏,如此他们无论是向西北去静远还是北上去宾州,都可以骑兵追击。”,手指点了点代表河水的线条:“若是他等往东北突围想要过河,也可以提前在此埋伏一下。” 抬头看着韩世忠、荣:“齐王殿下自是希望打下这祥州即刻北进宾州,二位将军可要拿出本事,莫要让殿下失望。” “此乃末将之责,奚将军无需多言。”韩世忠、荣笑了一下。 两人看着堪舆图片刻,直起身。“洒家来打西门。”韩世忠摸着下巴想了想:“洒家军中也有几百骑兵,若是其往静远城突围,也可从后追击一下,与马军的弟兄配合,将其赶入伏击之处。” “既然恁地……”荣抬头看看:“我打东门,我军中骑兵不多,就不抢上去献丑了。” “好!”奚胜双手一拍:“我来攻南门。”,嘴角带上冷笑:“前两年被攻打的账也该算算了。” 其余二人亦是挂上冷笑。 不久,有工匠前来禀报,器械组装完毕,悲凉的号角声吹响在苍穹下。 …… 大战前的紧张在城中蔓延,无数金军士兵穿上衣甲,打磨着刀兵,等着集结的号角,青壮挑着装有石块的框子走上城墙,额头滴下来的汗水浸湿了脚下的青砖,有人腹中饥饿,一个不稳脚下踩空。 哗啦—— 石块撞在地上蹦了起来,砸在后面人的脚背,“啊呀——”“啊——”惨叫接连响起,更多的人倒下,成堆的石头滚下城墙的阶梯。 “该死!”赶来的金兵看着被石块堵塞的楼梯,受伤的青壮在石堆中坐倒,捧着被石头砸中的地方叫唤。 “你个贱骨头,故意的是不是!”大怒的士卒举起刀鞘砸向最先倒下的汉子。 “啊!别打!啊——”那人叫着:“俺只是太饿了脚软,不是故意的,啊——” 刀鞘砸在头上,鲜血流下。 完颜希伊在城头女墙处站着,听到有响动走过来:“甚事这般吵闹!” 那士卒听到声音连忙回头,见是城内上官,连忙站好:“猛安,这厮偷懒……”,一指阶梯上:“恁看这乱样。” “俺……俺没吃饭,自然挑不动重物。”那青壮顿时叫起屈来。 “事出有因,无需这般苛责。” 完颜希伊点点头说了句,那青壮刚刚松口气,这儒雅的金人又说了句:“砍了就行,殴打就没必要了。” “你好h……” 噗—— 惊恐的面容定格在脸上,那士卒将带血的刀抽出,擦干血迹,收回鞘中。 冷漠的看了眼死去的汉子,完颜希伊吩咐一声:“快些清理好,齐军很快就到,莫要让这些杂事耽误了功夫。” “是。” 士卒连忙躬身,看着他走远,方才指着一众青壮吼着:“快些将石头搬上去,不然你等就和这人一样!” 而在城外,仿佛印证了完颜希伊的话一般,一条黑线出现在视野中,举起的旗帜飘动着。 (本章完) 第768章 徐文先登 唳—— 白中带黑,外表看去甚是可爱的海东青在高空发出嘹亮的鹰唳,锐利的眼神盯着远处的黑压压的人影,在怀德城上方来回盘旋。 那是有敌人来临的信号。 完颜希伊压着刀柄站在城头,看也不看天上飞舞的畜牲一眼,视线里齐军的旗帜连成一片,下方站立的黑甲身影给他带来不小的压力。 “四面将旗……”轻声说了一句,这颇有学识,识汉字、认契丹文的统帅眯了眯眼,随口吩咐着:“来人,去看看其余几门是什么情况。” 当下有人狂奔出去。 风从原野吹来城墙,旌旗呼啦的舒展不定,下面的一排排的黑线开始左右移动,让开的道路间有人推着投石机走了出来。 “注意隐蔽!” “床驽!床弩快推过来。” 有谋克叫喊着,士卒四处奔走,持着大盾弓箭的手冒出了汗,连忙在裤子上擦了擦。 远处的人影在跑动,眼尖的完颜希伊能看到是在搜集投石机的石块,不敢再待在原地,连忙撤向一旁,有士卒从两面跑了回来:“猛安,西门、东门都有齐军出现,只北门外毫无踪影。” “围三阙一!”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完颜希伊目视外面:“主攻方向看来是在这南门。” 吸了口气:“传令西门斛拔鲁、东门的散都鲁,让他们二人各抽调三百人援助俺这边,北门那里时刻注意着,莫要让齐军偷袭。” “是。” 传令兵连忙领命跑开,站着的统帅看着外面陡然瞳孔一缩,视线中,投石机的臂杆扬了起来。 “投石!小心规避——” 写有狄字将旗与两面马字战旗下,有黑色衣甲的士卒开始向前奔跑。 …… 城下原野上,两架大车架着牛皮战鼓,赤裸着上身、腆着肚子的壮汉不停挥舞红布包裹的鼓槌。 咚咚咚—— 正对城墙的军阵,一条黑线踩着鼓点整齐快速的推进过来,写有齐的大纛,在风里不时飞舞,密集的脚步声里,三营六千士卒在前行之中,随着军中将官的呐喊声,渐渐开始变化阵型。 在士卒后方,三辆投石车下有士卒挥动刀锋砍断绳索,磨盘大的石头瞬间抛飞出去,一同出去的还有两旁散装在一起的十多枚两个拳头大的石弹,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线,飞向那座视野里的城头。 城头上,完颜部的士卒慌乱了一瞬,吼叫“规避——”“躲开——”的声音不停响起。 砰砰砰—— 轰—— 石弹带着呼啸的尖锐声轰向城头,撞在石制的城头上、砸向木制的城楼,轰鸣声在人的头顶、身侧爆起,碎裂的石子、断裂的木头四散飞溅出来,墙垛、墙体震的晃动不休。 也有人倒霉被石块砸个正着,惨叫中朝后飞去,大口的鲜血喷了同伴满脸,引来更大的恐慌。 完颜希伊蹲在远离城楼的地方,亲卫举盾替他遮挡着。 眼睁睁看着磨盘大的石块划过天空轰入那楼中,带着红漆的柱子断裂,漏出木头原色的断茬儿,残屑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士卒的身上,惨叫声响起一片。 他皱着眉头看去外面,神色有些严肃:“有抛石机,难打……” 话音未落,一旁的亲卫叫出声:“猛安,他们攻城了!” 完颜希伊连忙站起,黑色的眼眸中,原野上三营六千人,顶着盾牌掩护云梯朝城墙过来,更多的士卒则是抬着木梯,有射手不停举手,将箭矢射上城头,展开压制。 “愣着干什么?还射!” 完颜希伊大喊一声:“床弩呢?射击!”更多的箭矢腾起在空中,落下的箭矢在两军中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城头上,完颜部的士卒怒吼着按下弩机,粗长的箭矢射出,顿时在黑甲的浪潮里激起一抹红色。 然而下方呐喊的声音更加高亢,声浪逐渐接近城墙。 嘭—— 铁制的钩爪搭上墙头。 “准备防御——” 呼喊声在四方响起,站着的完颜希伊吸口气:“推进的速度太快了,来人,去另外两门看看,俺要知道其余地方是否也有齐军的投石机在。” 有人飞奔而出。 奔跑间,耳中都是齐军传来的怒吼声,单手侧举盾牌护着头部,跑动的亲兵有些心惊,往日也曾面对完颜娄室的攻城,然而对方没有这般快速,不知这些齐兵到底是怎么训练的。 跑过拐角时,士卒的瞳孔陡然一缩,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带有韩字将旗在城下飞舞,一架投石机在轰鸣中将数枚石弹扔了上来,轰然砸入城门楼,箭矢在空中交错,不比南面小的呐喊声在城下传来。 城墙上,完颜部的弓手纷纷放箭,持着大盾的步卒上前站在城头,折叠式的云梯在城墙下展开,轰的一声靠上墙垛,一排闪着金属光芒的钩爪先后抓住城头。 “跟俺来——” 穿着铁甲的徐文高声叫喊着,单手顶盾率先爬上,其余士卒牙齿咬着刀背,手脚飞快的跟在后面,这些士卒都跟着去过打过东边的女真,可以说是见了血的老兵,对如何杀人、如何防范刺来的长矛有着本能般的敏锐。 快到墙垛时,早已等候的完颜部士卒奋力刺出一矛,徐文大盾一斜卸开刺来的矛锋,陡然松手放开盾牌,一把抓住矛杆,向下拉扯的同时,自己腿部用力,倏忽间蹿了上去。 趁那人被拉的掉落之时,另一手刀砍断对方手臂,“啊——”一声吼,将矛扔向想要补位的士兵,噗一声,刺了个通透,徐文趁势一踩墙垛,挥刀扑向另一士卒,紧跟在后的齐军步卒同样手脚敏捷,看自家将领杀上城头,连忙跟上,正好挥刀截下想要从后攻向徐文的士兵。 须臾间,夺矛、登城、杀人,徐文口中嘶声吼叫着,接连将扑来的敌兵砍翻在地,让附近的完颜部士卒一阵错愕,而这短短的时间,这面城墙上,好几处云梯已经有齐军士卒杀了上来,瞬间厮杀成一团。 “来人!跟俺将那齐将赶下去!”名叫斛拔鲁的西门守将吼了一声,拎着手中长枪就跑向徐文,后方亲卫连忙跟着上前,呐喊着要将不知死活的齐人杀死在城头。 “啊——” 飞扑上来的齐军,挥着刀将敌人砍杀在地,随即被几把刺来的长矛捅入胸口,口鼻溢血中,“啊——”一声吼,奋力扔出手中刀被人打偏,眼中无光的倒了下去。 上来的齐军与城头完颜部士兵拉扯了一瞬,随即越来越多的人攻了上来,斛拔鲁奔到徐文左近时,视线里,更远处有穿着铁甲的将领也跳了上来,手中两把横刀挥砍,杀死士卒无数,顿时心中大急,朝着徐文吼一声:“死!” 旋身扑了上去,手中长枪狠命朝着徐文脑袋抽了过去。 “该死的是你!”徐文曾在东女真那边待过,知道些简单的女真话,听着斛拔鲁的吼声大怒,一刀砍翻身前人,转身一刀打偏刺来长枪,不退反进的应着杀上去。 这完颜部谋克大喜,握着枪的手又用了两分力,只想一下戳死徐文,哪料对面齐将手中刀猛的磕在枪头,一股大力传来,顿时让他手一偏,还未等他变招,那刀贴着枪杆一路滑过来,掠过手臂,一下砍入胸口。 “呃……” 断臂带着血迹在空中飞舞,视线里,齐将猛的转身,一道光华在眼前闪过,随即视野开始拔高,一具无头的尸体向后倒下。 意识归于黑暗。 “谋克!” 亲兵叫喊出声,愈加疯狂的冲向杀了自家将军的徐文,这成长为青年的将领冷哼一声,狰狞着面孔,挥刀迎上。 杀戮在继续。 …… “祸……祸事了。” 远处,完颜希伊的亲兵全身冒汗,转身就跑,全然不顾身后喧哗声大作的城墙。(本章完) 第769章 情势危急 旭日在向西边移动,天光逐渐黯淡下来。 怀德城上,三面城墙陷入歇斯底里的呐喊厮杀。 东门处,十几个士卒持着盾牌将荣护住,看盾牌表面插入不少箭矢,显然是城头射下来的。而这小李广手持弓箭缩在盾后观察着城墙,前方的数名士卒反向斜挎着箭囊,他麾下两员悍将黄信、郝思文各持着丧门大剑与横刀正在攀爬而上,但有完颜部的士兵持着擂木滚石露头,下方的小李广抬手就是一箭,箭矢从人的眼眶钻入,不似人声的惨嚎出口,中箭的人捂着眼珠往前走了两步,身子撞到女墙,当下翻身掉落城下,鲜血从身下渗出。 守城的女真谋克,不断组织兵力试图将上来的齐军驱赶下去,但荣麾下的齐军也不全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挥着刀枪在战场老兵的带领下,频繁冲击城头的守军。 “守住云梯!守住云梯!” 登上城头的黄信杀的满身是血,大声呼喊着守住后方,郝思文在后蹿出,挥刀荡开刺来的长枪,身子一矮,捡起地上的盾牌,连忙上前护住黄信。 哆哆哆—— 射来的箭矢扎入盾牌三分,及时赶上的井木犴来不及呼出一口气,侧身一刀砍翻想要去堵缺口的敌兵,黄信丧门剑一挥,径直扑向刺来的枪阵,嘶吼与兵刃碰撞的声音同时响着,这镇三山身上铁甲很快多了数道划痕。 “快上!快上!” 跟着上来的齐军士兵叫喊着,各持盾牌冲上来,用盾牌抵住前方,护住自家的将领,后方的云梯上,不断有身穿黑甲的士卒跳上城头,与身前的同袍组成小型防御阵型,沿着墙垛跟着黄信与郝思文一点点推进,当先需要清除的就是完颜部的射手,以及架在城头的床弩。 “亲兵与后备队跟俺来!” 负责东门的守将是谋克散都鲁,见着黄信等人成了阵势暗叫一声不好,连忙集结兵力想要先将登城的黄信、郝思文等人推下去,然而另一边墙垛前数名士兵惨叫着掉下城头,顿时蹿上来更多的黑甲齐兵,不得已先杀去眼前的敌人。 “谋克,没后备队了,适才被猛安调去南门了。”有亲兵在身后开口提醒。 “该死!压上去——” 嘶吼着,散都鲁拿着人头大小的铁锤不要命的冲过去,魁梧的身影频繁挥动手臂,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人影扭曲着飞出城外,凭借自己的武艺,堪堪将赶上城头的齐军压制住。 天空中的箭雨变成单向,下方不时抛射上来火矢与铁箭,黑烟从城头卷起,不时有黑甲士兵登上城头,扑倒杀上来的完颜部士卒,给身后的同伴创造出机会,越来越多的黑色在晕染着这面墙。 抬头看去黄信、郝思文已经杀入城头射手军中,他纵然悍勇无比,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分身赶过去,尤其是一旁靠近墙垛的士兵,眼见着有人上前就倒下去,头上或脖颈插着箭矢,他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城下有神射手在狙击上方士卒。 “谋克,对方上来的有些快!” “知道了!”吼了一声,一锤将穿着黑色半身皮甲的士卒砸下城头,目光看去射手那边:“来人守住这里,俺先将那边两个狗贼打下去。” 反手一锤将试图偷袭的齐军士兵打杀当场,有五个亲兵上前围着这处墙垛,这才让这完颜部的谋克腾出手,一甩铁锤,迈步向那边杀去。 摇晃的视野中,床弩手被黄信砍杀在地,散都鲁大吼一声,蛮横的冲了过去,有齐兵探出手中捡来的长矛,被这壮汉一把抓住,嘶吼一声,往胸前一拉,人影不受控制的冲前,随即女真将领侧身一顶。 咔嚓——胸骨发出一声破碎之声,那齐兵倒飞而回,落下之时,散都鲁那张带着狰狞之相的面孔浮现在镇三山眼前,一锤挥下。 当—— 丧门大剑招架住,黄信牙根紧咬,手臂一阵酸麻,整个人不住的后退,郝思文大吼一声从旁杀上,三人顿时杀成一团。 两方护持的亲兵、士卒齐齐呐喊一声,刀盾、铁矛挥舞戳刺,硬生生杀到一起,金属交鸣与嘶吼声在城墙大作。 “让抛石车上前!” 荣单手握弓吩咐一声,后方有亲卫挥动令旗,他看看几个木梯上已经有人登上去,一收弓箭,抽出腰间百炼横刀吼了一声:“杀上去,夺城——” 护着将领的亲卫开始上前奔去云梯,小李广亲陷战阵。 …… 此时延绵数里的三面城墙上,厮杀还在持续,南门的防御绷得死死的,达及保那高大的身形奔行在城头,配合着士卒将杀上的黑甲之士赶下去,箭矢、擂木滚石停的从城头洒下,然而却不能稍缓下方黑甲士卒攻城的步伐,不少完颜部的老兵都知道,今日可能要战死在城头了。 奚胜在下方看着清楚,抓了抓胡须:“传令,让狄雷、马家兄弟正式攻城,城头的反击没有预想中的强烈。” 令旗挥动,象征强攻的牛角号音吹响。 前线三位年轻的校尉听着声响转过头,拔出各自的兵刃吼了一声:“随老子冲!” 城头上,完颜希伊满头热汗的嘶吼下达着命令,城墙上的大多数墙垛都已经进入近身的搏杀,掷檑木礌石的机会渐渐不见,反倒是下方不断有石弹轰上来,砸在城头走道或内城的阶梯。 搬运补给的青壮被石头砸中,成捆的箭矢掉落地上,染上红白相间的液体。 抢救及时的伤员被抬下去,送入伤兵营,更多的伤兵在前线只能躺在血泊里等死,喊的嗓子沙哑的完颜希伊喘息着看着一切。 俄尔,有脚步声从旁响起,跑去东西两门的亲兵苍白着脸出现在视野内。 “西门守将斛拔鲁被齐军击杀,现在情况危急,城头各自为战没有统一指挥,还请猛安援助。” “东门被齐军攻上去了,散都鲁谋克在与敌军厮杀,只是情势已危,请猛安救援。” 寒意,从后背升起。(本章完) 第770章 破祥州 天光下,汹涌的黑潮冲击着城墙,石头划过天空带着滕起的箭雨砸落城头,燃烧的火矢点燃了残破的城楼,刀强反射着天上的阳光。 轰—— 轰—— 一声声冲车撞击声从城门处爆起,微弱的晃动感从脚底传来。 “后备队呢,让他们上来!升起血战大旗!” 血丝充满眼白,说完想起什么的完颜希伊一把抓着身旁的亲兵怒吼出声:“挂旗!让北门的快些援助两边!” “猛安小心——” 有亲兵扑过来将他撞倒,一颗石块砸在十数步之外,崩起的石子砸在没反应过来的亲兵身上,顿时惨叫着倒在地上打滚。 完颜希伊狼狈的推开扑在身上的亲兵,正要站起的动作一顿,视线里,三丈外那高大的旗杆拦腰被砸成两截,掉落在地的木杆弹了一下发出“咣”的一声。 “猛……猛安,怎办?”有亲兵爬起来也是看的头皮发麻,想起主帅命令,嘴唇动了两下,终是问出口。 “怎办……”白净的脸上满是狠厉,完颜希伊站起身一脚将令旗踹倒在地:“还能怎办?去传令!晚了把你挂城头当齐军靶子!” 那亲兵激灵灵打个冷战,连忙爬起来往城下就跑,适才探查的人说的清楚,东西两面都被齐军攻了上来,此时万万不敢从城头跑过去,只能骑马从城内而行。 呐喊厮杀的声音在耳中响着,城门仍在承受撞车的冲击,一下下打桩似的爆响让这完颜部猛安头皮发麻,脑海深处那强大的金国缓缓褪去,心中的恐惧在放大。 “猛安!齐军攻城更猛了。” 达及保拎着大杆刀跑过来,脸颊不停有汗水滑落,伸出蒲扇般大手一抹:“再这样下去不行,下面士卒厌战心重,俺不敢肯定能守多长时间,还请恁早做打算。” 打算? 完颜希伊如何听不出这高大壮汉的言下之意,这人分明就是看着齐军攻城的疯狂样怕了,想要弃城而逃…… 自然,他不承认的是自己也有这种想法,只是开口:“如今齐军三面围城,独留北门,分明就是路上有伏兵,让我等跑去哪里。” “可留在城内也是个死。”达及保快速的说着:“若是不跑,等会儿城破就更走不了了,城外好歹也有一线生机。俺一个粗人死不死没甚打紧,只是猛安恁就可惜了,如今联盟势微,正需要你这等智者相帮。” 智者…… 完颜希伊苦笑,若他能料到今日齐军如此凶猛,早就撤出这祥州城,退回混同江北而守,如此看自己也算不上什么聪明人。 视线中,有黑色的身影在城头出现,挥着刀兵的完颜部士卒杀上将其赶下去,这好读书的女真猛安心中咯噔一下,还没开口。 轰—— 城墙猛的一颤,两个女真将领一愣,耳中听着城墙下方喊杀声大作,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冲向一旁城头的阶梯旁向一侧看去,只见城门向内撞开些许,能见到门缝外的光亮透进来,数百身穿戎装的士兵挤在城门后面,死死抵住大门。 “怎会破了……”两人眼睛睁大,完颜希伊喃喃说了一句。 撞车对着城门又是几下,大门的缝隙在门闩呻吟声中又被挤开一些,几十个顶在前方的士卒被震的向后跌倒,又连忙爬起冲上去挤住。一杆杆长枪、铁矛从外面刺进来,刀锋砍过去,探进来的铁矛、长枪被砍的断裂。 “猛安,走——” 达及保张开大手,一把抓住完颜希伊,他身材比后者高两个头、人又粗壮,完颜希伊小鸡仔一般被他扛在肩上,两人顺着阶梯就向下跑,后方那些亲兵见状,也不敢呼喊,连忙追着前方两人下去。 下方有谋克在指挥堵门,看着二人奔下来,本能看向对方,见两人骑上战马,打马就跑,后方亲兵一窝蜂上马追去,顿时失声大吼:“猛安恁去哪?” 前方有士兵听见转头看,渐渐有“城破了,猛安跑了。”的话语响起,继而有人高喊:“城破了!” 堵门的力量顿时松懈。 轰—— 爆响传出,门闩不堪重负,顿时“咔嚓”断裂成两半,被推挤开的大门处,一连串的弩矢从齐军手中射出,带起无数血。 “破城了,随本将冲!”狄雷夹杂在攻城的齐军中,骑着战马,双手持锤,随着前方的士兵杀入门缝,在两旁士兵奋力推门中,更多的齐军冲了进去。 尚未来及逃走的完颜部士兵顿时被浪潮卷入,留下一地尸体,密密麻麻的兵锋蔓延入城,从城墙阶梯上去,杀向墙头的守军。 守城的完颜部将士嘶吼连连,挥舞战刀铁矛死战不退。 黑色的浪潮涌上城墙,将抵抗的人吞没,马劲高声大喊着,挥舞手中长刀砍倒面前的谋克,放眼望去,无数身穿黑色衣甲的人挥动着刀枪在屠杀。 马劲转身走去墙垛,一脚踏上,高举横刀:“南门已破——” 回应他的,是下方持续涌入城门的齐军呐喊声。 …… 短短半日,在齐军强攻下,祥州被攻破,守将完颜希伊带着不足七百人的北门士兵逃跑。 西门韩世忠收到消息连忙带着本部近五百骑兵北上,辨认一番,确定前者顺着道路跑去宾州,随即打马追了下去 东门,荣手持长弓,看着倒在地上的完颜部猛将,一支箭矢从后脖颈透过,死的不能再死,沉默一下:“也是个猛将,将他葬了吧。”,走去墙头,那边黄信与郝思文正靠着墙壁:“伤的可重?” “左臂断了。”黄信苦笑一下,看了眼垂在一旁的胳膊:“末将怕是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战事了。” 荣点点头,视线看去郝思文。 “……末将也是。”这井木犴满头大汗,沉默一下,艰难开口:“肩膀……被这厮砸了一下,嘶……怕是短时间好不了。” “好生休养吧。”荣没有苛责,只是轻声说了句,随即喊来士兵将两人抬下去治伤。 也就是这天,祥州被下的消息,被奚胜传了出去。(本章完) 第771章 纷乱 携带军情的快马奔驰在原野,黑夜中,不知多少马在狂奔。 黄龙府北、东两侧的大门敞开条缝隙,任凭驭马的骑士冲进,完颜晟方用晚膳,有令骑飞奔而来,不等马停,飞身跳马,侍卫注目中,踩着阶梯匆匆跑来,来不及同当值的太监打招呼,在殿外大喊:“勃极烈,祥州紧急军情。” “等等,你还不能……” 太监看他要进,连忙上前想要拦下,后方大门吱嘎大开,走出的完颜晟嘴上油乎乎一片:“什么消息?” 后方有妇人走出好奇的看来。 令骑行礼,声音洪亮:“今日过午,齐军攻怀德城,三面围打,夜晚之前攻陷,现今齐国前锋已入城,祥州已克。” “嗯……啊?”完颜晟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走前两步,一把抓着这士卒胳膊:“你说甚?再说一遍!” 令骑陡然被抓,顿时一愣,支吾一下:“今日过午……” “不是这句,最后一句!”完颜晟的手上用力。 令骑脸色有些变化,想了下,试探开口:“祥州已克?” 对面,完颜晟陡然站直身子,收回手,吸了口气:“快,让粘罕火速进宫。” 太监连忙领命去找人,不多时,另一探马快步走入宫殿,随后穿着常服的完颜宗翰方才到来,完颜晟带着兴奋之色说了祥州之事。 “粘罕,此乃好机会,我等可迅速出兵宾州,抢先齐军一步将宾州拿下。” “勃极烈稍安勿躁。” 这金国的统帅站在殿中想了下,看向先自己一步到来的探马:“现今齐国大军在何处?” “在黄龙府东北向二十里处扎营。” “可收到前方祥州战报?” “俺看着有不少骑兵自怀德城方向驰入军营,当是他等通知的令骑。” “粘罕?” 完颜晟又兴奋的开口说了句,那边完颜宗翰皱眉头看眼最先报信的骑士:“怀德城陷落前,可有完颜娄室兵马援救?” “未曾得见。” 威猛的壮汉摸摸自己的下巴,看向完颜晟道:“勃极烈,俺以为,现在最好是按照原计划去打静远城。” “为何?”完颜晟有些不乐意:“祥州以下,我军前方没有了阻拦,趁齐军还未北上宾州,先将其夺了,怎地?你非要将我大金的城池让给齐国人?” 两个探马与太监连忙低头看着鞋尖儿,放缓呼吸。 完颜宗翰摇头:“不是这般。”,看着完颜晟冒着怒火的眼神,苦笑一下:“勃极烈,完颜娄室这人俺和他打了一年多,深知此人是个喜欢甚事都捏在手里的人,完颜希伊刚投靠他,仍被委任祥州太守这不符他性子。” 完颜晟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完颜宗翰看着他心中叹息一声:“完颜希伊被他放在怀德城,怕是为的试探齐军的战力,如此就算他损失了也不心疼,若是齐军轻易打下,说不得会在之后轻视其军,如此之后再战,说不得能利用这种自大之心埋伏齐军一波,是以,俺以为完颜娄室定然在宾州左近有埋伏,此时若是撞上去,怕是要被其迎头痛击,反而得不偿失。” 看着默不作声的完颜晟拱拱手:“是以俺以为,我军还是俺原计划,先下静远,然后伺机而动为好。” 过得好久,完颜晟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做。” …… 与此同时,数千战马围成一个圆圈,有骑士在外围警惕放哨,更多的却是在圈内裹着毯子靠着马匹休息。 东面,乃是名叫混同江的河水。 ……辽东北面有山有林,水土丰沛,一条混同江切割开北面的土地养育着河水两岸的生灵。 坐拥山林、大河的完颜部可说是易守难攻,在外又有诸多的部落作为联盟的一部分,往南夺取了宁江州与宾州作为屏障,又因与完颜晟的交战设立挤出关卡,更有烽火台在关卡中矗立,一旦出现紧急情况,烽烟会先快马一步将军情传回部落。 东南面的祥州本就是意外之喜,对完颜杲方面来说从未想到会如此轻易的从黄龙府附近获得一座城池,因此撤走的时候完颜娄室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多少心疼之感。 宾州西面,接连起伏的山丘上有几个身穿戎装的士卒靠着怪石树木而立,与同伴之间说着什么,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几个女真汉子连忙缩到石头后面,看着一队自家的斥候由远及近方才松了口气,目视他们跑过,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 马匹在原野上快速前行,接连经过几个丘陵,转入一处山谷,能够容纳八千人的军营在这里矗立着,光着腿脚的女真士兵正在溪水旁边给自己的战马洗刷着,守门的将士看见跑来的马匹也没让其停下,反而搬开鹿角,任其畅通无阻的跑入大营。 简易的堪舆图铺在拼接起来的桌子上,用石块与木头代表的敌我双方堆砌在图纸上,完颜娄室皱着眉头站在桌前,手指点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自从决定从黄龙府撤兵,他没想着就这般渡河回去,反是将军队分成两部,一部以步兵为主,尽数回宾州与宁江州防守,一部全是骑兵,被他带来此处。 军中大部分不知这位统帅要做什么,只是依令行事,毕竟这位统帅还是能压的住麾下的骄兵悍将。 门口有战马嘶鸣声响,随即脚步声传来,年轻的完颜活女风风火火的跑入大帐。 “爹,俺回来了。” “嗯……”鼻子里哼出音应了一声,完颜娄室抬头看向自己儿子:“如何?可是祥州分出胜负了?” 完颜活女一屁股坐到马扎上,拿过水囊灌了一通:“分出胜负了,完颜希伊连半日都没撑过去,天黑前就被拿下了。” “……意料之中。”完颜娄室叹口气:“两边常年征战,士卒无有休息之时,每日不知何时战死,又曾大败给齐国,军心早已不复当初,他谷神又非是能征善战之辈,虽是坐镇祥州日久,却从未带兵出征过,如此士气低落又不知鼓动……” 伸出手拿掉祥州代表自己一方的石块:“焉有不败之理?” “……那爹,接下来怎办?”完颜活女沉默一下开口:“齐军这次攻打祥州,俺在远处看着,其旗帜规模大约只有万人左右。” “万人……”完颜娄室看着堪舆图,伸手将木块堆在一起,口中说着:“都是步卒?” “皆是步卒……”完颜活女回了句,又想了想:“嗯……南门与西门有发现骑兵,观望的斥候说是不超过千骑,南门处骑兵入城未出,西门的在城破时向北而去,看方向是宾州那边。” 完颜娄室耳中听着,手中将几个木块放在堪舆图上,右手捻起几块木头,又松开任其掉到左手掌心。 “呵……完颜希伊幸运的话还能回去。”面上有着思索之色,拿起两个木块放在堪舆图上:“先不管他,这次听闻齐军出动大军二十万,定是诈称,齐国支撑不起那般大规模出征。” 完颜活女张了张口,做父亲的眼睛瞥过去,看他不服气的样,当即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现今辽东何处能支撑二十万人的军队出征?” “呃……” “说话做事多动动脑子。” “这不是有爹你在吗……”完颜活女的声音很小,被外面军营中的声音盖住。 用手指敲着堪舆图,完颜娄室一手撑着桌子仔细打量一阵:“查到那齐王在何处了?” “找到了。”做儿子的站起身,走过来看着堪舆图:“在南面。”,伸手在堪舆图上比划了个圆圈:“俺派人在祥州附近找了个遍,最后有侦骑跑的远了些,方才寻到他等的旗帜,在祥州东南面二十五里,黑夜中已经扎下营盘,看样子是个有五万人的营寨,为此还死了十几个斥候。” “嗯……”直起身,完颜娄室走了两步,停下:“你回来前齐军大营可有动静?” 完颜活女想了想,摇头:“没有,斥候说军营秩序井然,外有巡逻士卒,内有警戒之人,篝火照处皆是人影,爹要是想偷袭他大营可能有些难。” “谁说俺要偷袭了。”完颜娄室转过身,看着堪舆图神情有些凝重:“齐人的目标当不是宾州。”,狠狠捶了下桌子,目光看去被震乱的图上:“宁江州。” 一字一顿。 年轻的女真青年神色愕然。(本章完) 第772章 俘虏 完颜活女回营之时,在外伏击与追击的齐军骑兵也已经返回,骑着战马,身上满是尘土与干涸的血迹。 名为达及保的谋克脑袋被系在韩世忠马颈下,完颜希伊五大绑的被牛皋拿下,堵着嘴,放在一匹空马上,驮着走入城池,城墙上方,齐国的旗帜随着风在摇摆舒展。 一路行走,到处能在土黄色的街道上见到斑驳的血迹,拉着完颜部尸体的车辆从身旁跑过,有持着刀兵的士卒巡逻走过。 雄健的马匹停在府衙前,有些破旧的官舍门前站着的侍卫上前将战马接过来,牛皋让人押着完颜希伊走进去。 有十几个穿着戎装的俘虏跪在府衙的院中,看到完颜希伊被推着走进来,纷纷抬起头,血迹、黑灰的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情,无神的眼睛注视着从面前走过的人影。 “猛安,俺们不降!” 突然有人用女真话叫喊。 “对,俺们女真人不降!” “不……俺不是女真人,俺还不想死。” “猛安,俺也不想死!” 嘈杂的声音随后响起,有人怒目而视、有人低着头轻声啜泣,乱哄哄的话语涌入完颜希伊的耳朵,他“呜呜——”两声,却因口被堵住说不出话,低下头敢再看这些被俘的将官。 他确实没脸去看他们。 “快走——” 膀大腰圆的齐军士卒推了他一下,后方牛皋、韩世忠走入院子,瞥眼看了下叫嚷的俘虏,挥了挥手,顿时几个看守的士卒走过去,抬起手中长枪抽打:“嚷嚷什么,闭嘴!” “安静些,再瞎喊宰了你!” 挨打的惨叫声让前方行走的完颜希伊肩膀一震。 走过院子,进入大堂,看着有一身穿银甲的清癯将领走过来:“牛将军与韩将军辛苦了。” 后方牛皋、韩世忠连忙上前抱拳:“末将缴令,已捉得祥州太守完颜希伊,斩其守将而还。” 完颜希伊闭上眼,齐军攻城时,奚胜做为主帅一直在外面没露面,后来他则是同麾下的骑兵突围而走,黑夜里那一脸痞子样叫韩世忠的将领追的甚急,几次差点追上他,麾下达及保那等武艺高强的汉子带着从骑转身想要阻敌让他逃跑,结果也就盏茶的时间就被杀败,自己更是身陨,脑袋则是被其挂在马脖子下。 而那黑脸的叫牛皋的汉子,则是在他慌不择路的时候陡然杀出,只一下就将自己抓过马去,护着他逃跑的亲兵、士卒更是不知被杀了多少,反正回转之时,这些人身边牵着两三百空着的战马。 原来这些人的主帅长这个样…… 完颜希伊静下心,缓缓睁开眼,数员将领进入视线,这才知道齐国派了数员将领来攻怀德。 同样穿着银甲的俊良青年;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魁梧将军;一身虎头亮银甲的壮硕猛将;面相憨厚、眼神凶戾的年轻将领,旁边还有一正拿眼打量他的青年,看模样有些像是族人。 身前则是拿了他的黑脸牛皋与追击他的痞子韩世忠,这在路上时候已经从他等谈话中得知。 然后是那个相貌清癯的家伙…… 眼神瞟去奚胜那边,心中叹气:这只是齐国的先锋军,当真是看的起俺。 他自觉麾下猛士不少,只是如今一战而灭,自己更是被俘,多少心中有些失衡。 牛皋、韩世忠已经将人带回,拱手过后同奚胜说了两句走去一边,早回转一个多时辰的曾涂撞了牛皋一下:“你这黑厮恁地走运,俺本来以为他会跑去宾州,却没想到他跑去反方向,落了你手中。” 完颜希伊看他一眼,眼中有些恍然。 牛皋憨厚一笑:“却不是俺老牛有福气。” 曾涂翻个白眼,哼哼两声:“往日都是俺有福气。”“你两个都是有福的。”穿着虎头亮银甲的狄雷对着他俩翻白眼:“我紧赶慢赶打破城门,还是被这厮带兵跑出了城,结果先登的还不是我。”,转脸看着那边的徐文:“倒是叫你小子先翻上去了。” “凑巧、凑巧。”徐文堆起笑容,眼里的戾气稍退,然后转身看着荣舔着脸笑道:“哪里有大哥厉害,一手神射镇城头,帮着麾下将士登城,俺这全是蛮力,嘿嘿,蛮力——” “哼——”荣将头撇开一边,懒得理他。 徐文也不恼,反而凑过去在荣身边拍着马屁:“小弟最喜狩猎,可惜箭术不行,大哥若有暇,还请指教一番。” 荣瞥眼看他,他这性子对自己人说不出重话,只是嗯了两声,勉强开口:“等有空。” “那太好了。”徐文做欣喜状,连忙追问:“那大哥哪天有空?” “……” 荣语塞,其余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韩世忠盘坐到椅子上,笑嘻嘻的拿起一旁糕点塞入嘴里。 “好了各位将军。”奚胜拍拍手,清脆的声音将几人目光吸引过来:“才不过拿下祥州,战事尚未结束,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众人面上一肃,荣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这位……完颜希伊?” 奚胜看向前祥州的太守,那边被堵着嘴的女真人沉默一下,点点头。 张嘴欲言的曾涂又闭上口。 “把堵嘴之物拿出来。” 吩咐声中,有士卒上前取出,完颜希伊顿时“噗哈——”出声,大口喘息着。 奚胜等他喘匀了:“本将齐国平南将军奚胜,奉王令有节制前线之责,在此问你一句,你可愿降?” 完颜希伊若有所悟的看着他,用流利汉话说道:“可是贵国齐王不会来此处?” 堂中几个将领对视一眼,徐文、荣按住腰间横刀刀柄。 “不错。”奚胜一点头,也不藏着掖着:“齐王殿下确实不会来此。” “可否容在下思考一下?”完颜希伊想抱拳,双臂一勒,方才想起还被绑着,却是时间太长血气不畅,没了知觉。 “给你一日时间,申时正没有答复,本将会给你个痛快。”奚胜点点头,一挥手:“来人,带他下去。” 有两个甲士上前,拉住完颜希伊就往外走。 “恁地麻烦,将军不若杀了他。”曾涂看着走出的身影皱眉说了句。 “毕竟是第一个被捉的完颜部将领,总要给些机会。”奚胜转身一笑:“好了,接下来就是要配合殿下了,各位将军可要做好准备。” “也不知殿下到了哪里。”荣放松下来,看眼徐文的手,继而面色如常。 “当是已经和乙典部汇合。” 奚胜说了句,看着几个亲兵将堪舆图悬挂起来,走上前:“我等要做的也不少,各位,接下来就是宾州!” 众将轰然站起,走来堪舆图前。(本章完) 第773章 北上的队伍 云层下,海东青的身影快速的划过,张口发出尖锐的声响,盘旋一阵向后飞回,极速冲下。 扑啦啦—— 收敛翅膀的扁毛畜生缓下速度,锐利的爪子抓在主人伸出的厚牛皮质远架鹰手套上,掏出怀中的鲜肉条喂它吃下,走去那边坐在人背上的壮汉身前微微躬身。 “族长,雄鹰看到了远处的景象,有骑兵在接近。” 坐在人背上的男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脸上有着一道从脸颊到耳朵伤痕,闻言头也没抬:“让人去看看,哪路人马过来了。” 当下有人奔跑出去,吆喝两声,有几个女真汉子跑过来,跳上战马快速的冲了出去。 那中年族长望了两眼,哼了一声,嘴里发着牢骚:“完颜晟这该被牛羊冲撞的干嘛服软,若不是齐王不让动他,老子一准儿将他脑袋砍了,插在粪坑里,让他死后灵魂也不能去往天神那里。” 一旁架鹰的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不多时,地面开始微微震颤,中年人身下的“座椅”双臂开始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光滑头皮流下,那族长冷哼一声,顿时又挺直手臂,大气不敢喘的咬牙维持着orz的姿势。 他本是金国的谋克,战败被俘,被迫做了乙典部族长的座椅。 马蹄的轰鸣声渐响,脚下的地面晃动的更加剧烈,远处尘土卷上半空,中年族长站了起来,让跪着的女真汉子顿时松了口气,只他也不敢站起来,仍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敢动,中年人翻身上马,挥动手臂。 天光从云间照下,这片原野上的人集结过来,三千人的骑兵集结在一起,看着远方喧嚣而上的尘土,旌旗看了人眼,直到一面写有吕的大旗出现在视线,方才有人在马上喊话出声,让这群骑兵松一口气,纷纷放下戒备的神态。 轰鸣声渐近,黑色甲衣的骑兵停了下来,那中年族长与骑兵中一壮硕的汉子赶忙奔出,骑着战马的齐军士兵让开条路,看着两人飞奔入中军,在阵中下马,奔到火红战马跟前下拜道:“乙典部族长哈达(顺化王部将军桑阿),参见齐王殿下,愿天神庇佑殿下万安。” 清风徐徐,旌旗呼啦作响,旗帜的阴影挡在两旁的骑兵将军面上,杜壆、袁朗在后好奇的看着两者,完颜宗弼全程面无表情,眼神放空的看着远方某处,好像想着什么事情。 火红的战马在骑士簇拥中上前两步,鼻子喷出一股热气,甩甩尾巴,漆黑的马眼看着两人。 “二位请起。” 吕布伸手虚抬,两人连忙站起,看前方人影衣甲模样,暗赞一声果然是马上打天下的人,看起来威风凛凛,心中先是有了几分敬畏,前者在马上一笑:“二位久等了,希望某没有来晚。” 两人连连摇头,哈达笑着开口:“俺们二人路途较近,又不需寻地儿过河,比之大王可是要轻松许多,就这也不过早到一个时辰罢了。” 旁边顺化王部的将领惊异的看眼笑容可掬的中年人,心里暗骂一句,懒得拆穿他们三千骑兵已经在此处等了一夜。 “如此某就安心了。”吕布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他也懒得细想乙典部族长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人到了就行。 看眼前方黑压压的女真骑兵,伸手一挥:“时间紧迫,咱们边走边说如何?” “谨遵王命。” 两人也是不喜啰嗦的人,当下连忙跳上战马,不敢走在吕布前面,控着马匹走去侧后,差了半个马头跟在后面。 “某的步卒都在河对岸祥州,之后会北上兵压宾州。”赤红的战马迈开马蹄向前走着,马上的身影开口说着:“咱们合起来约莫有近万骑,如今完颜杲兵马集中在宾州一带,后方多少有些空虚,咱们直接突袭宁江州的混同,切断其对前线的粮草供应。”“一切都听齐王殿下的。”哈达、桑阿两人没有意见,连忙点头示意赞同。 “那二位领着骑兵跟上。” 两人在马上躬身,随即打马而出,吕布看看天色:“传令,大军继续前行,让完颜宗弼做前军先行,务必保证大军行踪隐秘。” 牛角号吹响在天穹下,汇聚了三千生女真骑兵的马军再次踏响地面,小跑着向着西北方向前行,面无表情的长水校尉带着一千骑兵脱离而出,疯狂打马前行。 …… 同一时刻。 完颜部的侦骑在旷野中四处奔跑,不时的同奚胜派出的斥候厮杀一番,活着的人拼命打马跑回,将情报送入大营。 中军处,完颜娄室皱着眉头坐在座椅上,双眼不停扫视着堪舆图。 祥州城落,本以为会马上发兵北上的齐军就好似生了根一般呆在城中不出,眼看着已经过午,后方的齐军大营也没个响动,只完颜晟派出完颜宗翰带兵而出。 他知道,那是去往静远城的军队。 “有些……不对,齐军太安静了。” 大帐中,有呢喃的声音响起。 …… “时间差不多了,再待下去,对面的完颜娄室就好起疑心了。” 奚胜穿着一身银甲,手压剑柄朝外走着,身旁荣、韩世忠同样顶盔掼甲,一副即将出征的模样。 “拖了半日已是不易。” 韩世忠抓抓脸:“其实要洒家说,咱们先去一部人马与宾州对持为好。” “太冒险。” 奚胜走出州衙大门,看着外面侍卫牵着马匹,迈步下台阶:“我要是完颜娄室,定然在一旁埋伏着,伺机给咱们来个狠的,这要是上去一部人马,说不定就被当脱钩的鱼饵给吃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韩世忠不以为然:“咱们也可以做在后的黄雀。” 奚胜踩住马镫,翻身上去,握住缰绳看向他:“那作为蝉的那部人马折损就太大了,还是稳妥些的好,毕竟敌人非只完颜部一处。” 一踢马腹:“传令给后面马灵、林冲、唐斌,让他们上前,咱们去宾州。”(本章完) 第774章 夜中众生 两日后,齐军在宾州东南二十里下寨,巨大的军寨在工匠与青壮的敲打中矗立起来,奚胜、韩世忠等人以每五千士卒设立一营,六座军营靠在一起延绵数里,旌旗在风中飞舞,巡逻的骑兵与岗哨建立在侧,让想要窥探的完颜部侦骑头疼不已。 夜色新上,阴云遮住满天星光。 夜风拂过宾州城池,推动完颜昌府上的灯笼,数名甲士手持火把静静站在门外,数十骑奔行过来,年轻的完颜活女满脸疲态的从战马上跳下来,有骑兵下来,拉着他那匹战马等在门口。 年轻的女真悍将上前跟门口的甲士说了几句,有人奔入门中,不多久,身穿华贵衣物的完颜昌快步走出,见着他吃了一惊:“怎地你在此处?可是有军令下达?” “达赖叔父。” 完颜活女走进门中,向着完颜昌开口:“如今情势有些蹊跷,俺爹让俺来城中与你商议一下。” 完颜昌看看外面,侧身一指府内:“走,去屋中说。” 两人当下快步走去后边的屋子,完颜昌听他腹中打鼓,唤来人给他弄些吃的喝的,等人退下方才开口:“怎地如此紧急,连饭都没吃就来城中,可是军情紧急?” 随后又自语道:“不对,这齐军还未攻城,敢是和娄室那边打起来了?” 完颜活女正吃着东西,闻言赶忙咀嚼几下咽下去:“没有,齐军谨慎的很,再说,之前定好的策略,俺爹也不想立时更改。” 完颜昌疑惑:“那你今趟趁黑匆匆入城是为何?” “俺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齐国虽然压上来,却在二十里外扎营,有些过于谨慎,况且……”完颜活女眼珠转了转,神色有些迷惘:“他说总觉得那个齐王不是这般喜欢老实攻城拔寨的人,问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让你多加防备,做好应对突发的准备。” 完颜昌一摸胡子,嘴角勾起:“呵……约莫是你爹性子谨慎的缘故。”,又歪着头想了想,看去那边胡吃海塞的年轻人:“你带着斥候在外,可看到什么怪事?” “呜呜——”完颜活女嘴里塞满肉,闻言摇头,半天咽下去开口:“和往常一样,齐人防范的严密,斥候战上与俺们也是有胜有负,看不出有甚不妥。” 完颜昌犹豫半晌:“那位齐王呢?” 完颜活女嘿嘿一笑:“达赖叔父你想的也太轻松了,一军统帅那般人物自然是在军营中军,哪里容易见着,外面都是齐人岗哨,不过他那边旗子竖着呢。” 完颜昌本想再问问可曾亲眼看见那齐王身影,想想又觉完颜活女说的也在理,也就没再开口,看着他吃完,又说了两句,嘱托一番回去小心,随即开门让一甲士骑马持自己令牌开门放完颜活女出去。 …… 宾州东北。 自天庆四年,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自此开启了金辽两国的战争,当是时宁江州兵少,却又轻敌野战,被金兵诱敌深入,完颜阿骨打在战阵中射杀主帅耶律谢十,又乘胜夺城,自此这边境重镇姓了金。 而金、齐之战后,这座象征着金人抗辽的城池又归属了完颜杲,成了抗击金国完颜晟的重镇,不知多少金兵将命葬送在这里,不得不说是讽刺的一幕。 呼呼呼—— 夜风渐渐大了起来,夜色深邃下来,混同城外东边二十里,有着茂盛的树林,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林中传出,时不时有踩动树叶枯枝的声音传出,齐军的骑兵一路北上,在完颜宗弼的带领下,找了这处林子栖身。如今天色昏暗,也没人敢生篝火,只是在傍晚的时候就着凉水吃了些肉干果脯等行军干粮,长时间的行军也使得人劳累,除了守夜的士卒,基本上都已经睡下,只剩一些将领在中间围成一圈轻声说着话。 “今夜天色已晚,混同城已经落门,今夜只能在此歇息一晚。”黑夜中,吕布高大魁梧的身影看去显得怪异:“完颜校尉,混同城几时开启?” “卯时开。”完颜宗弼的声音传来:“末将来的早,打探出因与完颜晟争斗的关系,城门开启之时已经推到日出之后。” “那就日出时,由某……” “大王。”杜壆的声音打断吕布要说的话:“末将请命日出之时率军偷袭。” 吕布张张嘴,身后余呈紧跟着杜壆的声音小声说道:“大王,北上之时恁答应过的。” 黑暗中,传出吕布“啧——”的声音,随即略带无奈的话语响起:“那明日一早由杜壆、袁朗二人带骑兵抢城。” 黑暗中传来杜壆、袁朗应命的声音。 吕布想了下又向着完颜宗弼方向道:“完颜校尉,城中可会得到我军的消息?” “末将来时,将路上的村寨都屠戮一空,这处森林附近的行人也尽皆清除,大王放心,三五日内,城中得不到信息。” 袁朗突然开口:“城中可会派斥候出来侦查?” “会。”完颜宗弼肯定的声音传来:“只是斥候探查也是在日出之后的事情了,我军藏在此处一夜,当是无虞。” “甚好。”吕布在黑夜中直起身子:“此战无论成败,完颜校尉当记首功。” “多谢大王!” …… 宁江州。 漆黑的夜色笼罩全城,只州衙有微弱的火光亮着,偶尔有持着火把的人走入进来,夹在着一阵轻声的话语声。 祥州被攻占的消息已经传入城内,做为后方守将的晚完颜昂有了紧迫之意,接连派人向后方完颜杲申请援军,只可惜,一年多的战争让后方空虚不少,如今前方的完颜娄室与宾州的守军已经是完颜杲勒紧裤腰带挤出来的,剩余的士卒要分守静远与完颜部本部,哪里还有多余的兵马。 “世事艰难啊……”长叹声从这守城的猛安口中发出,从灯火后站起身,看看半圆的月亮,转首看去前两日派出的使者:“乌林答泰欲那边可有消息?” 疲惫的信使面露难色。(本章完) 第775章 尘烟 “禀大人,乌林答谋克拒绝来援,说是部族中缺少钱粮兵甲,让大人先送钱粮兵械过去。” 信使口中的话让完颜昂心中一凉,抱怨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厮将自己当什么人了,当初是他临阵脱逃,如今俺给他机会将功赎罪却又不上心,当真以为俺拿他没法子,哼!待退了齐兵,定然要勃极烈给予他乌林答部惩罚,做为发过盟誓的一员,这混蛋有着前来相帮的责任,难道就不怕之后因违反血誓被天神厌弃?” 身旁的几人低下头颅,没人敢在此时接话。 “下去!”完颜昂挥了下衣袖,几个人连忙躬身走远,这混同城的守将站了一会儿,方才狠狠捶了下门框,转过身子抬脚入屋。 昏黄的灯光下,面色黝黑的壮汉穿着甲衣站在屋中,人影的进入带动气流晃动着烛火,这名将领叫出里底,乃是完颜杲麾下一员勇将。 这完颜昂乃是完颜杲的异母兄弟,且同他关系不错,可惜军务上不甚精通,经常出现纰漏。 宁江州之前还有着完颜娄室帮忙照看着,只自从夺了宾州,那位完颜部大帅的防御重心就变为混同江一带,对宁江州有些懈怠,偏生完颜昂自己是个不争气的,去岁因为倏忽,差点儿被完颜宗翰夺了下来,完颜杲怕自己弟弟有失,派了出里底过来帮忙守城。 “援军看来是没有了。”完颜昂面色不虞:“稍后俺让人带口信给斜也,让他惩戒一番乌林答部,竟然违背数代联盟的血誓,不惩戒一番若是人人效仿岂能得了!” 出里底黑着脸,面无表情,想了下摇头:“猛安,乌林答部如何还是以后再说,如今俺们还是保证前线粮道不出问题即可。” “能有甚问题。”完颜昂不以为然,嘴里哼笑一声:“这混同江又不是大道,能够让齐人随意驰骋,他等就是水军厉害,也要有地儿开过来才行。” 出里底眼珠动了动,还是开口劝着:“虽是如此,还是小心为上。” “俺知道了。”完颜昂挥挥手,坐去椅子上:“城内防务按你想做的做,俺不管,只要这城不失,战后俺保你做猛安。” “是。”出里底神色一振,施了一礼随后转身出去。 心中盘算着,怎么在明日向后方的完颜杲告上一状,当日攻打齐国,乌林答泰欲弃完颜杲而跑,自家那位兄弟可是时刻未忘。 晚风吹过府中的松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不多时,孤零零的灯火亦是暗了下去。 这一夜,有完颜部的女真将领在思索着如何加固城防,也有女真的勇士在远处林中靠着自己的大斧翻过来覆过去,睡不着觉。 直至夜深,万籁俱寂。 …… 天际慢慢泛起鱼肚白,青冥的颜色迅速裹上天空和广袤的林野,暗不能视物的林中褪去黑色。 休整一夜的人和战马在将官的呼喊声中醒来,和甲而眠的将士拍拍脸颊,嘴里塞上些冷硬的肉干、面食喝口水囊的冷水咽下,解了腹中饥饿。 天空下,杜壆、袁朗麾下的士卒在两位主将的率领下迅速集结,战马嘶鸣的声音惊起一片早起的飞鸟,呼扇着翅膀飞去远方。 喧嚣在林中蔓延,穿上黑色铠甲的完颜奔睹被人推醒,眼前,完颜宗弼一身甲胄,提着长柄宣大斧,顿时一愣:“兀术兄这是做甚?” “俺想了一夜。”完颜宗弼的眼睛充斥着血丝:“反正如今这完颜部联盟、金国与你我无关,为甚不从此开始报复他们。” 手背传来痒痒的感觉,完颜奔睹抬起胳膊甩去爬上手背的蚂蚁,撑着草地站起:“……兀术兄,你一夜没睡就为了这?” 完颜宗弼点点头,想了下又补充一句:“半宿。”“兀术兄你有些……” 完颜奔睹面上有些怪异,不知该怎么评价,早知他这般重的心事,就该多和他说些话才是。 提着大斧的完颜宗弼转过身:“走吧,趁着二位将军尚未出发,你我去找齐王殿下请战。” 后者提起铁脊蛇矛跟上。 …… 金阳浮现在云层,一缕缕光线透过云隙照向宁江州的城墙。 出里底披上甲胄,提着铁矛走在城头,他眼白中有着碎裂般的血色,昨夜思虑半夜没睡,结果今日公鸡鸣叫前就醒了过来,在军营中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索性上城头巡视。 托完颜昂的福,后方对宁江州的支援甚是到位,四面城墙多有床弩固定,对着混同江的北门还有三台投石机,除了让人收集擂木、滚石,这位擅长丛林战的女真勇将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还应做些什么。 远远近近,城内的街道上有响动传来,随着城门的开启,更多的人进出拱形的洞口,喧嚣入耳,却让出里底心情平静。 有人进出,这是没有战事的表现。 走走停停,吹着清晨有些凉意的晨风,绕着城池走到东门的勇将抻了个懒腰,大半圈下来,属这边最是宁静,说话声、脚步声、车轮声几乎没有,就几只鸟雀飞……过? “哪里不对!”出里底猛的色变,连忙走前两步侧身看着城门处。 几个平民装扮的人背着包裹,正在朝着外面走去,也有驼马拉着空空如也的板车,在催促声中向外走着。 哪里不对…… 城头的将领四下扫视着,身后的四个亲兵看着他这般模样,互视一眼,随后开口:“谋克,恁看什么呢?” 出里底向后挥挥手,没有说话。 几个亲兵无奈,只好站着,同时看向外面,半晌有人开口:“今日也是怪,都是出城的人。” 出里底猛的直起身子,转过头来,带着血丝的眼瞪的溜圆:“你说甚!” 那亲兵一缩脖子:“呃……俺说,只看着出城的百姓,没见着进来的。” “对啊……”出里底猛的回头过去,自语着重复一句:“进城的人呢?” 隆隆隆—— 远处有闷雷的声音响起,出里底猛的抬头,远处,一道黑线进入视野,尘土卷起,越来越大。 “骑兵!”(本章完) 第776章 断他粮道 “敲响警钟!关城门,快——” 破音的吼声在震天的轰鸣声中响起,有亲卫看着跑近的大批骑兵,惊骇之下奔跑去城头的金钟处,接连摔了两跤才爬上挂有金钟的台阶,抓起撞槌狠狠的一撞。 咣—— 忙中出错的亲卫左脚绊在右脚跟,一头撞在金钟上,“啊嘶——”的吸口气,不敢回头看用吃人眼神儿瞪着他的出里底,连忙用力敲响警询。 金鸣之声在天穹下响起,东门处,正在出城的百姓瞬间慌了神,一转身,玩儿命的跑回城内,已经出城的马车也拼命回转,挥动着鞭子的车夫着急忙慌的大喊着“等一下!让俺进去”的话语,关门的士卒犹豫一瞬,马车不小心撞在门正在关闭的大门上,轰然声中,破碎成两半,半截板车躺在地上,大门向后嘭的撞在墙壁,一时间门口乱成一团。 “该死——”出里底听着响声,心知出了问题,顿时睚眦欲裂的大喊:“你们这些混账在做什么!快关城门!” 吼叫声中,几骑快马已经奔能看入眼中,这面色黝黑的将领见着冲在前方的人影只觉面熟,眯着眼仔细看了下,顿时惊骇的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大喊:“下去帮忙关门!快!快啊!兀术那崽子来了!” 却是他亦是见过完颜宗弼等人,知其样貌,自然不会以为这人带兵回来是为了支援混同城。 吱嘎—— 城门洞处的半截破车被拖走,紧张的士卒连忙将大门推向一起。 完颜宗弼、完颜奔睹在马上看的清楚,顿时大急,两兄弟都是能射鹰打鸟的神射手,顿时在马上拉开弓,对着城门放了两箭。 嗖嗖—— 破空声响,闪着寒芒的箭簇扎入门前三丈处,大门还有一条容纳三人并行的缝隙。 “天杀的!” 完颜宗弼鼻子皱起,眼睛眉毛挤成一团,狰狞着将弓拉至满弦:“给俺住了!” 嘣—— 弓弦不住鸣颤,一道黑影闪电般扎向最外围推着城门的士卒,那人正躬身双臂前举使劲推着。 嘭—— 金属的箭头射在包裹城门的铁皮上,顿时反射回半空,落在地面,两扇城门也在这时合起,震颤的门扉掉落下灰尘,后方的士卒赶忙将门封堵上。 “啊啊啊啊啊——”远处,完颜宗弼放下手中宝弓,看着关上的大门嘶吼出声。 轰轰轰—— 战马依然没有停下,近六千的骑兵仍在极速的接近,出里底左右看看,守城的将士已经在城头奔跑,箭矢被搭在弓箭处,铁质的箭头闪着锋芒。 这守将连忙跑去床弩处,弩槽中按上一枚长箭,一把推开把守的士卒,瞄着完颜宗弼处,看距离差不多一按机括。 噌—— 弩矢飞出。 也是完颜宗弼命好,适才城门关上之时他就知此次突袭成不了,顿时失望的缓下马速,那弩矢差了一个身位,噗的射入战马腹部,这马硬挺着跑了两步缓下速度,陡然前蹄一软跪倒,马上的骑士顿时摔下,侧着身嘭的磕在地上向前滑出半丈远。 “兀术兄——” 完颜奔睹大喊一声,连忙将马停下,一手拿起骑兵盾,跳下战马就将完颜宗弼往后拖,这齐国的长水校尉摔的七荤八素,眼前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耳朵也失聪一般,朦胧中知道有人在救自己,勉强着配合的蹬下腿,随即力气全消,任这少年将自己向后拖去。 “快!上弩箭!” 出里底在上方见没能射死完颜宗弼,顿时不甘心的吼了一声,眼见士卒过来动作不快,一转身奔去另一架床弩处,看着对面马军上来将两人护住,顿时气的一拳砸在城墙上。 呜呜呜——短促的号角声在响起在城下,骑兵群停住脚步,分散开等着来自上官的将令。 天光下城池的轮廓呈现在六千骑兵的眼中,影影绰绰的完颜部步卒站在城墙上,持刀拿盾对着己方。 马匹胸腹起伏着,穿着青龙铠的杜壆敲了敲马鞍,语气愤愤:“可惜此处不是统万城。” 袁朗苦中作乐的接了一句:“就算是,我等也没北魏那般多的战马与骑士。” 杜壆捏了捏手中丈八蛇矛,看向被护起来的完颜宗弼:“完颜长水怎样?伤势可重?” 完颜奔睹将完颜宗弼绑在战马上:“还好,只是摔的狠了,一时间说不出话,等过一阵子应该无虞。” “一会儿找军医给看下。” 杜壆点点头,眯着眼睛看了半晌严阵以待的混同城,丈八蛇矛一挥:“走,先回去禀报大王。” “喝——” “驾——” 撤退的号角声响起,马上的骑士纷纷呼喊出声,战马转身,嘶鸣一声,雷鸣般的马蹄声朝着远处而去。 “呼——” 城头上,出里底呼出一口气,风一吹,顿时觉得额头一片清凉,拿手一摸,潮湿入手,却是适才出了一头冷汗。 看着黑色的骑兵群远去,这才转身吩咐:“你等先别下城头,在这里守到午时,城门没有命令不得开启。” 随即迈步而走:“跟俺来,去州衙。” …… 早晨的清风吹起树枝,吕布带着三千余骑兵从林中而出一路小跑着向混同城而去。 斥候分布在大军四周,但有行人商旅随即跑过去将人杀死,偶尔还能从尸体上得到一笔钱财,让这些厮杀汉开心不已。 金阳跃升云上之时,西边传来马蹄的轰鸣声,吕布叹一口气,随即拉住赤兔,将手竖起。 行进的骑兵队伍顿时停下。 视野中,黑压压的骑兵从远方奔来,轰鸣声逐渐接近,某一刻,停下的骑兵带来大量的尘土,杜壆、袁朗两人骑着战马跑过来,跳下战马单膝下跪、抱拳:“末将有负殿下所托,未能袭取混同城,还请王上责罚。” “罢了,起来吧。”吕布摇摇头,看眼二人后方的骑兵,皱起眉头:“怎地不见完颜长水?” 杜壆起身一拱手:“完颜宗弼校尉奔袭中被射中战马,此时伤重,不能前来还请我王见谅。” “找人好生治一下。”吕布点点头,随即抬头看看天空:“你二人不需拘谨,能夺了混同固然好,夺不下来也没甚大不了,某早与军师计较好了……” 放正的视线的虎目闪着光芒:“断了宾州那边的粮道,自今日起,某要混同江以南一颗粮、一匹牛羊也过不去。” 杜壆与袁朗精神一振,齐齐躬身:“是!” 后方哈达、桑阿抓抓脖子,对视一眼,前者嘀咕一句:“俺就说为何齐王要全带着骑兵过来,敢情为这。” 桑阿摇摇头:“这下宁江州要遭殃了。” 不久,就地取粮的命令下来,骑兵开始跑动。(本章完) 第777章 战前的谈话 天气时好时坏,清风不时吹动林野,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 山岭郁郁葱葱,满是生机勃勃之感。 整个辽东北方的战事自吕布北上进入了攻守异势的阶段,原本处于劣势的完颜晟在齐军北上堵住宾州之时兵发静远城,飘摇的旗帜正在远去,有些萧瑟的原野上留下的尽是人的、战马的印记,偶尔在天光下不知道名字的地方,三方中的两方斥候展开厮杀,只是这些已经不是完颜娄室当前最紧要的问题了。 两日前,奚胜率大军北上,随后而来的齐国中军与之汇合,威逼宾州,守将完颜昌倚着完颜娄室计策,故意做出不设防的举动,只是左等齐军不来,右等齐人不至,有些沉不住气的女真守将不停派出斥候在齐军大营附近侦查。 清风吹散了血腥气,时不时有负伤或少人的斥候奔回军营,随即有更多的骑兵呼喊着冲了出去,曾涂着甲握着刀柄快步走入中军大帐,主帅奚胜坐在帅位上处理着军务,视线一转,看着斜躺在木椅上的王政顿时为之气结。 “奚将军、军师,咱们甚时候开始攻城?已经两日了,每日都是在军营中等着,下面的兄弟都快憋出病了。” 这话说的倒是这两日的写照,到来的齐军本以为会立马攻城,哪里知道中军来后,王政与奚胜一番密谈,这事情就耽搁了下来,直到现在,各种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毕,却硬生生拖着不去攻城,着实让他不解。 “急个甚?”王政患了软骨症一般瘫在木椅上,双腿朝下伸的笔直,声音懒散:“步军的兄弟都没发牢骚,你们马军的吵吵什么,好歹这两日有完颜部的斥候打。” 曾涂瞪大眼:“那顶个……” “谁说我等没牢骚的。” 声音打断了女真汉子的话语,韩世忠一手夹着铁盔,一手压着刀柄走进来,后面跟着荣、马灵、林冲、唐斌、狄雷、马家兄弟等将。 王政见状无奈的叹息一声,满脸不情愿的坐直了身子。 “大帅、军师。” 荣等人上前见礼,随后小李广开口道:“未知接下来到底是甚个章程,还望大帅与军师让我等知晓。” 帅位处,奚胜将笔放去笔山架好,抬起头哈哈一笑:“军师你可是输了,我就说他们等不到三日就要来问。” 韩世忠脸色一黑:“合着二位把我等当做关扑的耍子。” 王政嘿嘿笑着摇头:“北中郎将言重了,只是政以为可以拖个三天五日的再去打完颜娄室,奚安南却是有着不同的意见,认为两日即可。” 那边奚胜站起身,清癯的脸上温和的笑着:“是以本将与军师做个关扑,以各位忍耐之日为赌注,到得今天,刚好两日。” 众人面上有恍然之色,只是仍是有些不解,荣拱手问道:“不知大帅与军师为何要迟滞攻打时间?可是宾州有什么特殊之处?” 奚胜摆手示意众人落座,又喊来侍卫去端些水过来,方才开口:“齐王去往宁江州需要些时日,我等在此不动,比之立时攻城更能吸引完颜娄室那边的目光。” “而且比之攻城,我等在此扎营不动,也会让完颜部更加困惑。”王政接上话:“算算时日,若无意外发生,齐王殿下当是已经到了北边,那么咱们这边也可以做些动作,让完颜娄室别想着从宾州这个泥潭脱出去。”“要打了?!” 曾涂两眼放光,他的心态随着吕布势力的膨胀逐渐有了些变化,如今他兄弟五个在军中为将,老父亲虽是做着养马的老活计,却有个官职在身,说是官宦之家毫不为过。 为这,他父亲甚至说出了,非大族之女不可进门的话。 只是向来英明的老父亲被官职迷了眼,他这做长子的没有,想要维持住权势乃至成为真正的官宦人家,只有推着齐王一路往上走,那他曾家自然会水涨船高,这也是如今他与几个兄弟的共识。 “自然要打。”奚胜点点头,让人把堪舆图挂起来:“只是也要小心着完颜娄室那边会趁着我军攻城,以骑兵偷袭。” 看着众将望来的目光,奚胜走过去堪舆图前,伸手拍了拍宾州,拿起一截木炭在上面画着:“咱们的斥候这两日在宾州与人厮杀多场,有胜有负,从折损的地方来看,混同江畔与城池西边、北边、西南为最。” 荣、马灵、唐斌面上若有所思,韩世忠一拍大腿:“那什么完颜娄室定然在这城西附近。” “我也是如此想。”奚胜点点头,在堪舆图上画了个大圆:“是以自昨日本将下令斥候着重去往西边查探,可惜,那边防守严密,一直找不到对方大军所在。” 看了眼曾涂与林冲、唐斌的方向:“若是攻城,敌人定然不会任咱们肆意而为,是以曾校尉与陷阵营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备对方骑兵来攻。” 三人拱拱手示意明白。 “政之前听闻完颜娄室将步军都撤入宾州城内,是以对方兵力充足,这些女真兵马都是经年作战的老兵,各位攻城时小心为上。”王政拍了拍座椅扶手开口:“齐王殿下在北会截断完颜部的粮道,待到敌军自乱时方是我等立功时机。” 韩世忠、马灵、狄雷几个步军将校相互看看,马劲摸着下巴道:“军师意思是,让我等保存兵力,莫要冲的太狠?” “就是如此。”王政点头,双手一摊:“这般多省力气。” 帐内众人缓缓点头。 奚胜看着几人理解,随即一笑:“各位将军可以回营准备了,过午之后我等去与宾州的守将打个招呼,让人等了这般久,好生送他些礼物。” 众将哄笑一声, 这军队的统帅又看眼马灵:“马将军且留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转头吩咐一声亲卫:“来人,去找牛将军过来。” 随后有人匆匆而出,曾涂等人见状也不打听,自顾自的出了中军大帐,回去做战前准备。 不久,穿着盔甲的牛皋骑着战马奔来,甩镫下马,进入大帐。(本章完) 第778章 你打我,我打你 日光走过中间的位置,午后的风有些衰弱。 往来的骑兵带起风声,不时有人跳下战马吼着军医,随即有人过来将身上流着血,兀自昏迷不醒的士卒抬去后面医治。 有骑士不停脚步,一直纵马跑入中军,年轻的完颜活女顾不上喘息,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大帐,人未到声先到:“爹,爹!齐军发兵了。” 帐中,正同完颜石土门说着话的完颜娄室一愣,顿时站起身,看着自家儿子跑入:“喘口气,慢些说。” 完颜活女先向完颜石土门行了一礼,随即开口:“今日孩儿带人去齐军营外侦查,发现对方营寨门大开,看旗帜,至少有一万五千兵马出营,有对方的王旗,随军带着攻城器械,观其方向也是城池之处,定然是要准备攻城。” “终于动了。”完颜石土门一捋胡须,松了口气,魁梧的体型站起:“这两日只看着齐军在那扎营不动,让人好生烦闷,这只乌龟终于挪了他的窝了,接下来,咱们该报南征之仇了。” “叔父不可大意,齐军这等举动到底是有些怪异。”完颜娄室紧皱眉头,看着面前的两人有些疑惑:“俺现在有些怀疑那齐王并不在这宾州……” 视线瞥去堪舆图,看着混同江的北方有些沉默,他心里这两日有些猜测,然而一来齐军大营在前,二来宁江州那边同样有着驻军在,除非齐军举全国之力北侵,方才有可能一边将自己拖在这宾州,一面渡河围了混同城。 同样的,他也无法在此时抽身退去江北,先不说探马未曾探知齐王不在此处,一旦真的渡江北归,对此时宾州城内的士气定是个沉重的打击,万一被齐军趁机攻灭,那完颜部就可以宣告战败。 完颜石土门也是沙场老将,闻言顿时知道完颜娄室担忧什么,皱着眉头想想,摇摇脑袋:“大帅多心了,俺不觉得齐国有那个实力同时攻打宾州与宁江州。” “本帅也如此认为……”完颜娄室先是点头,随后蹙眉道:“只是总是心有不安。”,想了想看去自家儿子:“你派一队斥候过江,去混同城探查一番,一路上让他们小心行藏,若是有事,即刻回来。” “就让习室去吧,这小子心细一些。” 完颜石土门在后面说了一句,完颜活女见自家父亲没有反对,这才说了一声“是。”,转身就跑去外面找人去了。 完颜娄室看向年长的石土门:“叔父,你我点起兵马去偷他大营试试。” “甚好,若是能将其大营攻破,烧了粮草,齐军在这也呆不下去。”完颜石土门哈哈笑着:“吴乞买小子能供应他们一时,却供应不了一世。” 完颜娄室从兵器架上抓起刀挂在腰间,又拿起大刀向外走去:“也要小心他们在营外设伏。” “呵呵,咱完颜部的将士也不是吃素的。” 年长的女真将军大笑跟着出帐。 不久,号角声在这处山涧响起,各种呼喊声响起,穿着衣甲的士卒飞身上马,战马缓缓奔出开启的营门,轰鸣声大作间,总数八千的骑兵向着东南方向杀去。 …… 当日下午,完颜娄室带着骑兵杀向齐军,完颜习室做为完颜石土门的儿子也在军中历练,受命带斥候过江探查。 运送人马的船只在江面晃晃悠悠的过去,下来的女真青年吸一口气:“跟俺来,咱们先在附近查探下。” “谋克,不直接去混同城?” “不去。”完颜习室一摇头,吃着长矛向前一指:“大帅担心后方有变,虽不知是否是真,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随即一踢马腹,战马希律律一声撒腿就跑,十来个斥候连忙打马在后方跟上,在地上卷起一溜尘土。 ……同样的天空下,南方的奚胜所在军中打起吕布的大纛。 曾涂的骑兵在前方做先锋开路,此时这一路上都知道有齐军在,哪里还有人敢在附近行走,是以林野中也没找见有藏身的百姓与斥候。 后面林、唐与陷阵营的血色大旗打起,护持着后军与攻城器械,一路杀气腾腾的向着宾州而去。 隔着六里的距离,马步两军停下,奚胜走上望车,向着城头看了一阵,吸一口气:“让曾涂带骑兵在后侦查,韩世忠、荣、狄雷迅速整队,大军徐徐压上,顿饭功夫后,上前试探一下。” 天光下,轰鸣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个方阵在原野上展开,随后黑色的人影如同阴云一般缓缓向远处压去。 远处的城池响起金钟鸣响,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女真士卒奔跑着登上墙头,完颜昌眯着眼睛看着视线尽头的黑线向着自己移动,连声吼叫着:“让青壮快些将石头运上来,弓手伏于两侧,最后调试下投石机,俺一会儿不想听到有人跑来说用不了!让各军谋克上前指挥,一会儿哪段城墙被人攻上,自己跳下去谢罪!” 深吸口气,鼓起胸膛:“准备开战——” 黑色的身影中推出投石机与云梯,搬着石块的青壮将石头放入,有指挥的齐军将校回头。 中军处,有令旗挥下。 这将官拔出腰间横刀,朝前举起:“放——” 嘣—— 绳索砍断。 …… 轰轰轰—— 黄龙飞舞在空中,女真的骑士面沉如水的看着前方飘扬的旗帜。 从藏军之地到齐军大营,有着三十余里的路程,这一路下来,完颜活女带着斥候,轻车熟路的引领大军先行,到了他等突袭的时候,为的就是一个快字,自是不需要谨小慎微的哪里都去检验。 “爹,前方就是齐军大营!” 前方的完颜活女勒下缰绳,在轰鸣的马蹄声中对着自己父亲大喊出声。 完颜娄室抬起头,看着前方已是能见到的齐字大旗,以及木制的营栅,举起手中大刀:“吹号,吹号,通令全军,冲垮这里,杀——” 呜呜呜—— 牛角号短促的响起。 “杀——” 呐喊声从马上的骑士口中发出,后方的骑士陡然加速冲向前方,马蹄撼动着地面,微小的石子在震动中跳了起来,有马蹄踩过。 轰隆——(本章完) 第779章 江畔南北 烟尘卷起,疾行的马队沿着官道跑去附近的村落,距离混同城不足二十里的路程,若是放在平时,这些骑兵早就一溜烟的跑去城镇,但到底来时被嘱托了一番,先探查外围。 日光被云层遮住,一行骑兵打马跑过村前的树林,队伍抵达村口,勒住战马的几个斥候神情紧张的扫视着安静的村子,马匹不安的辗转着身子,十几个女真骑士一边观察一边拉着缰绳安抚战马。 “不对,太安静了……” 一阵风从村中吹过,完颜习室耸动一下鼻翼,年轻的脸色微变,视线向地面一扫,凌乱的痕迹映入眼中,手臂一抬,拉动缰绳放声狂呼:“走,快走,有情况——” 几骑纷纷调转马头,口中呼喝着马匹想要回身。 村落中,响箭带着尖啸声升起,听的几个完颜部骑士亡魂大冒。 “别让那几个狗贼跑了!” “停下——” “给老子站住!” 马蹄声、怒吼声接连响起,完颜习室回头看了下,村中不少空屋中跑出穿着黑色戎装的齐军士卒,手中扬着横刀、长枪,声嘶力竭的叫着,有人自屋中拉出战马跨上,径直向着这边杀来。 谁停下谁傻…… 完颜习室心中反驳了句,没时间回头耍嘴皮子,直接抽马一鞭,战马痛的嘶鸣一声,加快速度,眼看前方林间小道,陡然脸色一变。 视线里,树林中陡然窜出数道黑影,当头一汉大吼着冲过来:“罗青汉在此,还不早降!” 十来个斥候面色一变,完颜习室高呼一声,手中铁矛挺起:“趁他们没合围,冲过去!快——” 端着铁矛,一马当先冲着罗青汉就杀过去,口中呼喊:“俺乃完颜习室,要命的滚开!” 蹄声阵阵,两方迅速拉近。 “下马!”罗青汉看他冲来,也是不惧,手中铁棒舞动,劈头盖脸照着完颜习室脑袋就砸。 下一刻,铁矛斜着打在铁棒侧方,发出“当——”一声震响,罗青汉手中一酸,身子猛的一偏。 对面铁矛跳起一个弧线,闪亮的矛锋对着肩膀就扎了过去,也是罗青汉反应快,先闪了一下,肩甲的披膊,嗤啦一声飞出无数甲片,一抹血迹也在空中绽放。 “啊!” 罗青汉一声惨叫,肩膀被刺出,两马交错,对着后方的女真斥候闪避不及,连忙鼓起余力掷出手中铁棒,回手抽出横刀,“哇啊啊——”吼叫着与后方女真士卒撞到一起。 横刀翻飞,硬生生将刺来的长兵打开,视线中有弯刀从旁边砍过来,勉强举起受伤胳膊,从下往上砰的打偏刀口,在腹甲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刀锋砍来的力道透过甲胄让这壮汉面色疼的一阵扭曲,抬眼看着前方已经没了敌人,罗青汉这才满面冷汗的回头望去。 身后处,完颜习室矛挑刀砍,身前的齐军骑卒没有一合之将,照面就被打下马,也不补刀,硬生生凭着武艺与甲胄的结实撞出一条生路,带着身后三个还骑在马上的女真斥候亡命而逃。 “入娘的……”罗青汉面上羞红一片,完好的手一拉缰绳:“追!杀了这群完颜部狗贼!” 拉扯马缰的呼声传来,被杀的几乎散开的骑兵再次转身,身后马蹄声响起,一骑旋风般从他身旁跑过,名叫董小丑的百人将留下话语:“你伤了,去包扎,其余人跟着俺,追——” 洪亮的声音响彻林野上空,四十余齐军骑兵呼喊着跟上,直向完颜习室的方向追去,只是他们的动作到底是晚了一步,完颜习室几人不恤马力,一个劲儿的催促,半个多时辰后,仗着熟悉地形甩掉后方追着的董小丑等人。 “该死——” 拉住战马的齐军百人将面色难看,控制着战马在原地转个圈,狠狠一拍大腿:“回去,将这事上报给酆泰将军。” “走——” “驾——”马蹄声,再次响起,向着来时被他们屠戮的村庄回转,不久,不足百人的骑兵队伍收敛了同伴的尸体,扶着伤者上马,奔向大营。 …… 视线拔高,去往宾州齐军大营前差不多两箭之地。 呜呜呜—— 警示的号角音在大营中响起,无数涌动的黑影在木栅后晃动。 马上的完颜娄室方自提气想要发布命令,“轰隆——”一声巨响入耳。 “陷马坑——” 惊恐的声音伴随着战马的嘶鸣与惨嚎声在齐军营前响起,视线里,前方奔行的骑兵陡然向下掉落,完颜娄室本能的拉住缰绳,战马挺住腿脚,一片烟尘中,距离陷坑边缘半丈处停下。 身后响起“停——”“快停——”的惊呼声,战马“希律律——”的发出声响,不少马匹撞上前方。 完颜活女惊呼一声:“爹,齐人有防备!” “俺知道。” 完颜娄室铁青着脸,齐军大营前方塌陷的坑洞下方竖着削尖的木头与竹子,薄木板的碎片掉落在尸体与伤员身上,显然这一块坑洞是提前挖好,而更多的,是碗口大的坑,密布在坑洞四周,不少马匹倒在地上,马腿处骨折露出森森白骨,摔落战马的骑士辗转呻吟着,更多的是寂然不动,有血迹在身下向外弥漫。 视线瞥向自己儿子:“你怎生查探的,这里有陷阱也不知,回去领四十军棍。” 俺们根本到不了这般近的距离…… 完颜活女有些委屈的撇撇嘴,然而也不好在此时顶撞自家父亲,只是低低的应了声:“领命”。 完颜娄室转向齐军大营,面沉如水。 …… “军师的计策真成了?” 齐军营中,马灵站在望楼上惊讶的出声,牛皋在一旁搔着头皮,半天挤出一句:“这姓完颜的太急了,仗着骑兵马快想要偷营。” “不都如此吗。”马灵不以为意,撇撇嘴:“只不过咱们准备的更充分些。” 牛皋眨眨眼,点头赞同。 马灵回转过身,看向后方军营咧嘴一笑:“该给他们打声招呼了。” 牛皋将头盔往脑袋上一按,转身下去楼梯:“俺去做准备。” 说话间,有令旗挥下。 投石机旁的士卒抽刀砍断绳子。 呼—— 石块抛起。(本章完) 第780章 攻 石块横空,黑影划过一道圆弧,在视野里越来越大。 “躲开——” 吼声与马鸣声响成一片,只是完颜娄室等人的骑兵,本身就因前方陷阱而在慌乱中,急切间如何还闪的开。 嘭—— 血泉喷起,石块接连弹起掉落,又将后方两骑撞倒在地,方才减缓速度,停在那里不动。 完颜娄室转首看着那边被石块撞倒的骑兵,抬头看看周围骑兵脸上不安的神情,吸一口气:“都慌什么,齐军不过用些小聪明,我等伤亡不过百人,就算伤亡一千,可还有七千男儿在此,齐军大部分兵力已出,有何可虑!可比当日攻黄龙府要难?!” 雄浑的声音将士卒的视线吸引过来。 “传令,填平陷坑,攻寨!” “吼——” 无数的骑兵怒吼出声。 呜呜—— 牛角号声音传来。 骑兵下了战马,提起挂在马侧的盾牌,斜举着跑过去,如同当日攻打混同城一般,运来泥土,将陷坑填平。 密密麻麻的准备进攻的身影,让望楼上的马灵吸一口气。 “盾牌手上前,弓弩手在后,调床弩上来,快!” 传令兵挥动令旗,下方士兵挪动脚步,膀大腰圆的盾牌手走去木栅后,将木盾轰然插入土里,弓弩手行进中,将装好箭矢的弩弓对准外面,一道道身影有条不紊的动着。 有军营内的青壮按照指示将拒马移动到正对大门的路中,搬运收拢的箭矢、抬来成捆的长矛,随即一边担心着看向外面的女真士兵,一边在将官的呼喊下退下去。 投石机再次拉下臂杆,有人抱来石头。 牛皋骑上战马,绕去一旁,两千齐军骑兵在他的嘶吼声中开始分散。 …… 风吹起完颜娄室的旗帜,适才声音激昂的统帅面无表情。 “齐人准备的妥当,按理咱们应该退走,只是接连算计不成,军中士气有些沮丧,长此以往,以后也上不得战场了。” 完颜娄室骑在马背上,看着逐步进入齐军射程的骑兵,齐军的作战能力是他在这辽东仅见,印象中,不光韧性十足、能攻能守,也和他们女真人一样敢于玩儿命,若是对面没有准备,他还能凭借手中骑兵将这营寨打破,如今却难做此想。 “先打一场试试,起码要给齐军造成些伤亡,告诉儿郎们,骑射为主,莫要冲动。”转头看去儿子:“活女,你带斥候多探查,一旦看到外围有齐军身影立时来报。” “是。” 年轻的骁将应了一声,飞身跳去战马,一路呼喊中,百十个斥候纵马跟上,一路去往官道处。 “石土门猛安。”完颜娄室看向那边年长的猛将:“你带一部人马绕着齐军营寨巡弋,对方如此大营,定然不能全部如此戒备森严,找到薄弱处……”,狠狠一捏缰绳:“任你施展。” 老将低头应了一下,喊来自己长子完颜蝉蠢,带着两千骑兵风一般绕行而去,军营中的牛皋眼神一寒,指挥着麾下副将带兵五百去另一面警戒着。 “大帅,前军离齐军还有一箭地。”有人在身旁喊了一声,完颜娄室抬头,蓦地大吼:“进攻——” 原野上,一片片马蹄声激烈的响起,踏响大地,径直朝着那边营寨而去,举起的弓箭映衬着天上的日光,地面上,举着骑兵圆盾的女真士卒在紧张前行,不时有弓箭从齐军手中射出,扎在盾牌表面,让持盾人的手猛的一颤。 “举盾——” 营寨中有将官的嘶喊声响起。 天光下,嗖嗖嗖——数百上千的箭矢擦过空气的声音,在马蹄的声中骤然间临近。 马灵神色冷漠的看着下方刀盾手将身子缩去大盾下方,密密麻麻的箭矢覆盖下来,耳中全是噼里啪啦箭头射在盾牌上的响动。 双方心中都有所准备的战斗在这一刻拉开序幕。 军营中,人影憧憧,有士卒不幸被箭矢射中倒地,同样有人毫发无损,那边战马分开两面划走,后方骑兵跟上之际,陡然有将校在喊:“射——” 蹲在大盾后方的弓弩手陡然站起,偷学自大宋神臂弓的弩机发出轻响,弓弦颤动的声音连成一片,箭矢从木栅中飞射出去,连成一片黑云照着完颜部骑兵兜头射下。 血浪在骑兵中绽放。 “冲营门!” 完颜娄室冷冷看着前方战况,命令声中,数名骑兵合力抬起大腿粗的木桩疯狂的冲锋上前。 …… 同一时间,宾州城上。 无数呐喊的身影在攻向城墙,黑色的衣甲汇聚成的洪流让守城的完颜昌面色难看,城上城下,投石机不时抬起臂杆,扔出的石头在双方阵地轰然爆出声响,连成一片的黑云从人的手中射出,在空中交错而过,落向对方的阵列中。 城头不时有士卒扔下擂木、滚石,也有擅长射箭的齐军神射手趁机一箭将人射落城墙,惨叫声带着尾音从高空划过,最终在一声闷响中归于平静。 云梯上攀爬的将校陡然发力,徐文穿着铁甲,陡然蹿上城墙,仗着臂力大,刀锋锐利,连断三杆长枪,一刀将杀过来的刀盾手劈砍在地,鲜血溅了一头一脸。 “把齐军赶下去!” 下一瞬,城墙上的阵列中,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女真将领从士卒中挤出来,持着一面盾牌合身撞来,徐文“啊——”的一声怒吼,挥刀剁在盾上,两人同时一震,接着徐文头皮一麻,脚掌猛的抬起,蹬在对面腹部,一把长刀从上劈下,失了准头、力气的砍在他的肩甲,带起一溜火星。 嘭—— 人影倒地,又迅速爬起,一把扔掉被砍出一条白印的盾牌,徐文喘息着斜眼看看肩头,咽了口唾沫,中刀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 “好大力气。” 有序的墙头,持着弓弩的人影在向这里聚集,徐文闪开刺来的长矛,一刀将人砍翻,看看四周围拢过来的完颜部射手,心知此次没法先登夺城。 “啐——” 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将刀口向外做出防御姿态对着那将,陡然转身向墙垛跑去:“下次老子再和你打,有种的留个名号。” “完颜阿离合懑!” 身影消失在城头。(本章完) 第781章 歪理之人 日光从中向西斜走,黑烟席卷上天空。 齐军的一次进攻刚刚退下,远方,被砸垮了城门楼的城池看起来有些凄凉,奚胜却是拧着眉毛,从望车上下来,感叹一句:“果然不好攻打。” “本来也不是非要今日攻克,我等的目的也不在此。”王政骑在战马上,看看天色歪了歪头:“可以准备后撤了,现在还没人来偷袭,那就是去大营了。” “本帅也如此想的,总不能让人说咱们不懂待客之道。”奚胜点点头,回头向着传令兵道:“传讯给曾涂和韩世忠,带着所部骑兵立时赶往大营。” “升金鼓旗!传令陷阵营上前断后。” 红边黄底写有金鼓的三角旗升上高空,独特的鼓点敲响在军阵中,将领的旗帜开始活动,绣有林、唐的大旗在血色旗帜的簇拥下走向前线,奚胜翻身上马静静看着前方退下的人。 视线里,前线下来的士兵多被人抬着走去后面医治,徐文也下来前线,身上铁甲满是划痕,手中拎着的横刀砍出缺口,脸上、甲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周围人影在掩护着同袍退下,这厮却是将刀递给手下士卒,接着跑去后方,韩世忠带着所部骑兵看着他过来,挥下手示意快些。 徐文立时加速跑过去,飞身上马,接过旁边士卒抬过来的五十斤重屈刀,呼哨一声,打马飞奔而去。 人群走动不休,有骑着快马的令骑飞奔出去,更多的士卒在转身看着中军的旗帜,随即跟着前方的将旗迅速后撤,虽然有些疑惑为何不硬攻下去,却也没人去质疑,这些事情尚且轮不到他们去询问。 “退了?!” 城头上,完颜阿离合懑见齐军退下,走去墙垛向外张望,看着黑压压的兵将潮水一般退去,有些惊疑不定:“怎地这般就退走了?” 后方,完颜昌收到讯息也登上城墙,身旁完颜部士卒见他过来连忙散开,完颜阿离合懑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回过头:“齐军动向有些奇怪。” “或是攻城受挫,知难而退?”完颜昌看着走上前的陷阵营皱起眉头,这等重甲士卒做为断后之军,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他们是有准备后撤。 “不像。”完颜阿离合懑魁梧的身子直起来,被徐文踹到的腹部有些隐隐作痛:“齐军适才攻城猛烈,突然离开多少有些像在青楼和美娇娘亲热,那小娘们儿猛的变脸撤离,不上不下的让人不痛快。” 完颜昌正伸手摸着自己半长不短的胡须,闻言猛的停手,眼神瞥去那边年龄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中年人脸上,眼角一抽:“……打仗这事儿怎么从你嘴里听起来这般费钱呢?” 完颜阿离合懑仰天大笑:“……小子你还年轻,待来日多和俺去几次青楼就明白了,这敌人和女人一样,需要用出浑身解数方能打败她。” 看眼完颜昌皱起来的脸,伸手拍拍他肩膀:“你就是太板着了,还不了解解放天性的好处。” 完颜昌听的直摇头:“……不,俺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完颜阿离合懑摊开手:“你说说有甚不同。” …… 齐军营地喊杀声喧腾上天,无数箭矢飞蝗一般从天空向下扑来……一支支箭矢落在人的身上、盾牌上、木栅上、战马上,鲜血在大营内外蔓延,一名手持兵刃的齐军士卒晃晃悠悠的起身,咬牙抽刀砍断扎在肩头的箭矢。视线里,木栅外面前方数丈,又一波完颜部骑兵犹如洪流席卷而过,这次他没能幸免,被落下的箭簇扎入眼中,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还射的弓弩手趁机寻空射出手中弩矢,顶着盾牌的骑士发出怪叫,持着大腿粗的撞木轰然撞在营门上,两扇结实的木门吱嘎声中摇晃几下,有齐军砸下床弩的机括,尖啸声后,战马轰然摔倒的声音传入耳中。 数百人躺在进攻的道路上,鲜血流淌,在低洼处汇聚成血坑。 完颜娄室骑在战马上,观察了一阵,陡然指向齐军的营门,不久之后,有令骑吹响了苍凉的号角,一直待命的一支一千五百数量的完颜部骑兵缓缓吐出口中的浊气,在谋克的带领下,夹紧长矛、抬起撞木汹涌的冲了出去,再次发起怒潮一般的冲锋。 齐军大营内。 “入娘的,完颜部再次冲营门!守住!” 望楼上的马灵有些叫苦,暗忖这女真人真是不怕死,已经折损了数百人还不退,甚至隐隐有压制着自己这边破门的风险,当真难以想象这是被自家师父他们算计了一年的部族,若是一年前未曾以夜袭击退他们而是正面野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升起双兔旗!求援——” 沙哑的声音从马灵的口中发出,随即一把拿起方天画戟,穿着狮头甲的身影跑去大门处,如今顾不上自己的颜面,能守住大营才是真的。 他看过后营的方向,转过脸来:“床弩迅速上弦,步卒列阵在拒马桩后,做好准备迎接近战!” 有些惊慌的士兵镇定下来,身后一千七八百伤势不一的士卒大声的响应,提着刀兵的身影迅速补位而至。 马灵举起方天画戟,看着冲锋过来的骑兵:“弓手,射——” 血液在沸腾。 …… 宾州西北,混同江面有小船随波逐流,完颜习室成大字躺在船上不停喘息着,半晌,吃力的撑起身子,一身甲胄早已脱下,内穿的战袍有些脏乱,回头看一眼江北岸,耳中隐隐间好似还能听到马蹄声。 从在村庄被齐军发现,一直到带着同伴逃出生天,他尽自己所能的快些返回宾州,只是一路上不停被人追袭,就是最后的两个斥候也为掩护他而死,好不容易才抢了一艘船跑到江上,已经是疲惫不堪。 “不能休息……”剧烈的喘息着,这青年女真将领抓起船桨,奋力的划动,嘴里咬牙重复着:“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动啊——” “啊啊啊啊——” 小船飘动,宛如蜗牛。(本章完) 第782章 退走 天光越发的黯弱。 冲锋的骑兵、弩矢撞上人的身体、战马直冲与拒马桩的碰撞。 轰轰轰—— 战马践踏营地,人与马的身体破碎、分离、血肉爆裂的声音压住了惨叫的声响,歇斯底里的呐喊声混入着混乱的场面,形成巨大的声浪,人体抛飞在天空划过又跌落下来,战马在冲锋中戛然而止,碗口粗的木刺从血肉中突出,溅起来的血朝后散落,尚未咽气的躯体抖动着四蹄,挂在鹿角上渐渐归于沉寂。 更多的骑兵冲锋进来,陷入了盾牌与拒马的对抗中,一道道持着大盾的身影发出嘶吼声,顶住近前骑兵的刺砍,沉重的兵刃砍在盾面留下一道划痕,顶着盾后的身影被震离开一瞬,又被后方的同伴向前挤住,弓弩手轮番站起射箭,箭矢、弩箭不停歇的升起空中又落下,大量的血从人群中绽放而出。 马灵拖着方天画戟在跑,看哪里有士卒顶不住,跑过去就是一金砖砸在马脸上,趁战马跌倒之际一戟将人刺死,转脸看看四周开始下马的女真骑兵。 箭矢从天空坠下来,这神驹子身子一矮,滚入盾牌下方,有女真马步两军的士卒趁机冲上来,前排响起一片惨叫的声音。 马灵站起身,画戟一摆,抢出去连杀三人,旋风一般退回来大吼着:“顶住,援兵很快就来——” …… 轰轰轰—— 战马绕着巨大的军营奔跑,内里齐军士卒冷漠的眼神让完颜石土门有些犹豫,自己身边只有两千人,一旦硬冲不一定能靠这点儿人数打开一道缺口。 抬头看看天,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候,齐军大队人马,说不得会在天黑时返回,也就是还有一两个时辰给他们。 该死…… 狠狠一咬牙,完颜石土门举起手:“传令,回援大帅!” 战马向外划过一道弧线,正要打马加速的老将陡然一怔,视线中,完颜活女正挥舞着手臂带着斥候跑来。 蹄声震地。 …… 战马疾驰冲过军营一侧,卷起的烟尘升上天空,沉重的钝器砸在一名女真骑士头盔上,鲜血从眼鼻口陡然喷出,没了声息的人顺着力道掉落马下。 一员黑甲黑面,手持双铁锏的雄壮骑士,带着一千人从侧面截断冲入军营的女真骑士,巨大的冲撞声再次爆起。 前方,一道道长枪、长矛从侧面戳入狂奔而来的骑士。 “牛皋在此,贼子休得猖狂。”洪亮的声音让陷入苦战的步卒精神一振,马蹄逼近女真骑士,他用力挥动手臂,铁锏砸断枪杆,另一手闪电般前刺,一声骨裂声,锏入胸膛,牛皋“啊——”的一声大吼,单手一挥,将人从战马上拨了出去。 砰砰砰—— 跟着杀来的骑士撞个满怀,战马与人腾云驾雾般跌到地上,你压着我、我压着你,摔的七荤八素中,最上方的齐军咬牙拔出身上尖刀,转过身狠命刺了下去,临死的惨叫响起。 马灵看着牛皋喘出口气,只适才破门的一会儿,前方阵线被削“薄”三分,双方数百人在冲撞中死伤,细究下来还是他这一面吃亏,然而此时战阵之内,没那时间去想此事,大吼一声:“将女真人赶出去!” 后方,如雷的跑步声响起,一层层如同波浪涌来的步卒,红着双眼,高声呐喊着,他们跟着马灵南下防备过海盗、在东边与东部女真生死搏杀过,何时这般狼狈的被人杀入过营寨,见牛皋带人将骑兵截断,顿时血气上涌,脚步轰然踏过地面,持着刀枪不要命的扑了过去,调整着身位尽量避开冲来的战马,名为成珠那海的军司马跳了起来,一枪戳入马上骑士的胸膛,落地矮身,拔出横刀一刀砍断跟着冲上来的女真勇士大腿,大吼:“跟俺冲——” 十余名手持刀盾的步卒举起盾牌奋力前冲,嘶吼声中撞上对面的人马,咬紧牙关死命的抵住,然后猛的抽搐横刀顺着盾牌间的缝隙对着战马、女真人的胸膛、腹部、脖颈、肋下猛刺猛戳,鲜血喷涌。 牛皋不敢下马,勒转坐骑,招呼着自己麾下脱离营门,手中双铁锏舞动如飞,金铁砸在甲胄、肉身上的声音快速响着,这黑面的汉子看眼营外,顿时头皮有些发麻,视线中,之前脱离战场那部女真人正在返回。 “马灵——” 大吼,铁锏左右横砸,两个女真骑士的脑袋受到钝器重击,砰的一下向马下栽倒,鲜血顺着圆睁的眼眶流出,两只眼珠凸出,尸体分左右躺在地上,牛皋顺势双涧一合,绞断刺来的长矛,脸上泛起焦躁的神色:“快将这些七孙赶出大营,对方人又多了。” 马灵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能听出牛皋声音焦急,大喝一声,一戟将战马的腿砍断,看也不看身后摔的惨烈的女真骑兵,高声叫着:“知道了!都入娘的快些上前。” 另一侧,数十名弓弩手站起来,平射出手中箭矢,吼叫一声组成小型阵势,一面上弩箭一面向前跑动,视线晃动中,四周全是拥挤厮杀的人影,鲜血的气息愈发浓郁,让人心头发颤,营外箭矢也在飞入大营,一队队的女真骑士嘶吼着冲上砸着两旁的木栅,木屑飞起,如雪般落在地面,终于发出“咔嚓——”一声,一根木头被砍断歪斜。 “娄室,娄室,撤军——” 呼喊从完颜石土门口中发出,正准备指挥下一波冲击的完颜娄室一愣,转头看去跑来的骑兵,隐隐中,传入耳中的马蹄声有些不对。 “齐军回援!齐军回援!” 成百上千道声音在奔回的骑士口中发出,完颜娄室陡然握紧缰绳,不甘心的看眼已被攻入的齐军军营,仰天长叹一声,陡然大吼:“传令退兵!走——” 当当当当—— 后方传令兵拿起挂在马鞍旁的金锣,数面锣一齐敲响,让正在进攻的女真骑士一怔,随后吼叫一声,拽过马缰朝后就跑,马灵、牛皋两人不知所以,本能的要带人去追,被一阵箭雨射的退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完颜娄室退走。 清风吹过,满地苍夷。(本章完) 第783章 娄室的撤退 残阳染红了云层,铁蹄翻腾犹如闷雷。 “不能让他走了!” 牛皋咬牙,一抖缰绳,带着尚还完好的六百余骑打马而出,马灵本能想要跟上,看着营门处的狼籍一跺脚:“成珠那海,带人跟上牛校尉!” 那边的番将爆喝一声:“是!”,看准营中一匹尚且完好的战马,飞身而上,手中铁枪一挥:“来一队还能战的,追——” 二百在后的射手顿时持着弓弩疯跑而出,呐喊的声音在营门前响起。 “走啊,快走,敌军骑兵在接近——” 完颜活女大声呼喊着,招呼着陷入重围的骑兵撤出,完颜娄室亲自在后带着三百人的护卫与完颜石土门殿后,闻言挂住兵器,翻出长弓,大喝一声“跟我来,将他们赶回去!” 前方的完颜活女当即调转马头,跟着自己父亲杀了回去。 完颜石土门神情一动,回头瞥一眼追来的牛皋,一挥手中铁矛:“蝉蠢带人马继续跟上前方,来一半人跟俺去帮大帅!”。 后方年约三十许的女真壮汉吼了一声,带着兵马继续前行,这老将顿时调转方向,两个谋克见转连忙跟上他,千余骑兵划过一道弧线,又冲着牛皋杀了过去,奔行中前方的骑士弯弓搭箭,手指一松,齐射而出。 嗖嗖嗖—— 箭矢横空,黑压压的如同扑前的蝗虫,追袭而出的牛皋大喝一声“举盾——”舞动手中双锏,叮叮当当的声音快速的在身前响起,跟在后面有骑士不小心跑的太快没有准备,顿时被数支箭矢射中,惨叫一声跌落马下,更多的人在后举起骑兵团牌,噼里啪啦的箭矢射入盾牌声响起,有战马中箭腿一软,顿时人马在地面滚成一团。 “击退齐人即可,莫要恋战——” 高喊声中,完颜娄室收弓换刀,狂吼一声“杀——”,冲向身后跟来的牛皋。 黑脸的汉子顿时面色更加深了两分,双锏一挥:“冲过去!” 前排数十骑暴喝一声,挥舞长兵加快速度冲过去,那边完颜娄室冷漠的看他们一眼,夹动马腹,纵马一头杀入骑兵当中,大刀带起道道光华,砰砰砰的金铁交击声,砸出数道火的同时,有人臂膀被砍断,握着长枪飞起,哀嚎声中被人刺下战马。 牛皋咬牙切齿,一对铁锏横挥竖砸,几个当面的女真骑士被打的飞出战马,低头伏身躲过横扫过来的兵器,与十多骑错马而过,直奔完颜娄室,他胯下战马是曾弄养了多时的骏马,速度极快,看着前方又有女真人围了过来,铁锏猛挥,左右开弓打偏兵刃,顺手一锏敲死战马,撕开缺口不理会其他人,眼睛死死顶着前方迎来的那道舞动大刀的身影。 完颜娄室也看着牛皋,冷哼一声,纵马奔来。 马蹄点过地面,两人的身影在接近,兵器抬起的一霎那,同时爆发出“喝——”“哈——”的大吼。 当—— 大刀被双铁锏架住,牛皋手臂一沉,咬着牙,挣红了脸往上一抬,“啊——”的一声格开刀锋,两马接近,用尽全力一锏朝着近身的完颜娄室砸去。 砰—— 刀杆竖在两人之间,星星点点涂着生漆的木屑飞了起来,完颜娄室只觉手中刀有些不对,脸色一变,当即反手一刀砍向牛皋,这黑汉子反手将另一锏挡在背部。 当砰—— “啊——”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金属音后响起,牛皋忍不住张口惨叫一声,后背被砸的痛楚让他心有余悸,连忙一拽缰绳斜败下去,有完颜部的骑兵想要阻拦,被他忍痛打下战马,带着身后残余的骑士跑了出去。 “别追了——” 完颜娄室拎着刀,看眼想去追的儿子,吼了一声:“齐军援兵不远,不宜与其缠斗,走——”视线中,远方有尘土飞扬,追来的身影已是能够看到,冷哼一声,战马勒转方向,向着远处跑远的属下追去。 身后,吃着灰尘的成珠那海在马上大喊:“入娘的孬种,有本事别跑!” 夕阳下,身影逐渐远去。 …… 无数的马蹄踩陷泥土、抬起,卷起带着黑泥的草叶,大地在成千上万只马蹄下哀鸣,沙石松软的巨大震动,发出轰隆隆的马蹄踩踏声响,为数四千的骑兵掀起漫天尘土,如同土色的巨浪,扑向前方的一切。 密密麻麻的身影抬着头颅,紧跟前方翻飞的曾、韩、完颜三面将旗拼命前行,最前方的士卒掏出牛角号,鼓起腮帮狠狠吹响。 呜—— 那是前方遇敌的信号。 纵马飞驰中,韩世忠绰起千锤百炼的铁槊,那是他“请”武胡为他打造的兵器,为此他付出了半个月的时间,嗯…… 吃住在武胡家里,直到对方无奈答应替他打造这兵器。 铁槊高举,槊尖儿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前方乃是完颜部骑兵,是汉子的跟着洒家冲——” 身后满脸血污的徐文听到声音,“吼——”的喊叫一声,脸上干涸的血迹迸裂,露出下方肌肤颜色,他目光凝聚在远处出现的身影上,随后舞动大刀与身旁数十名披皮甲、持铁矛的骑兵并行奔驰冲在最前。 完颜宗辅眼神复杂的看了眼飘荡的完颜部旗帜,随后收拾一下心情,握着铁矛的手背凸起青筋,有些贪婪的长吸一口气,蓦地神色一整,口中发出“呼喝——”的喊声,身前身后无数的女真从骑尽皆怪叫出声,加速向着里许外的敌人冲去。 更远的地方,刚刚向回跑的完颜部骑兵一阵骚动,目光忍不住看去自家大帅的方向。 “娄室,东北向的齐军骑兵过来了!” 完颜石土门面上一片阴沉,视线中那杆代表齐国的旗帜甚为碍眼,对于他们这些老将来说,是这面旗帜毁了他们为之奋斗的意义。 还有那个男人…… 尚且耳聪目明的中年将领扫视一下前方,没见着那团火红的颜色,神色稍微有些失望,若是对方的王在此,正可趁机与完颜娄室等人合击一次,说不得能一举改写如今辽东局势。 “敌军在前,准备厮杀,吹号,吹号——” 完颜娄室举刀吼了一声,身旁的骑士纷纷嘶吼着,苍凉的牛角号被人吹响,前方奔行的完颜部骑兵听着声响,纷纷怪叫着,挺起手中长矛拨转马头,对着出现的齐军冲了过去。 距离在晃动的视野中接近,,嘶吼、呐喊,一道道奔驰的身影夹稳铁枪长矛,坚定的向着对面的敌人冲锋。 轰—— …… “绕过去,绕过去,冲齐军腰间的位置,撕裂他们!” 远方,完颜娄室扯动马缰,蹄声如雷。(本章完) 第784章 损失 宾州西南部二十里,骑兵正在远去。 西面的红云正在褪去血色,有摇晃的身影走来,将插在尸体上的铁矛拔下,拖着死去的同袍走去一边,抬起目光,尘土中飘飖的完颜部旗帜正在朝着西北方向远去,鼻子中血腥味儿弥漫,周围战马、人的尸体铺叠开来,横跨里许之地的厮杀,多的是正在呻吟的声音,韩世忠吐出口血沫,将铁槊挂在战马上、跳下。 “完颜部的人退了,打扫战场,将活着的弟兄拖出来,赶快治疗……” 活动了下臂膀,走去适才厮杀的前线,看着成大字型躺在血泊中不住喘息的徐文,伸脚踢了下:“没死就起来了,躺在这里做甚。” “……不想动了。”往日间精力无限的青年将领抬了下手,随即拍在身下满是鲜血的泥土上,双眼轻轻阖上:“入娘的,老子现在只想找张床躺着,太累了……” 韩世忠微微犹豫一下,艰难弯腰看着自己副将:“你这厮没伤到哪儿吧?” “你才命不久矣呢!”徐文陡然睁开眼,挣扎着瞪了自己主将一眼,叹息一声躺在那里,声音有些虚弱:“老子过午城头一场,先登打了半天,虽然没拿下吧……紧接着奔袭十五里又带头冲阵,现在还能囫囵着应付你这亡八已经是老子够奢遮了!这位北中郎将大——人——,若是有力气和俺这小校尉讲话,麻烦把俺扶去干燥的地方躺着可好?躺在血水里难受的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哈哈哈——”韩世忠站直身子,理也不理自己这老搭档的要求,又伸脚踹了他下,来了句:“你这厮就在这儿躺着吧,反正你哪里都能睡着。”,转身就走。 “韩泼五,你个入娘的——” 徐文使劲儿挺起脖子瞪着自家那不靠谱的主将,颤了一颤,嘭一下又躺回去,气哼哼的扭了扭身子,还是没力气撑着这铁甲起身,干脆闭眼休息,不久有士卒将他抬起,在他抗议声中,带去后边临时的伤兵集中处。 暗红色的血渍在这一片战场成了主色,齐军的尸体与完颜部的尸体交织在一起,有人过去用尽力气将人分开,齐军的骑士被一杆铁矛捅入胸膛,却被他的手死死攥着,自己的长枪也插在对方的肚子里,两人的尸体被战马踩踏的软绵,这样的惨状还有很多,骑兵在高速冲锋中落马,基本都是这般下场。 生与死,映入韩世忠的眼睑,开始披上青冥色的天空下,远远的,有牛角号的声音传来,这有些痞气的青年叹口气,站下高喊一声:“令骑呢?令骑!” “在——” 有人回了声,韩世忠转头看去,一士卒正扶着曾涂走过来,随即上前拉过曾家老大,口中吩咐着:“吹号,让中军过来!” “是。” 疲惫的回了声,那士卒翻出牛角号吹响,以此告知自家军队自己的位置。 “……来的晚了些。” 架着曾涂,韩世忠有些感慨,这曾家老大扯了下嘴角,瞥去旁边:“能活着就是幸运了……入娘的,小瞧了那个叫完颜娄室的。” 韩世忠没有吭声,曾涂说的是今次北上的齐军中普遍的心态,攻克了祥州、活捉完颜希伊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由有种——‘今次北伐,当摧枯拉朽’的感觉。 只是完颜娄室给了他们另一个答案…… “折损有些大……” 将曾涂扶去一边,看着他肩甲上的破损,披膊被挑开,一道伤口有手指粗,向外翻着的皮肉的正流着血,顿时眉头一皱:“你也伤的挺重啊。” 曾涂抬头:“被个年轻用枪的差点儿一枪捅在心上。” “那是完颜活女。”后方传来完颜宗辅的声音,两人转头,这年轻的女真汉子正拄着自己的铁矛,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完颜娄室的儿子,也是个悍将。” 走到两人身旁,咬着牙,挺直腿坐下,一头汗水的道:“攻宁江州时,这小子在辽军阵中左冲右突的,直到受了重创才退下,都勃……都勃极烈曾说他异日必为名将。”偷眼看了两个齐将一眼,见二人听他称呼完颜阿骨打为都勃极烈没有反应,悄悄松口气。 “看来是个硬茬。”韩世忠也坐到地上,看眼曾涂,咧嘴坏笑:“被异日的名将打伤了……” 曾涂哼哼两声:“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看眼完颜宗辅的腿:“你这是怎地了?” “被完颜娄室敲了一下。”年轻的女真人苦笑一下:“要不是他那刀突然从中折了,俺可能就被他砍成两截。” “也是命大。”曾涂说了句。 不久,有人点起火把,夜幕降了下来。 写有马字的旗帜在火光中进入视野,随后过来的步卒帮着马军的骑士清扫战场,带着难以言说的神情向大营而撤。 此时军营辕门正在抢修,拿着木锤、大斧的工匠砰砰乓乓的敲打着,军营内燃起斑斑点点的篝火,整个营地在喧闹中有些沉默,往日骄横的将士脸上带着悲痛,昏暗中,有人走入中军大帐,亮起的火光将人影剪到帐壁上。 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奚胜看着送上来的折损文书,眼角肌肉跳动一下,随即将其扔到桌上,抬眼看着下方众将:“各位打的好仗。” 马灵、牛皋、曾涂惭愧低头,韩世忠面色肃然,完颜宗辅则是面无表情,不知心中想着什么。 半响,人群中有人走出,单膝下跪、抱拳。 “大帅,都是俺的错,明知对方骑兵众多,准备还是不足,请恁责罚。” 奚胜眯着眼看着马灵:“责罚?今日一战,你麾下步军损兵近千,牛皋部骑兵折损七百……” 那边脸色有些发白的牛皋嘴唇颤抖一下,上前跪地,那边站着的统帅手一指旁边。 “曾涂麾下两千五百骑兵没了三成,韩世忠部骑兵倒是还有三百多,只你本来也是少,连本帅拨给你二人的一千五百骑兵也折损三百有余,你等这般带兵下去,如何与大王交代!” 几人惭愧低头,一旁难得面色正经的王政起身,走过去拿起文书看了下,半晌吐出口气:“大帅息怒,好歹今日也留下完颜部近二千骑兵……” “这两千有半数以上是折在攻营的时候,不是那完颜娄室觉得不妙撤退,你看今日会有多少人存活……”奚胜哼哼两声,没好气的看着几个骑将:“都起来,今日之过,待来日见了大王本帅自会分说,这顿军棍先记在你们身上,战后一齐和你等算!” 众将齐齐低声应是,奚胜叹口气:“本来今日若是能将完颜娄室的骑兵消灭殆尽,我等就能掌握这战局的主动,如今其损失虽然不小,然尚未伤筋动骨,看来后面要小心行事,直到大王那边传来消息。” 韩世忠几人互视一眼,点点头,那边奚胜甩手:“你等先回去休息。”,看向王政:“军师且留一下,本帅有事相商。” 王政点点头,随即,众将一抱拳走出大帐,两个人影凑在堪舆图前,窃窃私语。 …… 同一时刻。 混同江边有小船停靠,完颜习室颤抖着双手扔下船桨,跳上岸边,一路奔跑,消失在夜色之中。(本章完) 第785章 隐瞒 夜色深沉,驻扎在山涧附近的完颜部军营升起篝火,一道道身影沉默的坐在火光前,脸上写满悲伤、却也带着坚毅,噼啪的火声中,有人同士卒轻声说了两句话,脚下朝着中军大帐走过去。 大帐中,有人声传来。 “折损太多了,大帅。”体形魁梧的完颜蝉蠢站在军帐中用力挥舞着手臂:“俺部族的儿郎一战就没了三百,这样大的损失再来个两次,俺耶懒一路的部族就没男儿可以上阵了。” “俺们也是。” “是啊,大帅,齐贼人众,俺们拼不起。”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着,完颜娄室沉默的看着下方的一众猛安、谋克,微微眯起眼,尚未说话,外面有人走入。 “大帅。”名叫乌延蒲辖奴的猛安走进来,抱拳一礼,抬起头,耳朵上的金环闪着光芒,脑后两条小辫连成的半圆微微晃动:“军中情绪有些低落,但也对击溃齐军有着信心。” 几个适才说话的谋克脸色顿时一红,不敢开口反驳,只是低下头神色有些不快。 完颜娄室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点点头:“辛苦了,入坐。” 乌延蒲辖奴连忙致谢,他年方十六,刚刚袭承其父被追授的猛安、亲管谋克职务,只是在军中没有具体官职,算是个随军听用的将领。 完颜蝉蠢没去看他,只是向着帅位的人影道:“大帅,下面的战斗还是莫要如今日般与齐人野战了,俺爹甚至被人射伤背部如今只能趴着不动,这……” “不。”完颜娄室打断下面说话的青年,摇摇头:“今日一战,俺发现齐军骑兵多半都是新兵,与一年前和俺们打的那支齐军不同,当是这一年中他们新募之兵。” 缓缓看了眼下方众人:“今日伤亡之勇士,多是在攻其军营之时折损的,之后的野战却是我等占优,是以你等也不必在此叫苦,若都因折损,这个不打、那个撤兵的,我等也不用在此商讨,直接找去齐军处投诚就是。” 几个管军的谋克微微张口又闭上,完颜蝉蠢眼神有些游移,他是完颜石土门的大儿子,也是耶懒路完颜部的下任族长,他没自己父亲那等抱负胸怀,在他脑中,部族勇士上次齐金之战时折损就多,后来又经年与完颜晟争斗,如今两千骑兵已经是全部家底儿,不说全交代在与齐国的战争中,就是如今日般损失也够他心疼的。 完颜娄室站起来,换上一副柔和面色:“俺知道你等部族勇士多有折损,勃极烈亦知道我等艰难,然这等危难之际,更需我等携手共进,各位都是完颜部的亲族、盟友乃至血亲,当是懂得汉人所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之言。” 看着完颜蝉蠢等人没再出声,这才轻轻点头:“今日各位也都疲累了,且先回去休息,一切事宜明日再说。” 一众将领互相看看,随即乱七八糟的应了一声转身退出。 完颜活女走到门口见人都走远了,这才返身回来哼哼一声:“都是一群短视的,到了如今这般境地还不同心协力,尚自算计着自己那点儿得失,算不得女真勇士。” 完颜娄室正要坐下,闻言一顿抬眼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方才落座:“说的什么蠢话,你我非是都勃极烈,如何能让人效死命,这才是往日间部族相处的常态,只是你爹我也不是什么能言善道的人,劝人之事……” 摇了摇头,接着吸口气叹出:“可惜了,金国方辉煌两三载,若是都勃极烈还在,哪里需要俺来做这般多事。” 想起前事,完颜活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挤出一句:“那爹如今带着这些人同齐军作战可能胜之?”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完颜娄室摇头,随后看着年轻的儿子:“你这几日四处探查也累了,去歇着吧。” “哦,那孩儿告退。” 完颜活女应了一声,走出大帐,完颜娄室一只手摸着桌上的带一圈狼绒的铁盔,沉思片刻方才起身,伸手抓起弯刀,夹着铁盔朝着大帐外走去。黑暗中,一阵脚步声传来,适才离去的完颜活女搀扶着一个身影走过来,篝火离的较远,一时间看不清扶着的是谁。 完颜娄室眉头一挑,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视线中的两人走进光亮的范围,抓着弯刀的手顿时一紧。 “去两个人,将习室搀到大帐中。”转身再次进入大帐,将铁盔放在桌上,就站那里等着人进来。 后方两个亲兵听令,连忙上前帮衬着架住完颜习室,看他疲累的迈不动腿的样,一人一边抓着胳膊架好,将人带去大帐之中。 “大……大帅。” 完颜习室进账陡然用力挣开两个亲兵,踉跄着抢前两步跪下:“宁江州附近皆是齐军骑兵,俺带人尚未接近混同城二十里就被打散,除了俺……同去的斥候皆战死了。” 完颜娄室顿时向前,弯腰一把抓住人肩膀:“你说甚?混同城怎地了?” 完颜习室苦涩一笑:“俺也不知,只是宁江州附近满是齐军骑兵,俺一路厮杀跑去江边抢了条小船方才跑回来,到底那里什么个情况……”,羞惭的低下头:“俺也不知,请大帅责罚。” 完颜娄室睁大眼睛,抓人的手下意识用力,完颜习室受痛“嗯……”的发出一声,这才惊醒放开手,转身走去桌子那边,又咚咚咚的走回来:“达鲁古城呢?西边的达鲁古城如何?” “不知……”完颜习室语气苦涩,垂头丧气的道:“俺一路跑,四周全是齐军的响箭示警,根本不知方向,等过了江才发现,离着大营不远,有个十二三里的样子。” “遭了……” 完颜娄室脸色铁青,在一旁听着的完颜活女面上也带上不安之色:“爹……俺们如今怎办?” “吾都补(即完颜昂)误事,如何不向俺报知齐军偷袭之事!”背着双手在帐中走了几步,又站定,看着完颜活女:“速度去往城内,找你达赖叔父,告知他粮道被断,让他先不要声张出去。” “是。” 完颜活女应了一声,连忙奔跑出去。 完颜娄室又看向完颜习室:“你回来的消息先别说出去,以免军心动摇,那咱们就都要成为齐人的刀下鱼肉了。” 完颜习室苦着脸点点头,他也知道事情紧急,是以方才先找的完颜娄室。 做为大帅的人点点头,看向亲兵:“带他下去歇息,没事不要让人接近。” 又宽慰完颜习室一句:“待本帅与石土门猛安商议后就让你出来,你先好生休息。” 年轻的将领自是没有异议,任凭亲卫扶着,带去一边帐篷内歇着。 夜色深了下来,对有些人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本章完) 第786章 悲喜不同 金色的云团在东方显现。 云下是一支运送粮草、牛羊的队伍在渡过刺离水,喧嚣在河道边响起,“快些搬运!”“小心脚下!”的声音从船上船下发出,一辆辆装载完毕的马车开始起程,蜿蜒在官道上匀速行驶。 前方,三百人的完颜部步卒列队行进着,带头的军将回头看看河道上的船只,叹出口气,最近为了应付战争,频繁的征收粮食、牛羊,这样下去…… 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晃出自己的脑袋,吆喝一声带着青壮、牧民继续前行,车轮碾过地面,卷起些许尘土,风一吹,向着一侧飞起。 清晨的天光下,有着另一群人在远处山丘上看着运河上的船只,完颜奔睹伏低身子同一旁的滕戣对视一眼,随即轻轻起身向后退去跳上战马,带着麾下的骑兵划出一个半圆,向着远处车队袭去。 昨日吕布发令将这混同城附近的村寨清除,近万人的骑兵封锁了四周,做为粮道中转之地,宁江州顿时成了独岛一般的存在,但有人敢要出城报信,散在城外的骑兵顿时闻风而动,往往跑不出里许之地就被杀死当场。 而这些齐军马军所缺者,亦是军粮,是以不光从村中搜集粮草,今日有斥候见了河道上的船只,也是立马传讯给附近的骑兵将领,引来了完颜奔睹与滕戣两支人马。 马蹄翻腾奔跑,马队前方,军中的将领集结在一起,完颜宗弼昨日摔的不轻,虽然没伤筋动骨,却也要卧床修养些时日,是以完颜奔睹接过来军队,只是他到底年少,是以今次的袭击以滕戣做为主将。 不同图案、相同颜色的旗帜下,所属的骑兵沉默奔驰着,滕戣持着三尖两刃刀指了下右方:“稍等完颜司马去往那边,直冲他们前军领路的步卒,我带着麾下儿郎袭其后路,然后前后夹击,夺了这些粮草。” 旁边完颜奔睹点点头,滕戣又想了想:“莫要让他们借机放火烧了粮食,从这一刻起,那些粮草带着马车都姓吕了。” 疾驰带起的风吹动着铁盔上的绒毛,完颜奔睹看了看旁边的恶汉,想要反驳,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对方说的也没甚不对,竟是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滕戣哈哈一笑,手中刀一指:“跟本将来。” 战马一斜向着粮队后方袭去,完颜奔睹也是呼喊一声,举起铁脊蛇矛向着自己的方向奔驰而去。 两队人马拉起两道烟尘。 不久,冲撞声、嘶喊声、惨叫声在原野上炸响,鲜血浇灌在黄土之上。 …… 当日下午,完颜部。 一条消息从宁江州越过刺离水而来,齐军不知从何处渡过混同江,绕行至宁江州,一举将粮道控制在手中,周边村庄、部落失陷,粮草无法运至前线宾州。 这条消息传到完颜杲耳中,这位完颜部的当家人正在集结兵马,做着最后的调动,听着传讯斥候所言,忍不住走下台阶一把将人提起来,脑袋砰的顶着对方头上,撞的那士卒金星直冒。 “你适才说什么?” “粮……粮队被劫,孛吉猛安让俺回报,河对岸满是齐军骑兵,俺们探查不到有多少人,只知混同城如今被围。” 完颜杲松开手,后背寒气升起,自己儿子完颜宗义今日督运粮草至对岸,如今传回这讯息当是不假,局势缘何一夜之间败坏至此? “啊——” 狰狞着脸吼叫一声,完颜杲拔出腰间弯刀,左看右看,见这汇报人还站跟前,顿时忍不住心中激愤,一刀将人砍死,鲜血溅到脸上,双臂高举:“完颜娄室在做什么!怎地让齐军渡江了?他是不是要害死俺!啊?!” 放下胳膊,拎着刀看去一旁,用刀一指在旁的亲卫:“说!他是不是要害死俺!”那亲卫一缩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惊慌的看着滴着血的刀锋,完颜杲又将刀指向另一亲卫:“你说!” 那亲卫也是左右看看,慌乱的注视着眼前的勃极烈。 当啷—— 完颜杲一把将刀摔在地上,面红耳赤的吼着:“娄室误我!误我——” …… 嘎嘎嘎—— 车轮碾过村庄的道路,运入宽敞的房屋,有士兵过来,兴高采烈的将一头有些年岁的羊带去一旁水井旁进行宰杀,行军打仗有些艰苦,难得能吃上一口肉食,管它年岁大小,都是这些士卒的心头好。 一条两丈宽、深丈五的壕沟沿着村外的木栅围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屋子里,住满了齐军的兵马,走入村子的身影带着一身征战的气息走入村中最奢华的房屋。 高大魁梧的身影披着赤红的披风,吕布站在堪舆图前,余呈进来禀报滕戣与完颜奔睹前来的消息,方才转过身子。 “殿下,我等劫了完颜杲新运来的粮草。”滕戣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进来,门外脚步声接近中,两道雄壮的身影走了进来。 “能够军中用多少时日?”吕布眼神一亮,颇为惊喜的看着两人。 “二十车粮食,牛羊牲畜有二百余头。”滕戣笑的合不拢嘴:“加上之前各个村中所得,够咱们用个十几日吧。” “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吕布哈哈一笑,这几日的焦急似乎尽去,招呼两人过来,指了指挂起的堪舆图:“某已经命人过河找奚胜,告诉他们断了前方宾州的粮道,让他等小心一些,尽量与完颜娄室对峙。” 点了点河边几个标记的黑点:“今日起,你二人重点守住这里,莫要让完颜娄室轻易过河退走。” “是。” 滕戣、完颜奔睹急忙应下,前者嘿嘿一笑:“殿下,能否让末将吃些烤炙的羊肉再走。”,拍拍腹甲,发出嘭嘭的金属之音:“好些时日没吃了,真有些馋的慌。” 完颜奔睹没说话,只是也咽下口水。 吕布看二人一眼,哈哈一笑:“自然可以,你等劫回来的某都不让吃,等明日军中就要传某小气了。” 二人嘿嘿一笑,连忙致谢。 村中烟火之气升腾,随后,马蹄声远去。(本章完) 第787章 人心思齐 晨光下的刺离水水光粼粼,随着波涛起伏,船只的阴影撞碎金芒,上了岸的骑士扬起马鞭,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南边的。 马蹄卷起泥土,溅起点点尘埃,一路尘土飞扬,马匹带起的劲风刮动特意竖在河岸边的齐军旗帜,马上的人一脸惊奇的扭头看着。 “入娘的,真是嚣张……” 斥候看着上了岸的女真人撇撇嘴,那身左衽衣服,连帽子也不带,光着脑袋后面随着战马奔跑不住晃动的两条辫子:“知道这边被俺们占据还敢这般明目张胆过来。” 飞身上马的同时,一箭向着天空射去,尖锐的啸声在天穹下回荡,拍马而出的斥候朝着飞驰的女真人赶去。 后方跟着的两个同伴同时打马跟着前方的人冲出,战马撒开四蹄奔跑,晃动的视野中,前方的女真人不曾逃走,反是勒住战马停了下来。 “别打,别打!” 那女真骑士说着腔调怪异的汉话,掏出一块白布对着三人不住舞动。 希律律—— 战马被勒住停下,斥候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你……” “俺有要事要见齐王。” 那骑士在马上抱拳,随即伸展开胳膊:“俺没有带兵刃,还请三位帮个忙。” 几个斥候面面相觑,尚未开口,四周有马蹄声响起,陆续到来的骑兵将这里围起,尽皆神色怪异的打量着几人,有商议的声音从骑兵间响起。 不久,几名骑兵带着被搜过身的女真人朝着村庄跑去。 战场消息走露的速度不慢,两三天的时间足够江河两岸的敌我双方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自从知道有人渡过混同江与刺离水,吕布就知道切断粮道的消息会传入完颜杲与完颜娄室耳中,然而这也是他所希望的,不然何苦在江河岸旁竖上齐国旗帜,不正是为了要对岸的人知晓他在此处。 如同往日一样的清晨被战马的蹄声敲碎,现出身形的岗哨看着十几骑快速的跑过,对夹杂在中间的女真人投去好奇的视线,看着他们在村中下马,接受盘查,随后被带去王上所在的房屋。 吕布正在屋中与几个将领围着堪舆图,杜壆、袁朗、哈达等将窃窃私语,点着混同城左右的方向说着些什么,守在外面的余呈迈步进来:“大王,有女真人的信使到来。” 屋中嗡嗡的声音一静,转来的目光落在进来的人身上,一个面相有些憨直的女真人。 “你有要事找某……”吕布坐在主位,看着跪在下方的女真大汉:“所为何事?” “俺是乌林答部的乌林答贺,俺们族长乌林答泰欲听闻齐王北伐,愿举族投靠,望大王知晓俺们的诚心。” “乌林答部……” 吕布眼神看去乙典部族长哈达处,这女真人当即知晓意思,连忙过来小声道:“乃是完颜部联盟之一,在刺离水东边的部落,那乌林答泰欲听闻是个勇猛之辈。”,微微一顿:“只是不知为何,自大王与金国大战后与完颜杲有了分歧,其部族一直被排挤打压。” 吕布闻言点点头,低头看去那汉子:“你说你部愿意投靠,某如何信你们?” 那大汉低头做恭顺状:“俺们族长愿率兵攻伐完颜杲,取其首级以示俺们诚意。”,顿了一下,舔舔嘴唇:“只是还请大王助俺们一些粮食,俺们族长与完颜杲有嫌隙,周边部族听完颜杲的命令一直在为难俺们,如今着实有些,呃……缺粮。”吕布皱眉:“还是那句话,某如何信你们是真的投靠于某?空口白话却是不行。” 那大汉恍然抬头,连忙掏出一封书信:“此是俺们族长以契丹文、汉文所写,还请过目。” 吕布坐着没动,余呈上来一把拿过,嘀咕一声:“早不拿出来。” 那汉子眨眨眼,小声回了句:“俺适才一紧张忘记了。” 吕布不由莞尔,自来派出交涉的人都是能言善辩之士,如面前这汉子一般实诚的可是不多,那乌林答泰让他来,不是没人可用就是以其示己之诚,或许…… 后者可能较大,是表明自己没小心思吗? 脑中思索着,吕布展开书信看了下,见上面言辞有些生硬,想来是所认汉话不多之故,又求授将军之衔以及粮米物资,又叫来麾下懂契丹文的验看过,方才点点头:“你回去和乌林答泰欲说,某应下其所请,若是你族能拿下完颜杲的首级,某这里一个中郎将就是他的,自然也有粮米与你部帮持,若是没能拿下……”,眼睛眯了眯:“就莫要想什么官职了。” “是,俺一定将话带到。” 女真大汉应了一声,随即要走,吕布一怔,随即好笑的说声:“回来,你就这般走去哪里?” 乌林答贺疑惑的回头:“大王不是已经答应了?俺自回去告知族长就是。” 满堂的人哄笑一声,惹的这人脸上通红一片,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吕布摇头笑了下,看向哈达:“哈达将军带本部人马跑一趟吧,战后记你部功劳。” 哈达神色一喜,连忙上前躬身:“愿为大王效死。” 当下拍了憨直的乌林答贺一下:“走吧,本将和你一起。”,兴冲冲的迈步走去外面。 “有什么不一样……” 摸了下脑袋,这汉子歪歪头,跟着走出去,人马嘶鸣叫喊的声音在外面传入屋内,不多时,轰鸣的马蹄声向着村外跑去。 吕布站起来,环视一下屋中的将领:“好了,完颜部的战事如今到了紧要之处,某不管完颜杲那边是否能成,你等看住江河两岸,莫要让敌军有所突破。” “是!” 几个领兵大将拱手走出屋子,吕布呼出口气,看着堪舆图沉思一下,随即走出房屋,招呼来亲卫,领着骑兵旋风般跑了出去。 仲夏中下旬,一千五百人的乙典部骑兵奔向东面,在刺离水下游浅显处渡河,女真名叫哈达的族长看去东南面,神情上若有所思:“那边……好像是蒲卢毛朵部的地方啊……” 声音带上兴奋。(本章完) 第788章 退走 天晴草绿,山涧处,水流哗哗的落着,人的脚印在地面上走过,将绿草踩的更加希少,露出下面潮湿的泥土,属于骑兵的营地的大门开启,一匹匹战马上,女真的骑士在奔行而出,总体约五千六百的骑兵在集结。 粮道被断的消息被完颜娄室盖了下来,军中还有存粮,无论如何平安退走应是不成问题。 可惜一早起来,齐军旗帜已经插满混同江岸边,军中见着的斥候将消息传了回来,顿时引起一片混乱,完颜娄室有些无奈的走在军营的路上,周围身着甲胄的近卫持着刀盾走在身侧,目光看去一旁走过来的四个女真壮汉,他们正抬着一张木板,受了箭创的完颜石土门正趴在其上。 完颜娄室停下脚步,看着被四人抬着的老将:“石土门猛安……” “大帅。”趴着的老将努力挺起头颅:“习室都和俺说了。” “恁不怪罪俺就行。” 完颜娄室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却是昨日将完颜习室藏于军中,今日本想着先驱兵南下攻打一次齐营再决定是退是留,结果江对面的齐军竖起的旗帜逼的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如此完颜习室继续藏在帐中就没了意义,干脆放出来让他先去和完颜石土门通气。 “都是为了对付齐国,俺怎会怪罪大帅。”老将摇摇头,叹息一声:“只是如此一来就要退回去,倘若齐国半渡而击,我等怕是没有反抗余地。” 完颜娄室没有吭声,趴着的完颜石土门擦一把脸上的虚汗:“若是留下,凭借宾州城的存粮,怕是也供应不起一万二三的大军。” 静立一阵,完颜娄室开口:“俺意还是退走。”,有些冷漠的目光看向西边:“只是如何退,还望恁能听俺的安排,俺保证能有充足的军粮与道路退回刺离水北边。” “……大帅可能保证所有人回去?”完颜石土门眼中闪着光亮。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完颜娄室目光下移,与完颜石土门对视着:“俺只能保证比从宾州回去要安全些。” 完颜石土门闻言松下口气:“如此,俺全力支持大帅的谋划。” 二人正说着,远处,两道骑马的身影旋风般朝着这边过来,到了两人面前勒马停下,完颜活女拍了拍战马脖子:“爹,齐军那边没有大动静,宾州城内却是乱了,达赖叔、阿离合懑叔正在争吵,阿离合懑叔想要继续坚守宾州、达赖叔要撤回去,他二人让俺来问恁该怎办。” “还能怎办……”完颜娄室呼出口气:“让他们统统撤走,后方不稳,跟着俺回去,告诉他们,愿意走的都带上,带上十日口粮,剩下的……俺会想办法。” “是。” 完颜活女应了一声,刚要转身打马而走,耳中听着父亲声音:“回来。” 完颜活女转头看看,见着自己父亲过来,看他眼色跳下战马,完颜娄室过去耳语吩咐几声,随即一拍他肩膀:“去吧先去换匹马骑乘。” “好嘞。”做儿子的自然应下,身下这匹马跑齐军兵营、又跑宾州,接连奔驰了半日时间早已经疲惫不堪,朝着完颜石土门拱拱手,兜转码头,换了匹战马就奔出大营。 完颜娄室目送着儿子消失在视线内转过来看了眼大营:“咱们也该走了。”,挥下手:“让达赖和阿离合懑在后跟着就行,反正都是些步卒,接下来的战事与他们没关系了。”完颜石土门沉思一下,点点头。 确实如完颜娄室所说,如今这等局面,已经用不上步军了,不如说…… 他们是拖累。 仲夏丁未,完颜娄室领着骑兵离开藏身处,朝着西边远去,而宾州的步军也在经过争吵、慌乱,于当日下午收拾行装踏上撤退的道路。 而同在宾州的奚胜,得知宾州城守军撤退的消息,随即点起大军出击,以曾涂、牛皋残余骑兵合成一部,突袭完颜阿离合懑带着的后军,饶是女真人有所准备,然而其军心已乱,步军也非其强军,被曾涂突入阵中,枪挑完颜阿离合懑异母兄完颜麻颇,割其首级而还。 牛皋军司马赫仁则被完颜阿离合懑之弟完颜谩都诃一箭射死,然后牛皋在完颜宗辅的掩护下还射前者,箭中咽喉,算是为自家副将报了仇。 然完颜昌所部兵马比之齐军骑兵要多,纵然凭着战马之速,也无法做到将敌军留下,只能在外围游弋,迟滞其军撤走。 接下来的两天,完颜昌带着步军一面防备齐军骑兵偷袭,一面跟着完颜活女沿混同江向西而走。 己酉,奚胜率军追上完颜昌,双方在混同江边展开攻防,完颜部步军思乡心切,凭着一股狠劲儿多次杀退齐军,番将成珠那海死于完颜活女之手,阿哩义则被乱军所杀。 完颜阿离合懑死了异母兄弟,多次披甲冲阵,搓动齐军锋线,奚胜随即命韩世忠带着徐文与麾下三百余骑从侧方杀入敌阵,搅乱对方阵型。 混战中,徐文砍伤完颜阿离合懑胳膊,后者逃跑时撞上韩世忠,被一槊挑飞半空,失了主将的完颜部步卒随即被防守的齐军吞没,完颜昌无奈撤退。 仲夏庚戌之时,完颜娄室带骑兵突然杀至静远城,完颜宗翰正督军攻城,一时不防被突至中军,若不是自身武艺高强,胯下战马也是千挑万选的良驹宝马,当是会被完颜娄室阵斩。 饶是如此,所带一万大军也是死伤无数,待退到安全之处捡点,一万余人死伤四成之多,其中足有三千人是骑兵冲阵时自己人踩踏所伤,而位于大营的粮草辎重亦被完颜娄室所得,尽数带进静远城。 完颜宗翰无奈,只得退军黄龙府,不少金军士兵厌恶了战争,比及回去,又少了千人。 仲夏辛亥,完颜娄室再率骑军出静远,半路欲在林野伏击奚胜,被后者察觉,双方对峙在原野间。 季夏元日,找不到时机的完颜娄室、奚胜两人不约而同的退走。 季夏甲寅,齐军占领宾州。(本章完) 第789章 乌林答入城 啪—— 酒坛被完颜蝉蠢重重砸在桌上,喘着粗气的年轻女真将领恶狠狠的看着外面,两千部族勇士,如今只剩下一千二三,再打两仗怕是所有人都要被完颜娄室给消耗一空。 “大哥,别喝了……”完颜习室坐在下首,看他双眼通红劝解道:“如今正是战时,若是误了事情……” “误了什么事?能误什么事!”完颜蝉蠢挥了挥手:“这点儿酒就能喝醉,那还不如部里的孩子。” 完颜习室想了想,闭了嘴,自家兄长心里不痛快,没必要非在这个时候劝他。 完颜蝉蠢吨吨吨灌下几口酒:“静远城不足以抵挡齐军,这里两经战乱,城内百姓死伤殆尽,城防残破,完颜娄室又不让人修葺,实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大帅应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不打算的,俺只知道这般下去咱们部族过不了今年冬日。”完颜蝉蠢“嗝——”打出一酒嗝,吐出口气接着道:“男丁死绝了,还拿什么与冬日的寒冷搏斗。” 完颜习室抿下嘴:“然此时乃是联盟危难之际,俺们有义务帮其……” “帮?”完颜蝉蠢直接打断兄弟的话:“帮了他们,谁帮咱们?齐王吗?真到那时候他不落井下石就是最大善意。”,眼睛有些发红的看着对面:“你是不是这两年在军中待的傻了?拿着自己的家当去给人填窟窿。” “俺……”完颜习室身子一挺,继而弯下来:“俺是想起都勃极烈了不是。” 完颜蝉蠢按着酒坛没有说话,半晌冷冷开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俺们要想的是将来,二郎,近几日带着爹走吧。” “啊?!” 惊呼的声音在帐中响起,随后被兄长一把捂住口鼻:“听着,俺想了很久,完颜杲带不动完颜部的狼群,完颜晟更是不成,如今齐军横扫南北已成定局再留下去就是个死,你想陪着他二人死俺不管,族里的勇士俺要带走。” “呜呜——”完颜习室使劲儿掰了两下兄长的手,发觉纹丝不动,心中发狠,攥拳猛的捶在他胳膊上,趁对方吃痛收回胳膊,吐出口气:“噗哈——大哥,你要憋死俺啊。” “早死早去天神的怀抱。”完颜蝉蠢兀自冷笑:“这般下去,左右是个死,死别人手里跟死俺手里没甚不同。” 做弟弟的瞪大眼睛,惹来发红的眼眸瞪回来:“最后问你一遍,走还是不走。” “俺想想……”完颜习室面色挣扎,熟悉的面容在脑海里轮转,低声重复一遍:“俺再想想。” 这一日里,很多人起了心思,有人坚定决绝,有人踌蹰不决,然而很快,自后方传来的消息给所有人做了决定。 季夏丙辰。 呆坐于宫殿中的完颜杲接到收到前线传来的军情,浑浑噩噩过了几日,有人来报,乌林答泰欲率兵一千五百前来支援,顿时让这完颜部的主事人大喜过望。粮道被封锁让他这几日一直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听到全军覆灭的消息,又怕听闻齐军渡河的警讯,然而适才收到的信息也算不上太好,宾州被破,完颜娄室转去静远城,虽是保住部分兵力,然而离着完颜部更远了,偏生为了同完颜晟争夺他将大部分兵力送往前线,这里只有三千铁骑,粮食更是少的可怜。 如今听得乌林答泰欲竟然带兵来援,犹如落水之人抓到救命的稻草,下令让人将其放入城内,随即又调遣麾下三千人马入城中,让其前来拜见。 “勃极烈,乌林答泰欲此人来的蹊跷,不可不防。”名叫完颜撒离喝的少年上前一步提醒着,还未弱冠的脸上带着些许肥胖,因其汉名与完颜杲相同,甚得其喜爱,时常将其带在身边。 “不打紧,不过一千五百人,城中还有三千铁骑,俺还有三百武艺娴熟的金甲侍卫,巴不得那厮造次。”完颜杲冷笑一声,随即“嘶——”的吸口气,他嘴角起了燎泡正自刺痛:“况且,他手中的兵马是俺需要的,你焉知俺没想着这点?” 转头看向一旁年少的同名者:“撒离喝,去将侍卫集结,都带大斧、利刀藏在屋外,等俺摔杯为号,届时乱刀砍死姓乌林答的那个亡八。” 完颜撒离喝张张口,本能觉得这般做不好,只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应了声“是。”,随即出去安排,只留完颜杲在那不停走动着,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很快,出去的少年将三百金甲侍卫召集起来,藏于四周,随即心情忐忑的同完颜杲在这等着,时间过的有些慢,不知走了多久的完颜杲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外面:“多久了?怎地那厮还不来?” “有顿饭功夫了。”完颜撒离喝开口,稚嫩的脸上皱起眉头:“有些太久了,俺去催催他。” 完颜杲犹豫着点下头,走去门口的少年方自打开房门,隐约有喊杀的声音传进来,完颜撒离喝顿时惊愕的回过头去:“勃极烈,有些不对……” 砰—— 冲撞的声音传来,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奔跑进来,满身血污的样子让人一见就知经历一番苦战,看着大开的房门顿时嘶声呐喊:“勃极烈快跑,乌林答泰欲已反!快走!” 声音凄厉,顿时让屋中站着的两个完颜杲遍体通寒,嘴唇哆嗦了两下,年长之人嘴角的燎泡肉眼可见的大了一圈,顿时一抓腰间弯刀,叫了一声:“走!”,干脆利落的从屋中出来。 年少的完颜撒离喝顿时醒悟过来,跟在对方后面连声吆喝着,藏于屋子四周的金甲侍卫顿时涌出,拥簇着前者朝后门就走。 脚步匆匆,轰鸣的脚步声从在门前停了一瞬,随即后边的房门大开,一队队持着弯刀、大斧的亲兵侍卫走出,随后不由自主的站住。 惊慌的视线里,前后各有穿着各异的女真士卒张弓搭箭对着自己。 “怎地了?”完颜杲心乱如麻看着前方侍卫站住不动,顿时口气不善:“都什么时候了!”,右脚迈出大门,余光看着什么:“还在……此”,脚掌踏地,转去的目光看着闪烁寒芒的箭矢,话语的音量降了下来:“磨蹭……个……甚,呃……” 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整个僵在当场,视线内,有人分开持弓的射手露出身影,不苟言笑的将领拎着一杆铁枪,身姿风采一如昨日。 “乌——林——答——泰——欲——”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完颜杲口中传出:“你怎生在此!”(本章完) 第790章 一人的落幕 天光下,走出大门的身影紧张的看着出现的男人,明晃晃的箭簇让人不敢稍动,年少的完颜撒离喝却是直接跑出来挡在完颜杲身前。 “回答俺,乌林答泰欲,你怎生会在这?”汗水从头顶流下,顺着额头、脸颊向下流淌,说话的身影感觉嗓子有些干。 “别问了,你这钻林下海的婢养子。” 说话的声音从后传来,完颜杲猛的扭头,一张陌生的面孔映入瞳孔,一道伤痕从脸颊直去耳边,那人咧嘴一笑:“你这厮在叫侍卫前来埋伏之时,俺们将你城门的守军都结果了。” “你又是哪个?”完颜杲咬着牙死死盯着走出的身影。 “乙典部,哈达。”咧开的嘴角牵动伤疤,弯曲成一条丑陋的泥鳅:“奉齐王命,送你去见天神!”,手臂抬了起来。 “等等,等等!”完颜杲有些慌张的左右看看,双手伸展着,看去同样举起胳膊的乌林答泰欲,强自露出一个笑容:“泰欲兄,你还记得吗?俺还请你喝过酒呢。” “……哦。”乌林答泰欲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抓着枪的手往下一甩,铁枪噌的扎入地面,一把抢过旁边人的弓箭,抬手就是一箭,前后的射手随后松手,空气里,弓弦的颤音填满了耳朵。 当—— 旁边手握大斧的金甲侍卫将其挡住,完颜杲顿时大骇,连忙一躬身想要退回去。 嗖嗖嗖—— 无数寒星带着破空声射了过来,血在人群中绽放,一个个金甲侍卫瞪着双眼气绝倒下,完颜撒离喝稚嫩的脸上溅上血渍,双眼瞪大的看着前方被射穿咽喉的侍卫,自己也软软向后倒去。 胸口处,一枚箭矢透体而入,箭羽在轻微晃动。 “该死,你们两个帮着外族的亡八!” 完颜杲一把拉过完颜撒离喝的身子挡在身前,流星般的箭矢扎在少年的尸身上,强劲的力道带动着身体轻微的震动,缩在后面的身影朝着宅院快速退去,进门的一刻扔掉手中的死尸,高喊一声:“关门!快!” 尚未出去的金甲侍卫连忙将大门合起,外面奔行过来的乌林答部、乙典部士卒猛的合身撞上大门,轰隆的撞击声传来,门扉一时间无法合上,双方的人在较着劲。 “走,护着俺走!” 完颜杲见状更加紧张,连忙叫着人护卫着他走,方转过身走了两步,顿觉身上有疼痛传来,扭过脑袋看了一下,两支箭透过身上的甲胄扎入后背与臀部,鲜血染红了甲胄内里的衣服,湿滑温热的感觉从肌肤上传来。 “该死、该死、该死——快砍断这破箭杆儿!” 完颜杲面色狰狞,不敢抽出箭簇,旁边有侍卫过来抽刀一挥,顿时将箭矢砍成两截。 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完颜杲喊着侍卫过来搀扶他,还没走过院子,耳边听着“嘭——”一声巨响,转头看去,手持铁枪的乌林答泰欲已经带头冲了进来,手臂一振,挂在枪尖儿上的死尸飞了出去。 “快走——” 几乎破音的叫声在院中回荡,乌林答泰欲看着他,手起一枪将正欲从地上站起的金甲侍卫刺死,迈步就朝里走。 “乌林答兄弟,等等俺。”哈达走过来,身旁的侍卫刀光霍霍,将尚自反抗的金甲侍卫砍死在地,随即大批的人马在呐喊声中冲了进来。 前行的身影没有停下等待的意思,只是倒提长枪朝里面走着,身上传承自他父亲的铁甲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哈达在后面露出个无奈的神色,看眼正拿着大斧追着金甲侍卫杀的乌林答贺,嘀咕一句:“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喂——那边的憨子。” 大斧将人头劈砍成两半,正寻找下一个的女真莽汉本能的转过头,溅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个疑惑的表情:“你喊俺干啥?” 虽然是俺喊的,但…… 你为什么会答应的这般自然?!哈达被他自然的接话搞的有些不知如何说话,“呃……啊……”两声,一指前面的身形:“你们族长在前面,还不去帮忙。” “哦。”乌林答贺应了一声,迈开脚步带人追上去,空中留下一句:“俺这就去。” 哈达看着他背影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挥挥手臂:“去一队人马帮下乌林答族长。” 奔跑进来的两族勇士连忙跟了上去。 …… 脚步沙沙的响着,完颜杲脸上布满汗水,嘴唇上一颗颗新长的燎泡冒了出来,寒意从背脊上升起,箭创传来火辣的刺痛。 周边围拢的护卫还剩不足百人,而适才有人示警的话语浮现上脑海:“别走前殿。”,转头看去追来的身影,脸上抽搐一下:“快去几个人杀了他,其余人往偏殿走,那边……” “杀啊——” “活捉斜也!” 嘶吼、呐喊的声音在隔着墙壁的前方响起,本能站住脚步,耳边传来“族长,俺们来了!”“斜也那个崽种在哪儿!”的叫嚷声。 ……完了。 完颜杲闭上眼睛,站在那里,更大的喧哗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寂静下来的一刻,这人睁开眼睛,缓缓扫视着进入这处院子的身影,都是身穿皮甲、手持利刃的部族勇士,见着一熟悉的脸,陡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蒲兀惹,你们蒲卢毛朵部也参与了进来啊……” “俺们族长去岁已归顺齐王,齐王有战,俺们自然替他征战。”魁梧的身影向前一步:“斜也,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乖乖束手就擒,听候齐王发落。” “不用了。”清冷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乌林答泰欲走上前,铁枪对着完颜杲一指:“齐王有令,直接斩杀他,只送其头而回即可。” 蒲兀惹点点头,看着完颜杲淡淡道:“既然齐王有令,斜也,莫怪俺不念旧情。” “啐——” 完颜杲吐出一口唾沫,呛——的拔出弯刀:“老子的命岂是你们这些小人能拿的!” 长吸口气:“天神不赐福于俺,非是战之罪!非是战之罪!” 抬手朝着脖子一抹,锋刃切断气管,满腔热血滋射而出,前方站着的侍卫转头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勃极烈!” 乌林答泰欲冷冷看着朝后倒下的尸体,“哼——”的一声:“给自己脸上贴金。”,看去剩余的侍卫:“放下兵器,俺饶你们不死。” 侍卫相互看看,有过半的人当啷一声,放下兵器,也有围在完颜杲身旁的人高呼一声:“勃极烈慢走,俺来了。”,转头看着乌林答泰欲大骂:“你这小人,早晚死于非命,俺们等着你!” 横刀一下,尸体倒在地上。 乌林答泰欲提着铁枪走前两步,推开空手站着的侍卫:“来人,将斜也的头砍下来,送去齐王处。” 转身拎着枪而走。 是日,完颜部掌权人完颜杲毙命,其子完颜宗义、完颜阿虎里被杀。(本章完) 第791章 献城 夜色深了下来,数十骑奔行在原野上,盘查、呵斥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随后继续的前行,一直进入位于村中的大营。 完颜杲已经死了。 首级被砍了下来,拿石灰处理过,虽是失了血色,熟悉的人看去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谁的六阳魁首。 杜壆、袁朗、完颜奔睹等数名将领立在下方,上首,吕布坐在坐位上看着木匣中的头颅,脸上神色有些怪异,房中燃着十数支粗大的蜡烛,火光映照着每一张在房中的将士脸上,跪在地上的乌林答泰欲神色恭敬,紧抿着嘴唇,四周都是友善的目光,摇摇晃晃的烛火下,平日不苟言笑的面孔也显得柔和三分。 外面站着的乌林答贺伸长脖子看了里面一眼,嘀咕一句:“都干啥呢?傻站着也没人说话……” 余呈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这厮说话声音洪亮,偏生他自己没觉得,只是屋内的众人都是听到,吕布之前已经知晓这人憨傻,自然不会计较,看眼下方陡然色变有些不安的乌林答泰欲,伸手虚扶:“乌林答族长,起来吧。” “谢齐王。” 乌林答泰欲拱手谢过,站起来的身影有些拘束,忍不住回头看向外面,那边站着的女真汉子歪着头看着里面,顿时牙疼似的吸口气,低头致歉:“乌林答贺此人粗鲁无礼,请为大王罚之。” 转身就欲出去,吕布一抬手:“罢了,某不介意。”,止住脚步的身影转过身来,一脸恭敬状。 吕布伸手将木匣子盖起来:“如前所说,你带来了完颜杲的首级,某也不会吝啬官职。” 虎目看去乌林答泰欲,站着的男人面色一松,却还是低声开口:“今次完颜杲伏诛,多赖乙典部族长与蒲卢毛朵部勇士相帮,不是他二人出手将守门的士卒尽数杀死,俺说不得已经埋尸完颜部了,是以不敢居功。” 杜壆、袁朗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乙典部有士卒早这乌林答泰欲一步回来,告知了完颜部发生的事情,是以屋中众人都已知晓,乙典哈达邀请蒲兀惹北上共击完颜杲,在乌林答部的一千五百士卒进城后,藏于其军中的蒲兀惹与乙典部勇士一起发作将城门占据,随后被赶来的两部三千联军夺了城池,三人合力逼死完颜杲,又收降其众,如今正在肃清完颜部残存的势力,以待吕布渡河接收完颜部地盘。 “他二人有他二人的功劳,你也有你的。”吕布向后靠了下,带着笑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如今说的乃是你的赏赐。”,声音陡然拔高一些:“乌林答泰欲听封。” 这女真汉子不顾甲胄坚硬,一咬牙嘭的跪下,耳中传来的声音只觉犹如天籁:“擢你为明义将军,领右庶长爵位,赐马一匹、刀枪甲胄一套,金三百两,驻守混同城,同时迁你部去往混同城以西。” 乌林答泰欲大喜,宁江州处于两条水道中央,水土丰美,往来的部落、商队也多,比之自己部族所在要强的多,自是千百个愿意,当下磕头谢恩。 吕布站起身,笑了一下:“不必这般,有功某就赏,有过就罚,此是你该得的。”,拍了拍手边的木匣子:“今夜歇息一晚,明日一早着人挑着这首级去劝降城内守军。” 乌林答泰欲猛的起来:“大王,请让俺去。”,双手抱拳狠狠一拱:“定让吾都补那厮出来跪在您脚前。” “那就交给你了。”吕布也没拒绝,一挥手:“来人,传令摆宴。”,看去几个将领笑了下:“现今还是战时,各位小酌几杯,待来日回了辽阳府,酒水任你等喝饱。” “多谢大王!” “终于能喝些酒了,嘴里都快淡出个鸟。” 下方几个将领笑着出声,只完颜奔睹神色复杂,有些出神的望着桌上的木匣子,良久收不回目光。 …… 戊午一早,带着完颜杲头颅的乌林答泰欲骑马奔驰在城下,乌林答部的士卒齐声用女真话喊着“斜也已死,你等已无效忠之人,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声音齐整,响彻天空,城头上人头攒动,不久有人跑去寻找城内主将。脚步匆匆,完颜昂带着出里底与几个守城的将领登上城头,扒着墙垛向下看着耀武扬威的乌林答泰欲,耳中听着乌林答部勇士喊出劝降的话语,完颜昂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水:“那……真的是斜也?” “无论是不是都要快些拿个主意出来了。” 出里底四下看了看,士卒的脸上写满惊慌与退缩,这段时日齐军虽是没有攻城,城内兵少却也出不去,也亏着城里存粮尚未短缺,完颜昂与出里底又每日巡视城防,这才勉强将浮动的心思按了下去,如今下面的乌林答部士卒一喊,算是让他俩的努力全功尽弃。 “那……啊?可……这……”完颜昂自觉胸腔内嘭嘭的跳着,耳中打鼓一般,一双眼睛左看右看,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出里底往他身边一走,一把拉住完颜昂胳膊,狠命一攥:“冷静些,到底打还是降,猛安恁给个话,不然……”,看看几个面上阴晴不定的守将,凑过去轻声道:“恁看他们几人脸色,多半有了异心,多呆下去俺怕出茬子。” 完颜昂吃痛,清醒了两分,面上纠结一下开口:“那……跑?” “往哪跑……”出里底摇头:“外面全是齐军骑兵,乌林答泰欲这混蛋也在,恁信不信若是跑,他第一个追上来。” 完颜昂也没心思抱怨下面的降将,迟疑一下,凑过去小声说着:“降了?” 出里底看看他,又看看虽望着外面,却竖着耳朵听着这边交谈的几个守将,点点头:“怕是只能如此。” “那……那就降吧。”完颜昂腿脚软了一下,踉跄后退半步站好,挥挥手:“你开门去迎接姓乌林答的混蛋,俺回……” 话未说完,出里底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摇头:“猛安,俺说的不算,还是恁亲自投降的好。”,转头看去已经将目光看过来的守军处,提气:“看什么看,还不去拿绳子!猛安要将自己绑起来出城投降!” “等等!俺没这般说!”完颜昂大惊,一手推着出里底,想要脱身离去。 拉着的壮汉力大,死死扯着他:“猛安恁这是做甚,俺们都会感激你这番善心。” “就是就是,猛安恁是个好人。” “俺们会一辈子记住你。” 几个守城将领口中说着,走上前,三两下将完颜昂制住,任凭他在那叫嚣“放开俺!”“你们这帮叛徒!”“贼子——”而无所动。 很快,士卒取来绳索,将这个混同城守绑了个结实,有将领嫌他喊话喊的心烦,干脆找来破布将嘴堵上。 出里底找出来象征着完颜昂身份的印章与兵器,喊了一声开城,随即四门大开,众人拥着完颜昂出城,向外面的齐军投降。 是日,完颜昂以拒不投降为名被乌林答泰欲杀死在城下,当日过午,吕布走入这座被围了半月有余的城池。 宁江州自天庆四年被金军攻克至今,终是迎来了另一个主人。 写有齐字的大旗挂上城头。(本章完) 第792章 问问他 季夏初,完颜杲身死,混同城易帜的消息向着四方传递、扩散,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变化在做准备。 混同城南边方向,奚胜在城中听了传来的军情,第一时间将军队分成两部,一部王政与韩世忠、马灵、牛皋等将回返祥州驻扎,南面黄龙府;自己则是带着剩余的军队驻扎在宾州看住静远城方向。 而在宁江州的吕布,则是派出快马,一面让乙典部清剿完颜部残存的顽固势力,一面通知南边的驻军向北而进,进逼北方金国黄龙府,麾下的骑兵除了袁朗留守混同城,剩余六千骑兵以乌林答泰欲为先锋,开始西进逼向达鲁古城。 而齐军的这些安排,坐在黄龙府宫殿中的完颜晟并未全部知晓,却也有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上月,完颜宗翰被完颜娄室偷袭惨败回城,拼凑而出的万人大军十停去了近六停,让这继任的金主大发雷霆,只是他也知怪不得完颜宗翰,更何况手下一时间也没法找到能够替代的人选,只得忍气吞声接受了战败的事实,还好言安抚了完颜宗翰这员大将一番,只是转头却是让自己儿子做为把守城门的守将安排入军中。 “父亲,父亲。”门外冲进来高大的汉子乃是完颜晟长子,名叫完颜宗磐,金国南侵之时随着完颜晟一起撤退回来,完颜晟派入军中的城门守将正是此人:“有大事。” “蒲鲁虎啊。”完颜晟扔下手中文书,喝了口水润下有些发干的喉咙:“有何事这般慌张,可是完颜娄室发疯打过来了?那应该让粘罕出征才是。” 声音中带着调笑、讥讽,却是他也知道完颜娄室如今重心当是不在黄龙府里。 “不是。”完颜宗磐脸上有汗水冒出,拿手背一擦:“是斜也……斜也叔父被乌林答泰欲杀了,听说如今齐军已经占据宁江州。” “啥?!” 完颜晟猛的站起,身后沉重的楠木椅子顿时哗一声被撞的向后退去,哐——一声砸在地上,这金主也没去管,两步走到自己儿子面前:“斜也死了?” “死了。”完颜宗磐连连点头:“有探子回来传递消息,说是乌林答泰欲伙同乙典部与蒲卢毛朵部骗开城门,三部合力攻陷了皇帝寨,斜也叔父自刎而亡。” 完颜晟双眼睁大:“那宁江州呢?” “也投降齐军了。” “嘶——” 完颜晟吸了口气,向后退了两步靠在桌子上,眼神儿一时间有些呆滞:“怎会如此之快,这才多久……” “父亲,如今怎办?”完颜宗磐也是神色慌张:“那齐王会不会回军的时候突然攻打俺们,将俺们给……” 话没说完,完颜晟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意思,先摇摇头,又迟疑着开口:“应是……不会,好歹俺们两国有着盟约。” 完颜宗磐抓抓下巴处的胡须:“万一齐王出尔反尔呢?父亲,不可不防啊!” 完颜晟的身影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背着手又移动步子,再次停下,仰天长叹:“你说的不无道理,只可恨粘罕葬送了大半守军,如今俺们兵力折损太多了。” “或可拉青壮入军。” “不妥。”完颜晟摇手:“自打南下与齐国战,俺们从未停歇过,青壮今岁清点,已不及以前的半数,黄龙府周边村镇尤甚。”完颜宗磐也是牙疼的吸口气,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几下,有些迟疑的开口:“父亲,孩儿还有一策,或可增加我等守兵,只是对粘罕大将军有些不敬。” “不敬?哼——”完颜晟先是不屑的撇嘴:“这厮但凡有羞耻之念,就应自请责罚,若不是如今军中缺少人材……哼!”,看着长子:“有什么主意就说吧。” “父亲,完颜娄室在静远城,他失了后路,又没了粮草供应,如今定然也是六神无主的状态,我等不妨将其招来,如此不光其手下兵将可为我等所用,金国也能再添一大将。” 完颜晟闻言有些意动,抓着自己胡须想了想:“万一娄室拒绝了怎办?” “都是完颜部子孙,他又与齐军数次死战,如今没了后勤供应,不投靠父亲还能投靠何人。”完颜宗磐沉声开口,顿了一下:“难不成会转身投靠辽人?” “这不会。”完颜晟摆手:“娄室与辽人三江四海恨,如何会去让他们羞辱。”,最终眼神一定:“好,为父这就派人去找娄室相商。” 看着长子道:“去将你兄弟胡鲁找来。” “是。” 完颜宗磐应了一声,随即匆忙而出,去找自己弟弟过来,父子三人在屋中商议良久,方才散去。 做长子的回去城门看守,而次子完颜宗固则是收拾行囊,第二日天明,选了十来个悍勇的骑士,一路打马向静远城而去。 …… 辛酉日,雷声在天空滚动。 齐军骑兵带着轰鸣声应和着天上雷霆杀至达鲁古城下,乌林答泰欲同副将出里底持着完颜杲首级而出,一番喊话,在雷雨降临中,守军弃械走出城池投降。 吕布好言安抚了降将,等雨稍歇,命酆泰领五百兵马在此把守,自己率领五千余骑继续赶路,不足半日时间到达混同江畔,与静远城隔江而望。 “前面就是益州静远城了。”乌林答泰欲用手指着江对岸的城池沉声开口:“此城不大,往日间最多不过两千守军,城外护城河宽不过一丈,深有一人高。” 江风吹过来,吕布头顶的大纛猎猎作响,伸手抚摸一下赤兔湿漉漉的脖颈,吕布看着城池旁朵朵白色帐篷,马鞭一指:“只是如今看来,这里怕是不知有多少军队。” 停了一下,想了想:“之前奚胜在宾州与完颜娄室战,说其城内城外加起来一两万人,经他们战后,怕是此时还有着万余人。” 杜壆在后一摸胡子:“也亏着这些人被奚将军看在这益州不能动,不然完颜部也没那般好拿下。” “呵,谁说不是。”吕布眯着眼看着城池,突然开口:“派个人过去,问问完颜娄室可愿降否。”(本章完) 第793章 无题 “大王,请让俺去。” 乌林答泰欲在马上抱拳,面上虽无表情,双眼却明亮的很:“俺与完颜娄室以前见过,算是相识,应是能说的上话。” “乌林答明义愿去最好不过。”视线转动,吕布回首看他点点头,尚未说话,又一人上前开口:“还不如俺去,俺和娄室更熟。” 两人转头,见是年幼的完颜奔睹,少年沉声开口:“以前在黄龙府之时,娄室时常与都勃极烈等人相聚,俺与他学过跋里速之法。” “……跋里速?”吕布疑惑的看着对面年少的女真人。 乌林答泰欲想了下:“就是契丹人的争跤之法。” 吕布恍然,打量下完颜奔睹:“看不出还是个角抵高手。” 完颜奔睹微微低下头。 “也好,既然你说时常和完颜娄室见面,那就由你走一趟。”转头看向乌林答泰欲:“明义将军一路行来立功不小,留点功劳给他人吧。” 乌林答泰欲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拱手:“谨遵大王令。” “既如此,也不能只让完颜司马一人前去。”吕布目光一转,看向乌林答泰欲后方憨直的汉子:“就让乌林答贺、出里底两人陪同前往吧,你等三人再带上三十名精悍士卒,歇息一个时辰后出发。” “是,末将先下去准备。”完颜奔睹低头应声,随即退下。 “余呈。”吕布抬手点了下东南方向:“派人渡河去找奚胜,让他带人往前压一压,只是莫要将弦崩紧了。” 高大的青年当下领命,找来军中斥候与探子,不多时,十多骑打马而出,不知从哪渡江去往对面。 天光向着西边的天空挪移,有些强烈的江风中,吕布伸展一下手臂,猩红的披风哗啦吹的鼓荡一下:“全军下马歇息,做好岗哨安排,让下面的儿郎轮流用膳。” 开始黯淡的天光下,穿着黑色戎装的骑士下了战马,一匹匹战马在身边骑士的抚摸中发出嘶鸣,一时无事的人拿出豆饼之类的饲料喂给马匹,一片嗡嗡的低语声在这天下回荡, 有人升起篝火,肉粥的香气渐渐盖过生火烧柴的味道。 …… 静远城。 城头上有些残破的旗帜时不时的舒展一下,完颜娄室自从进城之后,没有了多余的动作,除了派人通过达鲁古城去完颜部报告军情,就是拎着大刀去往城头巡视,前段时间奚胜分兵去往祥州的消息传来,让这人敏锐的知道了事情有变。 只是同自家儿子那般以为齐军与金国有两分歧,他想的更多的却是东边的宁江州如何了。 “吾都补、斜也身死,我等已无后援……” 并不高大的城墙上,穿着皮甲的士卒笔挺的站着,任凭江上的风吹过来也不动作,完颜娄室边走边与自己的儿子轻声说着话:“看起来,齐军来的比俺想的要快。”,视线中,黑鸦鸦的齐军骑兵聚集在视野的尽头,虽是看不清那边晃动的身影,然黑色的衣甲显得甚是惹眼,不用问就知是何人的军队。 “爹,那我等怎办?是否渡江和他们拼了?” “渡江做什么?”完颜娄室嘴里说出一句:“如此宽敞的江面,只要没眼瞎的都能看着,岂不是给人半渡而击的机会?况且,对方全是骑兵……。”“那就任他们耀武扬威?” 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对岸飘动的旗帜,完颜娄室面色不变:“依着对面的实力,定会选择两边围堵,然后只需等着我等粮尽而崩溃即可。”,自嘲的一笑:“反正此时没了退路,军中怕是也有异心者。” 身旁的儿子想了下,轻叹口气,静远城本来就小,又被辽人祸害过,若不是之前劫了完颜宗翰的军粮,完颜娄室也颇有声望,此时怕是早就有了逃兵,就算如此,现下也有些不好的苗头,不,应该说异声时常都有。 前方在此前行的完颜娄室开口:“我等现在能做的,一是守住自身安危,同时想法子脱离此处。” 完颜活女脸颊肌肉跳动一下,歪头看去江对岸,篝火点点,有炊烟升起:“爹,咱们能去哪儿?” “……” 完颜娄室回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江面沉思,半晌说了句:“回去吧,运气好的话……”,声音降了下来:“或许不用再打。” “嗯?爹你说什么?” 声音太小,完颜活女一时没听清楚,前面的父亲却是没有多说,只是沉默的向前走着,前者在后看着父亲思索的神色,只能闭上嘴跟着。 走了片刻,前方一道身影小跑着前行,看着完颜娄室父子赶忙加速奔跑过来,火把被士卒点燃,完颜活女藉着火光看清对方面容,正是完颜娄室的侍卫徒单合喜,这人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尚稚嫩的脸上带着忧愁的神色:“大帅,胡鲁带着人前来拜见恁,说是吴乞买勃极烈有话要说与恁听。” “吴乞买?”完颜娄室心中一动:“这个时候来?” “爹……莫不是想要咱们归顺?”完颜活女也不是笨的,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节骨眼儿来,他那里这般快接到消息了?” “他在皇帝寨也有探子吧。”完颜娄室淡淡说了一句:“很平常的事,就像咱们也有探子在黄龙府一般。” 徒单合喜没有出声,恭敬的站在一旁,完颜娄室大步城墙阶梯走去:“走吧,先去见见他。” …… 天光转暗,青冥的色彩遍布天际俺,火光在静远城内亮起,穿着甲胄的将领走上街头,看着走进来的完颜宗固皱起眉头:“吴乞买这个时候派人来,怕是存的拉拢的心思。” “大帅可别昏头真答应他了……” “为何不答应?他也是俺们完颜部出来的。” “那你是不见齐国在旁虎视眈眈?” 议论的声音在人群中四起,更多的人冷漠的看着走进来的队伍,双手抱胸看着前方穿着华贵的年轻人,半晌离开城池,走向外面的军营。 夜晚,在这喧嚣中降临。(本章完) 第794章 熟悉的面孔 静远城。 明晃晃的蜡烛点起来,完颜娄室父子两人坐在屋中的桌后,这是静远城一处不知何人的宅院,完颜部的兵马入城后,这里被征用做为议事之处,只是内里值钱的东西已经被兵灾洗劫一空,看起来空旷了许多。 “大帅,胡鲁来了怎地不叫俺们。” 门外传来粗犷的声音,完颜娄室皱起眉头,看向外面匆匆进来的将领,完颜蝉蠢最急,几乎一路小跑的踏入门内,后面完颜习室搀扶着完颜石土门、完颜辞不失、完颜昌等将依次进来。 “没什么好听的,你等能猜不到他说的是甚?”完颜娄室淡淡回了一句,挥手让众人坐下:“劝俺们带军队去黄龙府而已。” 微微欠身朝着完颜石土门一礼:“石土门猛安已经好些了吧?” “俺身子壮实,这点伤要不了老命。”坐着的老将仰头哈哈一笑:“只是娄室,你不会答应了胡鲁那小子了吧?” 下方众人一起看去坐在上首的魁梧身形,火光摇曳一下,有侍从进来放下酒水,完颜娄室拿起酒碗:“军中如今缺少物资,这些酒水还是之前守军的,各位先将就着喝。” 下首的人面色都有些焦急,完颜娄室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这才笑着说:“看来各位都没甚心思,也罢,就先说说黄龙府那边条件。”,酒碗轻轻搁在桌面:“胡鲁所来却如各位所想,乃是想让俺们回去黄龙府那边。” 完颜蝉蠢想要说话,被自己父亲一把按在腿上,瞪他一眼,方才老实的听着。 “吴乞买给俺的条件不错,代粘罕做都元帅,任阿买勃极烈,统管全军,同时信州也交给俺驻守,可全权决定官员将领的任命。”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完颜娄室看去老将那边:“石土门猛安为都统,蝉蠢与习室可为猛安,达赖入朝可管官员升迁,兼且做为宗室官管理朝中同族。” 下方之人神色各异,完颜蝉蠢眼神明亮,有些蠢蠢欲动。 完颜娄室看向坐在最后的雄壮战将:“辞不失也可升为都统,静远城交给你掌管,一应将领、官员任命如俺一般,由你自己决定。” 面色黝黑的壮汉抿下嘴唇,没有说话。 完颜娄室环视众人一眼:“另外,黄龙府周边的土地可优先赐与各位,任你等选取地区,只需将部族迁过来即可。” 抬手拿起酒碗喝了一口:“这就是胡鲁跟俺说的,如何?” 屋中一时没人出声,完颜石土门与完颜昌拿着酒碗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完颜蝉蠢的呼吸重了一些,站起来道:“俺们都是同族之人,当年都勃极烈所说辽东女真乃是一家,应该一齐反抗残暴的辽人,俺觉得……” “蝉——蠢——” 洪亮的声音加重了语气、拖长,完颜石土门端着酒碗停在口边:“坐下,喝酒。” 完颜蝉蠢回过头:“爹……俺……” “坐下!喝酒!”老将的声音微微大了一些,又重复一遍。 站着的人张张嘴,只好一屁股坐下,有些不太高兴的拿起酒碗一口喝干,随即又倒了一碗咕嘟嘟的灌下去。 完颜石土门喝一口酒,抹抹嘴边酒渍,看向完颜娄室:“吴乞买的条件很好,不……是太好了,俺想知道大帅怎生决定的。” “俺?”完颜娄室看着他笑了一下:“俺说要再想想,但是这不妨碍各位做下决定。” 屋中的人相互看看,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只有完颜蝉蠢大声喝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传出,几个人或是闭眼、或是摸着胡须沉吟着,完颜娄室父子则是撑着膝盖看着众人表情,尚未有开口的迹象,外面传来跑动的声音。年少的徒单合喜大步走入屋中,朝着完颜娄室一拱手:“大帅,外面有齐军使节到来。” 完颜蝉蠢停下倒酒的手,整个屋子瞬间一静,目光一齐看向进来的少年,随即完颜娄室轰然站起:“快请!” …… 江边的夜风有些凉,树枝在头顶哗啦啦的响着,穿着黑色甲胄的身影被团团围起,挺着刀枪、持着弓弩的士卒面色有些不善。 完颜奔睹牵着战马站在最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将刀枪对着自己的士卒,乌林答贺靠了上来:“要不要打……” 站在前面盯着他们的两个蒲里衍将目光看向他。 “不要。”完颜奔睹反应快速,听着他说话连忙打断,转过头瞪了下这面上露出凶相的汉子,将脑袋靠过去,开口:“在这里一切听俺的,你可不要乱做主张给俺添乱。” 又转过脸看向眼中带上歹意的蒲里衍,吸一口气:“莫听这憨子瞎说,俺们没有要闯的意思。” “这个俺们不在意。”站在左边的蒲里衍哼了一声,颇为挑衅的看着众人:“你们要想打,俺们也奉陪。” 乌林答贺双眼圆睁,哼了一声挑衅的看回去,被一旁有些担心的出里底连拉带拽的拖回后面。 前方的完颜部士卒各自将武器握的紧了些,弓弩张开对准那边。 徒单合喜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走过来喝道:“做什么,将武器放下,此乃大帅的客人。” 士卒闻声将刀兵垂下,这少年侍从方才松口气上前,上下打量完颜奔睹一下,拱手:“还请各位跟俺来。”,看看后方的士卒:“贵属就在这里等着就好。” 完颜奔睹想想,转身道:“乌林答贺、出里底随俺来,其余人在这等着。” 却是生怕乌林答贺在这边又闹出什么事情,索性带着一同进去。 徒单合喜见他下了决定,一伸手:“这边走,大帅与各位猛安、谋克都在等着。” 完颜奔睹当即迈步跟上他,四人一路快步走着,不一时进了宅院。 将随身兵器交给守门的士卒,完颜奔睹跨步走入屋门,看着一屋子熟悉的面孔,勉强咧了下嘴角,拱手:“齐使完颜奔睹,见过娄室大帅。” 桌子后方,完颜部的众人看着他,完颜活女陡然叹口气:“你这家伙还活着啊……” 完颜娄室挥手止住他的话,点点头:“能再见到熟悉的面孔,当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顿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给那吕布做事的?” 完颜奔睹嘴角扯动:“也没多久,对了,兀术和讹里朵也还活着。” 完颜娄室叹息一声:“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完颜石土门、完颜昌坐在席中也是齐齐叹口气,完颜蝉蠢一口喝干碗里的酒,站起来:“你如今是代表齐王来劝降的吧?有何条件说来听听。”(本章完) 第795章 通风报信 视线集中到完颜蝉蠢的身上,又移到完颜奔睹面上。 完颜石土门转眼看了儿子一眼没有吭声,同样没了叙旧的心思,静静注视着完颜奔睹的脸。 “齐王殿下在江对岸,相信众位当是已经看见,达鲁古城、混同城皆已投降,祥州、宾州也入齐王之手,如今安南将军奚胜受命从宾州再次西进兵逼静远,而殿下守着混同江,后方达鲁古城与混同城在坐也都甚是熟悉,一旦被围困在此。”完颜奔睹向前走了两步,年轻的脸上甚是自信:“各位可还有突围可去之处?城中粮草可能支持?” “谁说没有!”完颜蝉蠢拎起酒坛,空着的手一指南边:“黄龙府可还有的是地方,俺们尽可以撤兵去往那边,吴乞买可是许了猛安之位与土地给俺们。” 完颜石土门拿眼睛斜了自己儿子一眼,撇开的目光中带着思念之情,每到此时份外想念自己那兄弟阿斯懑,可惜陨于与粘罕的争斗中,不然将来会是个好族长,何至于如今要让自己大儿子接任。 完颜奔睹冷笑:“先不说你等在斜也麾下与吴乞买打生打死多年,其军中是否有恨你等的。只说如今这情形,你等如何平安撤离这静远城。” 完颜蝉蠢怔了下。 视线看去那边坐着的完颜娄室,看他神色如常的听着两人说话,皱下眉头,开口:“齐王对各位都甚是重视,只是齐军是以军功说话,若是没有军功甚少有人能够服众,只是齐王对众位勇武甚是赞赏,娄室大帅数与奚胜将军对决不落下风可授西中郎将之职,其余人等则为偏将军与裨将军,日后升迁则是能者上,无能者下。”,微微一顿:“自然,若是有想弃武从文之人,也是需要经过考校之后方能上任。” “这吕布欺人太甚!”完颜蝉蠢顿时又回过神来,对着自己父亲道:“爹,齐军的官职俺有所了解,偏将军、裨将军不过五品官职,如何能与都统这等……” 完颜石土门将手一伸,止住自己儿子的话语,齐国就在近旁,他又不眼瞎耳聋,自然知道用不到他人讲解,缓缓点下头:“秦汉军功制……俺了解,很公平。” 斜眼看下有些焦急的儿子,呵斥一声:“女真的勇士想要什么,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取,无需他人施舍。” “西中郎将……”完颜娄室缓缓端起酒碗,大口喝干,沉下嗓音:“我等部落齐王如何打算?” 完颜奔睹吸口气:“一切如旧,若是愿意南迁也可,如今宁江州人少地广,愿意的可以将部族迁往那边,日后若是有了更广阔的国土,也会重新考虑安置。” “宁江州还不是被你们杀的……”完颜蝉蠢嘀咕一句,随后一屁股坐下,自己老父亲都那般说了,他人微言轻还能说甚,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自顾自的倒酒喝着。 “俺们的兵权呢?”完颜辞不失突然开口。 “若是各位肯归顺,则北疆无战事,自然不需要这么多士卒,不然部族中的男子都出去当兵,谁来养活一家老小?”完颜奔睹一摊手:“至于战时,齐王正准备推行府兵制度,到时士卒自然会应募而来,不需担心。” “唐时的府兵制吗……”完颜娄室转着酒碗,微微眯起眼睛:“齐王殿下不怕再一次演变成藩镇割据?” “那是大王要考虑的……”完颜奔睹眼皮耷拉下来,轻声开口:“俺却是管不着这等朝堂大事。” “哈哈哈——”完颜娄室长笑一声:“好!俺素来敬佩齐王武功之盛,时常为两军敌对而懊恼,如今有这等机会了解齐王自然是好。”,身子前倾:“你先下去休息一番,待俺们商议一番,过些时日给你答复。”,歪了下头:“齐王……不会连几日的时间也不给俺们吧?” “这等大事,齐王自然等的起。”完颜奔睹点头应下,后面听着的乌林答贺突然开口:“只是也别想拿这做藉口拖延,俺们也不是好骗的。” 出里底下意识拉他一下,完颜娄室呵呵一笑,看着他三人:“自然不会,这几日间应该就有结果。”,转头对完颜活女道:“送几位贵客去歇息。” “是。” “那俺……嗝——俺也去睡了,反正这里有爹在,也用不上俺。”完颜蝉蠢摇摇晃晃的站起,一张脸彤红,显然喝了不少酒水下去。 完颜石土门一皱眉头,面色不快的挥挥手:“下去、下去。”,对着完颜娄室赧然一笑:“让大帅看笑话了。” 完颜娄室只是摇摇头,安抚一声:“既然醉了,就快些去歇息好了。” 下方做为使节的三人拱手跟着完颜活女离去,完颜习室想要去搀扶自己兄长,被一把推开“俺自己能走。”的醉醺醺说了一句,踉跄的走了出去。 完颜娄室站了起来,扫视一眼坐着的将领,眯起了眼睛,随后说话、讨论的声音在这里嗡嗡作响。 有醉汉对着外面的侍卫吩咐一句,人影奔出。 …… 嘭嘭嘭—— 月亮在高空散发着清冷的光,城西的荒废跨院处,有人用力拍动紧闭的门扉,黑漆漆的屋子点起灯火,有守夜的壮汉过来拉开门。 黑暗里,有人低声说了几句,随后快速的跑走。 那侍卫连忙探出头去左右张望一下,随后将门关紧,落下门闩,快步向着亮灯的屋子跑去,敲开木门进去:“二王子,大事不好。” 完颜宗固睡眼惺忪的看过去,适才睡的正香被吵醒,就着灯火看清是守夜侍卫,晃晃脑袋:“怎生回事?这般焦急是为哪样?” 那侍卫一抱拳:“适才有人前来叙说,那齐王吕布也派了使节来此,完颜娄室等人对其和颜悦色,或会去投齐国。” “嗯……”僵着脸点下头,惺忪的睡眼在一息后缓缓睁大,完颜宗固“噌——”的站起来:“啥?!你刚才说的甚!”(本章完) 第796章 欲行汉使事 “将人都叫来!” 那人应声是,转身就要出去,完颜宗固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地,刚刚将外衣披上,陡然停住手:“等等,来人可说齐国许了什么条件?” “说了,授完颜娄室中郎将,其余都是偏将军与裨将军。” 完颜宗固的手停了下来,呼出一口气:“俺也是傻了,早该问你的。”,将衣服脱下,扔去一边椅子上:“出去将门关上。” “可……二王子,那人也说娄室等人甚是心动。” “可曾当场答应?” “没有,说是还在商讨。” “那俺们就有机会,没必要这般紧张。”完颜宗固重新躺到床上:“出去将门关上,明日俺再去拜见娄室就是。” 那侍卫见他主意甚笃也没有再劝,将灯火吹熄,出门去守着了。 …… 天蒙蒙亮起来。 完颜宗固从睡梦中醒来,并未立时前往完颜娄室处,而是让人打探一番昨日齐军的特使,待知道对方住在北边,为首之人乃是完颜奔睹之时一时间有些难言,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思。 不久,走出门外完颜宗固带着十名侍卫,踩着整齐的声响去往完颜娄室的府邸处,只是未曾想过,通报姓名后,走出的徒单合喜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大帅今日事务繁忙,没时间见客,还请回吧。” 转过身的少年欲回房中。 “等等。” 完颜宗固叫住他,走过来直接了当开口:“娄室大帅是要接受齐国的劝说吗?” “那是大帅的事。”徒单合喜微微回头瞥他一眼:“俺不知情。” 转过身的人影看都没看他,直接朝着屋内走去,剩下一个完颜宗固看着面前警惕看着他的侍卫吸口气,一转身,两条小辫子划出道弧线:“走!” 几个侍卫连忙跟上去,有亲近的上前一步在后追问:“二王子,如今怎办?” “去找其他人看看。”完颜宗固面上阴晴不定:“不信都如娄室一般有事情。” 说罢大步朝前就走。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完颜昌处无人,留守的侍卫都言不知去向,完颜辞不失所在军营紧闭,亦是不见外人。 “该死,这帮人难不成真要舍俺大金而去齐国不成?”完颜宗固额头冒出一排汗珠,却还是存了丝念想:“走,去石土门猛安处。” 城外军营林立,竖起的木栅延绵伸展,完颜宗固一面看着内里时不时走动的巡逻兵卒,牛皮底的靴子走过已被踏平的土路,站定在紧闭的军营门口,压下心中的不安,对着守门的士卒开口:“去通报一声,胡鲁求见石土门猛安。” “俺们族长今日不见外人。”守卫的士卒摇摇头:“贵人还请回吧。” 脸上肌肉抽动一下,完颜宗固还是扯出个笑容:“那就请蝉蠢出来一见。” “今日军营不准外人多停留。”士卒仍是拒绝:“还请回。” 完颜宗固眉头皱起,握住腰间刀柄,走前一步:“俺让你去里面通传,你这厮推三阻四是为哪般?可是觉得俺不敢杀你?” 门前几个士卒陡然将铁矛一挺,打头的蒲里衍上前,声色俱厉:“擅闯军营者,斩!” 完颜宗固一时间脸色变得难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僵持间,军营内有奔马的声音传来:“都住手!” 营外的几人见着缓缓收了兵器,完颜蝉蠢骑着战马停在门口:“开门!” 几个士卒犹豫一下,就听这人大声呵斥:“怎地?连俺的话都不好使了?莫不是要俺跪下来求你们?” “不敢,不敢。” 负责值守的蒲里衍无奈,只能挥手打开一条缝隙,完颜蝉蠢跳下战马,走出门外,对着完颜宗固一伸手:“胡鲁兄,这边说话。” 完颜宗固放开握刀的手,跟上去走到三十步开外,低声道:“怎生回事?今日怎地都不见俺?” 完颜蝉蠢回头看看,凑过去低低开口:“昨日夜间,好似俺爹他们已经商议妥当,准备三日后向那吕布献城。” 完颜宗固大惊:“这怎生是好?不是……怎地一夜间都决定去齐国了?那边又不是咱们女真人说的算,况且官职权利也不大,你爹他们怎生会做此决定?” “谁说不是……”完颜蝉蠢也甚是懊恼:“只是俺爹他们下了决定,没法子改变。”,回头看眼营寨:“算了,先不说了,你知道缘由就好,俺不能出来太久,省得俺爹发现。” 告辞一声就往回走。 剩下完颜宗固满面不甘,一跺脚:“走!”…… 军营内,完颜石土门坐在中军大帐里,看着进来的完颜习室:“蝉蠢出去了?” “是……”完颜习室点点头。 “哼——”做父亲的哼了一声:“就知道他对吴乞买那边还有念想,他那点儿心思能瞒的了谁!” 站着的身影没有吭声。 完颜石土门挥挥手:“去准备一下吧。” 完颜习室躬身而退。 …… 微微西斜的阳光照下院落,洒上夕阳的树木看去仍是翠绿鲜嫩。 完颜宗固对着桌子沉默不语,上面一把镶着宝玉的弯刀看起来华贵异常,半晌,这完颜晟的次子砰的一拍桌子:“来人!” 外面守着的侍卫连忙进来,低头等着他发话。 “让所有人现在吃饭、休息,夜半的时候,去往完颜奔睹的处宰了他。”有些狰狞的看向门外:“俺倒是要看看,死了使节,这些人还怎么能投齐国去。” “是!” 几个侍卫应下,随即退出去,做着晚上的准备。 …… 夜晚。 穿上皮甲的完颜宗固走出房门,抬头看着漫天乌云,满意一笑:“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迈步走去院中:“天神都在帮助俺们啊!” 院子里,一共一十八名精悍的侍卫站在那里,沉默的看着走来的身影,完颜宗固一挥手,一众人在沙沙脚步声中快速出了这院子。 一路行走,这十几人都躲着持刀、拿矛的巡逻士卒,他等住处与完颜奔睹所在只有二百余米,到来之时,已是夜半时分,谨慎的看了看周围,方才一挥手,向着大门处跑去。 夜晚不知何处传来虫鸣之声,有侍卫攀爬上墙,自里面打开大门,完颜宗固在护卫中走进去,关上身后的大门:“迅速找到完颜奔睹,不用问讯,直接杀了,带着他头过来。” 一众侍卫点下头,小心的抽出刀,猫着腰跑进房中,完颜宗固带着两个侍卫等在院中,耳中听着几声刀枪交击的声响,脸色方自一变,接连“啊——”几声临死的惨叫响起,随即正前方屋中有侍卫跑出:“有埋伏,快……” 噗—— 箭矢透出咽喉,死尸朝前扑倒。 “不好,走!” 完颜宗固叫了一声,连忙转身就跑,两个护卫持刀向外看了眼大开着房门内漆黑的空间,转身也向外跑去。 十多米的距离,转瞬即到,完颜宗固伸手将两扇门拉开,“啊!”一声叫出,视野中,左右站着持有火把的人,正对面上下两排拉满弓箭的人对着自己,完颜活女那张熟悉的面孔在火光摇曳中阴晴不定。 “射——” 一声低沉的命令响起,空气中一片弓弦震动的声音。 噗噗噗—— “呃……嗬嗬……” 十多枚箭矢插在胸前,完颜宗固后退一步,不甘心的看了眼完颜活女,仰面倒地。 完颜活女拎着长枪走上前,低头看了看中箭而亡的死尸,撇撇嘴:“杀使者逼人投靠,这等招数好似谁想不到一般,真当俺们没读过汉人的书?” 直起身子,看着从院内奔出来的身影:“将他们尸体收好。” 随即转身:“把这里清扫干净。” 匆匆向着完颜娄室的府邸走去。 …… 季夏中,完颜娄室等完颜部的残兵向江对岸的吕布投降,完颜娄室等人备述晟劝降一事,吕布遂写信斥责完颜晟背盟。 不久,西进的安南将军奚胜接管了静远城。(本章完) 第797章 再临黄龙府 季夏中的天气开始升温,一队队的士兵走出军帐,找了个阴凉地方躲凉。 静远城内,到处都能看见穿着完颜部戎装的士兵将刀、矛放下,满脸喜色的整理着行装,连年征战,终于到了可以回家的时候。 齐王仁慈!不用俺们上战场拼命了。 这般想着的完颜部士卒,三五结群的走去城门外,齐军已经接管了城防,就连军营也有齐国步军入驻,他们这些士卒只需要卸下刀兵,即可跟着自己的同乡结伴返回部族。 若是此时有人站在高处去看,整个城池周边有超过万人正在汇合,而在他们四周,穿着黑色戎装的士兵正在巡弋着。 与这些即将回家的普通士卒相比,原本的统军大将还需履行自己的职责,向新君主效力,然而这也是他们所希望的,尝过权利的滋味儿,很少有人会再次将其放下回归平淡,整理好身上衣甲,打理妥当须发,将有些冒出的头发茬用锋利的剃刀刮去,在静远城中的完颜部将领走去州衙。 城内满是兵卒的生活痕迹,数次兵灾之下的静远城犹如净了街一般,少有百姓存在。 州衙的大门敞开,一行人通报后迈步入内,衙门的议政厅正敞开着,偶尔有清风吹入,悬挂起来的堪舆图轻微晃动,数道人影已经在图前站着,似乎说着什么。 完颜娄室等人见状,快走几步,过去下拜:“臣,见过齐王殿下。” 带着怪异腔调的汉话让说话的人停了口,挡在前面的人让开位置,露出吕布的身影:“都起来吧。” 吕布看着一众异族将领,面上神情不变:“都过来看看,适才某正与奚安南与杜安北商议夺取黄龙府之事,你等都在那边待过,想来有以教某。” “大王太过谦逊,末将等不敢言教。” 完颜娄室、完颜石土门站起的身影连忙低头,后面完颜活女、完颜习室等人有样学样,一齐将头埋下。 吕布挑下眉头,有些意外的看看前面的两人,嘴角勾起,手臂挥舞:“自己人就不需这般客气了,且先上前来,说说该如何拿下此处?” 异族之人多粗鄙,又都是舞刀弄枪的战场厮杀汉,这时候冷不丁说出这等言语,当真有些让人惊异,只是此时不是深究这等杂事的时候。 完颜娄室带着几人上前,看看堪舆图,黄龙府一带周边地势、村庄、道路标的甚是详尽,显然不是随手画出的。 这图,做出来多长时间了。 意味深长的盯了堪舆图一眼,完颜娄室拱手:“回大王,末将曾在黄龙府居住,也曾率军围攻那边多时,凭末将对其的了解,黄龙府城高墙宽,守城器械充足、存粮也甚多,加上粘罕亦是骁勇善战之辈,守城士卒充足的情况下,强攻乃是下下之策。” 站在一旁的完颜石土门捋须点头,深以为然。 “恁地说,这里只能围而不攻了?” 杜壆皱起眉头,齐国新立,各处都要用钱、用粮,虽说经过一年休养生息状况好了稍许,却仍是艰难,这次北上乃是李应、蒋敬等人掏空了钱袋子硬生生挤出来的,要是浪费的时日长了…… “末将说的是,若要强攻的话甚是艰难。”完颜娄室看眼杜壆,明亮的眼神带着异样,顿了下转向吕布开口:“不过如今形势已是不必强攻黄龙府,其南北皆为大王所占,末将等人在内也多有熟识之人,凭借言语说他们投降想来不难。” “甚好。”吕布语气平和的开口:“某之前就如此想过,完颜宗翰尚有一子在辽阳府过的很好,若是其愿降,某亦不吝一将军之职,许其父子团聚。”完颜娄室一怔,却也没去询问为何完颜宗翰有一子在辽阳府,只是拱手一礼:“如此末将更有把握说其来降。” “好。”吕布回身拍了下挂起的堪舆图:“那各位今日先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大军开去黄龙府。” “是!” 众将拱手一礼向外走去,杜壆、奚胜两人站着未动,看看其他人走远,奚胜目光微移:“殿下,那完颜晟若是也降了怎办?” 吕布没有说话,转首看着挂起的图上标注的黄龙府三个黑色字体,伸出食指点了两点,视线好似盯着那里,又似没看着那处,半晌开口:“某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投降的人,若是他降了,留他一命就是。” 杜壆、奚胜在后对视一眼,随后躬身拱手“末将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站着的身影停在原地半晌,哼了一声转身而出。 …… 日光炽烈了几分,快要晌午,拿上行囊的完颜部士卒向着远方而去,完颜娄室带着完颜活女站在原野上,目送一群群的士卒走远,脚步带起些许尘土,有人高声唱着歌谣,引来同族之人的符合,随后有其他部族的汉子也唱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歌声传来,年轻的女真汉子抻个懒腰:“看着他们回去,俺都有种战事结束的感觉。” “本就结束了。”完颜娄室看眼儿子,背负着双手深吸口气:“黄龙府那边打不起来了,就看吴乞买是否想活了。” “啊?什么意思?”完颜活女有些疑惑的看着父亲:“事到如今,难不成吴乞买还要负嵎顽抗?” 完颜娄室呵呵一笑,转过身走向城内,做儿子的跟在后面:“爹,恁啥意思?” “自己看。”完颜娄室转头看他一眼:“有些事听俺说不如你自己用眼睛去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 …… 季夏庚午。 在静远城停了些时日的齐军再次南下,一路兵马浩浩荡荡的走过金军斥候的眼前,打起的旗号中多出的几面熟悉将旗让这些探马甚是惊慌。 壬申之时,先齐军而回的探马进入宫中告知完颜晟齐国动向,本就忐忑的金主闻言如坠冰窟,急忙招来文武商议,只是大半的人都紧闭着嘴没有开口,朝议不欢而散。 甲戌,齐军出现在城头守军视线中,高高举起的齐字大纛飘扬在西北方向,而自祥州方向,接到军令的王政亦带着军队出城,一时间,这黄龙府北边之地尽是齐军身影。(本章完) 第798章 黄龙府内 时间退回一日。 季夏癸酉,黄龙府。 五匹快马从远处奔来,明显的女真人妆束发型让门口的守军并未仔细盘查,稍稍问了几句,随即方行进去。 整个黄龙府已经紧张起来,街道上少了行商的身影,这些嗅觉灵敏的商人闻到战争的味道早已远离了这座在北地数一数二的城市,如今行走的都是征召来的青壮、士卒,看着走进城的五个汉子面露古怪的神色。 这等壮劳力进了城,早晚会被拉上城头当做苦力,运气不好说不得还会死在这里。 五个人没管这些看过来的视线,掏出白巾擦下满头的热汗,为首的人转回头:“找个地儿将马匹寄存下,然后分开行动吧,俺去找粘罕。” 其他几人没有异议,各自点点头,一同牵着马去了酒店寄存下来,方才各自出门而去。 …… 阳光温热着房屋,大人穿着轻薄的衣衫坐在院中,夫人轻轻拍着睡在怀中的孩童,“啊啊啊……”的叫声中,孩童张牙舞爪的挥着四肢,女人乐呵呵的将孩子抱紧,看着坐在一旁喝着酒水的夫君:“今日勃极烈又召集群臣仪事,你不去能行?” 完颜宗翰停下喝酒的手,勾起嘴角一笑:“他巴不得俺不去,看他之前将俺的兵权分给他儿子蒲鲁虎俺就知道,这人现在对俺失了信任。” 妇人拍着孩子的手一停,随即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勃极烈只是一时没想开而已,等他想透彻了,定然还会找你统军。” “俺可没那本事。”完颜宗翰哼了一声,提起带着水珠的酒壶倒出一杯酒水,张口喝下肚,呼出口气:“今时不同往日,谁愿意去领军谁去,俺不去送那个死。” 妇人神色微变:“时局坏到这般地步了?” “吴乞买想要挖完颜娄室过来,派去的人八成是和齐国的遇上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挂上脸,完颜宗翰面上笑呵呵的倒酒:“你是没见着他在朝堂上的样子,跳着脚的在骂娄室与那齐王吕布,说他们害了胡鲁。” 喝下口酒,将杯子放在手边:“其实若是他不派胡鲁过去,胡鲁也不会死,齐国也找不到借口攻打黄龙府,这下好了,愚蠢之人总会站在驴子的后面。” 孩子的哭声陡然从妇人怀里传来,这女人连忙站起来,抱着孩子颠了几下,哄的银弹子重新安静下来,方才看着自己男人开口:“那……可有避开之法?” “难……”完颜宗翰闻言摇摇头,叹息一声:“蒲鲁虎如今守着城墙,许进不许出,就算想要提前避开也是难事,除非……” “除非什么?”妇人抱着孩子走过来坐下追问。 “不,没什么。”皱着眉头,完颜宗翰摇摇手,重复一遍:“没什么。” “问又不说,急死人。” 女人埋怨一句,耳边传来步履匆匆的声音,两人转头看去是府内的管事,跑到近前,这人弓着腰、垂着手开口:“主子,外面有人拜访。” “……拜访?” 完颜宗翰坐直了一些,旁边妇人神色诧异:“这个时候?”,看眼桌边的夫君,见他面上也带着不解之色。 “可说是为了何事?” 管事低垂着头:“只说是恁的熟人没,说事情紧要,要见了你才说。” “让他回……”抬起手做驱赶状,完颜宗翰不欲在这时候多事,转念一想,将胳膊放下:“算了,让他过来。” “是。”管事应了一声,连忙退去,旁边的妇人轻轻拍着孩子,扭过脸看他:“这时候见人没事?你说……”,迟疑声中,脑袋朝着另一个方向摆了一下:“会不会是……” 完颜宗翰将手盖在她手上:“应该不是。”,轻轻拍了两下:“莫要多想。” “那俺先进去。” 妇人抱着孩子站起,转身向屋里而去,完颜宗翰在后面看着她进去,方才将目光转向侧旁,那边,管事正带着一个低着头的青年走过来,坐在位子上的男人陡然睁大眼睛。 “主子,客人到了。” 管事仍是垂手躬身站在跟前。 完颜宗翰一摆手:“你先下去,叫你再过来。” “是。” 管事哪敢多打听主家之事,连忙转身离去,完颜宗翰盯着他身形走出院子,方才站起来,一把揪住来人的胳膊:“你好大胆子,竟然敢进城,不怕吴乞买看着你将你给杀了?” “他如今自顾不暇,哪里有可能来抓俺。”来人耸耸肩,抬起头,不是完颜活女是谁,这青年嘿嘿一笑:“就算被他抓了,他也不敢对俺怎样。” “你倒是自信。”完颜宗翰缓缓放开手掌,向外面看了看:“没人跟着你过来?” “放心好了。”完颜活女走过去,抓起酒壶喝了两口,哈出口凉气:“俺在军中带斥候也不是一日两日,还没谁能跟着俺不被发现。” 完颜宗翰想了想,面色缓和下来,走过来落座,突然笑了一下:“没想到再见到你小子,俺竟然会为你安危担心,搁在一两个月前,俺可是恨不得将你小子斩了。” 完颜活女心中一动,也有些感慨:“两三个月前俺们还在围着黄龙府想着如何打破,谁知现在变个装束就跑进来了,真是……” “只是好进不好出。” “俺也没想着立时出去。” 一大一少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完颜宗翰往椅子上一靠:“你来此,当是你父子投靠了齐王吧?”,看着对面青年连连点头,胳膊撑着桌子凑前一点儿,好奇问道:“是何官职?” “俺爹现在是西中郎将,爵位是第十级的左庶长,俺就是个校尉,仍然跟着俺爹在军中。” 完颜活女说的不在意,听得人却是心中一动:“那……可是齐王让你来找俺的?” “那是自然”完颜活女看看对面熟悉的汉子,笑了起来:“没齐王的命令,俺可不敢随便跑来这虎穴。” 看眼期盼的男人,缓缓收起笑容:“齐王殿下说了,你若愿意归顺,则授你奉义中郎将,爵位是九级的五大夫。”,眼看着对方松口气换上笑容,又加上一句:“还有可与令郎弹子团聚。” “……弹子?”完颜宗翰呼的站起来,撞的桌子咣当一声,连忙俯身抓着完颜活女肩膀:“俺儿还活着?” “在辽阳府。”完颜活女也不介意,只是点头道:“当日阿鲁补二人逃出黄龙府时,带着他去了辽阳府。” “天神庇佑!”完颜宗翰闭上眼睛,对着天做感激状,随即整个人放松下来:“齐王可要俺做什么?”(本章完) 第799章 大军围困 “大军即将到来,大王不想强攻黄龙府,是以让俺们进来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完颜活女眼神明亮,声音降低一些。 重新坐下,完颜宗翰微微眯起眼睛:“这事不是立马就能做成的,蒲鲁虎如今代替俺守着四门。”,手指轻轻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等下,或许也不是没法子,经年累月的作战军中早就厌倦了,最近又是吃了几个败仗……” 视线看去完颜活女身上,这女真青年嘿嘿一笑,完颜宗翰嘴角抽了一下,捏捏拳头,续道:“等大王围城,说不得几日一过俺就有法子了。” 完颜活女点头:“如此最好,只是也要快着些。” 完颜宗翰挑挑眉头:“可是大王粮草不够?” 完颜活女张开口,对面手掌一挡:“慢着,你还是先不要说了。”,放下手呼出口气:“大军围城之势一成,不须几日就有结果,不会浪费大王时间。” 随即站起身:“你最好也不要回去,通知与你同来的人找地方藏好,一旦战起,吴乞买定然满城捉壮丁上城,届时你等可是逃不了。” 青年面色一变:“若是如此,给一身你府里下人的衣衫,俺去将他们几个找回来,先藏在你这儿。” “也好。”完颜宗翰没有拒绝,喊来管家带完颜活女下去换装,自己转身入了房内,看着坐在床边看着孩子的妇人顿时堆起笑容,轻声道:“夫人,有金弹子的消息了。” “我儿在哪?”女人倏然站起,床上的婴儿动了动身子,口中哼哼出声,又连忙俯身轻轻拍了几下,安抚着。 “在辽阳府,讹鲁观、阿鲁补二人跑去齐国了。”完颜宗翰面带喜色,魁梧的身形走上前,看着熟睡的婴儿。 女人先是举手过额感谢神明,随即向外看了看,轻声开口:“适才的是辽阳府那面的?可有说会归还金弹子?” “活女,娄室的儿子。”完颜宗翰点点头,沉默一阵开口:“俺们之后……去辽阳府吧,齐王允诺咱们可与金弹子团聚。” “你答应了齐王?”女人声音里带着惊异。 “不然怎地。”男人坐下,双手撑着膝盖,目光悠然:“总不能带着全家为吴乞买陪葬,他又非是都勃极烈……” 屋子中的气氛,陡然变得伤感了。 …… 时间回到正常。 甲戌日,带有凉爽之意的清风吹散了这两日的热气,火红的赤兔驮着吕布驻足在土丘上,下方,各色旌旗猎猎作响,黑色衣甲的洪流踩着轰轰轰的声音向前走着,后方跟着一匹匹拉着车辆的骡马,令骑不停在前后奔跑将前后军的状况传递给对方,扬起的尘土在空中渐渐扩散,又被新的黄土填充,士卒扛在肩上的铁枪、长矛映射着天上的日光,时不时晃过人眼。 吕布眯起眼睛,看着远方黄龙府的城池,手中金丝马鞭在腿上敲了敲,土丘下有快马奔来,跳下战马的令骑快步跑上:“禀王上,军师已至黄龙府北门,韩北中郎将正在布防,马镇贼与牛宣威行去东门。” 吕布摆手示意知晓,口中说着:“传令加速行军,到了地方,奚胜带人于西、南两门布防,杜壆领骑兵在城外巡弋。”,手臂抬起,点了点黄龙府:“给某将这里围住了。” 收到命令的传令兵奔出,军中响起将校催促前进的话语,不过一个时辰,飞扬的尘土缓缓落下,有拿着铁锹的士卒赶来挖起壕沟、竖起拒马,长枪、劲弩在后方架设上,四丈多高的望楼竖起,有士卒背着弓箭、挎着横刀爬了上去。 轰鸣声在齐军士兵的警戒中逐渐停止,吕布端坐在赤兔上,伸手摸摸这畜牲的脖子,有些失望的看着黄龙府紧闭的城门,悄声嘀咕一句:“孬种!这都不出来……”身后余呈听见动静,看眼前方的吕布想笑不敢笑,随即警惕的看向周围。 大王近些时日捞不着仗打,怕也是憋的坏了。 站立一会儿,地上的影子逐渐缩短,余呈上前低声道:“殿下,该回营了。” 吕布抬头看眼天边那朵飘过的白云,拽了下缰绳,赤兔转身向回走着,余呈转身跟在马后,一旁的侍卫牵来战马,让这青年骑上去,前方传来吕布的声音:“酆泰与袁朗到哪里了?” 踢了两下马腹,让战马跟上前面的赤兔,余呈口里回着:“半个时辰前有令骑来报,酆屯骑还有二十里就能到此,袁平南刚混同江,现在许是到了祥州。” “派出传令兵,让酆泰来了直接去西门处巡弋待命,袁朗同奚胜汇合,守好北面。”缠绕着金丝的马鞭砸在手心,吕布声音平和:“另外调荣去往黄龙府西南面防备别州的兵马北上。” “是。” 余呈伸手招过令骑,让人先行离去传令。 吕布深吸一口气:“希望这黄龙府快些攻下,不然等回了辽阳府,李应与蒋敬两人非来找某哭诉不可,某可不想看他们叫穷的嘴脸。” 余呈笑起来:“大王受天庇佑,定然心想事成。” “拍马屁。”身子随着赤兔的行走微微起伏着,四周是亲卫铁骑的马蹄声响:“某若是能心想事成,早就不在这里了。” “那大王怕是坐在金銮殿上了。” “嗯?”吕布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眼余呈,随即伸手点了点他:“你这小子,近两年武艺没怎么长进,说好听话的能力倒是一日千里。” 余呈嘿嘿一笑:“在大王眼里,怕是谁的功夫都没长进吧?” 交谈时,远处简陋的防御阵地已经在望,穿着黑甲的士卒开始搭建军营,吕布的声音继续:“说的胡话,某又没看着他人如何,怎知有没有长进。” 前方辕门那边,几道身影站在出现在视野里,赤兔上的身影抖了下缰绳:“走吧,看来各位将军都在了。” 马匹小跑着前行。 …… 风呼呼的吹过城头,站在墙垛前的人影摸了摸头上冒出的汗水,转过身子:“走,进宫。” 护卫迈步跟上。(本章完) 第800章 传讯 黄龙府被围的消息很快随着城头警钟传遍全城,一队队的士兵在军中将官的带领下跑上城墙,轰鸣的脚步声在街市上接连响起,完颜活女等人藏在角落处,看着士兵跑过方才露头跑去完颜宗翰家中藏好,随后顶盔掼甲的男主人走出府邸,骑上战马跑去宫殿。 全城警讯,文武百官都要到场。 宫殿中,完颜晟正在来来回回踱步发着脾气:“奸诈的汉人!这吕布当真是不当人子,俺早知道他是这等不顾盟约之辈,当时就该在他来时杀了他,何至于累及胡鲁身死!” 宏亮的声音在宫殿中响着,走动的身影将地面踩的咚咚直响。 两旁的众人一个个垂着眼皮,没人敢接话茬儿,也没人与其目光相对,走动的身影无奈停下,那向下方的人:“怎地无人说话?诸位都是国之基石,此时当是为国分忧,毕竟金国又非是俺一个人的。”,往前两步,看着完颜宗翰:“粘罕,你可有法子?” “勃极烈。”完颜宗翰上前一步,神色不变:“齐军背盟,其军中定然有人不满乃至气愤齐王此等行径,或会造成其军心不稳,我等只需多征青壮上墙,牢牢守住城墙待其自乱,即可解围。” 说完闭上嘴,低头垂着眼皮,他也知这等胡诌之言没人会信,只是低头等着完颜晟怒斥,打定主意忍着就是。 “你……”完颜晟面上一抽,伸手一指就欲开骂。 “说的是!” 传来的声音让完颜晟一滞,伸着的手指弯了下来。 完颜宗翰亦是好奇,两人同时侧目,就见一面相文雅的青年走上前,乃是渤海文人高庆裔,就见他躬身一礼:“粘罕大将军所言甚是,齐王此等行径不说人神共愤,心中尚有良知之辈定然难以接受,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今齐王背离天理,肆意妄为,岂能不遭天神唾弃?此时此刻,无需我等做甚,天神自会惩罚其人。” 双眼微微睁大,完颜晟脸上肌肉抖了一下,指向粘罕的手臂放了下来,口里一个“放……”字刚发出开头的音节,耳中就听着。 “没错,齐军此等行径自会遭天谴。” “天神会惩罚不真诚之辈。” “臣附议!” 一片喧哗之声在朝臣中响起。 过午的阳光照射入殿中,完颜晟只觉着心中一片冰凉,手指点点了几个站出来的人,狠狠一挥袖子:“好!俺就看天神怎么惩罚那齐王,都给俺滚——” “我等告退!” 完颜宗翰等人拱拱手,随即转身向外就走,留下完颜晟、完颜宗磐、索里乙室等寥寥几人立于殿中,神情阴翳。 “爹,这些人八成有了反心,为他们生气不值得。”完颜宗磐看着人影走远,连忙走上前扶着自己父亲坐下。 “哼——”完颜晟狠狠一拍座椅:“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都等着俺败亡好跑去那吕布面前献忠心,俺算是明白了那些末代帝王的心思。” 殿中的人闭着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完颜宗磐轻轻抚着自己父亲的背,半晌开口:“爹,不如派出信使突围,让威州、信州之人快些北上勤王,若是能冲动齐军阵脚,我等再于城内带兵杀出,孤注一掷下,说不得能将齐军赶跑。” “……也好。”完颜晟叹口气:“就这般做吧。” …… “高郎君。” 殿外,完颜宗翰站在松树下看着朝外走的朝臣行于道间,待看着熟悉的身影开口叫了一声:“尚请过来一下。”高庆裔四下看了看,见有人朝自己看来,有人视若无睹的走着,随即匆匆去往完颜宗翰的身前:“大将军叫下官?” “不是你是谁。” 魁梧的身影笑了一下,招呼他向前走着,这渤海青年不知他有何事,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也不敢说话,走过几个侍卫,前方的完颜宗翰稍稍回头:“你觉得齐王如何?” 高庆裔抬头,随即垂首:“没见过,不敢胡乱评价。” “哦?”完颜宗翰在前仰头看了下天:“最近可有人去找过你?” 高庆裔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一眼,摇首开口:“并未有人找过下官,大将军为何这般问?” “……是吗?” 前方的身影笑了一下,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你倒是有点儿意思,能够审时度势是件好事……正好俺看你也顺眼,今后跟着俺吧。” 后方的渤海青年也是连忙停下,闻言连忙一躬到地:“多谢大将军抬举。” “不错。”完颜宗翰终是转身拍了拍他肩膀:“晚间来俺家中一趟。” “是。” …… 过午,黄龙府大门开启,两百穿着双重甲胄的骑兵在索里乙室的带领下自南门奔出,负责南门的防御工事刚刚构筑一半,金国的骑兵带着决绝的气势,旋风一般的闯了过去,构筑防线的齐军士兵乃是狄雷麾下,见状一面发出响箭呼叫支援,一面拎着刀枪上前厮杀,无奈对面的女真骑兵发疯一样拼命砍杀过去,挡着的士卒死伤数十人,眼睁睁看着骑兵拉起烟尘跑远。 等狄雷带着军队过来时,已是人影都见不到,只得命人将敌人突袭而走之事上报上去。 军营中,吕布刚刚走入大帐,尚未坐下,带着军情的传令兵跑了进来。 “呵,刚让荣前去西南,这里就有人突围而出。”吕布一把将情报扔到桌上,想了下:“让他们走,传令完颜奔睹,让他带着骑兵跟上荣,待南边的金兵北上,一举击溃。” 虎目看去下方单膝跪着的士卒:“告诉他二人,某要其领军之人的脑袋。” “是。” 传令兵见没吩咐,连忙转身出帐。 时间就在双方等待中缓缓流逝。 当晚,索里乙室带兵跑入威州,发布增援黄龙府的命令后,换了战马,带人继续向信州方向而去。 而在被围困的城池中,名为高庆裔的渤海人敲开了完颜宗翰的大门,与宅院主人同完颜活女一直吃喝到深夜。 丁丑,索里乙室一路疾驰跑入信州,金军在集结。(本章完) 第801章 林深不知处(二合一) 金阳跃升云间,徐徐而动的云朵下,无数持枪拿刀的身影在将官的带领下向着北方跑去。 黄龙府被围困,对于南边的城池来说乃是巨大的震惊,自从齐军北上,信州的守将就全然放松了对南北的监管,只是派兵在与辽国的边境筑起烽火台,哪里料到后方一封命令下达,要全将守军交给索里乙室指挥,让其带兵解围,信州将领连忙集结了三千士兵备好随身携带的粮草,不顾众人怨言,交给索里乙室统领,第二日星夜向回赶去。 己卯日,从信州急行至威州的军队歇息下来,一路紧赶的士卒不满索里乙室不顾劳累的催逼,在军中的渤海、奚人士卒更是不愿北上与齐国战,悍然发生反叛,披挂两重甲的索里乙室带着从黄龙府杀出来的近二百骑兵迎头冲上,连续冲阵杀了数名渤海、奚人将官方才镇压下去,一番厮杀下来士卒多有损伤,无奈带着完好的两千三百余士卒继续前行。 季夏最后一日,索里乙室与威州守将完颜习失相汇于城外军营,两人合计共得四千五百军队。 “你这……”迎接的女真将领脸色难看:“怎地一副打过仗的样子?” 视线里,身穿土黄色戎装的士卒多有疲倦之色,有人身上沾着黑褐色的血迹,前方骑着战马的骑士甲胄多有划痕,战马身上亦是有干涸的血渍,混着一路赶来的尘土,早已经凝结成一缕一缕的,看起来肮脏不堪。 “莫要提这个。”索里乙室面上也好不到哪去:“先想法给黄龙府解围再说。” “这是自然。”完颜习失脸有焦躁之色:“只是我等从哪里走?俺派了探子去打探,四门外都筑有防御工事,更外围还有骑兵巡弋,不是好耍的。” “俺如何不知。”索里乙室沉声开口:“只是你我也全是骑兵,只要小心谨慎从后突袭当能成功。” 身旁的人沉思片刻,慨然一叹:“只好如此。” 索里乙室打马跑去骑兵旁边,高声大吼:“都用厚布将马蹄裹了,人衔枚,马摘铃,日落时出发——” 身影下马、忙碌,随后嗡嗡的议论声音响起。 …… 季夏将过,齐军围城一周有余,有时城外架起投石机轰砸城头,偶尔也有城内气不过的守将操纵着床弩、投石机向外发射,这种小打小闹之后,齐军往往会用投石器扔上一些毒药烟球,除了让人难受一时,也没什么太大的杀伤。 时间这么一天天过去,城内紧绷着弦,只是盼望南边的援军能打开一些局面,而他们却是不知,南面的威州有人派出斥候在四面八方的探查着,只是大多数折在齐军的侦骑手中。 孟秋元日,气温升高,日光有些晒人。 明媚的天光洒在林野间,透过树枝间隙投下班驳光影,虫鸣之音有些刺耳,不足两千的队伍在这片树林休息着,时不时扬起水囊喝下凉水,快马来回传递着信息,斥候奔驰在原野、丘陵、城市边缘。 天光转红之时,不少骑士骑马回转,青冥之色渐渐替换了光亮,清冷的月光照射原始茂盛的树林之时,清脆的蹄声停了下来,虫鸣声在人、马的脚步下戛然而止。 人影在月光下晃动,靠近一颗大树下坐着的荣:“威州那边有异常,前两日斥候密布,与俺们打生打死的,今日自清晨就不见踪影,直至小的回转也没见着对方半个人影。” “完颜军司马那面可知晓了?” “小的已经派人过去禀报,现在应该已经知晓。” 夜晚有微风拂过树林,哗哗的树枝晃动声传来,有树叶掉落在人的肩上,荣在黑暗中站起,蹙起眉头:“对方如此反常,今夜定然有动作,你去告诉完颜军司马,见到对方兵马不要冲动,都是骑兵留不下的。” 荣一边说着,一边提起靠在树干上的银枪:“今夜尽可能的杀对方士卒,另外派人去前方示警,不信他们被发现后还能玩出来。” 那斥候点下头,转身骑上马带着麾下的几个兄弟就跑。 这边小李广听着蹄声远去抹了抹脸,振作一下精神:“传令下去,金兵今夜会北上,好好招待他们一番。” 此起彼伏的哨音响起。 虫鸣声在这片林中消弭无踪,整个天地在这一刻似乎静了下来,半圆的月亮洒下银芒,有黑影在晃动奔走,随后再次归于寂静。 远方…… 传来马蹄声,有数匹战马沿着林中开辟的道路奔行数里,在即将踏入两边埋伏时,勒住坐骑回转。 不久,有橘黄色的光点映入瞳孔。 “金军来了。” 荣呢喃一句,一把将银枪插在地上,拿起宝弓。 …… “加快速度,派人去后面催促一下。” 黑夜里,月光并不能带给人足够的光芒,火龙似的火把跑过原野,轰隆隆的蹄音伴随着索里乙室的声音远远的朝着林间道路过去,被风吹动的光芒里,脸色有些着急,白日里怕目标过于明显,没敢行军去往黄龙府,如今夜晚虽说可能也并不安全,但齐军如今是占优势的一方,应当不会过份小心才是。 赌一把,晚间急行至黄龙府偷袭齐军。 这是索里乙室与完颜习失商议出的办法,毕竟齐国是夜袭击溃的都勃极烈,自己两人这次拾人牙慧,让齐王自己也尝尝夜晚被偷袭的滋味儿,一旦成功,或是趁乱杀了齐王,或许金国还能逆转乾坤。 自然,自己麾下这些信州兵马难说会不会逃跑,索性自己跑在前方,完颜习失跟在后面,发现有人逃走,可就地斩杀。 接近前方林野不足五里,前方散出去的斥候陆续返回,马匹过来划过圆弧落在他身后:“报——前方林中数里未曾见到人影,一切如常。” 索里乙室点点头:“等下再往前探,你先去后面传给完颜统军。” “是。” 话音一落,勒下缰绳,火龙在视野中快速从两旁跑过,这才转向后方,马蹄踩出轰鸣。 …… 轰轰轰—— 无数马蹄飞驰而过,尘土在黑夜里看不分明,远方的林野在夜晚的风中轻轻摇晃,偶尔发出沙沙的声音,火光照耀在完颜习失的脸上忽明忽暗,抬头看了看夜色,嘴里面发出“啧——”的一声:“传令给前面,让他们再加快些速度,这般下去到了黄龙府也是太阳高悬,到时大家什么也别做了。” 有令骑领命飞奔而出,身影在马背上扭动一下,铁甲之间发出轻微的刮擦声,完颜习失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前面是什么所在?” “回统军,前面是三口林。”身边有专门记录沿途路径的亲卫说了一句,顿了下后:“从这边过去黄龙府是最近的,另外两个口,一条去往辽国上京道,一条通往混同江方向。” “这般说,这里乃是埋伏的好所在,逢林莫入,来人……” 这青年将领刚刚皱起眉头喊出声,前面有骑兵跑过来将他打断。 “报——索里乙统军让俺来报,前方林中数里没有敌情,一切正常,请后军的兄弟快些跟上。” 完颜习失沉默一下:“你去告诉索里乙统军,让他一切小心。”看着斥候远去,这人方才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大喊:“都快一些,追上前面的兄弟,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慢的那个。” 他们一路行来并不远,又身负监视与殿后的职责,胯下马匹体力还很充足,此时要赶上前方也并不困难,顿时加快了速度,轰隆隆的马蹄声像是敲起了密集的鼓点儿。 “再跑快些……” 前方森林寂静,放回水囊,完颜习失抿抿嘴,随后一抽马鞭,加快战马奔行的速度。 过得一阵,大队骑兵由前后两截缩短至快成一团,前方马匹方踏进林野的范围,一支百多人的骑兵斥候队伍飞驰而出,再向前探去。 …… 风吹而过。 一片片树叶带着枝条摇曳,树叶与枝干摩擦发出声响,远方奔行的马蹄声传来,有人轻声开口:“是金军……” “别轻举妄动!”俊俏的脸上,眉毛蹙起,荣捏紧弓臂:“只不过是前军斥候,莫要打草惊蛇。” 没几个呼吸,战马飞驰到近前,前方的骑士举着火把缓下马速,看两旁黑漆漆一片,两旁的幽暗似是要择人而噬。 “莫要停下。”后方跟上的斥候统领勒住战马,看着他开口出声:“适才这边看了,再往前奔行五里探查周边。” 旁边有声音道:“适才这边好似没看。” 那统领说了句:“差不太多,适才所看之处与此地相差不过几百米,真要仔细的搜,咱们这百十来号人也顾不过来,继续走,上前五里再探查周边就是。” 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随即,这支队伍从这里过去,后面拿着火把的人在马上倒转过身,画出几个圆圈,又在跑动中调整姿势坐回去,继续跑。 后方的骑兵再次提升了马速,开始穿行这林间的道路。 荣伸手作势,拿起插在身前土里的箭矢。 树林间,马蹄声、树叶晃动声遮掩了细微的动静,一道道视线看向奔驰而过的第一匹战马。 小李广面无表情的眯着眼看着奔跑而过的骑兵,有人忍不住想要抬起弓箭,被人一把按住。 “中郎将有令,放过前面部分过去,咱们只打最后一部骑兵,将他们全留在这儿。” 那人连连点头,将弓箭垂下,对着地面,陡然听着后方草丛响动,转回头的人看着两颗圆鼓溜丢的双眼,手臂一动,又是硬生生的忍住。 荣所带军队是之前射声营扩编组建,军中老兵钦佩荣神射,新兵听多了他的事迹也有崇拜心理,是以没人反驳小李广的军令。 那眼睛盯着他们看了两眼,自己又往前凑了凑,些许的光亮照在这身影身上。 傻狍子…… 被吓一跳的人不知前方奔行的骑兵也是心有忐忑,左右林间黑乎乎一片,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们,只是斥候过去又没有示警的声音,是以他们还能保持镇定。 完颜习失骑着战马跑在队伍中央,没办法,此地虽说是有路在林间开辟,却也不过能容三匹马并排而跑,是以这威州守将竟是被自家骑兵从打头的位置给辇去中央。 罢了,总归没有敌人…… 长呼一口气,完颜习失似乎是认命一般在后方骑着奔跑。 这口气最后一丝还未吹出口,耳中听着旁边草丛有动静传来,树枝、灌木不住摇晃,完颜习失顿时双眼一亮,抽出弓、搭上箭,对着响动的地方松开弓弦,黑影从手中飞出,打着旋的飞了出去。 那傻狍子恰好探出脑袋,一声悲鸣—— 噗通—— 沉重的身子栽到地上。 “不是人就好。”完颜习失松口气,看有亲兵想要过去,大喊:“回来,不要了!” 将弓朝着弓袋塞去。 …… “金锣准备!” 茂密的树林间,躲在树干后方的荣小心的看着外面的情况,一双堪比雄鹰的眼睛扫到指挥的汉子。 金锣的鼓槌举起,周边一道道身影坏笑着站起,箭矢探出了树枝下方。 …… 当—— 刺耳的金锣声在寂静的夜空下传出,整个队列中,两个领军的将领同时一愣,然后下一秒,有变故发生。 嗖—— 一支箭矢在锣敲响的瞬间飞越过来,完颜习失还没回过身,噗——,箭矢贯穿了他的脖子,将整个人带的朝一旁飞了起来,可惜一只脚还挂在马镫里。 噗通—— 带着铁盔的脑袋摔在路上,战马顿时“灰儿灰儿——”叫了一声,撒开蹄子就跑,死尸被拖动着朝一旁树林奔去。 嗖嗖嗖—— 箭矢从两旁的林间射出,黑夜中不断有人落马,“敌袭——”的吼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更前方的索里乙室连忙勒住战马,一把抬起自己大刀:“快跟俺回去,援救后面的兄弟!” 轰轰轰—— 森林的深处,有战马奔腾声音响起。(本章完) 第802章 突进 “有埋伏!” “小心——” “回转、回转,快啊——” 林野在夜风中狂乱摇摆,层层叠迭的人影从前方狂奔而来,这是一支全是女真人的骑兵,完颜宗弼在通州招募的附近生女真汉子,来自各个部族的士兵被齐国的军功制眯了眼,本就凶悍的性子越发的悍不畏死,齐齐将长枪、铁矛夹在腋下,狂奔凶戾的战马四蹄快速交互,马蹄如雷霆般砸向地面,黑暗中溅起阵阵尘土。 前方持着火把的身影与黑暗中奔袭的骑士快速接近,火光的范围驱散了黑暗,视野中,狰狞扭曲的面孔映入瞳孔,随后,雪亮的矛身、枪尖儿冲撞而上。 无数的刀兵碰撞,人影倒飞出马背,鲜血、残肢飞上天空,奔驰中完颜奔睹持矛放声呐喊:“杀光他们——” “杀——” 无数奔袭的身影插入对面的骑兵中,与相向而行的人撞上,金铁交击的声响在瞬间密集的炸响,信州的骑兵本就士气有些低落,在陡然间遭受到袭击,被蔓延而来的疯狂齐军骑士摧枯拉朽的刺落马下,直行的一条线上,被长枪、铁矛带起的尸体不断增多,火把随着死尸啪嗒摔落地上火苗明灭挣扎一下,逐渐稳定的发出光热。 几名齐军骑兵组成的小阵冲锋在前,奔马突袭,枪身、矛杆上沾满滑腻的鲜血,信州来的骑兵渐渐开始散乱,有人喊着“跑啊——”策马向着林中跑去,很快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有黑影在林中闪动一下,带着血气从里冲出。 索里乙室夹在骑兵群中,骑马飞奔,张口发出宏亮的吼声:“重甲侍卫随俺冲!杀散他们——” 身旁穿着两层甲的骑士经历突围、平叛已不足两百之数,却都是完颜晟身边最忠心的士卒,闻声控住战马,跟住前方的身影,嘶吼着撞上前去。 马背上,索里乙室一杆大枪横扫拍砸,将前方冲刺过来的几道身影抽的东倒西歪,伸手从抖落一具挂在枪身上的尸体,转身照着直扑过来的齐军骑士胸膛刺进去,大蓬的鲜血从后背噗的喷射出去。 “乱臣贼子——” “杀——” 黑夜中,属于女真族的词汇在双方骑士的口中呐喊而出,索里乙室双目圆睁,愈发愤恨如狂,口中呼喝连连,一杆大枪带起呼啸声,硬砸猛刺,也不管是齐军的士卒还是信州的骑兵,一道道拦路的身影被他打飞,带着凶猛的气势直插前方而去,瞳孔里映着远处吆喝着的完颜奔睹。 …… 箭矢在黑暗中升起,穿过树枝的间隙,一路碾碎挡在身前的宽大树叶,带着苦涩的汁水钉在人、马的身体上,不住有人吼着“统军死了——”“迎战——”“前方有敌人,向后退!”“别慌!都听俺的,速度上前!”,各种命令回荡在林间,威州士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到底听谁的,混乱的气息在弥漫,直到有人大喝“俺乃副统阿鹘懒,向前冲出去!”,马背上的骑士方才有些镇定,纷纷开始打马前行。 荣站起身跳上战马,抽弓一箭将视线中的人影射下马,大吼一声:“一半人弓矢掩护,其余的随我冲上去拦住他们!” 有埋伏的士兵冲出林间,跃起一刀砍翻一名没有防备的骑兵,目光凶戾的盯着前方穿着甲胄的将领,“喝啊——”吼叫一声,合身扑上去,马背上,阿鹘懒转头抬手,长刀呼啸回斩,刀口抹过对方脖颈,带着鲜血飞溅空中,人头、身体依次坠地。 “莫管两旁冲出的人,先同前方的索里乙统军汇合!吹号、吹号——”呜、呜—— 他吼叫声中,周围数百威州骑士已经从纷乱中勉强镇定下来,听着牛角号苍凉的声音在林中响起,发出一声喊,驾驭战马贴服着马背低头向前冲去,空中箭矢往来,偶尔有惨叫响起。 “莫要叫他们走了!” 荣咬牙,手中弓开合不停,视线中不停有人中箭落马,挥舞兵器的伏兵从两旁的林野中汹涌冲出,口中歇斯底里的呐喊着,轰然撞上后方骑兵。 长枪刺入战马的腹部,马匹嘶鸣倾倒,上方的人影倒地的瞬间想要抬起头,枪林压下,穿过起身的人影。 荣咬着钢牙,看着逃出的身影,视线里,他麾下一名百人将带着人上前拦截阿鹘懒,被挥刀砍中臂膀,一条胳膊腾起空中,战马前冲,整个人被撞的倒飞出去,无数骨骼碎裂的声音中,前方骑兵闷头突进,刀枪频频砍下。 血腥的铁锈气味儿扑面而来,荣方想叫人,环顾四周才想起,自己麾下黄信、郝思文两员得力手下还在后方卧床静养。 “入娘的……”嘴里吐出个三字经,平日温文尔雅的荣面上满是戾气,提气大喊:“来人跟我追!” 白马转向,身旁数十名亲卫连忙跟上,带着一队队凶猛的士卒撒开步伐紧紧追着跑出的骑兵。 …… 呜咽的夜风穿过这里,厮杀呐喊的声音四起,在这片林野各处都是从黑夜中杀出的齐军,在等待筹谋多日,终于将对方的兵马拦截在此,只是预想与现实有相同,也有出奇之处。 “哪里来的骑兵,怎地这般难缠!” 铁脊蛇矛挑起身影,一道凄厉的喊叫传入耳朵,杀死一人后,完颜奔睹看着前方杀来的骑兵眼中有些惊愕,周围都是厮杀的情景,昏暗的火光中,手持大枪,骑着战马的敌将带着骑兵撞入麾下骑兵中,一枪将人抽下战马。 冲锋中,有人手中的刀砍在他的甲胄上,却未能将人停滞一步,后方紧跟的士兵一刀将那齐军骑士劈砍下马,有中枪、中刀的人也是晃动一下,随即继续厮杀。 一名骑兵戳出手中铁矛将人顶下战马,看着人影在地上挣扎一下没能起身,后方的马蹄将人踏中,气绝身亡。 “重甲!”牙缝里漏出两个字,完颜奔睹心中有些猜测,抬起铁脊蛇矛抽在前方信州士卒的脸上,口中发出大吼:“挡住他们!” “叛将,拿命来!” 马蹄如雷,嘶吼震天。(本章完) 第803章 追杀 黑夜中身影涌动,无数齐军骑士嘶吼着冲杀上前。 军功制的实施能让齐军的士卒渴望战争,真实到手的奖赏让人能为之拼命,然而真正能做到令行禁止的,还是齐军严苛的军法——主将下令,不遵者斩! 索里乙室撞向前方,大枪当棍使,当头照人劈砸而下,一名骑卒被枪头劈中,额头迸裂出血光。 完颜奔睹眼角一跳,眼见着更多的人持枪拿刀围过去,索里乙室吼叫连连,带着身后骑兵仗着身上两重甲厚,硬生生凿进骑兵群中,一行不到二百人,全都是长枪、铁矛,捅刺抽打之间,不少冲来的女真骑兵被杀死当场。 “完颜奔睹,受死——” 奔行中的金军将领已是认出那边持着铁脊蛇矛的齐将,双方当年同在金国,对方又是完颜阿骨打的近卫,自然受人关注,同着齐王吕布北上的时候见着这人与兀术恬不知耻的出现在军中,显然是投降活命,如今又带着军队来截杀自己,在索里乙室心中,比之仇人见面也不遑多让。 手中大枪架住前方两骑的挥刀,沉重的力道顶开对方兵刃,噗的穿过一人胸口,另一骑士想要趁他拔枪之时偷袭,一刀朝着臂膀斩来,刀未落下,手腕被其一把捏住,一把拉过战马,曲臂一肘砸在身上,掉落地面,马蹄轰鸣而过,显然是活不成了。 带着鲜血的脸抬起来,目光看去面色阴沉的青年,手中大枪挥舞一下,指过去:“随俺杀了那逆贼破阵——” 身后,再次减少几个人的亲卫骑兵“呼喝——”的大吼一声,顺着长枪指向的方向冲开挡路的骑兵,几乎不见停留的扑向将旗下的完颜奔睹,厮杀顿时愈发激烈。 完颜奔睹与对面的身影对视一眼,一踢马腹,铁脊蛇矛挺起:“想要杀俺?俺还想杀你!只知争权夺利的家伙……” 声音在林中回荡,更多的骑兵嘶吼着跟在自家军司马身后。 砰—— 矛、枪在半空中碰撞,炸出一声轰鸣,完颜奔睹奋起全身力气将大枪崩开:“可曾想过如何延续金国……” 铁脊蛇矛回转,自下而上戳去对方面门,大枪下砸,砰——的又是一声轰鸣。 两马接近,枪、矛顺着力道收回,另一手臂同时探入腰间,两道光华在黑夜的火光中挥出,相撞。 当—— “你等才是在扼杀都勃极烈所建之国的人。” 火在相撞的刀锋处跳起,迸射在半空照出两张狰狞扭曲的面孔,索里乙室忿恨发狂,“啊——”一声大吼,两马交错而过,提起缰绳回转,插回手中刀,一杆大枪大开大合,只想挑了这个巧舌如簧的人。 轰轰轰—— 长枪、铁矛刺入冲来的齐军身中,不断有人掉落马下,有骑士侥幸没被刺中,接近中,悍不畏死的从马上跳起,一把抱着身披双甲的人撞下战马,惨叫与血肉爆裂的声音在这一刻频繁响起,前仆后继的冲杀下,硬生生靠着人、马的生命将这精锐铁骑挡下。 人数开始减少。 战马轰鸣,周边到处是杀戮的身影,信州来的骑兵已是散开,偶尔有冲过来的也随即被这边纷乱的战团裹进来,厮杀中不住有人在惊叫着想要逃离,随即一声惨叫发出归于沉寂。 索里乙室心中焦急,口中呼喝连连的想要打杀了完颜奔睹,只是对面虽然年轻,一身武艺却不弱于自己,一手铁脊蛇矛上下翻飞守的严密,时不时的从刁钻的角度刺他一下,让人一阵手忙脚乱。“统军,走吧,兄弟们折损严重!” 战团一侧,有亲卫挥动着铁矛大吼,眼中看着被打下马的同伴有些焦急,这些隶属齐军的女真人打发了性子,常常一两人在前不顾生死的冲上吸引注意,后方三五人下马过来趁机偷袭,不是砍马腿,就是砍人脚,总之是先把人弄下马,然后围过来乱刀、乱枪劈砍打死。 眼见着同伴因这等卑劣打法又折损数十之数,终是有人忍不住惊声吼叫,顿时让围着的齐军骑兵士气一振,有人干脆扔了兵刃张开手臂看着有人在马上探出枪、矛,随后趁机上前一把搂住。 “疯子……” 完颜晟的亲卫额头冒汗,眼神中带上恐惧,索里乙室抽空看了一眼,咬牙想抽身退走,完颜奔睹狰狞着脸,手臂挥动如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这般便宜!死——” 铁脊蛇矛对撞长枪,爆出轰鸣巨响。 而在下一刻,身后有战马冲阵的声音爆出,电光火石间完颜奔睹向后瞥了一眼,顿时寒毛直竖,后方杀来数百威州骑兵,在一用刀的将领带领下疯狂杀了进来,长刀带起道道寒芒,在骑兵群中舞开,鲜血、碎肉、惨叫一路随着这人冲杀蔓延过来。 身前的金军将领顿时精神一振,一杆大枪抽打挑刺拦,顿时让完颜奔睹感觉有些吃力。 “索里乙统军,走啊!” 浓厚的血气随着突进的将领弥漫过来,长刀带着凶意对着完颜奔睹斩下。 这年轻的军司马“啊——”的大吼一声,一手持铁脊蛇矛想要挡下对面砸下的大枪,一手抽刀挡住袭来的刀锋。 砰—— 人影从战马上飞了出去,完颜奔睹挡住了毙命的刀,那大枪却是将铁脊蛇矛打的落下,随后一抽,砸在他胸侧,将人打离马上。 身旁有齐军的骑兵见了,连忙不要命的抢过来护住自家主将。 那冲过的将领正是阿鹘懒,见状也不停留,口中连连呼喊:“走走走,快走,快走!后有追兵——” 索里乙室还想再补一枪,听他呼喊,一拽缰绳,转头就走,两人合力冲开一条血路,还活着的六十余重甲侍卫见状,连忙打马跟上,带着轰鸣声从着人群中杀了出去。 “咳咳——” 完颜奔睹捂着胸口半抬起身,索里乙室那一枪并未能要了他的命,只是抽的凶狠,让他一时间胸闷的紧,混乱中,有马蹄声过来,这人连忙转头,见着白马银甲的荣喊了声:“将军,敌人在前,快追——” 荣不搭话,一抖缰绳,“驾——”一声喊,带着亲兵轰隆隆的跑过去,完颜奔睹见状,连忙对四周的骑兵喊了句:“跟上将军,快——” 人影跑动,战马嘶鸣,部分兵锋带着凶意追了过去,周边存了逃亡念头的信州骑兵见状也是打马四散而走,顿时引来不少齐军将士的追杀。 完颜奔睹见状呼出一口气,一手捂胸仰面倒在地上,出神的看着夜空中那半截月亮。(本章完) 第804章 日出 黄龙府以南,林野的呐喊、厮杀的声响渐渐低落下去,越来越多的人影被围住,乱刀齐下,惨叫声、哭嚎哀求之音不绝于耳。 完颜奔睹拄着铁脊蛇矛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身旁有人前来搀扶,被他用手轻轻拨开:“快些将残兵清除,传令活着的人向前追袭。” 捂着胸口喘息一下:“另外派人去后面看看,若是后面的兄弟没了战事,让他们赶快上来增援。” 身旁亲卫连忙向后跑去。 环顾四周,不少火把在厮杀中熄灭,本就不甚明亮的林野变的幽暗,有齐军士卒重新点燃尚有余温的燃火物件儿,视野方延伸一些,又随着马蹄声的远去缩短了下来。 厮杀的声音逐渐停止,原本被齐兵杀的胆寒的信州兵扔下手中的刀兵,口中喊着“降了——”“别杀,俺投降!”的话语跪地请降,伤势不重的骑兵先将人赶去一旁,完颜奔睹拄着长枪走去一旁坐下歇息着。 不久,后方脚步声音纷乱的传来,押着俘虏、拉着马匹的齐军步卒赶了过来。 “……就剩下将军那边了。”受伤的将领呢喃出声。 远方,隐隐有马蹄踏地的声音传回,夹杂着呼喊与惨叫,小李广荣不是第一次追袭敌军,手中长弓不时拉满,松手的刹那后,有人影从前方栽倒马下,偶尔有战马腿脚中箭受伤变成滚地葫芦,连带着背上的骑士一齐摔死当场。 “放箭!放箭!射退他们!” 前方传来的喊声让荣眼睛一眯,耳中听着弓弦声响,持着手中长弓左右挥舞,打飞来袭长箭,身旁有亲卫闷哼出声,随后掉落马下,让这小李广恨的牙痒痒:一箭射死落后的金军,厉声大喝:“干掉他们!” 索里乙室同阿鹘懒回头看了一眼,后方追来的队伍脱节,荣带着三十余亲卫在前,但也知道后方有着更多的人在奔行追来,同时挥手,让十个完颜晟的亲卫同二十威州骑兵将对方杀了,二人依旧带着这四百余骑逃窜。 位于后方的荣面无表情,收弓换枪,大吼一声,一枪将冲来的骑士刺死、挑飞,鲜血在半空滴落脸上,看着后面杀来的甲士,银枪继续前刺,轰然声中,人影倒飞而出,小李广的眉头皱起,却是一枪刺下,比之方才阻力重重。 “对方甲厚,小心——” 口中提点了亲卫一句,手中枪法一变,不再挑刺扎戳,大开大合扫抽打砸,当先打下去两个重甲骑士。 道路间厮杀声大作,两边犬牙交错的杀在一起,此时乃是为掩护主将突围,完颜晟的侍卫仗着甲厚更是不要命,见荣武艺高强不是易于之辈,立马舍弃转向杀去其余齐军处,长枪、铁矛带着呼啸刺中胸膛,呼喝声、惨叫声、死尸坠地声顿时蔓延开来。 “将军救命!” 马蹄交错踏地,荣手中银枪左拨右打,求救声在耳边响起,这小李广也无法一人去追四百余金军骑兵,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向着亲卫处杀去。 更远的地方,无数的人影在打马逼近,断后的金兵像是受到刺激一般死命的砍杀着面前的荣亲卫。 “贼子尔敢!” 荣大怒,手中银枪毒蛇般刺出,将一骑刺上半空挑飞出去。 “杀——” 怒吼声中,长枪收缩不定,一连挑飞四名威州骑兵,有身披双重甲的金军转过头,悍不畏死的杀过来,被荣一枪抽在头盔上,头晕目眩中跌落下马。后方有马军杀了过来,横冲直撞的杀向与同袍激战的骑士,轰的一声,数道人影浮上半空,惨叫着跌在地上。 “别让金军跑了——” 荣见状收起银枪,转过马头大吼一声,继续打马前行,然而此时已经晚了,黑夜中前方的骑兵并未因后方的厮杀而停顿,已是甩开距离,只有黄豆般大小的火光在前方时不时晃动一下,渐渐消失在树林的遮挡中。 隆隆的蹄声中,荣一把勒住坐骑,举起银枪:“别追了,凭他们这点人也掀不起波浪。”,听着远处隐约可闻的马蹄声响,火光明灭,枪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垂向地面,一转马头:“回去,救治伤员,整顿防务。” 白马转身向回而去,周边骑兵点着火把急忙跟上。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浓黑的夜色转淡。 林野间,高高耸立的苍翠在凌晨的风里晃动,沙沙的树叶响起的同时,人的脚步在林中响着,身穿黑色戎装的身影在忙碌的打扫战场、捡点伤亡,完颜奔睹麾下死伤多达五百,其中三百余人都是被索里乙室领着完颜晟亲卫所杀,荣麾下倒是伤亡不多只有不足二百之数,可惜亲卫经过夜晚一阵杀戮少了十七人,让这小李广好生气闷。 好在这一战夜袭将这两部骑兵打的崩溃,不知所踪者不知凡几,两员金军统军一死一逃,带走者不过十一之数,也算是尽了全功。 “伤的如何?”荣将枪挂在马上,跳下来按着剑柄,看看面色委靡的女真青年。 “胸口挨了一下,不妨事。”轻咳一声,完颜奔睹坐在一块石头上:“可惜未能将人全都留下,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荣银色的甲上带着血迹,看起来有了几分凶狠之像:“凭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我在此守着,分你一半兵马,你带着伤员、俘虏与缴获的旗帜回去。” 完颜奔睹迟疑一下,点点头:“也好,俺也留下五百骑兵,都是打小在山林捕猎的汉子,恁随意差遣。” “那就有劳完颜司马了。”荣善意一笑,他自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对方对他放出善意,自不会高傲到一句不说。 停留了片刻,金阳跃升云间的时候,完颜奔睹留下所有俘获的马匹,麾下黑甲的士卒搀扶着同袍,将俘虏用绳索绑住双臂串起,押解着上路,他的马颈下,尚系着完颜习失的头颅。 远去的队伍赶往黄龙府附近。 …… 另一边。 金军的骑兵垂头丧气的停在林野深处,受伤的士兵一边呻吟,一边包扎着伤口,索里乙室愁容满面,北上的骑兵只剩下三百多人,身旁勃极烈派出的悍勇甲士几乎损伤殆尽,来自信州、威州的兵马十不存一。 “就凭这些人能做什么……” 阿鹘懒面上也不好看,闻言好长时间没说一句话,半晌沙哑着嗓子开口:“先找个地方藏好吧,说不准齐军有松懈的时候。” “……”索里乙室沉默一阵,艰难的点下头:“只好如此。”(本章完) 第805章 城外城内 天光时不时被云层遮住,远来的兵马押着俘虏进入营寨,将押解的金军交给其余人,完颜奔睹方才进帐缴令。 “看来敌军增援未能全歼。” 大帐中,摆设简单,两侧兵器架摆放着长枪、大刀,一杆方天画戟竖在正中,身穿黑色戎装的吕布坐在帅位上可惜的叹口气。 “末将失职。”完颜奔睹低头,年轻的面庞一片苍白。 “罢了,残兵败将而已。”吕布哈哈一笑:“完颜司马还是快些去军医那边看看为好,你等功绩战后再论。” “谢大王!” 完颜奔睹一低头,随即转身出去。 吕布看看桌上的木匣子,伸手一指,转头看向余呈:“将这人头、俘虏与对方的旗帜带去黄龙府,让城头的人看看。”,身子向后靠了下:“让人去传些谣言,就说威州、信州被围,如今黄龙府已是瓮中之鳖。” “是。” 余呈点下头,上前拿起木匣,大步走了出去,不多时有人马出营而去。 …… 黄龙府。 城墙上的士卒有些紧张的站在墙垛处,大盾依在身上,随时准备提起挡在身前,视线中,远处的齐军大旗在缓缓接近。 “又来了。” “准备床弩、投石机。” 城楼处,完颜宗磐全身着甲手压刀柄,面上的疲惫肉眼可见,齐军围城,虽说不曾发动正式攻城,每日却都有人来城下摇旗呐喊,偶尔有投石机扔上石头打的城头一片混乱,至于夜晚,三不五时的有骑兵奔跑而过,敲锣打鼓吹响号角,让守城的将士无法安歇。 他就在这等环境中坚持了五日有余,算不上身心俱疲,却也是劳累不堪。 “齐军又想做甚?”完颜宗磐紧皱着眉头,用手盘了盘光溜溜的头皮,近几日脑后的那两条小辫已经有不少头发掉落,实在难以想象若是和汉人一般蓄发留长如今是个甚么样子。 身旁亲卫无人应答,只是看着尘土起处,完颜宗磐吸口气:“通知完颜婆卢火,让他准备好后备队。” 虽然应该是用不上。 心里面嘀咕一句,却仍然是不敢大意,齐军可以佯攻千次,他这里却不能放松一刻。 有亲兵跑传令。 不久,黑色的身影渐渐走近,人影的轮廓在视野中放大,这负责城防的将领猛的跑下台阶,走去墙垛边向外探去。 一箭地之外,垂头丧气的金军士兵穿着土黄的戎装走在前方,后面持着刀枪骑在马上的士卒盯着前方的人影,几面残破的旗帜被人竖起在后方,明显是己方的军旗。 “索里乙……”牙齿间漏出几个字,说不下去的完颜宗磐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猛安。”身旁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手指下方:“那是威州守将完颜习失的头颅……” 完颜宗磐连忙顺着手指看去,下方齐军阵中传来女真话语的叫喊“威州、信州援军已败,城池被我等围住!” “你等已无退路,尽早投降保命吧!” “黄龙府已是孤城一座,何苦为吴乞买拼命,兄弟们,降了吧!” “吴乞买一个月他给你等多少粮米要为他陪葬?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周边传来一阵轻微骚动,随即消弭不见,脸色铁青的完颜宗磐握拳狠狠捶了一下墙垛:“这群混蛋!” …… “停——” “停下!”宏亮的声音在回荡,前方走着的俘虏停住步伐,站在原地有些紧张的四顾,生怕有人发令将他们斩杀当场。 天光照射在衣甲之上,穿黑甲的身影出了一身汗水,云飘来之时,身上有了阴凉之感,罗青汉紧张的看眼远处的城墙:“董大哥,这里不会被射到吧?” “怕什么。”额头有两块青斑的董小丑哼了一声:“有那些俘虏在前面站着呢,再说,你我就是下级的将官,有谁会特意难为俺们。” “……倒也是。”罗青汉转脸看看飘扬的酆字旗,吸口气:“也不知甚时候攻城,每日在外巡弋,虽说安定,却也没功劳啊。” “打仗上面的事情,咱们还没这个能耐做决定。”董仲孙在旁边轻飘飘来了一句:“再说,攻城也轮不上咱们啊。” “行了,别说话了,静静看着。”董小丑吩咐一句,旁边两个弟兄住了嘴,骑着马护卫着董小丑在远方看着。 喊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方有人骑马飞奔过来传下命令:“将军有令,转去南门!” “将军有令,转……” 战马飞驰而过,声音又有传出。 董小丑当即发下命令:“押着俘虏,走!” 黑压压的人群再次迈动步伐,沿着城池外围向南门而去。 城头的守将看着神情憋闷,终于一跺脚,跟着跑去南边。 …… 孟秋壬午这天夜晚,城外齐军军营篝火燃起,挺着长枪、持着刀盾的巡逻士卒走过军中道路。 中军大帐内,将领的数量稀少,围城之时各自都有任务,不须每时每刻前来汇报,只剩下杜壆、奚胜陪着吕布坐在帐里慢慢饮着温酒,随意聊着话题,偶尔会说到如今面临的局面上。 他们如今四面围城,周边村落已经被控制,只要不是持械出行,齐军并不会去管束什么,也是得益于军政司的巡弋,军中的纪律尚好,虽偶尔有人恃强凌弱,到底不是大规模如此,没有形成兵灾。 只是军粮并不剩多少,后方几座城池挤出一些供应过来,也不过是能多拖一些时日。 “殿下。”奚胜喝口酒水:“也不知城中那些人能不能帮上忙,下面军需官来报,大军若是持续围城,军中粮草恐刚够四十日所用,若是攻城,怕是消耗加剧,时间恐是要减半。” 吕布点点头,实际上他也有这种顾虑:“让军需官多担待一些,平日里将嘴把严实了。”,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碗:“今日某派酆泰带着降兵走了一圈,想来城中守军压力会大一些,希望城内的那些人能抓住这等机会。” “万一若是城中人没能策反呢?”杜壆皱着眉头,小胡子上有着些许的晶莹,伸手随意的抹去:“现在城头防守这般严实,不像是城内有所动作的样子。” “不过也并未有坏消息。”吕布呵呵一笑:“城头没挂出首级,说明进去的人都还安全,再等些时日吧,若是不成……” 砸吧一下嘴:“最坏不过退回去,等粮草足够再打上来就是。” …… 同一片夜空下。 黄龙府内,有人走下城头,伸展一下胳膊,走向城内靠近城门的屋子去歇息一下,身为南门守将,完颜婆卢火比完颜宗磐还要辛苦的多,后者好歹是完颜晟的长子,有时还能下去歇息一下,自己却是连续数日一直在城头坚守着,今日实在疲累的不行方才让副将顶替自己盯着,他去下面睡一晚再回去。 房门嘎吱打开,一股子酒味儿飘入鼻端,这里原是一处卖酒的地方,如今战起,店掌柜连同房子一齐被军中征用,这里就临时成了城头守将歇息之地。 一队巡逻士卒走过,里面有个身影说了一句,跑了过来轻声叫了下:“猛安。” “嗯?” 完颜婆卢火转过头,是个不认识的人,正疑惑,那士卒轻声道:“粘罕大帅找恁。” 随后转身就跑。 站在门口的人影面上阴晴不定。(本章完) 第806章 夜晚 夜空乌云密布,偶尔露出一丝月光。 完颜宗磐快步走进宫殿,沿途的侍卫下意识的将身子挺直,有太监远远看着躲在一边,待他走远,方才重新弓着身子往外走,彼此窃窃私语起来。 “大王子脸色好生吓人……” “能不吓人吗,听说南面援军被齐人杀了个精光,连领军的都死了。” “你怎知的?” “下午有人入宫中传递军情,俺听着的……” “麻烦了,连跑的地儿都没了。” 话语细碎的在说,夹杂着叹息的声音。 另一头,完颜宗磐飞快走入书房中,完颜晟正在屋内来回踱步的走着,见着自己长子走入,连忙过来一把抓着:“怎样了?” “齐军已退,只是士卒多有动摇……” 下午齐军四门游走,军中将校肉眼可见的不安,只是因为城中的粮草尚且充足,守城器械也多,是以还未到最糟糕的时候。 完颜晟眼神飘忽,来回走了几步:“城中还有多少粮草?” “够军中三月所用……”完颜宗磐低垂着头:“若是战起,城内青壮也上城墙,怕是一月也坚持不下。”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嘴里面念道着,完颜晟热锅蚂蚁一般转着圈,陡然停下脚步:“去各家征粮、征人,告诉他们,打破了城池,他们什么也留不下,此时不是守着自己那点儿家产过日子的时候。” 完颜宗磐抬起头,狠狠一点,抓着刀柄旋身走出。 …… 同一时间 城门处,完颜婆卢火辗转反侧,满腹心事反而睡不着,静静听着外面有脚步声过去,索性起身披上衣服走出大门。 “猛安。”值夜的亲兵听到响动回头,连忙低头躬身:“恁连日操劳,怎地不多睡一会儿。” “……想起来尚有些事情要做。”完颜婆卢火沉默一下方才开口:“你们守好这里,有人问就说俺还在休息。” 几个亲卫面面相觑,赶忙点头应下。 完颜婆卢火点点头,看下四周,这才一路去往完颜宗翰府邸,途中见着有巡弋的士卒闪身躲过之后,方才带着古怪的神色走出来,静静的看着过去的背影,方才转身继续行进。 寂静的城市里,偶尔有狗吠的声音传出,站在阴影中看着灯笼照耀下熟悉的门脸,这南门守将四下观望一下,见没人方才迈步上前。 砰、砰砰—— 敲门的响声在夜晚分外响亮,在空寂的街道上传出老远。 拍门的身影连忙住手,按住房门,身上冒出一阵热汗,再次左右观望一番,没有人探头探脑。 正慌着,身前的大门方才在他忐忑的心情中,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门房探出头,打量一眼,迟疑开口:“这位客……军爷,恁是……”“婆卢火。”外面的壮汉沉声开口:“特来赴粘罕大帅之约。” “哦……”门房恍然,打开一侧房门:“主子说过这事儿,快请进。” 完颜婆卢火本能的迈步进去,这才反应过来,好似完颜宗翰笃定他今夜会造访,身后门房探出头去看看,缩回头一把将门关上,没敢看他的面容,弓着身子提起灯笼照明:“这边请。” 站着的身影嘴微微张开,又抿紧,抬脚跟在他后面走去。 完颜宗翰的府邸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之前完颜宗磐未做统军守将之时,对方时常邀他来家中喝酒,只是自完颜宗翰静远城战败被冷落,这还是头一次来。 倒不是他薄情寡义,实是完颜宗磐那边事情多的很,毕竟是勃极烈长子,又是新官上任,不好明着违逆对方。然,思及完颜宗翰之前对他不薄,一时间心中也说不出是甚滋味儿,只是隐约有种预感,今夜要说的事怕是和外面脱不了关系。 女真人的宅院大多直来直去,少有像宋地江南豪宅那般“曲径通幽处,禅房木深”的曲折宛转,顺着石路走过外院,不多时进入会客的正厅,那引路的门房告罪一声,先是点起灯火让他在这等着,自己去往后方寻找主事之人。 完颜婆卢火站在厅中,神色有些惆怅,黝黑的脸庞在火苗跳跃中阴晴不定,一对眼眸里,时不时闪着橘黄的光芒,看上去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脚步声匆匆传来,完颜婆卢火听的真切,连忙站起迎接,视野中,一个年轻的女真汉子从外走了进来,顿时让他大吃一惊:“怎地是你?” “怎生不能是俺?” 跨入房中的完颜活女嘿嘿一笑,走上前让出后方的身影,完颜婆卢火见着他面容,连忙施礼:“大帅……” “俺已经不是什么大帅了。”完颜宗翰摇摇头,走过来拍了下他肩膀,走去桌边转身坐下:“知你亦是聪慧之辈,当是已经猜到俺为何叫你来此。” 完颜婆卢火眼神闪烁一下,叹出口气:“纵使俺说不知,见着活女在此如何还能装糊涂。” 完颜宗翰岔开腿坐着:“今日你在城头也见着了吧?威州、信州的援军已被击溃,黄龙府这边孤立无援,败局已是定了。” 完颜活女接过话头:“如今黄龙府的将领不过七八员,兵权还都被吴乞买收上去交给自己儿子,麾下能出主意的更是一个也无,莫说与齐王殿下争夺北方,若是斜也没死,也是赢不得。”,看一眼完颜宗翰:“粘罕叔本为国之栋梁,小败两场就被其放弃,可见心性凉薄,不是个值得效忠的人。” “齐王求贤若渴,且军中多以战功为最,不会埋没了你,俺已经被封为奉义中郎将,若是你愿意倒戈,俺和活女替你请功,怎生也比只是在城头转悠的好。” 完颜婆卢火皱起眉头,看了对面坐着的完颜活女,又转头看着坐在上首的完颜宗翰,心脏砰砰跳着,舔了舔嘴唇。 外面…… 似乎有些响动…… “俺……手下士卒已经被蒲路虎调动过,听令的只有三百余人,能做什么?” 完颜宗翰笑了起来:“足够了。” 完颜活女拍了拍手,外面走入四个壮汉,都是腰间挂着长刀,完颜婆卢火眼神一阵闪烁,耳中听着那边声音:“城中亦有义士愿意助咱们,婆卢火你也不需多做什么,能传出讯息就行,他们四个乃是俺军中的斥候,你带去城头就行。” 完颜婆卢火深吸口气:“这个没甚问题,俺这段时间未有甚动作,蒲路虎看俺看的没初时那般紧了。” 当下几人又说了两句,完颜婆卢火领着四人方才出了完颜宗翰的大门,一路小心着巡逻的兵士,回了南门附近。 夜色深沉,离天亮还早。(本章完) 第807章 串联 月悬高空,阴云时不时将清亮的光线挡去身后。 虫鸣声在城内外响着,完颜婆卢火带着四人踏上阶梯,火光照耀下,穿着金军衣饰的四人将头低下,一路沉默的跟着前面的人影向上走着,前方,脚步声纷杂的响起,有副将过来看着他吃了一惊。 “猛安,怎地这时候过来,不多休息一会儿?” “如今这局势如何能睡的着,还是亲自上来看着才能安心。” 完颜婆卢火简单的说了两句,看着值夜的副将感叹的点点头,拍了下他肩膀:“你自去忙,俺在城头走走看看。” “是。”那副将不疑有他,见说转身带人走去另一头巡视。 完颜婆卢火吸一口气,带着身旁四人稳步前行,城头上,当值的士卒不多,隔着一段距离站着几人。 领头的金军将领仔细看了看,随即走去墙角一段,完颜婆卢火拍了下看着墙外的士卒,这人回身连忙施礼,前者抬手指了下远处:“俺看城头火把少了些,你去拿几个过来将那边点上。”,一手伸出做接取状 这士卒应了一声,连忙将火把递过去,转身朝外跑去,四个护卫将领的人抬起头,看他跑远,又四下看了下,见没人注意,连忙在旁围个圈,用身子挡着同伴,有人从腰间解下虎爪勾抓在墙垛,转身快速跳了下去。 完颜婆卢火装做若无其事的拿着火把朝后走了几步四处看着,视野中,远处城头的守卫都挺胸抬头的看着外面,没人向这里侧目,失去光源的城头模糊看不清人影,悉悉索索的声音轻微的响着,不多时,绷直的绳索停止了晃动,有侍卫看了看迅速将其解下缠在腰间,然后转着圈的收取垂下去的麻绳。 远处,城楼阶梯口有火光在移动,不久有士卒的身影显现。 完颜婆卢火见他们还没好,一咬牙,举着火把向那边迎去,见着一手举火把,一手拎着网兜的人过来。 “猛安,火把拿过来了。”那金军士卒看着他过来,连忙示意一下手中拎着的兜子,十多根浸了桐油的火把被兜在其中。 “嗯……”完颜婆卢火点点头:“做的不错。”,指了下城门楼:“先给那边插点上。” 看着那人跑过去,耳中传来脚步声响,回头见几人过来,方才舒出口气,将火把给后面人拿好,随即大步离去。 那士卒在后正用绳子将火把绑好,听着异响,转头看着完颜婆卢火走远,不由停下手中动作,向着下方那七八根火把看了眼:“这么些个都插哪儿啊……” …… 四面围困的齐军安营扎寨已快十日,整片大地封锁卓有成效,除了最开始黄龙府趁着齐军立足未稳派索里乙室冲了出去,往后的数日没人能再瞒过齐军的眼线。 黑夜里,正猫着腰前行的人影方自离了城头视线范围直起身子,一根箭矢“噌——”的插在身前,连忙站住喊话:“俺是西中郎将麾下斥候,从城中出来有要事禀报。” 有人影从暗处走出,手中拎着横刀出声:“慢慢的过来,不要引起误会。” 斥候吸口气,缓步过去,不久,暗哨中走出四名手持弓箭、刀盾的人,护着他飞快向后移动。 …… 绵延数里的军营之外,火把的光芒在黑夜间摇曳行走,两支十多人的齐军持着火把,交错而过,军营内,篝火点燃,站于暗处的士卒看着匆匆走过的人影转过头颅。 风吹过夜空,带来一丝凉爽。 中军大帐亮起烛火,几个被人从被窝中揪起的统军大将压着刀柄,快步掀帐帘进入,吕布简单的披着一件衣裳坐在桌案后方,听着跪在中间的斥候禀报,两旁杜壆、奚胜、酆泰、完颜娄室等几员将领安静屏息的在那里倾听,过了一会儿,斥候方才闭口。吕布笑了一下,抖开披着的衣衫:“完颜活女他们做的不错,未想到这般快就将守将说反了,当真是天助某行事。” 在场的众将自然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军中粮草每日都在消耗,他们承受的压力一点不比黄龙府内的人少,甚至有将领担心粮草不够导致大军崩溃,那才是冤枉,如今听得城内传来的信息,顿时松了口气。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娄室将军有个好儿子。”杜壆摸了下自己的短须,善意的看着完颜娄室一笑。 “哪里,都是侥幸而已,不是吴乞买自毁长城,将粘罕的兵权下了,其长子又在辽阳府,想来犬子也无法建功,说起来,或许是其长子在辽阳府的关系更大一些,多赖大王洪福齐天。”完颜娄室脸上有光,只是仍是不断摇头在谦逊着。 “行了,他们有他们的功劳,你等有你等的责任。”吕布挥了下手,笑骂一句:“都少拍马屁,军中只看你做了什么。” 下方众将连忙住嘴,吕布借着火光盯着他们,手按在桌面,周围的声音静下来,方才再次开口:“粘罕约我等从南门入,其守将名叫完颜婆卢火,娄室,此人可信否?” 完颜娄室想了想,拱手:“这人乃是勇猛过人之辈,又常年从粘罕征战。”,语气顿了一下:“粘罕既然选此人做内应,当是可信。” “殿下,末将愿领军打南门,以探虚实。”说话的声音年轻高亢,充满力量感,拱手的身影在众多大将的后方,乃是狄雷,他拱手迈前一步:“是否可信,只要一打即知,末将自忖投效以来立功不多,却得中郎将之高位,深感惶恐,还望殿下给末将机会为恁效劳。” “狄将军说的有理,是否可信一打即知。” “不妥,万一是陷阱岂不是陷落狄校尉进去。” “可选身形相似者先行一探……” 有人赞同,也有反对之音,吕布坐在那边皱着眉头听了几句,看向王政,这懒散青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见他望过来方才开口:“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砰—— 吕布拍了下桌子,争吵的声音顿时一静,一双虎目中显出凶戾气息,粗糙的大手撑着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身上自有一股难言的气势,帐中持相反意见的将领顿时闭上嘴。 吕布扫视过帐中的众将,抬手:“某决定了,就依着粘罕将军的计策行事,既然某选择了他,自然信他。” 帐中的完颜娄室、完颜石土门几人眼中亮起光芒。 “狄雷!” “末将在!” 吕布看去魁梧的将领:“既然你先请命,那就由你攻打南门!” “是!” “其余众将,依着所守方向进攻,骑军集合于南门处,一旦城门突破,杀进去!” “是!” 众将拱手应是,齐声如雷,不绝于耳。(本章完) 第808章 乱象 孟秋甲申。 绿色延绵远去,金阳跃出山顶,升上云端。 黄龙府内,脚步声在长街上响起,小队穿着皮甲持着长枪、铁矛的士卒在将官的带领下跑到平日要仰望的高门大院处,而更多的士卒则是散去城内各处豪商富户门外,神情凶恶,面带不善。 嘭嘭嘭—— “开门、开门、开门!” 上前叫门的士卒口中嚷嚷着,将门扉擂的山响,又嫌弃里面开门慢,抬起大脚,狠狠一踹。 咣——咣—— “开门啊!死了是怎么的!” “哪来的杀才大清早扰人清梦!你家里才死人了,大早上过来嚎丧,你们知不知道……”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穿着单衣的汉子一把拉开大门,外面刀枪在清晨的阳光中看上去寒光熠熠,脱口而出的声音顿时降了个八度:“这里是……哪……里?”,一张满是怒气的脸上立马堆满笑容,点头哈腰的笑着:“各位军爷,来此有何贵干?” “瞎了你的狗眼!”士卒骂了一句,大手一挥。 啪—— 打的那汉子原地转了一圈,后方带队的蒲里衍上前将逞威风的士卒拉开,双手拇指插在腰带间,头一仰:“传勃极烈令,如今齐军围城,军中缺粮,城内富户商贾当为国分忧,每家每户应乐捐粮食钱财,遣仆役入军听用,若有不愿者,视同齐军同谋,罪及三族,决不宽宥。” “军……军爷,这……” 那开门的汉子睁大了眼睛,还未想好怎么说,那蒲里衍一把将他推开,迈步进院:“来人,给俺搜,粮米草料尽数拿走。” “是!” 身后的士兵兴奋的吼了一声,持着枪、矛往里闯,那汉子连忙上前拉着蒲里衍的胳膊:“军爷,使不得,俺家主人身体不好,受不得惊吓,给俺些时间,俺去同他说,将粮食钱财搬出来给恁。” 那蒲里衍只是皱眉看眼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门房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撒开举起在耳侧,这才对着他笑一下,转头对着几个士卒道:“这人也是青壮,将他带回军中效力。” “是。” “不——等……放了俺。” 求饶声在士卒的抓捕中响起,很快前方的房子中传来女人的尖叫以及男人的怒吼,有扛着粮袋的士卒出来扔到地上,也有扛着女人的士兵被打了下脑袋,这才恋恋不舍的拿人练了练抓熊龙爪手,在侍女的哭泣中遗憾走开。 …… 天光下,黄龙府内一片鸡飞狗跳。 完颜宗翰的府邸大门开启,完颜宗磐看着扛着米袋、肉食、蔬菜往外运送的士卒满意一笑,随即歉意的看向屋子的主人:“粘罕大帅,如今军中缺粮缺的利害,勃极烈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俺保证,只要退了齐军,今日带走的钱粮物资改日定十倍还之。”“些许钱粮而已,能帮到勃极烈是最好,说什么还不还的,岂不是看不起俺?”完颜宗翰摇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还请见谅,府中较大,总不能让女流之辈洒扫庭院,这些仆役……”,转头看看瑟缩的站在后方墙根处的下人:“还是给俺留下吧。” “自然,军中不差几个人,大帅有令,末将自当遵守。” 完颜宗磐似笑非笑的抬头看看天:“时辰不早了,俺还要赶去他处拜见同僚,告辞。” 说完,冲着完颜宗翰拱拱手,转手一挥胳膊,“走!”的吼了一声,带着士卒踏步而出。 脚步声远去,完颜宗翰的脸色慢慢沉下来,站在原地一会儿,挥手让下人退下去,自己踱步走去门口,门外叫嚷的声音渐渐增大,咒骂、殴打的惨叫声沿着街道蔓延开,甚至有激动的声音在吼着“有种弄死俺!不然俺定上勃极……你们这些该死的啊!” 声音有些熟悉,是…… 颜盏家? 完颜宗翰停住脚步没有出去,他没兴趣看落魄之人的面色,也没兴趣在此时同人一起去咒骂始作俑者。 “看来吴乞买有些失分寸了。” 后方年轻的声音传来,完颜宗翰回头看了一眼,完颜活女一身下人衣服站在后面,上下打量一眼:“你藏的倒好。”,转过头看着大门口有士卒押着各家的下人走过。 完颜活女在后面活动下腿脚:“适才在后厨那边,被几个兵丁看着,还好蒲鲁虎没去后面转,不然被认出来就糟了。” “他要看着俺别出乱子,哪里会去后面乱转。”完颜宗翰嘴角一撇:“此子防着俺呢。” “也是……”完颜活女点点头,看眼门外乱哄哄的样子,视线内两个下人上去将大门合上,这青年抻个懒腰:“这样下去,他也不怕城内的人都反了?” “兵权都在他手中,他怕什么。”完颜宗翰回过头笑了一下,笑容说不出的怪异:“若不是俺在军中尚有威望,有人信俺,咱们现在也只能坐看他逞威风。” “是不是定的时间晚了些……”完颜活女抓抓下巴,若有所思:“今日城内这般混乱,怕不是更易拿下。” 完颜宗翰脚步走动,过来捏了下他肩膀,拍了拍:“俺却觉得两日正好,今日别看城内乱,城头定然加倍警惕,此时若攻城,婆卢火怕是也被盯的紧,何必徒增伤亡?而且……”,手放下:“还给了外面那些人同仇敌忾的理由。” 两人交错而过,完颜宗翰背着手,摇晃着走去后院:“两日刚刚好,这些朝臣心有怨气,到时怕是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况且外面……也要准备啊。” “……嗯。”完颜活女琢磨琢磨,好似是这个道理,站在那听了一阵外面哄闹的声音,方才转身进去。 黄龙府的抓人在继续,一车车的粮食从朝臣、富户、商贾的家中运去粮仓,有民间粮商想要反抗被金军砍死当场,聚集的百姓面上不忍,然而空手的抵不过拿刀的,只能沉默的看着,直到有人说了句“城内粮价这般高,不全是这等人做的,有甚值得伤感。”,方才纷纷转为谩骂的声音。 当日傍晚,四处出动的士兵方才返回军营,强制征召了近四千的下人、仆役被分散入四门上下,编入之前的青壮当中。 城外,自晨间起,一车车的弓矢、器械运入军营,随军的工匠将之组装起来,士卒检查着手中的刀兵,有人掏出磨刀石在打磨着。 乙酉,城头的守军分发下钱财,引来一阵轰动,让跌落的士气有所回升,只青壮营中有怨言传出,不少人赤红着眼珠看着那边哄闹的金军。(本章完) 第809章 攻城之始 丙戌。 城外齐军军营喧嚣尘上,穿着黑色戎装的士卒持着各色兵刃走出营帐,在将官的呼喝声中走出辕门,远方,骑着战马的骑兵撒开四蹄在原野上奔驰着,拉起一道道的尘土,有挥舞着马鞭的青壮驱赶着马匹出来,后方拉着庞大的攻城器械。 延绵的旌旗下,吕布头戴紫金冠,身着兽面吞头连环铠,骑在赤兔上,偶尔有传令兵跑来汇报,纷乱的脚步声中,战马奔跑的单调声响传入耳中,魁梧的将领提着一杆丈八蛇矛在军中奔行,随后挂矛下马,徒步走到大纛下,朝赤兔上的身影拱手:“殿下,防务已经布置妥当。” 腰挂红色环首刀,提着金丝马鞭的吕布抬头看眼天上明媚的阳光:“有点炎热啊……”,提起缰绳笑了一下:“咱们也快些去吧,等了这些天,别让城里的人等急了。”,话语顿了顿:“通知前面的荣、林冲、唐斌二人带兵向前逼近,将黄龙府的目光吸引过来。” “是。”身旁传令兵,骑马飞奔离开。 虎目落去杜壆身上:“你今日怎地不带兵去南门了?” 杜壆一笑,随着赤兔向前走着:“末将已经命酆泰统兵绕过去,伺机冲入城池,加上那几个女真降将,不在也没事,还是护卫着殿下要紧。” 吕布仰天一笑:“某何时需要人护着,巴不得有不长眼的冲过来才好。”,伸手摸了下挂在得胜钩上的方天画戟:“好长时间没动手,身子骨都闲的难受。” 就是这样我才更要留下…… 杜壆心里嘀咕一句,旁人牵来战马,踩镫而上,口里面笑着:“是以末将才要陪在这,不然大王岂不是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赤兔上人影朗笑,大纛移动前去城下。 命令传达出去的时候,另一边,王政穿着文士袍,一杆长剑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身后除了护卫他的亲卫外,还有牛皋那个莽汉也在侧,前方“韩”字将旗迎风飘扬,走动的身影带着一股满不在乎的意味。 “马灵、曾涂在城东,奚将军在南门,西边是齐王殿下亲自领兵,荣将军也赶了回来。”牛皋抓了抓自己几天没打理的胡须:“城内再有内应,俺看今日黄龙府定是保不住了。” 王政斜眼看他一下,懒懒散散的随着战马上下晃动:“牛将军也别闲着了,先去南门吧,说不得能捉着完颜晟,到时一件大功是少不了的。” “俺老牛却是不信能有这般好事。”牛皋笑着摇摇头,看去远方城池的轮廓:“先不着急过去,等打起来俺再往那边去就是,省得被城里的人提前发现端倪。” 王政笑而不语。 …… 天光洒下,城头上的金军早已望见远处出现的黑色浪潮,只是多日来的围城早已让人熟悉,照例将消息传上去,位于城内的完颜宗磐方才惊觉不对。 “四门同时有动静,齐军这是要攻城!” 站起身的女真都统面色难堪,看着前来报信的人:“可知是否有齐王的大纛?” “不知,敌人尚远,外面多有齐军骑兵在外奔驰,斥候出不去城。” “去通知城头的人,有了齐王位置立马通知过来。” 又转身,指了下身旁侍卫:“去告知俺爹,就说城外齐军将要攻城,让他多加小心。” 走去屋中站着:“来人,替俺披甲!快——” 屋里数道身影跑了出去,外面的侍卫连忙进来,不久,顶盔掼甲的城门守将快步而出。 …… 碰—— “齐军来了!” 完颜婆卢火一拳砸在墙垛上,视野中,黑色的身影像是浪潮一般侵袭过来,黑鸦鸦的停在前方里许之地外,高大的云梯与投石车拉上前方,运有石弹的车辆过来,将一块块石头倾泻在地上,随后退出军阵,有持着刀盾的士兵上前将空缺补上。 神情有些凝重的扭头看着身旁副将:“你亲自去通知蒲鲁虎都统,让他快些派人过来。” “是。”副将不疑有他,连忙转身下了城头,骑上战马奔跑而出。 这南门的守将一改凝重的脸色,出神的望了眼那边迎风飘扬写有“狄”字的旗帜,呢喃一句:“来吧……”不一时,副将带回消息,齐军齐出,齐王大纛现于西门。 完颜婆卢火面色怪异:“这般说,现时除了西门,其余三门都暂时没有援兵了?” “还是有青壮可用。”副将想了想开口:“毕竟西门那边发现齐王的旗帜,都统说,齐军定会猛攻那面,让咱们小心就是。” “这哪是小心就能解决的。”完颜婆卢火摇摇头:“既然都统分不出兵,那你去调五百青壮上来,然后从城头选出三百人做后备队,由你带领,届时看何处危险再前往支援。” “猛安,不如俺在城头守着,恁带兵在后。” 完颜婆卢火摇头:“俺是南门守将,上了战场哪有让手下人上前,自己躲在后面的,就依俺所说,俺好歹也是身经百战,一时间齐军也难以从俺手中讨到便宜,等他们疲累,你再带着精兵上前,定能保南门无虞。” 副将想了想,觉得有理,应了声是,随即下城,不久,面带恐惧的青壮走上城头,分散于各个城段,由把守的蒲里衍呵斥着站去石堆前面。 紧张的气氛在弥漫。 …… 快马在城内四处奔走,各种消息在传递,西门处,完颜宗磐紧皱眉头看着外面,血色的大旗在对面阵列中时不时的飘动一下,身着铁甲的士卒站在阵中,金属的光芒映入眼中。 “铁甲……” 嘴里呢喃一声,脑海里回想一番,好似齐军北上之时,在其军中见过这血色的大旗,吸一口气:“去通知勃极烈迅速来西门……” 有亲兵拱手领命,转身跑去阶梯口,方下了几级台阶,有身影在下方显出,穿着一身金甲的完颜晟带着自己的亲卫快步向上走着,闪身让过,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去城楼那边,完颜宗磐见了连忙施礼:“勃极烈。” 完颜晟“嗯。”了一声,走近墙垛,远方的身影映入眼中,烟尘随着奔行在黑色战阵中的马匹吹向半空,刀枪、甲胄折射着天上的日光。 “吕贼看来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阴沉不定的看着飘扬的齐军大旗,远处,有骑兵从阵中奔出,一路跑近。 “城上的人听着,齐王仁慈,不想多造杀戮,只要你等投降,既往不咎,不然待城池打破,从逆者皆斩!” 完颜晟脸上一黑,哼了一声伸手从亲卫处拿过一把弓,开弓一箭射出。 “啊——” 城下的齐军士卒叫了一声,捂着肩膀朝后就跑。 “不识抬举!” 吕布在大纛下看的分明,手中金丝马鞭抬起,朝着城墙一指:“传令!攻城——” 呜呜—— 呜—— 号角声音吹响,黑色的身影向前涌动,刀盾手护着云梯上前,指挥投石机的将校抽出刀向前一指:“射——” 杠杆抬起,器械轰鸣出声,带着呼呼风声的石块划过弧线,朝着城墙砸落下去。 “爹——” 完颜宗磐大惊,连忙一把拉住完颜晟要退,被其一把推开:“这点距离伤不到俺。” 轰—— 说话间,石块坠于城墙,砸死几个倒霉的金兵,完颜晟看着下方,抽出宝刀:“大金的勇士们,抵住!” 喊杀声震天。(本章完) 第810章 洒家要先登 海东青掠过天空。 牛角号在四门似乎是同一时间吹响,穿着黑色衣甲的士卒嘶吼着上前,投石机轰鸣中,一块块石弹从空中划过,在城头爆出巨大的响声,城上城下,箭雨飞蝗也似的在空中交错,破空的声音被呐喊声压下,偶尔人群里发出两声惨叫,有人体从城头坠落。 战场上,沙尘漫天,推着云梯的士卒咬牙前行,箭雨过来时,躲避到一旁刀盾手之后,或就地趴伏,有火矢钉在云梯上,燃烧一阵渐渐熄灭,没能点起一缕火苗。 韩世忠手持两把横刀,同着同样双手持刀徐文呼喊奔走。 当—— “快些、快些!”挥刀打掉射来的箭矢,韩世忠口中催促:“把在娘们儿怀中吃奶的劲儿拿出来啊!这样下去吃屎都赶不上热呼的,洒家可不想今次攻城没有颗粒功劳入账!” “吼——” 吼叫声从士卒的口中发出,身强力壮的汉子用力推动云梯,四周,不断有提着木盾、木梯的身影跑过。 嘎嘎扎扎—— 木轮在大力下向前滚动,头顶箭矢带着破空声落了下来,韩世忠、徐文两个身形一矮,躲去云梯后面。 哆哆哆—— 箭簇扎入木制的云梯。 “西门有多架投石机还有陷阵营那帮不怕死的、南边有内应帮忙,入娘的,咱们跑这般快干嘛?”徐文蜷着身子在韩世忠耳边大吼:“等着城池被破不也一样!” “啐——” 韩世忠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洒家自带兵以来,每战必先,攻城定先登,何曾像个小姐似的坐在那等过!” “入娘的,先登的是老子。”徐文也被说的瞪起眼睛。 韩世忠撇撇嘴:“你小子在洒家麾下。” “……你个泼皮无赖。”徐文骂了一句,有些泄气的道:“大王不是说有安排吗,咱们冲的快有甚用?” 探头看看,将两把刀插回腰间,站起来走了两步去到一旁刀盾手后面,一把夺过正要站起射箭的射手强弓,拎着箭壶,抽箭张弓,一箭将城头上探头的金军士卒射死:“管他有甚安排,洒家若是先一步登上城头岂不是更奢遮。” 云梯向前移动,韩世忠紧跟两步上前,又是一箭射出,口中说着:“你若是多立功劳,回头不也有了向将军提亲的底气?齐王殿下还能拒绝你这功臣不成。” “着啊,入娘的,是俺想岔了!” 徐文面色顿时涨红,眼睛圆睁,向着一旁弓手喊:“把弓给俺!”,双刀归鞘,也如韩世忠一般,边射边走。 他俩臂力大、射的准,靠着云梯的遮挡,一时间没人能伤着他二人,反而时常有人被射死在城头,四周跟随的身影频频发出欢呼,有士卒看看离的近了,同样张弓引箭,还射城过去,时不时有齐军士卒中箭倒地,有人提着长盾递补上前,前仆后继,似是无穷无尽。 “城池已近!准备攻城!” 喊声从前方的将官口中发出,韩世忠、徐文二人眼睛一亮,对望一眼同时快速射空箭壶中箭矢。 云梯“轰——”一声搭在城头,穿着黑甲的士卒咬着横刀,一手举盾,快速向上爬去。 石块、擂木砸在盾牌表面发出“嘭嘭——”声响,徐文抢在韩世忠之前,一把将刀盾手的盾牌夺过,脚踩木梯:“俺先来!跟俺上——” 身如猿猴,快速向上攀爬,石块、木头砸在其上,被徐文手臂微微一斜卸去力道,有射来的箭矢能避就避,避不开仗着身上甲胄防护好,硬吃几箭也无法穿透内甲,就是那劲道射的人生疼。 狰狞着脸,箭雨从下方射去城上,遮蔽了光线的一瞬,徐文猛地加速,几步蹿上城头,跳起,扔刀,拔刀。噗—— 守着墙垛的金军被横刀插入脑门儿,哼都没哼一声倒地身亡。 “大齐折冲校尉徐文在此!” 左手持盾的身影挡住一侧刺来长枪,手中横刀砍偏当头的铁矛,虎吼一声,合身扑上,一刀将人头砍飞:“不怕死的上来。” 穿着黄色衣甲的士卒挺起刀枪,弓弩指了过来。 “徐校尉已上城头,弟兄们,冲啊——” 下方,韩世忠吼了一声,抓住木梯噌的一跃而上。 “杀——” 欢呼在城下响起一瞬,接着更大的呐喊声传上城墙,黑色的浪潮冲刷着黄龙府。 …… 冲锋的身影奔走突进,石弹抛飞,五枚人头大的石块,轰然砸在城楼,木制的楼层轰然破碎,几块木板飞扬,有人急忙将人拉开,噼里啪啦砸在完颜晟不远处。 尘土飞扬,被几个侍卫护在中间的人猛的站起来,一把推开前方持盾的身影,颓废多时的眼眸中再次燃起亮光:“城头的床弩、投石机呢?在等着做甚?还射啊!” 转头看向一旁从地上爬起来的长子:“蒲鲁虎,组织人手反击,莫要让齐军冲上来,快!” 爬起来的身影朝着守城的将官嘶吼,城墙过长,防守的金军将城墙分为数段,传令的声音不停响起,有射手站起在“射——”的命令中,松开手指。 一条黑带从城头飞扑下去,间或夹杂着床弩发出的粗长箭矢,箭簇带着旋转力向下坠去,噼里啪啦砸在盾牌与穿着铁甲的人身上,间或有倒霉鬼被床弩带的飞起,重重摔在地上,鲜血从甲胄的缝隙中渗透而出,染红了地面。 天空中,黑色的圆点砸下,奔行的林冲、唐斌见着嘶声大喊:“规避——” 铁甲的洪流在一瞬间滞了一下,散开的人群中,泥土被石弹砸的溅起半空。 “继续前行,快——” 将校的吼声在天空下响起,穿着铁甲的身影在血色的旗帜后面汹涌前冲,林冲、唐斌二人身先士卒,后方抬着木梯的甲士,凶狠的盯着前方的墙垛。 后方荣不停指挥着麾下的将士上前放箭,蝗虫也似的箭矢飞去城头,将上方的气焰压了一瞬,随后箭雨组成的黑带再次坠了下来。 “金军看来准备的挺充分……当真是不易。”吕布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随即抬起手:“擂鼓,助威!” 咚咚咚—— 鼓槌密集的敲在战鼓上,城墙下的洪流速度陡然加快了数分,云梯在城头众人警惕中搭向墙垛,持着“u”型叉的金军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推送。 砰—— 带着铁钩的梯子抓住石墙,嘶吼的声音在下方响起。 “刀盾手前行,枪阵准备——” 完颜宗磐吼的嗓子发甜,带有铁锈味儿的唾液咽下去,看眼后方完颜晟,赶忙走过去:“爹,兵凶战危,请先退下去。”(本章完) 第811章 内有叟兵反 “俺上阵之时,你还在襁褓。” 厮杀呐喊声中,完颜晟从亲卫手中接过盾牌走步上前:“当年同其他部落争斗,俺也是参与过的,如今齐军来犯,俺怎能贪生怕死的丢下将士在此拼命,自己下去城墙!” 隆隆的鼓声震动空气,黑色的铁甲反射着金属的光芒刺入人眼,完颜晟吸一口气,手中刀一指:“准备迎战!” 穿着重甲的侍卫挺起铁矛上前,神色肃然。 墙垛前的守军纷纷举起石块奋力扔下,砰砰当当的响声夹杂着人的嘶吼、惨叫在城头响起,城上城下的箭矢不断在空中交互,青灰的前面有黑色的身影向上攀爬,血浪在城头翻滚。 …… 箭矢在城头升起,穿过空无一物的空气落去下方涌动向前的队伍里,有的落在地上,有的钉在高举的盾牌上,更多的,还是下方还射上来的黑色锋锐,铁质的箭头射在盾牌上,有青壮傻傻站在原地被射倒在地,不住在阵列中打着滚哀嚎。 “将受伤的带下去。”完颜婆卢火拎着刀盾,带着二十名亲卫缓步走在城头,偶尔提盾挡住射上来的箭矢,扭头吼叫:“还愣着做甚,莫让这些人再次扰乱军心!” 后方有人连忙上来将人拖走,黏滑的血液在地上拉出一条长线,哀嚎的人似是知道自己得救,呻吟的声音都轻了些许。 混乱中,云梯轰然一声搭在墙垛,两面更多的木梯带着钩爪靠上,铿锵声中抓入石头,大批黑色身影向上攀爬。 “猛安,齐军要攻上来了!” 有下级的军官喊了一声,完颜婆卢火眼神一闪,侧目看了紧紧跟在后方的三个亲兵一眼,微微摇头,三把攥紧的刀抖了两下,松懈下来,垂向地面,同着其余十七人一起继续跟着他行走。 有城头的守军举起石头向下扔,下方有惨叫声响起,攀爬向上的齐军士卒咬牙举着盾牌拼命向上,下方箭矢不停射上去,短短时间站在墙垛前的几个大盾扎满了箭杆。 “别急……别急……”完颜婆卢火一头热汗,顺着鼻翼向下流淌,举着盾牌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同后面的人说着:“现在不能冲动,没上来人,站不住脚,别急……千万别急……” 箭矢黑鸦鸦飞来,暴起一片声响,弓弦震动空气,举石头的喘息声,青壮的呼声、中箭的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后方有人运来新的箭矢、石块,随后被偶尔落下的长箭射倒在地,血腥的气味儿在弥漫。 “上来了,上来了!” 有在前方的金军士卒吼了一声,后方持着铁矛、长枪的人跑上前,用力向下刺去的铁矛一顿,撕扯两下,“啊——”一声绝望的被人扯下城头,手舞足蹈的跌落城下。 “去那边!”完颜婆卢火眼神一亮,伸手指着那边拔腿就跑,口中不忘吼一句:“去那边增援,快——” 周围有士卒听着刚想上前,就见自家守将带着亲卫旋风一般杀过去,顿时停住脚步,心中赞叹,猛安不愧是一心为国之人,开战之初就身先士卒在城头奔跑,真忠勇之士也。 “猛安上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看向城外的视线带着振奋的神色,刚举起手中长枪想要下戳,一股大力从后心传来,整个人飞了出去,倒转的视线中,木梯上的齐国将领神色古怪的回头看着他,随即视线快速移动,头顶一疼,嘭——的一声响,意识归于沉寂。城头后方,刚刚心中暗赞的士卒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名亲兵跳起将人踹下城头,尚未喊出声来,瞳孔中,完颜婆卢火挥刀下劈,噗的一声,将一名持矛的士卒剁死当场,血腥与粘稠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周兵卒尚在对着下方嘶吼呐喊,跟上的十九名亲兵刀枪并举,砍瓜切菜一般将守着这处垛口的金军杀死。 完颜婆卢火大声呼喊:“吴乞买治国无道,俺们女真兄弟多少人死在他的刀下,金国多少儿郎为其野心送命,今日俺反了,愿意与俺一道的,转向——”,手中刀一指阶梯处:“向城下杀去!” 抓着弓箭的人瞠目结舌的垂下手臂,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嘿——” 上方压力消失,持着横刀的狄雷瞬间从木梯上蹿上来,前方,二十余道身影背对着自己,适才完颜婆卢火的喊话他听到耳中,只是女真话他也不懂,本能想拎刀砍人,又觉不对。 犹豫之间,有人在旁跪下,流利的汉话说出:“属下见过将军,俺们是西中郎将麾下,奉命在此接应,前方乃是此门守将,已被策反。” 狄雷这才松下口气,后方,源源不断的齐兵从墙垛跳上,狄雷手一指两旁,当即挥刀杀了过去。 完颜婆卢火向后看看,对着狄雷一点头,随即转身向前走了两步:“是为吴乞买卖命,毫无价值死在这里,还是跟着俺打开城门,之后回去与家人团聚……”,移动的视线在前方人的脸上划过,声音拔高:“你等选择呢!” 手持弓箭的射手面上意动,还未开口,提前带人在后的副将惊怒交加的跑过来:“婆卢火,你敢背叛金国!”,长刀指着站在齐军身前的女真将领:“你等快些将这叛徒砍杀,不然通通以谋逆罪判处极刑!” 金军士卒闻言面有不虞,一旁青壮中有人抓起脚边石块扔了过去:“俺本来就非是士卒,凭甚让俺在城头与人拼命!” “老子在府中当差好好的,都是你等害的来这城上!” “杀了这个走狗!” 嘶吼声在人群中响起,刹那间十多个被赶上城运送石块、箭矢的人扔出石头,“哎呦!”的叫声从金兵中响起,狄雷见状大喜,伸脚一撮一挑,长矛飞起半空,手一伸,拿到掌中,迈步上前拨开前方挡着的亲兵,奋力向前一掷。 一道破空声响起。 那副将正自惊怒的看着四周,没料到狄雷陡然发难,猝不及防被长矛穿胸而过,原本还在犹豫的金军顿时吼叫:“反了,杀死吴乞买,回家!” 群情汹涌,刀兵对向适才过来的援兵,嘶吼着扑上,还在前线的众多士卒听着后方有响动,顿时停下手中战事,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相残杀的一幕。 齐军士卒攀爬而上,看着眼前呆鸟一般的金军,一刀将人砍死在地,鲜血喷溅中,不少金军高叫着“跑啊——”“投降——”,扔下刀兵向后而退,随即被卷入混乱之中。 完颜婆卢火见状连忙大喊:“有心回家的勇士们,下去打开城门,放入齐军,杀去皇宫!” 喊声震天,黄黑两色组成的洪流涌向城下。(本章完) 第812章 流逝 兵锋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战马拉起一道道烟尘,尘土飞扬中,将领吆喝着在南门军阵后停下,遮天蔽日的黄土被封吹散,滕、滕、酆、完颜的旗帜在风中舒展,马上的骑士面色紧张的望着攀爬而上的黑点,黑色的线条涌上城墙,前方延绵里许的步卒军阵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马上的骑士吼叫着举起手中刀枪。 步军将旗下,负责南门的奚胜大喜,在马上拔出长剑向前一指:“传令前方让开,骑兵行至步军前。” 令骑连忙奔跑传令,顺着阵列中的道路跑过,军令从口中喊出,前方的将校连忙嘶吼出声,指挥着列阵的步卒闪开道路,合拢的阵型在移动,左右迈步的反转过来背靠着背站着,一匹匹健壮的战马从人群中奔走,马蹄声阵阵,于步兵阵列前停下。 轰—— 让路的士卒转过身子,正视向前方,城池的轮廓被骑兵挡住,松散的马尾甩动,有牲畜身上的汗骚味儿传出。 “等会儿开了城门,其余地方不需理会,直插皇宫。” 酆字旗帜下,面容丑恶的将领看向身旁的几个百人将,双眼中有恶意生出:“完颜部已经没了,金国也不需要有能将点燃火苗的人。” 额头有着两个青斑的人看向他,耳中声音降低、清晰:“大王仁慈,能容得下任何人,但俺们做下属的……”,凶恶的目光扫过:“要学会去除忧患。” 低低的应和声从骑兵阵中发出。 没多久,喊杀声在城头响起,晃动的身影在朝着后方而去。 …… 火焰在城头燃烧着,数道黑烟腾上半空,厮杀的呐喊声、兵刃的交击声在城头响彻,手持兵刃的陷阵营士卒身中数支弩矢,“啊!!”嘶吼一声,摇摇晃晃的向前跑了两步,迎面,金军的谋克持着狼牙棒一下敲在头上,身影轰然倒地,浓稠暗红的鲜血缓缓流出。 “金贼尔敢!” 暴烈的吼声从林冲口中发出,手中步战用蛇矛抖动,矛分左右,嘭嘭两声砸在金兵的侧脸,骨裂的声音随着,身形一转,躲过一枚箭矢,挺矛就要朝着那谋克刺去。 攻城战打了近一个时辰,陷阵营与荣的麾下为攻上城头抛尸近三百之数,早已让这豹子头痛心不已,眼见又一悍卒阵亡,登时压不住心头火气,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 “拦下他!射——” 完颜宗磐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林冲向前冲的身影顿时一滞,脚下战靴用力,猛的一个转折向着一旁跃去。 嗤嗤、当—— 十多支弩矢插入青砖地面,有的弹飞半空旋转不停。 林冲视线中,射完的弓弩手蹲下,后方端着手弩的士卒显出身形,弩机的弓弦发出震动,棕黑色的弩矢在空中化为淡影。 林冲脚步不停,凭感觉蛇矛甩出,叮当的响声中,砸偏数支袭来寒星,身子陡然一震,“啊——”的痛叫一声撤去墙垛,翻身向着木梯下方退去,下滑之间,低头看向身上,鲜血顺着箭杆在流。 另一侧,微风徐徐吹过这里,腾起的烟柱歪斜着飘飞一段,战斗还在持续,城上城下遍地的尸体,鲜血的气味儿越发的腥臭,数以百计的尸体在堆叠,不时有穿着黑甲的陷阵营士兵悍不畏死的跳上城头,与冲来的金军悍卒杀做一团。 一枚箭矢飞过唐斌的脸颊,这机警的将领猛的向旁一歪身子,顺势一刀劈死面前的金军将领,前方的枪林推了过来。 “结枪阵!刺——” 冰冷的话语在战场响起,推进的枪、矛点头戳胸的刺了过来,枪、矛收缩之间,金属刮擦的刺耳声传出,火星在甲胄与矛锋间跳起,数道身影被大力推出城头,惨叫声中掉落下去。 随后箭雨抛上天空,向着下方落去,城墙上的军阵轰的一下变换,五、七成群的士卒结成小型阵列,持着长兵推进过来。“该死——” 唐斌咬牙,陷阵营若是全登上城头,并不惧怕这等长兵来袭,只是可惜,按照今日金军的防守烈度,也就他与林冲上了城头。 下一秒,长枪刺了过来。 “滚——” 唐斌挥刀挡下,向后跳起、再挥手,嘭嘭的声响中将长枪打偏,有箭矢飞来插在适才所站位置,他飞奔向后,一把将从后方摸过来的金兵砍翻在地,顾不上补刀,脚下用力,手一撑墙垛。 哗啦—— 甲叶擦过城墙发出声响,几枚箭矢从他上方飞过落去城下。 “放箭、放箭!” 完颜晟在后大急,连声嘶吼着,身旁过百亲卫张开强弓,略微抬起,嗡的一声将箭矢射出。 锋矢远去,坠入城下。 …… 嘭嘭嘭—— 石块砸在斜举的盾牌上,徐文一身是血的咬牙望着城头,身后韩世忠指挥着步卒向后退走,随后抬手恨恨的一箭射死城头的守军。 “入娘的,这些金兵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今日疯了一般。” 徐文杵着刀,面色狰狞的弯腰站在原地,鲜血顺着切断的箭杆儿往下流淌:“再冲一次,刚刚是俺大意了。” “凭你这受伤的样子?”韩世忠哼了一声,看着城头飞下来的箭矢,吸口气:“这次洒家带队杀上去。” 握着的长弓随手扔给徐文,看着龇牙咧嘴的青年一把接过,续道:“你在下方掩护俺,要是冲上去了,记得接应。” “哪个用你来提点。”徐文哼了一声,猛的站直腰杆儿,脸上的肌肉一阵乱跳:“你在前杀,俺跟着。” 韩世忠也不多言,拿过两把横刀背负在后,又将一把刀插在腰间,一手持盾,一手提刀:“洒家上了!” 汹涌的黑潮再次向前,牛角号响起。 …… 兵海交织,齐军的进攻节奏开始变化。 王政听着号角声在写有“韩”字将旗的军阵中传出,沉默一阵看向一旁传令兵:“擂鼓,为韩将军助威!” 鼓槌敲在蒙着牛皮的大鼓上,懒散的青年正了正神色,看向一旁的牛皋:“牛将军还不去南门?” “南门已经有不少人过去。”牛皋沉闷的答了一声:“俺还是在这里吧,万一韩将军有需要,俺也可以率军攻城。”(本章完) 第813章 退下 内城墙下四处都是厮杀的身影,偶尔有人扔下兵刃跑向一边,让过冲下阶梯的黑黄色洪流,也有双眼赤红的人嘶吼着“诛杀逆贼!”,狰狞呐喊着持刀迎了上去,随后整个人被刀光、枪影吞没进去,身影倒在人群脚下,粘稠的鲜血浸入土地。 “打开城门!” 完颜婆卢火吼叫着,前方数十个身穿黄、黑两色的士卒连忙上前,挡着门扉的木闩解下,铁锁提起,吱嘎的声响中,外面的阳光顺着开启的门缝投入进来。 “闪开道路!闪开道路!” 狄雷看着门扇打开,连忙走向一旁,嘶声大吼:“都站去两边,快啊——” 门缝扩大,战马的轰鸣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拥挤着的人群连忙向着两旁跑去,马蹄迈入拱形的城门洞,一匹、两匹……十匹、百匹,无数的身影在这城门处踏出如雷的轰鸣。 “冲进去,冲进去!杀——” 完颜宗弼面色苍白,神情难掩激动的嘶吼出声,在他身后,女真的骑兵“呼喝——”怪叫,犹如之前即将获得猎物那般,面色潮红,双眼带着欢喜。 将旗一面面的进入,滕戡、滕戣哥俩看着前方奔行的女真骑士面色有些怪异,后方酆泰拎着黄金双锏带着骑兵跑过来,勒马停下,伸着脖子看着毫不停歇的女真人骂一句:“这些女真蛮子做甚?狗抢屎一般跑的这么快。” “兴许是为了杀完颜晟?”滕戡摸摸下巴,勒着战马看向其余酆泰:“酆将军知道了?” 面貌丑恶的汉子一愣:“知道什么?” 滕戣拎着三尖两刃刀,看眼兄弟:“说的详细点儿,这般没头没脑的哪个知道你说的啥。”,转向酆泰轻声说了句:“皇宫、斩草除根。” “哦。”酆泰恍然:“看来袁将军和你哥俩说了。”,砸吧一下嘴:“俺已经吩咐下去了。” 滕家哥俩相互看看,做哥哥的点点头:“如此,俺们哥俩先过去,还有完颜宗翰处,那边要让人护着,莫要让乱兵冲撞了。” “让步军去。”酆泰毫不犹豫的开口:“咱们马快,杀去皇宫再说。” 那边两人点头,当下酆泰指了一个亲卫,让他去后面狄雷处传话,这三人领着大股骑兵向着城池深处而行。 …… 酆泰等人的消息传过来时,狄雷穿着盔甲拎着横刀,指挥着士卒再次涌上城墙,南门已落,骑兵入城,后方的安南将军定会带着步卒过来,此时正是从城头杀去其他门的时候。 “酆将军如此说的?” 狄雷皱了下眉头,回身看看远去的骑兵,面上一阵犹豫。 身旁,完颜婆卢火也是听个正着,虽说打定主意跟着完颜宗翰投靠齐国,然而此时他不想再带着麾下士卒帮齐兵杀自己人,如今正好有了借口,眼珠一转,上前开口,带着口音的汉话传入狄雷耳中:“那就俺带兵去护卫粘罕将军,狄将军继续带兵攻打他处。” “正合我意。”狄雷松口气,面上笑了下,抱拳:“一切拜托完颜将军。” “好。”认真的应了一声,眼看着狄雷挥了下手臂:“跟老子来,上城墙,杀去西面!” “是!” 穿着黑甲的士卒轰一声转向,纷乱的脚步声响起,黑色的身影从人群中闪出,向着阶梯上的城头回转而去。 …… 旗帜在风中飘扬,骑兵扬起的尘土在视线中稀薄,散去。 将旗下,奚胜看着洞开的城门难掩激动:“传令,进城——”脚步雷动,轰然前行。 …… 西门处。 漫漫长风吹动浮云,蔓延过来的阴霾笼罩心头。 抓着长刀的完颜晟神情不虞,方才被打退下去的齐军将领又带着人马冲上,箭矢、石弹以比方才更加密集的程度射了过来,城头上不时有人中箭倒地,悲鸣声、石弹砸落声不绝于耳。 “爹,你先下去吧!”完颜宗磐在他耳边大吼:“城上器械充足,人员也不少,恁没必要一直留在此处!” “俺不能……” “小心!” 完颜宗磐猛的将自己老父亲扑倒。 嘭—— 哗啦—— 一声巨大的炸响,石弹带着青石铸造的墙垛四散飞射,大小不一的石块崩在人身上,引起一片惨叫,数名穿着重甲的亲卫弯下腰,捂着石块击中处呻吟不止。 父子俩抬起头,就见身侧一名侍卫被拳头大的碎石砸在脸上,血肉模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爹,恁是勃极烈,不能在城头出事。”完颜宗磐面色一变,搀扶起完颜晟继续劝着:“还是下去,万一有个好歹,大金就完了。” 拳头死死攥紧,血色的虎口泛起苍白,完颜晟沉声开口:“好,俺下去,蒲鲁虎,守好城头。” “放心吧,爹。”完颜宗磐脸上神色缓和:“定不叫城下齐军轻易上来。” 完颜晟点点头,再次扫视一眼城头,残破的城门楼,腾起的黑烟,身上有伤的士卒,一转身子“走!”的暴喝一声,亲卫刀口朝外,提着长盾护住他身形,缓缓向内城阶梯移动着。 “急报、急报!” 脚步声随着呼喊传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士卒脚下不留神,啪的绊在一块砖上,整个人面朝下,嘭——,摔倒,捂着前胸呻吟两声,这才连忙站起跑过来。 完颜晟一伸手站住,耳听着这士兵说:“南门完颜婆卢火反了,城门打开,已经放齐军入城,南边城墙上的齐兵马上杀过来了!” 完颜晟、完颜宗磐眼睛瞪起,如坠冰窟,年轻的汉子忍不住一伸手抓住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如何有假?”那士卒苦笑,回头看眼与南门相同的城墙段:“恁看那边。” 齐军的黑色戎装入眼,刀锋挥动,血光喷涌而出。 “爹……爹,齐军!” 恐惧爬上脸,见着漆黑身影的人来不及去骂反叛的将领,扭头看去自己父亲,额头肉眼可见的渗出汗水。 “走!快走!”完颜晟没了适才稳定的心态,连忙一把拉住长子:“此处不可久待,快与我一同退下城墙,快——”(本章完) 第814章 断旗 马蹄在轰鸣。 上千人的马队自开启的城门突入进来,黄龙府的士兵大多在城墙上拼杀,道路上是大量的衙役、捕快带着忐忑的心情在街面维持秩序,有青壮在带领下搬运着东西,这是战斗时很常见的各司其事。 只是这种忐忑很快被马蹄的声响敲成了惊恐,有衙役呆呆的看着洞开的城门,手一松,拿着的长枪掉落地面。 “敌军……” 听着响声的人回头,那飘扬而起的黑红色旌旗映入眼帘,拎着战斧的将领奔驰在前。 “齐军入城了!快放警讯!” “要放你放,别拽着俺!” “傻站着做甚!跑啊——” 惊慌在一瞬间蔓延开来,平日耀武扬威的衙役、捕快顿时发声喊跑去一边,也有年过半百的捕头站在原地,对着天空放出一支响箭,扶了一下自己的官帽,抽出腰间长刀,神情平静的看着出现在视野中的骑兵,微微撤步躬身。 “国朝为俺们女真人能自强而立,焉能遇难而逃,今日……” 鞋底在地面蹬出一道痕迹,整个人跳跃而起,一刀劈下:“有死而已!” 奔驰在最前的将领驭马交错而过,大斧斩出,寒芒划出一道横线贯入视线之中 ——大斧横斩而过。 噗—— 捕头的身影在空中分为两截,头颅向上翻滚抛飞,只剩腔子的肢体向下嘭的砸在地上,鲜血混着肝脏抛洒而出。 “杀——”完颜宗弼苍白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原本受伤的躯体莫名的充满了力量:“莫要让吴乞买那狗贼跑了!” 女真人组成的骑兵“喔啊——”大叫着跑过,有跑的慢的衙役被一刀砍死在地,拉起一道尘烟疾驰而过。 有巡弋的士卒听着响箭的动静快速跑来,随即被后续涌入的骑兵发现,带队的董小丑嘶吼一句“冲开他们!”,拔马转向,一拨一拨的齐军士兵与城中巡弋的金军士卒做了短暂的接触,锋锐的枪刃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下捅入人的身体。 鲜血、惨叫在长街上抛洒、响起,凶蛮的声音在嘶吼,骑兵群分开,马蹄在岔道口敲响道路。 轰鸣声在相对狭窄的道路奏响,紧张、不安、害怕的情绪在两旁房屋中、人与人之间,惊恐在叫喊与低吼中感染传递。 “当家的,快堵上门!” “是骑兵……拿柜子堵,别让他们撞进来。” “刀刀刀……”叮铃哐当的声音在房间响起,随后有人举起一抹寒光:“找着刀了!” “你个缺心眼儿的蠢货,拿菜刀做甚!找棍子啊!” “哦,对对对!”奔跑的声音在屋子传出。 “绑一起啊!傻拿个棍子给猴看啊!”暴怒的声音从妇人口中发出,还有男人在家翻找绳子的声音,外面刚刚跑进城的步卒没听全,奇怪的看眼临街的房子,摇摇头,到底是边境大城,这人的胆子就是大,都有敌军入城了还有闲心拿棍子耍给猴子看,不过……绑一起是干嘛。 思绪放飞了一瞬,后方骑着战马跑近的马劲挥着长刀:“把守街道,不准百姓上街,但有出来捣乱的闲汉蟊贼不用来报,直接斩杀。” 轰然应诺的声音炸响,街道两旁的房屋更是寂静几分,持刀拿枪的士卒在布控,看着同样进城的兵卒开往其余三门。 …… “勃极烈小心——” 亲兵冲来,飞身一扑,瞬间被一枚流矢扎在肩膀上,在完颜晟的侧方摔倒,被护住的金主与完颜宗磐向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黑色与黄色纠缠在一起,厮杀呐喊的声音越发响亮,混乱的杀戮间,狄雷提着有几道凹痕的盾牌,拎着砍出缺口的横刀带头朝着这边冲俩,周围金军组成的枪林、矛阵推过去,将那边冲杀过来的齐军挡下。 南门被破的混乱影响了城头的布防,墙垛处朝外戒备的士卒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防备眼前还是该去将冲过来的齐军挡下,进退失据间,黑色的身影已是握住梯子。 “走——” “快走——” 父子二人的精锐亲兵焦急大吼,拉着完颜晟与完颜宗磐离开这边,拖着跑向城楼后面的石阶,完颜晟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双腿微微发软,冷汗从后背爬满了全身,视野中,熟悉的城墙竟然变的有些模糊。 风卷着黑烟倾斜飘过,城墙前,陷阵营的士卒再次在唐斌带领下如蚂蚁般攀爬而上,林冲砍断了扎在甲胄上的箭杆儿,也不包扎,怒吼着带兵悍不畏死的杀上城墙。 不断有慷慨就义的金军、青壮挥舞刀兵、举着石块冲了上去,片刻后,一起消失在从南、前方攀爬处汹涌卷来的齐国兵将面前。 “爹,怎办……” 惨叫的声音大作,完颜宗磐如何不知代表着什么,六神无主的看向完颜晟,这神情迷离的人顿时一惊,似乎大梦初醒一般,环视一下围着自己父子的二百余侍卫,咬咬牙:“找战马,快些从北门走!” “爹……” 完颜晟没站在原地,迈步走去城墙下马槽:“南边完颜婆卢火反叛,齐国骑兵定然要先支援东、西两门,其次是去皇宫找俺,北门短时间内是安全的,我等速度快的话,说不准可以在那集结一些兵力突围。” 长子的面上有了恍然之色,忍不住开口:“那宫中的兄弟……” “……自求多福吧!” 说话的身影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看眼上方厮杀晃动的身影,见着有人被抛下来,在内墙下摔成肉泥,恨恨咬牙:“吕布匹夫!”,一抖缰绳:“走!驾——” 战马狼狈奔跑,顺着道路,急急去往北面。 西门处,有人用战刀劈入金军谋克脖颈,鲜血滋射在面上,染红了正面的甲胄。 有许多青壮害怕的抱头蜷身缩在墙边,涌上来的陷阵营看都没看,从他们身边跑过,杀入顽抗的金军之中。 有登墙的将官,怒吼着挥动步战蛇矛,将金兵将领挑起在半空,随后甩出城墙,掉落下方。 有豹头环眼的齐国将军,混身是血,站在金国的旗杆处,一刀将碗口粗的杆子斩断,在这座城池飘了三年有余的“金”字大旗,连带着半截旗杆坠下城头。(本章完) 第815章 杀 旗帜顺着向下的力道反向飘动着。 消失在城头视线的一刻,金军的士卒像是被抽掉了脊椎骨一般,陷阵营穿着铁甲步步推进,将守卫在城头的金兵不断挤压向后。 他们手中的大斧与长矛齐齐扬起,然后重重挥下,金军手中的盾牌、长刀、枪矛仿佛不堪重负一般,纷纷爆裂脱手。 而在这些陷阵营身后,还有着源源不断的黑色衣甲的齐兵挤压过来。 凶戾的刀光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斩下,倒下的人砸在后面人身上,大斧从刀光后方跟上、劈砍而至,一层层的黄色身影在消散,红底黑边的“齐”字大旗被人竖起在墙头,黑色的洪流从石阶向下涌动,战马的声音响起在城门方向,又一场关于城门的厮杀开启了。 斥候带着喜色奔向齐军中阵。 吕布接到军情一刻,金丝马鞭一指:“传令杜壆、袁朗,带着骑兵绕城,防止有人趁乱逃出。” “其余人,随某入城,去皇宫见见完颜晟!” 赤兔马动了起来,前方齐军步卒开拔,冲向西边刚刚开启的门扉。 …… 战马闯入不大的皇宫,完颜宗弼跳下战马,顿时一个踉蹡,咬牙站直了身子,迈步走入宫殿,正对门扉的位置有着三阶木台,红木造就的桌椅摆放其上,悬挂在桌椅后方的金字大旗被气流冲的飘动一下。 踩在从门口铺到台阶的红毯上,这位前金国的四王子脸颊肌肉猛的抽动几下,一切都不一样了…… 除了这房子,两旁漆着红漆的柱子,一切都跟父汗在时都不一样了。 咯咯—— 握紧的拳头传出骨骼的声响,完颜宗弼转身抽刀,砰一声砍在门框上,木屑崩飞在空中。 “放开俺!放开俺!” “走,快些!” “你个奴才,竟然敢动手推俺!” “别磨蹭!再慢砍了你!” 凶狠的话语声传来,拎着刀走出宫殿的完颜宗弼眯了眯眼,远处一个半大小子被麾下的骑兵用刀押着走过来,不由抬脚迈步走下台阶,嘴唇微动:“阿鲁补……”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猛的看向前方,微微滞了一息,这位完颜晟的第四子,汉名完颜宗伟的人睁大了眼睛:“兀术!?” 接着打了个冷颤,眼神游移的看了下四周:“你怎生在此?” “找吴乞买有些话说。”一边的嘴角朝耳朵咧了一下,完颜宗弼缓步走到他跟前,比对方高大的身形微微躬了一下,平视着对方的眼睛:“你爹在哪?” “俺……俺不知道。”完颜宗伟想撇开眼睛,被完颜宗弼一把捏住脸颊,盯着对方的眼睛,瞳孔似乎有火在烧:“在哪?” “呜呜……” 对面的兄弟力大,让这少年有些疼,挣扎两下,睁不开,眼看着完颜宗弼握刀的手微微抬起,连忙将脸大力左右摆动两下,却仍是开不了口,口鼻眼中不由迅速溢出液体“憋刹安……”的祈求从捂着的手缝中漏出。 “过去——” 呼喊与脚步声从一旁传来,完颜宗弼保持着捏脸的姿势,微微转头,看清人脸的一刻脸上带上看似开心的笑容:“斛鲁补、阿鲁带、斛沙虎、阿邻……” 手指一松,直起身子,嫌弃的将手上液体擦在完颜宗伟身上,忍不住用手捂了下胸口。 还是有些疼。 轻声的抽泣声从旁边传来,完颜宗弼斜眼看下堂兄弟,轻声开口:“闭嘴,不然整死你。” 抽泣的声音一停,惊恐的青年捂住了自己口鼻。 被押来的身影临近,三个人,三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完颜宗弼都认识,和旁边的完颜宗伟一般,都是完颜晟的儿子,现今,大的那个十五六的样子,最小的阿邻才四五岁。 “各位兄弟……”完颜宗弼很开心的看着前方的几个人,笑容和善的开口:“未知吴乞买叔父在哪?俺好去拜见一下。” 几个少年瑟缩的看眼捂着口鼻流泪的兄弟,年龄最长的斛沙虎向前走了一步,吸口气:“四郎兄,俺们也没见……” 不耐的神色闪过。噗—— 长刀捅进对面胸膛,面容有些扭曲的完颜宗弼双眼似是喷着火焰:“告诉俺,吴乞买在哪儿?!” “三哥!”几个少年惊叫一声,完颜宗伟嘭一声坐到地上,浑身发抖,女真名斛鲁补的身影恶狠狠的看向完颜宗弼:“兀术,你杀自己同胞兄弟,还是不是人!” “同胞兄弟……”缓缓的吐出四个字,完颜宗弼怪笑一声,随即一把抽出长刀,又是一刀劈在斛鲁补的脖颈上,鲜血“嘶——”的溅射到脸上,行凶的将领面无表情的看着两具少年的尸体倒地:“俺兄弟被你爹杀死时,你等怎不说这话。” 一甩手中带血的长刀:“告诉俺吴乞买在哪,俺不杀你们。” “做梦!” “妄想!” “俺……俺不知道啊……” 完颜宗弼冷冷扫了三人一眼,一转身,朝外走着:“杀了。” 有骑兵抽出刀走了过去。 “兀术你……啊!” “俺爹会报仇的……啊!” “别……别……别……呃!” 不同的声音传来,随后有骑兵上前,低声道:“将军,都处死了。” “嗯。”面无表情的完颜宗弼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快步走出大门,翻身骑到马上:“找出吴乞买,走——” “驾——” “驾——” 马蹄踏地,带着轰鸣奔出。 …… 阳光升到最炽烈的方位,远方的城头黑烟如龙,大量的士兵在城头绞杀着。 完颜晟带着骑兵奔到北门之时,满耳都是厮杀的呐喊,抬头看眼正在拼杀的城头,不安的握力下缰绳,心知此时这些人是没收着消息方才能这般英勇,等下怕是就来不及了。 “拜见勃极烈。”守护城门的谋克连忙奔跑过来,疑惑看他:“恁……” “打开城门!” “这,将士们正在拼杀……”那谋克回头看看,想要拒绝:“若是开了城门怕是军心立时就散了。” “照俺说的做!”完颜晟止住他的话头,伸手指去城门:“现在、立刻、马上!” 那谋克还待说话,余光看到一旁对方的亲卫拔出刀来,连忙低头抱拳:“是,谨遵勃极烈之命。” 转过身一挥手:“把门打开,勃极烈要亲自冲阵解围!” 杂乱的声音响了一瞬间,有金军的士兵跑过去,动手去开紧闭的大门。 “是个聪明人……” 完颜宗磐听着那谋克喊话,转眼看向自己父亲:“爹……” 完颜晟吸口气,转头看眼身后的骑兵,眼神一动,轻声开口:“带上他,必要时让他断后。” 做儿子的点点头,连忙下马跑过去将人拉去一边。 不多时,北门开启。(本章完) 第816章 向东 门轴发出呻吟,光线照入阴暗的城门洞,黑影在天光的照射下缓缓褪去,显露出身形的战马打一个响鼻,甩动着尾巴,抬起蹄子往前迈出,红棕色的鬃毛呈现在阳光下。 “冲出去!” 口中说了一句,完颜晟带着马队冲出城门,轰鸣的马蹄声吸引了城上城下的目光,随后守门步军的冲出更是让战场的骚动达到顶峰。 远方的军阵开始移动,穿着黑甲的身影纵马带兵跑动起来。 三度冲上城墙的韩世忠向下看了一眼,双刀架住戳刺过来的枪矛,向前一剪一扯,锋刃自咽喉划过,鲜血溅了一脸,带着凶意的眼神闪烁一下,身材雄壮的痞态青年张口大吼:“城门已破,尔等已败,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放……” 附近有汉族金军将领刚蹦出一个字,韩世忠反应神速,脚步一滑,手中刀猛的掷出,“噗——”一声插入咽喉,仰面倒在地上,粘稠的鲜血流出,身子挺了一下随即泄出最后一口气。 周围热血上头的士卒在马蹄的轰鸣下冷了下来,厮杀的动作缓了一线,下方攀爬的身影陡然跳上,惯性的一刀劈出将人砍翻。 鲜血再次红了人眼,点燃将熄的热血。 “杀啊——” 似是点燃的火药桶,轰鸣声在这墙头再次爆发,黑黄两色的士卒挥舞着刀兵狠狠碰撞到一起,血浪在人群中翻滚。 韩世忠嘴里“啧——”的一声,脚下挑起一根长矛反手捅死一个金兵,挑起的同时一下抽在人脸上,顿时皮开肉绽,这悍勇的将军挺刀舞矛,杀入人群。 身后已有援兵登上城墙,此时不孤也。 …… 嘈杂的声音在战场上引来完颜晟的注视,带有牛字的将旗在风中舒展,沉重的马蹄音似是敲击在他的心上,每一下都能让他一跳。 “向东北方向冲!” 手中嵌着宝石的战刀举起,完颜晟没敢选择硬冲牛皋的骑兵,身后的亲卫不过二百余,连算上收拢的骑、步士卒更是不足五百,以这些人如何能与齐军野战。 寻机撤走方是正理,拉起烟尘的骑兵冲开半路上正要攻城的齐军士卒,划过一道弧线,狠命打马而逃。 齐军中阵,王政眯起眼睛,原本软趴趴的腰杆挺的笔直,举着手臂向着后方冲出的步卒一指:“传令城下的徐将军,让他在下方截下来跑出的金兵步卒。” “吹号,让牛将军务必将那队骑兵截下来,此时有骑兵出城,多半是金国高层,极有可能是完颜晟在突围。”放下手臂,声音陡然拔高:“中军前压,击溃敌军正在此时!” 呜呜呜—— 号角的声音吹响,齐军的阵列陡然迈步前行,步兵、弓手冲向大开的城门,大量士兵在奔走朝着打开的城门冲去,有射手乘机射出箭矢,在奔行的战马前一丈落下。 城池外,徐文没等传令兵的旗号举起,怕对方前来断步卒后路影响城头的韩世忠,直接扬起战刀,指向奔来的金军步卒,麾下的射手见状将弓一放,伸手抽出拔出横刀,吼了一声冲了过去。 此时军中射手都是精锐组成,近身武艺也是操练的娴熟,强横的臂力不单开的起强弓硬弩,劈砍下来的刀光带着破空的呼啸。 势大力沉。 轰——双方接触的瞬间,呐喊声、兵刃的交击声爆开,推着锋线向城门的方向杀去,鲜血从创口流出,杀红眼的折冲校尉混若不觉,只是挥刀突入,肢体横飞间硬生生向前凿开一条通道。 远处,牛角号的声响传入牛皋耳中,这黑壮的汉子本就在追袭之中,闻着催促更是焦急,当下一对铁锏收起,换上强弓,等战马离的近了,猛的开弓,松手。 “啊——” 牛皋弓硬,箭矢从侧后刺入亲卫的背部,那人惨叫一声,翻身跌落马匹。 完颜晟、完颜宗磐听着动静,向后转头,看着亲卫被战马踩踏的烟尘吞没,又瞥眼看下侧方袭来的齐军骑兵,顿时纷纷打马加紧步伐,双方马蹄声呼应,化作千军万马的轰鸣。 正午的阳光下,成反向“卜”字行的了两边骑兵快速奔驰着接近,不时有箭矢从那边射来,自己这方的亲卫也在还射,只是看看对方的位置,这般下去定会从一侧插入将己方的队伍截成两段。 完颜宗磐看着接近的骑兵一咬牙:“爹,你快走!”,一勒马缰转向,嘶吼一声:“亲卫跟俺来!” 顿时近百骑拨转马头,跟在完颜宗磐身后转去一旁,划出一个圆弧,恶狠狠的扑向牛皋。 “蒲鲁虎!”完颜晟叫了一声,微微抬起手臂,眼中有着些微的不舍,最终放下手,一抖缰绳:“驾——驾——” 马蹄交替如影,奔行的身影看去前方。 “冲阵——” 完颜宗磐没看着后方情形,怒吼一声,红着脸端起铁矛,后面的亲卫听着他的声音,纷纷“杀——”大喊,纵马持矛,冲向比自己多出五倍的敌人。 黑色的战马飞踏大地,在战场上疯狂奔驰,马上的人影黑盔黑甲,收弓换锏,“迎敌——”声音响起的同时,矛影、铁蹄骤然而至,黝黑的脸上浮现张狂的凶意。 两队人马飞奔、纵跃而起,黑马疯狂加速,铁锏、长矛挥舞,金铁交鸣之音响起,交错而过的战马有人跌落尘埃,黑色在侵蚀、吞没对面的身影,无数人的残肢、头颅冲天而起,挂在铁矛、长枪上的躯体被甩飞出去。 不到百人的金军骑兵被吞噬殆尽。 冲出的牛皋肩甲破碎,鲜血顺着流下,从手甲处渗透而出,这是被完颜宗磐用铁矛戳出的,若不是适才闪的快,现在怕是肩膀上多了个窟窿。 完好的手甩了下铁锏,鲜血与不明的白色物体溅到地上,微微回头看了眼,转过的面上带着自信的笑意。 终究还是俺赢了。 …… 与此同时。 杜字的大旗正在绕过后阵,向着日出的方向奔驰。 “去东门看看!” 他这样下令。(本章完) 第817章 杀王 轰隆隆—— 铁蹄践踏地面,明媚的日光下,冲出城的骑兵借着马速在跑,牛字旗的位置比之开始已经是够不上太大的威胁,只能跟在后面的尘土中奔驰。 完颜晟心中在滴血,做为一个中年男人,他见证了金国崛起前,完颜部落的大小战争,每次征伐胜利的表象下,都是残忍的屠戮,对其他部落子民的,更是对部落族长的。 如今齐军破城而入,自己那些儿子的下场他能猜到,只是下意识的不去多想,好似这样心里就不会难受,直到方才长子的断后。 如今,齐军紧追上来代表的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蒲鲁虎……” 轻声呢喃长子的名字,有些苍老的面孔带上悲伤。 马蹄的声音传入耳中,四周有喊杀的声音,深知尚在险境的完颜晟打起精神,看眼从侧旁追过来的步兵,嘶吼一声“冲过去——”,提起铁矛向前,两旁的亲卫哪会让他犯险,拼命的打马冲去护着。 视线里,是平日熟悉身影发泄一般捅刺的枪影,刹那间在齐军步卒身上点出一个个血洞,劈砍过来的刀剑被两侧的亲卫连忙挡住,后方,蜂拥而上的亲兵在步卒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也有人战马被砍断腿脚跌落下来,双方的喊叫、惨嚎交织在一起。 “勃极烈,这边——” “莫要再厮杀了,后方骑兵跟上来了!” 亲卫的呼声传入耳中,完颜晟本能的回头,见着黑色的身影接近不少,狠狠“啐——”口唾沫,一转马头,跟着前方的亲兵杀出去。 都是精挑细选的军中精锐,这些冲来的步兵尚不足以拦住他,从薄弱处撞开挡路的人马,一路飞奔而走。 拦路的步兵自不甘心放他们跑,只是还未追过去,一阵阵的箭雨从前方射过来,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射翻,无奈的竖起木盾,哆哆哆的声音不绝于耳,盾牌不停的震颤,平静下来之时,后方的步卒放下遮挡视线的家伙,瞳孔中,人马已经远去,只余尘土弥漫在眼中。 后方再次传来马蹄的轰鸣,黑色衣甲的己方骑兵从旁旋风而过,牛皋咬牙带兵跟上前方的金军骑兵,前方的兵马看烟尘应是只余百人左右,然而似是比之方才的骑兵更是精锐,隐约让他感觉是条大鱼。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咬牙抬起受伤的胳膊前指一下:“追上他们!” …… 号角声、厮杀声在远方传来,奔行在阵后的杜壆面上带着轻松,南门、西门已破,北门看旗帜动向与传来的号角声,当是在向前推进,凝神打量一下洞开的城门,这猛将的嘴角带上笑容。 城门已开,看来北门已是陷落。 算算时间,西、南两门的讯息应是还没传到这里,凭借自己将这门敲开,当是一个大功。 “将军,有马军在过来。” 身旁有亲兵的听着动静,仔细打量一下,开口叫了一声:“后方还有牛将军的旗帜。” 杜壆将视线放去烟尘处,眉头一皱:“军师已发令向前,这队兵马在向后奔驰,牛皋又追在身后,当不是我军的骑兵。”,丈八蛇矛向着那边一指:“过去看看,若是金兵,拦下来。” 战马转向,从中军处带出的八百骑兵向着烟尘起处飞驰过去。 …… 天气炎热。 晃动的视野里,西南的方向有了烟尘在升起,完颜晟抹了一把脸上汗水,身后牛皋咬的紧,前方道路又不畅,神情有些绝望:“如何此处还有一部骑兵,难道天神不再庇佑他的子民了?”“勃极烈,和齐军拼了,俺们掩护恁先走。” “是啊,跟他们拼了。” “……晚了。”完颜晟面上挤出笑容,看眼身旁的亲兵,摇摇头:“跑不出去了。”,缓缓将马缰勒住了:“俺想明白了,齐军四面围城,从这跑出去,还有后面的齐军营寨……跑不出去了。” 又重复一遍,战马缓缓减速,能看着前方的杜字旗帜飘扬,一身穿青龙铠的身影端着丈八蛇矛冲在前方。 四周亲卫减速的同时,又回头看去追来的牛字将旗,沉默一下:“俺决定投降,你们也不用再打了。” “勃极烈……” 完颜晟竖起手:“别说了,俺意已决。” 前方,原野震动,八百人的骑兵已是近前不少,杜壆竖起蛇矛,骑兵减慢速度,在一箭地外停下,马上的猛将打量对面一眼,歪歪头:“前方可是金国皇帝完颜晟?” “俺就是!”完颜晟也不否认,对面的将领当时在齐国来援时候见过,当是一个大将,在马上叹口气:“可速来捉俺,俺正好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们齐王。”,讥讽的一笑:“也送你一个功劳。” “杜将军,大功啊!” “竟然是完颜晟!” “运气真好!” 后方骑兵一阵骚动,前方穿着青龙铠的身影缓缓攥紧丈八蛇矛,视线中,牛字的将旗在后方缓缓收拢,贴着旗杆,牛皋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传令,全军跟我上前。”深吸口气,黑色的骑兵向前走着,杜壆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面部的表情。 那边完颜晟松手将铁矛扔在地上,一众亲卫更是颓丧,一个个放下手中枪、矛,隐隐有啜泣的声音,夹杂两句听不懂的女真话传出,后方牛皋的骑兵也在示意中向前走动。 “应该……都会怪俺吧。”完颜晟抬起头,看了看太阳,突然觉得还不如就待在城中,跑了一通没跑出人手掌心,当真有些…… 得得得—— 战马奔驰的声音突然入耳,完颜晟惊讶的看去前方,弯曲的蛇矛带起一道寒芒映入瞳孔,随后“噗——”一声捅入胸膛,不由伸手一把攥住冷硬的矛杆。 “你……” 鲜血顺着矛身流淌,整个人顺着力道被顶离马背。 “齐国境内不需要有其他称过王的人。” 宏亮的声音从持矛的身影口中发出:“杀——” 死尸甩出,杀气满天。 黑色的骑士愣了一秒,陡然爆发出更大的“杀——”声音。 屠杀在这一刻开始。(本章完) 第818章 入城 烈日炎炎,带着热气的风吹着大纛入城。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迈步入西门,被侍卫护着停在一侧,这里的尸骸还未清理干净,穿着戎装的齐军士卒持着刀枪弓弩站在四周,黄龙府的青壮面色苍白的将死尸拖去一边车上,衣甲剥光,只余身子杂乱的扔在上边,鲜血顺着车子的缝隙往下流淌,待一车装满,盖上草席,拉去外面掩埋。 视线扫视过出城的骡马车辆,无数歇斯底里的厮杀、金属的碰撞声正穿越城池,传来这边。 率先进城的奚胜与骑兵分工明确,马劲控制城内街道、清扫残兵败将,狄雷援助西墙、马勥杀奔东门,酆泰、滕戣、滕戡、完颜宗弼率骑兵围皇宫以待后援。 “不在城内?” 吕布皱着眉头看向跑来报信的酆泰,他原本想要率领麾下铁骑进去与完颜晟谈谈,让他快些投降,这样也便于收降这里的守军,哪知道得来的是这么个消息。 “可派人去找寻了?” “回殿下,已经撒出骑兵去找了,有消息回报北门无故开启,想来是从那边跑了,完颜长水已经追去,滕戣怕他有失,也追了上去。”酆泰抱拳,面上一片恭敬:“滕戡去了东门,末将来西门,只是未想到这般快就开了城门……” “完颜晟弃了手下逃跑,自然开的快了。” 一旁,唐斌快步走了过来,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拜见大王。”,免礼声中站起来:“末将适才审问城墙上的金兵,此处是完颜晟与其长子完颜宗磐亲守,见着狄雷将军从南墙杀过来时,弃城而逃,是以军心涣散。” 马鞭敲了下手心,吕布想了想:“北边有军师在,若这般都被其逃了,那就逃了吧,反正他在这辽东已经翻不起浪来。” 看向唐斌:“组织陷阵营还能作战的将士,将这西门纳入掌控,酆泰,你带着骑兵去帮助奚胜、马劲尽快将城内清扫干净。” “是。” 两人抱拳应下,唐斌当即转身而走,酆泰在原地站着迟疑一下没动,吕布见状心知可能还有事情禀报:“怎地没走,可还有事?” 酆泰犹豫下开口:“还有一事报知大王,之前去了皇宫一趟,那完颜宗弼杀了完颜晟的几个儿子,末将询问了下金国皇宫里的人,完颜晟在黄龙府的后代已经被斩杀殆尽,如今只剩一个长子在身边。” 偷眼看下吕布:“末将未曾得大王军令,想来其也未得,是以……” “某知晓了。”吕布点点头:“你先去做事吧。” 酆泰这才抱拳而退,不多时,马蹄声与陷阵营步卒的脚步声在长街上轰鸣而响,吕布用马鞭敲了几下掌心,呼出口气。 “……养狗还是要给块肉吃的,回头敲打一下吧。” 此时停留在这里的将领只有余呈,听了吕布的自语没吭声,只是指挥着亲卫向前站了站。 至于完颜娄室、完颜石土门等新投降的女真将领,已经被去往城墙上招降金兵,都是与完颜部交战几年的老卒了,还是继续在战场上征战的好。心中默默思忖着,吕布没有选择此时去往皇宫,既然这次北伐选择放任麾下将领去做,不如就全放手给他们。 炽热的阳光被城墙挡住,阴影下,余呈搬来桌椅放下,吕布跳下赤兔,让这畜牲轻松轻松,去一边啃食着亲兵准备的草料豆饼,他自己落座,在这片巨大的阴影下休息。 令骑来回奔跑,带着各自的情报递给吕布。 东门波澜不惊的被马灵、曾涂与马勥内外夹击攻破,奚胜在城内搭建起伤兵营,一拨一拨的、轻重伤不一的士卒被带去治疗,黄龙府的医者被士卒驱赶着从家内进入兵营,给这些伤兵医治。 然后,北门外的徐文击溃了出城的金兵,韩世忠在城头连斩一谋克两名蒲里衍,杀的守军气势大跌,王政率军入城的刹那,放下手中的兵器,尽皆投降。 如此四门的守军尽墨,王政、奚胜两人随即开始组织四门兵马,向着城内逐步排查,若是有小股的残兵败将进入房舍,叫来街上的同僚,先是弓弩伺候,对着房屋一通乱射,接着持盾的士卒撞开房门,惨叫在屋内响起。 对于城中的百姓,此时仍是战时,没法顾的周全,好在齐军军纪尚可,没有出现太大的欺男霸女行径,只是钱货被抢了一些,反抗时受了些伤,没闹出人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城中的富户、贵族并未这般想,大量的车马分散在街道上,想要趁乱离开黄龙府,却被攻入的齐军尽数拦了下来,密密麻麻的人群、车辆停留在街道上,人皆锦衣,车马华贵。 在刀枪弓弩的威慑下,瑟瑟发抖。 “派人查一下,名声好的尽数放回家,那些声望不怎地的,交出一半家资放回,天怒人怨的……”吕布将情报扔到桌上,身子向后一靠:“斩了,财产充公。” “是。”令骑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出侍卫围成的圈子,跳上战马前去传令。 马蹄踏动地面,看着前方走来的几个穿着常服、盔甲的女真人拽了下缰绳,让开他们跑远,走来的身影向后看看,随即收回视线,走来这处角落上前下拜。 “臣完颜活女(完颜宗翰)、(罪将完颜婆卢火)见过齐王殿下(大王)。” “免了。”吕布挥挥手:“此时征战尚未结束,不需这般多礼节。” 视线中,完颜活女一脸喜气的站起来,打量一下神色沉稳的完颜宗翰,又看看抿着嘴、一身甲胄的完颜婆卢火,嘴角勾出笑容:“今次这般容易打入黄龙府,多亏宗翰、婆卢火二位将军深明大义。” 二人连忙抱拳躬身:“不敢当大王夸奖,完颜晟不识天时、不悯民众、嫉贤妒能,败亡乃是天意,大王替天神行责罚,俺们都为能稍尽绵薄之力而自喜。” “倒是会说话。”吕布摇头失笑,最近见的这些女真人虽说汉话的语调说的怪异,却都是能说会道的,比之印象中那些话都说不利索的鲜卑人与匈奴人要强的多。 “不过你二人也无需这般小心,某军中,功劳为本,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莫想要伸手。”魁梧高大的身形站起,看着完颜婆卢火道:“之前宗翰将军的职位已是说好,只待这次战事结束即可赴任,你呢?可有想要的奖赏。” 完颜婆卢火用力一抱拳,身上甲胄发出金属磨擦声响:“罪将微末之功,不敢奢求,愿为军中一小卒。”(本章完) 第819章 消息 “那就先做个裨将军吧。”往前走动的身形拍了一下完颜婆卢火的肩膀,看了下完颜宗翰,笑了一下:“就先跟着奉义中郎将做事。” “是。” 完颜婆卢火神色平静,这些在他的预想中,就算不跟着完颜宗翰也没甚,凭齐军的军功制,他也有信心能出人头地。 吕布看去完颜活女:“你这次入城也甚是凶险,功劳不小,你父在城墙上,可以上去看看,完颜奉义可以帮着将士卒收编,届时你二人可从中选八百人入军中,其余兵马等之后再派遣给你等。” “多谢大王。”三人齐齐躬身,随后完颜活女兴高采烈的跑去阶梯,完颜宗翰则是没动,完颜婆卢火见他站在原地只好等着,耳听着这新鲜出炉的奉义中郎将开口:“禀大王,末将手下有一名叫高庆裔之辈,其人识文断字,能帮末将处理军务,可否招入军中?” “准。”吕布挥下手:“此事你自己做主。” 完颜宗翰躬身一礼,随即同完颜婆卢火去往降兵处招降,他是金军原本的统帅,素有威望,很快,四面奔跑中六、七成的降卒愿入齐军征战。 …… 原野上,战马孤伶伶的站在原地,用头颅拱一下寂然不动的死尸,马尾微微甩动一下,被持着横刀的齐军士卒拉开,身旁同伴走过,不管地上的金军是否还有气,抬手一刀插入喉中,随后将死尸拖去一边,卸掉身上衣甲。 凸起的青石上,牛皋脱下上身甲胄,裸着上身,任凭手下士卒给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清水从水囊中倾倒在臂膀上,血水顺着肌肤下滑,白净的布擦去水渍,拔开瓶塞的瓷瓶有气味飘出,金疮药的药香气在这满是铁锈气息的地方甚是浓重,撒到创口的一刻,这黑大汉的脸上肌肉猛的一跳,额头汗水瞬间冒了出来。 “伤的挺重。”杜壆下了青鬃马,抹去脸上的血渍,看眼自己前下属:“再偏一点儿你胸口非多个大洞不可。” 牛皋笑了下:“却不是幸运?闪过了致命一击。” 伸展着胳膊让人缠上薄布,牛皋的脸上落下笑容:“将军,为何要杀了他?” “大王仁慈。”杜壆出言打断他,看着牛皋摇摇头,声音轻微:“然而这人到底是完颜阿骨打定下的接任者,是金国正统,与完颜杲不同……”,语气停顿一下:“那厮好像也被杀了,不过算了,你懂就行,不能让这人在之后找到机会打起旗号征召旧部反叛,女真新立又新降,定然有不甘心希望能复国者,为绝后患,自然不能任他活着。” 牛皋用完好的手扣扣脸上干涸的血渍,搓了下手指,任红色的粉末落下:“末将不是反对杀他,只是将军这般独自行事,不怕大王知道了处罚?” “成王败寇,这等匪徒有何不可杀的。”杜壆走去他身边,一屁股坐下,语音洪亮:“他说要见大王分说,焉知不是有刺王杀驾的心?为大王计,本将杀了他,若是有甚处罚下来,我也认。” “将军,俺老牛只是没读过书,并不是傻,大王会为个死人处罚你?” 牛皋斜他一眼,嗤之以鼻。 “嘿!你这黑厮……” 杜壆见他样子,不由佯装发怒,刚站起来,陡然回首。 轰轰轰—— 战马轰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牛皋也不由的站起,亲兵拉来战马,两人飞身上去,眼见着远方运动的黑影接近,高举的齐字大旗在前,写有完颜的将旗在后。 “是完颜长水。”牛皋舒一口气:“俺就说这大军围城跑出一完颜晟就够多的,怎会还有人能突破出来。” 杜壆转头看眼被单独放在一边的完颜晟,回过头:“想来是为被杀的兄弟来的,可惜,晚了一步。”视线中,奔腾而来的骑兵止住步伐,完颜宗弼勒住战马,苍白的脸上满是虚汗,向着杜壆、牛皋二人拱拱手:“杜将军、牛将军,可曾见着吴乞买那厮?” 杜壆没说话,牛皋向后一指:“那不就是。” 完颜宗弼歪身探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片腿下了战马,身后有亲兵连忙跟着下来,看他踉跄一下,走上前欲搀扶他,被一把推开,迈步走去完颜晟死尸旁,看着胸膛的洞,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牙缝里挤出人名:“吴……乞……买!” 陡然弯腰朝着他面上嘶吼:“啊啊啊——” 杜壆、牛皋早已随着他走动转过马头,看着他吼叫的样子,牛皋眼角跳了下:“这般大的仇?” 杜壆随着坐骑晃动一下,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大叫的女真青年,轻声开口:“他只有这个选择。” 不久,三部骑兵开始向黄龙府返回。 …… 夕阳在天边渐渐染上红妆,之前攻城时燃烧的黑烟已经消散,只余下燃尽的焦木臭味在空中飘着。 黄龙府内。 接管了皇宫防务的马劲顺着石阶上下,提着长刀亲自带兵在内里巡视一遍,外面的街道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零星的厮杀偶然还在爆发,却没了呼叫同僚的响箭与竹哨音。 骑兵缓缓的走在宽敞的街道上,两旁房屋前每隔十步站着一个齐军士卒,静静看着铁骑走过,红色身影路过的一刹那,猛的挺直了身体。 “黄龙府打下了,南面两个军州当是可传檄而定。”王政骑着马,跟在赤兔身后,下午似乎在战场上消耗了所有体力,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开口:“接下来这辽东已经没有对手,我军终于可以安心歇息一段时日。” 吕布回头看他一眼,转过头看着前方笑道:“怎地?军师以为辽人不敢来攻?” “……臣以为不是不敢,是不会。”微微沉默一下,王政摇摇头:“契丹人那位皇帝陛下的性子大王可能尚不知晓,傲慢自大有之、骄奢淫逸有之,更多的却是以自我为主,一旦玩发了性子,往往忘记其他事情。” “军师的意思是……”吕布在马上回过头:“辽国皇帝会不管咱们?” 忍不住伸手指了下金国皇宫的方向:“就算我等一统了辽东他也坐的住?” “大王不信?”王政呵呵一笑,直了下腰:“那不妨与臣对赌一下如何?若是辽军今年内没有反应,大王允臣一月休沐。” “说起这个你倒是来劲了。”吕布摇头失笑,接着转过头:“好,就与你赌了,若是今年内辽人来攻,你明年就别想休沐了。” “一言为定。” 说话间,远处有令骑飞驰过街道,来到这边,亲卫铁骑警戒中,勒马跳下,徒步来到吕布身旁跪下:“启禀大王,杜将军、牛将军追到完颜晟,一番交战后,将之阵斩。” “完颜晟死了?”(本章完) 第820章 见面 吕布有些意外,坐直了身子,脑海中孙坚、乔瑁、韩馥等人的名字转了转,突然觉得这人死了也没甚可意外的,挺直的腰杆儿又放松下来,转头对着王政笑道:“如此看来,南边的军州可随时收回了。” 王政拱拱手:“臣举荐奉义中郎将完颜宗翰前去劝降,必定马到功成。” “准了。”吕布哈哈一笑:“传令给奚胜,加快清剿的速度,将完颜晟已死的讯息传遍全城,通知那些金国原本的衙役捕快,上街维持城中秩序,另通知完颜宗翰,让他来宫中一趟。” 令骑兵领命,上马飞奔离去。 这边护卫的五百铁骑加快着行进的速度,马蹄踩踏在夯实的地面形成一个个浅显的蹄印,后方跟着的余呈挺起胸膛,这辈子第一次进皇宫,可是不能丢了大王的脸。 黄龙府本是辽国六府中重要的一府,最初亦是做为军事重镇而建,后来随着发展黄龙府人口急剧增长,又处于百族杂居的局面是以慢慢成了与各族商人、百姓贸易的城镇。 想要进入皇城,还有着不少的距离,若是单独骑着赤兔奔跑自然是快,只是如今正是穿行城中,夸耀武功之时,如何会做那等掉身价的事情,而这般慢行,足够让令骑将命令带去各处。 金国的衙役捕快活着的不少,虽然有心向金国的热血男儿,更多的却是自辽时起就偷奸耍滑之辈,齐军入城一战尽皆不知跑去哪里躲着,而等齐王命令一下,令骑在街上奔驰吆喝一圈,又全都冒了出来,毫无负担的开始替齐军维持着秩序。 吕布知道之后也只是摇摇头,这情况算是顽疾,谁占领了城池,这些人为谁做事,只要吩咐下来的差事不出差错,谁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况且他也无心与这等小人物计较,如今更主要的是结束北伐,能够返回辽阳府。 战马停在宫门之外,穿着甲胄的骑兵先行下马,铁质的铠甲在磨擦中发出哗啦的轰响,吕布在后下了赤兔,拍了下马头,让它安静一下,迈步走入宫门。 忠诚的侍卫、太监被后来的酆泰、马劲带兵清理干净,溅出的血液涂满走道墙壁,有从宫殿中走出的士卒将穿着华贵衣物的女尸扔上车子随意的堆叠着。 吕布走过时瞥了一眼,知道那些是为完颜晟守节的妃子,或许还有所谓的王后,只是人都死了,也懒得去辨认。 皇宫中的死人见的多了,引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况且,这般寒酸的宫殿也着实让他看不上眼。 过来宫殿之时,皇城内有太监侍女苍白着脸提着水桶在泼洗地面,一遍又一遍,带着红色的污水冲去一旁,顺着排水沟流淌而出,这里不光死了完颜晟的几个儿子。 这些太监侍女见着大队兵马走入,吓得一个哆嗦,神色慌张的急忙下跪低头,有宫女胆子大些,偷偷的抬起视线,打量着从面前走过的身影,便看见披甲扶刀的身影从前而过。 日光趋近柔和。 城内的厮杀更少了,提刀持枪的士卒往往走出老远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城门处响起紧密的马蹄声,三队骑兵举着旌旗由远及近,战马小跑着过来,完颜宗弼在最前,铁青着脸双眼无神的进入走进城门,中间过来的杜壆看看正坐在城门口附近的韩世忠与徐文,笑了一下,勒住马匹:“你二人怎地还在这里?” “刚上的药,浑身疼,歇一歇。”徐文仅穿着一条遮羞裤,身体、腿上涂满了伤药,用透气的白布裹着,一个个渗着血的圆点儿浮现其上,看着好不凄惨一般。 而在一旁的韩世忠肩膀上也多了条口子,同样用白布包裹着,血渍拉长,向两边扩散。 只是杜壆知道,这都是些浮伤,入肉不深。 周围战马缓缓入城,马匹身上独有的汗骚味儿入鼻,韩世忠朝身后的青石上靠了靠:“杜将军出去追人看来是追到了。”杜壆闻言向后看一眼,载着完颜晟尸体的战马被几个骑兵护卫着,正在进城:“侥幸罢了,若不是牛皋一直在追,这厮也不会慌不择路的跑去我那边。” “那牛将军可立了大功啊。”徐文一激动拍了下大腿,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一下,拍的用力了些,震着伤口了。 “怎说?” 杜壆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韩世忠一旁开口:“适才清扫战场,找着完颜晟长子完颜宗磐的尸首,问过之后才知是牛将军率骑兵追袭的时候,将他阵斩的。” 杜壆回头看看,点点头:“这黑厮,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转头看着两人:“没事了就跟着我一起进去吧,想来这般长时间城内也清理的差不多了,早点缴令也可早些休息。” 韩世忠、徐文都没甚意见,他二人攻城出了死力气,是以才累的在此歇息,如今缓过来不少,穿上戎装,跨上战马,牛字大旗进来时,同着骑兵一起向内走去,时不时有豪爽的笑声从三人口中发出。 可能是时间正好,城内的军将都已经在朝着皇宫赶去,一路前行,或是身形高大、或是面容清癯的将领在汇聚,沙场宿将散发出来的气势,足以让在屋内顺着门窗缝朝外看的人感到畏惧。 走来之时,皇宫门外的台阶上,马劲正跟兄弟马勥在说笑聊天,滕家哥俩走来的时候,四个两两面容相似的汉子看的在场众人有些莞尔。 “这四个家伙……当真是军中最奇特的景象。” 嘴里面说了一句,杜壆抬脚走上台阶,身后牛皋、韩世忠、徐文跟着,完颜宗弼则是沉着脸看着众人上去,沉默一会儿迈步向上。 身后,有战马停下的身影,熟悉的女真话传入耳中。 “未想到再次来此竟是换了个身份,粘罕,你怕也是如此吧。” “做梦也想不到的。”完颜宗翰下了战马,将缰绳递给上前的士卒:“前两年和娄室你打生打死的,今日竟然又站在这皇宫前,果然世事无常。” 迈动的腿脚停下,铁青着脸的青年僵硬的转过身子,一双有些麻木的眼睛再次亮起,一字一顿的看着下方的身影:“粘……罕……,你这厮在这里!” “啊?”正笑着的女真大汉诧异抬头,看清对方容貌的一刻,顿时一惊:“兀术!?” “入娘的!” 狰狞着脸骂了一句,上方的青年猛的从台阶上跃起,一脚踹出,完颜宗翰一时间没有防备,胸口顿时挨了一下。 “啊——” 一声被大力踹的向后飞起,噗通摔在地上。 “让你拿老子吸引敌军!” 扑过去的完颜宗弼挥出拳头。(本章完) 第821章 殴打 砰—— 完颜宗翰一个翻滚让过扑来的身影,带着手甲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膝上的护甲跪在地上形成两个圆坑。 “入娘的兀术,你小子真想要俺命不成!” 完颜宗翰看眼地面,面色顿时也阴沉下来,他没穿甲,身形灵活的多,趁着完颜宗弼没能起身,一个健步蹿过去,飞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战场上各安天命,你自己没本事冲出来,凭甚怪俺!” 紧走两步,一脚踹去地上人的面部,完颜宗弼仗着甲厚,一臂抬起防住,陡然张手抓住鞋子,另一手趁势一搂一扭,又将完颜宗翰翻倒在地,口中叫骂着:“不是你这厮使坏,俺如何能被人俘虏,又如何到了今日的地步,你个亡八!” 手臂挥动,狠狠打在完颜宗翰的腿上,被揍的人吃痛也是抬脚就踢,两者已是零距离的肉搏,完颜宗弼闪躲不及,面上顿时挨了几下狠的,口鼻处顿时有鲜血溅出,混着搅动起的泥土糊了半张脸。 “别打了,在此……” 完颜活女跟在父亲身后,见状想要说什么被完颜娄室伸手一拦,顿时闭了口,抬眼看着自家老爹那玩味儿的眼神,抓抓光滑的头皮,又后退一步。 完颜石土门与完颜习室父子俩一直在后面跟着不言不语,此时更是事不关己一般低头看着满是脚印的地面。 就剩一个完颜婆卢火在后眼巴巴的看着,想要帮完颜宗翰,那边打斗的乃是都勃极烈的子孙,大家年龄差不多,以前在朝中、军中也甚是亲近;帮完颜宗弼,另一个又是和自己亲厚的统帅,只得看向作壁上观的完颜娄室,哪知那人全然不见一般,顿时有种气苦的感觉。 厮打辱骂的声音传去庭院,刚刚跨步进去的杜壆等人听着站住了脚步,侧耳倾听一下,顿时转过身:“走,出去看看。” 几个人又连忙转身,刚走到大门口,正看着完颜宗弼被完颜宗翰踹的翻滚出去,只是后者腿上挨了好几下重拳,腿骨虽是没断,却也伤的不轻,一时间站不起身。 完颜宗弼昏昏沉沉的在地上躺了几息,顿时握起拳头狠狠一捶地:“老子今日宰了你!”,挣扎着翻身,四肢并用的从地上撑起,一时间没站住往前蹿了两下,又连忙用手扶下地面,喘着粗气弯腰看向完颜宗翰。 完颜娄室抬眼看看阶梯上出现的身影,沉声对着儿子道:“拦住兀术。” “哦。”完颜活女应了一声,当即迈步上前,同时耳边传来杜壆的喊话:“都住手!” 完颜宗弼没管,死死盯着完颜宗翰,口鼻处的鲜血连成一片,顺着下巴上的短须滴到地上,刚踉蹡着向前迈步,顿时被赶上的完颜活女连胳膊搂住:“兀术,冷静一些!” “放开俺!”完颜宗弼挣扎两下,只是他到底是前段时间新伤未好,今日又接连奔袭追杀,体力、力气上都比不过后面的青年,不由大急:“让俺打死这不要面皮的亡八!” “别闹了!” 完颜活女抓着他感觉是按着一头野猪,力气大不说,还在来回的晃动身体,顿时脑门儿上也出了一层汗:“兀术,冷静点!” 完颜宗翰腿疼起不了身,只是他见着门口出现的杜壆、牛皋、韩世忠等将反而不急了,就坐在地上冲着完颜宗弼招招手,指指自己的脸:“你来,有本事就打死俺。” “粘罕!”完颜宗弼双眼顿时红了,攥着拳头往前走:“老子淦你祖宗!” 完颜宗翰也不甘示弱,“啐——”口唾沫到地上:“那也是你祖宗!” “粘罕——” “不是,你们两个鸟人都少说两句!”完颜活女被拖着前行,脚下歪歪曲曲的拉出两条痕迹,顿时大急:“兀术你个混蛋冷静些!”,转头大叫:“别在那鸟看着了,快来帮忙!”完颜石土门冲着自己儿子点了下头,完颜习室连忙迈步上前帮着完颜活女拉着完颜宗弼。 一旁早就焦急的完颜婆卢火见状也是松口气,跑过去将完颜宗翰架起来。 完颜宗弼至此也知打不下去,一张脸憋的通红,恶狠狠的看着被架起来的汉子,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手上传来的力道减弱,完颜活女与完颜习室对视一眼缓缓松开手,见他没有发疯冲过去,这才舒出口气,只是也不敢完全放松,仍是紧盯着这人。 脚步声从台阶处响起,杜壆无喜无悲的走过来,在两人面前站定,看看两人:“大王在等着咱们。” 完颜宗翰低下头以示恭敬,完颜宗弼兀自瞪着他,杜壆眼珠左右移动一下:“整理下仪表,跟本将进去,莫要君前失仪。” 说罢转身就走,完颜宗翰拿手拍拍身上尘土,瞥眼看看完颜宗弼,哼了一声,一瘸一拐的由完颜婆卢火搀着就走。 后者拿手缓慢用力的从口鼻处抹过,看眼手掌中的鲜血,在胸甲处擦了两下,缓缓迈步而走。 “兀术……” 完颜活女叫了他一声,眼看着前方的身影没有理睬,不由皱了下眉头。 鞋底塌过地面,完颜娄室从一旁走过,耳中听着“走吧。”两字,两个女真青年互相看看,跟在各自的父亲身后默默向前而行。 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几个女真人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面色平静的踏入大殿中,看着那边坐着的魁梧身形,上前躬身:“见过大王。” 吕布坐在殿中,看着进入的众将,先是温和的一笑:“全赖众位将军奋勇杀敌,某才能坐在这里等着。” 视线缓缓从每个人的面上划过,看着完颜宗弼半张脸都是鲜血,明显的怔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垂下眼帘:“记得前两年,我等还没有立锥之地,今时今日已经坐拥了几乎整个辽东。” 他面前的人分成两列,左边是王政、奚胜、韩世忠等将领,右侧乃杜壆为首的一众骑兵统军,听到吕布的话,纷纷露出神色各异的笑容。 “某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传令下去,黄龙府大小官员,若是愿意为我齐国效力,明日自去衙门报道,某欣然接受。” 魁梧的身影站起,手拂过硬实的木桌:“自今日起,取消金的国号,北地只能有着一个齐国。”顿了一下,声音拔高:“某的齐国。” 下方众将齐齐躬身:“为大王效死。” 话语间,几个骑兵抬着一具尸体从外走过,吕布伸手指了指:“完颜晟的尸首,某就不去破坏了,完颜宗翰。” 一瘸一拐的身影出来:“臣在。” “命你即刻启程,去往南边信州、威州,替某招降之。” “是。”(本章完) 第822章 夜晚 外面的夕阳开始落下,红色的云彩转淡,宫殿里有侍卫上前点起蜡烛。 吕布迈步行走下来,看看完颜宗弼满是鲜血的半张脸,又向下瞥一眼完颜宗翰的腿:“你等之间或有恩怨,只是如今都是齐国朝臣,某不想在某一日见着你等尸首被抬到面前。” 偏过头,神情淡然的道:“今日的事到此为止,一会儿自己去军政司领十军棍,某不希望有下次。” “是。” 完颜宗翰低下头颅再次应声,一侧站着的完颜宗弼没有吭气儿,只手背上暴起青筋,又松开紧攥的拳头,苍白着脸按了下胸口。 憋闷的紧。 吕布也没在意他俩,看着韩世忠、徐文、林冲等人脸上的疲态,拍了一下手,见着众将的目光向他看来,目光看向站在后方的余呈:“令宦官打扫房间,让诸位将军今日在这宫中歇息,那些宫女以及活着的妃子,分给大家带回去暖床。” 余呈一点头,大踏步的走出宫殿前去传令。 杜壆、林冲一怔,连忙抱拳:“大王,末将就不用了。” “给你们的,就收着。”吕布挥下手,看也不看两人:“每次一说这事就扭捏造作,爽快一些,早日生出孩子续上香火比什么都强。” 两人张张口想要说话,一旁韩世忠嘻嘻哈哈的开口:“那洒家想多要两个体己的妇人。” “给你五个。”吕布哈哈一笑,拖着披风走向外面:“可别把自己掏空了,军师和某来一趟。” 一屋子的将领嘿嘿笑了起来,就徐文苦着一张脸,看看向外走的吕布,又望望那边也在尴尬的荣,顿时叹口气。 今日还是去军营住吧,本就给人的印象不好,再跟着胡来的话,怕是要提前出局。 大王该不会是故意针对俺吧? 看眼身旁笑开的韩世忠,徐文挠挠头。 应该不是…… 吧? 金国皇宫并不算大,本是都部署司,完颜阿骨打攻下黄龙府后对这里做了扩建,看起来比之寻常的院落大了不少,只是到底时日尚短,许多房舍附近还是光秃秃一片,看起来有些突兀。 虫鸣声在角落、草丛中嘶鸣,吕布跟在举着灯火的侍卫后面向内走,带着余呈、王政以及一众侍卫来到原先属于完颜晟的书房,左近就是原本的寝宫。 余呈提着凤头斧,在屋外站住守着书房门,王政走进去看着侍卫上前点亮灯火,为吕布卸甲,示意中落座。 “大王,也该休息一下了,如今黄龙府已下,各处平安,不用如此操劳,明日再处理政务也不迟啊。” 微风吹入窗口,烛火轻轻的摇曳。 吕布换上宽松的衣服,走去桌前坐下,拿起笔架上的毛笔看看,唤来侍卫研墨,看着对面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道:“有些事某习惯先记下来,比方说,在辽阳府还有两匹骏马,某当时说过要赏给功臣,未想今日又得了完颜晟的宝驹,如此可赏之人又多一个。” “大王变了很多,又好似没变。”王政眼神儿有些飘忽,心不在焉。 吕布如何不知这人秉性,看他这样就知道在想什么,颇为嫌弃的看他一眼:“这金宫中的宫女、妃子也非绝色,看你这猴急的样,没见着你着急想着如何治理黄龙府。” “大王此言差矣,治理之事不过用前朝之降臣稳定人心,轻徭薄赋以惠民、利民,再以齐国之法徐徐替换现有律法,使之深入人心,乃是水磨工夫急不来。”王政似是突然注入了活力,整个人精神了起来:“女娘就不一样了,政在青楼厮混多时,各色女娘都见过,然这宫中女子是头一遭。” 有些白净的脸上挂上两抹红晕,嘴角一咧,搓搓手:“都说宫中女娘擅长伺候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出息的样。”吕布瞪他一眼:“早该给你物色一房夫人管着你。” 王政故作惊讶:“那大王岂不是得罪天下女娘了?”“某看是得罪青楼的女娘吧。”吕布没好气的说了一嘴,随即挥挥手:“算了,看你这心思也不在此,白日间带兵也辛苦,滚去歇息吧!” “多谢大王!”王政笑嘻嘻的站起来,标准的作个揖:“微臣告退。” 施施然而退,吕布在后看着他轻快的步子,突然摇头失笑:“这个混蛋,这样下去早晚死女人肚子上。” 呼出一口气,刚要抬手写下名字,突然又止住。 这家伙不会是不想掺和奖赏之事所以想办法跑了吧。 放下手中的笔,吕布觉着这事儿确实有可能,赏赐出于上,确实不该拉他来此,不过…… 这家伙可以直言进谏,偏偏耍滑跑了,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想了想,吕布眼珠子一转,决定回头还是要找个婆娘给自己这属下收收心,免得哪一天还要等人把他从青楼抬出来反而不美。 随手拿起桌上的公文,今日战损统计出来,死伤最多的在北门,近乎五百人的数量也算可以承受,最让人欣喜的,还是粮仓的存粮有不少,足够大军回转辽阳府还有剩余。 如今只看完颜宗翰何时能将南边两州说降,还有太守一事也要快些决定。 千头万绪啊。 心里面感慨一声,坐在桌前的身影认命的写写画画。 …… 同一片天空下。 夜色凄凉,点燃的篝火照亮树林中的上百身影,索里乙室一脸疲惫的将枯枝扔进火堆,溅起来点点火星。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越过几个较小的火堆,阿鹘懒走入这边光照的范围,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没有言语。 “如何了?”索里乙室嗓子有些发干,沙哑的问了一句,伸手去摸水囊。 “黄龙府陷落了。” 传来的声音让粗糙的大手停住,四周假寐的身影坐直,齐齐看了过来,只是坐着的人影没有继续说话,篝火燃烧的声音与虫鸣声在耳边响着,让每一个女真汉子神情怔愣。 “怎会这般快!”索里乙室猛的站起,沉静陡然被打破:“可有勃极烈的消息?” “……俺看着有骑兵运着勃极烈的尸体进入城门。”消极的话语说出,阿鹘懒挺拔的背佝偻下去:“虽然没有看清,不过那马俺认识。” 四周冲出重围的骑兵陡然炸了锅,私语的声音瞬间盖下去虫鸣之音。 “说不定只是马呢。”站着的身影陡然俯下身子,一把抓住阿鹘懒的肩膀:“说不定人根本没事。” “或许吧。”阿鹘懒一把将他胳膊扫开,看眼索里乙室:“只是你想没想过,若是真的又该如何?” “……真的。” 索里乙室向后倒退,抬头望天。(本章完) 第823章 一切如常 这一夜,对有些人来说度日如年,对有的人来说天亮的很快。 金阳初升之时,完颜宗翰叫来完颜婆卢火,两人带着八百招降的金兵骑上战马轰隆隆的跑出黄龙府,一路向南去往威州。 滚滚烟尘升起,让城头的守军有些心动,那边去的,是家的方向。 吕布昨日歇息的较晚,只是他看不上这金国皇宫中的庸脂俗粉,夜里独自安歇,今日反倒是起的比大部分将领要早上一些。 余呈将早膳端进来,吕布上下打量他一眼:“怎地昨日没找个婆娘睡了?” “还早,跟着大王做事,早晚有更好的。” “眼光倒是高。” 笑着点了点自己这护卫,歪了下脖子:“这在外歇息就是不得劲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日升之时。”有侍女端着洗漱的用品进入,余呈站在一侧开口:“早上有令骑来报,完颜奉义中郎将已经出发去往威州,婆卢火裨将军与之一同。” “本就是让他去的,倒没想到今日起的这般早,也好,认真做事总归是好的。” 说着话,洗漱一番,又用了早膳,穿戴好黑红两色的王服,任侍女梳理好发髻,这才精神抖擞的去了书房。 黄龙府还在军队的管辖之中,只是随着日光的移动,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走出家门进入皇宫,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厮杀留下的气息。 偶尔的视线偏移,一队队身穿黑色戎装的士卒排列着走过长街,禁止百姓上街的命令并未撤消,城中的平民心惊胆战的在家躲着,生怕有人闯入屋子抢掠物品,只是等了半晌却是发现,今日的齐军比之昨日来说军纪又有所不同,并没有强闯民宅之事发生。 御书房中,吕布见了还希望继续做官的朝臣,金国两任皇帝死在他手上,自然有恨他入骨之人,只是不存在于今日在场的人中,对着他们勉励一番,算是吃了定心丸,就让所谓的百官出去,返回各自的衙门。 用不用,能不能用,不是立时就能决定的,只是正如昨夜王政所言,暂时不易大动干戈,这些人用来安抚官场中的人心再好不过。 到得午时,王政从被窝爬起,匆匆用过膳食跑入御书房。 不久,解除禁街的王令下来,有着府衙里的差役传达下去,沿街吆喝的声音在有些安静的城市中响起,虽说上街还有着限制,然而敢于出家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咬牙上街做起买卖,活力逐渐在这黄龙府复苏。 城中的军队也收到了新的军令,四门留下足够的守军,街道上的身影逐渐撤出,少了一些,伤兵最先转移到城外修建好的军营中,这般动作看在城中居民眼中无动于衷,而紧跟着的开放粮仓却是让一众百姓兴奋起来。 围城多时,粮商早已将价格抬了上去,加之前两日完颜晟下令将富户、贵族粮食收缴,让城普通百姓无米可买,早已有人腹中饥饿,只能靠井水度日,猛一听开仓济民,顿时激动万分,对进城的齐人也有了三分好感。 吕布要的就是这般效果,开仓总有受益之人,不需满城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只要有部分民众开始接纳他,对黄龙府陷落的抵触心不强烈,那就是不错的开端。 之后几日,城中的秩序、生活开始会恢复,禁令全面撤除,街面上的齐军士兵也回到军营,巡街、维持治安的任务重新交回到府衙,衙役、捕头开始如同往常一般在市集、街头巷尾走动,只是较之以往认真了许多。 给不少百姓的感觉,城里虽说换了个王,然而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日子照样在过。 只有城内的富户、以往的贵族有怨言,齐军并未归还他们的钱粮,救济民众的粮食更多用的是他们的,眼看着自家粮食被那些百姓拿走自然难受的紧,可惜上告无门,一等禁令放开,不少人赶着马车负气而走,一路向西去往辽国,也有不少商人知道齐国开榷场一事,咬牙将损失忘在脑后,想尽办法弄了些山货,只等南下的道路打通跑上几趟,将自家的损失赚回来。 商铺酒楼也在这种氛围中重新开业,不少憋在家中的人呼朋唤友到酒店、食肆中相聚,见着对方还活着,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只是对于这次金国覆灭,间或说上两句就住嘴不谈,转说别的,生怕被人听去给自己惹上麻烦。接下来几日,不少人注意到,那些离去的大户人家多了些齐国的兵将过来,砸开门锁,直接进去搜查一番,不久有拿着田契、地契的人来这入住,只是也并不都是如此,有人的人家他们没去动他,看着人出来问询也是笑颜如的同邻里交谈。 而在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讯息里,一些人走出城门去往他处,总有人是出去办事、走亲戚回来的,说是能听到道路间前两日城中那班厮杀、惨叫的声音,只是跑去时,只能看着血迹,找不见一个人影。 颇为怪异。 …… 过午,有人走入酒楼坐下点好酒菜,见着熟人时伸出胳膊示意,看着坐下的人替他倒满酒杯,沉默一会儿开口:“黄龙府……变了。” 面相年轻阿鹘懒看着对面有些颓废的索里乙室:“自然是变了,齐军的旗帜已经插遍了城头,哪里还是之前的样子。” 两个前金国统兵的将领沉默着,慢慢喝着酒水,吃下炙烤的羊肉,陡然间年轻的那个开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可要为勃极烈报仇?” “……不了。”索里乙室有些意兴阑珊,抬起酒杯停在嘴边:“俺一个没权没势的人拿什么报仇,再说,那齐王又不甚信任俺们女真人,还不如找座山,凭借俺的本事,起码不愁吃穿。” 仰头喝下杯中酒水。 “也不见得。”阿鹘懒喝口酒,放下抓起羊腿咬了一口:“只是时日尚短,没有出挑的罢了。” 放下的杯子停在桌面一息,缓缓放下,发出轻响,索里乙室沉默一阵:“这般说,你要投齐军?” 对面的身影没说话,只是撕咬着羊腿,待吃了大半,拿一旁的湿布擦擦嘴:“俺还年轻,不想这般归隐山林。” “……也是。”索里乙室一笑,发现自己竟然丝毫不生气,面色平静的抬起酒杯:“那喝完这个,俺们就当没见过。” “……” 阿鹘懒沉默一下,认认真真看了对面一眼,随即伸手—— 碰杯。 饮下。 分别。 …… 天光倾斜,已至下午。 校场上旌旗密布,一车车的箱子被拉入军营。 火红的赤兔上,魁梧的身影跳下,走向搭起的木台。(本章完) 第824章 北伐结束 军中赏赐。 任何一次战事结束后都脱离不开的话题,照例讲了些话,发下银钱、田契的一刻,军中欢呼声一片。 吕布看着士卒欢呼笑了一下,不再在这里多待,直接带着侍卫去往中军大帐,此时军中众将除了把守四门的以及外出的完颜宗翰、完颜婆卢火两人俱在,见着他身影走入的一刻纷纷施礼:“见过大王。” “让诸位将军久等了。” 有些闷热的大帐撩起帐帘,吕布走去帅位坐下:“本想着打下这黄龙府立时返回辽阳府,未想到事情繁忙,一时也脱不得身。” 下方完颜宗弼撇了撇嘴,旁边伤势好些的完颜奔睹见状拽了他一下,有些紧张的看看周围,见没人看到,随即二人面无表情的听着。 “正好城内诸多杂事已经全部办妥,便想着,将赏赐发下来。” 齐国有考功司,军中上到将领下到士卒的功劳全要录入,有大功之人的名单早已呈了上去,只是毕竟新封官职不久,吕布也没想着如曹刘孙那般随便封赏官职,导致中郎将都成了低阶武官,索性将这事压了下来,左右权衡再三,才于今日召集众人分发赏赐。 下方,徐文不知想到什么,一张脸上涌现红晕。 “某之前说过,日后有打进黄龙府者,可赏赐千里马一匹。”视线向下扫视一下,众人面上皆是涌现渴望之色,吕布笑了一下:“只是本以为今次用不到,是以也没带在身边,却没想到,竟是连克金国与完颜部。” 视线看去下方雄壮的青年:“狄雷!” “末将在!”走出的身影语带兴奋。 “今次一战,你最先入南城,又为西城开门,某不食言,完颜晟那匹马是你的了。”看向一旁余呈:“稍后将战马牵来。” 余呈点头中,狄雷单膝跪地,恭敬抱拳:“多谢大王赏赐。” “你自己挣来的。”口中说了一句,视线看去安北将军:“杜壆。” “大王。”走出的身影拱手低头。 “你于阵中斩杀完颜晟,功劳不小,那匹照夜玉狮子是你的了,回去辽阳府,自去驾部司找曾弄领取。” “多谢大王!” 站起的中年男人面上也是兴奋异常。 宝马神兵,自古为武人所钟爱。 “尚有一匹黑马,亦是得自金国国主。” 吕布继续说着,完颜宗弼的手缓缓捏紧,面上毫无表情,上首的视线在将领中扫视一番,最终停在一黑大个面上:“牛皋,今次于黄龙府城外阵斩完颜宗磐,又带兵追逐完颜晟,断其后路,助杜壆将其击杀,那匹马赐于你,一样回去驾部司找曾弄领取。” 牛皋大喜,出来抱拳躬身:“谢大王!” “好了!”吕布示意回去,抬手拍了下座椅的扶手:“今次北上作战,各位功劳虽是不小,然官职暂时无法向上升,待回了辽阳府,厘定功劳晋升爵位,日后作战,希望各位仍能奋勇争先。” 众人齐齐抱拳低头:“谢大王赏赐!” 声震大帐,直通天际。 孟秋中,威州、信州知金国覆灭,完颜宗翰来时的一刻,纷纷改旗易帜,随即带着两州主官前去黄龙府拜见,而被囚禁在祥州的完颜希伊,则是在完颜娄室与完颜宗翰共同求情下,押来黄龙府,这人见金国已灭,沉默一下随即投降,被吕布任命黄龙府令。 孟秋末,王令传下,北地赋税减半三年,平民百姓初见齐军并未大肆抢掠,已无慌张之意,而赋税的减少,反让不少人对吕布心怀感激,辽东北边遂一切恢复平静。吕布随即留下杜壆坐镇黄龙府,马灵入驻信州,乌林答泰欲守原属完颜部之地,完颜石土门守静远城,袁朗率军进宾州,又命奚胜驻守通州乃还。 而在大军起程后没多久,名为阿鹘懒的前金军将领走入静远城内,同完颜习室交谈后,加入军中。 数月时间,力量衰弱到极致的完颜晟、完颜杲兄弟二人先后被扫灭,让时刻关注着辽东局势的辽国朝臣为之惊愕,以曹勇义、大公鼎、虞仲文等人为首的朝臣相继奏请辽帝耶律延禧出兵,趁齐国新夺辽东北地不稳,发兵夺回黄龙府。 可惜诸多奏折入了萧奉先、萧得里底那边即被扣下,耶律延禧日常问询萧得里底是否有异,都被告知无事,遂沉浸游猎不止,每日在外奔走,不理朝政。 让那些心系辽东的大臣痛心不已,耶律得重与耶律余暏不死心,相继上书劝告也如石沉大海,让两个曾与齐军交手的人跺脚痛骂,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齐国吕布麾下的军队多悍勇。 如今阻碍齐国一统东京道的女真最大势力覆灭,再往上或是往东的各部女真、渤海、奚人部族或为保命、或是想更进一步,定然会归附齐国,到时辽东经过一番休养生息,有了粮米钱货,到时再想平叛,怕不是要大费周章。 同月,奚六部大王萧干率郭药师与其麾下怨军讨平霍六哥、张高儿之乱,班师回朝,耶律延禧大喜,任其四军太师。 仲秋中。 空气干燥,辽东的天空碧蓝如洗。 带着热气的风吹过,皮肤黝黑的牧人脱去外衣,顶着一块白巾在日光下望着漫山遍野的牛羊移动啃食着青草,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笑容。 不远处,两个扎着小辫的孩童在嘻嘻哈哈的乱跑,不顾太阳暴晒,跑上一处土丘陡然站住,一起向前方微微踮脚,随即快速跑回牧人身旁。 “阿爷,有军队。” “好多人,老长的队伍。” 牧人一惊,跑上丘顶,黑底红边的旗帜在尘土中若隐若现,当前几名身材壮硕的骑士挎刀背弓沿着官道飞驰,隐约能听见他们对着行人喊什么,随即松口气,转头看看跟上来的两个小人儿,一人赏了一个没甚力气的巴掌。 “吓俺一跳,这是齐王的军队。” “哎?”左边男孩儿转头看向他:“阿爷你认识字?如何知道那是齐王的军队?” 牧人哭笑不得:“哪里认识字,俺不过是知道齐王的旗帜都是这般样子罢了。” “哦……” 男孩儿点点头,视线中,远处的军队排列而走,朝天竖起的枪、矛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亮晶晶一片。 “俺张从龙,以后也要成为大将军,领着这样的军队!” 牧人一怔,瞥眼看他一下,心中默默盘算一番,孩子今年还是垂髫的年纪,请个武师过来,应是正合适。 大手拍在他脑袋上:“你若有此心,阿爷明日帮你找启蒙师父。” “自然有。” 年幼的脸上满是兴奋,在旁边兄弟“阿爷俺也要习武。”的声音中,向官道跑去。 有些东西,总要看看才好。(本章完) 第825章 进府 仲秋乙卯,大军回转辽阳府,长蛇一般的队伍走入军营,尘土在缓慢的消散,骑在马上的吕布看着走过的士卒,长久的征战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转眼看看身旁韩世忠、完颜宗弼、完颜宗翰等将,亦是有不同程度的疲倦挂在脸上。 “大军休沐三日。”洪亮的声音在军营前响起,不少将士惊喜的看了过来,赤兔上,吕布笑了一下:“都这般看着某做甚,打了胜仗,得了赏钱,自然也要让你们放松一下,三日后各军主将再行操练演武,折损严重的,上报兵部,及时补充!” “是!” 几个统兵的将领连忙拱手,随即赶忙赶忙前去安排留守换岗之事,虽说是休沐,军中却不能没有人值守,否则一个空壳在此,万一有个甚事发生,把命赔上都不够。 吕布拉过缰绳,看眼在后方驻马等候的完颜娄室、完颜宗翰等降将,马鞭指了下城池:“你们也跟某来吧,城内有些空房,本是准备赏给有功之士的,如今你等在此,正好赏给你们了。” 完颜娄室、宗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头:“末将寸功未立,不敢厚颜接此赏赐。” “行了。”吕布轻轻踢一下赤兔,这畜牲向前轻迈步伐走着,口中说句:“某不喜虚情假意的推脱,赏给你们,就拿着,再说不要……”,回过头看他二人一眼:“某就真收回去了。” 二人当下也不矫情,连忙下马跪地:“谢大王赏!” 后方完颜活女见状,也连忙下马下跪。 “跟上。” 红色的战马缓缓移动着,吕布的声音飘入二人耳中:“与某一起回去,到时让人带你二人过去,省得不认识路。” 完颜娄室、宗翰二人相互看看,见吕布态度仍然如在黄龙府般无二,齐齐松了口气,连忙称谢站起,后方完颜活女一同起身,三人上马,看着余呈护着王政,带着五百亲卫铁骑将那火红的身影围住。 完颜宗翰一拽马缰:“俺去通知俺那婆娘,你去不?” 大军从黄龙府回转,几人的家眷都随行在后军,完颜宗翰的婆娘与次子俱在军中跟着,这次长途跋涉从黄龙府过来,已是做好长期住在此处的准备。 完颜娄室转头看眼完颜活女:“活女去后面将你娘带来。”,看着完颜宗翰:“俺慢点走,跟在大王亲军后面,你等快些过来就是。” 勒过马的完颜宗翰点点头,随后和完颜活女打马就朝后面跑去。 干燥的黄土被马蹄卷起,黑色的戎装上落上灰尘,看起来有些灰蒙蒙的,辽阳府一早就收到齐王回转的消息,留守的李助、乔冽等人天未亮,就派人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务必做到土不扬尘的程度。 好事儿的百姓在衙役与士卒的隔离下站在两旁,看着亲兵骑着高头大马步入城中,见着火红的身影进入的刹那,不由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在前方等待的李助、乔冽等官员连忙上前下跪,口中高呼出声。 “恭迎大王得胜归来,齐国万年!” 有家中参军的百姓陡然跟着大喊:“齐国万年!” “起来吧。” 战马上,吕布伸手虚抬,一众官员齐呼“多谢大王!”,随后站起,等那火红的身影走过,方才跟上。 吕布目不斜视,心中却是感叹,齐国新立未久,这若是搁在当年大汉有了灭国之功,不知多少人会高喊大汉万岁,如今只有零星几声,合不成声浪,其中当真不知差了多少。 “大王在想什么?” 侧后方,跟着的王政看吕布面上似笑非笑,不由好奇开口询问。 “某在想,何时得胜归来能引得百姓自发欢呼就好。” 周围嘈杂的声音中,跟在后面的青年脸上若有所思,想了想开口:“大约……当他们的利与大王利绑在一起时就可以了。” 吕布猛的回头盯着他。 王政看看身上衣襟:“大王如何这般看我?” “哈哈。”吕布仰天笑了声:“没甚,只是以为军师要说些多施仁政、体恤百姓的话,万没料到你是如此想。”王政不以为然:“仁君固然是好,然而与我等抱负不符,大王立齐国,自非为了与人伏低做小,如此焉能只以仁政赢取人心?”,顿了一下,让马匹快走两步,看着四周平民:“臣闻宋国仁宗皇帝以仁义治天下,驾崩时不光宋地子民悲伤不已,就连辽地也有不少官员百姓为之可惜,大王可要如其一般?” “自然不能。”吕布头也没偏一下:“某向往的是秦皇汉武之功,与宋朝皇帝何干。” “所以臣说了……”王政一摊手:“当让大王之利成为百姓之利,如此上下一心,无往不利也。” 吕布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 不久,齐王府在望。 …… 围墙低矮,长廊笔直。 一路上,吕布都在思考,停下来的一刻,见着三女带着孩子站在台阶下方看着他,回头对身后说了一句:“今夜先歇息,后日一早书房来找某。” 随即下来赤兔,“如何在外等着,又不是不进家门。” “大王得胜回府,总是要来迎接才是。” 邬箐说了一句,走上前拿柚子叶蘸着清水在他身上扫了扫,随即回身与扈三娘、宿金娘款款做了个万福:“恭迎大王得胜归府,大王万年。” 吕雯见着娘亲做万福,也学着做了一个,奶声奶气开口:“恭迎大王得胜归府,大王万年。” 三女见状一愣,随即捂嘴“噗嗤——”一乐。 “要叫爹爹。”吕布哈哈一笑,伸手把小人儿抱起:“走,进府。” “该叫父王的。” 邬箐在后纠正一句,看他走的快,忍不住唠叨一句:“大王慢着些,莫要走的如此急。” 吕布见小吕雯在他胳膊上“咯咯——”的笑,权当没听见后面的喊话,干脆抓起女儿让她骑在脖子上,惹来一阵稚嫩的尖叫。 后方,余呈看着吕布与三个侧王妃都走入大门,方才喊了一声,让当值的亲卫进府,其余人去往两旁的房屋歇息。 刚拉上赤兔要走入府门,后方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他:“余呈小子,你先等等!” 余呈转头一看,连忙行礼:“李郎中、乔郎中。” “别急打招呼。”王政跳下战马,活动下左右腿,上前勾着余呈脖子,将他拉弯腰:“问你,大王说后日去御书房,都叫的是谁?” 余呈睁大眼,看看王政,又望望李助、乔冽:“大王没说?” “没说。” 三人齐齐摇头。 “哦……” 余呈点点头,直起腰,王政感到他的动作松开手,哪知这人拉着赤兔撒腿就跑,空中留下一句:“我哪知道去,你们问大王啊!” “这混账……” “姓余的,你等着!”(本章完) 第826章 到底谁发明的章节名这种东西(怒!) 休沐的日子是愉快的。 数月未曾享受天伦之乐的吕布在回府后算是得偿所愿,白日里陪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玩耍,晚上陪着三个侧妃玩水,许是水分分配的不足,邬箐三女看起来越发的娇艳,本就姣好的容颜看起来越发的水灵。 而做为夜晚戏水发起者的吕布则是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一路车马劳顿,身体有些疲乏。 翌日,三女日上三竿起床时,这位才捶着腰杆儿起身,嘀咕了两句“看来还是憋的狠了,下次不能同时三人。”之类的话,随即外出用膳。 只是他也不想出门,再一次闲坐家中陪着孩子玩过白日,夜晚降临时,邬箐道一句身子疲累,自去睡了。 当夜无话,只有猫叫声传出,齐王府内一片和谐之态。 明日,尚有政事要处理。 …… 戊午,天气晴朗,微风习习。 起的有些晚的吕布皱下眉头,连忙用冷水洗把脸,穿好衣服匆匆走出房门,余呈已是穿戴整齐在外等着,见着出来的身影连忙上前问候。 “怎地不叫某起来。”吕布脚步没停,从他身旁走过,一路走去书房:“军师到了?” “到了,兵部与吏部的几名郎中也在。”余呈没敢反驳,连忙在后跟上。 “怎地都来了,这次是某懈怠了。” 前方的身影听着立时又加快了步伐,余呈带着几名护卫连忙跟上。 茶杯上方缭绕热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 厅内坐着的几人喝着温热的茶水,偶尔吃一块摆放在桌上的茶点,除了院内不知何处传来的虫鸣声,屋中还有着名为史谷恭的兵部员外郎说话的声音,外面有人停下脚步。 “各军所缺兵员数量已经报上,只是是否还要依照旧法招募士兵乃是一大问题。若是推广前朝府兵之制,可能会短暂的降低军队战力,好处是只要熬过一段时间,兵源与粮食都能得到解决,更能省下一大笔军费。” 王政摸摸下巴:“《邺侯家传》云:初置府兵皆于六户中等以上,家有三丁者,选材力一人,免其身租庸调,郡守农隙教试阅。兵仗衣驮牛驴及糗粮旨蓄,六家共蓄,抚养训导,有如子弟。” 抬眼看向其余人:“此法在南边军州或许可以,只是东部、北部的女真、奚人、渤海部落皆行渔猎之事,穷困之人甚多不说,又以部族长为主,就如乙典部一般。真若说起来,反而与北魏的那些乡兵部曲相似,若是统一实行府兵制,则最先反对的就是那些拥有部族兵的首领。” “自不能一成不变。”房学度喝着茶,眯着眼睛:“这些部族也要纳入进来,不能让其有法外之权,不然出个不安分之辈,将来不满大王行事反叛,岂不是糟?” “总要徐徐图之。”王政摇头:“辽东之人百样,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都习惯了分部落而居,若是我等行事过火,怕是大好局面顷刻颠覆。” “那就维持住。” 话语声中,吕布迈步走进来,在座的众人连忙站起,躬身问候:“见过大王。” “行了,又不是朝议,私下里放松一些。”吕布口中说着,走去里面座位落座,看眼坐下的王政、房学度:“各位说的,某在外面都听见了,今日找你们来本就是想要探讨之后如何行事,不如继续,某也想知道如何解决这辽东混乱的局面。” 房学度、李助等人漠然不语,坐在后面的吏部员外郎李懹掏出本子与笔准备速记,史谷恭则是张了张口,又闭上,看去那边的王政。 “大王。”正了正坐姿,王政拱拱手:“臣认为辽东之事非是短时间能够破局,不若先行封一些部族族长官职,让其为我等所用,再图其部众则容易许多。”,微微沉吟下:“宁江州因要封城,城外村庄已是无人,不若迁徙一些小一些的部族过去,如此离开故土,他等在陌生之地会争斗也会抱团取暖,最终仍会成为当地百姓融于宁江州或其他军州。” 吕布皱眉沉吟:“会这般简单?” “世间之事逃不过光阴二字,三五年不见成效,十年二十年总会有的。” 吕布缓缓点头,光阴如梭,没人比他更有感触,当年熟悉的光景不再,王朝化为书中的文字,就连曾经的仇怨在这几年中也变的淡薄,甚至还时常想念那些人,只可惜了夫人她们…… 目光涣散了一瞬,又注意去一边的史谷恭:“员外郎可有话要说?” 李懹先是一怔,顺着吕布目光看去一旁的文士,方才放松下身子,耳中听着史谷恭声音响起:“大王,军师之言甚是,辽东东部、北部多是蛮荒之地,生活在彼处的生女真各部多是只知蛮勇,不知礼仪之人,是以臣对此有些想法。” 冲着王政笑了下,续道:“我等在山上时,大王曾经开设演武堂,军中众将多曾聚在一起研习,成效甚好,不少将领都从大字不识变得能够读些兵书,因此,不若找些老学究,让其教授女真人文字、礼法,让他们知道今后当为齐国而战,为大王而战。” “甚好。”王政两眼一亮:“女真人没有自己的文字,遇事多用契丹大小字,更多时候却是用的汉文,只是这些多是贵族习之,若是能开设个学堂,其定然愿意送子嗣入学。” 一旁李助也是挺直身子:“如此,我等当要培养些文士出来,让女真贵族下一代只知有齐,不知有部族,岂不是更妙?” 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甚至极端些的,我等还可让其只知有君。” 吕布用手点了点桌子,看看李助,摇摇头:“孝道还是要有的。”,轻微的手指撞击声从桌面发出:“不过各位所言甚合某意,史谷恭、李懹。” “臣在。” 两人连忙站起。 伸手点了点二人:“此事由你二人负责,李助、乔冽在旁帮衬着些。”,吕布转首一旁的房学度、吴角:“折冲府快些建立起来,就先在辽阳府与黄龙府设立。” “是!” 点到名的几人站起领命。 “余呈,派人去工部叫陶宗旺来一趟。”吕布一拍桌面,看着几人说道:“完颜部那边过于荒凉,某想……也建个城在那。” 外面的侍卫连忙找人跑去工部。 “建城?” 几人迟疑一下,王政在一旁点头:“应当如此,那边原是金国起家之地,虽有城寨,却多是分散,兼且今次战事完颜部损失不少人去,若是有座城城池,也便于今后将其余部族迁徙过去。”(本章完) 第827章 这年头,擦边不易啊 陶宗旺来的很快,连同一起的尚有蒋敬、李应二人匆匆而来。 北伐金国之战,他二人凑粮草、凑军资,比及现在战事结束,又要掏钱给立功将士赏钱,如今王令之下,还要拿出建造城池的钱。 “大王,没钱了啊!”李应跌脚叫苦,老调重弹:“我等立国时日不多,处处都是洞,就算有榷场在手,也不过是将将够用,如今着实没有钱财在手了。” 屋内几人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适才高声谈论着要如何治理辽东,哪里料到刚准备迈出一只脚就被自家人绊倒在地。 “总会有些的吧。”吕布看着李应:“拿下了完颜部与黄龙府,财货不是装了几十车运回来,何至于说没有钱财?” 扑天雕面无表情:“大王不知,不说各地方求款修建河堤、道路,只说此次军中立功者甚多,那带回的钱财就耗去大半,接下来尚要补齐各军缺失的士卒,尤其马军那边还要采买军马,这些都需要钱财。” 蒋敬在一旁叹气:“大王,建城所需甚大,不说征伐徭役、调集工匠,单就石材、木头就是一笔不小开销,现下我等实在拿不出,不若稍等两年,待钱财有了富余,臣第一个支持在北边扩建,好歹税收能多出不少。” 吕布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半晌才意兴阑珊的一叹气:“好吧,只是建城也事关我等如何在辽东的谋略布局,你二人一定要给某留出足够的钱粮才是。” “大王放心。”李应舒出口气,拍着胸脯说:“只要一缓过来,臣就是用双手抠也给恁抠出钱来。” 蒋敬也点头:“依着目前榷场以及各军州税务,约莫明年过冬之时就能有盈余。”,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只要没有甚天灾发生就好。” 吕布无奈,只得僵硬的点点头:“好吧,某也就不苛求了,只是如今要多做学堂教化生女真各部,可能挤出钱财?” 李应看看蒋敬,那边神算子想了一想:“不大肆修建学馆的话,还是能有这钱的。” “不需太多。”史谷恭接过话头:“只要有钱财聘请教授即可,学堂吗……我以为大王只要发下王令,那些部族可以自备。” “恁地说,这是有的。”蒋敬肯定的点点头:“只是有学识的教授不多,员外郎要如何聘来?” 史谷恭看眼李助,嘴角挑起个笑容:“不需学富五车之徒,只是给人启蒙、授人知识,能读书识字者皆可为之。” “我还有一法。” 李助那边摸着胡须开口:“军中那些断了手脚的将士,也可先在我这里学些如何教人之法,如此既可养活自身,也能表示大王未曾忘记出过力的人。” 吕布眼神儿一亮:“如此甚好,某正愁如何安排那些身有残缺的士卒。” 高大的身影从桌后站了起来,走了两步,一挥宽大的袖子:“你等现在就去安排此事,另外多选精细之辈参与。” “是!” 李助、史谷恭、李懹三人拱手而出。 这是夏日末齐国的新一轮谋划,在这期间,补充士卒、建立折冲校尉府、教授残疾士卒如何授学之事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同样忙碌的还有新近投降的完颜娄室、完颜宗翰二人,新到一地,总要观察一下,只是后者尚有儿子在完颜宗弼那里,沉着脸前去讨要,本是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岂知到了完颜宗弼家附近,却看着自家儿子与几个毛头小子正跟在一个半大少女身后,耀武扬威的穿街过巷,手中还拿着一人儿在舔。 “金弹子!” 喊出话的男人做好了迎接的准备,眼看着那边少年男女没一个理他,自家儿子甚至指着远处说着什么,脸上神色顿时挂不住,当下快步走过去,挡在众人面前:“金弹子,你如何在此处,如何不会俺话,可知你呢呢快要急疯了?”一行人停了下来,领头的正是仇琼英,抬头看着光头、两根小辫子的男人皱下眉头:“你是谁?!” “爹!” 带着欢喜的声音盖过她的话语。 琼英惊讶回头,跟在旁边的阮良、牛通、呼延兄妹等孩子也向弹子看去,牛通心直口快,一指完颜宗翰:“弹子,这人是你爹?你爹怎地在此处?他不是在黄龙府吗?” 一连三个问题让那边的弹子不知如何回答,比常人粗黑的眉毛皱在一起:“你问俺,俺怎么知道。”,想了想,捏着人儿看去完颜宗翰:“爹,你也被人抓过来了?” 旁边几个小的捂嘴一笑。 完颜宗翰脸上一黑:“说的甚话,什么叫俺也被人抓来了,你这混小子不盼着俺点儿好。” 摸了摸头皮开口:“俺在黄龙府的时候投了大王,如今领奉义中郎将,大王许了一座宅院给咱家,俺来是接你过去的,你呢呢也在家中等你。” 几个孩子的面上升起喜意,琼英更是一拳打在弹子的胳膊上:“好事啊,你终于可以与家人团聚了。” 完颜宗翰看看仇琼英、牛通几人,身上衣服都甚是华贵,面上也无菜色,几个男孩儿身材比之同龄人要强壮不少,心中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又见他们为自己那傻儿子开心,不由问道:“不知几位小娘子、小郎君是……” 弹子走过去站在完颜宗翰身旁,抓着他裤腿嘿嘿一笑,指指仇琼英:“这是仇姐姐,是齐王殿下的徒弟,那边皮肤白的是阮良,凌海将军的儿子;黑的那个是宣威校尉的儿子,叫牛通;那边的姐弟是振威校尉家的呼延钰、呼延玉英。” 仰头看着自己父亲:“爹,几个叔父待俺不好,还是仇姐姐整日带着俺才让他们没辙。” 捏了捏拳头,完颜宗翰心道果然都是官宦子弟,吸口气,向着几个小辈拱手作揖:“还要多谢几位小官人、小娘子护住俺家金弹子。” 仇琼英等人连忙还礼:“不敢当将军谢,我等也是真心与弹子相交的。” 倒是一旁的男孩儿叫了一声:“爹,俺啥时候成金弹子了?” 完颜宗翰看看他:“你被带离黄龙府后,你呢呢整日忧伤,恰好有了身孕生了你弟弟,为父怕她见不着你更是伤心难过,索性将你兄弟起名银弹子,你改成金弹子。” “哦……”金弹子点头,看看自己小伙伴:“那俺总不能一直叫小名,既然爹也入了齐军,总有个大名称呼俺吧。” “谁让你被捉走了……”完颜宗翰摸摸他脑袋,面上表情柔和了些:“你大名早就起好了,设也马,完颜设也马。” 说完没理有了大名而开心的完颜设也马,转向仇琼英等人:“还请各位小郎君、小娘子移步俺家,一是认认门,二来,也让俺们夫妇向你们致谢,若不是你们护持着……”,伸手“啪——”一下拍在金弹子脑袋上:“这傻瓜怕是要被俺那几个族兄弟害了。” “哪里、哪里……” “当不得谢。” 几个少年男女摇摇手,不敢受他谢意,只是还是愿意同着他父子一块儿过去做客,正如其所说,认认门也是好的。(本章完) 第828章 再议连齐 月色迷离,新收拾出的府邸没有多少摆设,近两日添加的衣橱家具是女主人精挑细选的,至于其他物件儿,还是要等明日有空时去采买。 宴请几个半大小子、豆蔻少女的晚膳早已结束,少年男女吃的肚圆各自回家,完颜宗翰坐在主位上面色红润,晚间没人陪他喝酒,自斟自饮的喝了一些也没醉倒,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大儿子。 一旁将小儿子哄睡的妇人出来,走到完颜设也马旁边将他搂入怀中,亲了下他光滑的头皮:“我儿受苦了。” 金弹子正喝着蜜水,闻言奇怪的眼自己母亲:“孩儿并不苦,除了见不到呢呢与爹有些不开心,也就最初之时叔父等人会刁难俺,后来遇到仇姐姐就没事了。” 妇人脸上神情一滞,双手板着他肩膀推开些许,看着他:“你这孩子,怎地这般没心没肺的。” 完颜设也马也不敢吭声,只是看看桌上的蜜水,舔舔嘴唇,不知为何,本能告诉他现在不要喝为好。 “哦?你和仇,嗯……”完颜宗翰端着酒碗喝了一口,眯了眯眼换了个说法:“小郡主关系很好?” “是啊。”完颜设也马点点头:“不是仇姐姐,俺现在可能还被叔父欺负着。” 抓着他肩膀的妇人先是看了看他,随即转头看了自己男人一眼,完颜宗翰自是知道妇人意思,心中有些不愿,对面妇人的目光凌厉了几分,最终还是将酒碗放下,身子前倾,挂上微笑:“那……小郡主对你如何?” “很好啊,经常带着俺一起玩儿,还买东西给俺吃。” 完颜宗翰挑挑眉头,深知自己儿子性格的他懒得再绕弯子:“她可有婚约?” “有啊。”完颜设也马点头:“听牛通说,有个叫杨再兴的,也是大王的弟子,与仇姐姐情投意合,说不得过几年他二人就成一对了。” “哦……”完颜宗翰面上有些可惜的神色,看眼自己婆娘,不动声色的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之前不是还和仇小娘子说好了明日要出去?起晚了就去不了了。” “哦。”完颜设也马也没听出他话里有什么不对,当下说了句“俺把蜜水喝了就睡。”,端起碗咕嘟嘟的喝了,这才回去后面。 “可惜……”妇人看着他走出去,叹口气:“想来也是,仇家小娘子那等人物早就有了婚嫁之人。” “没甚可惜的。”完颜宗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俺们这些人,最后还是要看在战场上得到的功劳,靠着女人的裤裆上去终究不稳……” 妇人翻个白眼儿。 完颜宗翰如同没看到:“你也别动那些心思了,我等刚来这辽阳府,还是小心点儿好,你看娄室,近几日足不出户,一样是在观望。” 妇人点点头,接着叹气:“俺只是担心金弹子,他本就不甚聪慧,今后要怎办。” “有甚打紧。”完颜宗翰不以为意,提起酒坛倒了碗酒:“他是练武的好苗子,之前一直打仗没时间,今后俺好生调教他,凭他天赋自会不凡,到时进了军中自有博取功劳的机会,再说……”,酒坛放在说上,端碗喝了一大口:“他认识这般多军中子弟,以后不会吃亏的。” 夜晚寂寥,虫鸣阵阵。 夜,深了。 ……齐国的人、事自有其发展,而在南方,齐国覆灭金国,消除金国国号的消息,随着季秋的冷风吹入了有心人的耳朵。 之前,金国邀请齐国击完颜部,不少人猜测齐国会在返回时掉头将其吃下,如今,延迟到来的消息证实了人的猜想,议论纷纷间,一路蔓延进了汴梁,端坐家中的赵良嗣闻之连忙入宫求见。 “齐国灭金,接下来定然是要与辽国起纷争,耶律延禧荒淫失道,朝中奸佞众多,必然灭亡,臣斗胆请官家再派人去往辽东与齐国相商灭辽之事。” “齐灭金,焉知辽不会趁此机会灭齐而全自身之境?” 赵佶今日心情不错,收了江南送来的一块奇石正在欣赏,听着他来将其叫过来,沿着这石头边走边说:“若是齐国被灭,辽东重归于辽国,岂不是白白浪费朕的时间?” “臣以为不会。”赵良嗣摇摇头:“官家,若是耶律延禧想要出兵,早在齐国北上之时就已派军前往,何至于等金灭而齐得其地。且,臣熟知此人乃荒唐帝王,必然沉迷游猎而不顾朝政。”,抿抿嘴:“一如既往。” 走动的步伐停下,赵佶双手背着,抬头看着天,赵良嗣见状继续开口:“官家,燕云被契丹人夺走百多年,一直想要回归大宋,燕赵之地的义士无不日夜祈盼王师北伐。比及今日,耶律延禧荒废国政,官员百姓皆不堪其苦。若官家能出兵北上,顺天时、应民意,必然大旗所至,群起响应,复燕云之地指日可待,如此上可于宗庙告慰列祖列宗,昭示天下;中可免除岁币,为国省钱;下可振奋民心,扬我大宋国威于四海。此机一失,恐再难得,愿官家明鉴。” “免除岁币……”无声的嘟囔一句,赵佶回头看看他,低头沉思一阵,好半晌才继续行走:“爱卿所言也是,只是不可出现前次登州之事。” 赵良嗣呼出口气。 “明日是朝议,就由你提出吧。”赵佶一时间没了看石头的心情,向外走着:“这次派朝臣出去,总不能再给朕中途回来吧。” 后方赵良嗣连忙躬身应是。 翌日。 金国灭,齐国占辽国东京道全境的消息在朝堂上炸开,辽国作为横在大宋头上百年的劲敌如此轻易失去一片领土不禁让人为之啧舌。 赵良嗣趁机在朝中提出联齐灭辽之策,从入至今,他在大宋活动已久,不少人站出附议,公相蔡京见赵佶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顿时也走出:“老臣以为,燕云为辽夺走百年乃是奇耻大辱,若是官家能于此时夺回,功绩不逊本朝太祖太宗,直逼祖龙之功。” 赵佶脸上一喜,刚要张嘴同意,下方传出一声:“不可。” 接着一道人影出班,众人看去,乃是太宰郑居中,就见这人走至蔡京身旁厉声开口:“公为大臣。国之元老,不能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诚非妙算。” 蔡京看眼赵佶,见他眉头蹙起,随即低垂着眼帘道:“岁币五十万,谁不厌之?” 郑居中盯着他道:“公独不思汉世和戎用兵之费乎?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之。”,转身朝着赵佶开口:“官家,两国百年和平,如若轻易打破,实乃憾事。” 赵佶面色有些不耐:“行了,朕知道了,今日就这般。” 一甩龙袍,起身就走。 “退朝——”(本章完) 第829章 登州事 朝堂的争吵持续了几天,以蔡京、赵良嗣为主的联齐派与郑居中等人唇枪舌剑,争吵不休,赵佶对此甚是不耐烦,干脆下诏,遣武义大夫马政及平海军刘亮、王美,同高药师等过海至辽阳府与齐国议事,众人仍是从登州出海,令登州水师做好准备。 只是无奈,此事影响甚大,就算诏令已下,朝野上下仍是不断有人发声,枢密院执政邓洵武等人上书力陈与辽交恶的坏处,劝谏以两国和平为主,莫要轻启战端,又言齐乃小国,定会为辽所灭,到时若是辽主问罪,官家以何作答? 惹的赵佶一脸不快,接连数天在御书房作画、写字未理朝政。 不久,童贯上书平燕策,言说‘云中是根本,燕蓟是枝叶。当分兵骚扰燕,而后以重兵取云中。’,洋洋洒洒写了千多言。 只是也巧,广安军草泽安尧臣亦上书论燕云之事,其言曰:‘宦寺专命,倡为大谋,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文章干练,用典不俗,顺带写了数言告发童贯、蔡京勾结把持朝政,赵良嗣心怀不轨,意图挑起边患。 赵佶看后大赞,只是仍是没有给出定论,既定的出使行程亦是毫无更改,却仍是给了安尧臣一个承务郎的官职。 时间渐渐过去,诏书于天气转冷之时发出,登州上下接了皇命不敢怠慢,登州守王师中当即找来通判宗泽。 “官家要平海军二度出使过海去往辽东,天使于来年春日前来,然今时登州境内有大贼宋江在二龙山打家劫舍,若是天使到来定会受其骚扰,还望通判与本官齐心合力,将此贼剿灭,还登州一个太平。” 宗泽不到耳顺之年,方脸,面色红润,闻言连忙点头:“本官早有此心,前段时日一直为民请命忙于政务,此时既然官家有旨意下来,自是愿意配合。” 王师中大喜:“如此一切拜托通判,本官要去平海军督促水师官兵训练,切莫出现前次之事。” 宗泽当下应了,自去准备,王师中则是带着一队兵马匆匆赶去平海军,前次出使半途返航之事他深以为耻,自是不能让这一幕重演。 兵马准备有些时间,出兵的风声,漏了出去。 …… 登云山。 寒风在山顶吹拂,虫鸣声早在上月就已消失,枯黄的枝叶不断随着树枝的摇摆掉落,三五成群的匪徒哈哈大笑着勾肩搭背的走过山道,自己寻了个屋子耍钱去了,山上阴冷,除了几个守在寨墙上的汉子,没几个人能坚持着在寨中巡逻的。 聚义厅里,孙新、乐和等人正在高声唱着乡间小调,穆弘、李逵、邹渊等人正在拿着酒坛拼酒,围着几人的邹润、穆春、解珍、解宝等正在高声叫好。 上首处,两道身影并排而坐,时不时的有说话声音传出。 “加亮先生回去,江……着实不舍。”宋江拉着吴用的手用劲捏了一下,叹口气:“只是再把你留在此处,怕是天王哥哥要怪罪小可不懂人情世故。” “宋江哥哥放心,天王不是那样的人。”吴用喝了些酒,面上有些酒气,闻言笑了一下:“况且他那里人多,又少有危险,小生一段时日不回,也没甚事情。” “如此就好。”宋江叹口气:“就怕天王哥哥怪罪小可将你留在此处这般长时间不回。”,目光看向下边,几个新面孔正聚在一起说话:“不是教授,小可也没法将山寨壮大。” 孔明、孔亮哥俩觉着有异,抬头看上首宋江正在看他们这,连忙举起酒碗示意喝了一口,同时催促着身边人道:“武松哥哥,继续说啊,那飞天蜈蚣怎生死你手上的?” “是啊,武松兄弟,快些说。”名为张青的汉子也在催促。 “这是宋江哥哥自己的本事,小可只是帮着出了些主意,联合了下周边几个军州的山寨。”吴用面上露出受用的笑容,一捋胡须:“若不是哥哥名声大,这些好汉又如何会这般轻易的加入二龙山,当不得哥哥称赞。”二人说着话,外面有人旋风般跑了进来,宋江、吴用正聊着,猛觉眼前一黑影站定,接着有风刮在脸上,二人胡须一阵拂动。 宋江定定神,带有调笑的话语出口:“戴宗兄弟,何事这般焦急,可是何处走水不成?” “我的哥,这时候就别说俏皮话了。”戴宗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觉着口渴,看看桌面,一把抓起酒壶,打开壶盖,猛的喝了一大口,喘口气,抹抹嘴巴:“登州官军有异,小弟在城中听闻将要来讨伐咱们。” 说完喘息一声。 唱曲、说话、喝酒的声音顿时一静,几个粗莽的汉子向着这边看过来。 宋江还未开口,吴用面上先是一变:“消息准确?可曾去军营附近查看?” “如何没有?”戴宗说话间看着宋江:“小弟听说后直去城中粮仓处,那边正有大车装粮,又去了城外军营,营中士卒正在备战,怕是不日就要出兵。” 乓啷—— 酒坛砸在地上碎成数块,李逵赤红着眼睛一抹胸口黑毛:“哪个鸟人敢来招惹俺们!”,冲着宋江说道:“哥哥放心,就让铁牛带人下山,先将那登州的鸟官宰了,再杀去东京夺了鸟皇帝的鸟位,让哥哥过过皇帝的瘾。” “胡闹!你这黑厮上一边去。” 宋江瞪他一眼,李逵也不生气,只是气哼哼的走去一旁,嘴里面嘟嘟囔囔不知道说的什么,这及时雨转向戴宗:“兄弟可知何人领军?” “说是本州通判宗泽。” 宋江眨眨眼,看向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孙立,那边的黄脸汉子沉默一下,摇摇头:“宗通判来的时日不久,小弟也不知其人如何,只知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登州多少百姓因他省了凭空加身的租子。” “既是个好官就留他一命。”李逵听着他说话,又转过头来嚷嚷一句。 “铁牛!再说话就出去。” “……不说就不说。”李逵扭开头,嘴里抱怨着:“这个能鸟说,那个也鸟说,偏生俺要做个哑巴。” 他以为自己小声开口,哪知道嗓门宏亮,抱怨声都能听着,宋江不与他计较,只是看向吴用:“教授,如今山寨面临官军攻打,不若你趁着他们此时未来先走,若是晚了,怕是不好离开。” 吴用摇摇头:“哥哥,若是没有官军来攻小生走就走了,这官军既然要来,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的,不然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骂小生没义气。” 宋江定定看他几眼,一点头:“好,我们一起迎战官军!”(本章完) 第830章 登州匪 金阳照过大地,马蹄飞驰入军营。 宗泽自决定出兵清剿之时就不断放出消息,自己却是在按兵不动,一边让斥候不断探查登云山周边,一边招募敢战之士,他在登州名声甚好,不少有勇力的青壮前来应募,挑选之下募兵三百,每日藏在军营勤练不辍。 只他在那边按兵不动,登州的一些士绅却是焦急万分,总有人前去打探通判大人为何还不出兵,托宋江、吴用谋求发展的福,这段时日登云山闹的太大,不少人家都有折损,商队行人更是多遭毒手,如今听了官军要清剿地方,这些乡绅比之常人更是上心。 宗泽也不见他们,只是让自己儿子宗颖去会客,诉说军中缺粮少财、兵甲不足难以出兵,不少有些家资却无背景的富户一是感念他父亲为自己免除了来自宗室的要命转嫁之税,二是打算些钱财一劳永逸,当下捐献不少粮食出来,也有人捐出财货,使得军中用度、赏赐之物宽绰不少,足够一次大战所需,让正在筹画的宗泽送了口气。 孟冬甲申,入冬的第一场雨落了下来。 官军在大雨中突然出征,一直盯着官军动向的戴宗当即将消息传回山上,宋江、吴用二人当即领兵下山,看过官军的行进路线,两人嘀嘀咕咕一阵,随即命下面的弟兄各带着人下山。 冷雨中,官军指挥使率领本部五百人马,督促着手下向登云山上进发,向前走了不过两三里,左侧穆弘、穆春兄弟两人带人杀出,右侧邹渊、邹润叔侄带人杀来,当下死伤近百人,随即官军整个队伍开始崩溃,登云山的土匪见状不由大为兴奋,客坐在此的丘翔、施俊年岁小,性子急,嚎叫一声向前杀去。 宋江、吴用两人站在山上,见这四人一路赶着官军杀去后方中军,尚未接近,打着宋字大旗的队伍扔了旗帜就跑,不由放下心,皆笑登州军一如别州般废物,当下命孙立、孙新兄弟留守,李逵、武松、孔明、孔亮、张青、段三娘、丘翔、施俊等山上头领带着大队杀去登州,想要趁机打破城池掠夺一番。 官军一连组织三次拦截,皆被李逵带人冲去杀散,冰雨混着血水在黝黑的皮肤上流过,晃动的大棍垂在胯间,怪异的模样让见者无不胆寒恶心,段三娘倒是仔细打量良久,嘴里面嘟囔一句:“可惜是个野猪样的汉子。”随即转身就走。 看的身后段二、段五两兄弟替李逵捏把汗,见她走了,才跑去李逵身旁,高兴的拍拍他肩膀:“李逵兄弟这面貌长的真好,躲过一劫,哈哈哈,恭喜恭喜!” 勾肩搭背的向前继续走着。 李逵看着这俩兄弟走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从肩上扫落不知从谁那粘上的碎肉,摸摸下巴处有些扎手的钢髯,陡然间眉飞色舞:“俺就说俺长的好看,他们都不信,没想着这哥俩倒是有眼光的。” 远处的武松招呼一声,李逵赶忙迈动两条毛茸茸的大腿向前跑去。 只是官军阻敌也非是没用,登云山大队人马杀到城下时,登州城池四门紧闭,这些土匪又没攻城器械,刚刚跑进,被城头守军一阵箭雨夹着冷雨给射退,在城下骂了半天见没人出来,方才悻悻而退。 风雨停下之时,一群人骂了两句“孬种——”“没胆鼠辈——”,便大笑着回山。 乙酉,天晴,道路泥泞。 官军再次出现在山脚,只是此次不敢直接上山,反是在山下叫骂不停。 宋江、吴用纵然有了昨日大胜之事,却依旧是小心行事,留了邹渊、邹润把守山寨,亲自领着大队匪人杀向山下,李逵又是脱的赤条条一个,晃动着一根黑棍、举着两把板斧冲锋在前,看着的军汉无不心生膈应,发声喊往后就跑。 随即再次被登云山之人杀到城下,仍是无法强攻,耀武扬威一番后离去。 接下来几日,官军都是一般前去山下挑衅,远远看着匪人下山随即逃跑,惹的那及时雨、智多星二人憋闷不已,只是官军这等做派倒是滋长了两人心里那团野火,嘀嘀咕咕的商量一番,当下命人打造木梯,想着攻城试试。孟冬中下旬。 官军一如往日般在山下叫阵宋江大怒,点起全部兵马头领,只留少数人把守山寨,寒风中,头领孙立、穆弘两人骑着战马带着百余健壮善跑的喽啰当先冲来,后方一杆替天行道的大纛缓缓走出山寨,各色的旗帜在向下移动。 山下官军见状,发一声喊就朝后跑,孙立打马的的动作缓了一缓,眼中有些悲哀之色,旁边穆弘瞥他一眼,加马一鞭:“孙立兄弟可是心疼登州官兵?果然是菩萨心肠,哈哈——” 孙立咬牙看他疾驰的背影,神色变换两下,最终还是没下狠心追上去,只是看着官军队伍后面被穆弘砍杀的几个官兵有些气闷,也不怕事后被人质问,索性将坐骑勒缓,转头看着山上一千三百余人的步军队伍有些散乱的跑过来。 “传哥哥将令,直接杀去城池,今趟定要打破城池,孙立兄弟先行,查看前方是否有敌人。” 戴宗跑的最快,远远看着孙立缓步下来,以为他是想等后面的队伍一起,孙立听着无奈只好一踢战马,向前奔跑。 狂奔中,宋江看向一旁并肩的吴用:“教授,此次打下城池,小可这名声就传开了,你……” “……宋江哥哥。”吴用如何不知他什么意思,叹口气:“小生毕竟受天王信重,不能轻易弃他而去。” 宋江沉默一会儿,接着哈哈一笑:“说的也是,教授勿放心上。” 随即两人再不开口,只是指挥大军前行,远远的,城池的模样在视野中显现,宋江抖擞下精神:“传令李逵、武松、邹渊并立攻打东门,令孙立、穆弘二人率兵警戒官军出城。”,看眼后方的李俊等人:“令李俊率水军为中军护卫。” 命令传下,队伍开始变动,一个个魁梧凶悍的山贼头领上前。 吴用在一旁看向京西来的汉子:“各位兄弟,难得在京东可以一展身手,不若上前一试官军守城成色,将来回了京西咱们也可自己打城。” 段二、段五脸上有些意动,还没决定,丘翔、施俊已经是嗷唠一嗓子冲了出去,段三娘瞥他们一眼:“老娘在这等着就行,要打你们打。” 两个做兄长的无奈,耸耸肩,犹豫下还是上前,准备加入攻城。 …… 登云山下,枯树林中。 树林中,年老的将领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走吧,先将贼寨烧了。”(本章完) 第831章 登云烧寨 登云山说是倾巢而出,只宋江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带上,寨中尚有病大虫薛永、通臂猿侯建师徒二人领着二百人守着。 宗泽带着宗颖连同训练出动三百健勇,皆是穿甲戴盔,趁山寨人少一举冲出,宗颖仗着身上有铁甲防护,当先率军冲入山寨。 登云山匪这几日打官军如同打儿子,刚抄起家伙对面就跑了,如今见着有宋兵冲进来,也不害怕,一个个都拿刀持枪的冲上前,当先的一队官兵顶着盾牌轰一声撞入人群,刀光霍霍,惨叫声中,鲜血残尸不断出现在地面。 侯建听着不对,抄起朴刀跑出房屋,看着穿甲的青年正在指挥,知道是个将官,紧跑两步扑过去,对准宗颖就是一下,只是对面那甲甚厚,一刀下来不过在宗颖甲上添了一道白痕,还没等他惊讶情绪达到顶峰,反应过来的青年一手刀砍在他脸上,顿时脑袋劈出个“凹”来,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侯建!” 薛永见状大怒,挺着长枪冲了出来,一枪将一个健勇戳倒在地,随即皱起眉头,对方身上穿有皮甲,适才那一下没能将对方捅个对穿,只是开了个洞。 “杀——” 后面士卒见前方同伴被薛永刺倒,当即大怒,吼了一声冲了上来,手中刀接连劈砍,薛永双手舞枪,叮叮当当的金铁撞击声响延绵成片,偶尔反抽回去的长枪打在人身上,发出“啪——”的一声,随即一道人影飞出。 身后贼人大为振奋,纷纷用力剁倒身前官军,只是官军因着皮甲并未能第一时间建功,红了眼的匪徒上前举起手中刀兵。 “这贼人倒是勇猛。” 走进门的宗泽擦下汗水,看了两眼薛永,随后一指:“没时间在此浪费,射手上前,连射三矢。” 哗啦—— 五十受训严苛的射手跑步上前,箭囊中抽出箭矢,迅速开弓,松手。 嗖嗖嗖—— 箭矢接连射去前方,举刀在手的人还未等劈下,“噗——”箭簇钻入血肉,身子震动的贼人抬头看去前方,视线里,第二根箭矢搭上弓身。 “卑……鄙……” 薛永身中三矢,踉蹡后退要倒,连忙将长枪向后一杵,硬挺着不倒,抬头看去间,眼神中透出绝望之色。 “噗——” 箭矢入头,站着的病大虫再立不住,成“|大”字型向后就倒,远处还活着的贼人见状不敢声张,悄悄扔掉刀兵,翻墙越屋而逃。 宗泽站在军阵中看的清楚,只是不以为意,喊住要去追击的宗颖:“莫要追赶了,清点伤亡,打扫战场,快!” 四下环顾:“放火烧寨,还能战的随我下山去埋伏。” 人影晃动,穿着皮甲的士卒快速将受伤的同袍扶起,有人找来油与酒,对着木制的房屋、木栅一番泼洒,宗颖摸出火折子,向前一抛。 汹—— 烈焰点燃,黑烟升腾而起。 …… 日光随着云动,渐渐向西边移动。 城池下。 呐喊、厮杀的声音在响,木梯挂在城墙上,两只腿上刺着两个飞天夜叉的匪人咬着刀背,手脚并用攀爬而上,城头身影一闪,脑袋大的石块在眼中越来越近。砰—— 眼冒金星,鼻血流了出来。 “啊——” 坠落的人体跌在地面,随即疼的喘不动气,半晌方才软下僵硬的身体。 “退下去,退下去——” 解珍翻身跳下木梯,一把拉起自己兄弟背上,闪开落下的石块,飞速向后退去,城下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喽啰早就开始后退, “放箭——” 城头上命令传来,一蓬箭雨跟着射下,跑的慢的当下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救俺!”的喊声中,前方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跑远。 “第几次了。”宋江捏着马鞭,脸色铁青。 “三次了。” 身旁吴用眉头紧锁,一切尽在掌握的形象不再,眼神疑惑的打量着收弓后退的官军。 这些守在城头的守军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野外碰上之时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跑的穆弘骑着战马都差点儿没追上。 比及进了城,最先攻城的李逵、武松、邹渊三人也没多想,直接竖起木梯杀了过去,只是哪里料到,城头一阵阵的箭雨压的三人近身不得,李逵照样脱的赤条条的晃着家伙杀过去,差点儿被人用弓给绝了后,饶是如此也是身中五箭,好在这货皮糙肉厚,又没射在要害,如今正中气十足的在后面骂着娘。 好不容易将木梯挂上城头,武松刚上了一半,头顶石块、擂木像是不要钱一般砸下,就算他反应神速,也被两个石头砸在身上,无奈退了下去,至于邹渊更惨,脑袋上破了三、四个口子,出林龙差点儿成了出血龙。 “哥哥,撤吧。”吴用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官军在城内就像王八入了壳,不好打啊。” 宋江看看身旁几个头领,武松、李逵、邹渊不说,丘翔、施俊、段二、段五四人也是金疮药味浓郁,身上、头上缠着白布,邹润瞎了只眼,孔明、孔亮哥俩一个被石块伤了左臂,一个被擂木伤了右臂,正用布吊着,再看前方背着解宝的解珍,不由闭上眼睛。 “……好吧。”吐出两个字,宋江睁开眼:“那就……” “报——” 一句话没说完,身后有声音传来,宋江、吴用赶忙回头,正见着戴宗屁股着火一般跑过来,连拳也来不及抱,张口嚷着:“哥哥,山寨被烧了!” “你说甚?” 宋江在马上瞪大了眼,吴用摸着胡须的手一用力,啪的拽下来一根,顿时“嘶——”一声吸气。 戴宗稳稳心神:“哥哥让俺四方打探,适才跑的远了些,见着登云山方向有黑烟升起,俺便跑过去,半路见着逃跑的喽啰,他说官军趁咱们外出偷袭,薛永、侯建两人被杀身死。” “啊呀——”宋江痛叫一声,身子一晃,一旁吴用连忙伸手一扶。 宋江坐正,喘息两声,连忙大吼:“快,撤兵——,撤兵——” 当当当当—— 金锣声音响起,闻听不用攻城的喽啰如蒙大赦,连忙退了下来,登云山匪徒随即转向,乱糟糟的朝着山寨方向跑去。(本章完) 第832章 病尉迟救没遮拦 登州一带,海风推着云朵飘走。 卷起尘烟的队伍散乱的跑着,居于城内的守军立时有八百人杀出,孙立、穆弘早没了阻敌的想法,见着官军出城连忙派人通知前方的宋江,紧张、不安的神色在一众头领窃窃私语中感染传递,领头的宋江第一次碰上这等情形,一时间也有些发懵。 还是吴用出言:“一事不烦二主,就请孙立、穆弘两位兄弟领兵阻挡一下后面的敌人。” “不错。”宋江连忙点头:“孙立原是登州兵马提辖熟悉登州兵马,穆弘武艺高强,两人正好可以联手迟滞官军。” “哥哥,那我等做什么?”李逵黝黑的脸上有些苍白,跑动中,包裹着伤口的白布向外渗着血水。 “赶回山寨。”宋江咬牙切齿:“我等在山寨中财货不少,那偷袭山寨的官军当是还在,趁现在杀回去,给他们一下狠的。” 吴用面色沉凝,却还是开口附和:“哥哥说的不错,官军士卒贪婪成性,定然还没离开,此时杀回当是出其不意。” “那还等什么。”李逵挥着手臂吼叫着:“俺打先锋上去,一斧子砍死赶去偷袭的鸟官军。” 宋江、吴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众头领面上有了些生气,方才松口气。 只是前行中没人看见,李俊带着童威、童猛两兄弟向着一旁移动着,紫色面庞的混江龙扫视着身边的人,轻声开口:“一会儿莫要冲在前方,咱们就跟在队伍后面就行,事情有些不对劲。” “理会的,哥哥放心。” 童威、童猛从小跟着他厮混,如何会不听,都是没口子答应,当下一众浔阳江出来的水鬼、船夫都跟着李俊放慢脚步。 晴朗的天空,风呜咽的拂过林野、山丘,孙立、穆弘两人得了宋江将令带着麾下喽啰翻身杀去,名号没遮拦的穆弘这几日杀官军杀的顺手,拍马舞刀冲在最前。 本以为这些人还能如之前那般见着自己就跑,哪料今次官军反应迅速,带盾的上前,后方箭矢没命的射过来,穆弘当下大惊,一夹战马拼命挥舞大刀格挡,只是射来的箭矢足有一二百,哪里都挡的下,也就是他身上穿着挂着铁片的皮甲,虽是中了几箭,好在性命无虞。 几支箭矢“噗噗噗”射入奔驰的马身,那马吃痛,发疯般的跑动几步,穆弘叫了声不好,连忙想要勒住胯下坐骑,只是此时哪里是他能够控制的了的? 那马向前跑了十丈不到,腿脚陡然一软,身子向旁侧倒,也是穆弘身手了的,一撑马鞍翻了下来,“噗通——”狼狈摔在地上,一时间觉着眼前金星乱飞,一股甜腥之气顺着胸口跑去喉间,却是站不起身。 “杀了那贼!” 后方官军发狠,这段时日过的憋屈,要不是看在通判大人给的钱充足的份儿上,谁鸟耐烦和这伙贼人耍,如今见着穆弘这杀人最多的落马,顿时一个个不要命的冲上去,手中长刀举起,死死盯着那没遮拦的人头,后方有将领跑上前抽出腰间长刀。 “休得伤人,病尉迟孙立在此!” 后方的孙立大惊,不敢让穆弘死在自己面前,连忙纵马上来,一枪将最前士卒抽飞,他也没下死手,长枪转圜,左扫右打,接连将几个接近的官军打出去,跳下马将穆弘扔到马背上,翻身上马。 余光中,有人影跑近,跳起。 “逆贼孙立,下马。” 长刀带着风声劈落,战马上,穆弘横在前方,正挡着长枪路线,孙立反应也快,当下空着的手抽出竹节钢鞭对着那刀只一下。 当啷—— 半截刀身飞上天空,旋转间明亮的刀身反射着阳光,“嗤——”插到地上,孙立本能抬枪,绕过穆弘扭腰之间又停了下来,冷眼看着那将官跌倒地上,手中枪朝他点了两下:“今次饶你一命,再敢追来,老子认得你,手中枪不认得。” 后方官军的步伐一滞,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的人。将竹节钢鞭一收,调转马头向后就走,身后的喽啰见状哪里还敢上来自讨没趣,趁着官军停下连忙跟着他回头就跑。 那将官攥着半截长刀面色铁青,半晌站起来将断刀一把扔地上,有人上前犹豫开口:“指挥使……还追不追?” “追!”那将官拍拍屁股,羞恼的抢过一把长枪拿在手中:“传俺命令,刀盾手在前,射手在后,不准单独对敌,看着匪人尽数射死!动起来!快——” 八百余官兵轰然而动,列着阵型在后快速奔跑,那指挥使也不再一人上前,也是缩在后方跟着。 孙立在前方回头观看几眼,叹息一下,随即转头专心赶路,只是神色郁郁,难有笑颜。 不久,前方有两情况。 …… 轰轰轰—— 脚步声传入耳中,年老的宗泽趴伏在地面,听着声音抬起头向那边看了看。 “爹,贼人来了。” 宗颖有些激动的握住长弓,轻声道:“是不是现在打?” “这是贼人前军,让他们过去。” 宗泽摇摇头,白的胡子沾了些泥土,显得有些脏:“让下面的儿郎埋伏好,别被发现了。” 宗颖点点头,回身打了几个手势,堆满落叶的林野更是寂静几分。 …… “哥哥,后方官军紧追不舍。” 戴宗在军中来回跑动传令,正从后方上来,跑在宋江身旁开口:“穆弘兄弟轻敌冒进,被箭矢射死战马,摔的不轻,孙立兄弟将他救回,只是没法子继续作战。” “没死就好,先回山再说。”宋江头也没回,骑在劣马上向前跑着:“等夺回山寨,回头再消灭官军。” 戴宗张张口,眼珠来回看了一下:“若是山寨没了怎办?” “那就跑进山里。”吴用在另一边看过来:“咱们兄弟在登云山厮混良久,比官军要熟知这边地形,届时去往山里,他们能奈我何?” 脚步轰鸣,几个受伤的头领在旁闻言松口气,不是硬要打就行,倒不是怕,只是今日身子不爽利,待来日伤好,必报此仇。 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发个誓,还没跑几步,突然听着一声锣响。 当——(本章完) 第833章 覆灭 树林里,宗颖猛的起身,身上的枯叶随着站立而起纷纷落下。 弓拉满月,对准骑在马上的人,松手。 嗖嗖嗖—— 两侧树林道中箭矢在光影中交错落下,吴用是个聪明的,在锣响的第一时间在马上向外一扑,嘭的摔在地上,宋江则是被一旁的戴宗拉拽下马,只是他倒楣,宗颖正是对着他射,身子偏了一下被箭矢从后肩射入,“啊!”惨叫一声,戴宗大惊,连忙用手压着他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武松大吼一声“敌袭——”,拽过来一个木盾顶着,手中戒刀打飞箭矢,跑去救张青、孙二娘。 四周的匪人也是一阵慌乱,孔明转身想跑,被不知哪来的箭矢一箭射穿脸颊,痛的在原地一蹦三尺高,宗颖正气恼没能射死宋江,见有人跳的高,立马一箭射过去,眼看着穿喉而过,听着悲戚的“兄弟!”喊声传来。 “箭射再三,冲阵!” 宗泽洪亮的声音在树林响起,后方有传令兵吹响竹哨,站起的射手在前行,一步一箭,惨叫声不断在前方响起,待射出三箭,放下弓,随后拔刀、捉枪。 迈步。 战场上,不停有人中箭倒下,登云山的贼人本就在攻城的时候受挫,身上带伤,士气低落,左右一通箭雨落下让人瞬间慌了神,邹润、邹渊叔侄转身间被射中数箭,圆睁着眼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穆春被一箭射穿臂膀,恐惧之下,咬牙朝着前面拼命的跑,李逵掏出板斧,“啊啊啊——”将射来的箭矢挡开,吼了一声就待上前厮杀。 “铁牛!”戴宗扶着疼的满脸是汗的宋江站起喊了一声:“回来,护着哥哥走!” 李逵猛的回头,见宋江满脸痛苦,大叫一声:“哥哥。”,连忙跑过来,一把抓起宋江背上就跑,戴宗在后面持着长刀护着,那边吴用见状左右看了一下,见箭雨停下,连忙起身,也没吭声,跟着就跑。 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穿着皮甲的官军“杀——”嘶喊着冲了出来,手中长刀劈砍,两侧还活着喽啰瞬间就被吞没下去,溃败的贼人如鸟兽一般四散而跑。 后方正赶过来的李俊见状吼了一声:“入林!”,带着童威童猛等浔阳江出来的青年没命的奔逃,全然不顾耳中传来的惨叫。 武松慌乱间倒是找着张青、孙二娘,只是两人一个肩膀中箭,一个腹部被射中,“快走!”的催促一声,张青咬牙将孙二娘背起,眼看着几个士卒杀过来,这打虎英雄虎吼一声,当先劈死一人,随后一脚将逼近的士卒踹飞,将后面的同袍撞成滚地葫芦,反身看下张青,持刀向外做防守姿态:“走啊——” 三人仓皇的向后退着,不断有追袭的身影被武松打倒在地,渐渐跑出数十丈,看着没了后续的追兵方才松了口气,张青刚刚将自己婆娘放下来,耳中有树叶沙沙的响声,武松连忙将刀一摆。 旁边树后,段三娘带着段二段五走出,六人十二只眼互相看看,皮肤皙白的段三娘开口:“啧——你们三个竟然杀出来了。” 武松收起架势:“贤兄妹三人没事就好。” 段二段五苦笑一下,段三娘撇嘴:“哼——都是宋江那蠢货要打城,现在好了,闪的俺们所有人都没个回去的地方。” “闭嘴,你知道个屁。”张青捂着肩膀,凶狠的看着段三娘:“哥哥也是为俺们所有人考虑,只是没想到官军恁地狡猾,竟然在半路设伏。” “所以他蠢,被人埋伏还不自知。” 武松皱眉,刀一竖:“你这娘子,满嘴蠢话,可是挑战武松耐性!” “老娘怕你怎地?”段三娘拍了下胸口,一对生命之源晃动不已:“有本事在这与老娘拼个你死我活!” “你当俺不敢?!”武松大怒迈出一步。 “别别别——”段二、段五见状连忙走出来一个安抚武松,一个安抚段三娘:“都是一个锅里吃饭喝酒的兄弟,做甚非要刀剑相向,三娘你也是,没事少说两句。”段三娘哼了一声。 段二看着武松:“兄弟多担待,三娘只是性子急了些,没坏心眼儿。” 武松和段家人相处过一段时日,知道段三娘为人,闻言狠狠放下刀。 “几位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走吧,省得一会儿再有追兵。”段二见状朝后面看看,远处有身影晃动,呐喊厮杀的声音隐隐传来:“有什么事情安全了再说。” 其余几人到此也没意见,当下段三娘主动扶了孙二娘,武松和张青看看,没有吭声,跟着段家兄弟在后向林子深处跑去。 …… 与此同时。 林道间,脚步踏过地上的枯枝败叶,沾染了鲜血的叶子飞起,宗颖持刀带着数百人犹如疯虎杀入羊群,杀散外围人群不说,紧接着向对面的同袍处合围。 孔亮抱着自己兄弟的尸身,跑的慢了一步,被官兵杀透喽啰围起,看了怀中的孔明一眼,将其放在地上,抽出刀嘶喊着上前,一刀劈下被对方架住,还想抽刀再砍之时,有长枪从对面士卒身后刺过来,顿时捅入肚子,“呃……”了一声,还未等开口,对面的刀反劈回来,登时了帐倒地。 巨大的混乱还在后方席卷过来,天空的日光有些黯淡,白炽的日光开始偏向金色,孙立等人跑过来的时候,前方官军的伏兵已经合在一处,正挺枪拿刀的向着后方杀过来。 这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病尉迟哪里还敢杀上前,看看左侧林间,也顾不上枝杈横生,连忙一拽缰绳向里面就跑。 后边的官军也不去管他,只是向前赶去,合力将喽啰围起,厮杀呐喊的声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落下。 宗泽也持弓射死两个贼人,见大战落幕,方才走出林子,看看活着的官军:“速度打扫战场,捡点尸首,看看有多少匪人落网,将受伤的人带去一边医治,还活着的匪人绑起押回城。” 顿了下,看着渴望的眼神弯一下嘴角:“今次不错,待回了军营,人人有赏。” “多谢宗通判!” 官军欢呼一声,随后拔出刀,向着呻吟的人走去。 天色在变暗。 …… 夜色宁静,清月在天空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光芒。 登云山十里外的一处山丘上,三三两两的贼人走过来,每人的面上都带着颓丧。 宋江垂头丧气的坐在青石之上,篝火点燃在身前,李逵浑身是血的躺在一旁,吴用正在给他上着金疮药。 “哥哥,登云山是没了。”吴用将药粉倒在李逵伤处,这黑厮疼的一颤,回过头的智多星开口:“恁可有打算?” 低着头的一众匪人看了过来。(本章完) 第834章 天下从此多事矣 火焰发出噼啪的声响,几许火星崩飞在众人面前。 宋江缓缓转动头颅,看着一张张满是血污与汗渍的脸庞在火光中阴晴不定,沉默片刻:“小可如今心中仓惶,无有应对之策,教授可有以教我?” 无声中,武松、段三娘、戴宗等人的视线看去那边的书生,吴用没有说话,只是收起金疮药,给李逵缠上白巾方才开口:“哥哥这个教字就言重了,小生思来想去觉得哥哥实不宜再在京东路待着了。” 李逵正龇牙咧嘴的活动下被裹缠的难受的臂膀,闻言顿时站了起来:“如何不能在这京东路,俺们不过小败一场,又不是人死绝了,待找个山头再建个山寨,有了人马回来俺剁了宗泽那个老儿!” 顾大嫂、孙新两人正心疼解家兄弟的伤,又伤心邹家叔侄之死,听了他这话,不由在旁狠狠瞪他一眼。 李逵也没看着,正瞪着吴用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铁牛!”宋江开口叫他一声,冲他一指:“坐下!安静听教授说话。” 李逵抱胸坐下,嘴里面嘟囔着:“又不让俺说话,闷死俺算逑。” 没人理睬他,吴用开口对着宋江道:“小生之前尚觉得京东路经过梁山一事大有可为,如今这一遭却想的明白了,京东不再是绿林好汉待的地方了。” 宋江皱了下眉头,那边武松沉着脸,侧坐在火堆旁看着那边的智多星:“加亮先生是什么意思,这如何与梁山有关系了?” 段家兄妹三人齐齐皱起眉头,有些不愿想起的回忆在复苏。 “哥哥,前两年梁山在京东如日中天,周边军州无不俯首在其阴影下,就连朝廷围剿也是数次铩羽而归。”吴用低垂着眼睑,斟酌着说道:“然而这也抽干了京东及周边的英雄好汉,况且经过梁山一事,就算咱们名气再大,怕是也没多少百姓能被拉上山来。” 李逵一挺脖子:“俺也是好汉,俺怎么没上那鸟梁山!” “铁牛!” 宋江铁青着脸一指他:“再多嘴就给我抄书去。” 李逵这货皮糙肉厚,不怕棍打鞭抽,唯独怕那些画咒一样的文字,听的宋江要罚他写字抄书,连忙双手捂住嘴巴,拼命的摇头,意思是他不说话了。 吴用这才接着开口:“水至清则无鱼,哥哥,登云山在这登州,乃至整个京东路都有些显眼儿了,今次就算没有宗泽前来,难保没有李泽、王泽来围剿我们。” 四周弥漫着草药味。 坐在后方的孙立手脚动了一下,旁边孙新苍白着脸看过来,见他没事儿又扭过头去,顾大嫂则是用水煮了些草药拿去给自己受伤的兄弟喝。 宋江迟疑一下:“教授的意思是……” “离开京东,这里无论再在哪里立寨,都有被官府盯上的风险。”吴用站了起来,原本干净的儒生袍皱皱巴巴,满是污渍,双手一展:“咱们一起去京西,那边官吏更加贪狠,平民百姓被逼的活不下去的有的是,随处都有要落草挣命的汉子,何必非在这一个地方吊死?” “不错!”丘翔蹦了起来,他之前在前军被宗泽放过去,是以没再次受伤,闻言嚷嚷着道:“天王哥哥在山上弄的阵仗不小,山寨正红火着,再有了宋江哥哥与众位兄弟,哪个还能与俺们争锋?到时打破州城,占一个军州都不在话下,岂不强似在这里没个着落?” “恁地就这么走了?邹渊、邹润……”孙新有些不甘心的开口,被顾大嫂按住手摇摇头,接着闭上了嘴。 穆弘此时已经缓了过来,靠在兄弟穆春身上有气无力的开口:“哥哥去哪,俺们两兄弟去哪。” “不错,哥哥去哪俺们去哪。”解珍、解宝坐在那边嚷嚷着。童威、童猛看去李俊,就见那混江龙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不出声。 武松看看张青夫妇,见他二人甚是激动,随即也不吭气儿,他亲哥哥死了,自己又是杀官亡命江湖,去哪都一样。 宋江没吭声,盯着吴用的眼睛,那边智多星仿佛知道他心思一般用力点头一下,随即一拍大腿站起来:“好!宋江这条命本就赖天王哥哥帮忙才苟活下来,一直想要报答也找不着法子,如今就去京西房山给他做牛做马,还他恩情。” 周边,有人兴奋的笑起,有人沉默。 夜风吹过,冻的人一哆嗦。 …… 官兵在金钱的赏赐下,行动是迅速的,月上中天之时,打着火把的队伍回了登州城外军营,宗泽进到中军大帐,卸去盔甲,将脚泡入宗颖端来的热汤里,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扶手。 “可惜没有匪首宋江的尸首。”宗颖在一旁将擦脚之物拿来,站在旁边守着。 “不打紧。”宗泽仰头闭上眼,想了一下:“登云山匪寨已经毁弃,贼人若是知道好歹离开此处还罢,若是仍想搅弄风雨,不过是再出兵一次的事。” 宗颖仍是心有不甘:“若不是登州的军兵不堪役使,父亲定能一战而尽全功。” 宗泽没有出声,只是手指敲打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宗泽抬起脚,宗颖连忙蹲下给老父亲擦拭,前者待脚干了穿上鞋站起:“府库中还有些乡绅捐赠的钱粮,都拿出来,散给这次跟着作战的士卒。” “是。” 应下的青年站起来,苦笑一声:“登州还真是多舛,先是被宗室将万余缗的租税转嫁给平民百姓,后又要征徭役修黄河,若无父亲当真不知要死多少人。” “朝廷对地方情况不明,又有蠢蠹在其中作祟,只要向官家禀明情况,这等违背常理之事还是能解决的,这不都免除了。”宗泽走去桌边喝下一口温水:“况且这也不都是我的功劳,只是恰逢其会说上两句罢了,你这样说可是在给我招来麻烦。” 宗颖自知失言,只是嘿嘿笑了两声,随即迟疑下开口:“孩儿听闻朝廷有意派使者去往北面联系齐国,可是真的?” 宗泽摇摇头:“不该问的别瞎问。” 宗颖“哦。”了一声,沉默一阵儿还是没憋住开口:“孩儿见过齐国的水师,非是登州水师能比的,听闻他们马步两军更强……” 宗泽没有接话,只是挥挥手打断他:“夜深了,去睡吧。” “是,父亲早些安歇。”宗颖抿抿嘴,将水盆端出去,自去帐中歇了。 宗泽出神的看着外面半晌,随即起身端着油灯向屏风后走去,灯火熄灭的一刻,黑暗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天下从此多事矣。”(本章完) 第835章 辛苦贤弟 不久,登州剿灭山贼的消息传出,百姓除了多了个酒后的话题并未有太多的关注,很快就被如何度过这个冬天的忧愁给转移,天气日渐寒冷,今年的冬日冷的似乎比去岁还要快些。 而就在这等天气中,一支不到百人的队伍从登州而出进入莱州,准备走水路向着京西而去,接了生意的船老大本是看着这一伙人几乎人人带伤有心不做,可那个自称宋三的人说是他们遭受匪人打劫,拼死得脱,又直接给了两锭大银子,顿时让他所有的顾虑都飞向九霄云外,殷勤的将客人邀请上船,趁着河水尚未封冻启航。 坐船的一伙人正是登云山的好汉们,自兵败之后收拢了些还愿意跟着厮混的喽啰,这些人就隐踪匿迹的匆忙逃离登州,生怕被宗泽惦记上将命留在那里,也是他们这一些人身体强健,人数又多,相互扶持着还能走个远路,李逵、穆弘两人等身子好些,随即出去劫了几辆车,好歹让受伤的头领有个歇息的地方,这才一路平安到了港口。 只是上了船,穆春看着宋江给了银锭有些心疼钱,在船舱中抱怨着:“哥哥坐船哪里用的到银子,这船老大也是个不晓事的贪婪货,不知少收一些,我等正是缺钱时候。” 穆弘正因战败气不顺,闻言揉了揉有些冷硬的脸:“等到京西屠了就是,也让他们知道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 穆春也没反对,一拍大腿:“这感情好,正好李俊他们都是水上行船的汉子,不怕人死了开不走,还能平白得艘大船来。” 两兄弟计较已定,当下去找宋江商议,这已经被迫在绿林打踅的及时雨听闻也没反对,只是交待一声“做的干净些。”随即没了下文,肩膀上的箭伤未好,他暂时没那么多精力处理这些事情。 如此这船就载着一群食人的猛虎继续朝着京西走着。 …… 先不说宋江一伙人西行去找晁盖,只说辽国南京道蓟州。 今年的北方下雪较早,进入孟冬没多久,第一场雪覆盖了整座城池,青砖石瓦背负上层层雪粒,翠屏山这在入冬时只剩木色枝桠的景色穿上了银白。 从天空朝下看去,正有两男两女在山中驻足,这片纯白中有着不和谐的声音发出。 “贱妇,我看旧日夫妻之面饶恕你,你可曾看顾旧日夫妻之面饶过我!” 尖刀带着恨意捅入女子胸腹,顺势向下一划,一腔热血溅在人身上、雪地中,斑斑点点的红色瞬间侵蚀了冰雪向下渗透,一副内脏带着热气落去一旁。 杨雄喘着粗气,抹一把脸上的血迹,铁锈的气息充斥着鼻腔,原本蜡黄的脸猩红一片,狰狞着表情走去一旁。 那边,五大绑的侍女流着泪向后倒腾着双脚:“郎……郎君饶命……饶命……” 杨雄一刀戳进侍女咽喉,向外一拔,任凭热血滋射到身上,冷笑一声:“你这贱货欺瞒主人,更是该死。” 转头看向后面站着的青年,大步走过去,深揖到地:“多谢石秀兄弟告知杨雄实情,不然还让这贱人瞒着。” 石秀连忙过去将他一把扶起:“哥哥说的甚话,你我兄弟一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何会不管不顾。” 杨雄再次谢过,直起身,看看被染红的雪地:“这下辽国也待不得了……” “兄长何必忧愁。”石秀白皙的脸上带上抹笑容:“你我兄弟凭着这一身能耐,哪里去不得,大不了回宋地找个营生做着就是。” 杨雄微微摇头,苦笑一下:“为兄虽说是个微末小吏,却也尝过权利滋味儿,让我去做个平头百姓实在是……”石秀有些沉默,纵使他自认一身能耐,去哪里都能活,然官场上却是一个不识,想了半天开口:“我听闻东边齐国军队以军功为最,只要爵位够上五等,就是人上人的身份,不若咱们兄弟前去投军,凭着武艺也能杀出个子卯寅丑来。” “看来只好……”杨雄点下头,突然想起一事,猛然抬头:“等等,你说齐国?那里我有个认识的兄弟,咱们正可以去投他。” “兄长还有这路数?”石秀有些诧异,随即兴奋的开口:“恁地好,如此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杨雄也是开心,随即同石秀收拾收拾踏上行程,只他这一身血迹着实吓人,石秀只能想办法先在一村人那买了些干净衣物,杨雄找水洗干净脸换上后,两人胆子也大,趁着新做了案没人知晓,入城取了金银财物连夜出城。 也不过两天时间,街坊四邻看着杨雄妻子、侍女不曾抛头露面,随即派人去找他,发现这人已经辞了差事不做,这才觉得有异,连忙上官府去告,蓟州府内有杨雄的亲戚,不愿受理这事儿,只是推脱。 只可惜,凑巧有人去翠屏山拾柴火,发现了潘巧云与侍女残破的尸首,这才没奈何发下海捕公文,只是此时已经是晚了不少,石秀杨林两人已经跑出不短的距离,让两人逃出生天。 …… 仲冬中旬。 宋江等人长途跋涉的从京东跑来京西,身子在船上将养的好了一些的及时雨同着一众兄弟上了房山,晁盖见着众人大喜,连忙摆下酒宴欢迎,酒席间一番退让,让宋江做了第二把交椅,刘唐等人因受他活命之恩,都没甚意见,如此一连十余日,山上的头领只是沉浸在吃喝玩乐中。 将将快要进入季冬,负责主持酒宴的头目来找晁盖哭诉:“山上存粮、酒水不多,已经不够再开酒宴之用,还望哥哥采买些来。” “采买个屁!”刘唐一拍桌子:“入娘的,俺们吃喝何时用过钱财。” “就是这般。”晁盖哈哈大笑,看去一旁坐着的宋江:“贤弟在这里稍待,为兄带人去借些粮来。” 宋江连忙站起,吊着一只手开口:“让哥哥破费已经是不该,如何还能让恁下山借粮?还是哥哥在家等候,让小弟前去的好。” “哎。”晁盖摆手:“兄弟还伤着,在山上修养就是……” “哥哥可是看不起人!”宋江出口截断他话,拍了拍自己胸膛:“宋江也是水里火里闯出来的,些许小伤不算个事,下山借粮这等事情又不复杂自是能做。”,认真的盯着晁盖道:“况且,哥哥乃是一山之主,如何能够轻动,放着我等兄弟在此吃闲饭不成?” “兄弟误会了!” 晁盖连连摇头,还要再劝,后面吴用走过来轻轻说了句:“哥哥,宋江哥哥怕是因为上山没纳投名状而心不自在,恁何不成全他。” 宋江在前面对着晁盖一揖:“哥哥,还是让宋江去吧。” “哎,辛苦贤弟。” 晁盖点头应下。(本章完) 第836章 打听 冬季寒冷,有人劝住大当家下山去劫掠,有人跋山涉水、穿州过府。 北方境内,大雪封了天地。 石秀、杨雄两个也是运气好,后者在蓟州府的亲戚虽是发了杨雄的海捕公文,却暗示去其他地方的衙役走的慢些,是以他二人也没碰着前来追捕的官差。 一路走去景州之时倒是碰着有去齐国的商队,一番交谈下,豪爽的车队管事让这两个去齐国投奔友人的汉子一同赶路,他二人也不是不晓事的莽夫,杨雄当下执意要给钱,只是管事之人坚持不要,无奈只能勤快着些帮商队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 倒是石秀能够赶车让那管事甚是高兴,当下让他做了一个赶车的活计,杨雄仗着能开弓射箭倒是打了不少猎物,在这野外道也让一群人有了干粮之外的选择。 如此这一路有人带着,总好过两人靠着自己去找路走,只这商队是要到锦州的榷场,到了地方那商队管事想要聘石秀、杨雄二人入商队,两人也没应下,只是说了几声可惜,赠送一些御寒之物与干粮、烈酒,随即同杨雄、石秀两人分开,自去榷场。 此时已经过了孟春中旬,石秀、杨雄两人没了马车运载,又没马匹在手,天寒地冻的比之行来更是难走不少,他二人也没法子只能一路领略着辽东的北国风光一路前行。 齐天顺三年,辽天庆九年,宋宣和元年,仲春辛丑。 天光悬在云后,云层透出圆形光团,寒风吹在人脸上。 二人拄着哨棒站在城门口,抬头看着上方古朴的辽阳府三个字,石秀苦笑一声:“总算是到了,小弟差点以为这辈子都走不到这里。” 杨雄亦是满脸的疲惫,身上带着毛绒的皮裘沾了些风雪,抬头看着清扫干净的城门口,迈开脚步:“走吧,先去找个地方住下。” 石秀点头跟上。 冬日的街道人比之以往要少了很多,然而总还是有人出来采买东西,石秀左右看看,凑近杨雄:“这辽阳府的人看起来生活的不错,小弟这一路过来,看着不少人身上衣物都挺厚实,街边酒肆也有不少人在吃酒。” “到底以前五京之一,又是齐国的王都,总是不差的。”杨雄回了一句,看着前方曹氏酒楼的幌子,指了下道:“就这吧,为兄实在不想再朝前走动了。” 石秀也累,巴不得早些歇息,如何能有意见,两人当下走进店去,要了个大房,两人连脚也没去烫,脱下外衣直接倒在床上,一直睡到天色擦黑方才醒来。 洗漱一番,这两人腹中空空,去前面大堂要了些东西,一顿吃喝觉着没那般饥饿方才缓下来,石秀端着酒杯看着杨雄:“兄长,如今地方已经到了,你那友人在何处?” “我也不知。”杨雄嚼着炖的酥烂的羊肉:“他走时只说可来辽阳府找个叫杨林的人,他在那给人做工。” 石秀呲溜一口酒:“那这杨林说不得是个富户。” “……应是吧。”杨雄握着筷子,有些迟疑:“他那样说的好似这杨林谁都知道一般,想来应是个有名的,明日你我分头出去打听打听,说不得就找着人了。” 石秀点点头:“应是如此,今夜再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小弟多走动走动就是。” 杨雄笑:“总该一起去,说的你好像要独自出门一样。” 端起酒杯同石秀碰了一个:“明日我去东边,你往西走,甭管找没找到,未时末回来对一下。” “好。” 当下兄弟两个风卷残云的将剩下的吃了,叫店家准备了些热汤烫脚,又闲聊至亥时末这才歇息。 翌日,寒风呼啸。起来的两人要了早膳用了,看看快要巳时末,方才顶着寒风出门,他二人以为杨林是什么商人富户一类,走市集中向着开店铺的掌柜伙计问询打探,只是得到的都是“不知。”“没听过。”的答案,搞的两人逐渐有些不安。 直到未时末回来,叫了些酒菜,两人靠着墙壁坐下,面面相觑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兄长。”半晌,石秀沉吟着开口:“恁那友人该不会是让人骗了吧?” “不会。”杨雄先是摇手,接着顿住,面上神情逐渐有些不自信:“……应该不会吧,那厮看眼神挺精明的。” 石秀嘴角抽了抽:“这……要说精明,骗人者岂不是要更精明三分。” 杨雄神情有些僵住,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 两人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旁店伙计走来,将酒菜放在桌上:“二位客人,酒菜都上齐了,慢用。” 杨雄先是“嗯。”了一声,接着招呼他:“哎伙计,等等。” 看着石秀笑下:“咱俩问了这多人,竟是把酒楼这等消息流通之所忘了,说不得有些收获。” 石秀迟疑的点点头。 那店伙计奇怪的看着他俩:“客人,何事?” “我问你。”杨雄将身子转过来:“这城中可有一叫杨林的官人?” 那伙计先是迟疑一下,接着摇头:“没听说过。” 石秀苦笑:“兄长,看来恁那友人是被骗了。” 杨雄皱眉“啧!”的一声,吸口气:“算了,伙计你先下去吧。” “哎,恁慢聊。” 店伙计应了一声,走向前台,将托盘往柜台一放,回头看下,凑近正在低头的掌柜轻声道:“有人在打听杨林这个人,会不会是杨谒者?” 掌柜的抬头:“哪桌?” “靠墙那边,是住店的,听口音是宋国那边人。” 掌柜的隐晦打量一下,将毛笔和帐本往柜台里一放,锁好:“你在这看着,我去去就回。” 伙计应了一声,当下着掌柜的抓起皮帽,戴上就朝外面走,兜兜转转进了一个僻静之处,左右看了下,推门进去,快步穿过前面院子进了一间房屋。 里面正有几个百姓打扮的汉子坐在那,听到响动看向他,调笑道:“你这开酒楼的怎地今日这般空闲,别是客人都被这寒风吹跑了吧?” “别笑。”掌柜的走过来:“我那来了两个生面孔,在打听王府谒者杨林。”(本章完) 第837章 无题 屋里的笑声一静。 有人站起身:“今天街上也有人在打听杨林,一个黄脸儿的,一个小白脸儿,两人一个沿着街市往西问询,一个往东。” “就是他俩。”掌柜的点头:“也不知是个什么路数。” “杨谒者如今出外公干,这事儿我去找下上面,你们将人引去西街那边看起来再说。”有长相精明的汉子起身,冷笑一声:“管他什么路数,到时盘问一下就知。” “就这么办。” 几个人计较完毕,相继走出屋子,那掌柜的从后门出来,四下看看,先是在街上逛了一下,看看天色估摸一下时间,方才回转酒店。 进了门摘下皮帽,看墙边那桌已经没人,走去伙计那边将人叫到一旁:“那两人呢?” “适才用完午膳回房间了。” “想办法将人引到城西那边。” “晓得了。” 店伙计点点头,去后面烧了壶热水,提着就往杨雄二人房间走,到了门口看下没人过来,抬手拍门。 嘭嘭—— “客人,客人。” 杨雄、石秀两个正在房中闷坐,今日外出没打听到人的事情多少有些让两人泄气,愁眉不展中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外面伙计的声音,石秀走过去开门,看看对方手里拎着的水壶:“何事?” “给恁送些热水。” “进来吧。” 石秀说了句让开路,那伙计进来,将水倒入屋里铜缶中,口中说着:“对了客人,今日是您二位问小的认不认识那个杨林官人?” 杨雄豁然抬头看他:“正是,怎地了?” 那店伙计一边将铜缶塞上口,用布包了,一边说着:“小人认识人不多,记着这事儿问了下掌柜的,他说城西有个官人叫杨林。” 杨雄看看石秀,两人面上浮现喜色,连忙道:“说不得就是他,可知人住何处?” “小的替恁问过掌柜的。”店伙计笑着回头:“城西那边有个酱肉铺子,叫张记肉铺,很好认,外面是个红色幌子,从他那往前走十来丈,过巷口右转,一直走就能找着杨府。” “那感情好。”石秀说着从怀中取出些铜钱递过去:“多谢伙计了,有心。” “哎呦~多谢客人。”店伙计笑的见牙不见眼,将铜钱接过来放入怀,一把抄起水壶:“小的告退。” 他这一走,杨雄、石秀两人也坐不安稳,当下起身外出,照着那伙计说的一路找寻,天擦黑了方才找着那杨府,两人对视笑了一下,连忙上前叩动门扉,后退一步等着。 砰、砰砰—— 铜环砸在金属片上,里面传来一声喊:“谁啊?” 脚步声从门后传来,接着“吱呀——”一声门开启条缝,探出头的是一个生出华发的老者,打量一下两人:“二位找谁?” “劳驾。”杨雄连忙抱拳:“此处可是杨林杨大官人府邸。” 老者点点头:“正是,恁二位是……” “我二人乃是从南京道过来,特来投靠时迁兄弟。”杨雄说着,掏出一小块碎银塞过去:“还劳烦恁告知一下时迁兄弟在哪。” 老者手一伸、一抹,杨雄都没发现这碎银怎么就不见了,那老者缩回头去,将门打开,老脸堆上笑容:“原来是前来拜访的,天寒地冻的先进来吧。” “多谢。” 杨雄、石秀两个拱手谢了,迈步进来,老人关上门,在前头引路,转过影壁,他两个就在后面跟着。石秀打量一下,这院子挺大,能容四辆马车并排而行,里面青石铺路,两侧都是些卉,只是如今没了绿叶只剩秃杆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两边各有两个厢房,正对面的房子关着门,里面点着灯火,好似有人在一般。 好似哪里不对。 外号拼命三郎的青年蹙起眉头,心里面觉得有些怪异,只是说不上为何。 往前走了几步,方才行进了这院子不到一半的距离,石秀猛的一拽杨雄:“不对,有问题。” 杨雄奇怪的看来:“贤弟怎地了?” 那老者又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 石秀看看两旁:“此时正是饭点儿,如何不见其他人出入,只这一个老者。”,一指点着灯火的屋子:“那屋子灯火通明,到现在小弟未曾见着有人走动,这些如何不怪异?怕不是要坑你我兄弟二人。” “贤弟多虑了。” 杨雄张口说了一句,就听前面老头冷笑一声:“倒是个仔细人。” 这病关索豁然回头,石秀一拉他:“兄长快走。” 转身就要同杨雄离开。 哗啦—— 两旁厢房房门打开,持着劲弩的汉子涌了出来,石秀猛的停下脚步,身后影壁后十多个同样持着劲弩的汉子跑了进来,将弩一端,瞄向两人。 杨雄神色一惊,石秀却是阴着脸打量两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身后,那灯火通明的屋子有人影晃动,“呼啦——”打开,手持刀盾的士卒涌出,一身穿道袍的青年迈步走了过来。 石秀、杨雄转身打量着他,那人走近站在盾牌后,皱着眉看向两人:“你们是谁?找的杨林又是哪个?” 杨雄、石秀对视一眼,前者咽下唾沫,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倒是石秀拱了拱手,作了一揖:“小人金陵建康府石秀,见过这位齐国相公。” 杨雄将目光转向他,又看去那边的道人。 “哦?”道人有趣的看着他:“你是宋人?如何知道贫道乃是齐国官员?” 石秀看眼两旁的弩手,低垂下眼:“小人虽然愚钝,也知弩这等战场利器非是轻易买到的,况且……”,抬头看着道人:“这里有几十张之多。” 道人眼里有些欣赏之意:“倒是个精细之人。” 杨雄惊异不定的打量下对面道人,这才拱手道:“小人乃是蓟州两院押狱杨雄,因犯了些事特来这里投奔时迁兄弟。” 道人一怔:“你们认识时迁?那找杨林做甚?” 杨雄有些郁闷的叹口气:“时迁兄弟未曾和小人说他住哪,做的何等营生,只说跟着一个叫杨林的官人做事,说是来了一打听就知,未知这位相公如何称呼?” 道人哈哈一笑:“原来如此,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倒是那偷儿的不是。” 挥挥手,三面围着的弩手将劲弩垂下,刀盾手也将架式收起,道人笑盈盈的走上前开口:“贫道乔冽,你们叫一声乔道长即可,倒是认识他两人,你二人既然认识时迁,不妨同贫道走,待他回来,自然安排你们相见。” “乔道长。”石秀心里一动,抬手抱拳:“那未知时迁兄弟是做何的?何时回来?” 乔冽看他一眼:“他现在在军中行走,做什么就不告诉你们了,知道了没好处。” 杨雄、石秀面面相觑,只能拱手称是。 不久,两人随着众人走出院落。(本章完) 第838章 三人聚首 夜晚静了下来,只余寒风仍在呼啸。 石秀与杨雄被那自称乔冽的道士请去吃了一顿饭,只是饭桌上道士不在,那个看门的老头和他俩吃喝许久,谈天说地的扯了一通,随后被送回所在的酒楼,哥俩坐在屋中想着白天的事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评论,最终还是洗漱一番,躺到床上。 半晌,听着外面风声,石秀睁开了眼睛:“兄长,睡了吗?” “哪里睡的着。”杨雄在一旁裹在被子里,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入娘的,没想到那个道人竟然是齐国的吏部郎中,老子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我那在蓟州府的亲戚,这次是开了眼了。” “你那时迁兄弟到底怎么和这种大官儿有交情的。”石秀着实没有睡意,索性坐起身,黑暗中也不去点灯,将被子往身上一裹:“你不是说他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吗?怎地在那些人口中是个神偷?” 杨雄也不躺了,一样坐起裹着被子:“你这说的我也迷糊了,我见时迁兄弟时候他正要行窃,被我捉个正着,周围一个丢钱的都没,如何有神偷的样子了?” 黑暗中,病关索将两手一摊,也不管对面看没看着,无奈的一撇嘴:“这时候和我说他是个神偷,让我怎生相信。” “小弟不是对偷儿有什么偏见,不过……”石秀抿下嘴巴:“一个靠偷人钱财为生的三只手,他能搭上齐国这条线也着实让小弟惊叹,想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有……有吗?”杨雄歪了下头,他和时迁只是义气相投,对方有什么本事并不怎么熟悉,皱起眉头甩甩脑袋:“算了别想这些了,徒增烦恼而已。” 石秀赞同的点点头,想起对方可能看不见,开口:“兄长说的是,想不通就不想了。” 杨雄沉默一下,一时间没说话,翻身重新躺下,闭着眼半晌还是没睡意,又睁开:“为兄想起来,这客栈应该是齐国官方有勾结吧,明日要换个吗?” “兄长最好不要那般做。” 梆梆—— 外面,寒风响动中传来几声梆子响,更夫叫喊着“小心火烛。”走远。 屋内,石秀的声音轻响着:“今日那伙计将咱们引去那里,分明是对方有意为之,若不是兄长说了时迁兄弟的名字,怕是你我二人难逃一死,如今对方让你我回来,也有这里是对方眼线的原故,想来你我住在这里他们也甚是放心,换个地方,怕就是两说了。” 杨雄眨着眼睛,半响明白过来,他二人在辽阳府从头至尾都是在找杨林,未曾提过时迁的名字,是以在那院中说了时迁反而让对面人松懈下来,让他们回来想来也却如石秀所说。 “……幸好。” 半晌,杨雄憋出两个字。 石秀也是轻出口气:“是啊,幸好……” 两人又谈论几句,杨雄一把掀开被子起来,石秀有些奇怪:“兄长去哪?” “尿!” 留下一个字的病关索披上衣服跑了出去,石秀轻笑一下仰天倒在床上,不久睡熟过去。 接下来一连十余日两人都没见着时迁过来,倒是那个店伙计再见着二人过来问候一声,说一句“时假侯回来之前,二位所有费小店包了。”,随后退下。让房中的两人有些惊讶,没想着时迁竟然在军中做到假侯的位置,心中越发对其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只是人不在面前也无法问询,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在这辽阳府内闲逛。 东北之地的风貌与南京道还是有所不同的,这里女真、奚人、渤海人、汉人混居,偶尔也能看到契丹在这里行走,街道两旁多是带着异族特色的食肆、酒楼。 他二人只在南京道待过段时日,那里仍是汉人居多,与宋地河北两路没甚差别,如今到了这散发着不同气息的地儿也算是开了眼界。 一时间,不是去河流学着人凿冰钓鱼,就是带着弓箭去林中狩猎,自然两人也发现总是有人跟着他们,只二人觉得无所谓,也就听之任之,有时还招呼跟着他二人的游士府之人一起玩乐,倒是让不少人对他俩甚有好感。 季春,空气中的寒意稍稍减退些许,从远方回来的骑兵踏着冷硬的地面快速跑入黄龙府,一路来到曹氏酒楼前。 身形矮小的骑士利落的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店伙计:“照料的精细点儿,这马有些掉膘了。” “恁瞧好吧,错不了。”店伙计应了一声,拉着马去往后面的院子。 房间中,杨雄、石秀两人正将弓弦从弓身上取下进行保养,最近一段时日出去狩猎,开心是开心,只是天气还是太冷了些,不能每日出城浪荡着实有些可惜。 彭—— 大门被人砸的一晃,外面有向后倒退的脚步声。 杨雄看看石秀抄起旁边依靠着墙壁的哨棒,后者则是从桌上拿起尖刀,跟在他身后,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谁啊!” 杨雄喊了一声,将门闩一挑,猛的打开,石秀从后拿着尖刀对准常人胸膛位置,只是看清了外面一怔,随即拿刀的手垂下去。 适才刀对准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往下三寸才能看着有个矮子站在那儿。 时迁先是奇怪的看眼石秀,接着冲着开门的杨雄抱怨道:“杨兄大白天的锁什么门?”,接着促狭的一挑眉毛:“里面不会藏了个小娘子吧?” 杨雄松了口气,将哨棒扔给后面的石秀:“防的可不就是你这等贼厮?省得大白天的让个笨贼跑进来。” 时迁脸一黑:“小弟只是偶然失手而已。”,接着走进来看向拼命三郎:“这位就是杨兄以前说的石秀兄弟吧?”,拱手作揖道:“在下时迁,现任齐军斥候营假侯一职。” “石秀见过时兄。”白皙的青年不敢怠慢,连忙还礼:“之前总听兄长说起时兄,常恨缘锵一面,今日得偿所愿,幸甚幸甚。” “好了,别酸来酸去的了。”杨雄将门关上,挥挥手:“都是自己人,那般多礼没的生分了。” 时迁、石秀两人都是一笑,随后三人就在这屋中坐了,杨雄看看时迁一脸的疲色以及被冻的发红的脸颊,斟酌一下开口:“兄弟,你是怎地进了齐军的,当是为何又留下那杨林的名字?让我两个差点儿被人当细作给捉了去。” 时迁苦笑下,拱拱手:“这是小弟的不是,当时确实还跟着杨谒者、马谒者做事,是以留下他的名字,哪里料到后来小弟有了机会分入军中,这才有了误会。”(本章完) 第839章 “先不说小弟了,杨兄与石兄弟来此找俺可有什么难事?” 时迁笑笑,本来在杨雄记忆中有些猥琐的面容,如今看来竟是有了几分坚毅的样子。 “看来军中锻炼人啊。”杨雄颇为感慨的说了句。 时迁哪能知道他想的什么,也不知如何回话,只是在那笑着。 “也不瞒兄弟,为兄家中有些丑事,一时间气不过动刀子见了红。”杨雄眼角一抽搐:“本来想要南逃回宋,只是想起兄弟之前所言才来相投。” “原来恁地。”时迁眼睛睁大,站起来一拍胸膛:“杨兄来找俺,是看得起时迁,俺自然是愿意的,小弟如今得了些功劳,如今是簪袅爵位,在城西有个宅院,就先到俺那住着。” 当下拉着杨雄、石秀退了房去他那边住着,三等爵位的宅院有三间屋子还配有两个侍女,让杨雄、石秀两人开了眼界,连声说着齐国对将士大方,眼中多有艳羡之色。 一连数日,时迁早上出去,过午的时候回来,陪着两人喝酒聊天,闲暇之时三人拿着棍棒木刀练上一练,好不高兴。只是这二人也不是能够心安理得在别人家住着的,没几日的功夫就找上时迁想要出去做事。 “你们二人想去寻个营生?”时迁面色古怪的看眼两人,思索半晌开口:“石秀兄弟被游士府看上了,或是过段时日有人前来相邀。” 石秀杨雄面面相觑,半晌皮肤白皙的青年开口:“甚时候的事情?小弟怎地不知。” “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时迁不好意思一笑:“那边也要些时日处理手尾,这时间怕是要长一些,是以就没和兄弟说。” 石秀闻言有些明悟,怕是对方想要调查自己底细,方才需要这般长时间。 杨雄在一旁有些羡慕的看了他一眼,从他帮自己就能看出,这兄弟是个仔细人,胆子也大,下手也狠,更重要的是讲义气,愿意为人披肝沥胆,如今被齐国的人看上,将来说不得能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正好今日将事情说开,杨兄。”时迁看向那边的杨雄:“俺知杨兄本事,也曾和上面举荐过,只是还是有些话想问问杨兄。” 杨雄抬头看过来,面上有希冀的神色。 “如今俺们大齐虽说各个衙门都有人,但还是缺少能干事的人,是以凭着恁的本事进去不难,只是衙门口安稳是安稳,就是升迁太慢。”时迁走去桌上,将裹着铜缶的厚布打开,倒下温水喝了一口:“俺想问问杨兄,是想进衙门里重操旧业,还是进入军中,靠着手中刀枪挣出个功名来。” 杨雄看着时迁比之初见时黑了不少的皮肤,低头思索一下,抬头看向他:“兄弟,之前我在辽国厮混的开,是靠着家中有亲戚为官,若是没这个背景,说不得就是被人使唤的命。” 时迁想说些什么,杨雄伸手止住他:“兄弟且听我说完。”,走去桌边坐下:“我这人本来没甚野心,只想有个来钱的活计、有点小权,娶个婆娘有个家,若是再有一小崽子承欢膝下就更好。” 时迁早前两日听他说过家中之事,同石秀看着他露出一丝同情。 “只是你二人也知道,这些都成了过往云烟。”蜡黄的脸上有红晕挂上,一掌拍在桌子上。 彭—— “只我杨雄也不甘心!凭什么老天待我如此之薄,让我一个愿景也无!”咬着牙,这病关索看着两人:“既然前面那条道走不通,老子索性不走了,好歹也是练过两年功夫,使得动刀枪棍棒,我愿进军中搏上一搏,说不得能将老子这霉运给搏没喽!” “好!”时迁一拍手:“就知道杨兄是个不甘寂寞的,小弟定然支持。”,双眼转了转:“辽阳府这边的军队去岁出征金国损失不小,虽说现今不再征召,可还能靠举荐入伍,杨兄愿去步军还是马军。”“步军吧。”杨雄苦笑:“马骑的少,让俺上去也是僵着,就不露这怯了。” 时迁自不会拒绝,当下三人又说了些话,等着到了晚间,时迁打来酒水,又买了些肉食、菜干,三人就在家中简单的吃了。 翌日一早,时迁跑去找军中同僚,此时马灵同周大荣的妹子周秀儿已在年初完婚,带着兵去了信州,荣驻扎在银州,韩世忠领兵早回了辽州,步军还剩陷阵营两部与鄂全忠在辽阳府。 一番考校,杨雄进了鄂全忠军中暂任一屯长,倒是让时迁颇为歉意,觉着有些对不起杨雄。 倒是杨雄本人并不在意,反过来安慰时迁“为兄起点已经比别人高了许多,哪里还有不慢?只日后战场拼杀,努力挣功劳就是。”,这才让鼓上蚤释怀。 孟夏之时,游士府的官吏来时迁这边将石秀征召,这拼命三郎也不含糊,当即拎着包袱跟了过去,时迁、杨雄一直也没见着他,直到月末,石秀才找两人喝酒,直言要去上京常驻,或许短时间回不来,三人当晚喝的酩酊大醉,再次同宿时迁家中。 第二日时迁杨雄起来时,已是不见了石秀人影,让他二人一阵欷歔,只是二人也熟悉石秀性子,知他不想搞的生离死别一般,是以也不怪罪。 …… 春风吹拂,天气在转暖,漫天云朵飘动不定。 人世间的运行并未因杨雄、石秀两人有所停歇,远在宋国相州汤阴,年轻的女子在房中痛叫出声,外面年轻的军人正在院子中团团转圈,时不时看向房屋的眼神带着担忧,陡然里面妇人又是一声痛叫,让这面相坚毅的青年想要冲进去,又被守着门口的老母亲给劝退下去。 如此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就连吊命用的药汤也送进去两次,方才听着一声啼哭,出来的稳婆面上满是喜色:“恭喜恭喜,是个小子。” “苍天保佑!” 年老的妇人对着天空双手合十,看着自己儿子跑进去,满面的笑容。 屋内,婴儿啼哭的声音嘹亮,虚弱至极的妇人看着进来的青年轻声开口:“郎君,给孩儿取个名字吧。” “云。”那青年走到床前跪下,握着妇人手:“今日云霞漫天,叫云可好?” 妇人露出笑容。 …… 登州。 有使者走上舰船,满面苦涩的高药师看着熟悉的将官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刘将军,今次要麻烦恁了。” “放心,有俺在,出不了茬子。” 齐天顺三年、宋宣和元年,辽天庆九年孟春己卯,载着大宋君臣野望的船只慢慢驶离港口,扬起风帆一路向着北面的辽东大地而去。(本章完) 第840章 一个没标题的章节 齐国自去岁征战完就一直在休养生息,只战事完了,诸多之前谋画或是筹备的政略开始铺设。 冬日之前,辽阳府与黄龙府率先建立起折冲府,当地守将任折冲都尉,后又在南边临海的镇海府与东边靠近高丽的开州分别尝试建立,四府各有兵千人,被视为上府,吏部员外郎李懹上书,分折冲都尉品级,上府正四品下,中府从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 这些折冲府中设立主簿做检察户口,劝课农桑之事,与折冲都尉之责分开,一时间倒是让朝野上下颇为期待,都等着看其结果。 春日之时,四府都尉上奏,冬日练兵之事进展顺利,虽有些个冻伤之人,却无伤大雅,随即各军州开始按照人口、户籍陆续设置折冲府,西边靠近辽国之处多为上府,凡十所,皆录兵籍千人,北部与中部共十四所做中府,各入兵籍八百人,剩余东边生女真各部则尚需统计人口,只蒲卢毛朵部与长白山部早已降服,建府者三,每府有兵六百。 原有的兵源则是仍归各校尉将军节制,只每部定下两千人的兵制。 仲春之时,振威将军姚刚上书要增甲骑至千人,吕布与兵部户部讨论后不允,只同意将人增扩至五百。 又有春耕与放牧之人时常因水源打起,让吕布这边一直没能消停。 孟夏乙巳,天光青冥,穿着蓑衣的侍卫站在王府四周,淫雨霏霏打在人脸上。 檐廊两侧不停向下流着细小的水柱,几个婢女端着托盘,盛着早膳,快步走入书房之中,吕布高大的身影正坐在桌后,对面是房学度、吴角、王政、高桢四个被叫来议事的下属。 婢女走上前,放下的器皿掀开瓷盖,蒸腾的热气升起,是一小锅新熬好的米粥。 吕布拿着汤匙搅动一下,看着婢女出去,口中说着:“林冲、唐斌上书,陷阵营两部招不满人。”,抹了下嘴巴:“一个只能招上千三百人,一个还给某少了百人。” 房学度笑笑:“陷阵营历来选拔严苛,林、唐二位将军已是尽力了。” 吴角这两年处理事务繁琐,须发日益白,闻言开口:“臣闻北边与东面的女真人甚是强健,大王何不让二位将军将其亦纳入选拔范围?” 汤匙碰触下碗底,发出一声脆响,对面的人影摇下头:“自来陷阵营就是以汉人组建,某不想改变。” 王政、高桢面上有些不自然。 吕布瞥眼看下两个渤海属下,笑了笑:“非是某对其余各族人有意见,只是当时建立之时就是这般规定,某亦不想将之随意更改。”,看二人面色缓和,接着若有所思的道:“如今我等已经建立折冲府,当设各军之称号以示其威,亦方便下面兵将将力朝一处使。” 对面四人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皆道:“此亦是应该,臣等早有此愿。” “那你等拿个章程上来,某要选一部骑兵带在身边,以后出征此就是某亲军。”吕布漫不经心的喝着粥:“此部暂定三千,以勇力杰出者当之。”“是。” 房学度几人都深以为然,自家大王武勇过人,时常亲临战阵,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尝为此担惊受怕,尤以武卫中郎将余呈为最,本来稚嫩的少年,如今看起来竟然有了少年老成之相,若说与之没有关系,怕是亦无人信。 “大王,臣亦有事上奏。”王政将粥喝完,直起身子,瘫坐在椅子上:“如今我等已非去年之态势,不如将散落在内的各部军马重新规划一下。” “哦?” 吕布饶有兴趣的看向对方,就见这青年张张嘴,接着叹气:“说起来话太多,好生麻烦,这事昨日房郎中与吴郎中率先提出的,不若让他二人说。” “你个惫懒的家伙。” 几人哭笑不得,高桢一巴掌拍了王政肩膀一下,以手捂面,羞于见人一般,这厮八成不是因为懒,估计是昨日在青楼费的力气太多,今日体虚了。 吕布斜了王政一眼,想想对方日常表现,只是摇摇头:“从今日起,你给某居家十日。”,说完也不理一脸苦楚的王政,看向房学度吴角。 对面,房学度向着吴角示意下,这前为老道,现为兵部右郎中的人开口:“大王,臣观现今我大齐内部已无敌人,且折冲府亦有守境的职责,如银州、沈州等地的兵马可以外迁至边境,以御将来辽国之犯。” “或也可更快的出兵辽国。”房学度在旁补充一句。 “可。”吕布点头,朝着一旁招招手,余呈上前将钉着堪舆图的木板从一旁推出,吕布手指了一下:“某也尝思及此事,只是前些时候过冬与建立兵府之事一时无暇顾及,正好今日你等提起,说来某听听。” 房学度放下碗,同着吴角站起分站堪舆图左右两边,指着辽西州开口:“大王,我等如今与辽中京道接壤于此,上有显州分靠辽国两道。”比划下上京道:“是以臣想意可在辽西州与显州一带驻军。” 又一指威州:“如威州等地已过了半载,民众大多已适应我齐国律法,臣以为继续让袁将军驻扎于此,不若让其入黄龙府周边驻扎。”,手指向上:“此地臣以为好处有二,一为从此至上京道最为方便,水陆两道皆便利,适合将兵力收缩至此;二者,黄龙府本为边境商贸之所,北边各族皆有往来,而这些人大多畏威不怀德,若是见我大军在此且军容甚威,亦能起到震慑作用。” “再有辽阳府如今是我大齐暂定都城之所,亦需大军拱卫。”房学度用手点了点,没再说下去。 吕布眼睛眯了一下,耳听着吴角道:“除此之外,我军只需再于高丽边境设立一处驻军之所,东部女真之事则只需大王下诏,若其遵守还则罢了,若是不愿服王化,只需遣几员大将,领折冲府之兵讨伐之即可。”(本章完) 第841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甚好,只如今钱粮不足……”吕布用手点着桌子,看去堪舆图那边:“之后某会给蒋敬、李应那边送去文书,让他二人抽出钱粮修建那边的防线,原有驻扎军队的地方正可推倒开垦成田地。” 房学度、吴角对视一眼,齐齐一笑:“大王说的甚是,到时士卒皆出自折冲府,原有驻军之地荒废也是可惜。” 说着回去位子坐下,不妨旁边高桢站起:“大王,既然军中之事已定,臣亦有事上奏。” 吕布好奇的看他:“何事?” “臣以为现今的律法上有些不明之处,当予以修正。” “高卿以为何处不明?”吕布看向对面:“桩桩件件不是写的挺直白?” 高桢摇头:“非也,本国之法承宋、辽之荫,却有数处不对我齐国国情,要知我大齐非是只有县城、村庄之所,远处的军州……” 那边说话的声音逐渐加快,有些激昂之感,只吕布又非是法家之人,王政对这些亦没自己这友人那般熟悉,房学度、吴角两个从来都不是守规矩的,四个人只能看着那体型壮硕的书生两片嘴唇在开合不停,却说不出一句话。 “……高郎中。”半晌,趁着高桢暂停之时还是吕布开口说了一句:“你可以将律法补充一下,到时拿来给某看。” “如此也好。”高桢甚是兴奋,比之武将毫不逊色的身材站起:“那臣回去好生琢磨一下,尽快写成折子,可惜有些地方臣还未想透澈。” 想想将要到来的奏折,吕布脸上抽了一下,又有些后悔,大汉律当年他都没怎么看,一直在战场上厮杀,之后在军中处理的也是军务,至于后来入朝,王允那厮也只是将他当成一能打的将领来驱使,更别提地方的政务皆是被当地的士族把持,他那时不知钻营、收买人心,如何插的进手去。 眨巴眨巴眼,吕布脑中灵光一现:“某听闻‘纸上之事得来终觉浅’,高卿不妨去找一下邓飞,他如今乃是监察御史在各军州行走,所见所闻定然与众不同,想来对地方上如何断案也接触不少,当是能为你提供一些实例或是独特观点。” 高桢眼神儿一亮:“大王说的不错,臣这就去找邓御史。” 拱手一礼转身就欲走。 “等下。”吕布开口叫住他:“邓飞此时不在辽阳府中,你去问下乔冽,多半游士府有他的消息在。” “多谢大王。”高桢更是兴奋,大步流星的离开书房。 “高郎中真乃雷厉风行之辈。”房学度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吕布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倒是王政幽幽的说了一句:“高兄别看熊虎一般,他可是个认死理儿的人。”,目光瞥向吕布:“说不得邓御史被他缠上要受些罪了。” 抿了下嘴唇,吕布起身走去一旁推开窗子:“邓飞虽说读书不多,却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又在辽东各地行走,当是能给高卿一些帮助。” 王政砸吧砸吧嘴,甚是想问上一句大王是不是故意指走高桢的,只是他隐约有这个感觉,是以也没问出。 不久,三个人被打发回各自的衙门,只王政身边跟着两个吕布指派的侍卫,十天不准对方逛青楼这事儿吕布还记着呢。 …… 海波一圈圈被船头撞碎,白色的浪带着海水独有的腥咸气息弥漫在空中。 高药师站在船头,看着深色的海面心中一阵阵发虚,前次宋国出使失利,虽说不关他的事儿,可还是被官府隔三差五的找由头收拾他一顿,家中资产甚至因此折损了不少—— 都是罚没的。“早知道不离开辽东了……” 轻声嘟囔一句,这人气闷的双手互揣,虽然天上日光高悬,这海风吹着还是挺凉的。 “高兄,你也出来透气?”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高药师连忙转身,看着来人连忙恭敬一礼:“马钤辖。” “哎~”伸手一挥,身形有些消瘦的男人走过来,笑了下:“你我一起出使齐国,乃是路上的伙伴,当相互照料,这般多礼数做甚,不如称我表字仲甫。” 俺再信你们宋人的嘴就是傻子! 腹诽一句,高药师嘴角动了一下:“钤辖是官,小人是民,礼不可废。” “你再这般我可要生气了。” 男人看去的眼神有些薄凉,让高药师瞬间一个激灵,连忙低头:“仲甫兄。” “这不就对了。”名为马政的男人哈哈大笑,拍了下对面肩膀一下:“药师兄从辽东来,之前一直在忙碌些俗事,尚未同你好生聊过,如今趁着你我尚在这海上漂着,不如说下齐国给我听听?” 高药师揣在一起的手狠狠的捏了一下:“小人对齐国知道的也不算多。”,勉强的笑了一下:“若是小人哪里说的不对,还望仲甫兄莫要见怪。” “你说。” “这……齐国的人似是突然出现辽东一般,先是攻克了镇海府,然后北上一路击溃当时的渤海人叛军,攻下了辽阳府,之后数次击溃辽人大军,小人就是那时候南逃,准备前往我大宋的。” “哦……”马政点点头:“他们对治下百姓如何?” “当是不错。”高药师犹豫一下:“小人曾路过他们攻占的城池,没发现有屠城的迹象。” 马政皱眉:“这算哪里不错?” 高药师尴尬一笑。 身边的人叹口气:“罢了,就算他不错吧,你说,他们可有急需的物品?” 俺怎生知晓! 高药师脑海里转过这句话,只是终是没敢说出口,低低的道:“想来不过是钱粮兵械吧,历来辽东之民都是缺少这些。” 马政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半晌一拍他肩膀:“行,这次若是有所建树,为兄替你保一出身。” “仲甫兄当真?” “哈哈,自然真的。”马政仰头一笑:“你帮我,我帮你,此谓之公平。” 高药师一拱手:“小人定然辅佐仲甫兄做成此事,船停靠之后,小人愿去城中打探。”(本章完) 第842章 上岸 宋国的使臣还在海上漂着之时,齐国的军改在这期间开始进行,裁撤去部份老弱之人转为屯田兵,保留精锐,同时辽阳府城外最先建起庞大的军营,本已经返回银州的荣再次带军南下,入驻进新建的营帐中。 右中郎将钮文忠从曷苏馆七部离开,亦是回转至这东京道的心脏地带,只他麾下校尉完颜宗隽一脸不乐意,成日待在军营不怎么敢入城。 后来这来自辰州的辽东主将才知道,自己下面这位校尉是怕碰上完颜宗翰,那位新任的奉义中郎将此时一直在辽阳府一直没走,这厮是怕进了城内被人逮着揍一顿,而在军中好歹那位不能私自闯进军营来。 稍晚之时,驻在穆州的王德北上辽阳府,同时平西将军糜胜受命北上,以建忠校尉柳元、昭武校尉陈赟两部守开州防备高丽方向,其余三部并糜胜本部开往辽阳府左近拱卫。 而调兵仍在不断的调整,显州方向,左中郎将韩庆和奉命开始修筑烽火台与岗哨,萧海里则是带军南下辽西州,督促当地屯卒开始修建防御工事,以呼应显州的守军。 孟夏下旬,西中郎将完颜娄室率军直至两州之间,在此驻军,一队队久经战阵的前金国兵卒做好了为齐国征战的准备。 同月末,黄龙府的驻军开始扩建,平南将军袁朗、镇贼中郎将马灵、平北将军孙安相继率部北上,汇合杜壆于黄龙府,明义将军乌林答泰欲、裨将军完颜石土门将兵力收缩至完颜部旧地,与黄龙府南北呼应。 八部水军以阮家三兄弟守内河,其余五人则是带军在海岸游弋,至此算是结束了兵马调动,只李应、蒋敬两人为钱粮之事整日满面愁苦,刘敏、杨民为两个也是忙的脚不沾地,总算是将近一段时日的粮草供应妥当。 仲夏中,安南将军奚胜会同安东将军卞祥、平东将军史文恭部防线于荣州,东线的率宾府则是在蒲卢毛朵部与长白山部的介入影响下开始倾向融入齐国。 也就是在两边商谈如何归附之时,马政、高药师所在的船只进入耀州港口。 耀州港的渡桥上,大小船只云集。 挂着宋国旗帜的船上,马政站在船舷边,看着商贩们站在自己的船前同船舶司的官员说话,一旁差役正拿着书册纸笔记录着什么,有拿着刀枪的士兵从视线里走过去,一切看起来都与宋国的船舶司有些不同。 待到看着有商人哭喊着被拖走,有木箱、麻袋从甲板被差役搬下来,方才开口出声:“那边什么情况?” 高药师站在他左侧后方,踮着脚看了一眼:“怕是干私活的。”,见马政神色没有变化:“齐国曾宣布一些禁止贩卖的东西,估摸是那商人犯了。” “这般严苛……”马政摇摇头:“如此这船舶司怕也没有几分赚头儿。” 迈步走去木梯那边:“走吧,此地离着辽阳府还有几日路程,早些完成官家的吩咐为好。” 其余人哪里会有意见,忙不迭的跟上,刘亮、王美两个平海军的将官还要守船,自是不会轻易离去,派了二十名水手做护卫。 只是下了船,没经过这般长时间航行的马政摇晃着总觉得自己站不稳,旁边充当护卫的水手赶忙过来扶住:“钤辖当心。” “我这是怎地了?” “恁在海上时日太长,一时间适应不了陆地,不用担心,过不多久就好。”“原来恁地……”马政有些无奈的抬头望望天:“如此,我等找个地方住下,顺便尝下这边的膳食如何。” “一切都凭仲甫兄做主。” …… 仲夏的天气已经足够温暖,街边上孩童举着竹竿、木棍相互敲打着,有打中对方脑袋的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风吹动树枝扫过酒楼的屋檐,卖酒老者张开的遮阳伞被吹的倒向一旁,引来一片惊呼,黑色的猫在屋脊上站住脚,舔着掌心的毛,看眼下方前去帮忙扶伞的行人,一声不吭的回过身,消失在房顶上。 二楼的雅座,穿着华贵的商人喝着酒与对面的人斗智斗勇,绞尽脑汁的想要多赚些钱财,粗豪的江湖汉子正同友人豪饮着谈论江湖恩怨,也有来自三山五岳的商旅行人在小声谈论着什么。 有时外面有喧哗声音传来,坐在围栏旁的马政歪头朝下看去,一群穿着黑色戎装、制式皮甲,腰带横刀、牵着战马的士卒三五成群的向外行走。 马政看的眼热,大宋缺战马非是秘密,这边的马匹仿佛随便拉出一匹都能当战马用,甚至他还有心仔细看了看,过去的几匹战马上挂着强弓与骑弓各一张,箭囊一个,铁矛一杆,算上对方腰间的横刀与身上皮甲,比之朝中精锐也不差,更难得的,是对方面上的神情,都是一副渴望与激动的模样。 “这是在做甚?” 马政看向高药师,这汉子直接站起来:“俺去问下。” 匆匆跑去一旁,没多久回到座上,面上有些怪异:“今日是府兵训练的日子。” “……府兵?”马政捏着酒杯的手一顿,讶异的抬头看去高药师。 “是,齐国恢复了唐时的府兵制,城内就有折冲府,有都尉专门负责练兵,听闻耀州这边被评为上府,是以有千人要参与日常的训练。” 马政神色一动:“几日一训?” “农忙时,半月训一日,农闲之时,五日一训,咱们今日是赶巧了。”高药师伸长脖子张望着下面的身影,语气感慨:“不过若是冬日过于寒冷,也可十日一训,雨雪封路的话,则另等通知。” “哦……”马政点点头,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水,神色放松:“如此看来与我朝差别不大。” 高药师眼珠转了转,没有说话,只是陪着马政吃喝。 不多久,吃饱喝足的两人回去酒楼后面,当夜就在耀州城内歇息了,翌日一早,自觉已经“稳如泰山”的马政催促着启程,一行人带着诏书,急急忙向着辽阳府进发。(本章完) 第843章 第一次接触 天光在头顶的云间洒落,飞鸟偶尔扇着翅膀从旁边的林间飞出,投入另一边的山丘消失不见。 一个个穿着短衫、搭着汗巾的民夫将树木锯断,放到骡马拉的车上,赶着走向辽阳府,沿途道路间,有人支起遮阳棚,垒好的炉灶坐上大锅,翻滚的白汤中时不时有带肉的骨头露出,过往的民夫大多会在此驻足掏出带着的铜钱,笑的灿烂的妇人拿出粗瓷大碗,舀上一碗骨头汤、撒上些野菜,又配上两个饼子端给他们,滚烫的肉汤烫熟了生菜,飘出一股让人胃口大开的香气。 随后吃饱喝足的人一甩马鞭“让让、让让,别撞上!”的呼喊声中,催着骡马向前走去。 “这辽阳府是在扩建?怎地这么多民夫?这是要修多大的屋子?” 马政避让在一旁,擦擦脸上汗水,身上原本光鲜的衣服这段时日赶路脏了一些,眼见着官道上热火朝天的景象,倒是让他有些好奇。 “老兄你说的不算对,但也差不多。” 后边有蹲在草地上的民夫说了一句,马政伸手拦住想要凑过去的高药师,自己上前蹲他旁边,笑了一下,拱拱手:“劳驾说下,这是要做甚?” 那人看看他:“外面来的吧?听口音陌生的很。” 马政笑而不语。 那汉子也不以为意,喝口肉汤,满面红光的开口:“这不朝廷将外面的军队调回来不少,那家伙……”,两只胳膊一比画:“军营修的老大。” 马政眼眸动了一下,转过头看后方过去的车子:“这都是修军营的?” “那不是。”汉子摇摇头:“军营老早就整好了,这都是给那些士卒家眷修筑的。” 那汉子蹲着朝马政走了两步,一股子汗酸味儿直冲后者鼻腔:“俺和你说,俺邻居外甥的三舅在折冲府任职,他有消息说,现在调回来的这些将军和队伍以后就常驻在此来,所以要给他们家眷修房子,让那些士兵也有个家回。” “哦……”马政闻着汗臭味儿也没变表情:“可是齐王要打仗了?” “那家伙,没有。”果断的摇摇手,唏哩呼噜将汤喝干净,一抹嘴:“没听着那边儿要打仗,就是调动军队。” “你这要是真的……那老哥你消息够灵的。” “那可不,别人都叫俺长耳张三,有什么事儿俺基本都是最先知道。” “呵呵……”马政皮笑肉不笑拱手:“失敬失敬,兄弟还要赶路,就此别过。” “嗯,走好。” 不去管那笑的得意的汉子,马政站起身冲着身后的人招下手:“走,继续赶路。” 后面高药师与护卫连忙上来,看身边人少,前者走上前:“仲甫兄怎地一副皱眉的样子?” “没甚。”马政瞥他一眼,也不瞒他:“只是在思索齐国下一步要做什么。” 高药师歪歪头:“管这个干甚,咱们不就是给个诏书吗?” 马政看他一眼:“你不懂。”,随即摸着下巴继续走着,搞的高药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下头,无声嘀咕一句:“就你知道的多,呸——” “走快些。” 前面传来马政催促的声音,“来了!”本能的答应一下,高药师赶忙走上前去,一路在对方后面跟着,两边锯树的声音随着行走渐渐远去,前方城池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 “辽阳府……” 轻声呢喃一句,马政低下脑袋,看着有人掏出路引走入城池,他们这些北上的宋人只好老实的交上城门税,方才走入城内,人声在走出城门过道的一刻陡然放大,涌入耳中。 马政叉腰吸了口气:“现在可以去找齐国官府了。” “这里俺只在几年前来过。”高药师站在身后面有难色:“如今怕是这辽阳府内已是不同……” 呼—— 马政竖起的手带动着风声,打断对方的话:“去问,然后就说大宋武义大夫,登州兵马钤辖带有密旨前来。”“……是。” 高药师将话咽回去,张望一下,快步向前找了个人问话,随即返回带着这一行人向着礼部衙门而去。 后方,被高药师问话的汉子等着人走远收敛了笑容,快走拐去一处巷道之间。 不久,有人跟了上去。 …… “有人找你打听礼部?宋国……” 乔冽拿毛笔的手顿在半空,看着下方单膝跪地的人皱起眉头:“人呢?” “小的安排了人去跟着。” 乔冽眼珠动了动,将笔放到笔山上架好:“八成是宋朝来的使节,让人盯着就行了,你去通知下面人,找到这伙人来的踪迹,贫道要知道他们总共来了多少人,都在何处,是不是在打听我齐国的情报。” “是。” 那汉子应了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乔冽一把将道袍脱去,换上黑色打底的官服,戴好进贤冠,迈步出了房门,匆匆向着王府而去。 …… 与此同时。 “宋国使节?” 杨朴看着进来报信的人神情惊诧,连忙起身,绕过桌子:“快带本官去。” 跟着手下吏员快步出了房间,走下台阶,大步向着前面大厅而去,进门就见二十多人正坐在那里,不由拱手一礼:“本官齐国礼部郎中杨朴,未知哪位是宋国来的使节?” 马政连忙站起,作揖道:“在下登州兵马钤辖、武义大夫马政,见过杨郎中。” 杨朴上前两步,笑了下:“马钤辖来的够匆忙。” 马政看看满是尘土的衣裳,坦然一笑:“心急赶路,不雅之态让杨郎中见笑了。” 转身向后示意一下,连忙有护卫上前,将一应身份证明之物递给杨朴,这礼部郎中也没避让,一一验看,这才有些惊奇的抬头:“马钤辖一路前来倒是够隐蔽的,不知所来是为何事?” “为国事而来。”站着的身影双手交叠在身前:“还望杨郎中能上告贵国齐王,大宋天子有诏书给他。” 杨朴笑容陡然一收,看着马政半晌,方才开口:“各位舟车劳顿,本官先安排你们住下,至于大王何时见你等,这也要本官禀过之后才知。” 马政皱眉,不知对方为何态度一下冷下来,只是他等赶路确实乏了:“如此也好,待我收拾干净再见齐王也是好的,免得王驾前失了礼数。” 杨朴听闻面色稍霁:“如此,就请各位宋朝贵客去往驿馆暂歇。” 当下叫来礼部吏员带着众人下去,杨朴看着这些人背影消失,沉思一下,方才出了官衙,骑上马匹去往王府。 …… 齐王府。 吕布正同着陶宗旺、蒋敬二人指着辽阳府堪舆图在说些什么,陡然听着脚步声,余呈大步走入:“大王,乔郎中求见。”(本章完) 第844章 你非我皇 “让他进来。” 吕布说着话看向蒋敬与陶宗旺,玩笑道:“乔冽那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蒋敬看了陶宗旺一眼,见自家兄弟点点头,方才开口道:“大王交待的事情臣二人记下了,乔郎中过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如此臣等告退。” 陶宗旺看着蒋敬,学着向上拱手作揖。 吕布自是应允,看着两个下属离去,很快,穿着官服戴着进贤冠的乔冽大步走了进来:“臣乔冽见过大王。” “恁地多礼。”吕布摇摇头,示意他起来:“又没外人在此。” “礼不可废。”乔冽笑着站直:“再说,臣可不想被杨郎中念叨。” “怎地你们都怕杨郎中。”吕布哑然失笑:“王政那小子也是如此。” 乔冽仰头打了个哈哈:“许是杨郎中为人正直有威仪,是以不觉让人心生敬仰。” “恁地贫嘴,说吧,此次来有何难事?” 乔冽收了笑容:“有南面宋国来人前来,说是寻找礼部,可能是使节一类身份,然此前未曾收到此类的消息,也未有文书往来,是以臣让人去打探这些人底细。” “果真?”吕布面上有些愕然,看着那边站着的青年:“宋人派使节来做甚?”,抬手摸了摸下巴处修剪整齐的胡须:“我等离开宋地已经有日子了……”,突发其想的放下手:“难不成是想要来讨回京东路的损失?” “……” 乔冽张张口,没说话。 “某戏言尔。” 吕布笑了一下,似乎对偶尔萌发的童心甚是开怀,走去桌后坐下:“既然不知宋人到底为何而来,还是等着吧!某想……杨卿应该会过来。” 乔冽深以为然,随即在这里陪着吕布等着杨朴,也不过顿饭时间功夫,穿戴整齐的礼部郎中在王府门前跳下战马,随即撩着下摆快速的跑了进去,直到书房门前方才缓下步子,抚平因跑动而皱起的衣服,扶了下下头上的进贤冠,走入书房,对着吕布恭敬一礼:“臣礼部郎中杨朴拜见大王。” 开口将人叫起,吕布舒出一口气:“杨卿,正等你呢,未曾想来的这般之快。” 杨朴一愣,转眼一看乔冽在,随即明白过来,冲着乔冽拱拱手,方才对着吕布开口:“臣惶恐,之前有宋人使节上门,言说要求见大王……”,顿了一下,看对面没变的神色,续道:“只是臣以为宋人狂妄,言辞间虽是温和,却是一副高高在上之态,更是以宗主国之姿向大王下诏,臣以言语稳之,让他们宿在驿馆。” 吕布抿了抿嘴。 乔冽哼了一声:“姓赵的好大架子,若不是开始将目标定在这辽东,现今汴梁城里他能不能坐的稳还是两说。” 杨朴拱手:“不知大王是否要见这些使者?若是不见,臣回去将其打发走就是。” “……” 屋中的声音静了下去,乔冽、杨朴两双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吕布,不知何时空气中似乎有种压力在回荡,让两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半晌,随着那边一声轻笑,让两人身上轻快不少。 “……见见吧。”吕布将身子向后靠了一下:“这般大老远的来这一趟,某也挺好奇宋国想要做甚,至于诏书……”,带有精光的虎目眯了一下:“不过辱某一人尔,某还受的住。” 杨朴低着头,半晌挤出一句:“……主辱臣死。” 乔冽在一旁也大点其头。 “杨卿与乔卿的心意某知晓。”吕布将身子正了一正,双手互握放在腹前:“人若不想被辱,自当奋发自强之,今日之耻记下就是,改日你我再回报给宋国君臣。”“是。” “那就这般,去让……” 吕布说话间,乔冽在一旁供下手“大王!”,随即停下话语看向他。 “臣以为可以稍晚一些再接见这些宋使。”乔冽放下手,眼里神色变换:“臣的人在去查他们底细的路上,尚需要一些时日,毕竟这次为何毫无声息的过来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杨朴在旁心中一动:“臣检查过他们带的文书与印章,不似做伪。” 乔冽点头:“那就更可疑了。” “那就拖些日子。”吕布皱了下眉头:“十日可够?” “够。” “既恁地,十日后召见这些使臣,没事你二人就下去吧。” “是,臣告退。” 乔冽、杨朴两个向吕布行了一礼,随后双双退出,只余吕布一个人坐在桌后,抬着头靠着椅背,半晌,房间中有轻笑声发出:“呵,诏书……你又非是我皇……” …… 天光洒满世间,歇息一晚的马政从床上爬起,一番洗漱过后,匆匆用过早膳,在驿馆与众人说了会儿话,嘱咐众人不可惹事,随即带上两个护卫拿着文书就径直朝礼部而去。 他来的时候杨朴已是处理一会儿公务,见着他进来笑了下:“马使节如何不在馆中歇息,怎地这般早过来。” 马政心急,却还是要端着,拱手相问:“杨郎中,齐王殿下何时能见我等?” “这有些不巧。”杨朴笑眯眯站起身,示意马政去一旁坐了,方才开口:“这几日大王政事繁忙,恐是要等上两日。” 马政皱了下眉头,拱手开口:“郎中,此次事情重大,本使并非催促,只是此事于贵国来说亦有好处。” “那可否先与下官说说到底是何要事?” 马政摇摇头:“非是不信杨郎中,只来时我朝官家吩咐,要先说与贵国大王知晓,在下自然不敢违背官家吩咐。” 杨朴挺直身子:“既然贵国皇帝有令,那下官自然不好再打听,只是大王也真是忙碌,还要去军中几日,恁也知晓,齐国新立,事务本来就多,还望海涵。” 马政无奈:“既恁地,在下等着就是。” 站起身要走,又重复一句:“若齐王殿下有暇,请一定通知在下。” “好说,一定、一定。”杨朴笑着站起,伸手虚引道路:“下官送恁出去。” “有劳。” 道声谢,马政只得先行离开。(本章完) 第845章 探底 天光远去。 耀州港口,海浪冲击着停靠的船只,偶尔有海鸥飞过来站在桅杆上,很快又有鸟飞过来站在旁边歪着头看着下方忙碌的人类,不就排成一排在那鸣叫着。 拉着货物的车辆咕噜噜的碾过码头的道路,颠簸一下上了土路,一旁“稳着些!”的呼喊声中,车子渐渐向着远处驶去。 船舶司在港口的屋子里,喧哗声传入进来,只是屋子里的人都没心情去看那热闹,两个身穿吏服的胥吏神情紧张的看着对面三个江湖汉打扮的人在查询着桌上的账册。 哗哗的书页翻动声音猛的一停,三人中间的那人抬起头,点着书册:“就是这个。” 旁边两人凑过来看了一眼,神色古怪:“买战马?” 抬头看向两个胥吏:“这乙字壬号船当时说的是买战马?” “没错。”左边的胥吏擦擦额头冒出的汗水,笑了一下:“小人记得清楚,确实这般说的。” 另一人开口补充:“这往来的宋船虽有,但是这来耀州买战马的却少,一般买马都是去镇海府,小的两人曾和那领队说过,他们却说无妨,是以小的两人对此有印象,不会错。” 那三个江湖汉对视一眼,将那书册记录摘抄下来,吹干收好,起身向外走:“恁地好,那就去城内看看再说。” 后方有人拍了下两个胥吏:“做的不错,到时记你们一功,记得盯紧那船,莫要乱说话。” 两人大喜,连忙对天发誓不会乱讲,一边恭送三人出去,看着三人翻身上马离去。 只是他等也没能进入耀州城内,走至一半之时,同样江湖汉子打扮的十来人迎着骑马而来,三人勒住马,与前方的骑士低低说了几句,“走,回去复命!”的声音响起,十多人抖动缰绳“驾——”一声喊,卷起烟尘向着辽阳府而回。 …… 辽阳府。 数个穿着黑色服饰、腰悬长剑的人走入一普通大院,匆匆进到大堂,乔冽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见几人进来,连忙放下笔:“如何了?” “禀统领,都查明了。”为首的汉子像貌普通,走过来一抱拳,将摘抄的纸张放在桌上,按着剑柄后退:“那些人是从耀州港而来,打的是买战马的藉口,靠岸在城内歇息一晚,又沿着官道来的辽阳府,曾和城外一个叫张三的民夫聊过天,随后直接赶路进的城内,同咱们的探子问路后,这才径直去的礼部衙门。” “做的好。”乔冽腾的起身,将官服穿上,拿着纸张看了两眼,迈步就走:“一会儿出行的弟兄都去后面账房领取赏银,你等早了三日完成,每人再额外奖励五两纹银。” 几个游士府的探子大喜,连忙抱拳低头,跟着乔冽走动转动身体:“多谢统领赏。” 乔冽只是挥了下手匆匆出去,当先汇报那人站直身子,喜笑颜开:“走,去领赏银,完事儿去曹记酒楼吃酒,老子付账。” “头儿大气!” 后方几人欢呼一声,簇拥着这人走出。 …… 阳光躲去云层后面。 乔冽一路骑着马跑去王府,没在书房找着正主,只好让一旁侍卫前去通知。 余呈前来之时,吕布正在自家练武场指导琼英的戟法,杨再兴在一旁看着,前者过来耳语几句,吕布当下直起身子说了一句:“你俩先练着。” 随后同着余呈就走。进了书房,看着乔冽正在等着,笑了一下:“查清了?” “查清了。”乔冽点头,将纸张递给吕布:“用的买战马的借口,船上的人应该是平海军的将校,领军的应该是去岁呼延庆将军说过的同僚。” 吕布将写满信息的纸放到桌上,抬眼看下他:“难为你还记得。” 乔冽谦虚一笑:“臣做这事,记性总是要好些才行。”,停了一下:“也不知这些人费这般大周章来此是为何事。” “既然一切都没问题,那叫他们明日过来吧。”吕布呼出口气,思索着道:“某这两日想了许多,总觉得这宋人来是为了西边之事。” 乔冽神色一动:“辽人?” “只是某如此觉得,还要见面才知是否如此。” 乔冽无言,只是点头:“那臣先告退。” 当下退了出去,吕布招手叫来余呈,让其前去通知杨朴,随后又回到后面,相比于宋朝来使之事,还是自己两个徒弟更让人挂心些。 另一边,吕布于明日召见使者的决定传去礼部,杨朴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去驿馆通知。 马政等了几日,早已烦躁不堪,整日寻思是否是哪里得罪了齐王,又觉得不至于,他亦了解吕布发家之路,虽说常有围剿,却总觉朝廷才是吃亏的一方,京东两路最后更是被其肆虐一空,无论如何那吕布都说不上是有损失。 至于说是受地方官员压迫是以不待见自己,他又记得有传言说其是辽地出身,此一条应也不足以让那吕布仇视自己等人。 只是若不是这两者,那就是对朝廷心怀不虞,然如同前者一般,其人乃是辽国出身,宋做为弱势一方,如何会被强势的辽人嫉恨? 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只能疑神疑鬼的在那边猜测。 如今听着礼部来人说是齐王召见,顿时松了一口,给那人包了些碎银做为感谢,这做为使节的武义大夫方才直起腰杆儿。 “都打起精神,明日本使要去王府,你等做为护卫也要展露我大宋之威,莫要让人看轻了。” “是!” 平海军的将校齐齐向着他抱拳拱手,马政这才满意一笑,当下唤来人烧了热汤,自己沐浴一番,随即在心中做着些推导。 翌日,辰时末,风轻云淡。 有礼部吏员前来相请,马政换上朝服,束好大带,挂以玉剑、玉佩、锦绶,一众侍卫换上戎装,腰挂手刀,那将官还带着一包皮甲,当下在旁人帮助下披挂上,悬上长剑,只高药师没有官职也非士卒,只是穿一身干净的锦衣在旁跟着。 一行二十余人,浩浩荡荡的前往齐王府,到了门口,有穿着铁甲的王府侍卫上前拦下:“这位使者只能一人进去。” 马政看他一眼,点头:“好。” 回身吩咐一句:“在这等着。” 随即迈步入了王府,只他也没看着,自己进去后,后方齐王府的侍卫拄着长枪挂着横刀在门口挺立。 平海军的那些人却是散了队列,虽是没有蹲坐之举,却如散沙一般。 高药师看看门口黑衣黑甲的侍卫,又看眼平海军的士卒,眼角一抽,走去一旁离着这群赤佬远些,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着什么。(本章完) 第846章 结盟? 齐王府的前堂不大,只是经过高永昌之时一番改建,容纳二十余人在里面奏事还是没甚问题。 不甚富丽堂皇的殿堂左右两侧,各站有两列大臣,左文右武,马政迈步进来时不少人的视线随之过来,位置较为靠后的几个将领轻哼出声。 这宋朝使节的脚步为之一顿,注视在身上的视线有些…… 扎人? 有些紧张的捏了一下手,马政虽是登州的兵马钤辖,却是从朝中直接过来的,然他本身就在军中行走,平日里见过的武人也不在少数,与不少禁军的将官都朝过面、说过话,只是那些人带给他的压力是一丝也无,如今这等感觉却是直教他以为自己是进了大虫窝,下一刻就要被人撕碎当场,免不了有些提心吊胆,面上却还要装着一副无事的样子。 该死,听闻辽东异族悍勇,其目光有些渗人也就罢了,这齐国部份将军分明是本朝叛将,怎地也能给人这般大压力,莫不是这些人都是辽地的汉人不成? 马政目不斜视,余光中有穿着战甲留着女真发辫的将领随着他走过转动头颅,也有熟悉的宋式甲胄被他看在眼里,只是无一例外,那种死人堆儿里出来的“气味儿”有些刺鼻,让被看着的人浑身不舒服。 待走到中间,马政深施一礼:“大宋使节马政,见过齐王殿下。” “免礼。” “谢殿下。”声音入耳,马政挺起身子,方才看向前面高坐的吕布,掏出诏书,再次低头躬身:“此乃我朝陛下给予殿下的诏书,还望殿下一观。” 有太监弓着身子上前,自他手中拿了,又小碎步的退回来,想要呈给吕布,上方的身影一挥手,随即站在台阶下低头侯着。 “某不耐看那些文字。”吕布连看也没看一旁被捧着的诏书:“宋使若有事就直说吧。” 不看诏书…… 这吕布莫不是不识字? 思绪在脑中活跃一下,马政也不敢怠慢,面上毫无波澜的开口:“禀殿下,我朝天子有意与齐国建交。” 稍一停顿,没听着上方有所反应,口中续道:“如今齐国新立,又是在辽国旧有之地,必然引起辽国不满,大王无论是为自保,还是想要继续扩张,契丹人都是恁绕不开的,必然要与之对上,而契丹人立国百年有余,根深蒂固非是易与之辈,说不得齐国单独对上会吃败仗,到时辽东大好局面顷刻为之瓦解,不得不让人为此揪心。” 两旁的文武多皱起眉头,鄂全忠捏了下拳头想要上去揍他,被一旁的安仁美一把拉住,冲他摇了下头方才收住脾气,狠狠的盯了说话人的后背一眼。 马政正观察吕布表情,没看着两旁文武的神色,只是见吕布仍是不动声色,不由心中点头,口上继续说着:“我朝天子亦不想看到一新兴之国,如此快速垮塌,又不忿每年都要交岁币于辽人,是以愿同殿下缔结盟约,你我两国一北一南,同时发力攻打辽国,则辽必亡矣。如此齐国之祸可解,我朝岁币可省,可称是宋、齐两国的喜事,未知大王以为何?” 声音落下,大殿中一时静悄悄的,本来看马政不甚顺眼的将领平静下来,文臣那边则是不少人面上浮现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也没人站出来说话。 吕布看眼站在下方的使节,两边文武的反应同样收在眼中,微微思索一下开口道:“宋使所言……倒是某从未想过之事。” 马政闻言心中大急,他是从朝中出发,如何不知官家对此事的态度,何况媪相、公相两人俱都支持此事,若是无功而返,他甚至能想出自己在西军中穿着戎装带头冲锋的样子,当下忍不住踏前一步:“殿下……” 吕布伸手止住他话头:“宋使莫要焦急,两国同盟此等大事定然不会因你一时之言而立马定下,且回驿馆等候消息,某尚需与臣下商议一番。”“是外臣孟浪了。”马政吸一口气,镇定下来,低头拱手:“如此外臣就等候殿下佳音。” 吕布点了下头,当下吩咐太监将他送回下榻的驿馆,马政又谢了一下,随即跟着那宦官走出殿外。 待看他背影远去,吕布方才站起挥了下宽大的袖子:“适才那宋人说的,各位也都听到了,有何想法,不若现在说下。” 下方有着一阵轻微的骚动,半晌文臣一边王政、杨朴、李助、乔冽等人都在迟疑的没有踏出脚步. 武将一侧,黑熊一般的縻貹走出来,面色通红,一拱手:“大王,虽不知宋国那狗皇帝是什么想法,但末将觉得他定是没安好心,我军既然能数次击溃辽人军队,可见其并不足惧,不若将那宋使赶回去,咱们自打西边那些没种的辽人就是。” “縻将军说的没错。”鄂全忠这次顺利的站出来,一抱拳:“末将也反对联合宋人,就他等那般士卒能济个甚事,没的再拖大王后腿。” “话不能这般说。”怪异的腔调中,完颜宗翰站出:“大王,辽人虽是疲弱,却还有着四道数十万的军队,就是一个个站在那让咱们砍,也不知要砍上多长时间,更何况他们也不会如此地呆。”,歉意的看下一旁的縻貹、鄂全忠:“是以末将以为还是要联合宋人,好歹牵制着一部分兵力,如此也使得我等压力小些,少死一些精锐士卒。” 縻貹、鄂全忠本待反驳他,听着最后一句又犹豫一下没吭声,麾下将士又非是地里长出来的,他们也不想人死的太多。 倒是完颜宗弼看着完颜宗翰支持同盟,鼻子里哼了一声,走出来拱手道:“大王,末将以为不必联合宋人,辽狗不足为惧,只要我等杀过去,自然能摧枯拉朽。” “大王,还是联合宋人的好。” 王德、唐斌一齐站出,互看了一眼,随后唐斌做个手势,王德大声道:“宋辽都时代都有盟约,焉知我等今日拒绝了宋人,而其不会做出连辽伐我齐国之事?要知那帮大头巾没甚节操,甚事都做的出来。” “大王,还是不用理会……” “末将没甚好说的,大王说怎么打末将就怎么打。” “大王……” “大王……” 一个个将领走出,口中说着自己的见解,让站起的吕布有些无奈,看眼文臣队伍,见几个人面上已经没了迷惘之色,又听武将那边各说各话,嘈嘈杂杂的声音吵成一团,顿时一挥手:“好了!都闭嘴!” 炸响的声音让适才说话的人口一闭,吕布直接走下台阶:“今日就先这般,此事稍后再议。” 说罢转身就走,一旁的余呈连忙跟上,殿堂的嗡嗡声中,高大的护卫点了点头,随即从偏门的长廊一跃而出,前去大堂正门等着。(本章完) 第847章 私议 天光绚烂。 书房之内,吕布站在堪舆图前慢慢喝着太监端过来的黄精炖鸡汤,带有些许甜味儿的汤水顺着食道流下去,熨帖的感觉随之传遍全身。 门外有身影走入进来,吕布回头看了下,抹下嘴巴,将汤碗顺手递给侍立的太监,吩咐一句:“给几位郎中也端一碗汤上来。” 随后一指椅子:“都坐吧,一会儿尝尝周胖子的新汤,还不错。” 走进来的几人正是王政、李助、乔冽、吴角、房学度、刘敏、张琳、吕岩几个或是六部的郎中或是熟知熟悉辽国事务的人,闻言看着比平时书房中多出的座椅,谦让一番走去坐下。 “武将那边的态度,刚才你等也看在眼里,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更别说还有和宋国朝廷有旧怨之人,能冷静分析者没几个。”吕布脸上露出个笑容,走去桌子后面坐了:“然,私以为完颜宗翰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是以把你们叫过来商议下,看看是否应该与他宋国联合攻辽。” 坐着的几人相互看看,一时间有些沉默,吕布直接看向张琳:“张卿,这里你是最熟悉辽国之人,不妨说说。” “大王。”张琳拱拱手,一捋胡须,目光炯炯:“属下想问一下,我齐国是否做好了与辽国立时开战的准备。” “未曾。”吕布摇摇头,也没逞强,看向那边的刘敏:“若是与辽战……想来刘卿是第一个跑来哭诉的吧。” 那边的刘智伯苦笑着点头:“大王是了解臣的,若不是国库实在支撑不住,臣不会叫苦,虽说自去岁北伐金国之后钱粮消耗有所缓和,然我等底蕴过于薄弱,与辽开战只有抢掠一途能够支撑……” 抿了抿嘴:“然若是那般每打下一地所需耗费的代价、时间更大,得不偿失。” 张琳点头接过话头:“不错,臣也是如此想,然更需大王与列位注意之事,辽人尚有上京、中京、南京、西京四道,只凭着我等麾下健儿要战到何时才能将这四道七、八百万人口与土地收入囊中?” “郎中令……”房学度在一旁看着他:“然则辽人的军队亦是不如我等精悍,之前数战皆败,如何抵挡住我军兵锋?” 张琳摇头:“非是我灭自家威风涨他人士气,辽国如今还输的起,完颜宗翰今日所言辽国尚有数十万大军非是玩笑,若我军攻一城而不克,给了辽人集结兵力之机,会发生何事,房郎中可有预料?” 房学度皱起眉头,捋着胡须没说话。 吴角开口:“然则听闻辽国如今到处有义军在奋起,此亦是能分辽人战力之机。” “大多都在几月内被剿灭了。”吕岩坐在一旁淡淡开口:“虽说每次义军闹的都大,然而少兵甲,只凭血肉之躯如何对付的了诸道的驻军,前年的董庞儿、去岁的安生儿、张高儿、霍六哥,哪个没有聚起十几二十万人,到最后仍是败亡一途,与其将主意打在义军身上,不若我等多练出些兵马来的靠谱。” 太监走了进来,说话的人停下口,等着他将鸡汤放到几人面前桌上,方才佝偻着身子向后退去。吕布转眼看看王政:“军师有何想说的?” 王政正喝口汤,滚烫的汤水让他“嘶——”的吸口气,闻言放下碗,吹了下手指:“大王可听闻巴蛇食象?” 吕布皱下眉头,摇摇头。 那边王政坐直身子:“《山海经·海内南经》有载:‘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是说传闻中有种巴蛇可以吞食大象,需要消化三年才能吐出象骨。”,换上正经神色的眼中闪着异样的情绪:“如今我齐国虽大,却没有相应人口在此,军中除了近两万步骑能够做到专于战场而训,其余之兵都要屯田耕种以增军粮;而辽,虽是一头年老的象,有各种疾病在身,却仍是庞然大物,虽有反抗统治者,亦有着忠贞为国之辈。” 话语停顿一下,看眼旁边几人,有的若有所思,有的点头应和,这才继续说着:“是以我等可算是一未长成的小蛇,想要一口吞掉辽国那头老象,力有未逮,更别提将之消化促成我等躯体生长不知要几个三载,届时我等或还要对上比之辽更庞大的宋,难不成要与宋朝君臣说,稍等,容我纳起皮肉菁华再与你等战?” 刘敏搓搓下巴:“焉知届时宋会北上攻我?” “定然会的。”李助突然出声:“若我是宋人北伐统帅,见着盟友虚弱无力,不趁机吞之才是怪事。” “乔某也如此想。”乔冽在旁点头:“宋之君臣视收回燕云十六州乃头等大事,然赵佶好战,其人在位至今与西夏冲突不断,致西军几乎家家挂孝,而仍不愿有些许停歇,可见这人不是个省油的,大王若与其同盟,亦要小心才是。” “好了,先莫要多想。”吕布出言打断:“燕云十六州是其目标,而我等却是要先挣命才是首要。”,转头再次询问:“张卿,若是我等不与宋同盟,辽人会否在此攻来?” “会。”张琳斩钉截铁:“辽东失去,定然是辽国朝野的痛,虽然耶律延禧可能不放在心上,然耶律得重乃至几名重臣,定然会寻机促成东进,是以大王不必侥幸。” “呵呵,某倒是没有那等心思。”吕布眯了眯眼:“既然他一定会打,那还有甚好说的,我等只要想法将其消灭就是。” 缓缓站起身子:“那就接受宋人的结盟请求,各位可以回去想想,该如何让宋人表现下诚意。” 吕岩怔了怔:“不该是我等拿出诚意与宋结盟?” 吕布哈哈一笑,张琳拍拍他肩膀:“如今求着结盟的是宋国朝廷,可不是我等。” 刘敏、房学度两人眼神儿一亮,几乎异口同声道:“是要好生想想,今次可也是好机会充盈国库。” 李助一抹胡须,嘿笑出声:“确实,既然不想纳岁币给辽,那也需给我等些好处才是。”(本章完) 第848章 平静的夜 薄云在西边染上红晕。 齐王府书房的议论已经结束,除已经确定将要接受同盟,最终仍是没有敲定向宋国提出何等要求,夕阳的光辉下,穿着黑色朝服,戴着进贤冠的几人相继走了出来,小声议论着向前走着,两旁穿着戎装的侍卫站的笔直,眼神不自觉总是向面前走过的人看过去。 任谁都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而面前这群大臣,就是决定今后齐国走向之人。 吕布等人都走了,在书房中又看了一会儿堪舆图,伸出手指,顺着辽东燕云的地方画了一道歪曲的线,随即转身走出房门,有在外候着的太监,赶忙躬身在后方跟着:“大王,邬王妃说今日在一起用晚膳。” “知道了。” 吕布脚步一顿,转个方向朝着邬箐那边行去,王府用膳也不都是一起,有时候三女也想和他单独相处,是以偶尔在各自的房里用膳。 一路行走,进了后面的庭院,远远听见琼英带着吕雯在玩儿的声响,一大一小两个女娃发出欢快的笑声,吕兰与吕群两个小家伙则是在旁边被人抱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尖细笑声,一旁的杨再兴则是一副稳重模样安静站在那里,已经十六七的少年看起来英武不凡,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跟着那抹倩影在移动。 “大王回来了。” 吕布龙行虎步走过来时,三女正坐那闲聊,见到他的一刻站了起来,巧笑倩兮的围了过来,邬箐递上湿巾:“今日怎地擦黑才回?” “朝中有些事,耽搁了些功夫。” 吕布接过擦了下脸,湿气侵入毛孔,让疲劳一日的他精神不少。 “是宋朝来使的事情?大王可否说来听听?” 扈三娘接过湿巾,看着吕布有些好奇的开口,都是在王府居住的,前面发生什么,后面岂会不知,况且宋国使者到来之事不是秘密,传了有几日。 “嗯……”吕布皱起眉,犹豫一下。 宿金娘看着他迟疑,连忙开口:“大王若是不方便说,那就别说了,奴等也不是非要知晓不可。” 邬箐、扈三娘也是在一旁点头。 “非也。”舒口气,吕布摇摇头,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某只是没想好从何处说……” 正说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父王——” 在外面和琼英疯跑的小人儿回头看着吕布进屋,连忙迈着小短腿儿跑过来,一下扎在吕布身侧。 邬箐见状一皱眉头:“雯儿过来,女孩子文静一些。” “不碍事。” 吕布挥挥手,脸上的笑容止不住一般,看着跑的满脸是汗的女儿用手给她擦了下额头:“小孩子,正是活泼的时候,爱妃莫要太过苛责,失了灵性就不好了。” 单手搂着自家闺女,抬头看着几人:“还是说下宋使吧,那宋朝君臣想要与某缔结盟约共攻辽国,今日在前方为了此事几乎吵翻天了。” 走进来的仇琼英脚步一滞,一旁陪着的杨再兴亦是瞪大眼睛,两个小人相视一眼,又将目光看向自己师父。 扈三娘有些惊讶,连忙迈动两条大长腿,走去桌旁款款坐下:“大王可是同意了?”“某自是愿意……”轻轻拍了下桌子,另一手摸着女儿的头发,吕布想了想又开口:“只尚未通知那宋使,结盟一事,经探讨,如今朝中意见统一,只是在一些琐碎之事上尚有分歧。” 邬箐、宿金娘走过来坐下,相互看一眼,探身问道:“这般说……要与辽国打仗了?” 琼英双眼一亮,看了杨再兴一眼,已经有七尺身高的少年抿了下嘴,两人走去一旁净手,耳中听着那边的谈话。 “哪里有这般快。” 身旁的小吕雯似乎抱够了,踮着脚去够桌上的果子,吕布失笑的拿给她一个:“只是我等与辽国却是有不可调解的恩怨,之后定然是有一战。” 那边洗完的少年男女过来坐下,吕布干脆将女儿抱起放在腿上坐了:“我等底子薄弱,今岁就算签订盟约也难出兵,只是明年或是可以。” “师父,明年让我也上战场吧。” 默不吭声的杨再兴突然开口:“之前北伐金国我没去,这次徒儿不想再漏掉这个机会。” 桌上大小几个女人的目光顿时转去看向他,只小吕雯一人没去关注,只是抓着果子吃。 “师父还有我!”琼英将手举的高高的:“我也要去!” 扈三娘、宿金娘眼神儿一亮,还没等开口,吕布低沉的声音传来:“不行,再兴上战场可以,他在辽西州有过初阵经验,如今又已长成,某断没有拦着的道理……” 对面杨再兴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耳旁吕布的声音继续传来:“只你一女娃跟着凑什么热闹,齐国还没落魄到让女人上阵拼命的地步。”,狠狠瞪她一眼:“老实在家待着,觉得闷了多练几遍基本功。” 那边的少女顿时霜打茄子一般蔫儿了下去,撇撇嘴,小声嘀咕:“凶什么凶,不去就不去,好像谁想和那些臭烘烘的士兵在一起似的。” 扈三娘、宿金娘两个眼光又黯淡下去,无奈一笑。 吕布听着也当没听着,招呼一声侍女上菜,方才看着杨再兴道:“你也不用高兴,这几日某会抽空多调教你一番,在战场上能保命才是最紧要的。” 杨再兴面上一呆,只得点头应是。 不多久,端着热气腾腾饭菜的侍女走来,将手中盘碗一一放下,等吕布伸手用筷之后,这一餐方才正式开始。 夜色布满天空,清亮的月光下,王府灯火通明,喧哗声从饭桌传出。 …… 与此同时。 驿馆。 马政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着,今日脑中的一幕幕都被他用笔尖儿记下,半晌直起身,将纸张上的墨迹吹干,方才放下笔,对着写的内容发会儿呆,方才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有着这种良机,是个有野心的就不会放弃吧……” 呆坐许久,站起身上前推开窗户:“可别让我在官家面前丢脸啊……” 幽幽叹息的声音传出。(本章完) 第849章 想不出标题,躺平。。。 金阳跃空,古朴的城池在沉寂中渐渐苏醒,几只鸟雀划过屋檐不知去向,早起的汉子穿着短衫赶着车走出城门,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吱嘎—— 房门开启,马政顶着黑眼圈走出房门,眼中血丝密布,几个看着的守卫怔了一下,想上前问候一句只是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又止住脚步。 这位宋使也没答理人,直接走去前面厅中坐了,有人端上早膳,他就坐着安安静静的进食。 高药师昨日也没睡好,晚起了一会儿,来的时候正看着下人将盘、碗端出去,马政坐在桌前手捧茶碗,闭目不知想着什么,脚下的步子顿时一停,然后继续走进去。 早知再晚些出来了。 心中转着念头,高药师面上堆上笑容:“仲甫兄,昨日睡的可好?” “一夜未睡。” 叹息的声音从马政口中发出,随即睁开眼,彤红的眼球让满脸笑容的人一愣:“恁这是……” “坐下吧。”马政摆摆手,有些疲累的道:“昨日没得着那齐王的决定着实有些难以安眠,不知不觉间就天亮了。” 高药师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挤出句安慰:“事关重大,想来齐国也要好生思量,仲甫兄不必焦虑。” 马政迟疑着点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只是他这一坐下就在瞎寻思,脑子里就好似烧沸了的热汤,鼓动个不停,没一刻平静,最终还是叹口气:“……还是找人问问吧,来人!” 高药师一旁心中翻个白眼儿。 外面有侍卫连忙跑进来,耳听着自家使者吩咐:“去齐国礼部那边看看,若是杨郎中回来了,迅速报来。” “是。” 侍卫当即转身离去,一路跑着去往礼部。 …… 与此同时。 吕布召集了朝中的重臣,商议着如何与宋朝谈条件。 杨朴来的时候,李助、乔冽、王政等人已经在座,见着他来都是直起腰杆儿调整下坐姿,这面上古板的中年男人环视一圈,方才一笑走上前作揖:“臣礼部郎中杨朴,拜见大王。” “杨郎中请坐。” 吕布示意一下,看着对方落座方才开口:“今日叫郎中来,是为昨日宋使提出同盟一事,此事昨日经商议,某准备应下,只是同盟的形式、条件、何时出兵、是否互通军情需是同对方议好,今日叫郎中来也是为此。” 杨朴低头:“一切听大王吩咐。” 吕布笑了下,向后一坐:“卿乃礼部之人,对此事当有看法,不妨在此畅所欲言。” “那臣……就说一说。” 下面的目光聚集过去,书房有清朗的声音在回荡。 …… 过午之后风云突变,浓厚的云层铺满天空,日光在后缩成一团,马政在驿馆等的心焦,不时站起走到门口向外瞧看,见着没人,又走回来坐下,只是过不多时又是站起负手转圈走动。 高药师看的眼晕,见马政热锅蚂蚁一般,只觉浑身难受,有种想要不管不顾跑出驿馆的冲动。 可惜,还是要等在这里。 就在两人一个烦躁,另一个更加烦躁的档口,出去的护卫跑了进来:“钤辖,那齐国的礼部郎中回衙门了。” 高药师吐出口气,身上的难受劲儿好似 马政大喜,走过来看着他:“当真回来了?怎地这般长时间?” “小的去了就问那杨郎中是否在衙门,却被告知去了齐王府,一直等到现在才见他回来。” “王府?”马政眼睛一眯,手一指他:“你肯定他去的齐王府?”“那礼部的胥吏所言,当不会骗人。” “他面上表情如何?” “小的看不出来。”摇摇头,侍卫沉思一下,犹豫着开口:“不过听那边闲聊的差役说,杨郎中今日心情甚好,也不知是否真的。” 马政“嗯……”一声,手摸着下巴,眼珠一转,露出笑容:“好了,你下去领赏吧。” 那侍卫大喜,道了声谢就跑了出去。 高药师见状站起身,好奇的看着他:“仲甫兄这是有了好消息?” “算是吧。”马政呼出口气:“今日齐国那边当是商议出个结果了,许是不错。” 高药师挠下头,见他心情好,眼珠一转问道:“仲甫兄,其实早就有一问题想问,这等事不该是那齐国焦急?怎地你却……”,用手比划一下,没有说下去。 “你不知。”马政摇头叹气:“此事上到官家,下到媪相、公相都甚是着紧,你说我若是没办妥,等着的会是什么?” 高药师怔住。 马政用手拍了他肩膀一下:“接下来只要等那杨朴来找就行,这趟行程看来是要结束了。”,转身朝外走去。 高药师见状回过神来:“仲甫兄去哪?” “睡觉!明日好与那杨朴商谈!” 声音随着背影消失的地方传出,高药师用手扣扣头皮,自语一句:“不是找齐王谈?” 也没期待有人能回答自己,只是如今少了一个在眼前转悠的身影,高药师心情又好了起来,叫上两个侍卫施施然走出驿馆,找地方潇洒而去。 翌日。 乌云罩住天空,马政精神饱满的起床,用过膳,穿戴好朝服,不多时就有礼部的官员前来:“郎中请宋使前往礼部一叙。” 呼出口气,马政点头:“有劳这位官人。”,见对方年不过三十,面相和善,神态相貌都是上旋,一身黑色官服,腰间悬着玉佩、锦袋。 他正心情好,见不是前两日见过的人,不由来了兴趣:“未知这位官人如何称呼?现居何职?” “下官礼部主客郎官李善庆。”官员拱手一下。 “李官人。”马政拱拱手:“前两日未曾见你。” “宋使来的时候,下官正好身体有恙未愈,昨日才好。”李善庆呵呵笑着:“身子骨弱了些,惭愧、惭愧。” 马政恍然,呵呵一笑:“身子健康比什么都强。” “说的是。”李善庆点头,然后一伸手:“你我还是莫要在这闲聊了,请。” “请。” 马政亦是一伸手,随后当先向外走去,李善庆在后跟着,不多时出了驿馆大门,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后者请他上去,方才吆喝一声,一行人向着礼部而走。 …… 齐王府。 丫鬟、太监在偌大的府邸走来走去,嘈嘈杂杂的声音从书房外面传去。 房里,青铜的小香炉升起袅袅轻烟,带有静心效果的烟气飘入站着的身影。 吕布一手在后,一手在胸前,看着堪舆图微微眯起眼睛,想着昨日与众人商议的话语,看着堪舆图重新标记上的线段,转过头去:“该开始了吧……” …… 季夏,名为海上之盟的商谈 开始了。(本章完) 第850章 返航 季夏。 往日没人去关注的齐国礼部有人在每日定时前去拜访,有人传出礼部衙门里有争吵的声音发出,有人说听着摔碗砸桌的响声,只是没人有时间守在那官衙外面,最终也是不知到底有何人在里面撒野。 只是同样没人注意的是,不停有骑着快马的骑士奔出礼部去往王府,不几日有骑士跑出辽阳府,顺着官道不知跑去哪边。 季夏中旬,有士兵进入宋朝使节的居住地,客气的请走了高药师为首的一半人,随后名为李善庆的郎官带着人马与有些不快的宋朝主使马政南下向着耀州港而去。 “希望一切顺利吧。” 送行的杨朴站在城头看着远去的人马抓了下胡子,连续数日的拉扯让这位礼部郎中也有些疲惫,只是精神却是亢奋异常。 一旁站着同样在远眺的城门校尉铎剌面上带着说不出的神情,半晌开口:“未曾想到齐国有今日盛景,连南方大国也要前来与我等结盟。” “此非是能轻易议论之事。” 杨朴转身看他一眼,随后迈步往城下走,铎剌面色一变,正蹙起眉头,就听远方有话语传来:“今后齐国会更加强盛,与将军共勉之。” “嗯?嗯……”铎剌咧开嘴角笑了一下。 …… 咕咕—— 海鸥呼扇着翅膀飞上高空,悬挂着李字将旗的船停靠在码头边,三艘海鳅船将平海军的舰船夹了起来,有穿着黑色水靠的齐国水军走上甲板,整齐的长枪朝天竖着,前排有人擎着弓看向这边。 船上的宋军一阵紧张,不少水手忍不住将手摸去兵刃,“放下!放下!”“别引起误会!”“莫要冲动”的呵斥声响起,士卒无措了几息,只得放下手站着,闲言碎语在船上来回传递。 “这些蛮人要做甚?” “别看那边,据说看久了会被拉出去吃掉。” “……你从哪儿听的这种谣言。” “啊?辽东这片儿不都是吃人吗?” 刘亮、王美迈步走出船舱,一路向着船侧走过去,路过处渐渐说话的声音停住,等他站定的时候,船上的水手都住了嘴,静静看着这两个平海军将领。 刘亮乘着木栏四下看了看,吸一口气:“都回船舱去。” 几个在外的将官相互看看,应了声“是”,带着甲板上的士卒向船舱缓缓走着,生怕稍快一些那边箭矢射过来。 刘亮静静站在那里,也没去管身后那些水手的心思,王美走过来站在一旁:“这些齐人到底想做甚,不攻也不退,就这般围着是甚意思?” “你问俺,俺哪知道。”刘亮的身子微微后仰:“他们不攻正好,毕竟是人家地盘儿,先静观其变。” 王美也没个主意,只得陪着刘亮在这边看着,只是他们发现这些齐军似乎也只是吓唬一下而已,半个时辰后,随着那边旗语的发出,甲板上的齐军水手开始撤走,只剩下几个值守的人拄着长枪、铁矛看着自己这边。 两人这才松一口气,也不敢过问这些齐军所为是何,只是约束手下水手莫要惹事,安排了岗哨后随即回了船舱。 如此第二天过午之时,一队人马从外面向着港口奔过来,当下船上的岗哨跑进去敲开船舱:“指挥使,马钤辖带着人回来了。”刘亮当下大喜,连忙叫上王美两人一起上甲板迎接,只是两人方到船边,齐齐停住脚步,下方,穿着黑色戎装的数百齐军士卒正簇拥着马政过来,人群中一骑着白马、身穿银甲的青年将领看起来甚是俊朗,在看马政身旁,跟着一穿着黑色官服的汉子。 “这是……出使成功了?”王美眨巴下眼,小声在刘亮身后开口。 “……俺怎知。”刘亮轻声回了一句,吩咐人放下木梯,轻声回了句:“不过高药师那厮没在……到底甚个情况。” 视线中,船舶司的官吏差役开始驱散挡路的民夫、商人,黑色士卒轰鸣的步伐中,走向这边的渡口。 “马使者。”李善庆看着被两艘海鳅船夹着的宋船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对着马政一拱手:“接下来的行程尚需要恁来引领,下官与将军会乘坐我国船只在后跟着。” “这是应当的。”马政点点头,接着看看荣,又对着李善庆开口:“其实我大宋这次带着十二万分诚意而来,贵国也没必要扣押那一半人。” 李善庆笑容不变:“大王自是相信贵国的诚意,只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却是要小心着些,免不了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见谅。”,接着看看那边的海船:“今日天时也不早了,还请使者上船,询问是否有淡水果蔬短缺,下官可立时着人送过来,若是没有,我等也好早些起程前往汴梁。” “李郎官说的是。” 马政被他说的没脾气,只好点点头,带着仅剩的十个护卫下马,走去那边平海军战舰处,顺着木梯爬了上去。 李善庆仰头看看,转向一旁对着荣作揖:“今次要辛劳将军护送了。” “不需如此,都是为了国事。”荣伸出手一扶他,温声说着:“你这般多礼,岂不是上了船还要谢李宝将军?你须是此次去往宋地的主使,这般客气做甚。” “礼多人不怪。”李善庆笑眯眯回着,听宋船上有人喊话“东西齐全,随时可走。”,方才对着荣道:“将军,咱们也上船吧。” 荣点下头,下了战马,招呼一声带着二百人的护卫分批向海鳅船走去。 …… 平海军船上。 “马钤辖,这些齐人也要跟着去?”刘亮看着开始行动的黑色身影眼神有些闪烁。 马政无奈点头:“今次与齐国商议,多数都是可以应承下来的,只是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拿主意的,是以齐国派了使者和你我一起返回。” “哼,国小多作妖,还将高药师等人扣下。”王美皱着眉头:“他等还去三艘船,真想打他们,就算去十艘也不济甚事。” “好了,少说两句。”刘亮看马政眉头紧蹙,知他心情不好,当下劝住自己老伙计,只对着马政开口:“钤辖,就这般将高药师留在齐国没事?” “没甚大事。”马政摇头,目光幽幽望向远方:“顶多就是提心吊胆一些时日,我能感觉到齐国也是想要打辽国,是以结盟这事的阻力不大,他等也就丢不了性命。” 收回视线,看向刘亮:“等这些齐军上了船,你就发旗语,咱们在前,他们在后,先回登州再说。” “是。” 不久,四艘船成丁字型向南而去。(本章完) 第851章 旧人相见 海上航行枯燥难挡,只是李宝、荣是经历过一次的,李善庆这位礼部郎官却不知怎地,也甚是习惯这等远航,倒是让憋着坏,准备看娇弱文人不适航海呕吐的李宝大感惊奇。 仲秋之时,海船停靠登州,马政顾不上远航疲累,先是派出快马通知东京汴梁有齐国使节到来,并附上奏章,道尽自己在辽东的艰辛,随后言称幸赖官家鸿福,齐王有同盟之意云云。 又组织车马,前去李宝停船之处。 “齐使是要在此歇息些时日,还是尽快起程前往汴梁?” 李善庆看看荣、李宝,见两人都不吭声,随即拿主意:“就不在此耽搁了,我家大王亦是在等宋天子的决断,早日商议完,我等也早日回去。” 马政点头,一伸手:“如此甚好,我已备下车马,请——” 李善庆当下点头,随着他向前走,后方李宝招手叫来自己副将山景隆,对着荣道:“此去汴梁路远,将军麾下只二百人过于单薄,让山景隆带着二百水手同行,以壮声色。” 荣看看山景隆,这厮连忙一挺胸膛连连点头。 “也好。”荣没有拒绝,开口道:“只是到时山将军须听我吩咐,莫要在汴梁露了怯。” “将军瞧好吧。”山景隆拍着胸膛道:“咱原先都是宋人,出不了茬子。” 李宝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别说。”,随即对着荣抱拳:“此去路途遥远,将军万事小心,李某人在此守着船,等候将军。” 荣当下应了,喊了一声,带着自己麾下二百精锐,又有山景隆带着二百持弩拿矛的水手下船。 当下跟着马政等人向青州而去。 …… 青州,益都。 慕容彦达早接着登州有齐国使者到来的消息,靠着自己妹妹的私家信,早知道那个天子妹夫的想法,暗自感叹自己运道好,这要是搁在梁山还在的时候,岂不是要在外国使节面前丢脸? 却是未曾想到,这使者就是吕布的人,若是梁山还在,也没有这档子事儿。 季秋下旬,使者到来信息已经被马政派出的士兵送来,慕容彦达当即让人将他一处空宅子打扫干净,整座城扫街净道,黄土铺路,怕使者冻着,准备了大量上好木炭,又将一应侍女、杂役从自己府中调来。 接到使团队伍的一刻兴奋莫名,让人带着护送的齐军去往军营暂歇,对着熟识的马政一笑:“钤辖辛苦,本官准备了些礼物给官家与皇妃,待回去时还请带上。” “慕容知州如此有心,官家知道定然开心不已,且请放心,一切包在下官身上,定然帮忙带到。” 马政连忙作揖应下,他这次出使虽说有些功绩,然而怎生与这皇妃的兄长比,自是不敢怠慢。 慕容彦达见马政对自己恭敬甚是高兴,又看向后方从马车出来的李善庆笑了一下:“使者舟车劳顿,本官准备一处宅院,不是甚好地方,且将就一晚。” “劳烦知州。” 三人说说笑笑,前头走着,后方荣见了只是冷笑,瞥眼看向街道两旁,此时方至黄昏,行人却少有上街者,又见道路干净,两旁商铺门扉大开,又未曾有乞儿在侧乞讨,心知都是这慕容知州做的好事,一双眼睛盯着他后背多有不屑之色。前方走的慕容彦达只感觉后边好似有什么在盯着,他也没在意,等进了他那院子,天色已经擦黑,满院的灯光亮起,一棵棵修剪整齐的松树挺立在院落,嶙峋怪石、长廊独亭以及一小片池塘让这处宅子尽显江南之色。 李善庆这等北人何时见过这等风光,当下瞪大了眼睛,口中惊叹不已,连声称赞:“此等景致当真难得一见,今次来宋,当真是不虚此行,开了眼界,开了眼界。” 慕容彦达哈哈一笑:“这算什么,若是等使者去了皇城见了万岁山,那才叫惊讶。” 眼中带着洋洋得意,身影晃动时,不小心瞥着荣,顿时一怔。 “是吗?”李善庆的声音入耳:“那倒是让我颇为期待。” 慕容彦达迟疑着点点头,带着几人向内行走,只是频频回头去看后方的小李广。 “慕容知州在看甚?”李善庆随着他回了两次头,心中一动,看着他笑了起来。 “……没。”慕容彦达回过神,笑了一下,指指荣:“只是见后方这位将军英武不凡,不知是可否为本官介绍一番?” “此是我齐国东中郎将荣将军。”李善庆莫名回头,有些奇怪的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慕容彦达眼中有恍然之色闪过,却仍是摇头:“只是看这位将军俊朗,皮肤皙白,不似军中之人。” “本将天生面白。”荣听着没好气的插嘴:“只凭肤色,如何断说本将不是军中之人。” 山景隆在一旁奇怪看他一眼 “口误、口误!哈哈哈哈——”慕容彦达仰天打个哈哈,不愿再与荣多说,直接对着李善庆道:“本官让人备了些酒菜,还请使者尝尝。” “自是要得。”李善庆也笑:“慕容知州气度不凡,想来所准备饭菜亦不是平常能吃的到的,本使今日要好生尝尝。” 两人说着大笑向前,马政在后边陪着笑,亦步亦趋的跟着。 山景隆趁他们在前说话,靠近荣,用手碰碰他:“将军怎地今日火气这般大?” 荣瞥他一眼,哼了一声,轻声回他:“以前在这鸟人手下做过一段时间武知寨。” 山景隆恍然,这怕是受了此人的鸟气,迟疑一下:“将军,现今俺们可是使者,莫要胡乱行动啊……” 荣看他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本将还不至于分不清主次。” “……哦。”山景隆这才呼出口气,随即自嘲一笑,暗骂自己想多了,这位将军一向是以冷静著称,如何会随便行事。 当夜,酒宴上宾主尽欢,次日一早,一众人向着济水河而去。(本章完) 第852章 表亲 轱辘—— 车轮碾过城门洞下的青石道路,坐在马车里的李善庆一阵晃动,看眼视线前方骑着白马穿着银甲的身影叹出口气,想不通昨夜为何那些宋人只是抓着自己灌酒,却不与将军这等猛士喝酒,着实怪哉,只是在人家做客也不好说什么,这些宋人爱如何如何就是。 天光重新进入视线,马车出了益都城池,行不多远,荣率先皱起眉头,山景隆与李善庆等又行了一里路方才如同前者般蹙起眉。 视野远方,十里长亭处。 两面旗帜迎风飘着,熟悉的齐字大纛旁,是一杆宋字大旗,稍远处写有“颜”字的旗帜舒展着,旗帜下方一黑脸的将领骑着战马,倒提一把大刀,正看着一旁的齐军,黑红两色泾渭分明的分站两侧,只是红色的身影看去比黑色多了一倍。 “李使节。” 慕容彦达穿着青色的披风,笑呵呵的站在长亭前,荣三人停下,李善庆连忙下来行礼:“慕容知州。” “闻知使者要走,本州特地点了八百兵马护持各位一路北上去往渡口。”笑呵呵说了一句,慕容彦达又瞥了荣一眼,看回李善庆:“省得路上有胆大妄为的匪人不开眼冲撞了各位。” 荣陡然捏紧拳头,山景隆看他不怀好意,登时忍不住:“这般看来,青州之下竟是还有匪人。” 慕容彦达不以为然,反而又瞥荣一眼,点点头:“不知报国的蟊贼何处没有?有些人骨子里就是不知恩义之徒。”,看着李善庆叹口气:“若是遇上这等人,使者可要万万小心才是。” 李善庆虽不知怎生回事,然他也不是个笨的,本能觉得对面的宋国知州话里有话,呵呵一笑开腔道:“不劳慕容知州挂心,若真有人惹上来,自有将军护持,知州不知,将军一手好箭法,专射不开眼的虫豸之辈,管叫多少废物前来都是白费。” 荣身子略微放松一些。 慕容彦达笑容僵了下,随即打个哈哈:“如此最好,只是颜将军已经领了本州将令,还是让他带着你等去往河畔的好。” 回首对着后方道:“传令颜将军先行,为齐国使者开路。” 李善庆与荣对视一眼,看他点点头,无奈开口:“如此多谢慕容知州了,只是这等事情不劳各位费心,将军经验老道自会处理妥当。”,转头对着荣道:“辛苦将军先行,开路这等事情还是不需宋国的将军费神了。” 荣在旁点点头,盯了慕容彦达一眼,随即一勒坐骑,同着山景隆朝前就走。 李善庆随即一拱手:“知州见谅,本使还要去往汴梁见贵国天子,这就告辞了。” 转身上马车,吩咐一句前行,慕容彦达还想说两句,看他走的决绝,一甩袍袖“哼——”了一声,看眼跟着的马政:“马钤辖,看好了这些人,本州怕这些贼子旧态复萌,祸乱我青州。” 马政在后心中叫苦,他在后看的清楚,联想以前这些齐国军将出身,八成这青州知州与那荣有什么龃龉,当下心中埋怨自己为何不直接调水军走济水河出海口去汴梁,此时搞的这般多事,口中却还要应着:“知州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看顾好。” 说罢连忙跟上去,前方,齐、宋两面旗帜并进,车马在后,一路卷起尘烟。 …… 车轮声、脚步声在这林野平道间回响,前方有去益都的百姓商旅见了,忙不迭的给这上千人的队伍让开道路。 李善庆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打量着穿着绯衣的身影,尘土从脚步下掀起,走动的人影有些杂乱,这使臣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看了半晌,方才将视线转去穿着黑甲的人影那边,眼中带上一抹轻松。 只是很快,这人重新皱起眉头,重新将视线投去宋军那边,绯红色的身影中,骑着战马的将领正歪头看着齐军那边,从后方看也不知是看着谁。李善庆摸着下巴,目光在荣与山景隆身上来回打几个转,随即招下手叫来齐军的士卒:“去将将军请过来。” 那士卒应了一声跑去前面,李善庆看下他同荣讲话,骑着白马的将领将战马勒停,随即将目光看向那边的宋将,果不其然,那人不再注视齐军一边,回了头去默默赶路。 “李郎官,恁找我?” 声音入耳,李善庆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歉意一笑:“将军辛苦,确实发现个蹊跷之事。”,手指朝宋军那边点了一下收回:“将军可认识今次宋军的将领是何人?” 荣愣了愣,顺着他适才点的方向看过去,随即皱起眉头:“恁说的是那领军的那个?我未曾见过此人。” “那有些奇了……”李善庆摸摸下巴,眯着眼看那宋将背影:“适才这人一直看着你,不会是将军之前在青州的旧识?” “本将可以肯定以前从未见过此人,遮莫是对咱们齐军好奇,偶尔多瞥我两眼也说不定。” “那或许是我……” 两人正说着话,前方骑在战马上的身影回头瞥了一眼,目光对上的一刻,又连忙回转过去脑袋。 李善庆抿抿嘴:“……将军,我就说他在看你。” “等下……有机会问问吧。” 如是说了一句,只是荣也没有放在心上,那宋将在之后也收敛了起来,没了之前的窥视,李善庆又要应付着马政,一时间倒是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路程终有走完之时,济水河位于搏兴县的渡口处,五艘长大的平底沙船停靠码头,船上有人影晃动,有守着码头的官差迎了过来。 荣正想派人上去交涉,还未来及开口,就觉一旁有异,转头间,看着宋军中那将领圆睁着眼瞪着他,随后一拍马朝他跑了过来,隔着三五丈的距离,粗犷的嗓门响起。 “兀那小白脸等下!” 战马四蹄渐渐停下,那将拎着刀,勒住缰绳,马匹暴躁的动了两下,随即被狠狠拽了一下方才老实:“老子有话问你。” “你什么东西上这来撒野!”山景隆见他嚣张,手一指就欲上前。 荣一伸胳膊将他挡下,皱着眉头打量对方那宽大魁梧的身材:“你又是哪个?找本将何事?” “本将……”皮肤黝黑的将领笑了一下,眼神多有轻蔑,嘀咕一句:“山贼换上锦衣还给老子装起来了。”,控着马上前走了两步:“老子问你,秦明那厮可是同着你们一起去了辽东?” 荣眉头皱的更紧:“你怎知秦将军?端的何人?” “老子颜树德,秦明那锤子的表兄!”(本章完) 第853章 至汴梁 “告诉秦明那厮,不管他现在什么身份,从匪这等耻辱之事让祖宗蒙羞,若是他还知道羞耻两字如何写,就快些回去祠堂跪求原谅!” “一群贼,穿上官袍也是贼!” “你等也是一般,背反家国不知报效君恩,在哪里都洗不脱那身贼字,倘若还有良知,早早献出辽东还能求得官家原谅。” …… 河水上的阳光正媚,阳光照着鼓起的船帆,带有寒意的风吹着身上的披风紧贴在身侧,衣袂呼呼飘动,船速渐渐提起。 河水拍击的声音阵阵传入耳中,却盖不住方才刺耳的话语,荣看着岸上驻马而立的将领慢慢成为一个小黑点儿,随后又望向更远一些飘扬着的宋字大旗,方才一拢披风,转身向着船舱而回。 水手在甲板、船舱之间走动,调整风帆的吆喝声在船上回荡。 这次航行并不需要他们的水手操心,沿途又有京东路的城镇做补给,是以对行程的忧虑反不如海上那般。 紧锁着眉头,荣一路进到下方的船舱,敲开李善庆所在的舱房迈步走入,这次前来的使者与山景隆正在房中,看他进入同时站起:“将军。” 李善庆伸手提起铜缶,倒出尚冒着热气的汤水:“宋人送了些热汤过来,快喝些暖暖身子吧。”,伸手将木塞塞回铜缶放在桌上。 “多谢李郎官。”荣温和一笑,接过水喝了,又去坐位坐下。 山景隆看他落座,方才一屁股坐回原位,感叹一声:“没想到秦明将军还一表兄在青州,当时若是知道……”,狠狠一捶桌子。 “哎呀——” 砰—— 那桌子薄,铜缶放的又靠外,他一拳砸下去,顿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还好木塞按的紧,水没撒出来,慌得山景隆连忙将铜缶放回去,方才拍拍胸口吐出口气。 李善庆嘴角抽动下,看看山景隆没吭声。 荣视若不见,将碗放回桌上,皱皱眉:“怕是没那般简单,这人对我等敌意不小,也不知秦明将军知道了心中什么滋味儿。” “要是俺有这等亲戚,恨不得三刀六洞捅他几个窟窿出来。”山景隆一跷二郎腿,却是远离那桌子,口中骂骂咧咧:“狗一样的东西,吠起来还挺大声,将军适才就该给他两箭,射他个对穿就闭嘴了。” “罢了。”荣摇摇头:“到底是秦将军表亲,他未开口,我等也不好贸然结仇,说两句就说两句吧。” “将军此言差矣。”李善庆忍不住在一旁开口:“此次出使我等代表的也是齐国颜面,若是有人挑衅……”,左右看看两人:“还是出手惩戒一番的好。” 荣沉思一下:“若是他人,荣自会让他领教什么叫匹夫之怒,只是这人特殊……”,摇摇头,叹口气:“罢了,莫要说他,等去了汴梁还要郎官去和那些大头巾斗嘴,可有腹稿?” “将军放心。”李善庆也是个识趣的,见他转移话题知道不想多谈:“我等需钱粮支持,宋国一向自诩豪富,此事当不难,只他等索求汉地之事太过无礼,还需议论一番。” “李郎官心中有数即可。” 荣点点头,随即三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各自回舱房休息。 航行总是枯燥无味,船上又都是些军中的糙汉,荣三人只能和马政聊些辽东风貌,顺便打探一下朝局,毕竟荣、山景隆离开宋地日久,李善庆又是生长在辽东的渤海人,对这边所知也少,是以四人说的也是起劲儿。 只是待得知半年前季春之时,西军刘法带兵攻击西夏统安城力战而死,不由感慨万分,就连山景隆这般山野汉子也不得不叹息一句:“时论名将,必以刘法为首,此言就连俺这市井汉子也听说过,可惜啊……还以为结盟后会有机会见上一面。” 荣在一旁亦是点头赞同,倒是马政面上没甚变化,只是看山景隆的眼神有些不屑。…… 孟冬初。 沙船进入汴梁,彻骨的寒风吹在人身上,顿时就是一个激灵,缓慢行驶的船只破开水面,在船上、船下千多双眼睛注视中,停靠在内河码头前。 一排排穿着精致甲胄的禁军握着长枪挺立如松,寒风拂过旗面,发出呼啦的声响,名叫赵有开的官员上前接着,大笑着与李善庆在前方说着话。 荣、山景隆落在后面,也不去管前面千篇一律的寒暄之言,只是打量着后方的禁军。 “早听闻禁军乃是精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山景隆微微靠近荣,放低声音:“看这些人身形壮硕,一个个的放去陷阵营都没问题。” “虚有其表。”荣微微侧首,轻声开口:“山将军只看这些人表面自是雄壮魁梧,你仔细看看他们衣甲,打磨的倒是光亮,只是上面一丝划痕也无,眼里更没那种上过沙场的感觉,都是些样子货,怕不是一个冲锋就能击溃。” 山景隆连忙凝神去看,风声呼呼中,禁军士卒身上衣袍飘动,面上虽是没甚变化,看那眼睛却都是在放空不知看着何处,半晌点头:“还是将军眼力好……”,随即撇撇嘴:“入娘的,以前老有人在末将耳边说,禁军乃是军中精华所在,是国之柱石,呸——”,低了低声音:“老子看像猪屎。” 荣莞尔,前方李善庆几人正好寒暄完毕,随即带着这伙辽东来人去往都亭驿,一番折腾已是快近黄昏,随即马政与赵有开告辞离去。 “这些人也不开个酒宴!” “山将军不必介怀,稍后自会有酒肉奉上。”李善庆面色有些疲惫,还是开口安慰着:“我等新来,舟车劳顿,怎么着都要歇息一日才会有人前来招呼,今日就是让你我歇息的。” “哦……” 山景隆恍然点头,倒是一旁荣眼神一闪:“既然恁地,我倒是有个去处要去。” 山景隆急忙看去:“可要小将一起?” “不必。”荣摇头:“我自去就可,你二人在此好生歇息。” 当下换了一身冬衣,戴好翻毛帽子,裹了披风向外就走。 …… 另一边。 禁军顺着街市向着城外军营而去,赵有开与马政并肩在后缓步走着:“仲甫兄可还有精神?” 马政转头看向他。 “今日来接你们之前,官家曾言,安排好那些齐人让你入宫觐见。” “自然是有。”马政身子一直,面上神情一振:“快,莫让官家等的时间长了。” 两人也不啰嗦,快步向着皇城而去。 不久,有太监出来喊二人入内。(本章完) 第854章 谈论 黄昏,阳光下沉,青冥的颜色挂上天边,寒风中,街市两旁的商铺、酒楼挂出灯笼,朵朵光点汇成一片巨大的光源,将四周照的灯火通明,看不出是即将天黑的样子。 天气寒冷,街市上却仍然人来人往,穿着华贵皮裘的大官人、小娘子走在街道上,裹着披风、大氅,低着头匆匆的走着,进入酒楼的一刹那,脱去外衣露出笑颜,似是丝毫不为这寒气所烦恼。 夜色渐渐覆盖了最后一丝天光,身处汴梁的行人却是无所觉一般,在喧嚣中前行,为这热闹的场景贡献自己的声音。 荣一路走着,转动的目光中带着新奇的意味儿,他尚是首次在东京夜行,以前听说这里是个不夜城,一直也没见识过,如今耳中听着货郎叫卖的声音,眼看着神态各异的人擦肩而过,不由更是新鲜。 走走停停,这以射术出名的小李广时不时走到摊贩边观察适才自己走过的路线,待连续多次没甚发现,这才兜兜转转,来到一个酒楼。 “朱记……”白气从开合的嘴唇中飘出,荣揉了下脸推门走了进去,厚实的门帘分开。 轰—— 人的喧哗声、酒碗杯盘的碰撞声响陡然涌入耳朵,眼前跑来跑去的身影手中拖着木盘,里面的饭菜飘着热气,酒饭的香味儿蹿入鼻端,让人忍不住咽口唾沫。 “呦——客人恁来了。”名叫廖三儿的店伙计跑了过来。 “可有空座?” “有有有。”廖三儿忙不迭的点头:“恁跟俺来,恰好还剩最后一空桌。” 荣笑了一下,跟着前面的伙计过去,行走间,朝着旁边的柜台看了一眼,埋头算账的掌柜没抬头,这小李广的眼神闪了下,没吭声。 “客人,这里怎样?” 廖三儿带着他走到墙角,荣看着,这边只一张桌子两边靠着墙角而放,两把椅子放在两侧,这伙计看他不说话,连忙点头哈腰的笑着:“恁别看这里对墙,但是安静,少有人从这走,对独身的食客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地方。”,接着小心翼翼问了句:“客人是一个人吧?” 荣看他一笑:“是一个,就这吧。” “好嘞!” 廖三儿大喜,拿抹布擦了擦桌子,看着荣落座:“客人要些什么?” “听说你们这儿河鲜出名多来些,再炒两盘菜,来个炙鸭,再上五个炊饼。”荣看眼伙计,随即弹弹手指:“听说掌柜的是京东来的?” “是,山东人。” “正好,我也是郓州那边过来的,有山梁酒吗?想喝些家乡的味道。”荣微微抬头。 廖三儿笑容一滞,张口结舌半天:“恁说啥酒?” 荣收回视线,向着柜台那努努嘴:“不知道就去问问,有没有山梁酒。” 廖三儿张张口,随即一点头,重新笑起来:“客人稍等。” 转身跑去柜台,看那人影还在低头对着帐本,轻声叫了两下:“掌柜的、掌柜的?” “干甚?”白净的掌柜抬起头,正是笑面虎朱贵,看眼廖三儿:“你怎地一副见鬼的样子,又碰着什么稀奇客人了?” “小的哪里是见鬼,这分明是被客人弄的不知说什么好。” “呵——”朱贵低下头,算盘打的飞快,提笔记下数字,嘴里说着:“你也是汴梁长大的,该是知道这里人都有些怪癖,只要不闹事,要怎么着都行,你看着处理吧。”“不是小的不处理。”廖三儿苦笑,身体挡着,用手朝后一指:“那边有个独身的客人说他是从郓州过来的,要喝家乡的山梁酒,小的没听说过啊。” “嗯?”拨打算盘的手陡然停住,朱贵放下手中笔:“却是个山东客,俺晓得了,你去后面弄两盘凉菜送过去,酒俺来解决。” “哎,好。”廖三儿也不问为什么,店都是人掌柜的,爱送什么送什么,他一伙计懒得多那嘴。 朱贵向着那边墙角看了眼,想了下,转身打开后面的橱柜下方小格子,拿出一个小酒坛,吩咐伙计弄个小火盆过来,走去荣桌边将酒坛打开,往火盆上一放,一屁股坐下:“听说客人也是京东来的,不妨一起喝两杯,酒算俺账上。” “多谢掌柜的。” 伙计见掌柜的要和人聊天,也不插话,直接转身就走,朱贵这才将凑过去压低声音:“兄弟好久不见,你这怎地来京城了?” “跟着使节团来的,我算是护卫。”荣嘿嘿一笑,拿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嘴里咀嚼着。 “这倒是没听说。”朱贵看着店里的客人,嘴里说着话:“大王为何派出使节过来,可是有甚事?” “是宋国先派的人过去辽东,咱们才过来的。” 吵杂的声音在两人耳中回响,不少喝高的汉子高谈阔论着,两人离得远些,也听不到说甚。 “竟是过去了?”朱贵惊讶一下,伸手用布隔着酒坛倒出酒水,与荣碰了:“保密的倒好,小弟之前是一点风声没听着,只知道他们为是否要与齐国联合在争吵,最近更有枢密院执政邓洵武在奔走反对,却不想已经有使者前去辽东。” “对方应是秘密过去的,你不知也正常,此等暗行之事朝堂上一般传不出甚么风声。”荣将酒喝了,呼出口气:“大王挺惦记着兄弟们的,让我来问问,是否要回去,毕竟我等移居辽东,短时内顾不上汴梁。” “不了。”朱贵摇头:“俺和董恺兄弟商量过,凭着俺俩的能力回去也是累赘,不如在这里做个闲子儿,说不得大王将来能用上。”,看眼荣:“俺们可是赌大王之志不止辽东。” 伸手又倒下一杯酒,嘿嘿一笑:“况且……俺们在这也不是毫无所得,董恺住的城外村里有个教授,叫闻焕章的,听他说是个有大能耐之人,兄弟要是有暇不妨去试着邀请一下,说不得能为齐国请一大贤。” “大王正愁国内可用之才不够。”荣眼神一闪,看着朱贵:“那闻焕章在何处?” “后日董恺来送鱼,你派个人来,让他带着去认下路。” “好,辛苦二位兄弟。” 荣举起酒碗与朱贵碰了,仰头喝下去,两人随意说着话,每到高兴处就以酒助兴,渐渐有客人开始结账走人,或是相约着去下一处继续喝。 汴梁的夜,更热闹了。 …… 御书房。 灯火点亮奢华的房间,赵佶满脸喜气的看着从辽东回来的马政:“马爱卿,此去辽东可有所得。” “官家。”马政躬身作揖:“臣在辽东与齐人探讨多日,齐人亦有结盟之意,只是有些条件提出,臣不敢擅专。” “哦?讲来听听。”(本章完) 第855章 换人 “辽东之地苦寒,这些齐人成日的跟臣叫苦钱粮不足,说是除非官家能援助他们足够的钱粮,不然只能等日后他们钱粮充足了才能出兵。” 赵佶眼中透出鄙夷,嗤笑一声:“原以为这什么吕布带着梁山之人去了辽东会有所转变,果然还是山贼水寇那一套,只知道要钱要粮,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袍袖一挥:“给他们,我大宋富有四海,不差这点儿粮食,只要他能牵制住辽人,就算一座金山……”,皱皱眉头,吧唧下嘴:“给他些好处还是可以的。” 马政点头,这等事他亦是不觉算甚问题,全当是雇佣齐国帮着打仗,这点利弊不需请示他也是能判断的出,只是这事要掏真金白银,自是要跟官家禀明才是,不然事到临头再说,那就是给天子上眼药了。 “还有,齐军说他等缺少兵甲箭矢药材以及过冬之物,我宋朝若是有意,他们可以用战马来换。” 赵佶皱起眉头:“那辽东听闻是辽国出铁矿之所、又多生药长于斯,如何说个缺字?” 马政摇摇头:“怕是工匠没那般多,臣闻辽东历经混乱,不少人跑去辽国中京、上京两道,怕是人口流失不少。” “……也罢。”赵佶思忖一下,摇摇头:“这些东西于我大宋不过唾手可得之物,反是战马乃是稀缺,到时多换些过来,反是我等占优。” 马政低头称是。 赵佶向后靠了靠,脸上不悲不喜,看马政似是没说完的样子:“那齐国还有何条件,一起说了吧。” “是。”马政想了想:“对于旧汉之地,齐人认为,所有之地,齐与宋夹攻,得者有之。”,停顿一下:“那李善庆今来,想必带着那齐王吕布所书,不出意外就是此事,余者没了,齐人所在意之事就这三件。” “朕知晓了。”赵佶用手撑腮,歪在椅子上:“爱卿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吧,待来日与那齐使谈时,再前来旁听。” “是。” 马政躬身一礼,随后恭敬的退下,烛光跳跃中,赵佶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 汴梁仍是活力无限,大街上往来的行人比之夜晚更要多出不少,穿着宦官服饰的太监小跑着进入左银台门,喘匀了气,方才走入枢密院与中书省。 不久,蔡京、童贯、邓文诰、赵良嗣四人匆匆前往文德殿,有声音从中传出,过午之时,有太监匆忙跑出,一路进入马政府邸。 这一日,大宋君臣在文德殿议论不休,直至黄昏方才散去。 …… 日升月落。 天光走过正午,荣持着弓箭站在空地,弯弓搭箭,神色轻松。 嗖—— 一只鸟雀打着旋儿的掉落下来。 “好——”山景隆嘿嘿笑着,跑过去将掉下来的鸟捡起,掂量一下:“一会儿可以烤了它。” “没二两肉,烤它做甚。”荣笑着将弓交给一旁士卒:“你不是要跟我学射术吗,怎地不练了?”“挺重的,不吃浪费了。”山景隆先是摇摇头,接着叹口气,指一下远处矗立的箭垛:“不是俺不想学,将军恁看,可有一箭扎在上面?” 荣嘿然不语,那边箭垛上干干净净,旁边空地、后面的树干却插着十来支箭,都是适才这水军副将的手笔,说实话,他是未曾想到有人会这般不开窍,也亏着方才没人站在那箭垛旁边,否则现在八成要传出齐国使团内哄的谣言。 两人正在这说着,外面跑来一个士卒:“将军,外面有宋国太监过来,说是他们皇帝要请李郎官过去,小的让他们在前厅等候。” 荣看看山景隆,向那士卒道:“知晓了,你速去让李郎官出来。”,转向山景隆叹息一声:“看来你这鸟是吃不了了,换身衣服跟着李郎官去皇宫吧。” 山景隆耸耸肩:“这就去,恁有事情去忙。” 他也不去问荣要做什么,虽说他在军中并不是甚有名号的,然混迹市井时间长了,也有几分小聪明,荣昨日晚间出去时间不短,回来一身酒气,显是外出喝酒了,虽是不知去的哪里,然想想也知不是甚能随便说与人知的事情。 荣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看着李善庆、山景隆二人离去,叫了几个士卒:“跟我出去一趟。” 十几道身影跟上这小李广步入外面的寒风之中。 荣这次也没停留,一路向着朱贵的酒楼过去,进了门,闻着与昨日一般无二的饭菜香气,耳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呦——客人恁又来了。” 荣转脸儿看向从侧旁跑过来的廖三儿:“怎地,记住我了?” “瞧恁说的。”这店伙计笑的真诚:“恁昨日与俺们掌柜的吃喝许久,怎能不记着?” 心里面嘀咕一句,冲你那山梁酒,老子能记你一辈子。 荣也没管他真话假话,指指身旁:“昨日在你这吃的不错,今日多带些人过来,找个宽敞些的地方,让他们坐了。” “好嘞!”廖三儿点头,身子一躬:“各位客人,这边请。” 后面的士卒得荣示意,连忙跟着那伙计走过去,这小李广装作不经意朝着柜台扫视过去,与朱贵的目光碰上,点点头跟着前面走过去。 朱贵看看前面的客人,一转身走出柜台,掀开通向后院的帘子钻了过去,行到尽头的一间房屋,敲门进去,走到里面身影那边。 “董兄弟,荣哥哥来了。” 董恺抬起头:“甚好,等了半日了。” 站起身,凑近朱贵:“外面我伙计都是自己人,你去找荣哥哥,让他速派心腹过来与我伙计换衣服,我现在出去叫一个进来。” “……对了,要身材匀称些的,个子别太高。” 朱贵点点头,连忙转身走了,董恺在屋里等脚步远去,方才开门,左右看看,将门一带,走去后院门口。 不久,有两个身材匀称、相貌普通的汉子走进屋子,一阵沉寂之后,又一前一后的走出。(本章完) 第856章 这事没完 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晃动,偶尔有鸟雀落在屋檐下,朴素的衣衫在门口闪了一下,一中年男人将腌制咸菜的坛子盖上口,朝着坛口注入清水密封,这才满意一笑。 干硬的地面被车轮碾过,董恺带着几个伙计推着装有杂货的车子走进村子,看着那中年男人举手打了个招呼:“闻教授忙着呢?” 后面几个伙计齐齐转头看过来,有人轻声同旁边人说了句:“那就是闻焕章。” 那人在后面隐晦的仔细打量了几眼,随即垂下眼睑,只是虚瞄着。 “是董大郎啊。”闻焕章笑了一下,迈步走了过来,虽是穿的素朴,看着却甚为儒雅,寒风一吹,颔下的胡须顿时随风而起:“今日回来这般晚,是去买东西了?” “教授猜的准。”董恺笑着上前,隔着篱笆对他说着:“这不冬日了,大伙寻思着也该弄些过冬的物什,一总从城里买了来。”,回头吆喝一声:“将那包果脯拿过来。” 后面等着的那人早有准备,拎着一苇叶包就的方形包裹上前,董恺接过来往闻焕章那边一递:“教授拿去吃,李记老铺的货。” “这怎么好意思。” 董恺摇头:“值什么,平时教授也给俺们代笔写信、念公文,又给村里小崽子们启蒙,给恁这点儿东西俺还怕被婆娘骂吝啬呢。” “那我就收下了。”闻焕章乐和和的接过来:“我这阉了些咸菜,一会儿过来尝尝,喝点儿酒。” “那好,俺再带条咸鱼过来。”董恺乐呵着,向后退了两步,边走边举下手:“那就一会儿过来找教授,先走了。” 后方的闻焕章笑着摇手,看着几人赶着车子向村内走,这才拎着果脯走向屋子,吱嘎一声打开门进去。 路上,董恺向着相熟的人打着招呼,转过一个岔口看向后面的人:“一会儿天黑,你跟着林子他们趁机出村,这里经常有生人来,俺也常带外面人回来,你也不用担心其他人看你面生起疑。” 后方有人点头,随后默默的跟着行走。 村子里,炊烟飘起,狗吠的声音传出老远。 不久,有几道身影在夜色掩护下跑出村子。 …… 汴梁。 荣带着十来个士兵一路闲逛,每人手上都提着些东西,左顾右盼的样子一看就知是初来这繁华之所的外乡人,只是他们人多,又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纵使有在城中专门“吃”外乡人的闲汉也不敢招惹他们。 月上中天之时,这一群人方才悠闲悠哉的回了驿馆,方进门就被士卒找上来:“将军,李郎中与山将军在厅中等恁。” 荣点头,心知多半有问题,连忙去往厅中,烛光照耀下,李善庆与山景隆正有些疲惫的闲聊着,见他身影连忙站起,作为使者的身影上前一步:“将军,今日下官去见宋朝天子,对方有亲笔书信要给大王,又新指派了使者,希望咱们尽早回去办妥结盟事宜,时间初步定在三日后。” “怎地这个时候……”这小李广顿时皱眉,沉思一下:“可能再拖两天?” 李善庆摇头:“宋人请求早日让人质还家以安其家人之心,又以亲笔书信需及早送到与结盟趁早为由劝咱们早些回转,下官若是不应,怕是对方会起疑心。” “啧……”荣微微啧舌,心中来回思量,半晌叹口气:“那就只好这般,毕竟朝中也希望借宋人之力伐辽,此乃大事,耽搁不得。” 山景隆、李善庆齐齐点头称是,只荣低头盘算着什么。 孟冬庚申,赵佶当庭下旨,朝议大夫直秘阁赵有开,忠翊郎王环充带诏书与礼物随李善庆回转齐国。 朝野顿时为之震动,有人反应过来,朝廷竟是瞒天过海已经与北方齐国有了交际,太宰郑居中,枢密院执政邓洵武再次上书劝阻,奏折却如同石沉大海,了无声息。 二人不甘,顿时奔走呼号,号召交好的朝臣上奏制止此事,同上书的,还有赵良嗣的一封奏折,却是劝朝廷尊重齐国,以对等的态度使用国书为好。 宋天子赵佶看了将奏折扔去一旁批阅过的书堆里:“赵良嗣是昏了头了,齐国占地不过一道,臣民不过百万,有何资格让朕以平等国礼待之。”看去一旁:“齐国使节团现今在做什么?” 杨戬上前低声道:“遵照官家之意,已经在收拾行囊了,只是对方那个护卫将军荣今日出城了。” “嗯?”赵佶看奏折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去做何事?” “下面人来报,说是去找安仁村的闻焕章。”杨戬保持躬身不变。 “哦?就是那个被称为良才名士的闻焕章?”赵佶将奏折一合,笑了一下:“朕记得……前些时日将明还谈过此人,说他妄想学汉晋名士走举荐路子,只是朝中众人都将他当做笑话看,没一个为他出言。” “正是此人。” “呵呵,邀名之辈。”赵佶摇摇头,将手中的折子扔去一旁:“他这时候去拜访,许是打着请人出山的念头,看来这齐国没甚人才,竟是连这种边角料也要。” 杨戬一笑:“天下英才尽在官家手中,可不是没甚人才在野。” “哈哈,你这老狗,还是这般会说话。”指了指杨戬,赵佶莞尔,干脆不再看奏折,站起身抻个懒腰:“去将高俅传来,陪朕活动活动筋骨,有日子没蹴鞠了。” 杨戬早习惯他好玩的性子,闻言称是,顿了一下问道:“官家,那闻焕章需要管一下吗?” “不必。”赵佶挥手向外走着:“没得让他以为朕对他有兴趣,国事这般多,哪有功夫浪费在山野之辈身上,既然齐国有兴趣,那就让他们接触好了,朕等着看戏。” 后方老太监深深低头。 …… 安仁村。 “将军的好意小可心领,只是在下自知才疏学浅,实在难堪重任,就不去辽东给齐王殿下添乱了。” 门口处,闻焕章歉意的看着荣,将包裹递过去:“还请将军将这些礼物收回,无功不受禄,小可拒绝了将军,若是再收下东西未免有些不知羞耻了。” 荣张张嘴,劝人留下东西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只好强笑一下接过来:“教授高风亮节让荣钦佩,可惜不能共事,若是大王知晓,也定然是可惜万分。” “只能说是有缘无分。”闻焕章向后退了两步,一揖到地:“小生诚祝齐王成就一番伟业。” 荣脸上肌肉一跳,只好点点头:“我会将教授之言说与大王听。” 一转身走出闻焕章的院子,旁边有亲兵牵来战马,荣让士卒拿了东西,上了战马,看了后方一眼,见那中年男子正笑着向自己拱手作别,在马上侧身回了一个抱拳礼,接着一抖缰绳:“驾——” 马蹄翻飞,几匹快马迅速跑出村子,到了一处荒田处,荣将马一勒,身后的士卒连忙将马停下,看着前方骑着白马的将军战马转过身,原本温和的脸上失了往日的平和。 “将军,那厮不识抬举,要不要……”有亲兵上前说了一句,脸上的神色有戾气涌上。 “此乃汴梁边上,莫要给使团招惹麻烦。”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荣又冷冷的盯了村庄一眼,似是透过前方的房屋看到那个拒绝自己的文人,轻轻吐出几个字:“此事不算完!” 一勒缰绳,高呼一声:“我们走!” 孟冬壬戌,在宋国京师没待几天的团队再次踏上前往登州的道路,只是没人看着,有个渔贩装束的人在使团离京后进入朱记酒楼。 不久,有人奔出汴梁进到渔村,有船只载着快马与人出了村庄,一路往西南而行,不知所踪。(本章完) 第857章 我有个主意 齐天顺三年、宋宣和元年,辽天庆九年,仲冬下旬。 年关将近,汴梁城多有商队往来,一车车来自天南海北的货物运入城中,往来的行人面上多带着笑容,这一年快要过去,赚取的钱财足够家中用度还有赢余,也该是犒劳自己的时候。 只是城中有人欢喜有人愁,邓洵武这位枢密院执政近几日就是愁眉不展,朝廷铁了心与齐国结盟,这在他看来乃是昏头了,就连一向视为领头人的公相蔡京也顾不得附和,屡屡上书企图劝阻却没个回应,只能眼看着朝廷使臣与齐国使团出城而走,不由大感烦躁,近几日索性闭坐家中,不去上朝。 门外,寒风声呼啸,这中年男子裹了下身上的大氅,又放了几块木炭入火盆中,拿着最新出的诗集看着,只有这时候才能感到一丝安逸。 啪啪—— 敲门的声音响起,随即府中大管事打开房门:“主君,外面有人拜访。” “不见!”邓洵武头也不抬,视线放在书上:“就说我身体抱恙,难以见客,让他回去。”,翻过一页纸:“若是朝中相公,就说我痊愈后择日拜访。” 看了两行诗词,觉着有凉风吹过脸上,不由皱眉,将书一放:“你怎地还在这里?” “……主君。”大管事面上有说不出的神色:“恁还是见见的好,外面那人与张真人有关。” “我管他真人假人!”邓洵武心气儿有些不顺:“就是公相来了我也不见。” “这……”大管事有些不敢看他,低着头进来,轻声开口:“是落魄野人的旧人。” 啪—— 诗集狠狠砸在桌上。 “你反天了,不想做事就滚蛋!一个野人你在这和我说个……”伸手指着对面的管事,邓洵武猛的站起来,只是话到嘴边又陡然住口,面上神色变换一下:“你说甚?什么野人?” 大管事面上恭敬,垂手重复一遍:“落魄野人。” “去开封府找……”邓洵武说了句又陡然住口:“算了,都是陈年旧事,已经没人去追究了,将人请进来吧。” 管事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出去,不多时,一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年轻靓丽的女子进来:“子常兄,经年未见,风采依旧啊。”,又冲着旁边女子道:“叫邓叔父。” “邓叔父。”女子依言做了个万福。 中年男人一笑,看着对面:“这是小女陈丽卿。” “……陈希真。”邓洵武眼睛眯了眯,一指对面的椅子:“坐。” 看着父女俩落座,这枢密院执政摸了下胡须,开口问道:“怎地今日来找我?” 陈希真拱拱手:“小弟本不想打扰邓兄清静,只是近日闻听兄劝阻道君圣人与那齐国联盟未果,思来想去有了个主意,特来助兄长一臂之力。” 邓洵武眼睛一亮:“你有何主意?” “小弟主意有二。”陈希真身子前倾伸出两根指头:“这一,当找人在城中散播齐国与辽国修好之言,毕竟现今辽、齐二国没有战事传来,且齐国割据之势已成,辽人拿其无法也是事实。”,曲起一根指头:“二,听闻朝议大夫直秘阁赵有开与兄长关系不睦……”,微微停顿一下,将身子坐直:“若是此人突然暴毙,这出使一事会否暂时搁置?” “赵有开?”邓洵武闭上眼,摸着胡子,陡然睁开看向对面:“你想要什么?” 中年道人呵呵一笑:“前番家师有悖朝廷,然小弟却是一直心向官家,愿求个机会为官家效劳解忧。”邓洵武没有吭声,摸了两把胡子,弯腰拿火钳拨一下火盆:“此事你自去做,若是成了又无人知晓……”,将火钳一放,看着对面父女:“我许你一统制之位。” “多谢邓兄!” 对面父女俩相视一笑,站起身退走。 不久,城中有议论辽、齐两国的声音传出,有人乘船出城,直去京东。 …… 季冬中旬。 寒风呼啸,尘土被冷硬的风封冻在地面,自汴梁返回的齐国使节团同着宋国派出的使节跨河过州,一路向着登州而走。 冷硬的寒风吹动举起的旗帜,呼啦作响中,举旗子的士卒被带的向前踉跄,急忙鼓动手臂力量稳住。 荣呼出一口气,披风被寒风吹的贴在甲胄上,忍不住动手将围着脖子的狐毛围巾一裹,柔软的触感带来些许的温暖,抬头看看天时,开口吩咐道:“传令前军,找地方宿营,今日看来是赶不到昌乐县了。” “再去与那两个宋国使臣说,让他们约束一下禁军加快速度,不然这般下去每次都要错过宿头。” 有士卒应了一声连忙跑开,这小李广看看登州方向神色一阵变幻,最终仍是面无表情的向前赶路。 …… 莱州湾。 海水在寒风中掀起浪头,冰冷的海水撞在平底沙船上让这船体一阵摇晃,站在甲板上的水手收了风帆,看看天色,连忙与同伴说了一声,跑去船舱准备用些晚膳再回来换班。 咣当—— 瓷碗从舱房中扔出,砸在木制的船舱墙壁上,随后有些虚弱的声音在吼:“老夫绝不吃匪人的东西!董恺!你这厮没想到竟然是齐国的探子!” 水手探头看看,船舱里,自家船老大池方正站在一高大的汉子身后,两人看着面前的中年文士有些无奈,前者转头看着水手,挥挥手:“该干嘛干嘛去!” 身前,董恺陪着笑容:“闻教授,好歹吃些东西,恁这一天未曾进食了。”,顿了下,又道:“跟俺置气也别跟自己的身子置气啊,再说……”,回头看看池方:“恁要是不吃,岂不是又要劳烦池兄弟给恁喂饭?” 池方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大拇指冲着自己一点:“哪里麻烦,老子最愿意强人所难了。” 闻焕章向后一缩,继而指指他俩:“你两个都是大宋的子民,何苦替齐人办事?把我放回去,这事我就当没有发生,不是更……” “教授!”董恺提高音量,看他半晌,一叹气:“池兄弟,让教授吃饭。” “好嘞!” 船舱中传来“呜呜……”“我……”“嗯嗯……”“不吃!”的声音。(本章完) 第858章 没有标题(顺便求月票,理不直气也壮!) 季冬戊申,云层浓厚,大雪将天地染成了一个颜色,登州黄县城外有马蹄声跑过,一男一女两人带着斗笠,压低了帽檐遮住面庞,系着素色的披风进入城中,找了个酒店住了进去。 房门在门轴的呻吟声中关闭,斗笠被人伸手拿下,露出陈希真与陈丽卿父女的面容。 “爹,那使团真的会来这黄县?万一他们连夜赶路怎办?” 中年男人脱去罩着身子的披风,露出厚实的皮裘,摘去裹着耳朵的毛团儿:“天寒地冻,路上又都是积雪,你若说禁军那些大爷当惯了的样子货在这种气候中赶路急走,呵呵——”,将披风挂在墙上:“你爹我就敢在这数九寒冬跳海里游回汴梁去。” 俏丽的女子噗嗤一笑:“爹你净爱说笑。”,自己也脱下披风去一边:“爹想好怎么行事没有?要不女儿一箭将人射死如何?” “小声点儿。”陈希真走到门口猛的拉开门左右看看,又关上:“隔墙有耳,这等客栈哪能大咧咧的谋画。” 走去桌旁坐了,招呼陈丽卿过来,凑近了轻声嘀咕:“做这种事哪有自己上手的,还想着用弓射,生怕官府查不到你头上还是怎地?那边禁军、齐军接近千人,就算都是饭桶,一拥而上也是麻烦。” 陈丽卿姣好的容颜闪过一丝不甘心,抿抿嘴:“又见不了血,恁地无趣。” “行了,爹有计划。”陈希真有些无奈,用手拍拍女儿的脑袋:“今次你只看着就行,这事成了便罢,不成再另寻出路。” “哦!” 父女又说了几句话,唤来店伙计点了些吃食,做女儿的又伺候着老父亲用热水烫了脚,方才回转房间自己用热水洗漱一番躺上床歇息。 为了跑在使团前面,他父女二人当真是压榨自己的体力到极限,硬是赶到了使团前面,如今那边还有一日的路程,够他们歇息了。 …… 渤海。 庙岛列岛,原梁山建筑的水寨。 海水的腥气在寒风呼啸中被吹走,又在风声停下的时候涌入鼻端,已经处于半废弃状态的水寨中,一艘平底沙船孤零零的停靠着,有人影在木寨中晃动,点燃的火盆放在干净的屋子中,说话的声音响起。 “教授见谅,这边水寨是前几年修建的,本来想用来作为进攻辽东的桥头堡,哪里知道辽人那般不堪,让大王直接打了进去,结果这里成了鸡肋之处,只有一二百人长期驻扎此处……” 说话的董恺看着裹着羊毛毡子凑在火盆前冷的瑟瑟发抖的闻焕章,不由挠挠头:“这边御寒之物确实少些,不过教授也不用担心,每月都有船会来这边一趟补充物资以及士兵轮值,到时恁可跟着船一起回辽东。” 得得得得—— 闻焕章上下两排牙齿彼此不服,一直发出声响,听了董恺的言语不由抬头看他一眼:“你不如放小可回去。”,吸吸鼻子:“到时小可绝对当做无事发生。” “这等话教授就不必多言了。”董恺挑挑眉毛:“恁说一路了,俺都没有答应,怎可能在这岛上放恁走?” 闻焕章张张口,低下头继续抖着身体,只是牙关咬的紧紧的,不欲让这亡八看轻自己。 “董兄,出来下,兄弟钓了条大鱼,快来处理了。” 外边池方的声音传来,董恺回一句:“来了。”,看眼闻焕章,犹豫一下:“俺去做些鱼汤,教授一会儿吃些热乎的吧,这海岛比之内陆要冷的多了。” 闻焕章抬头看看他,咬着牙连连点点头,他这身子骨着实有些受不住海上的寒风,闻听有热汤喝恨不得现在就塞入胃里,哪里还有空管自己的颜面问题,况且…… 不吃还要被人硬塞,何苦来哉。 董恺见状抓抓脸颊,吸口气,挤出一声:“教授稍等。”,便自出去了。 留下闻焕章一人在屋里闷不吭声的烤着火,不多时“得得得得——”的轻响再次在屋中响起。 ……天色还未昏暗。 黄县城门处,知县带着县尉、县丞并差役、捕头站在城门洞中等着,寒风被厚实的墙体遮住,然而刺骨的寒意还是一个劲儿的往衣领里钻,等待的人不由自主的向着木架上的火盆移动两步,聚在一起围着取暖。 “还没来……” “大雪封路是要慢些……” “多点耐心等等吧。” 带有牢骚的话语在火焰的燃烧声中响起,不知多久,有人跺跺脚,抬头朝外看一眼,连忙走了两步上前,头也不回伸手朝后嚷嚷道:“来了来了,使团来了。” 知县三人连忙抬头走去城门口,远远的宋、齐两国旗帜在空中呼啦舒卷,黑红两色的人群泾渭分明的走过来,一众人不由面色肃穆了三分。 “都站好了,莫要让辽东的蛮子看轻了你我。”知县在头里说了一句。 远处身影移动向前,知县动动手脚,连忙小跑着上前,宋军处跑出一将,绯红的战袍罩着身上的甲胄,马上一拱手:“末将高冲汉,此行奉命护卫使团去往辽东。” 放下手朝后一指:“使节车队在后方,还请知县相公稍等。” “辛苦高将军。”知县客气一下,看向一旁的齐军处,见没人出来搭理他也就作罢,不多时,后方两辆马车卷起地上积雪,吱嘎声中停在面前,这黄县三人连忙上前接着,寒暄一阵伸手向着城池一引。 “下官在馆驿准备了晚膳个,多是些驱寒之食,各位先去去寒气。” 赵有开、李善庆两国使者也是苦于天气寒冷,闻言大喜:“如此甚好。” 李善庆一旁摸下胡须:“还望贵县多备一些姜汤,给随军护卫的士卒分一下。” “当然,当然。” 知县拱拱手,挥手吩咐了下面的差役、胥吏一句,跟着车马向城中而去。 …… 临街的酒楼。 外面脚步声音隔窗传了进来,靠窗而坐的客人纷纷掀开窗户向外瞧看。 “那就是禁军?穿的真够威武的。” “……旁边黑不溜秋的是齐国的衣甲吧?够丑的。” “肯定是,早说了,俺二叔的儿子他邻居的表兄的姑爷在衙门帮闲,他跟俺说的清楚,今日有使团过来,你们还不信,这下服了吧!” “服服服,来来来,二哥喝酒。”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酒楼中炸开,有坐在内里的客人好奇的走到窗前向外看着,人群里,陈家父女对视一眼,陈希真用个眼色,两人坐回桌前。 陈丽卿凑过去,低声道:“爹,人来了,怎办?” 陈希真看她一眼:“你在这吃着,爹去看看,机会就这一晚,明日他们就好去蓬莱了。” 不久,这中年男人起身去往后面茅厕,看看左右无人,一个加速纵身,从墙头翻了出去。(本章完) 第859章 潜入 天色擦黑,街上的行人越发的少了。 陈希真站在巷道口朝外看了看,见没有官差在街道上,将衣服裹紧抱着膀子低着头走出来,微微辨识一下方向,朝着馆驿就走。 黄县并不算大,他走的又快,也就盏茶的功夫就拐到了对过的街口,回头看看没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站着,将头探出来向着那边张望下。 灯火通明之处,有丝竹管弦的声音隐约传出,腰悬铁尺、手刀的差役站在门口处不时的走动一下,头顶的灯笼射下昏黄的光,将人的影子剪到地上。 这中年男人尽力的减缓呼吸,将视线收了回来,想了一下,转身朝回走去。 要找条岔道去那馆驿侧旁,那边守着的人少,也方便翻进去。 他想。 …… 叮叮、咚咚—— “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谁似临……” 歌姬的唱腔悠长清脆,带着丝丝哀伤的韵味儿,酒席间的几个宋国官员与李善庆听的不禁捉着酒杯,脑袋随着身子轻轻摇晃。 “啧……怎地唱的这般丧气,恁地不吉利。”山景隆端着空酒碗,抹下嘴巴,凑近荣抱怨一句:“这还不如找几个小娘子唱十八模呢。” “咳——”荣陡然呛了一下,连忙捂着嘴看看没人注意他,方才瞪了山景隆一眼,低声说着:“说的什么鬼话,这时节唱那等淫词艳语,谁有那胆子。” 山景隆挠挠头,又是一碗酒下肚:“末将知道,但是这时候唱词不该欢庆一些吗?净弄些让人伤感的曲子,任谁听都觉得丧气。” “……初寒梦不成。今夜残……” 荣看眼唱的投入的歌女,对着旁边开口:“这些大头巾不就是爱这些调调?况且这词好似也是在说送别之事,岂不是正应景儿。” 摇曳的火光之中,山景隆自顾自的倒酒,肚子微微胀起:“应景儿是应,只咱们和这些宋官儿也没多少交情,弄一出离别戏码却是给哪个看。” 撇撇嘴,又是一碗酒下肚。 “反正不是给咱们看的。”荣摇摇头,这些大头巾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他如何猜的清楚,他要是知道也不会在当初为了个知寨的位子计较个半天,瞥眼看山景隆一碗接一碗,嘴角抽动一下:“少喝些,没的让人以为咱辽东连个酒也没有。” “将军放心,这酒比不得烧刀子劲大,末将就是嘴里太淡,漱漱口。” …… 寒风呼啸,陈希真蒙着脸躲在阴影处,心中默数着数字,有一队三人的差役提着气死风灯说着话从街道走过,渐渐消失在拐角处。 他没敢立时出去,缩在藏身之地,又默数一番,看着巡弋的人走远方才呼出一口气,趁着没人出现的间隙,蓦地由静转动,身影快速的冲过街面,提一口气,在墙上登了几下,嗖的蹿到墙上,走了两步,随后赶忙整个人趴在墙头将脸侧向里面。 下面,街道的一头有脚步声出现,走动的差役抱怨着走过来。 “这还要转到何时!入娘的,老子敢打赌,整个京东两路就咱们黄县最是卑微,马屁也不是这般拍法,拿咱们底下人在这里做人情。” “少说两句吧,听说使节团里有人是老父母恩师的公子,也可以说咱老父母是人师兄,师兄照顾师弟是应该的。” “哼哼——师兄师弟……就俺们不是人呗。” 脚步渐行渐远。 陈希真将头转过来,看着远去的背影沉吟一下,最终还是站起身,顺着墙壁而走。…… 声乐之音仍在,只是歌姬又换了一个词牌唱着。 山景隆脸颊染上酒水的红晕,扭动一下身体有些坐立不安,荣一旁见了轻声问了句:“怎地了?可是喝多了身子不适?” “没有的事儿。”腹部发出悠长的“吱——”响声,这水军的将领脸一红:“遮莫是开始那一碗热姜汤与后来的酒混着喝,肚子微微有些疼痛,不是大毛病。” 荣斜乜他一眼,没甚好气的转头听着唱曲,山景隆脸上神情动了动,额头隐隐渗出虚汗,连忙站起身:“末将告退一下。” 也不等人答话,一转身就出去厅中,只是走到半截停了一下,几息之后方才又向前走动。 有人在前方看了微微有些奇怪,然而转瞬间那歌姬唱到精采处,连忙鼓掌喝彩附和出声,却是把适才一幕忘到脑后。 …… 咯喳—— 陈希真从墙上跳下来,黑布上方的眼睛眯了一下,这边乃是茅房,没有巡视把守之人,从此处进入馆驿最是安全,方要迈步上前,耳朵一动,连忙将身子一闪躲到阴影处。 视线里,一道身影从光亮处闪出,急走两步陡然站住,握着拳头站在原地几息,方才又向前走,这不远的十来丈距离足足站住四次,看的陈希真有连忙收腹后靠,生怕那边那人看到些什么。 只是那人走的近了,他听着那脚步错开,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微微侧脸,眼睛陡然一亮,来人一身齐军将领打扮,更是符合他的想法,不,比来时想的要好的多。 瞅准机会,待那人走近,陡然蹿出来,一把揽着对方脑袋,狠狠朝着一旁的柱子上一磕。 砰—— 那齐将顿时昏了过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陈希真呼出口气,搓下有些冷的手,将人向阴影处拖去。 站起身,看看远处没人过来,这中年男人向下一蹲就要去解这齐将的衣衫换上,方脱了两件,猛然闻着一股酸臭腐烂的气息从下方传出,去解对方裤子的手顿时停住。 一双带着阴狠的眼眯了一眯,陡然想到什么猛然睁大,将昏迷的汉子向旁一翻。 一股比之方才味道更加猛烈的气息传来,顿时让这人跳了起来,接连后退几步站定,先是将手指轮番凑到鼻子处闻闻,蒙在脸上的布向着鼻孔一缩。 干脆一把拉下黑布,小心翼翼的再凑到鼻子下闻了下方才放下心,又觉得恶心,伸手朝着墙壁抹了抹,看眼手中的黑衣,又望望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趴在地上的齐军将领,伸手将那衣服扔他身上,戴上蒙面的黑巾,一声不吭的向里走去。 寒风吹过,盖在山景隆身上的衣袂动了一下,湿漉漉的下裳冷了下来。 …… 酒宴的声音传入耳朵,陈希真小心翼翼的靠近一个站在走道间的仆役,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人搂过来,双手对着脖颈只一错。 喀嚓—— 骨骼声响在他怀中发出,这人四下看下,连忙将人拖去黑暗处,不多时,身穿仆役衣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整理一下衣襟,低头向着后厨而去。(本章完) 第860章 下药 “快快快!都快着些,热菜才上了五道,剩下这般多东西你们要做到明日不成?你等老娘生你们时若也这般磨蹭,老子就不用操心速度问题,换批人肯定比你们快!” “那边的松黄饼火别太大,老子让你们做菜快些,没让你们作死快些,一会儿弄的糊了仔细你那张皮!” “煨牡蛎再多做一些,就这几个哪够上面相公分的,又非是在酒楼做膳,你藏下来是准备给自己头七上香用?” “还有你!总共三十来条鳝鱼还没弄完,这般磨蹭还想掌你娘的勺,再给你一炷香时间,弄不完你就一辈子和鳝鱼睡一起得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后厨传来,往来的仆人下役一个个低着头,虽是知道里面的厨子是从黄县最大酒楼请来的,然而哪里知道那主掌厨房的大师傅是这等火爆脾气,实在是招惹不得,脚下生风一般从里面拿了菜肴就走,不敢稍停半步。 陈希真却是松了口气,这人骂的起劲儿让所有人畏惧,但那关自己什么事?不,不如说正好,这些人都低着头恨不得快进快走,没人注意到自己,当真天助我也。 摸了下腰间的药瓶儿,这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喜意,让过出来的仆役,走入后厨,刚要伸手去端餐盘,一声大吼在前面响起:“住着!哪个让你的脏手碰这盘子了?” 陈希真脸上的笑容一滞,刚才那齐将身上的味儿似乎又从记忆中苏醒,让他脸色难看了起来,本能想问一句你怎知道我手不干净,只是警觉性还在,死死控制着两片嘴唇让自己别去开口,只是尴尬的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脚指忍不住在靴子里动了动。 视线里,胖胖的厨子走了过来,满是横肉的脸上写着“不爽快”三个字,低头看眼盘子,转身朝后面吼了一句:“这哪个作死的雕的?”,伸手将那拿起来:“给老子重新做,真当那些相公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这般糊弄是想砸老子的招牌?” 后边有厨子赶忙拿刀重新雕,陈希真见不是自己的问题,舒出一口气,暗道,刚才都闻过了,应是没碰到,让这厮吼的有些不自信了……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那边胖厨子看他站在那,顿时两眼一瞪:“你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站这是想讨骨头吃?看你老娘的看,没见着那边有汤放着,还不端着给老子滚!入娘的,一个个蠢笨如猪,非要讨一句骂才肯干活!” 咯咯咯—— 粗大的手掌攥成拳头,陈希真脸颊一抽搐,杀心从心底向上泛起。 “怎地?人话也听不懂了?‘那边有两盆汤端去给前面相公’这句话哪个字听不懂?听不懂让你老娘过来替你干活,白长这么大个子,入娘的傻子一样。” 骂骂咧咧声中,陈希真走前两步隔着桌子站在胖厨子前面,眼角周围的肌肉猛的跳动,条条青筋在脑门上凸起。 对面一瞪眼:“你个亡八瞪着眼想吓唬谁?狗一般的东西,在这里还想咬人不成?” 这中年男人鼻孔大开的呼出一口气,控制着嘴唇弯出个笑容,猛的抬手—— 端起那木桌上的托盘转身就走。 “啐——” 看着他的背影,胖厨子吐口唾沫到地上:“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老子还以为你带种了。” 前方端汤行走的身影肩膀震了一下,耳中听着那胖厨子吼着“都快些!再磨蹭就都给老子像方才那没种的亡八一样给老子滚出去。” 拖着木盘的手陡然用力,两个瓷盆里的汤水起了波澜,陈希真满脸戾气的僵硬的走着,平日里温和的脸上满是青筋,两只吊角眼充斥着血丝,一口钢牙咬的咯吱作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不忍则乱我大谋…… 小不忍则乱我…… 道——心—— 老子早晚回来杀了你个亡八! 鼻子重重喷出一道气柱,这人心中有事走的较慢,后面有拿了菜的仆役走到旁边本想呵斥他一声快些,从侧面见这人狰狞着面孔顿时屁也不敢放一个,夹着腚默默的走远。 丝竹管弦的声音传入耳中,唤醒了被怒火烧的有些魔怔的中年男人,这上头的热血此时回落下来,眼珠一动,左右打量一下,有穿着厚皮裘的士卒站在门前两侧,顿时有些懊恼的抿下嘴。 汤里还没加“佐料”。 一手撑住了托盘,另一手入怀中,指尖儿一挑,开了瓶盖,沾满粉末的手指趁人不注意伸入汤中搅动一下。 拿出。 在身上轻轻一蹭,面无表情的迈步跨入厅堂门槛。 远处,有火光闪了一下。 …… 寒风呼啸。夜晚的温度越发的低了,山景隆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一丝不挂的站在风中,有人朝他屁股泼了一盆凉水,然而额头却是着了火一般,他挣扎着向前跑动几步,那臀部上的水却变成了冰,让人好不舒爽,冰天雪地中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无论跑向哪个方向都没能找到避风的地方。 渐渐周边的风停了下来,身上有了些暖意,耳边似乎有声音在传来。 “山%#¥……” “山将%#……” “山将军!” “山将军醒醒!” “嗯……”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山景隆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一团橘黄的光点逐渐清晰,火把下有两张不认识的脸在看着自己,身上黑色的戎装倒是表明了二人齐军的身份,是荣手下的兵。 “……这是,呃!”开口说了句话,额头一阵剧烈疼痛袭来,“嘶……”的吸口凉气,山景隆用手按了下,有湿润的感觉,低头朝手心一看:“血?!对了!老子被人袭击了!” 伸手撑着地一起身,顿时下身一阵凉意传来,山景隆面色一变,好似记起来什么,铁青着脸缓缓扭头朝后面看去,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儿先一步传入鼻端,然后才看着染了新色的黑色下裳。 “……”山景隆张张嘴,头上的伤处好似都没了感觉,双眼中光彩黯淡,看向两个齐军士卒:“……老子躺了多长时间。” 这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小的二人也不知,我二人只是尿急过来就见将军……” 话没说完,就见地上的人猛的一撑地站起,一股气味儿传来,熏的两人连连后退。 山景隆看的面色又是一黑,他也没去理会,阴着脸“哼”了一声:“有人将老子打晕了,定然是要对使团不利,快去宴上。” 带着二人急匆匆向回走,只是屁股上那滩已经凉透了,让他行走间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一阵凉风吹起,后面有人捂住口鼻。 …… 厅中歌姬停下休息,年老的奏乐者则是弹着轻缓的调子,陈希真低着头走进来,扫了一眼大厅,见前方几个文人打扮的都凑在一起,后方则是穿着银甲白袍的将领与一身材壮硕、红袍外罩的汉子,心知是齐、宋两国的护卫将领。 不敢多看,端着汤水走向前方,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李使者,我黄县离着辽东不远,这黄水也是个出海口,能看本县在那修个码头,能将辽东的一些生药、皮毛卖过来如何?到时定给你一好价钱。” 陈希真眼神微瞟,看着一笑眯眯的男人在说:“贵县若是愿意与我辽东通商,再好不过,只是没有贵国天子同意,这……” “好说好说,船舶司那边有我熟人,到时跟那边说下就可,省得贵国船来还要绕远,来来来,为你我两地繁荣饮一杯。” “敬贵县……” 陈希真收回视线,波澜不惊的走向另外两人,他也不认识谁乃赵有开,只是暗忖今次算你们走运,去了黄泉路还有个作伴的,省得孤身一人太过寂寞。 那边赵有开、王环充两人本是凑近了窃窃私语,见有下人过来,停了口,坐正身子让人放菜,陈希真走过去,见二人桌上有的盘子已空连忙将汤给二人放下,又将空盘各自收了,这才一低头,转身向外就走。 赵有开适才说话多,口干,见状盛了碗汤端起呷了一口。 外面,噔噔噔的脚步声沉重的传来,厅堂中几人都抬头向那边看去,就见山景隆脑门儿上顶着一道口子,满脸是血的走了进来:“有歹人混了进来,适才在后院打晕本将,不知所踪!” 咣—— 座椅被站起的身影带翻,荣站起身朝着后面一伸手,有亲兵上前将横刀朝他手里一放:“来人!” 外面穿着黑色衣甲、带着翻毛盔的士卒持刀拿枪的涌入。 对面,同样站起的高冲汉同样接过长剑,面无表情的看眼荣:“此乃我大宋境内,将军稍待,让本将处理。” 荣一举手,齐军的士卒一缓,向着他这一边快速站定,只是看那姿态随时将要扑出一般。 陈希真脸色僵了一下,学着一旁的仆役,低着头向旁边退去,眼睛看着山景隆有些恼火。 适才要不是嫌脏,早要了你这厮的性命,此时跟大爷我捣起乱了! 咬咬牙,看下侧后方的窗子,悄悄挪动脚步。 他下的药,他自是知晓,那药猛烈,随时有可能出茬子。(本章完) 第861章 逃 踏踏踏—— 穿着绯色衣服的宋军低阶将官跑入进来,高冲汉魁梧的身子发出宏亮的声音:“守护好各位相公,其余人守着大门,四周多派人巡弋。” 几个领兵的应了一声是,连忙又跑出去,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此起彼伏,引得屋内一众文人有些坐立不安,赵有开头一次经历这般刺激的事情,只觉口干舌燥,频频喝茶喝汤。 倒是忠翊郎王环充仗着练过两天武,走去一旁宋兵那里拿了把手刀在手上,站在高冲汉身后向外看着。 李善庆早在荣站起之时就跑过来,此时呼出一口气,看向狼狈的山景隆:“山将军一切可好?” “……没死。”山景隆臭着张脸,同样臭的还有身上散发的味道,咬牙切齿开口:“一会儿找着那个贼子,老子定要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灯火跳跃,地上的剪影缓缓移动。 “山兄受苦了。”荣看他一眼,点点头:“这是应当的,此人居心叵测谋杀我使团之人,若是捉不到人,定要宋国给个说法。” “下官也支持山将军,只是别忘了让那人吐出幕后主使。”李善庆面上也是一片肃穆:“伤我使团之人,与攻打我齐国没甚两样,断不能就此算了。” “……” 山景隆看着两人张张口,似是说不出什么又抿抿嘴,半晌挤出一句:“你们俩说就说,跑那么远做甚?是不是嫌弃老子!” 三丈开外,荣拱拱手,面上有些歉意:“山兄见谅,荣晚上看不清东西,需站在灯火下才是。” “……” 山景隆看看他身前身后两个烛台,勉强说服自己信了他的鬼话,视线看向李善庆,这礼部郎官仍是笑眯眯的站在荣身旁:“山将军见谅,在下手无束鸡之力,自觉跟着将军比较安全。” 山景隆撇撇嘴。 这俩没一个好人! 三人说话之间,那边赵有开陡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冷,喘息两声,将衣服裹了裹,身边的几人都有些紧张也没发现,倒是在一旁的陈希真看了眼神连闪,心道不妙,轻轻朝后退去。 吸——吸—— 声音传入黄县知县耳中,他循声看去,正见赵有开抱着膀子在吸溜着鼻子:“赵直秘怎地了?可是染了风寒?” “没甚。”赵有开勉强一笑:“遮莫是路上寒冷,不小心染了寒气。” 感觉鼻子流了出来,连忙抬手去擦。 黄县知县瞪大了眼,惊恐莫名的伸手指着他:“血、血、血、血……” 赵有开疑惑抬头:“贵县怎地了?” …… 陈希真挪到窗边,伸手向后一挑,窗上的楔子打开。 …… “血啊!” 惊恐的叫声传来,赵有开低头看向手心,发黑的血迹擦了一手,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人向一旁摔倒。 “啊——”那边的歌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尖叫一声顿时向后倒去,身后几个乐师连忙上前搀扶。 高冲汉、荣等人听到声音,连忙转头去看,就见直秘阁赵有开有黑色的血迹顺着鼻孔流出,还没开口,就听“咣——”一声,侧后方有窗户打开,一道身影翻了出去。 “大胆贼子,追!” 高冲汉一把抄起自己那杆溜金宝镋,迈步就向外跑,山景隆比他反应还快,看着人影翻出去,顿时拿起横刀跑了出去,有齐军士卒怕他有失连忙跟上。 荣见状吩咐李善庆一句:“郎官去看看。”,又冲着屋内齐军士卒吼道:“一半人护着李郎官,一半人随我来!” 脚步声轰鸣,身穿黑色衣甲的士卒刀出鞘,跟着荣就跑出去,也有人跑去窗户那边,朝着外面瞧看。 后方,乱哄哄的声音响起,有人不断喊着:“郎中!叫郎中!快啊——” 一阵鸡飞狗跳。 …… 陈希真翻出窗户摔进一片灌木丛,顾不上保持自己的风度,连忙挣扎着起身,心中暗骂晦气,本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全身而退,结果那齐将前来搅局,还有后厨的胖子,今日都跟大爷我作对是吧?! 夜色深邃,附近只有头上窗户透出的亮光,眼见有人探出头,这人面色一变,顾不上心中埋怨,连忙要跑。 耳中有脚步声响起,气死风灯的光亮在房屋拐角处显露,陈希真一咬牙,纵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那边,禁军的绯色衣服在光源下露出。 “停下!” “贼人在此!” 吆喝声从前来的宋军口中发出,对面的身影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尖刀,猛的一掷。 噗—— 刀体入喉,一人当即毙命。 “救命啊!” 另一个禁军见状手中的枪也不要了,一转身就跑,陈希真紧赶两步,脚下一蹴,那枪飞起。 砰—— 枪尾撞在禁军的身后,那人受力朝前扑倒,长枪在空中停顿一下,向着下方掉落。 飞驰的身影跑过,手一伸,捞住雪亮的枪头,手腕用力,长枪在空中旋转,垫步旋身上前,另手一抹捉住长枪,身子向下一蹲。噗—— “呃……” 枪头从后颈扎入,扑倒挣扎的身影顿时停住,陈希真不敢耽搁,连忙起身。 后方,高冲汉正转过拐角,远远看着顿时大怒:“好贼子!当真大胆!” 左右一看,没带着弓箭,伸手将后方禁军的长枪拿过来,“喝啊——”一声大吼,挥动手臂投了过去,随即也不等那枪刺没刺中,起身就向前狂奔。 陈希真听他叫喊正向后看,见着长枪带着呼啸飞来,一闪身。 噌—— 枪头入土,半截露在外面的枪身正在不停震颤。 好大力气! 行凶的人瞳孔一阵收缩,不敢再站在原地,连忙转身就跑。 “给老子留下!” 高冲汉狂吼一声,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又是一扔。 前边的陈希真正不时的看他,见那剑打着转的飞过来,脸色一变,猛的朝旁边一扑,那剑带着风声飞过,“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死——” 陈希真刚刚要从地上爬起,没料着后方的壮汉已经跑到近前,看距离足够,手中溜金宝镋猛的刺了过来。 长枪跳起,枪头当的一声将镋打偏,陈希真眼神凶戾的低吼一声,挥舞长枪冲向这魁梧的将领。 只要杀了他,就凭禁军那些窝囊废,当是能退走。 …… 更后面,山景隆带着齐军跑了过来,见着前方禁军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上前将人一把推开。 视线里,两个人影在那边不停转动,金属碰撞的声音不停在黑暗中响起,偶尔火星跳出显露出不同的身形,站在原地的齐军将领顿时脸上变颜变色,踌躇一下没敢上去。 脚步声在后方出现又停下。 “是个好手。” 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山景隆回头一看,见着小李广过来,连忙一指:“将军,人在那。” 荣点点头,想了下,将横刀悬在腰间,一伸手:“弓!” 一旁亲兵连忙将他宝弓递过去,荣从另一亲卫身后抽出一支长箭,“嘎——”弓弦拉成满月。 …… 该死,恁地强! 陈希真此时心中叫苦,对面将领那杆溜金宝镋势大力沉,偏偏招数转换间又灵活,显然是个力大无穷之辈,暗骂往日也没见着朝廷对使团这般上心,怎地派出如此奢遮的人物。 身子一旋,借着腰腿之力狠狠一枪抽向他脑袋。 高冲汉面沉如水紧捏宝镋,便是奋力挥出,那枪、镋轰然砸在一起,陈希真双臂肌肉故障起来,难以想象的巨力让他双臂抖个不停,还没来及撤招后退,耳中一声“看箭——” 看什么? 用力的中年男子脸上涨的彤红,思绪刚转动一下,只觉后肩一疼,“啊——”字刚出口,对面那溜金宝镋压过长枪,砸过来。 砰—— 人影吐着血飞向一旁墙根儿,高冲汉面上一喜,方要去追,猛的面色一变,身子向下一蹲。 嗖—— 一根箭矢从头顶飞过,噗的插入身后泥土,当下将这猛汉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方才不躲,面上少不得中上一箭,八成这条命就到此为止了。 “爹,快上来!” 清脆的声音传来,陈希真顾不得身上伤痛,连忙抬头,一根绳索从墙头垂下,当下用没受伤的胳膊拉住,另一手勉力握着长枪,上方人一用力,整个人向上快速升起,这人在脚下点着墙,速度更是快了两分。 高冲汉还要上前,那边陈希真将长枪一放,一脚踢在枪身,黑影飞过,宝镋一摆,当一声格挡开,再上前却是晚了一步。 荣在远处“哼——同伙?!”了一声,伸手又是抽出一箭,弓身微微抬起,对着那边墙头就是一箭。 “啊——” “爹——” 惊慌的声音传来,“走——”的怒吼声中,有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 荣连忙朝着那边跑去,看着高冲汉站在墙根儿下面色不虞,听着声音转头看眼荣:“将军在这稍等,本将这就大索全城。” 荣点头看着他飞奔而过。 齐天顺三年、宋宣和元年末,宋使赵有开行至登州,突然病逝,齐国使团独自回国。(本章完) 第862章 掉胡子 海浪卷起细碎的白沫,拍打着船身的侧面,轰鸣声在海岛的水寨不时响起,停靠的船只随着浪潮的涌动轻微晃悠着。 篝火在寨子中燃起,许久未有的喧哗声音响起在这座岛屿上,不时有人影走动,被猛烈的海风一吹,十分“听话”的回了房屋。 “董兄弟来此,嫂嫂没有怨言?” 荣喝了口温热的酒水,好奇的看看走进来的董恺。 齐国使团独自回返,这没了宋人在一旁,自然不会直接回辽东,在海上绕了个圈子来到这边水寨看看,没想到董恺带着闻焕章还在这里未走。 “俺说是来海上打大鱼的。”董恺耸耸肩走进来,也不怕人笑直言开口:“到时候你们可要给俺留下足够的钱财才行,不然回去那婆娘非拔了俺皮不可。” “那是自然。”荣抚掌大笑问了一句:“那个闻焕章不过来?” “自是不会过来。”董恺撇撇嘴,过去将酒壶拿起,也不往杯中倒,直接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你们是不知道,那厮开始还跟俺上演什么气节,这不吃那不喝的,啧——恁地膈应人。” 后面的池方笑嘻嘻的跟着进来关上房门:“好在现在他能自己吃东西,倒是不用小弟再上手了。” 那边荣、李宝、山景隆、李善庆站起来,冲着他和善一笑,山景隆大咧咧的挥下手:“你这水猴子终于露面了,不给柴家干活了?” “时间到了,老子自然是不用伺候了。”池方搓搓手,叹息一下:“不过柴大官人也是个讲究的,临了给了不少财货当是谢礼,还让我给齐王带些礼物过去。” 看着李宝道:“东西已经让下面的人搬到贵船上了。” “劳烦池兄弟。”李宝笑着开口:“向日听大王说过池兄弟义气,常叹兄弟守信不能留在身边,今次可要趁着机会前去辽东?如此我水军又能添一大将。” 屋中几人看着他,这水猴子沉吟一下,挠挠头:“若是前几年齐王还未起事之时,咱老池拼了命也过去帮衬一下,如今齐王富贵了,俺就屁颠儿屁颠儿的上赶着凑过去占便宜,多少有些不要面皮的感觉,再说齐王下面也不缺人手,咱这稀松的本事过去总有种坏人大事的感觉。” “兄弟这就错了。”荣温和一笑:“大王手下不缺人不假,但缺真心实意愿意相帮的义气兄弟也是真,若是兄弟愿意前来,指不定多高兴。” “就是。”山景隆也趁机劝着自己的老朋友:“你这水猴子恁地多想,你本事再稀松还能稀松过老子不成?安心来你的。” 荣、李宝莞尔,忍不住笑骂一声:“你这厮本事稀松还自夸上了,恁地不要面皮。” 山景隆哼哼一声:“老子要面皮做甚,要面皮在黄县就横刀自刎了。”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池方走过去桌前坐下:“那俺就去辽东拜见下齐王,若是不以小弟能耐差、入不得眼。”,拍拍胸口:“这条命就卖给殿下了。” “恁地好!” 荣、李宝几人大喜,连忙倒酒喝了,庆贺这水猴子愿意相投。 外面寒风呼号,屋里的人将火盆烧的更旺盛三分,吃了几口菜,李善庆叹口气:“可惜大王交待下来的事情没有完成,不然我等在粮草上的压力会减轻许多,此乃下官之过。” “不关郎官的事。”荣冷笑:“宋国君臣反复,说是要结盟却又最终反悔,这件事本将会如实说与大王,来日再与他们算这账。” “说了不算,算了不说,要钱是一个比一个狠,事情却不定给你办了,这不正是如今朝堂上诸位相公的拿手把戏?”董恺冷笑:“老子在汴梁看这帮人嘴脸都快吐了。” “那还好我等看不着。”李宝大笑:“不然岂不是要立时充军发配?” 荣闻言忍不住开口:“你这脾气遮莫是个秋后,如何混的上充军发配的名额?” 几人哄笑,继而劝酒的声音不停,一通吃喝闲聊直到夜深,这才散去。 一连两日,这回航的人将淡水、肉干、酱菜留下一些给守军,又将池方的平底沙船留下,当下三艘海鳅船扬起风帆,向着辽东而行。 董恺则是让三十名护送,乘坐着平底沙船回返汴梁找朱富重新潜伏不提。 ……莱州,莱阳县。 天气寒冷,屋内烧着火盆,陈希真面色苍白的侧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屋中药香、木炭燃烧的气味儿混杂,细嗅之下,还有一股子腥臊的气息。 吱嘎—— 房门开启,陈丽卿那张娇美的面庞显出,端着冒着热气的汤药跨步进屋,反手将房门关上,轻轻走到床边将药放在一旁,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副药放下,伸手推推他:“爹、爹,该喝药了。” 床上的中年男人睁开双眼,有些失焦的在屋内扫视一下,方才将目光放到她脸上,勉强一笑:“苦了女儿了。” “爹说的哪里话,都是女儿该做的。”陈丽卿说了句,看他挣扎着要起,连忙伸手搀扶:“恁小心着些伤口。”,艰难将人搬正在床上依着床头半躺着,把药拿来递过去:“喝些药吧,补气血的,一旁那药是外敷的……”,咬咬嘴唇:“爹,只能恁自己换了。” 陈希真接过来单手捧在胸前,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儿直冲鼻端,泛红的汤药映衬着悲哀的眼神,这人闭上眼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将碗往嘴边一送,张嘴喝了下去。 “爹……”陈丽卿伸出手想说什么,又将手往回缩缩,脸上神色悲哀。 “嗯?”咽下去一口药,做父亲的觉得嘴里好似有东西,将药碗放在床边,舌头一顶:“吐、吐——”,拿手在舌头上一捋,几根黑色毛发捏在手里:“这是什么?” “爹……”陈丽卿低着头,轻声道:“那是恁的胡须。” 陈希真捏着胡须的手一下砸在身旁,颤抖着眼皮闭上眼:“出去……” 陈丽卿想说什么,只是见老父亲闭着眼神色凄苦,只能起身向外走,关上门的一刻,有压抑的啜泣声传入耳朵。 “……荣……”门外的女儿死死咬着嘴唇,明媚的双眼里满是戾气:“我誓杀你!” …… 东京汴梁。 高俅、童贯坐在厅中,前者看着高冲汉站起叹息一声:“今次竟是被人将使节毒杀,恁地没用,你高低也是有守护不利之责,明日去领四十军棍,罚俸禄半年,去西军做个指挥使吧。” 又向着童贯拱手:“这不成器的蠢货就交给媪相了,恁朝死里用他就是。” 童贯一摸下巴处短须,笑笑开口:“殿帅言重了,高将军来西军历练一番也好,正好洒家手下缺能冲锋陷阵的猛士,他这一来,我就轻省多了。” 高冲汉闻听不会被充军,不由感激的看上方两人一眼。 高俅摇摇头:“哪里话,一想到这厮将媪相布置毁的一干二净,我就恨不得杖毙了他。” “北伐之事不急,官家对燕云还是有念想的,早晚还会起念与齐国联合。”童贯眯起眼睛:“只是那个坏洒家好事的人要找出来。”,抬眼看去高冲汉:“高将军,可还记得那人模样?” “末将记得。”双手一抱拳,魁梧的身影向下躬身:“稍后末将就去找人将其相貌画出。”,微微一顿:“况且此人被那齐国的荣伤了子孙根,这等伤势在登州那等地方更是明显。” 童贯眼睛一挑,他做太监时间长了,对此也敏感,纵使知道对面那莽汉是心直口快,也有几分不痛快:“恁地说……有这般明显伤处你还让人跑了。” 高冲汉猛的跪下:“末将万死。” “罢了。”童贯见状有些无趣,只是挥挥手:“你下去吧,快些将人找出来为主。” “是,末将告退。” 雄壮的身形站起,转过身的脸庞上满是汗水,随即快步走出。(本章完) 第863章 狼 齐天顺四年,仲春。 冬日的寒冷还未退去,整个北方的贸易再次活跃起来,驮载毛皮、生药,驱赶着马匹的汉人、女真人、渤海人商队如往常般在官道上奔走,各处榷场扫清了积雪大开方便之门,迎来第一批前来互市的商人。 与宋国结盟的消息并未在民间传开,对于辽阳府乃至辽东其他军州的百姓、商人、学子等人来说,这一年的冬日与往常相比只是多了折冲府的冬季练兵,或许还有驻军番号的赐下,只是这都是官老爷和大将军的事情,他们的更安于今冬平安度过的现状。 使团归来的消息先一步传来,原本对此甚是期待的完颜宗翰、张琳等人破口大骂宋国反复,使节又非死在齐国境内,如何就连结盟都不愿就退了回去,至于糜胜、林冲等将领虽是气愤宋人君臣无信,却又欢喜不用与其结盟为伴,只私下里也是成日骂个不休,官场上下倒是难得达成一致。 “大王,宋国这等背信弃义之事你不生气?” 府邸圃庭院之中,几个人影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红、白两色的梅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走在最左侧的扈三娘忍不住抬手摘了一朵下来,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她话音落下,另一边的宿金娘点点头:“奴也听说了,初闻之时差点儿被气死,怎地有这等说了不算之人?” “就是,还是他们提出来的。”邬箐也点点脑袋,头上带着的步摇晃动一下:“端的是不讲究。” 三个女人一人一句说的吕布没能插进嘴去,只是看她们气愤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值什么?世上守信之人本就少,不然何来一诺千金之说。”,伸手整理下披风:“况且这等两国间的事,反反复复再是正常不过,某要是为此生气……”,嘴里面停了一下,想了想:“某是过了为此生气的年岁了吧,此事在某看来不值为此置气。” 三个女人噗嗤一笑,宿金娘抬手打了他一下:“大王明明年岁轻轻,却学着老人般说话,一点儿朝气没有。” 吕布眨眨眼,蓦地一笑:“某虽年轻,然见识的却多,这般说也未尝不可。”,一伸懒腰,精神一振开口:“对某来说,本来就无所谓是否同宋人结盟,他等那窝囊的军队估摸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底下臣子热心操持,某也就默认让他们去做,总归都是为了齐国好,等几个月而已,这点儿耐性某还是有的。” 三女在后方一时间静了下来,彼此看看,邬箐抿下嘴:“……大王是想打仗了?” “想?某从不想打仗……” 说了一句,转头看眼三女,吕布呵呵一笑,伸手拨拉一下垂下的梅枝子:“你等见过狼吗?” 没等后方回话,续道:“狼从来是群体出动狩猎,得了猎物之后,由狼王先吃,狼王吃饱之后,其余的狼才能依着强壮与否、地位高低、是否有身孕等等依次去进食,除非猎到的猎物太小或数量较少,那等情况下,狼群会共同分享食物,以保证族群的所有狼有余力去进行下一次捕猎。” 没有转身,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肩膀:“齐国如今就是新起的狼群,某就是那狼王。” 三女看着他的背影吭哧一笑,又缓缓收敛笑容,眼中的神情若有所悟。 “辽东只是最小的猎物,如今狼群浅尝而止,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场狩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寒冷的天空下,前方的脚步停在一株粗大的樱树下,仰起的头颅看着结满白色梅的枝条:“而辽国就是下一个猎物,这个猎物的身形够大、份量够足。”,低下头,转过身来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野性:“能让整个狼群吃饱、并扩大族群与猎场,这是某这个狼王的职责。” 三女看着他的神色各异,扈三娘与宿金娘二女眼中泛着神采,邬箐却是担忧的看着他,尚未说话,后面有太监小跑着过来,远远的站住:“大王,将军他们回来了。” “哦?这般快?”吕布看着三女,歉意的一笑:“本来想陪着你们走走……” “大王有事先去。”“奴三人可以自己在这里游玩,大王不需挂怀。” 一瓣梅从树上落下,行走带起的气流将其卷起,天光下,就听吕布的声音传过来:“那等某处理完再回来陪你三人。” …… 方烧上的火盆尚未驱散房间的寒意,有人说话时喷出一团团的白气。 此时舟车劳顿的众人正齐齐站在厅堂之中,由于不是朝议,倒也没有那般正式的站着,相熟的几人围成一个圈子,荣招呼着后面的文人:“闻教授,都到了辽东也别一个人了,过来说话如何?” “哼……”有些疲惫的中年男子将手抄起:“小可是被你们掠来的,可不是自愿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老儿恁地啰嗦,让你过来就过来。” 池方不耐,走过去一把拽着他袖子往这边就拖,闻焕章挣了两下如何能挣开这整日在船上做活的人,无奈的向前踉跄两下,用手推推他:“你这厮……粗鄙,当真粗鄙!” “啧——你倒是活的精细。”山景隆一撇大嘴:“怎地?在辽东还委屈你了?” “我……” 闻焕章抬头,刚说出一个字,一旁李宝抱着肩膀嘿嘿一笑:“你这厮在宋国也没混出个人样啊!整日在那汴梁城外,可有一个官老爷为你仗义出言?” “你……” “你这穷酸样……”池方放开他,打量闻焕章一眼,怪笑一声:“没给钱吧?” “应是没钱给。”山景隆扣扣鼻孔,看一眼,手指一弹:“没钱还想做官,啧啧——比老子还敢想。” “你们……”手颤抖的来回指着这三人,闻焕章满脸通红,也没看着一个黑点儿粘在身上,只是跺脚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荣与李善庆在一旁苦笑:“都少说两句吧,大王就快到了。” 吱嘎—— 后方,房门大开,厅中几人面色一肃,转过身,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本章完) 第864章 安排 “拜见大王!” 闻焕章正气愤,陡然见眼前的人齐齐低头躬身,顿时打乱了情绪,有心行礼以示礼貌,却又怕被那三张嘴说成趋炎附势;不行礼,他又怕被这在京东路叱咤风云的前山贼头子给拉出去砍了,一时间僵在那里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正在手足无措之间,那身影旋风般的走近,腰椎刚刚弯了一下,就听带着喜意的声音道:“都免礼!” 一双大手按在池方肩膀上,将人板正拍了他两下:“池方兄弟,当真好久不见!” 池方眼睛一红,连忙下拜:“劳烦哥哥挂念,都是小弟的错。”,接着抓抓头皮:“失言了,该是叫大王才对。” “一称呼而已。”吕布弯腰将他拉起,看着他道:“早就想找你一起上辽东,只是知你还挂念着柴大官人那里就没提,如今你来的倒是正好,内河这边缺得力的兄弟帮某看着,如何?可愿为某盯着?” 池方砰砰的捶着胸口:“大王不嫌弃姓池的本事低微,那咱这条命就卖给恁了!” “那就暂为混同校尉。”吕布手一摆:“等你以后有了功劳某再给你升上去。” “为大王效死!”池方赶忙躬身领命。 “莫要动不动说死,活着替某做事。”吕布伸手捏了下他肩膀:“柴大官人现在如何了?” “好的很。”池方笑笑:“虽说大王不在京东,那盐路也是无忧,一直畅通无阻,对了,小弟走的时候,大官人送了些东西给恁,一总都搬到李宝兄弟……将军船上了。” 吕布看去李宝,那泼皮将军点点头:“末将都带了过来,一共三十个箱子,真够多的。” 吕布看眼在后方的余呈,这青年当下明白,走出去招呼一声,不多时一队雄壮的铁甲侍卫将箱子搬来,搁放在一旁。 余呈不待吕布开口,直接上前小心的启开,一片银白之色顿时迷了人眼睛,这青年也是脸色一变,连忙将那三十口箱子尽数开启,三箱子金锭,七箱子银饼摞的整整齐齐,中间十箱子各色药材,皆是制金疮药所用,最后十箱东西最少,却都是一些看着价值不菲的使用器皿。 吕布不由上前拿出一酒樽,直壁,有盖,腹较深,有兽衔环耳,下有三足,拿在手上把玩一会儿,不由抬头看向池方:“大官人这是甚么意思?” “小弟也不知。”池方挠挠头,皱眉半晌:“倒是走的时候说了句,希望大王将目光放的长远些。” “……长远。”吕布轻声重复一句,想了想,嘴角咧出个笑容:“他倒还是那般有心。”,转头对着余呈挥下手:“将东西收下,金银、药材给户部那边送去,让他们造册入库,其余器皿送去后院。” 余呈点头应下,转身让铁甲侍卫上前又将东西盖上抬了出去。 眼见着人走远,吕布这才看向闻焕章,荣见状上前一步:“大王,这位是闻焕章教授,在宋国京师声明远扬,董恺、朱富兄弟称他熟读兵书战策,有大才。” 闻焕章这会儿努力的挺直腰板儿,他已经从适才无措的情绪恢复过来,只是对于被掠来辽东一事仍是耿耿于怀,心中带有怒意,冲着吕布一拱手,不客气的开口:“齐王殿下请小可来此的手段也非是英雄所为,有何指教就说吧。” 吕布盯着他看看,嘴角一勾:“说话倒是挺直的,合某胃口,我齐国如今求贤若渴,若是有得罪教授的地方尚请海涵。” 那边鼻子轻哼一声,倒是没出言讥讽。 吕布也不在意:“辽东如今可说百废待兴,不知教授可愿在某麾下屈就?” “大王抬爱。”闻焕章随意的拱拱手:“只是小可愚钝,只会教书育人,于政事上不通,至于说我熟读兵书战策……不过夸耀之言,当不得真。” 荣眉头一皱,面上颇为不虞,只是站在吕布身旁不好开口,山景隆却是手一指他:“你这厮好不晓事,大王给你脸,哪儿来的那么大脾气。” 池方、李宝、李善庆虽未说话,却也是频频点头,神色不善的看着那边的中年男人。吕布一挥手,山景隆顿时闭嘴。 空气中静了一下,闻焕章看着面前的齐王淡淡开口:“大王往日所为,小可多少也听闻过,能打下这辽东已经是邀天之幸,若是再行开战,面对的则是辽国反扑,届时凭借大王麾下兵马物资,可能耗的过立国已有百年的契丹人?” “不若将辽东献给我大宋官家,由大宋与其周旋,如此大王不必冒着刀兵加身的风险,况且如今说是称王,不过一道节度使的级别,而献了辽东遮莫能在大宋封侯,这富贵岂不是比在这苦寒之地要强?” “呵,教授看来并不看好我齐国。”吕布眼神上下扫他一下,有些失了说话的兴趣。 那边闻焕章点头:“辽、宋都乃当世大国,凭一道而抗之,并非明智之举,且,大王手下部族甚多,这若是不能同心协力,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教授有些放肆了。”荣眉毛一立,伸手握住剑柄向前一步。 吕布一伸手拦住他,也不气恼,转而言他:“你说……你只会教书育人?” 闻焕章不知他为何说这个,仍是一挺胸膛:“是,小可在汴梁行于田野、教化百姓,自觉有些心得。” “那好。”吕布身子放松下来,伸出一根指头:“那你就去下面部落替某教化那些女真人、渤海人,让他们知荣辱、懂礼节,你不会连这个都做不了吧?” 闻焕章看看眉毛立起的荣,又望望李宝、池方几人不善的神情,沉默一下,勉强一笑:“这点小可能做。” “甚好。”吕布眯了下眼睛:“余呈,送闻教授去东边生女真部,让在那边的督学同教授好生学学。” “是。”余呈一拱手,接着伸手向外一摆:“教授,请。” 闻焕章吸口气,一抖袖子向外就走,余呈在后立马跟上。 眼见着人影走远,荣将手从剑柄放下:“这厮真够倔犟,本以为大王出面他能服软,没料到竟是这般嘴硬。” “无妨。”吕布一挥手:“我等势弱乃是事实,他不看好也是人之常情,待我等壮大之时,再去问他感想如何。” 李宝嘿嘿一笑:“到时这厮说不得要在辽阳府外居住教书了。” 荣几人大笑。 吕布转头看向荣、李善庆:“今次出使之事,某看了你们写的文书通报。” “臣(末将)无能。”荣、李善庆惭愧低下头,一旁山景隆这混不吝的明知说的非是登州之事,却不知怎地仍是不由老脸一红。 “此事非是你等过错。”吕布向外走去,示意几人跟上,口中说着:“不管有没有宋人,某都做好于今年攻辽的准备。” 后方几人对视一眼,荣、李宝脸上本能的涌现兴奋之色。 “某知有人操心粮草、担忧士卒不够,然,这辽东没有宋人,我等不也是打下来了?”前行的身影沐浴在天光之下,转过头点了点几人:“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南边那些羔羊身上,不若我等凭爪牙自取之。” “为大王效死!”(本章完) 第865章 传回的消息 仲春末,地面仍是冻的僵硬,馆驿的院子里,有些许嫩芽挂在枝头,寒风一吹,在空中晃出丝丝绿芒。 高药师穿着冬衣站在院子里,本有些消瘦的身形胖了些许,他这段时日在辽阳府作为人质,哪里也去不得,只能在这城里待着,无聊下倒是将城内的酒楼、食肆逛了几番,这肉慢慢的就往身上依附过去。 如今正陪着笑,看着对面的礼部胥吏。 “我等真的可以回去了?” “谁愿意骗你一样。”那吏上下打量他一眼,嗤之以鼻:“留你们在这里和百姓抢饭吃不成?” 高药师面上神色一怔,继而笑笑:“恁稍等,我这就去叫人。” 也就不足一盏茶的功夫,馆驿被扣押的使团之人纷纷出来,面上带着激动的神色,那边胥吏面色不耐,带着他等走了出去。 外面,李善庆看着人走出来,招呼他们过来:“你等过来求盟好同攻辽国,此非我等之愿,只是考虑两国并存于世,当友善以对,如今宋国这般怠慢本国,让齐王倍感受辱,自今后你等可不复来。” 招呼一下后方的齐军士卒:“将这些宋人送出辽阳府。” 当下一屯士卒持着刀枪过来,分两侧一夹,带着高药师等人向城外就走,几个宋兵面面相觑,颇有一种被人押解的感觉,只是此时在齐国地盘,身边这些士兵又都拿着利器,不敢开口抱怨,纷纷低着头走去外面。 自去港口找船回去不提。 …… 黄昏的余辉下,声音有一阵没一阵的在风里飘着,军营外,疲惫的士卒垂着双手走了回来,简单的清洗一下,拿着吃饭的家伙去往外面等待发放晚膳。 一簇簇篝火在营内燃起,火光照亮了人脸,一个个巨大的木桶被人抬了出来,周围的空气里,饭香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发出让人不知做何评价的味道。 荣眯着眼睛站在不远处的望楼上,他看着士卒走入军营,又往军营后方汇聚,说话、闲聊的声音嘈杂响起,有人吹嘘着自己的功绩,有人默不作声的向前走着,这些画面他早已熟悉,平日训练需松弛有道。 只是想起前两日吕布说过的话,心里仍是火热与担忧一起浮现。 “将军,还不去用晚膳?”黄信在最后走入营地,觉着头顶有人,抬头正看着荣,喊了一句又招呼士卒将营门关上。 “这就来。”荣向下回了一句,顺着木梯而下,走到黄信身旁压着刀柄向内里营帐走去:“士卒训练的不错,看来本将不在的时候你等很是努力。” “职责所在。”黄信落后半个身位,闻言一笑:“大王赐下了控弦射声营的称号,总不能上了战场给大王丢脸。” 看眼中军飘扬的弓矢交叉的旗帜,荣一点头:“却是如此,我部原本就是以善射闻名,如此正式赐了军旗、番号,若是拉胯,本将也无颜面出现于大王面前了。”,稍微一停,有些好奇的转头:“我知大王亲兵如今改了狼骑的号,其余各部也都赐了军旗番号不成?” “也并非全部。”黄信想了下,摇摇头:“黄龙府那边以杜壆将军为主,赐了号为北镇府兵;西辽州那边是萧海里将军为主,称骁骑卫;奚胜将军那边则是虎贲卫。” 周遭有士卒看着二人,连忙停下行礼问好,黄信走过对方接着道:“然后是我军,还有韩世忠那边被赐号先登营,再加上原有的陷阵营与火器营,除了大王的亲兵,总共也不过六部有了军旗。”“或许今年会多一些吧。”荣幽幽的说了一句,看眼天边黯淡下来的光团,移开目光:“希望吧……” …… 孟夏初。 气温已经舒适,草叶嫩绿转深,田间地垄多是侍弄土地身影,一骑从西北面狂奔,过辽州直去东京府。 来人一头乱发,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仍能看出年岁不大,身形匀称,一双眸子明亮的吓人,面色疲倦异常,显然是为了赶路没怎生休息,过往的旅人、商队颇为好奇的看他一眼,只是也不关自己的事,并未上前自讨没趣。 这骑士一路飞驰到辽阳府时,有士卒上去拦下,那马与人都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战马停下之时,人也从马背上摔下来,倒在地上成大字型喘息着,几个守门的士卒连忙过来,将他架起来,有人从腰间解了水囊喂了他几口,才让人有了些许的力气。 “快……我乃军中的探子,送我去……军营。” 门口哦的守卫面面相觑,值守的屯长一蹦三尺高:“快,将人抬去府衙先。”,踹了一脚傻愣着的部下:“入娘的愣着做甚,快啊——” 当下那几个士卒如梦方醒,连忙将人抬着往城内就跑。 此时,城门周围的人停下步伐,探头探脑的看向他们,见四个士卒拉胳膊拉腿儿的抬着人小跑的往城内跑,连忙散开,有巡逻的士兵见着这边情况,迈步走过来,知晓了情况后,连忙在前面开路,一路呼喊着将人送去府衙。 随后,有穿着百姓衣衫的人钻入人群不见。 过的不久,杜立三、汤二虎闻听赶了过来,见着此人齐齐皱眉:“你是哪个?怎地没见过你?” 那人虚弱的坐在椅子上拱拱手:“二位统领见谅,小的石秀,乃是乔冽乔大人的部下……” “哦!”两人恍然大悟:“却是游士府的兄弟,俺这就带你过去。” 只是话没说完,一队人马簇拥着乔冽匆匆赶来,石秀眼尖,奋力站起,冲着走入的上官行礼说道:“石秀见过相公,前月辽人朝廷有变,耶律得重上书要伐我齐国,如今已经在召集兵马,还请禀明大王,迟则有变。” 乔冽豁然色变,又问了问具体情况,嘱咐人将他带去休息,自己一转身走出府衙,快步向着齐王府而去。 …… 同样的时刻。 耶律得重走入帅帐,看着已经到了的统军点了下头:“各位祥稳,诸位将军,要打仗了。”(本章完) 第866章 春日将出兵 “辽国要出兵?” 春光灿烂,乔冽到来时吕布正在演武场教导杨再兴,听得消息有些惊讶的看过去:“消息准确?” 杨再兴眼睛一亮,偏头看过来时拿枪的姿势有些歪斜,被吕布用棍子一下抽在胳膊上,龇牙咧嘴的连忙端好架式。 “是下面一个细作探知的。”乔冽点头走过来,伸手掏出一张写着人名的纸张:“那小子去耶律得重府上应征下仆,得了这么个信儿连忙送了回来,这是他记录的出征名单。” “哦?” 吕布将棍子扔在地上,吩咐杨再兴全力刺枪百次再休息,走过来拿过纸向外走着:“你那下属有些能耐,竟能潜进一国王爷的府里。” “是个机灵的。”乔冽说了一嘴跟在吕布身后:“每晚都抢着替人值夜,终是在耶律得重书房外听了这消息,趁机将这名单记了下来,只是遮莫并不完全。” “能得着一些就不错,他一细作,如何能翘得开王爷的嘴知道所有信息。”吕布点头,纸上名字并不很多:“耶律余暏、萧干、郭药师、驸马太真、驸马萧昱、右领卫将军李集……”,转头看向乔冽:“这些人除了耶律余暏之外可有详细情报?” 乔冽微微垂下眼帘,拱手:“萧干原是辽国奚人六部大王,因平定叛乱有功,被封为四军太师,手下兵马不少,都是奚人、契丹人为主。” “那郭药师所知不多,只知他原先乃是辽东铁州人,去岁时攻破了时完颜部把守的静远城,后随着萧干平定叛乱有功,已是辽国新兴的实权统军,麾下兵马约莫有六千至八千人。” “那李集,传闻乃是汉武帝时期大将李陵的后代,少以勇闻,便弓马,善使一条长枪,年少时曾在辽国上京与宗戚子弟组成的孩儿班有冲突,一人一弓一枪约战其三十余人全胜而退,如今统帅右领卫约有五千至六千人。” “……李陵。”脸上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看眼乔冽:“当真是其后代?” “辽人传言如此,至于真假实不可考。” “某想也是……”吕布哼笑一声,转过头去。 “至于驸马太真、驸马萧昱、两人……”,乔冽挠挠头皮:“臣对其无所知,这就回去刺探。” “一来一回遮莫是来不及了。”吕布将纸放下:“孟夏戊辰日出兵龙化州,距今还有二十日……” “呵——看来是想直接攻打辽东。”吕布摸了摸下巴,叫来余呈:“传令萧海里,让他做好应对的准备,传讯奚胜,随时南下合击辽人,再给杜壆送个信儿,让他做好准备,允他自主出兵之权,是攻打辽国上京还是南下夹击由他决断。” 余呈应是连忙出去。 吕布这才看向乔冽:“你那探子能干是真,只是小心思也多了些,这等事情传给最近的杜壆、奚胜等人都行,何必一气儿跑来辽阳府,耽搁这些个时日?功劳是有,过错也不小。”,踏上一座廊桥,伸手拍了下身边的木栏:“军中没人会吞没他的功劳,让他安心做事,该是他的,跑不了。” 乔冽一躬身:“回头臣会点他。” 吕布低头看看水下游动的鱼,表情有些无奈:“稍等还要和刘敏、李应两位卿商议粮草之事,总觉得又会见他二人哭天喊地。” 乔冽在后面哈哈一笑:“好歹经过去岁秋收有些存粮,又有金国的存余,总归是富裕不少的。” 吕布只是摇头,地方大了,用度也随着增大,好在几个榷场税收水平不错,不然户部与下属的那几个郎官怕不是要一直来找他要钱。 一拂袖转身下去:“晚些时候你去将李助、房学度、吴角、王政几人叫来,商议一下之后的事宜。” 脑海中闪过堪舆图的样子,心中对这次的应对有了新的想法,既然无法养精蓄锐,那就只能以战养战,辽国剩余的四道人口、钱粮都比辽东要多,尤其是上京,当要先和辽东连成一片才好。 “你先去忙吧,某也要处理一些事。” 后方的礼部郎中躬身而退。 这一刻,许许多多的人在忙碌着。春日的风里,有青年奋力刺出手中铁枪,汗滴入土。有人在库房,清点着收上来的赋税,踌躇满志的计划着今后的使用,偶尔与人说起来,在民生、矿藏之地多有展望。有人写私信托人带给名为宝燕的姑娘,少女趁着兄长不在将信带回房屋看的眉开眼笑。 西边,柔和的风带起一片肃杀,从南京道而来的书信放在了萧海里的桌上,这位已是中年的契丹汉子眯着眼:“又是东征……耶律延禧小儿,这次你若是再败了,还有何面目坐在那张龙椅上?” 不久之后,有人带着他写的信籍着夜色,偷偷出了西辽州,一路快马加鞭,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而在翌日,传讯的快马带着他写的奏章跑去辽阳府。 …… 细密的春雨笼罩着中京道的天地,辽军营寨内,赶了一天路的士卒拉起营帐,躲到里面擦着被雨水淋湿的头脸,一件件湿气浓厚的衣服在被遮盖的火堆旁烘烤着。 身高臂粗的将领掀开中军的帐篷摘下满是雨水的铁盔:“这雨恁地烦人,下下下,下个不停,偏生又不大。” 帅位上的汉子与他长相有几分相似,抬头看过来:“怎地?光是走路还累着你了?” “我哪是那意思。”大汉名叫贺拆乃是他兄弟,连忙讨好笑笑,走过来坐下,伸手端起面前的热汤喝一口:“就是这雨若是大些不也可以停下脚步吗,反正东边的人还没来消息,咱们赶的这般快是为哪般?” “闭嘴。”做大哥正是贺重宝,今次奉命带着军队北上,闻言瞪他一眼,向帐外看看:“贺云那小子呢?” “三哥去后营了,马上过来。”贺拆犹豫一下:“大哥,不必这般小心吧,帐外都是你我亲兵,有人来就示警了。” “你也知道担心?”贺重宝哼了一声:“后营两个宗室子弟,你我三兄弟的密谋泄露,到时候死都不知怎么死。” 这汉子嘿然不语,不多久,外面又有身影进来,见着将头盔摘下朝着一旁一放,走过来坐下:“大哥、二哥。” “后面如何了?” “那俩没甚事,只是说速度太慢,一个劲儿的催促着上前。” 贺重宝摸下自己的胡须,神情有些烦躁:“整日的催,若是真急,也不见这两人自己率兵先行。” 贺拆点头:“还不是要咱们汉人替他……” “闭嘴!”贺重宝低声呵斥一声:“怎地你现在说话没个把门儿的?这等话也是能说的?” “大哥莫怒。”贺云连忙开口劝着:“咱们兄弟不也是在找门路吗?” 身旁的贺拆挠挠头,没有说话。 贺重宝看看他俩,凑过去低声道:“为兄不是斥责你,只是就算吕家人许诺了什么,到底不是东面那人亲口所言,你我如今又在军中,牢骚的话可以说,但这等机密的事还是心知肚明的好。” 那边两个兄弟对视一眼,狠狠点头。 …… 更南面的析津府。 有人摸着胡须看着天,稍停一甩衣袖:“来人,准备车马,去韩家。”(本章完) 第867章 祝酒 春雨滋润着辽东的黑土地。 雨帘淅淅沥沥的挂在天地间,阴沉的云层将天光挡在身后,远处的骑士披着蓑衣飞驰而来,沉闷的马蹄声与细雨声交织在一起,泥土在马蹄下卷起半空,向着水汽朦胧中的辽阳府飞驰而去。 不久之后,战马奔至城门,士卒看着他身后带着的红色旗子慌忙挥舞着长枪,将道路中间排队的行人、商贩赶去一边,马匹带着一股牲畜特有的腥臊之气从众人中间飞驰进去,溅起的雨水惹来几声惊呼。 收到消息的吕布正在书房与王政、乔冽,闻听有八百里加急过来,连忙让人过来。 “萧海里的来信。”雨水顺着屋檐流淌而下,形成细小的水瀑,吕布边看情报边说,走到桌后坐下:“南京道、中京道总共五万大军将于宜州汇合,暂定仲夏元日犯我疆界。” 将书信放到桌上:“好消息是,里面的南京道汉人统军被说动,想要投靠我等。” “上京的耶律得重也要在仲夏犯界,看来是商议好了的。”王政伸手拿起信纸:“一万士卒,运用的好的话,中京、南京两路的辽军将不足为惧,如此可以集中全力对付耶律得重部。” 看完的情报递去给一旁的同僚。 “除了前次细作带回来的名单,这两日从那边也陆续有消息过来。”伸手接过,乔冽说了一句:“上京有兵二十万,今次耶律得重带兵八万南下,诈称十五万,只是军中不少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不容小觑。” “萧海里与奚胜两边合起来不过六万人……”王政将身子挺了挺:“两边若是合兵一处,十三万人的军队压过来,就算有人有心投靠也不好打。” 吕布看向王政,忽的一笑:“所以先退南京道与中京道的兵为最好。” “臣也是如此想。”王政抿抿嘴:“那贺重宝既然被说动,到时可从他那边突破,只要退了那五万人,到时也可集中兵力对付西边杀来的上京军。” 语气顿了一下:“也可以传讯杜壆将军,让他从侧方牵制上京的军队,使他们不能策应中京那边,如此前线的压力也会大大减少。” “那就这般办。”吕布微微思索一下随即点头做下决定,站起身走了两步:“只是被动的等着也不是办法,让萧海里联系对方,给出他们的行军路线乃至粮草屯扎之地,既然他们要打,正好劫了他们粮草喂饱咱们自己的将士。” 两人点头应是,吕布寻思一下:“后方的调动交给房学度、吴角、李助三人,粮草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一早出发,你二人到时跟着步兵走,某自带骑兵先行去与萧海里汇合。” “大王现在就要出发?”乔冽有些诧异的站起来。 “现在出发某去打谁?”吕布笑了一下,大步走去桌后写了一封信,走回来拍下他肩膀:“将这信交给萧海里,让他给那贺重宝,以安其心。这两日安排都已妥当,出征之前总要陪陪王妃与孩子,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找某。” 说完哈哈一笑迈步走了出去,余呈赶忙让人拿伞给他撑好,在后面跟着随行。 王政和乔冽相互看看,前者突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政手下没有传讯之人,这些事情就麻烦乔郎中操心了。” “……我传讯给萧海里、杜壆二位将军倒是应当。”乔冽搭拉着眼皮看着对面的笑脸:“只是军师却是要去做甚?” “马上要出征,该出的主意我都出了。”王政望向敞开的大门,一脸的忧愁之色,脚步向外迈动:“想到最少有数月时间没法与青楼中的女娘相会,政心中就有些疼痛,这就去寻些良药以愈自身。” “身”字出口,人已经是踏出大门,在细雨中飘然而去。 乔冽站在原地良久,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入娘的,去逛青楼说的有病一般,贫道也甚长时间没去给那些女娘讲经布道了,这上哪去说理去。” 然而没奈何,屋内三人只他一人没法偷闲,只得黑着一张脸走入雨中。 不久,快马从辽阳府奔出。 …… 雨珠从外面的窗棂流下,渐渐汇成一条小溪从窗台滴落打在下面院中的砖石上,水滴的轻响中,与少女的娇笑声相映。小小的身子跑过长廊,遇到挡路的侍女径直跑过去,慌得人忙不迭的让开,顺着长长的廊道,小人儿跑到房门前停下,嘭的一声将门推开,屋子里,吕布正坐在位子上与自己的侧王妃说着话。 “父王!”吕雯小脸儿上红扑扑的,抬腿迈过门槛,笑着跑过来一头扎在吕布怀里:“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 “议事完了,自然先回来。”吕布摸摸自己的大女儿,如今快要六岁的小家伙已经懂事,越发的黏着自己,看看那边被乳母抱着的一对儿女,伸手捋了下怀里女儿的头发:“这般湿,是不是在雨中玩来着?也不怕风寒入体。” “一会儿泡下澡就好。”小人儿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只是很快想起什么:“父王是要打仗了?” “嗯?你怎知道?” “大姐告诉我的。”吕雯眨着眼睛:“她说再兴哥哥也要跟着你一起去,父王,我能不能去?” “琼英这小娘子,嘴上越发没个把门儿的了。”邬箐摇摇头:“怎么什么消息都乱传。” “算了,早晚也要告诉雯儿。”吕布用手擦擦女儿的侧脸:“你还小,乖乖在家陪着你母亲。” “哦……” 小人儿有些不开心的应了一声,又和父母说了一会儿话,终究是好动成性,又跑跳着出门要去找人玩。 邬箐只来及在后面喊一句:“小心着些。”,那小小身影已经跑不见了。 “你们也下去吧。”吕布转身看看两个乳母,一挥手,抱着吕群、吕兰两个孩子的妇人连忙行了个礼下去,关上房门。 吕布这才站起,一把将邬箐搂入怀中:“终于没人打扰了。” “一会儿雯儿还要回来……” 邬箐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 “等她回来都要天黑了。” 吕布如何不知女儿的性子,一把将她抄起来,抱着就向里屋走去。 “晚上……晚上好不好?” 雄壮的身影根本没回话,顺手将幔帐放下。 雨中,很快传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两道端着餐点过来的高挑身影站在门外面面相觑,脸颊逐渐滚烫。 …… 时间过去傍晚,王府挂上灯笼。 气色甚好的三名女子磨磨蹭蹭的从床榻下来,一番梳妆打扮,走去外屋,看着逗弄三个孩子的男人眉目中满是春情。 “雯儿过来,去净手,准备用晚膳了。” 那边小人儿看了看母亲,乖乖去一旁洗手,三人过来坐下,不多时有酒菜送上,三人端杯:“祝大王马到功成、奏凯而归!”(本章完) 第868章 通气儿(二合一) 孟夏丁巳。 细雨已停,夜空露出残月,静谧的城池轮廓隐藏在微微亮起的铅青色之下,早起觅食的动物跑出来,缓缓跑过带有露水的草丛,轻盈的巡视着自己的猎场。 黑夜在极速的退去,金色的光团掌控了天空,正在行走的野兽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侧后方的原野,耳朵动了一下,转身跑向丛林深处的同时,旌旗在风里飘荡着连成一片延绵而来。 辽西州乃是靠近中京道的边郡之一,自高永昌自立以来,当地百姓多次经历兵马过境,有当年的大元国,有辽国的士兵,也有齐军的悍卒,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兵过之时的牺牲品,众多的村寨都有了自己的乡兵。 生活在辽东的汉子从不缺血性。 靠近大路的村寨见到有五千多人的兵马从辽阳府的方向过来,不少好奇的爬上村寨的木墙,观望着那高竖的齐和吕字的大旗,他们离现今的东京也近,自是知道这两面旗帜代表的什么,浩浩荡荡的战马奔驰而过,有王与钮的旗帜混在其中。 行进的马军中,斥候频繁的跑前跑后传递消息,马背上,没能参与北伐的王德望着两边耕田的绿色,面上一片兴奋之色,他正是渴望建功立业的时候,前次在南边未能参与北伐一直引以为憾,今次说什么也要让爵位更前一步才行。 “待退了中京、南京的辽军,说不得我等就要北上打上京了,到时候王兄不求一牧臣之位?”战马的速度缓了缓,钮文忠骑马过来与他并肩而行,目光看向前方飘荡的旗帜,脸上带着笑容:“届时我等占了两道,就不需像现在这般防着契丹人的军队。” 王德转脸看看高瘦的同僚,身形随着战马小跑而起伏,马蹄声轰鸣中提高音量:“洒家这德性如何坐的稳一军一州的首位,与其整日俯首案牍,还是在军中来的爽快。” 他话语停顿一下,望着远处飘飞吕字大旗:“今次若是选先锋,钮兄可切莫与洒家争抢。”,拍了拍横着的大刀:“这把刀已经饥渴难耐,非要砍几颗狗头不可。” “王兄怕是手痒才是,谁不知你每战必擒人。”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战马上的铁蜻蜓回头看了一眼后方飘荡的完颜旗帜:“兄弟这点能耐肯定不会抢你的先锋,但是后面那女真蛮子就不知道了,那厮正是缺少表现的机会,遮莫是要跟你争一争的。” “只要钮兄不争,洒家还能争不过一个蛮人?”王德冷哼一声,神态间颇为自傲。 两人正说着,前方的牛角号声吹响,马蹄轰鸣声逐渐增大,两人再顾不得说话,连忙催动战马向前,跑动的骑兵之间静默下来,两人两部近三千人开始加速跟上前方,天地间只余战马奔跑的声音,队伍越奔越快,形成一条长龙,让见者无不叹服壮观。 不足两日,远方长庆县的轮廓渐渐在视野中放大,飘飞的旌旗在向下垂落,不久有骑士迎了过来,从小跑着向前行进的骑兵中穿过,一路来到火红的战马之前跳下:“臣萧海里(韩庆和)见过大王。” “哪里这么多礼,上马跟上来。”吕布笑了一下,双颊微红,整个人似乎处于一种略微兴奋的状态,轻轻一踢马腹:“有甚事,进了城再说。” “是。” 两人对望一眼,连忙跳上战马,跟在身旁一路向前飞驰,不多久,两人随着簇拥着吕布的狼骑跑入城池,王德、钮文忠、完颜宗翰三人自带兵马前去军营驻扎。 大战前的气氛越发的浓厚了。 …… 天光放远。 中京道建州左近。 名为大灵河的水流将草原分开两边,牛羊群在牧民的驱赶下跑去更远的地方,心惊胆战的看着大批的兵马在向前行进,遮天蔽日的旌旗下,骑、步两军举着的长枪映着天光,反射出森冷的光。 宽广的河水对面,同样举着辽字战旗的军队与这边来自南京道的同袍平行而走,一支支契丹大小字写就的将旗在旗手手中高举,草原上的风一吹,呼啦一声向前展开,无数的脚步浩浩荡荡的踩过草地,沿着河岸蜿蜒向东,准备在水浅的地方过河与南京道的友军汇合。 天鹰飞过云间,投下的黑影从后方一列列披着鳞甲,身旁有侍从跟着的持矛铁骑,视野再往后看去,贺重宝穿着一身青黑色的云纹铁甲,持着三尖两刃刀,高大的身形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上去压迫感十足。 后方,一名传令兵骑着马跑过来,在马上行了个叉手礼,将后方的消息传达过去,等他一点头,勒转战马向回跑去。 “大哥,怎地了?”后方的贺拆、贺云正约束部下行军,见着这边情况连忙催马跑过来。 贺重宝哼了一声,身子随着战马微微晃动:“后面两位少将军要咱们先行去前面给中京的军队搭浮桥。” 贺拆贺云对视一眼,看看四周都是他三兄弟的亲兵,凑过去道:“那大哥想怎办?” “动动脑子。”贺重宝瞪了自己弟弟一眼,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还能如何做?照着他二人的命令去做,难不成你还想抗命?” “他俩怎么不带人去搭。” 贺拆一撇嘴,最终还是叹口气,他这是牢骚之言,这一路上行来,两个宗室皇侄在后方只是催促他们三兄弟在前做事,这在辽军中也是常态,契丹、奚人将领多有特权,汉人则是很难在军中走到高位,多数时候还要听令去做些杂事,只有如传闻中韩德让那般天纵之才才能在军政两途做到极致,然而他们哥仨…… ……算了。 “传令前军,加快速度。” 贺重宝哪里知道自己兄弟在肚子里想什么,吼了一声:“咱们先去前方河口。” 苍凉的号角声在天空下回荡,写有“贺”的契丹文字旗在一片兵海中向前移动,逐渐脱离开后方的视线。 …… 同一时刻。 离着远些的土丘上方,穿着简朴的几个汉子凑在一起打量着西边的尘烟。 “那辽人的军队总是聚在一块,如何潜的进去?” 时迁凭着过人的灵巧站在马鞍上,伸手搭蓬望去行军的地方:“这般多兵马,老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找不见那姓贺的啊……” “那边好像分兵出来了。”有人见着辽军的队伍在变动,不由伸长了脖子,似是这般能看的更远。 “谁的旗子?” “看不见……” 这般说了两句,有带着金耳环的汉子突然往马上一跳:“见着了,是个贺字。” 时迁大喜,双腿一分,一屁股坐在马鞍上:“老天保佑,终于出来了,咱们先去前面等着。”几人转过马头,加马一鞭,纷纷奔下山坡。 …… 金色的光线染上云团,打着辽军战旗的汉人士卒找了片林子在砍树,大大小小适做浮桥的树木被砍伐倒下,树木拖去一边开始去掉枝杈,贺重宝下了战马,站在亲卫中间活动一下身体,行军赶路最是辛苦,整日坐在马上不动,身上的气血都有些不畅之感。 贺拆、贺云两人骑着马,带着麾下的士卒向前狂奔着,一路但见前方有人驾舟行船,随即上前吆喝着让人把木舟送过来,这一带水草丰沛,还是有不少渔民,是以两人收集的倒也快当。 贺拆站在河边,伸手对着宽敞的河面点了一番:“几十条船,两两一对,上面铺上板子什么的,就足够了吧。” “不这般还能怎地?难不成还要给他建个跨河的桥梁?”贺云从马上下来,蹲下站起活动下腿部,拿马鞭对着地面抽了一下:“中京的这帮傻子,就不知道出门弄些船过来,反是劳烦咱们兄弟。” “我听说中京出征的都是宗室子弟,出门自然有人帮着打理,这看了一圈……”贺拆指指自己与自己兄弟:“可不就是咱兄弟最适合使唤?” 贺云嘿然不语,眼见着那边的士卒将船聚到一起,耳边就听着一个喊声:“那是俺的船,你们拿俺的船做甚!” 贺家两兄弟急忙回头,就见一比常人矮了不少的汉子跑了过来,拄着膝盖喘息两声,抬首向着两人一拱手:“二位将军,小的就靠那船过活,这……这恁要是带走了,小的就吃不上饭了。” 贺拆两眼一翻,怪模怪样的开口:“大军行军征用,管你吃不吃的上饭,误了老子大事,脑袋给你砍下来。” 贺云见前面矮瘦的汉子满脸凄苦,他倒是心软,开口安慰着:“汉子,别担心,只是征用做个浮桥,又不是要将你这船带走,用完自去前面军中领就是了。” 贺拆看了自己兄弟一眼,暗忖也就是你们这些舟船不值钱,不然你看本将给不给你留下。 那矮个儿听了这才松一口气:“不是拿走就好,俺还指着多打些渔娶个婆娘呢。” 贺拆见他尖嘴猴腮的样子,忍不住讥讽:“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也有婆娘看的上你?” “怎么不能。”那汉子一跳三尺高,向两人走了两步:“俺平日在窑子里也是顿饭功夫起,有婆娘跟了俺是她福气。” 贺云好笑,心说哪个婆娘看你这个,这常人都不是看钱财与家…… “一顿饭功夫算甚,老子去青楼每次都是一个时辰。”贺拆将胸一挺,脑袋一仰,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不是……”贺云那边猛的回头看自己兄长:“二哥,你跟人比这个有个鸟意思!” 那边汉子跺脚,几步蹿过来,一把揪住贺拆胳膊:“放屁,一个时辰……你也不怕你那话儿磨破了皮。” 身子贴去贺拆,被捉着的人刚要动手,倏忽又顿住不动,面上神色有些怪异。 贺云只觉一道黑影从前跑过,脸色顿时一变,伸手摸去腰间,将护身剑向外一抽:“汉子你要做甚?放开我二哥,退回去!” 声音大了一些,引的远处的士卒看过来,有人喊了声:“将军那边有事。” 顿时有人往这边过来。 那矮小汉子没去回他,向后一歪头,看着有士卒跑过来,“啊呀!”一声将手松开,叫了一声:“俺不是故意的。” 扭头就跑。 贺云看他逃跑,拿剑一指:“站住!”,抬腿就要去追。 “三哥算了!”贺拆一把挡住自己兄弟,回头看眼跑近的士卒:“都回去,甚事也没有,快些将船收好,咱们回去复命!” 士卒应了一声连忙退下去,贺云将剑插回鞘中,脸上兀自愤愤不平:“这等鸟人,亏着我还可怜他,呸!” “好了,莫气。”贺拆一把揽住自己兄弟,回头看没人看向这边,凑过去低声道:“那人是齐军的探子。” “嗯?”贺云猛的看向贺拆,这人点点头,做弟弟的连忙吸口气:“那快回去找大哥。” …… 天光在走,黄昏的云朵时不时的遮住天光。 浮桥在水面极速的晃动、沉浮,过河的兵马打起耶律的旗号,带有不同兽头的旗帜在傍晚的风中舒卷,告诉众人这是属于不同宗室将领的队伍。 战马上,神态倨傲的契丹将领看眼站在河边的贺家兄弟三人,随即纵马向后跑去,那边还有来自南京道,却同是宗室的将领,于情于理自是要去打个招呼,至于麾下兵马,自有人帮着约束。 “摆甚脸色……” “行了,莫要多说。”贺重宝打断兄弟的话:“天色不早,还是赶快回营用膳为好。” 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几骑,拨转马头向后就走。 此时,他麾下的兵马已经将战马围成一圈摆在最外面,里面篝火一簇簇的升起,三兄弟下了马,让亲卫照料着,自己走入最中间处,看眼被亲兵围起来的篝火,贺重宝吩咐这些侍卫再向后退几步,这才看向自家兄弟,低声开口:“那齐军探子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甚。”贺拆四下看看,掏出一张叠起的纸:“他给我塞了张纸。” 贺重宝眼睛一亮,连忙一把抓过来,看了两遍,将纸往篝火一扔,看着它烧成灰烬,这才舒口气,压低嗓子道:“齐国许了中郎将之位或是知州之职给咱们,还有十三级的爵位,条件是咱们将军中情况报给他们。” “那还等什么?”贺拆两眼一亮:“早看那些姓耶律的不爽已久,卖了他们换咱兄弟的荣华富贵……这是好买卖啊。” 贺重宝看去贺云,这人也是连连点头:“咱仨不就是因受不了军中的欺压才被姓吕……齐王的家人说动了吗?我看也可做。” “那好。”贺重宝狠狠点头:“老三,你今晚就出去,骑着马顺河向前,自会有人找你。”(本章完) 第869章 四个逆子(二合一) 风拂过院中的树梢,树叶哗哗作响,不时有人从外面跑进来,身穿戎装的齐国军将小跑着进入州衙之中,不大的厅堂挤满了身形壮硕的将领,一个个看向坐在桌后的身影,神情肃穆。 “前方斥候传来消息,有辽军愿意投诚我军。”示意侍卫将堪舆图挂上,吕布站起身,指着标明的红线:“此乃辽人行军路线,中京道的军队现已于大灵河向神水方向汇合,拢共五万大军向着安德州而去,而这支大军的粮草……”,伸手一拍堪舆图:“仍是在大灵河中。” “怪不得末将找了多日没个影儿,却是在那边,也不知是谁想出的这等法子……”耶律马五一脸惊诧,接着若有所思的摸摸光秃秃的头皮:“怪不得要走宜州,这河水可不就从那边过吗。” 下方的众将一时间没有声息,半响萧海里麾下振威校尉呼延灼抱拳开口:“大王,这其中会否有诈?万一对方诈降呢?” 吕布摇头:“此事某心中有数,不必担忧。” 呼延灼低头一礼,随即闭口不言。 “某意,骑兵自今日起尽数集结一起,自海北州出,迅速进入中京道。”吕布的手臂动了一下,一指水路:“对方粮草既然在河道,那在锦州的阮小七、张顺可以调动过来,只要能劫了这些粮草,我等于此战中就能多些胜算。” 转过头看去下方众将:“而步军的各位将军。”,点了点显州以东:“守好城池就是大功一件。” “是!” 声音宏亮,只是不甚振奋,吕布笑骂一句:“怎地没仗打就都蔫儿了?又不是今次打完就没仗打了,今后还要往西南而去,有的是攻城拔寨之时。” 韩庆和心中一阵盘算,他麾下军队大半都是步卒,手中只自己儿子韩常一部五百骑兵,对比萧海里手下两千马军自然少了些,然而这时候却是可能得着两份军功。 让韩常跟着大王走,自己守在前线,等中京道的军队败了这份功劳算是吃定了,届时儿子再获些战功,那自己父子二人在朝中的地位将非是如今这般,高低也要向前进位一二。 如此想着,神色自是好了许多,连忙躬身应是。 吕布见着也不去管到底为何突然心情又好了起来,只是站起身挥动手臂:“都下去准备,两个时辰后出兵。” “遵命!” 鱼贯走出的将领兴奋的说着话,天光变的更加刺眼了。 …… 辽军的调动仍在持续,上京道北部边军乌古敌烈统军司、西北路招讨司陆续有兵马进入临潢府。 孟夏壬戌,集结了八万马步两军的耶律得重对外称发兵二十万,军马浩浩荡荡扬起满天尘土,遮天蔽日的向龙化州压去。 然而一两年前朝廷兵马数次败给辽东两处逆贼的恶果还是在此时显现出来,沿途多有百姓开始北上避难,尤以人口密集的龙化州、永州、福州为最,至于靠近东京道的几个军州,该跑的早就跑了,只剩下些故土难离之辈留在彼处。 于此同时,辽阳府縻貹挂帅,荣为副,王政、乔冽为行军军师,带上陷阵营与甲骑,意图北上辽州与韩世忠合。 北方黄龙府,乌林答泰欲、以及调任北边的完颜宗弼率兵进入黄龙府地界,完颜娄室、马灵等将领亦是准备妥当,等待着杜壆下一步的军令。 辽东中部,奚胜于荣州率兵向前推进至福州、渭州两州界内,让本就防着辽东偷袭的辽军岗哨一阵慌乱,眼见对方战旗直直冲着自己而来,慌忙向后退回城中,两州的官员闻之,只得一面准备防守城池,一面派出快马向后方求援。 翌日,奚胜兵马兵临城下。 局势在两边的兵锋下越发的紧张。 …… “前方辽军的队伍多以宗室将领为主,麾下兵马战力应是比之寻常辽军要强一些……” “斥候来报,对方已经快至兴中府,当地兵马正在集结,或有发兵同行之意。” “敌人骑兵也多,如今已有四万三千军马,其中过半乃是骑兵,守护辽军中军两翼,行军阵型中后方都乃是步卒,可让一支骑兵埋伏在后,关键时刻直插对方后边。” “还有那支投诚的兵马,要是利用的好,不亚于一支上万人的兵马……” “也不能总将希望放在他人头上,还是要做好硬吃的准备。” 明媚的天光之下,是一支近八千人的骑兵队伍,蜿蜒的拉成一条长龙在道路上保持缓行,马口喘着粗气,显然是刚刚经过一阵极速奔驰。 路上,军中的几个重要将领集结在一起,不停有着声音传出,做着一些战前的准备,此次与辽一战与以往不同,那时他们都是没有地盘的光脚汉,如今却有着广袤的土地,可以说是心中有了牵挂,虽不至于害怕,多少都是有着担忧之情。 要说不管不顾的直冲上去,怕是没人能够同意如此。 马蹄踏碎青草,连着黑色的泥土卷起半空,稍后缓缓的停下,相同颜色、不同图案的旗帜下,骑兵都下来战马做着休整。 吕布伸手接过斥候递过来的情报,走去一边坐下翻看,稍后抽出腰间战刀在地上画了几道,与周围靠拢过来的萧海里、王德、完颜宗翰等人讨论着。 “……大灵河旁可供大军展开的位置很多,然而适合伏击的就一处,在和龙山这边,既然辽军粮草辎重都是走的水路,那必然要从山水中间这边过去,若是错过了这里,等他们去了开阔之处能跑起来,纵使某有信心能胜也要付出不少代价。” “俺不同意萧将军说的。”完颜宗翰摇摇头:“伏击纵然是一办法,然而若是地方过于险要,不利于骑兵冲锋,一旦没了距离,我等麾下的勇士都会身处险境,纵然辽人都是些猪,面对不能奔跑的战马,也能拱死两人,不如就在开阔的地方直接将对方兵马击溃,让他等以后见了我等旗号就绕着走。” 董平蹲在地上,摸摸光滑的下巴:“本将觉得还是要利用好那个姓贺的才是,只要他能配合,也不是没有办法将对方留在这里。” 吕布听着他们说着话,没有开口参与进去,他在想着当年那个称帝的世家子,当年也是如同现在一般,对方手下几万步骑兵分七路来攻,而他也就三千兵马,战马还只有四百匹,最后还不是靠着内应打了下来,况且今次…… 看眼谁都不服谁的几个将领,莫名有些想笑,如今麾下光是骑兵就是当年两倍有余。 此生……未曾这般富有过。 “完颜将军有所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莫要忘记,我等打完这边还要北上上京道,这边也是耽搁不得,与对方野战,一旦铺开阵势,万一有个闪失,伤亡多了,怎生赶去北边参战。”呼延灼的声音传过来,眼中的光芒火热的灼人:“本将想……不若夜袭,夜晚本就视野不畅,一旦发生混乱,还容易发生营啸,届时就算天明,他等也没了与我军争锋的可能。” 周围众将眉头皱起,思忖着夜晚偷袭的可能性。尚未开口,有一骑带着烟尘从东边飞快奔驰而来,传递消息的骑兵到了近前,跳下战马快步朝着守在外围的余呈过去,余呈拿着递来的情报看了一眼,连忙飞奔朝着吕布那边过去:“大王,张顺将军送来消息,他与阮小七将军已经进入大灵河,如今已经到了黔州一带。” “还是走水路的快些。”吕布接过传讯感叹一声:“我等还要休息睡觉,他们分成两部昼夜不停的航行,竟是赶了上来。” 萧海里、完颜宗翰等人看过去,不服气的撇撇嘴:“跑的再快,还不是要看我等骑兵在战场拼杀。” “哈哈哈哈——”吕布陡然笑了起来:“不管是水上、陆上,都要和辽人分个胜负,诸位将军可莫要比水上的破敌要慢啊。” 几个领兵将领对视一眼,咬牙道:“大王放心,末将等人都乃是陆上的猛虎,怎会输给那些水里的鱼虾!” “没错,我等必不负大王之望。” 闹闹哄哄的声音传出,韩常将群甲放下,愕然的抬头看着那边,嘀咕一句:“小爷不过放个水的功夫,这就讨论出来了?” 行走的身影加快了速度。 …… 辽天庆十年,孟夏甲子,上京道行军途陆上。 齐兵先一步进犯上京的消息传到耶律得重的手中,收到消息时,他正同右领卫统军李集、四军太师萧干商议着如何攻打辽东。 战马背上,他看着手中的纸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做声不得。 两旁,萧干与李集对视一眼,连忙发问:“大帅,可是有大事发生?” 耶律得重缓缓抬起头,看眼两人,将手中情报递给萧干,干巴巴开口:“齐国奚胜从荣州发兵,已经进入福州、渭州的地界,那两处岗哨的士兵不敢留守,已经向后撤回城中,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萧干伸手接过,匆匆看完递给李集,砸吧两下嘴:“辽阳府也发兵辽州了,看来这并非是荣州那边单独的决定。” 李集抬起头,三人几乎异口同声:“朝中有人泄露消息。” 耶律得重苦笑:“本帅从未想过能偷袭齐国,只是看对方布置,应是早知我等要出兵,也不知是哪个混账将消息透露的。” “此时追究这个也晚了。”萧干面色铁青:“大帅还是赶紧布置一番,决定如何应对吧,到底是打辽阳府,还是去福州那边。” 李集的目光也看过来,今次集结大军南下,本意就是从龙化州稍微休整,然后与中京道那边的军队合击辽西州以破东京辽阳府,如今意图败露…… 猛的抬头看去两人:“不好,中京那边!” 耶律得重与萧干脸上一阵抽搐,这宗室大帅点头叹息:“如今顾不得中京那边了,俺若是料的不错,黄龙府那边也将有动作,只是不知是打哪边。” “还是派人通知一下吧。”萧干思索一下,苦笑开口:“若是没事,不妨让他等历时攻打锦州,还有上京那边,也要知会一声才是。” 耶律得重想了想,点头:“来人!” 不多久,十余骑从大军中奔出,分两路,一路向着中京道的方向而去,一路原路跑去临潢府。 就在三人商议妥当之时,后面耶律宗云、宗电哥四个面面相觑,良久老四宗霖开口:“你们说……那吕布是不是克咱老爹,不然为何每次碰上总没好事?” “两国交战,获知对方情报乃是正常之事,只能说朝中有人和齐国通着气儿。”老二宗电瞥他一眼,恨恨说着:“别让俺知道是谁,不然非要拿枪给他扎出十个窟窿眼儿方才解恨。” “二哥说的是极。”耶律宗云也是眉头皱起:“国朝对这些大臣将军不薄,还是有人不知心存感激,此等贼子该杀。” 老三没说话,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点头示意自己同意两个兄长所说。 耶律宗霖看看三个哥哥,也是一拍大腿:“说的没错,反贼总是让人气愤,待查知了是谁,俺也要捅他几枪。” 另外三人齐齐点头,哥四个骑着马向前又是行进一段距离,三个年长的口中说着话,只老四一人望着天面上变颜变色,耶律宗云到底是做兄长的,见状以为自家兄弟仍是对泄密一事气愤不已,开口安慰着:“兄弟不必这般生气,泄密之人定然会露出马脚,到时你我再收拾他不迟,如今思来想去,徒自让自己神伤。” “哦……”耶律宗霖看他一眼点点头。 宗云觉着他眼神儿不似自己所想,连忙开口问他:“怎地?在想什么要紧之事,说来让哥哥们也帮着你一起想下。” “没甚……”耶律宗霖张口犹豫一下,摇摇头。 “说吧,好歹俺们比你年长,见的也多,说不得能为你解惑。” 耶律宗霖闻言有些心动,迟疑的看看三个兄长,见三人都是关怀的看着他,不由有些感动:“也没甚大事,只是俺在想,上京这边哪座庙比较灵验,到时给爹求个转运的护符过来,省得这般倒霉……” 耶律宗云三人:“……” “嗯?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这般看俺做甚?” “等等!为何要去拿枪,是你们说可以给俺出主意的!” “救命啊!” 四个骑马的宗室子弟一前三后的从军中跑出,吵嚷的声音让前方几个将领回头看看,耶律得重脸色铁青,手陡然握成拳头:“四个逆子……” 随后气哼哼的继续前行,只是手不停的松开握紧,像是想抓什么东西一般。 不久之后,更大的震动传来。(本章完) 第870章 夜袭之始(二合一) 中京道。 东方亮起一抹鱼肚白。 天地间变换了一个颜色,更多的色采映入早起之人的眼帘,驻扎在大灵河旁的军营响起号角声,三三两两的士卒从营帐中钻出,远远近近交织在一起形成庞大的人群,有穿着金属盔甲的身影走去将旗下,整个营地响起喧哗的声音,不同的面孔在眼前晃动走过,有传令的士兵骑着马向着不同方向跑去。 魁梧高大的身形披挂上青黑色的战甲,他看了很久的远方,一直望着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的颜色充斥着视野,偶尔有飞鸟从林中冲天而起,远眺过去只有几个黑点空中乱舞。 “大哥看甚呢?”身后自己兄弟的声音传来。 贺重宝头也没回,只是淡淡的开口:“在想要是我的话,从哪个地方过来会更好。” “看来大哥属意这和龙山了。” 贺云提着枪、牵着马走过来,站在两个兄长身后:“不过如今看来,其他人可并不喜欢这山。” 贺重宝收回视线,目光扫过身旁走动的亲兵与士卒,有些阴鸷的脸上露出笑容:“不管喜欢何处,总归是有个喜好才是,不喜山,那就是这草原与河水。” “……大哥以为他们喜欢哪里?”贺拆挠挠头,总觉得这般说话有些费劲。 “猜什么。”贺重宝笑了一下,走上前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缰绳,前行两步踩镫上马,将缰绳在手中一握:“我感觉这两日就有分晓。” 贺云看看贺拆,两人也是上马催促着走过来:“大哥你这属于耍赖……” 贺重宝仰天笑了一下:“你二人又没和我说要赌,怎地耍赖了。”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士卒集合的脚步声、营帐辎重搬运上车的声响,逐渐在这片天地形成主旋律,兄弟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前方,传令的士兵奔行过来,将携带的命令交给贺重宝,随即向着他处而去。 “让我等去左翼。” 贺重宝将军令在手中拍了拍:“前方川州兵马也要过来,要你我接应着些。” “不还是渡河那点儿事儿吗……”贺拆紧皱眉头:“真就抓着你我兄弟往死里用。” “行了,别牢骚了。”贺重宝一勒缰绳,战马向着靠近河水的地方而去:“走吧。” 两人在后踢一脚马腹跟上,随后旌旗展动,穿着褐色衣甲的士兵蔓延开来,往来的军队中,有个瘦弱的辽军士卒向四周看了一下,随即将手中长枪扛在肩上,低头追了上去。 …… 天光穿过如絮的云间,下方大灵河水波粼粼自西向东奔涌而去,水面上,水轮转动的声音传来。 哗哗哗—— 静谧的河水被转轮支臂带起,随后摔碎在河面,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散开,六艘怪模怪样的海鳅船大摇大摆的行走在河道,行过分岔的河口,未竖起旗帜的船只让河边的牧民停下瞅望着,不知哪里来的船这般古怪,想了半天不得要领,转身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甲板上,不时有水手走动,有人站在风帆处调整下角度,让船能行的更快一些,也有人在眺望着远处的旗语,不时向着下方的人喊着什么。 “到哪里了?”雀室内,张顺摸着腰间的刀柄转头问了一句。 后面的副将看看四周,对着罗盘校对一番,抬起头:“应是已经过了盛吉县,适才那处乃是牤牛河的岔口,再往前乃是咸康。” 张顺点头,看眼堪舆图上河道的位置,正在心中盘算,有传令兵跑来:“将军,前方阮将军发旗语,让船队在此停下。” 张顺吸口气抬起头,宽广的河面反射着阳光映入瞳孔:“收帆、停下外轮、定锚!” 有不同颜色的旗帜在高处挥舞,张开的风帆在结实的手臂中收起,船只停下,随着河流波动微微轻晃。 …… 过午的日光照在繁忙的士卒身上,一艘艘木舟横向排列着,上面覆盖着木板搭建过河,竖起的辽字大旗当先从对岸踏上木桥,舟船晃动中,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水流冲刷着河岸,不停有人从船上跳入浅水,不断溅起的水被天光一照,七彩的拱桥浮现在人群四周。 “见过贺统军。” 战马哗哗的踏开水流,骑着战马走上岸的将领跳下马匹抱拳:“本将班古儿,乃是川州的统军,过河之事劳烦将军了。” 贺重宝见他甚是有礼,心中怨气小了一些,阴沉的面孔展出一丝笑容:“都是为朝廷效力,何谈劳烦二字。” 班古儿垂下手,按着剑柄向四周看看,见着远处有两个将领正在同一矮个儿士卒说话,笑着指了下:“本将在中京这边也听过贺将军大名,说是一门三兄弟都是能征善战之辈,那边两位可是将军的兄弟?可否叫过来一叙?” “哪里,将军过誉……”贺重宝回头一看,瞳孔一缩,面上不动声色:“我兄弟三人不过有两分蠢力气,当不得夸赞之言,他二人要防备有人冲撞大军,还请将军见谅。” “贺将军太过谦逊,既然另有要务,那就寻机再聚。”班古儿哈哈一笑,接着问道:“未知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两位皇侄何在?” 贺重宝向着后方一指:“他二人正在后方。” “那末将先去拜见一番。”班古儿一拱手:“回头有暇,将军可来帐中共饮。” “一定。” 贺重宝拱拱手,见着这人上马向后而走,这才舒了口气,转身向着两个兄弟那边走去,那边矮小的汉子听着响动,抬头看向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不是时迁又是何人? “贺将军。”抱拳一下,时迁笑起来:“可是事情说完了?” 贺重宝也没多说,只是点头:“让那将自去寻大帅。”,他也不好抱拳,只好微微低头说着:“时军侯来此可是齐王有甚吩咐?” 时迁看看四周,数丈之外站着十几个提刀拿枪的侍卫。 贺宝一旁开口:“军侯放心,这附近都是我兄弟亲兵,皆是心腹之人,不会有人嚼舌头。” 贺拆低声开口:“咱们小声说话就是。” 想了一下,时迁这才低低开口:“大王令,今晚丑时正袭营,三位将军想办法制造混乱,乱敌军心。”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贺重宝轻声道:“大王如何分辨我等?”“几位麾下的士卒最好穿着白衣,头裹白巾,打起火把。” “晓得了。”贺重宝点头应下:“如此末将就在此等大王前来。” 时迁点点头,贺拆让四周亲卫聚过来,随后带人走去一旁,不多时又重回这边浮桥,也没人注意,一群人中少了个士卒。 过河的兵马不断聚集,旗帜飘扬中,兵马开始在此地扎营,有火头军的士卒赶着车马前去河中打水。 已经是夕食之时,大军又距离宜州不远,应是能在规定之日准时到达。 …… 夜晚,风在草原上刮起,距离辽军驻营处二十五里处,马匹嘶鸣的声音偶有响起,高低起伏的丘陵在四周延伸向黑暗中,长至膝盖的草丛里,血腥的之气散发出来,几个牧民的尸体被胡乱抛弃在那,远处有火光升起,烤羊的香气在空中弥漫着。 “大王,怎地让还让他们汇合川州的兵马,如此敌军岂不是更多了?” 董平咬着烤羊腿,吃的满嘴是油。 吕布大口咀嚼着鲜嫩的羔羊肉:“某还希望他等能将更多的兵马聚集起来。” 旁边的韩常眼睛一动,直起身子:“大王是欲行东汉时曹操之故事,聚羌人而歼之?” 吃东西的手一停,吕布哼哼两声,含糊着开口:“就是如此。”,将口中的肉咽下,嘬了一下手指上的羊油:“若不是时间紧迫,某还想等他等都到齐了再动手,可惜,时不与我,只能选择最合适的机会动手。” 王德嘿嘿一笑:“不管怎样,能将其打退就是好的。” 萧海里吧唧一下嘴:“耶律国珍、耶律国宝、耶律得荣、得华、得忠、得信还有个班古儿,再加上投靠咱们的贺家三兄弟,南京、中京数的上的统军算是来了一多半,这要是损失了,啧啧啧……”,幸灾乐祸的神情浮上面孔:“俺要是耶律延禧那厮,能心疼的睡不着觉。” 一旁耶律马五拿起来水囊,嘿嘿笑着:“若真如将军所言,那俺定能睡的安稳。” 周围的将领俱是露出笑容,吕布吃完了手边的烤肉,拿湿巾使劲的擦擦手,又在土上搓了搓:“还没开打呢,别想的那般多,辽人毕竟还是人多,今夜都小心着些。” “大王放心,俺们有数。” 萧海里、耶律马五几人挥挥手笑着,完颜宗翰看着脸上也露出笑容,吃喝用膳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有人熄灭了火堆,吃饱喝足的骑兵纷纷闭上眼睛,趁机再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还有场厮杀等着他们。 …… 时间在所有人的等待中流逝着。 沉睡的人陡然被人唤醒,穿着水靠的刁桂点着烛火,没有一根毛的脑袋油光铮亮,看他睁开眼开口:“将军,时辰已到。” 阮小七翻身坐起,走去一旁放着的铜盆处,拿冷水洗一下脸,甩甩手:“传令启航,先助大军将地上那些虫豸打散再去夺粮!” 刁桂一点头,连忙同着他出去。 夜晚的风大了一些,有水手上甲板收了石錨碇石收起,试了下风向,将风帆解开,调整到最佳位置,外轮在水中转动的声音中,船队迅速的向前航行。 …… 辽军军营。 偌大的营地已经安静下来,近一个月来,来自南京道那边的军队走过长远的距离,从繁华之处迈入草原,又将进入那被占领的东京道,而越靠近那边,不少士卒越是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下,折腾到子时方才在同袍震天的呼噜声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耶律国珍、耶律国宝两人倒是曾在西北边路与蛮人打过仗,又在辽东随军平定过叛乱,对他俩来说,这等行军速度尚算慢的,若不是想让麾下的士卒熟悉彼此形成战力,他二人早就带兵一路疾驰进入宜州。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耶律得荣四人的到来也使得军中的声音逐渐不同起来,都是宗室子弟,又都是领军打过仗的将军,难免在一些事情上有些争执,是以这几日他俩也是刻意的放缓速度,先与那同宗的四兄弟商议出个大小王来再急行军赶路也不迟。 是以今日也是如同前两日一般,两人同那四个同是姓耶律的中京道将领吵了一通不欢而散,气鼓鼓的上床歇息。 正在床上睡的深沉,陡然觉得身体被人晃动,猛的睁开眼,身旁站着身穿甲胄的亲卫,正躬身抱拳:“大帅,外面巡弋的斥候来报,河面上有些动静。” 耶律国珍在床上圆睁着双眼,看了亲卫几息没有出声。 那人张张口想要再说一遍,猛然见他翻身坐起,一脚踩入鞋中:“走,去看看。” 亲卫连忙唤进个人,两人帮着他披挂上,走出军帐的同时,这皮肤有些粗糙的皇侄向一旁一指:“将国宝叫醒,免得有甚差错。” 有人应了一声,连忙奔去旁边军帐处。 耶律国珍也没等兄弟,提上绿沉枪,翻身上了他那匹银鬃马,一勒缰绳:“快带俺去。” 当下十来个亲卫上马,有人奔行在前,急匆匆的向着河边跑去,有夜间巡弋的士卒看着自家统帅骑马跑过,连忙站住行礼。 耶律国珍也没在意,他骑在马上视线较远,不用跑至河边,就见星星点点的亮光在河面出现,那光点初时还小,待他跑了没多会儿,已是近的许多,当下一勒坐骑,那马停下脚步,在原地踢踏着步伐,上面的宗室将领用力勒着缰绳,惊疑不定的看着火光下的阴影:“那是……船?” …… 漆黑的夜色下。 海鳅船在水面越行越快,阮小七、张顺各自站在船头,压着腰间的刀柄,看着远处零星的篝火,抬起了手臂,身后水手呼喊出声,快速将甲板上的投石机对准远方,脑袋大的石头放入投石器,有砲手在测量着距离。 八牛弩身上的防水油纸扯下,粗大的弩箭放入槽内,两旁的转盘被粗壮的手臂绞动着,吱吱嘎嘎的声音中,弓弦逐渐的拉开,有人将箭簇处的引火之物点燃。 哨塔上的辽军士兵向外努力探头看去,甲板上的火把将攻城器械的身影照的若影若现,待看清了那亮起火点的东西是甚,顿时头皮一麻,连忙敲响铜锣。 靠近河边的巡弋士卒连忙向回奔跑。 水面上,阮小七、张顺将手臂狠狠向下一挥:“契丹人,战争开始了!”(本章完) 第871章 杆上鼓上蚤 火中宗室将(二合一) 当当当当—— 轰、轰—— 金锣的报警声在上空盘旋,船上的投石猛然落入营帐砸倒一顶帐篷,接着弹起向着前方,接连穿过撞塌两个军帐方才停下,红色的血迹在厚实的帐面下流动,渐渐渗出那结实的面料。 帐篷中活人从军帐下挣扎而出,尚活着的士卒惊恐的看着面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抬头的瞬间登时呆滞住。 夜空中,火矢划过弧形从头顶飞过,耶律国珍视线跟着八牛弩射出的火矢转向后方,光点落下的瞬间,火光熄灭了一瞬,然后,“轰——”一声火焰冲天而起,熊熊烈焰连成一片火海,那边整个营地如油遇火星一般迅疾烧起,将这黑夜照的如同白昼。 耶律国珍看着冲天的大火目瞪口呆,绿沉枪一松差点滑落,连忙将身子一歪用手捞住,直起腰来张大了口,半天神色激动的吼着:“谁人在江上行船?!谁人射的火矢?!那火矢这般奢遮的吗?!这就全着了?!啊?!俺……俺的营地啊!” 喧哗的声音响起,叫喊声、呼喊救火声、伤员凄惨的叫喊声连成一片,隐约中有万马奔腾的声音在更远处响起。 轰轰隆隆的声响听在人的耳朵里犹如远方炸起的雷声,只是对于听惯了的人来说这比真个打雷还要命。 耶律国珍神色一变之时,兄弟耶律国宝也骑着同色战马提着绿沉枪跑了过来,一脸的惊疑不定:“大哥,怎地回事?” 周围“救火!”、“敌袭!”的嘈杂声响着,有军士在跑动中撞上别人,顿时厮打在一起。 场面越发的混乱,战马奔腾的声音越发的接近,耶律国珍脑子嗡嗡作响,呢喃一句:“怎地回事?俺也想知道啊……” 江面上,石块再次飞起,挨近的船只横了过来,一排排火焰的光点在船舷处相继亮起,随后齐刷刷的升高三尺。 耶律国珍、国宝瞳孔猛地收缩,异口同声大喝:“吹号!吹集合号!全部去往宽阔地带,规避火矢!” 漫天星火从前方袭来。 “啊——” 有惨叫声在后响起。 …… 我们将时间向回调一下。 夜色深沉之时,大营中寂静无声,只有飘着贺字旗的军营中不停的有人走动,穿着褐色战袍,外套山纹甲的贺拆走入这座军营的大帐,从外投入的光线只让人看见身前不足四尺之处,再往里,黑漆漆的看不清都有个甚么,只是他似是笃定有人一般的开口:“大哥、时军侯,万事已经准备妥当,不知齐王殿下何时能来?” 有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到黯淡的光线处,向外看了看,鼓上蚤那贼眉鼠眼的嘴脸半露半隐的在帐中显现:“莫要焦急,大王应是在赶来途中,先待俺看看江面就知。” “要去看江面要穿过左翼的营寨,军中虽有共同的口令,然每个统军将领的营中又有单独的口令以做防范。”半截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时间身后,青黑色的甲胄在黑暗中只隐隐给人一种金属感:“时军侯不知口令,要如何才能穿过营寨去往江边?” “嘿!可莫要小看俺。”时迁咧嘴一笑,向前走着,外面黯淡的火光下,已是能看清他的身影:“俺何时说要穿营过寨了?” 光线缓缓移过带有纹的胸甲,贺重宝那张阴沉的脸随即出现在营帐门口,兄弟俩看着站在外面打量四周的时迁好奇道:“军侯要如何看江面?” 时迁正在四处看着,远方篝火跳了一下,耳边传来“呼啦”一声,转头一看,顿时乐了,一指那竖着大旗的旗杆:“这上面可能看去江面?” 贺重宝缓缓点头:“这杆子高近两丈,远超帐顶,看去江上没有问题。”,接着一皱眉:“只是这旗杆虽高,却也光滑,军侯要如何上去?” 时迁也不答话,垫步拧腰“噌”的跳起人高,手脚抓着旗杆,下方兄弟两人就见这人手脚并用,眨眼间就上了顶端与自家将旗等高,在上方张望一会儿抱着那杆子“兹兹——”的滑了下来,一人多高的时候猛的一跳,微不可闻的落地声传入耳中。 “军侯好俊的轻身功夫。” 贺拆赞叹一声,旁边的贺重宝也是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叹之色。 时迁一笑:“值什么,军中奇人异事多的去了,俺这点儿把戏上不得台面。”,随后向两人这边走过来:“俺看着江面有亮点,看数量当是水军过来了,二位将军还请准备,待看着船上火矢射出,即刻动手。” 贺重宝看眼兄弟,贺拆一挺胸膛:“三哥已经将燃火之物准备妥当,只等着号令,我这就去告诉他。” 说着迈步就跑,有两个亲兵赶忙手提圆盾持着长枪跟在身后。 时迁看眼贺重宝:“贺将军,军中健儿可换上白衣?” “愿意从本将的,俱都吩咐好了。”贺重宝点点头,看眼身上的褐色战袍,伸出大手一撕。 嗤啦—— 白色的中衣在甲胄间隐约可见,这人又在头上裹上白布:“万事俱备,请军侯随本将来。” 时迁也不含糊,当先脱下自己外边衣服,只着白色里衣,有贺重宝亲卫递上皮甲披上,两人连忙跑去此处营寨左边,就见一队队穿着白衣、外罩皮甲的身影正提着瓦罐,朝着一旁的营帐泼着什么,有桐油的气味儿传了过来。 贺拆、贺宝见两人过来,连忙迎上来:“大哥,确定能跟着咱们兄弟的人都在此了,约有三千余人。” “够了。”贺重宝眼睛眯了眯,看向传出呼噜声的营帐:“待信号出现,先把他们送走。” 贺拆、贺宝深深的吸口气,压下起伏的心绪,也没等多久,耳中有重物划空的尖啸声传来,数根同时火矢凌空而起。 贺重宝一握拳,“点火!”的吼声脱口而出,就见一排士兵将火折子一拔,随手一抛,数道火线在地面快速侵去那边有呼噜声的帐篷。 汹—— 火焰猛然蹿起,原本黑暗的营地陡然间在火光中纤毫毕现,不过几息的时间惊叫、呼喊的声音响起,有人想冲出帐篷,瞬间在一声“射——”的吼声中被钉死在地,周围全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凄厉的叫声随着燃烧的身影在发出,隐隐间有沉闷的雷声从远方传来。 贺重宝陡然转头,仔细倾听片刻,“骑兵……”两字呢喃出口,只觉心中一块石头陡然落地,伸手从亲兵那里拿过三尖两刃刀,翻身上了战马,刀尖在火光中向着前方的军营一指:“攻过去,捉拿耶律国珍、国宝兄弟献给齐王。” “杀——” 一片刀光枪影在橘红的光芒中随着手臂举起,点着火把、头裹白巾的身影急速奔出。 夜风吹起,火势蔓延的更快了。 …… “到底哪来的敌人!” “大哥快走,先去开阔的地方。” 嘈杂声中,耶律国宝一把拉住自己兄长坐骑,带着就跑,马上的兄长转回头,眼看着那边火矢覆盖下的帐篷着起大火,有些刚跑出帐篷的人被射死当场,流出的血液在火光中闪着黑红色的光亮。 呐喊、跑动的身影无头苍蝇一般在乱闯,前后火势一夹,营寨的火势越发不可收拾,易燃的物品纷纷着起火苗,视野之中,有指挥使身上冒着火焰、惨叫着冲出一段距离,最终倒毙在地,皮肉烧焦的气息弥漫在夜空中。 “不许慌乱!向俺靠拢!向俺靠拢!”耶律国珍面目狰狞大吼,然而声音在这火海中传不出多远,被周围的叫嚷、燃烧声一盖,仅仅也就身前不多远的距离能听着。 身前的耶律国宝拉着缰绳不停向外奔跑,他听着喊声连忙朝跟上的亲卫大吼:“愣着做甚,跟着喊啊!” 转头红着眼,一枪将慌乱间抽刀砍向他战马的身影挑了出去,火光映着他狰狞的面孔,嘶吼着跟着身边人一起叫嚷:“不许慌乱!向俺靠拢!向俺靠拢!” 有人在浓烟中咳嗦着寻声冲过来,面色漆黑,赤着上身提着刀,过来的一刻随即张口就喊,有那聪明的士卒赶忙奔来,倒是被这两人一路奔行聚齐近千人。 “贺重宝他们?!” 耶律国珍喊的嗓子有些发甜,猛然省起手下还有一支兵马,转身朝着亲卫吼道:“去通知他们,让他们快些冲出大营,在营地等俺,不然军法处置!” 身前耶律国宝转头大吼:“这般大的火势顾不上他们了!”,浓烟熏的他眼泪直流,趴伏在战马身上扭头叫着:“先顾咱们吧。” 然而话语落下,更大的喊杀声也在右边尚未烧着的营寨中爆发。 两兄弟登时面色大变,“骑兵!”的惊叫声从口中发出,却是慌乱的火势中忘记先前听到的战马奔腾之声,如今听着右边陡然响起的厮杀声,顿觉混身冰凉,随即被烟雾呛的连声咳嗦。 …… 辽人的大营是由数个军营组成,三千到五千不等成梅形围成一圈,因为地处中京道,他等只是按照行军的法子立下营寨,也是因为没到边境是以外围没安装拒马也没挖掘壕沟作为屏障,只是简单的竖起几道木栅,只等第二日起来时能方便拔营。 大火一起,那火光照的四下里明亮一片,顿时有巡弋的将领发出警讯,还未等奔出营帐的耶律得荣等将组织兵马前去救援,耳边响起的战马声响让人颜色大变。 西北风卷过火势,浓密的黑烟向着东南倾斜,尚未着火的营地咳嗦声一片片的响起,这些都是中京道的精兵,齐军水师与贺重宝纵火的那一刻,他们就在警讯下冲出帐篷,下意识的向着各自中军的方向集合,纵使有不少人尚未来及穿上戎装,却都抓着各自的兵刃,等定下心神,东南向的马蹄声已是震耳欲聋。 混乱中,耶律得荣举起手中宝枪指向耶律得华营寨方向,尚有神智的大定府精锐顿时疯狂朝着那边冲过去,挤开发懵的同僚亡命而跑。耶律得忠、得信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向着位于西南面的耶律得华移动过去。 马蹄声静默了一刻。 轰—— 木栅倒塌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夜空下嘶吼:“杀辽贼!得统军首级者,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女十名!” “杀——” 高亢的声响在天空下回荡,无数的马蹄再次踏响地面,健壮的身影跑入辽军的营地,有人挥着横刀掠过乱跑的人影,残肢在惨叫中飞上半空,分散开的骑兵躲着浓烟开始追杀混乱的兵士,更多的骑兵朝着那边人多的方向杀去。 最后方的耶律得忠、得信揉了下僵硬的脸庞,那边骑兵来的速度太快,他们如今尚未能突入到那边的营寨,顿时一咬牙,各举方天画戟与七星宝刃呐喊:“大辽的勇士们,顶住他们,让贼人看看,在这军营我等是如何击败他们的!” “杀!” 两人身边成百上千的士卒身体绷紧,响应两位宗室将领的话,大吼鼓起血勇,长枪铁矛一支支的架在前方的盾牌后,有射手举起手中弓,斜着举过同袍头顶。 “射——”的怒吼声中松开手指。 箭矢横空而起,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将冲的过快的几骑射下战马。 王德手舞大刀拨打开射来的箭簇,“掷斧!”的吼声中,旋转的锋芒狠狠砸去那边的阵势,顿时不少没穿甲的士卒惨叫着躺倒,捂着受伤的地方哀嚎不止,后方连忙有人上前捡起旁牌,重新在前方站稳。 “不要乱,营地地方不够,他们不能铺开进攻。”耶律得忠高声叫喊着鼓舞士气。 对面,同样有契丹语响起传入他耳中:“将这些帐篷拉倒!莫要阻拦骑兵路线。” 耶律得忠、得信脸色顿时一黑,眼见着那边的骑士继续投掷斧子,后方一顶顶帐篷在一声爆响后倒塌,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勒转缰绳,在亲兵的护卫下向后跑去。 “孬种!给洒家留下!”(本章完) 第872章 大火 人心 轰轰轰—— 马蹄卷起泥沙,对着战马的盾墙枪林抖了一下,适才王德的吼声让辽军的士卒本能的回头看了一下,见着耶律得忠、得信两人果然回过马头准备溜走,顿时士气大丧。 王德也是战场底层厮杀上来的,顿时察觉有异:“跟着洒家冲——”,吼了一句,马蹄轰然奔驰起来。 身后亲兵还在控着马速,以免冲的太前撞上枪林,哪里料到自家主帅陡然加速,连忙纵马跟上。 一旁,一道黑影陡然冲出,带有狼毫翻毛的铁盔在人眼中一闪,耶律马五陡然大吼:“王将军,一人一个!” 得得得的马蹄声中,战马加速反超王德先上,手中长枪探入刺出的枪林一抖一荡,那些辽兵正在动摇,手中长枪、铁矛握的松了一些,顿时被他弹开,那缝有狼毛的云纹黑甲刺激了持盾人的眼球,铁枪一沉、一戳,嘭一声巨响将那刀盾手顶飞了起来,手骨碎裂的声音在半空响起,战马瞬间杀入人堆。 “耶律马五你这厮……” 王德叫了一声,见他仗着马快先一步杀入人群,手中大刀一摆,也是先迫开松下劲力的枪林,大刀一转,百炼的刀面直接拍在一名辽兵的脸上:“恁地不讲究!”,那士卒口鼻喷血的向侧旁飞开,这丑恶的汉子也是悍不畏死的杀入进去。 “哈哈,你太慢!” 前方耶律马五一枪插入前面长矛手的面门,虎吼一声将尸体抡起,沾上斑斑点点血迹的脸上青筋在脑门爆起,双臂猛的一甩,尸体横着砸开侧方数名辽兵,又被甩飞到前方的辽军身上,缰绳一勒,战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契丹话在空中爆喝:“俺乃耶律马五——” 铁枪砸落,刺来的长矛轰一声脱手掉在地上,想要趁机袭杀的辽军指挥使低头看着颤抖的双手,掌心血淋淋一片,随后,马蹄狠狠踏下,继续前冲,长枪刺入胸膛将人挑了起来,吼叫的声音继续:“耶律得忠、得信,你两个胆小之辈,回来和俺厮杀!” 王德在后看着前方陡然爆发的耶律马五狠狠咬牙,“啊——”的吼叫,大刀左右挥砍,沉重的大刀劈下,枪杆碎裂崩飞,连带握着枪杆的身影也轰然倒地,凄惨的在地上抱着断臂哀嚎,尚连着一丝皮肉的前肢随着抖动在半空晃动着,随后马蹄急速踏过,踩碎了腿骨,朝着前方敌影砰砰砰的硬生生冲撞过去。 后方的从骑亦是冲锋而至,跟着前方的两将恶狠狠的扎入进去,顿时发出巨大的冲撞声响,被主帅抛弃的辽军士卒顿时发声喊,排列整齐的防线开始崩溃。 正焦急后退的两个辽国宗室将领回头向后面看了一眼,见他后方有人撞入防线顿时心脏一缩,回转过头催促着亲兵快跑,然而三千余人拥挤在寨门,仓促间如何过的去,耶律得信心中一狠,一刀劈死前方慌乱的士兵,高声叫着:“给俺闪开!都退去一边。” 四周亲卫有样学样,亦是抽刀挺枪连忙向前劈砍捅刺,惨叫声在人群中响起,不少辽兵慌乱间向两旁退去,又被人挤住,刀光枪影兜头劈戳过来,又是几具尸体躺下,火光照耀下,死不瞑目的样子让附近同袍的面孔顿时红了起来。 “老子和你们拼了!” “杀了这帮杂碎!” 几个性子烈的士卒转身扑过来,长枪、铁矛反刺过去,顿时有亲兵未曾注意被刺死在地,耶律得忠见状也自恼火,方天画戟一动,催马就冲:“给俺让开!老子乃是太宗后裔!”大戟劈下,血肉溅了起来,砸开刺来的枪头,顺势拍碎枪手的脑袋,座下那匹黄马已是杀入人群。 耶律得信也是一般抡刀催马,呼啸着砍杀手下士卒,顷刻间战马向前冲出二十余丈,只觉前方压力一减,亲兵护卫下,急急忙向着下一个营寨奔去,留下身后一路残破的尸体。 后方耶律马五、王德被步卒挡了一挡,被这两人在眼皮子底下逃了,俱是有些发怒,吼了一声连忙催马上前,前者大叫一声:“想要报仇的就别挡路。” 前方寨门处的辽兵本来还在犹疑是逃是降,听了他此言,顿时拼命的向两旁让开,任两人带着数十上百骑冲出,后方有耶律马五麾下的骑兵过来,见状用着契丹话连声招降,不少士卒纷纷放下手中兵刃,在齐兵的粗暴指挥下去往营外空地蹲好,有外面围着军营巡弋的骑士过来,用弓弩指着他们。 火焰蔓延,黑夜被浓烟与火星遮蔽,火光将天空映红,更外围,无数的骑兵看着升腾的黑烟跑动,大灵河的营地火势燃烧的剧烈,将这块地界拉入血与火的炼狱之中。 大量隶属耶律得华的中京道辽兵在慌乱,有人离得外围木栅近些,急匆匆的攀爬上去,方一松脚向下跳去,箭矢嗖的一声射入身体,“啊——”的惨叫一声坠落在地,摔的头破血流,或是仰面掉回营中,砸在同袍身上,短促的几声惨叫相继响起。 随后一阵箭雨洒下,更多的伤亡出现在此处。 “退后,退后!”有将官见状连忙上前呵斥:“外面都是敌军,莫要慌乱,竖盾,竖盾!” 大片身影从木栅前退后,举着盾牌的身影上前,一阵箭雨从外面射进来,借着火光能看到淡淡的黑影,有人连滚带爬躲去盾牌后面,也有人叫了一声凄惨的倒地,捂着伤处向盾牌后爬去,却被惊吓的同袍一脚踩在背上,又是一声惨叫发出。 更多的士卒在指挥下开始列阵,对准左翼的营寨那边,有身影正在卖力的挖着壕沟,以防大火烧过来。 “火焰一时烧不到这营中。”董平搓了搓鼻子,目光望着远处火光燃烧下的大营,辽军的雄鹰、青牛旗帜被黑烟笼罩,随后转头,眼光不时看向后方骑着火红战马,拎着方天画戟的身影。 有些起伏的地面上,吕字将旗竖在那里,余呈带着亲卫拱卫着四周,后方,黑鸦鸦一片寂静,黑底白纹的狼骑在夜空中飘动,夜风吹动将领的衣袂,吕布不断给麾下的传令兵发出各种命令,目光时不时看下着火的营寨,最终看向西北辽军营寨那完好的样子。 “看来今夜的风不能将这里完全吞没。” 看着传令兵离开,赤兔动了动腿,吕布抬起画戟向前指了一下:“让董平、呼延灼、韩常上去,将这营寨给某拿下。” 转头看眼身旁的杨再兴:“你带着狼骑在外围游弋,若是有机会,杀进去。” “是!”(本章完) 第873章 攻营 仓惶、拥挤推搡的身影在进入营寨,耶律得荣的兵马跑过了催命的火焰,浓烟将他那边的营寨遮蔽能看着有不少身影仍在向着这边狂奔。 战马轰鸣声响在左近响起,身穿黑甲的骑士来回奔驰交织,每次的临近都有一阵箭雨射落,未能来及列阵遮挡的辽军士卒顿时一片人仰马翻,胸口、头脸甚至有倒霉的被人一箭射入口中,尸体倒地的同时,周围不断有人嘶声大喊:“快些结阵!盾牌上来,快——” 耶律得荣的吼声中,数百名拿着大盾的辽军跑上前,也不管身前中箭的人,一面面盾牌邪邪举起遮蔽着他们的身体,一阵阵的箭雨淋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偶尔有惨叫声在阵列之外响起,箭矢交错插入地面,溅起尘土,未能及时规避的士卒被流矢钉死当场。 有持弓的射手在耶律得华的带领下奔跑过来,一阵箭雨射过去,外面骑兵早已跑的没影。 “耶律得忠、得信呢?” 披挂整齐的将领过来大声吼着:“你麾下还有多少人?” “不足两千了!”耶律得荣擦下额头冷汗:“得忠、得信那边尚不知晓。” “该死!”耶律得华面色铁青:“外面齐贼不知多少,俺这里有四千人,你我合计六千之数,试着向外突围看看!” 耶律得荣刚想答应,耳听着有大股骑兵奔行的声音在外响起,两兄弟顿时面色一变,纷纷朝声响处看去,就见大营外有上千骑兵奔跑过来,当前的骑士手中套索不停的在头顶旋转。 耶律得华面色一变,连忙拍马跑过去,口中大声吼着:“放箭!放箭!别让他们靠近!” 箭矢从木栅上方越过,嗖嗖的破空声在战马、骑士的头顶、两侧响起,不断有伤痕在马身上添加,有人不幸中箭被掉马下,更多的战马在不要命的接近。 耶律得荣此时也是脸色难看,冲着还在戒备他这边的射手大喊:“去支援!快去支援俺兄长,莫让他们套住木栅!” 然而此时有些晚了。 齐军的骑兵已经跑的足够近,怪叫声从骑士口中发出,绳索从手中飞出,套住木栅的瞬间,松垮的绳圈陡然收紧,随后战马在骑士拉拽中转向回跑,辽军射手箭矢落下中,不断有未及抛开的骑兵坠落马下,惨叫与战马悲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拉——” 战马奔跑中,有人张口大喝,数十根绳索陡然发力,拉的笔直的绳索在空中剧烈晃动了几息,那木栅“咯”一声从地下猛的掘出,有折断的“喀嚓”声传入营中兄弟俩的耳朵。 “骑兵上来了!” “准备防御!” 耶律得华、得荣面色铁青中,看着隐约在大火中可见的旗帜开始前行,马蹄踏出雷鸣般的轰鸣,铺开的骑兵在一片肃杀中掀起尘土,朝着自己二人杀来。 响箭射上天空。 两人不约而同的向着骑兵后方看了一眼,虽是不明白是何意思,仍是下达着命令:“收缩阵型,向后靠拢!” 大地开始剧烈的震颤,战马之上,耶律得华只觉胯下坐骑有些不安,不由伸手抚摸一下鬃毛,安抚一下,望着那边的他有种感觉,黑色中有东西如同潮水般卷了过来。 “……入娘的,老子要是活着回去,一定把宜州、黔州的将领全砍了。”他呢喃说了一句,随后瞳孔猛的一缩,头皮发麻,挥着兵刃撕心裂肺的叫着:“射箭!射箭!挡住他们!” 大光照耀的范围,一排骑士的身影已经可见,随后第二排、第三排,两千之数的骑兵大半进入昏黄的火光中,映在阵型前方辽军士卒的眼中,密密麻麻,让人心脏狂跳。董平一马当先,手中两根短枪不停转着枪,背后靠旗在风中呼啦作响,“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的大字在旗面上不停扭动,甚是吸引眼球。 “射——”的命令从耶律兄弟口中喊出,箭矢腾空的同时,对面也是一阵飞蝗而起,两波箭雨在空中交错而过,有幸运的撞在一起,双双掉落在地,更多的带着破空声划向对面的身影。 “啊啊啊啊——” “呼喝——” 一箭之地很快而过,骑兵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有人扔出飞斧,旋转的手斧砸进人群,不断有人闷哼出声,也有辽军士卒提气半蹲,努力将长枪、铁矛向上抬起两分,紧咬牙关瞪着前方,不敢去看骑兵冲来的身影。 下一瞬,骑兵如潮水冲来,董平当先冲入,枪头在铁甲上擦出火,然后被格开一旁,高速冲刺的巨大马身撞击在一面盾牌上,然后连盾带人撞飞半空。 “识得大将董平否!” 高亢、兴奋的声音在撞击声中响起,随后更多的撞击声响连环爆起,似乎大浪拍下,轰然的巨响像是山岳崩塌,战马倒地连带着骑士飞上半空,握着兵刃朝下方惊骇不已的身影坠落,有人的身体直接在冲撞中破碎,奇形怪状的跌落在阵中,血水从七孔流淌而出。 前排的骑士硬生生撞进辽军的阵中,人的身影、盾牌的碎片崩上半空,战马惨嘶着在地面向前滑动,撞倒人类数名方才停下,整齐的防守阵型似是被凭空啃了一口,不规则的缺失下,更多的骑兵冲了过来。 “迎上去!他们人少,将这些齐贼杀死在这!” 耶律得华眼中带着化不开的阴霾,双腿一踢马腹,跃马而出,身后耶律得荣紧紧跟上,四周的辽军见状胆气一壮,大吼一声纷纷压上,金铁交际的声响逐渐响起,厮杀呐喊的咆哮在天地间震荡。 “来啊!”董平接连挑飞数个辽兵,见辽军压上,顿时兴奋莫名,打马就向耶律得华冲去。 一旁,有黑影陡然加速冲过他,董平大惊:“姓韩的小子,莫要抢功!” “多谢董将军开路!” 韩常张狂的笑了一声,催马上前,拥挤的辽兵挥舞着枪矛、刀盾过来,他手中那杆铁枪点头点脑,顿时将上前的人破烂布偶一般打飞出去,鲜血在他身前两旁不停溅射上空,死尸一具具的倒下。 “啊啊啊——” 耶律得华看着韩常发出一声咆哮,冲了上去。 当—— …… 牛角号吹响在夜里。 狼骑在后方奔驰绕行,开始在侧旁对着辽军射了几箭,杨再兴随手挑飞几名碍事的辽兵,眼见着前方满脸恐惧的髡头小将军想要逃跑,双腿一夹战马,冲上去就是一枪从他身后戳死。 双眼死死盯着逐渐混乱的营地,沉默的思考一番,伸手挥动下长枪,带着狼骑扬起烟尘,贴着营地边缘向着辽军后方绕去。(本章完) 第874章 厮杀(二合一) 骑兵在行进,军营多余的木栅不断被拆除,轰然的倒地声中,不断有骑兵在外面巡弋跑动,隐约看见的旗帜在黑暗中飘扬,有将领虎视眈眈的看着能够退往中京道的路径。 代表着齐王的大旗在向着火光处移动,人的、马的身影在增多。 军营中,呐喊声、撞击声在持续,人的尸体在堆叠,破碎的盾牌、扭曲的人马尸体、断裂的兵器充满了视线,粘稠的血液东一滩、西一片,火光下闪着不详的色采。 “杀——” 被将领带动的士气在攀升,齐、辽两军的士卒杀声震天,脚下的速度再次加速,彼此在零距离间砍杀劈刺,有人扑过去身体被长枪刺穿,挑起的时刻,双手锁住穿胸的枪杆,后方褐色衣衫的同僚将刀猛的扎入马躯里,奔跑的身影还在增加。 “喝啊——” 韩常挥动铁枪,与耶律得华叮叮当当打出了真火,刀锋、枪头不时交击而过,火星在两人之间不时炸亮,两人身后的亲卫从后方杀到两翼,护持着自己的将军不被对面包了饺子。 身侧无数的兵刃在交击,金属碰撞的劈砍声响过几下就是一声惨叫,倒下的身影立马被人填补,双方赤红着眼嘶吼着想要将对方毙于刀下。 耶律得荣怪叫着冲上前想要策应自家兄长,手中宝枪对着一名韩常亲兵戳下,将死尸挑飞一边,晚韩常一步的董平正一肚子火气,见着对面有人杀上,连忙撇去想要合战耶律得华的心思,叫了一声:“来的好!” 一踢胯下战马,手中两杆银枪转动如飞,当先挑开两个辽军骑卒,一枪对着杀上来的耶律得荣狠狠扎下。 砰—— 长枪硬接,耶律得荣、董平两个同时觉得虎口有些发麻,马上双枪将爆喝一声,银枪飞转,抽、打、拦、截、崩、刺、点,对着对面的辽国宗室狠狠杀过去,登时让耶律得荣出了一身汗。 旁边两人亲卫也同时打马冲上,拼命拦下冲向自己主将的身影,不断有人掉落战马,混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战阵后方,持着双鞭的呼延灼冲去防守紧密处,靠着一身武勇将打杀顽强抵抗的辽人将官,看眼董平、韩常那里陷入僵局,顿时大叫一声:“随本将来!” 战马在人堆里划出一道弧线,铁鞭与刀枪碰撞出火,枪头刺在甲胄上被厚实的甲叶挡着,身形向前的刹那连枪带人顶了开去,有刀锋划过战马皮肉,腥臭的血液飞溅出来。 “不要理会那些步卒,杀辽将!” 他看了一眼厮杀的身影,见董平占了上风,当下策马奔去,口中嘶吼:“韩常撑住了,我先助董将军。” 杀!” 杀声在骑兵口中发出,挥动双铁鞭的身影在辽兵中掀起一阵血雨,带有棱角的钝器抽在头上就是一声骨裂声响,红白之物横向着飞射出去,衬的赶来的将领更加凶恶。 董平却是大急,他正想挑杀了这将,再去帮韩常将人杀了拿份儿最大的功劳,听着呼延灼吼声自是不愿,只是也知战场之上耽搁不得,只得两臂越发的加力,一对短枪舞的有攻无守,口中骂骂咧咧,恨不得一口唾沫就将面前的耶律得荣啐死当场。 呼呼……耶律得荣左抵右挡,口中粗气连喘,呼延灼的叫喊他又非是聋子自然听得分明,只是对面董平两杆银枪带起道道光华,目光刚一游顾,身上顿时多出数道血口,嘶吼着振奋精神与之厮杀。 厮杀的兵马在扎堆,呼延灼一路披巾斩棘,带着一身血气从侧边杀入中间,挥舞的铁鞭砸死一名辽军亲卫,冲到近前吼了一声。 铁鞭砸下。 嘭的一声,长枪接下,耶律得荣的掌心都开始发烫,董平“啊——”的大叫了一声,带着狰狞的表情趁势戳出手中的枪。 血光在皇室子弟的身上显现,那边的双鞭将又挥动胳膊,四件武器从两边相继杀来,耶律得荣眼中出现绝望。 …… 火星在夜空飘飞,化为灰白的烟尘落下来。 杨再兴率着一部狼骑从侧翼绕过,一路蛮横前行,撞毁营帐无数。 有辽军的将官看着这边的骑兵,嘶吼着发令弓手射箭,空中箭雨落下时,骑兵纷纷抬起胳膊,绑在胳膊上的盾牌一阵颤动,有人闷哼一声,掉下战马,随即抬弓还射回去,箭簇入盾的声音连成一片。 “转向、转向,杀向辽人身后!” 高速奔驰中,杨再兴高声呼喊,手中粗重的金色虎头吞口铁枪向着旁边一甩,顿时带着骑兵划过一道圆弧,看准辽军侧后方薄弱处大吼一声:“随我冲!” 枪头一抖,“嗡——”的发出一声轻响,眼中亮起兴奋的光芒,如同独自捕食的幼虎,恶狠狠冲入阵中。 轰—— 巨响在枪尖儿处爆响,对着这边的盾牌碎裂崩飞,数道人体被铁枪挑上半空,胸口处碗口粗的伤口喷出鲜血,抵挡的辽军阵列不断有身影飞上掉下。 暴烈的冲阵中,身后的狼骑也是嘶吼着向前,杀戮在冲突中蔓延,营中还在抵抗的辽军人数在不断锐减,有组织的抵抗、阵列也在狼骑的冲锋下被摧枯拉朽的砍翻,到处都是呻吟、哀嚎的身形,地面的血迹又是添加几分。 …… 当啷—— 长枪掉在地上弹动一下,有血液滴落其上。 视线上移,银色短枪扎入耶律得荣的腰腹,这皇家子双手死死攥着枪杆,蓦地大吼:“大哥!跑——” 黑色铁鞭临头,嘭的一声砸在脑侧,顿时一声不吭的横着倒下战马。 “兄弟!” 耶律得华吼了一声,双眼血红的对着韩常连劈数刀,那边的小将见他攻的猛烈,不欲与其同归于尽,只是遮拦开。 耶律得华死死盯了他一眼,“走!”的吼了一声,转身就跑。 韩常还想追,有亲兵赶忙过来拼死挡住,这生性悍勇的青年连杀数人看着人影要跑,不甘的“啊——”的吼了一声。 董平、呼延灼两人见状,将坐骑一勒,想要去截杀那边的辽将,不料身周耶律得荣的亲卫疯了一般杀来,不少人就从马上跳起,欲要抱着两人一起撞下马,顿时让这俩惊出一身冷汗,左右手连敲带打,顿时跌落人影无数。 耶律得华回转头顿时皱起眉头,视线中,后方的阵线也被搅乱,顾不上心疼自家兄弟的死,观察一下,东、北两边尽是浓烟与炽热的烈焰,南边乃是适才齐兵冲来的方向,狠狠一咬牙,勒下缰绳:“走西边,冲出去!传令让士卒跟上!” 所剩不多的二十余骑兵连忙跟上,口中向着惊慌的辽兵呼喊:“要命的跟着走!” 厮杀的声音都陡然增大,内侧的士卒多是能开硬弓的射手,闻言抽出随身带着的骨朵,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跟着骑马的主将跑动。 火光照耀之下,这处军营已经满是混乱的身影,他等的声音在这沸腾喧嚣的战场也传不出去多远,汇合这边的只有数百人,索性还没带伤,他们一边奋力厮杀向西突围,一边大声叫喊吸引同袍过来一起往外冲,纵然有人明白在旷野上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也不想立时战死当场,况且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自己或是能活呢? 两侧能够脱离的战团的人靠拢过来,负责抵挡的同袍逐渐在视野中消失,只有厮杀的呐喊与惨叫回荡在耳边,燃烧的气息、毛发烧焦的气味、血的铁锈味充满鼻腔,前方的狼骑也在视线中逼近过来。“辽将休走!杨再兴在此!” 耶律得华抬头,一穿着黑色战甲的年轻齐军将领正将手下的将领挑起来,死尸朝前一甩,撞倒数名士卒,趁势一骑冲出,急匆匆的向着自己这边杀来。 “竖子当真以为俺契丹无人?!” 耶律得华看他年轻,身边又无从骑,虽是经过一番厮杀气力有些衰减,然而他又如何会怕这等单骑就敢冲来的人,更何况身边还有数百士卒跟随。 当下一提缰绳,向着冲来的身影杀过去。 后方辽军见状也是朝着那边压过去,数百的脚步踏动地面,不少人面上涌上血色,眼睛圆睁,鼻孔大张,一副狰狞之相,有人将弓箭举起,也不停步,一箭射出。 嗖—— 细长的黑影从头顶三尺处飞过,杨再兴面色不变,手中虎头吞口铁枪攥紧,看看对面临近,提气大吼:“给小爷下马!” 长枪当棍,兜头从空中砸落。 耶律得华不防他出手如此快,连忙将刀向上一托。 当—— 震耳欲聋的巨响发出,拿刀的胳膊一软,火星溅射在耶律得华的眉心,这辽军的统帅眼睛骤然大睁,不敢置信的神色浮上脸庞,眼看着那边一手后缩,长枪撤后的瞬间向前一捅。 “呃……” 带有血迹的枪头透体而出,耶律得华死死抓着枪杆,嘴巴张了张,绝望的看着面前的人影。 杨再兴毫不在意的双手一抬将人从马上挑起,对着侧面冲来的辽人亲卫一甩,嘭的一声,两道身影被死尸砸下马去。 “尔等主将已死……” 战马前冲,带着血丝的长枪对准后方擎旗的骑士。 “何不……” 长枪砸在一旁冲来的亲卫头上,西瓜捶破一般爆开。 “早降!” 铁枪刺入旗手咽喉,只一甩,人、旗同时摔在地面,又是“呔——”了一声,轰然撞入后面目瞪口呆的士兵中,死尸在增加,一条血路在杨再兴身后显现。 …… 营地东面。 浓烟笼罩了原本属于耶律得荣的大营,噼啪的火焰声在营地一角爆出。 有马蹄声在这满是咳嗽之声的营中出现,有士卒挣扎的爬向这边,看着马蹄踩在自己的右手边,还没等开口,就见着数十道身影在浓烟中跑远。 失望的神色浮上脸颊,烟雾开始合拢,虚弱的咳嗦两声,又是一阵马蹄声在左侧出现,艰难的转过头,鼓起全力:“救……” 踏—— 马蹄踏破烟雾,在地上带起几许泥土,“喀嚓——”一声踩在他背部,继而更多的马蹄踩过,血腥的气息在扩散。 耶律得忠、得信回头,双眼被熏的眼泪直流,却是不敢稍闭。 黑烟中的追兵虽是看不见,然而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两人看看四周,侧耳倾听着前方发出的厮杀呐喊,脸上顿时变颜变色,再看左右的亲兵,一阵沉默中,耶律得信陡然开口:“前方得华的营地被攻打,这般下去都走不了,须是散开走!” 耶律得忠一点头,扯着嗓子喊:“没错,你等各自找路,若是能活着出去,立马回大定府,告诉留守齐军来攻,让他谨防城池,莫要被偷袭。” 那些亲兵纷纷对视一眼,心中有苦说不出,只得应了声是。 这两兄弟陡然喝了一声:“散!” 当下骑兵分成数股在这营中跑动,耶律得信一把拉住耶律得忠,使劲儿一拽胳膊,得信儿的兄长看向他,两人带着三五个心腹,闷不吭声的向着烟雾传出的地方靠过去。 “贼子!” 追来的正是王德、耶律马五两人,二人被烟熏的有些睁不开眼,只能一面用手捂着,从指缝间向外看,如今听着一个“散”字,耶律马五连忙转向王德:“王将军,对方散开跑了。” “该死!” 王德面上也是一变,咳了两声,看着耶律马五道:“你一边,洒家一边,看看能不能捉住这俩鼠辈。” 耶律马五自然愿意,手中铁枪一摆,喊了声:“随俺来!” 马匹一斜,向着北方跑了过去,随后一阵剧烈咳嗦伴随着帐篷被撞塌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王德也是一勒缰绳,向着外围处跑去,心中倒是觉得耶律马五这厮甚是会做人,毕竟他非是自己下属,也可以往烟少的地方钻。 不久,厮杀的声音响起,又在短促间结束。 …… 血腥的气息在河岸旁肆虐,冲天的烈焰中,停在河边的战船停止了投石机的发射,八牛床弩在指挥下收起,持着劲弩的水手只是注意着岸边,谨防有人想要逃窜。 阮小七站在船头看了几眼,望望天色,一挥手:“传令启航,去将辽人的兵粮劫了才是正经。”,又看眼岸上:“这边就交给大王他们好了!” 跟着的旗手连忙转向,一举手中的旗子,随后高处的水手举起火把,对着周围的舰船用力挥动。 射手开始退向船舱,风帆被水师士卒放下,停滞的外轮缓缓开始转动,破碎水面的声音传来,齐军的水师再次航向黑暗之中。(本章完) 第875章 对峙 第875章 对峙 夜色幽深,染上半边红霞,火势仍在扩散,各种焰火所能产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中。 河岸边的厮杀进行的很快,被袭的一方与袭击的一方都深怕被火焰围困在此处,恨不得能立时逃离开,劈砍几刀也不管砍没砍死人,迅疾的跟着前方头缠白巾的将领奔跑。 骑马的身影在火光里奔走,用三尖两刃刀将挡路的人硕为两截,尚未死透的半截身子在地上爬动,大声叫出来的时候被矮小的身影上前一刀砍了脑袋。 “贺将军快些,那边火烧过来了!” 火光照着时迁时不时瞄去舔舐着营帐、人体的火苗,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实在让人生不起安全的感觉,何况那火蛇还在向这边游走着。 “晓得。”贺重宝郑重应了一声,高大的身形坐在战马上时不时的咳嗦两声,快速扫视一番,下一瞬抬起刀朝着侧旁尚未被火烧到的地方一指:“走那边,那边乃是去往中军的大道,能隔离下火势,一时半刻烧不到那边。” “走走走——” 贺拆闻言手中大刀倒提,打马朝着那边就跑,后方士卒行进中,贺重宝、贺云两人护着时迁连忙追上。 这部反叛辽军的人马急急忙忙跑过那将这梅状大营一分为二的驰道,火蛇猛的在风中蹿了过来,鲸吞一般将侧旁的一切吞噬殆尽,随即爆发出更炽烈的气息,噼啪作响声中,名为火灾的现场又是扩大了不少。 “走,这里多半也会被火焰燎到。”贺重宝转头看了看,忍不住抹了一把脸,三尖两刃刀一摆:“耶律国珍、国宝二人定然逃不远,都将弓弩准备好,看着人莫要独自逞强,给我弓弩伺候。” 说罢一踢马腹就走。 贺拆早就忍耐不住,只是他也是南京道的将官,深知那两个宗室子弟的厉害,见着自家兄长前行,方才与贺云两人急急忙跟上,身后跟随的辽兵轰轰轰的前行。 不久,一片着火的布片飘过,落在完好的帐顶上,一缕黑烟在灼烧中升起,随即火苗向着四周吞去。 …… 与此同时。 齐字的大纛越过把守西南路的骑兵继续往河边尚未着火的地方而去,隆隆的马蹄声在那火红的身影之后踏响,护卫的狼骑一个个挺直腰杆儿,似是钉在马背一般随着战马颠簸而行远。 带有完颜两字的旗帜在空中飘扬,名为宗翰的女真将领骑在马上不停发布着命令,传令的骑兵在奔行,麾下新组建的五百骑士在他命令下不时上前将清理着前方营寨的木栅,有逃跑出来的辽兵往往刚刚跑出十数丈,随即被骑兵拉动弓弦钉死在地,然而仍然有人侥幸未死,被骑兵赶上一枪戳死在地,也有人见这边有人堵截,不敢过来,转身向着更南边的地方跑入黑暗中,随即,了无声息。 完颜宗翰在远处皱起眉头,忍不住向着南边看去:“兀术这混蛋在做什么……” 如此呢喃一句,这位前金大将也没派人去问询,虽是同族,然他与完颜宗弼的关系如今差的很,后者甚至因他军议之时也在席间,甚至不愿往吕布身边凑,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是愚蠢的。 “传令,让前方的士卒莫要去管那边的事情,不得越过营地中线,违令者——斩!。”冷冷的说了一句,完颜宗翰看着南边印象中有人该在的地方哼了一声:“等战后,俺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向大王解释!” 身后有骑兵奔跑出去。 …… 浓烟向着相反的方向飘着。 耶律国珍、国宝兄弟两个仓皇而走,身边只余不足两千之数的士卒,身上着甲的倒是不少,都是之前在营中值夜的士兵,这些人也是聪明,看着之前齐军水师火矢齐发纷纷朝着军营外跑,倒是被这两个皇室子弟收拢到手下。 除此之外,周边或提着兵刃,或光着上身的士卒也有千人之数,都是一路被两人收 “齐军远来……是怎么知道俺们在此的。” 耶律国宝一脸黑灰,伸手一抹脸上汗水,顿时白一道黑一道的:“这群齐狗简直就是闻着味儿找过来的一般,军中斥候也是该死,都没看着对方影子。” “莫说了。”耶律国珍扶下铁盔,警惕的看着营外,从头两侧垂下的发辫晃动一下:“如今才是你我的危机之时。” 黑暗中,大火照亮不足百丈距离,更远处如同与世隔绝一般,只见黑乎乎一片与天地同色,一点景象也无。 耶律国宝看看黑暗处,适才拉着自己兄长跑的果决不再,艰难咽下口唾沫,拎着绿沉枪的手动了动:“要不……再收些兵卒过来?” 耶律国珍沉默一下:“没必要了,现下能跑出来的八成都是些没兵没甲的破胆之辈,再多也没甚用处。”做兄弟的视线转去身旁的兵卒处,随后点点头,不说这些士兵有多少人,最少看起来还沉稳。 正想着,后方营地传来喧哗声,奔跑的脚步踏过地面,将燃烧的噼啪声盖住,顿时引的两人向后望去。 火光尚未烧到的营帐角落,一个穿着白衣披甲的身影露了出来,随后更多穿白的士卒持着刀盾跑出,两人顿时有些发愣:“这哪来的如此多人?” 后方,坐骑的马头探出,战马上青黑色的甲胄在火光中闪着金属的光芒,铁盔下是一张熟悉的阴沉面孔。 “贺重宝?!” 耶律国宝脸上露出喜色,刚要招呼人过来,一旁的兄长顿时面色一变:“不对,这伙人有问题。” “哎?” 耶律国宝一愣,耳听着旁边的人大吼:“盾手后退,小心,那姓贺的反了!” “大哥……” 耶律国宝还想问什么,旁边的兄长一把打断他的话:“你傻了!哪有所有人都穿白衣,头裹白巾的!” 转过战马,提气举起绿沉枪一指:“贺重宝,俺说的对不对!你可是反了?!” 身旁士卒急忙上前,持着重盾的身影对着后面的同袍,有长枪、铁矛从盾牌缝隙伸出,顿时组成一个临时防线。 那边身穿白衣,头缠白布的身影在将官的呼喊下停下,手持刀盾的人影走上前,后面却是一排排射手在列阵,跑动的身影留下一个马身的过道,持着三尖两刃刀的战将缓缓策马上前,一拱手:“留守何出此言?末将之忠心日月可鉴,为何说末将反叛?” 耶律国宝看看他,又看看兄长,嘴唇动了下,没有出声。 “日月可鉴?!”耶律国珍冷哼,抬手一指他:“那你让士卒列阵是什么意思?” 贺重宝吸口烟气,抱拳低头:“留守让士卒列阵以对,末将心中惧怕,不得不为之。” “哦?你心中若是无鬼,何必怕之?” 耶律国珍冷笑收回手臂,战马动了一下,勒下缰绳:“那俺让士卒让开,你可敢孤身过来?” 贺重宝沉默一下,抬起头,安抚一下有些躁动的战马:“这般大火,末将不敢让军中将士孤身留下。”,接着目视左右,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提:“后方火势过旺,众将士听令,向前直行!” 轰轰轰—— 军阵顿时朝前行进,一排排的士卒提盾到胸,刀锋对准了外面。 “入娘的……”耶律国宝双眼瞪大,手中枪一指:“你这厮当真胆大妄为!似你这般国贼早该捆起来砍了!” 前行的士卒砍破挡路的营帐,从内部向外走出,轰鸣的脚步声让对面的辽兵一阵骚动。 贺拆在阵中冷笑,手中大刀斜指地面:“留守还是省省吧,你有这功夫和我等兄弟说话,不如想法子逃出这火场。” “二哥与他说那般多做甚。”贺云捏着长杆大刀,蓦地抬刀提气:“前方恶兽拦路,弓手准备——” “射!” 箭如雨下。 (本章完) 第876章 赴死 “混账,你真敢……” 惊怒的声音淹没在一片箭雨撞在盾牌的声音上,盾牌后面,耶律国珍、国宝挥动手中枪将落下的箭矢打偏,俱是脸色铁青的看着冲来的士兵。 “杀姓贺的……” 耶律国珍说了一句,提着马缰一抖,战马顿时冲出,一边的耶律国宝大急:“大哥,别意气用事啊!”,转头提枪一指:“愣着做什么?杀上去,杀上去!” 有亲卫骑着战马连忙上前护着,空中箭矢往来,不断有未穿甲衣的辽兵惨叫着倒地,有人机智的跑去同袍身后躲着,穿着皮甲的身影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转头望着行来的战阵吸了口气。 两军相距不过数十丈,走动的身影在下一刻彼此相撞,顶着盾牌的两军士卒拥挤在一起,接连不断的巨响在盾牌的碰撞间发出,嘶喊的人潮不断向前,有人戳出手中长枪,身处前方的将官吼了一声:“推!” “推——” 成百上千的声音齐齐呐喊,脚掌陷入泥土,有人惨叫着被长枪刺中倒下,身后的人顿时上前跳着将手中铁矛对准对面戳了过去,呐喊、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人身中数枪,双眼无神的被后方同袍推着向前,层层叠叠相互挤压的身体在发力,盾牌、兵器不停发出磨擦的金属声。 火光之下,单骑突出的耶律国珍大声嘶吼着,砸飞几道身影,顿时将头往下一低,数支箭矢带着“嗖——”的破空声划过头顶,箭矢的尾羽擦过铁盔,让这宗室的悍将面色也是一变。 “贼子看箭!” 耶律国宝在后方看的浑身直冒冷汗,当下挂枪取弓,战马跑动中,接连几箭射出,顿时数名弓手倒地,然而更多的弓手跑上前,更多的箭矢对准奔行的战马,然后,松手。 嗡—— 弓弦在颤动,跑动的辽军骑兵有数人掉落下马,耶律国珍咬牙将射在臂甲上的箭矢拔出,恶狠狠的看着又抽出一支长箭的贺拆,眼见贺重宝与贺云也是张开弓,顿时一咬牙,勒转缰绳,口中呼喝:“回去,回去——” 十来个亲卫急忙勒转马头。 “跑?”贺重宝阴沉的脸上浮现狰狞,对着耶律国珍后背就是一箭。 “啊——” 惨叫从契丹皇族口中发出,随即头也不回的发出怒吼:“贺重宝,俺必杀你!” “哼……”贺重宝将弓放下,眼见着前方的身影后背插着箭矢,仍是生龙活虎的冲回自家阵中,知其伤的不重,又看耶律国宝已经接应过来,当下叹息一声:“可惜了……”,随即挂弓、提起三尖两刃刀:“向前杀!他们人少,围住他们!” “啊啊啊啊——” 暴烈的呐喊声在前线的士卒口中发出,铁锈的气息在这里盖过了烟火的味道,炽烈的厮杀让人面孔狰狞扭曲,成片穿着白色里衣、外罩皮甲的士兵杀上,弓手不断射出手中箭矢压制敌军后方的长枪手,靠着盾牌的士兵在发力,阵线向着辽军压过去。 “挡不住了!” 耶律国珍面色铁青,任由自己兄弟将插在甲胄后背的箭矢拔下,他的甲好,那箭矢虽是射入甲中,却被甲叶卡住,就是那强劲的力道撞的自己生疼。 “大哥先走。”耶律国宝吸一口气,用手狠狠搓了下脸:“俺拖着姓贺的混账。”,脚一踢马腹,就要上前。 “没必要。”耶律国珍一把拉住他战马的辔头:“今夜已经战败,没必要把你我的命也搭上去,还是快些回转南京道,将姓贺的一家老少都砍了方才解俺心头之恨。” 前方的战团在向后方挤压,耶律国宝咽下口唾沫。 “一切都听大哥的。” “走!”低低喝了一声,两人一拉战马,身旁不多的亲兵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跟着二人转过马头,向着营外就跑。 前方,贺家三兄弟一直注意着他二人,见状连忙高声呼喊:“耶律国珍、国宝已经抛弃尔等逃了,何苦还为他俩死战!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厮杀中,有人听着忍不住回头,正看着适才在后方的主将远去的身影,顿时喊了一声:“该死的亡八,真跑了!” “别杀了,别杀了,俺投降!” “人都跑了还打个鸟!” 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弱,前排的盾手在呼喊下逐渐停住,贺重宝回头看看烧过来的火势,连忙先指挥着众人向外面跑去,随后再次开始列阵。 时迁跟在后方亲卫的阵中,看着这兄弟三人做法默默摸了下下巴,随即看向黑暗之中,总觉得那边好似有什么在晃动。…… “走走走!” 耶律国珍拼命打着战马,视野在逐渐变的黯淡,转头看向后方,见后面的追兵正在有条不紊的列阵,心中暗骂贺重宝胆小如鼠,这厮如果能不管不顾的追过来,凭着他与国宝二人的武勇,他们兄弟三人定然一个也别想活,可惜…… 再次瞥了后方一眼,叹口气,随后回转过头,顿时皱起眉头,那里有人。 前方,数点火星出现在视野,随即火把被人点燃,这十几骑顿时一勒缰绳,耶律国珍、国宝视线转动一下,头皮有些发麻。 齐字的大纛下,火红的身影被穿着精良甲胄的骑士拱卫着,一面吕字旗在空中随风而动。 “大哥……”耶律国宝想要说什么。 耶律国珍沉默一下,握着缰绳的手陡然缩紧:“……一会儿你快跑。” 前方,萧海里的身影越众而出,熟铜刀举起:“耶律国珍、耶律国宝,齐王在此,还不快快下马投降?” “啐——” 耶律国珍吐口唾沫,手中绿沉枪一指:“老子降个鸟!姓萧的,枉你也是俺们契丹人的贵族,竟然给一个汉人当狗,真是丢尽你祖宗的脸!” “老子祖宗也是你祖宗!”萧海里冷笑:“少拿汉人、契丹人在这挑拨,老子一死人,早就不在乎什么身份了,只要能宰了耶律延禧那亡八,跟着谁都行!” 耶律国宝在后听得怒火上涌:“你个亡八,背弃天神,将来不得好死!” 后方,吕布看着前方摇摇头:“让萧海里回来吧。”,赤兔抬了下马腿,打个响鼻:“看样这两人不愿降。” “大王?”余呈在旁看向他。 “照做。”吕布说了一句,摸下赤兔鬃毛:“某没时间在这里和他们耗费。” “是。” 余呈打个手势,有狼骑跑出,通着萧海里说了句,这契丹汉子一指对面两兄弟:“那你们就等死吧。” 打马就回。 两兄弟对望一眼,做弟弟的耸耸肩:“看样子俺是跑不了了。” “那就杀过去。” 耶律国珍提起枪,端好:“果然如皇叔所说,齐国乃是大敌,可惜,陛下始终看不明白,希望俺们的死能让陛下醒过来。” “愿随大哥!” “愿随留守。”身旁亲卫齐齐爆喝。 耶律国宝将枪拿起,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一笑,同时踢马一脚,口中爆喝:“俺乃皇室子弟耶律国珍(耶律国宝),吕布受死!” 战马奔行,十几骑对着那边上千骑发起冲锋。 “倒是有些胆量。” 吕布赞叹一句,随后一提缰绳,手中方天画戟一举,前压:“成全他们!” 赤兔嘶鸣一声,当先冲出。 身后,狼骑跟随而动,扬起的烟尘吞没了一切。(本章完) 第877章 天亮 第877章 天亮 战马的冲锋缓缓停了下来,烟尘渐渐散去,人的、马的尸体在地上铺陈,聚在一起的骑兵缓缓分开一条通道,火红的马匹在火把照耀下走过,方天画戟上的鲜血点点滴滴随着赤兔的行进滴落着,轻微的声响掩盖在马蹄的踏响下。 啴啴啴—— 赤兔摇头发出一串响鼻,健壮的腿脚停了下来,吕布握着缰绳,目光看着十几具成为烂泥一般的尸体,肢体诡异的扭曲着,口鼻身上满是喷洒的鲜血,衣甲肮脏的看不出样子。 火光中,两三匹战马躺在地上悲鸣,有坐骑身上添了两个大洞,正艰难挣扎着抬起马头,朝着自己主人的方向“恢儿恢儿~”叫着,随即马头摔在地面,黑漆漆的眼睛下流出眼泪,马腹鼓动的力度越来越小,渐渐僵直在血泊中。 一匹尚活着的战马在那用头拱着自己主人的尸体,身侧一道道长长的口子正向外渗着血,将身上棕色的毛发染的变了色,看着也是活不了多久。 “……将人葬了吧。” 风吹在身上,吕布沉默良久开口吩咐一句,手中画戟一震,粘稠的血水飞洒在地,另手一带缰绳,赤兔扭身向后走去,有狼骑下马向死尸走去,身后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厚葬。” 几个狼骑怔了一下,随即低头应是。 周围厮杀的声音隐不可闻,偶尔听见远方火场处传来的坍塌声响,不久有脚步的声音在向着这边移动,飘忽不定的火光下,身穿白色中衣、头戴白巾的士卒在离着骑兵尚有两箭地远之处停了下来。 人群中,三骑四人奔了过来,停下的一刻,四人利落的下马,身材高大的贺重宝将三尖两刃刀往地上一插,同着两个兄弟跟在时迁的身后急忙走了过来,噗通跪下:“罪臣贺重宝(贺拆)(贺云),叩见齐王殿下,愿大王天佑英武,功业日隆,扫除天下之敌。” 时迁张张口,瞪了快速跪到地上的三兄弟一眼,闷闷的跪地抱拳:“斥候营军侯时迁,拜见大王。”,砸吧一下嘴,往日能说会道的人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总感觉此时说甚么都不如方才贺重宝所说。 “都起来吧。” 吕布将画戟递给一旁的余呈,翻身下马,上前一把将贺重宝拉起,打量一番微微一笑:“今夜将军来投,胜得千军万马,某心中甚是欢喜,今后还请将军多尽心力。” 贺重宝阴沉的脸顿时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双手抱拳,重重低头:“多谢大王,臣定效死以报!” 贺拆、贺云见吕布礼遇兄长,更是欢喜,对视一眼,都笑的像是捡了稀世珍宝一般,时迁也呼出口气,不再纠结想要说什么,这贺重宝被待见更好,反正今次的功劳跑不了。 吕布笑笑放开贺重宝,看看火焰升腾的地方,迈步向前走着,贺重宝连忙跟在后面,狼骑散在四周静静的跟着,前者的声音传入后面的耳中:“惜,今日无法与将军痛饮,来日去往上京也是战事繁忙,只能等回辽阳府才能设宴以迎将军。” “大王说的哪里话。”贺重宝走在后面抱下拳:“身为臣下,理应随大王左右,共襄国事,岂敢劳烦大王为臣设宴?如今战事虽紧,然臣心中感激大王恩德,已是无以为报。若能在大王麾下为齐国效力,纵是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至于酒宴之事,待来日战功赫赫,再与大王共庆不迟。” “说的好!”吕布回头看着他,又转过去哈哈一笑,伸手指了下火焰燃烧之处:“不过今日你已是立了战功,没你在内部放的那一把火,这里也烧不成这般模样,如此,某却是欠了你两顿酒了。” “大王说笑了。” 贺重宝看向那边火场,彤红的火焰将人的脸照的明灭不定,他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看来这次转投齐国应是选对了,接下来,就等南京道那边将妻儿老小送过来了。 天色在慢慢的变亮,火势随着日光的出现小了一些,有船从河面过来,报信的士卒划着小舟来到岸边,在侍卫带领下跑到齐字的大纛下,单膝跪地抱拳说起水师的情况。 焦糊的气味儿顺着空气弥漫,吕布挥手让人退下,脸上露出笑容,转首向着随侍在旁的萧海里与新降的贺重宝开口:“看来今夜收获颇丰,小七与张顺那边顺利夺了粮草,接下来一阵子是不用发愁了,某也总算不用被刘敏在耳根子唠叨节省了。”“那这般说来……就算打入上京道,咱们粮草也是够的了?”萧海里捏了捏指节,一阵咔咔的脆响:“要末将说,干脆击溃耶律得重后杀去上京算了,耶律延禧小儿在那位子上也够久了。” 贺重宝斜眼看了萧海里一眼,暗忖这契丹的贵族竟是比自己这北地汉人更狠,也不知之前受的什么委屈。 吕布沉思一下,点点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若是击溃上京军的速度够快,那就杀去临潢府好了。” 萧海里顿时大喜:“若是如此,那末将请做先锋!” “准了!”吕布看他一眼,回头看着几乎烧成白地的军营:“若你能抓着耶律延禧,某许你一世王爵。” 萧海里咧着的嘴一缩,继而咧的更大了些:“末将定尽全力。” 行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人看去那边,骑着战马的齐军正赶着逃出军营的俘虏走了过来,贺重宝猛然省起一事,迟疑一下,双手抱拳:“大王,末将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贺重宝一低头:“此次军营中尚有一将名为班古儿,末将对他感觉不错,若是捉了他,还望大王许末将招降他。” 吕布也不反对,笑了一下:“可,你若是能将他招降,算你又一件功劳。” “多谢大王。”贺重宝呼出口气,重重拱了下手。 话语间,远处押着俘虏前行的身影渐渐走过来,喧哗声中,被俘的辽军押去一边看看押,将领自上前缴令。 天光逐渐照亮世间,骑兵的将领已经都领着麾下兵马回来,贺重宝一一上前问询,好半天才从钮文忠处探知川州军是被他所俘,连忙过去一番询问,半晌才知,河上阮小七、张顺用投石机攻营寨之时,有一发石块正砸在班古儿的行营,这统军倒霉的被石头砸个正着,早已死了多时。 随后,有杨再兴带回耶律得华的首级,有军政司的吏员上前录了其功劳,又记下董平、呼延灼之功,倒是王德与耶律马五两人垂头丧气的过来,他俩追了半天都抓的些亲卫,领军的耶律得忠、得信已不知跑去何处,这俩在营中找了一阵,被烟雾熏的实在受不了方才跑了出来。 而在最后过来的完颜宗翰、完颜宗弼谁也不理谁,看着吕布之时前者跑了过来,跳下战马:“见过大王,末将在外捉了辽军四百余人,特来缴令。” 吕布视野顺着被捆成一串的辽军俘虏过去:“将军辛苦,且去一旁将俘虏交于贺将军属下看押。” 转眼看完颜宗弼的眼神怔了一下,那边零零散散绑着不足百人,显得空旷至极。 “大王,末将要参兀术一本,此子消极怠战,放跑辽军无数,请大王严惩。” 骑马过来的完颜宗弼脸色铁青。 (本章完) 第878章 军情 第878章 军情 天光放亮,有鸟雀远远的飞过天边。 周围的声音静了下来,吕布的眼神落在完颜宗弼身上,那边的青年顿时一止步,连忙滚落下马,上前拜倒:“大王,末将有话要说。” 那边吕布皱起眉头,只是仍未说话。 女真名为兀术的汉子恶狠狠看一眼完颜宗翰,低头道:“我等来这中京道是为击溃辽军以破其合围之势,接下来尚要快速去往上京道,是以末将并不曾多拦这些逃跑的士卒,只是抓了些跑出的将官。” 周围众将聚集,吕布面无表情的注视一会儿完颜宗弼,看的这女真汉子有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半晌开口:“军令乃是让你拦截逃脱之人,并非是让你随意更改,下去领四十军棍,罚没你半年俸禄,贬爵一级。” 完颜宗弼张张口,最终下头:“谢大王。” 吕布严肃的面上露出笑容:“行了,战事结束,将士们也辛苦一夜,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亲卫将赤兔牵来,翻身上马:“之后还要北上与辽人决战,今次若是能一战攻克上京,诸位都有奖赏,能得多少,就看你们能做到何等程度。” 众人相互看看,一齐拱手,大声应了一声是,随即赤兔迈步跑出,众将纷纷上马追了上去,只余两个身影一跪一站的立在原地。 “兀术兄……” 声音传入完颜宗弼耳中,这人抬头,面无表情的站起,完颜奔睹看着他犹豫的张下口:“……你,你没事吧?” “俺有什么事。”完颜宗弼看了眼自己副将,转身走去战马那边:“快些追上去吧。” 后方,完颜奔睹皱着眉看着前方的汉子,最终还是叹息一声追上去。 孟夏下旬,南京道、中京道联军在大灵河畔被齐军火烧连营,大火烧了一夜,映的河畔的天空一片火红,兵卒四散奔逃,无数的人在夜晚投河被淹死其中,尸体顺河而下,密密麻麻几欲填满河道,让两岸百姓为之胆寒,连忙报官。 接到讯息的官府派出兵马前去查看,只见一片焦土,尸横遍野,焦烟弥漫,当即将军情传去上京道,只是不少看过那片火烧痕迹的人都有预感,天下将倾的事情或许将要发生。 然而这些,与正率部前往上京道的吕布并无关联。 …… 天光和煦,白云在风的推动下不情愿的走着。 坐于龙化州州衙的身影有些不安的扭动,手中的军报像是千斤之重一般让耶律得重觉得有些压手。 孟夏丁卯,奚胜统全军攻渭州,福州守将率兵三千救援,被埋伏一旁的卞祥伏击,全军覆没,随后卞祥换上辽军衣甲,福州城遂破,渭州失了支援,于戊辰日眼见退敌无望,城中大小官员出城投降。 孟夏己巳,縻胜发兵顺州,守将力战一日被齐军校尉赵立斩杀在城头,顺州随克。 至此齐军在上京道布成一道防线,让战局向着耶律得重最不愿见的方向发展。 同日,黄龙府杜壆集结两万步骑行至静远城,陈兵于此,长春州守将侦知此事向泰州、宁州求援,如今杜壆仍是在彼处按兵彼处,只是麾下骑兵似乎有些异动,长春州守将李复怕有失,一连发了三封求援信于临潢府,俱是石沉大海。 哗—— 记录军情的纸张被这辽皇的兄弟狠狠捏成一团:“临潢府在做什么!齐国已经磨刀霍霍,皇上难不成还在游猎不成?!”愤怒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外边听见的亲卫齐齐转头看向他处,只是眼中带着一抹化不开的悲哀。 “让传令兵过来!” 爆喝声在房内发出,站在外面的亲卫连忙奔出,有数名士卒进来,随即带着黄色小旗跑出,骑上战马奔行出城一半人进入军营,一半人向着西边临潢府打马而去。 过午,有军队开往东南面的徽州。 …… 西斜的阳光照入世间。 萧府门外,有人匆匆赶来,将带着红蜡封口的信件交给府内的管事:“此乃紧急军情,尚请快些交于枢密使。” “嗯。”那管事的应了一声,也不多说,转身走进府门,外面那官员还想说什么,就见两扇大门咣当一下关紧,随即门闩落下的声音传入耳内。 “哎……什么事吧。” 嘴中说了一句,这人皱着眉头往回就走。 那管事的也没敢欺瞒自家主人,手中拿着信一路往后宅走,路过的下仆纷纷向他行礼,这人只是傲慢的一抬头,眼见着进入院中,这才赶忙加快脚步向着那边的凉亭跑去。 萧得里底坐于亭中正悠闲的倒着酒品尝,一张有些肥胖的脸上满是酒红之色,显然已经喝了不少时间,他得耶律延禧信重,虽说前次没去攻静远城,然而到底那里是被怨军所克,自然有他一份功劳,自此更是受辽皇信任,军机大事无不要经过他的手。 那管事的跑过来,连忙低头躬身:“主人,适才枢密院的官员送来军情在此,还请恁过目。” 萧得里底一皱眉头,满是酒气的面庞带上三分不快,伸出有些短小的手臂:“给俺。” 管事连忙将信双手奉上,这矮子“撕拉”一声将信笺扯开,拿出来看了看,鼻子里哼出个音儿来:“又是长春州,怎地每次都是他们,这不是还没打过来吗?这时候增兵过去刺激了那齐国怎办?这群蛮子连金国那等野人都灭了,让他们过来那还得了?一群蠢货!” 烦躁的将信一丢,飘飘忽忽的落在石桌上,萧得里底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今后有这等信件一律送到俺书房去,不用拿过来了,有空俺自然会看。” 那管事的自然知道他性子,也不劝谏,只是低头应是,后退着走了出去,方才转身快步离开后院,刚踏过院门,有人匆匆跑过来,见着他两眼一亮:“大管事,门外有八百里加急。” “哦?知晓了,俺自然会去。” 那管事的停了一下连忙出去接了,犹豫一下没敢直接去书房还是找去萧得里底:“主人,八百里加……” “滚——” 酒杯重重砸在脑门儿,让这管事疼的向后退了一步,耳中听着:“适才俺说的听不懂是吧?都送去书房,再拿过来老子弄死你!” (本章完) 第879章 上京的战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 月色清冷,庭院中人影挺立,穿甲挂刀的侍卫站在四周,拱卫着五道人影,年长的男人拎着酒坛站在空地处看着天空的明月,四个年轻的髡头身影在后方围着八仙桌而坐窃窃私语。 耶律宗霖摸摸下巴,一副笃定模样:“爹又要喝醉了!” “你怎知道,爹酒量好着呢,哪里这般容易醉?”耶律宗电横了兄弟一眼:“何况明日还要出征,他怎会在今日喝醉。” “他每次一醉就爱学南边宋人吟诗,喏——” 耶律宗霖指了下仰头灌酒的父亲:“听说宋人都是喝酒作诗,咱爹做不出,只能背。” “……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吨吨吨——” “四郎说的没错。”耶律宗云也是叹息一声,抬手喝了一杯酒:“背还忘词。” 耶律宗霖也是呲溜一口酒,接上:“忘词就喝酒。” 酒水顺着耶律得重的嘴角漏出,淅淅沥沥洒了一地,耶律宗电、宗雷看的嘴角忍不住弯起,连忙伸手将嘴捂上。 一旁做老大的兄弟又接上:“喝多了还是记不起。” “吨吨吨——” 耶律宗霖眯着眼:“记不起就继续喝。” “吨吨吨——” “喝光了就扔酒……” 呼—— 一个棕色的物体飞了过来,耶律宗云赶忙伸手一接,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坛!?” “四个逆子,当你爹俺听不到?” 耶律得重阴着脸走过来,耶律宗云连忙将酒坛放到桌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爹,孩儿们是看恁整日为军情操心,心情不好,是以逗些乐子让恁一笑。” “哪里好笑了!净做些蠢事。” 做父亲的说了一句,面色却是缓和下来,孩子担心自己的心情他能感受到,是以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耶律宗霖左边看看,右面瞅瞅,眨巴眨巴眼:“不是啊大哥,你以前不都说爹连诗词都不会写,只知附庸风雅,硬撑门面。” 耶律宗云一瞪眼,“啪——”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不会说话就给俺闭嘴。”,转头看着神色不对的父亲:“爹,四郎这张嘴恁是知道的,只会胡诌,没半点儿实话。” “谁说的,分明是你平日自己说的!”耶律宗霖捂着脑袋,嚷嚷着:“二哥、三哥还说爹你酒品c……唔唔唔……” 一句话没说完,旁边宗电、宗雷见势不妙一把捂住自己兄弟的嘴,一人锁住一边胳膊,呵斥一声:“四郎闭嘴。”,接着都是讨好一笑:“爹,甭听四郎叽歪,这厮嘴上没个把门的,净胡说八道。” 耶律得重冷冷看着面前四个儿子,半晌“哼——”一声:“行了,将四郎放开吧。”,走去一旁坐下,拿起酒碗喝了一口:“早晚被你四个气死。” “哪能,爹恁定会长命百岁。”耶律宗云连忙开口,又向几个兄弟看了一眼,使个眼色:“昂?” 一手捂嘴、一手捉人的耶律宗电点头:“是极,大哥说的是。” 同样动作只不过是反着的耶律宗雷:“俺也这样想。” 只能扭动身体的耶律宗霖:“唔唔唔……” “行了。”耶律得重心里烦躁,懒得和他几个计较:“明日出征,你几个切记谨慎二字,莫要再如之前那般没头没脑的冲去与齐军死战,事情到了今天,俺也同你三人说实话……”,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为父心中总觉不安,齐贼如今分南北两面出兵上京道,说明他们早知我等要发兵于此,那中京那边呢?是否也是面对一样的困境?若是,那今次我等麻烦就大了。” 吸了口气:“是以为父才派八百里加急去后方求援,只希望圣上知道后会快些发兵,如此上京道还有希望能够守住。” 耶律宗云哥仨闻言面上都有些复杂,半晌都点点头,轻声说一句:“爹,俺们知道了。” “噗哈——” 用力喘息的声音传来,耶律宗霖趁他二人松懈,一下挣脱开锁着的胳膊,又伸手将两个兄长捂着自己口鼻的手拽下来:“二哥、三哥知道了倒是将手拿开啊,差点儿被你俩闷杀在此。”三个做兄长的同时瞪他一眼:“夹了你那不会说话的鸟嘴。” 耶律宗霖顿时委屈低下头,嘀嘀咕咕的自语:“俺又不是鸟,上哪装个鸟嘴去,再说鸟嘴吃饭也不得劲儿啊。” 耶律得重有些不知说什么好的看看自家老四,叹口气:“总之……上了战场各自小心,莫要上头,须知你娘还在等着咱们爷五个回去。” 耶律宗云哥四个相互看看,轻声说一句:“……是。” 父子五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半晌耶律宗电来了一句:“若是当初就将那吕布杀死……今日就没这般多事情了。” 风轻微的刮起,五人“木梳背儿”式的头发被微微吹起,耶律得重握着酒杯,半晌轻哼一声:“说这个有甚用,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保证今次城池不失吧。” 耶律宗雷摇摇头:“还有何法?唯拼死而已。” “三郎说的是。” “也只得如此了。” 父子四人面上刚刚露出赞同之色,耳听着耶律宗霖嘀咕一句:“万一长春州那边出问题呢?” “……” 四人面色齐齐一怔,这次倒是没人去呵斥他,耶律得重面上露出苦笑:“那为父也没法子了,只能祈求天神莫要抛弃俺们契丹人了。” 翌日,停在龙化州的大军开拔,近逼福州,与徽州的军队成椅角之势防备三州的齐军,大战的气氛在弥漫,两军的民夫青壮往来运送粮草辎重,一排排壕沟在双方阵前被挖掘而成,偶尔有零星的斥候战在两军营地不远处爆发。 仲夏的第二日,一封来自中京道的军情让耶律得重劈碎了军帐中的案几,有快马跑去临潢府。 也就是这一天,这位皇室长者下令出击,延绵的军队,在齐军斥候的眼中如蚁群一般汇集在原野,随即走向自家阵地,望车之上,耶律得重握着身前的木栏,面色沉凝,肃穆威严的望着远方迎来的大军。 “天神庇佑!” 举手加额。 …… 仲夏,壬申,火矢在天空划过。 黑烟宛如游龙飞上天空,远方传来的战鼓震扯这处几州交界的无名之地,嘶声呐喊的人群从箭雨、巨石下狂奔而过,跑过地上的尸体、血泊,跨过燃烧的火焰、残肢,疯狂的厮杀激烈的持续,齐军这方不断有将旗闯入视线而来,以此处为战场的地界被密密麻麻的黑棕两色身影填满。 上月孟夏之时,奚胜、卞祥、縻貹三人分别率军夺城,意图对辽人形成震慑使之不敢轻易南下侵入辽西州内,待守到吕布率骑兵回转在一气儿击垮辽军,哪知那边的辽人不知发的什么疯,竟然不管不顾径直挥兵杀过来,三人加起来手中不过三万四千人马有余,不敢任其逐个击破,接到奚胜传讯,放弃夺取的城池,利用奚胜吸引住对方目光,另二人率军从侧旁攻击,展开延绵不断的攻击。 而在辽军这边,耶律得重下令不得将中京道的战败告知各军,麾下近八万大军奋力向前压过去,同时命萧干与耶律余暏为左右两翼大将,来自左侧福州的卞祥与右侧顺州的縻貹被阻拦,靠着远多于敌人的优势,将两者死死挡住,使三人不能汇合。 天光明媚,各色旌旗招展,卷起的尘土漫过原野,密密麻麻的人群犬牙交错的堆叠在锋线上,刀光枪影不断劈下刺过,带起无数的血肉残肢。 厮杀中,鲁智深杀的混身是血,辽军猛烈的进攻让他麾下折损不小,数次亲身上阵解围将一队队的辽军杀散,周围箭矢在头顶投下阴影,刀盾枪矛砰砰的发出交击的巨响。 下一瞬,有人骑着战马率军冲了上来,破开前方齐军的阵线,战马被迫减速中,朝着鲁智深杀来。 “给洒家停——” 鲁智深抬起禅杖挡下劈来的大刀,身上的甲胄在一刹那齐齐震了一下,这白胖的身影忍不住向后倒退两步,胸口一阵发闷,身旁的士卒趁机杀上,怒吼声中刺出手中枪,马上人遮拦不住,胯下战马顿时中枪身死。 有箭矢钉在鲁智深脚旁,他忍住不适应奔跑过去,一禅杖将挣扎起身的辽将拍死,声音咆哮:“是条汉子的,随洒家杀!” 周围亲兵、士卒红着眼仰天吼叫呼应,密集的脚步向他奔来,随着这胖大的身影冲向前方战场。 视野中,战场上混乱无比,一名名骑着战马的将领带着褐色的士兵在他视线里拉近,脚步蹬踏地面的瞬间,鲁智深“喝啊啊啊——”的怒吼出声,手中禅杖抡圆了朝着杀来的将领砸去,身后、左右麾下的士卒持着盾、挺着长枪撞入冲来的辽军人群。 爆开的血浪陡然在混乱中掀起,锋线上的杀戮愈加惨烈。 “兀那齐将——”有身影在后方左手抬起弓,右手搭箭:“着!”(本章完) 上京道地图 发个地图看看~~(本章完) 第880章 侧翼的战场 嗖—— 羽箭破空而来,鲁智深猛的一低头,那箭当一声射在头盔上,震的这和尚忍不住向后连退四五步,一脚踩下稳住身形,摇晃一下脑袋,捂着铁盔抬头:“腌臜厮……”,手中禅杖一掂,横举着迈步跑过去:“洒家要你的狗命!” 鲁智深沾有鲜血的脸上露出狰狞,一双臂膀挥动就是一禅杖朝着杀来的辽军砸去,嘭的金铁交鸣声犹在耳边,骨裂的声音随即传入,一冲的快的辽军悍卒整个人飞上半空砸落下来,四周狂热的呐喊陡然高亢,身穿黑甲的士卒疯狂的前冲拼杀,持盾的人硬顶着身前的敌人向后推去,长枪劲弩交替掩护下,十几名辽军骑兵掉落下马。 “该死,好大力气!” 后方那将看的顿时脸色一变,拽弓又是一箭射过去,眼见着鲁智深一禅杖将箭矢磕飞,顿感棘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杀上去。 厮杀混乱,齐军、辽军的攻防节奏在不停变换,打着契丹字将旗,头戴水磨盔,身披烂银铠,骑着白马的将领带着骑兵跑了过来,看着前方持着硬弓的将领:“寇镇远,如何在此处停住?” “乌利可安祥稳。”寇镇远回头眼神一亮:“前方齐军将领利害,末将一时间杀不进去。” “俺们西北路招讨司没有不能攻克的敌阵。”乌利可安手中纯钢银枣槊一举:“传令琼妖纳延,向这边靠拢,杀过去,杀过去!” 苍凉的牛角号在吹响,乌利可安带着麾下士卒奋勇杀向前,来自上京道西北路招讨司的悍勇骑兵顿时将鲁智深麾下士卒压的节节后退,正在奋勇上前的和尚看着顿时面色一变:“求援!竖双兔大旗,死战!死战!” 洪亮的声音在战场回荡,鲁智深不敢再逞英雄,手臂猛挥将一靠近的战马打折马腿,身形向后退的刹那高呼“放箭!”,持着长枪、铁矛的士卒在宽大的盾牌后将锋锐的枪头、矛尖探出,刺猬一般对准外围的骑兵。 轰然的冲撞声响起,骑步的士卒在消耗,鲁智深咬牙夺过身旁士卒手中的铁矛迈步向前:“挺住了,援军很快就来!” 战场上兵马交织,后方指挥的卞祥看着前方竖起的双兔大旗,连忙调动兵马,举着文字大旗的队伍向着鲁智深那边靠拢,原本的战阵处,霹雳火秦明带着兵马移动过去,烈火般的攻击让对面的辽军乱了节奏,顿时将探出的獠牙收回,有扛着萧字与太真的大旗的辽军迎了上去,顿时与秦明战成一团。 “今日辽军发疯了。” 后方指挥处,刚刚被换下来的乜恭包扎着身上的伤口:“对面那姓萧的还有另一个小白脸儿据说都是辽国的驸马,麾下的士卒比之前次在东京道碰上的要精锐的多。” “精锐也不如咱们。”卞祥皱眉看着战场:“这些辽人也就是人多,若是俺手中再多一支骑兵,定然能将他们的防线撕碎。” 乜恭将伤处狠狠勒了几下,在亲卫帮助下披上战甲,提着自己大刀站起:“将军勿忧,末将还能再杀个三百回合。” 卞祥闻言忍不住一笑:“三百回合你要打到明日天亮去。”,接着一指前方:“你等抓紧时间进食歇息,刘赟那边俺一会儿要将他替下来。” “是!” …… “啐——” 血水混着唾液溅到地面,甄五臣白净的脸上满是血点与污垢,抹了下嘴巴:“将军,这帮子齐军不好啃,俺麾下已经损失近两成了,就是打静远城俺也没损失这般多。” 侧方的人影纠缠厮杀,喊杀声、兵刃交击声密集的响起,五百骑兵举着“赵”字旗帜踏过被血水浇灌的泥土狂奔向前。郭药师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齐国若不是这般能打,如何能让大帅如临大敌?莫要牢骚了,快些杀上去,刘舜仁那边有些麻烦。” 甄五臣闻言抬起头,看着那边绞杀成一团的身影,不由皱眉:“董字旗,齐贼的这些将领名声不显,倒是恁地能打,竟然能反压过来。” 说着将自己大枪拿起,跨步上马:“俺去援助老刘。” 郭药师一点头:“放心上前,俺在后面看着。” 隆隆的战鼓声在后方响起,郭药师转过头,后方萧干的旗帜在风中舒展,只是这次他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忐忑,怨军组建至今,所经历战事已是不少,如今日一般打了半日毫无进展的场面却是没怎么经历过。 “我军人数占优啊……” 呢喃一句,死死压住自己心中的不安,郭药师举起手,看向那飘扬的柳字旗帜:“传令,左侧两个营向前压上,援助张令徽部攻坚。” 骑兵奔行,有旗手挥动手中的小旗,脚步踏地的声音响起。 …… “这萧干麾下的士兵果然了得,不愧是能封四军太师的人。” 土丘上,縻貹也在望着前方的人马,神色虽说不上轻松,也算游刃有余,看眼天色,捏着缰绳的手陡然一紧,目光看着更远处仿若耀武扬威的萧字大旗:“传令,韩世忠自左翼突进,寻机冲入那萧干的军中。” 带着军令的士卒飞奔而出,马蹄声远去不久,代表韩世忠的旗帜开始移动,一马当先的,仍是那杆写有徐字的将旗。 “擂鼓,助威——” 咚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敲响,战场上厮杀的身影顿时一振,挥刀的手臂多了两分力道,徐文胯下的战马翻腾起泥泞,带着麾下五百骑兵,一头扎向纠缠不清的战场。 迎战的怨军看着骑兵冲来也不慌张,都是百战的老兵,当下狰狞的呐喊着举起刀枪反冲上去,随后兵刃、皮甲、整个人都在徐文的刀光中倒飞,在空中变为两截,深红色的鲜血、仍在蠕动的内脏淋了周围的同袍一脸。 这些都是战场上厮杀过的精锐,被血肉糊了一脸也不惊慌,反而更加激动的径直朝着徐文杀去,迎面,战马飞速靠近,穿着铁甲的徐文纵马从刺来的长枪一侧过去,手中大刀尚滴着血,直接从枪林下方斜向上一撩。 一道道猩红的鲜血从人体倾洒出来,手中兵刃断裂飞上半空。 “俺乃大将徐文,辽军受死!”(本章完) 第881章 斩将 甲骑(二合一) 阵列在突破,大量的骑兵跟在徐文身后向前突进,一排排并行的长枪之下怨军的士卒被撞了开去,有人手中枪连撞几面盾牌,喀嚓一声折断,顿时扔了手中木杆抽出横刀劈砍下去。 “向前向前,不要停!” 徐文扫了一眼前面,见这边的将领早已放倒将旗不知所踪,不由暗骂一句胆小鬼,大刀扬起,一下将冲来的怨军虞侯连人带肩劈成两半,栽倒下马,沾上血迹的马蹄越过尸体,徐文看向那边飘扬的契丹文字旗下的郭药师两眼放光:“敌在眼前,杀——” 后方,在锋线上厮杀的山士奇见着骑兵冲过大喜,吼了一声:“反攻过去!快——” 拍马舞棍带头前冲,那挥开的铁棒甚是沉重,当下将方被骑兵冲的心神不稳的刀盾手连盾带人一起打飞出去,他身后的士卒士气一振,嘶吼着快步上前,本就混乱的怨军步卒顿时被冲的连连后退,山士奇足足将锋线向前推进了十五丈,方才被增员过来的怨军士卒顶住。 “竖旗,竖旗!反攻!” 刚刚稳下来的张令徽尚灰头土脸,面色潮红,适才徐文一阵猛冲他在阵中不敢撄其锋铓,此时方才在援兵的支持下站住脚跟,当下提起铁枪前指:“将锋线推回去——” 当先冲向山士奇。 这边齐军的横野校尉见他之前避战自是心中存了几分轻蔑,手中拍马迎上,手中棍子一举当头就是一下。 棍风呼啸,纵马过来的张令徽铁枪横扫,双方士卒的视线里,火在空中崩飞,金铁交击的声音大盛。 山士奇只觉的胳膊一沉,对面那将的力道出乎他的意料,臂膀顿时有些酸麻。 “啊啊啊啊——” 枪影呼啸,张令徽驭马在山士奇面前打出惊人的攻势,两匹马在转圜,手中铁枪每每格挡,随即双手一转就是一枪回刺,山士奇终究是开始吃了轻敌的苦头,身子一侧,枪尖儿刺空的同时,双手向对面一抖,砰的一声砸在厚实的铁甲上。 山士奇脸色猛的一变,胸口阵阵发痛,脸上血色顿时褪去,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连忙一拉坐骑闪开。 张令徽那穿着亮银甲的身躯一拽缰绳,反身之间手中铁枪拎在身侧,微微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洪亮的声音在这厮杀的战场上响起: “齐贼!现在可知怨军之强否!” …… 齐军后方。 “这怨军本是辽东人组成,相煎何太急也……”縻貹叹口气,手中攥着缰绳的手不住发白又恢复血色:“只是现今没时间慢慢同这些人勾心斗角了,奚胜老兄与卞祥老兄那里尽管有陷阵营也是艰苦的很,该是迅速破此辽军了。” 如此轻声的说了一句,縻貹转头看向传令兵:“传我将令,本部骑兵上前,让姚刚等人迅速披甲,冲破这四军太师的防线。” 马蹄翻腾,领命的士卒回身飞奔。 …… 前方,人影呐喊奔走,韩世忠骑在马上端着钢槊,驭马奔行,那对面的将旗再次竖起倒是给他指明了方向,手中槊一挥:“洒家先冲,你等列阵过来!” 枣红色的战马在催促下猛的迈开四蹄,风驰电掣的跑过弯弓搭箭的身影。 他后方麾下身经百战的士卒喝了一声,压着步子排成整齐的阵列杀了过去。 …… 山士奇颇为狼狈的大口喘着气,手中铁棍勉强的左右格挡,对面的怨军将领武艺虽是比他高一些却尽使些阴招,此时感觉肋骨处疼痛加剧,若非周围亲兵不要命的杀上护卫,恐怕自己身上要多几个窟窿。 视线猛的模糊一下,山士奇一怔,前方护卫的亲兵双手锁着刺来的铁枪,仍是被张令徽奋起勇力挑起扔到另一亲卫身上,惨叫声中双双跌落下马。 “校尉走啊!快走!” 嘶吼声中,相继扑上的亲卫不要命的挥刀就砍,乒乒乓乓犹如打铁般的激烈声响在耳中爆开,张令徽骑着战马手中铁枪不停挥动,压上的人不时有中枪倒地者,山士奇钢牙咬的出血,拨马就要奔逃,只听对面张令徽“与我留下!”的爆喝一声,铁枪似是炸裂开。 战马在退,回过头的山士奇捂着肋部,眼见四五个亲卫被打落下马,后方的怨军将领纵马挺枪杀透围堵。 铁枪往后缩了一缩。 …… 枣红的马腿踏过泥土飞奔,震的铁蹄下的尘土飞了起来,手中的钢槊映着天光,闪了下寒芒。 这边,战马追上山士奇,铁枪倏然对着马上的身影刺出的刹那,张令徽忽然觉得眼角有亮光闪烁,头皮顿时发麻,双手一错,腰身一扭,铁枪横着扫向那点亮光,几乎转过身的瞬间,余光里一匹枣红色战马,一张轻狂的面孔映入眼眸。 钢槊刺出,一点寒芒先到,如同一道直线在眼前划过。 “辽狗受死!” 噗—— 槊尖捅入铁质的甲片,亮银色的表面向内凹陷一瞬,耳中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微金属的刮蹭,随后槊首冰冷的铁质感传入身体,背后战甲凸起一个包,“啊——”的吼叫传入脑中的瞬间,钢槊透甲而出,整个人腾云驾雾一般从马背上飞起,“嗬嗬……”的喘息一声,死死盯着面前带着一丝痞态的将领,景色又在快速的转换,身子撞在地上的疼痛感袭来,浑身气力为之一松…… 视野进入黑暗。 而在后面的山士奇眼中,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就太快了,之前他一只胳膊因肋部的伤有些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令徽的铁枪将要刺入自己后背,而侧面斜冲来的韩世忠只是一槊就将人挑起,鲜血喷溅中,挂在槊上奔行了一段距离将人甩落下去,随后马不停蹄的向着锋线处杀了过去。 视线里,韩世忠又是一槊将想要拼死与他同归于尽的张令徽亲卫杀死,一夹马腹,连人带马如同落向人群的火星,从褐色的身影中飞驰而过,钢槊在天光下不时闪起亮光,随后一篷鲜血撒向半空。 “先登营,冲阵——” 这是韩世忠再次喊出的声音,成千上百的身影怒吼着“杀——”,从山士奇身旁跑过,这拎着铁棍的汉子勒下战马,看着奔行的身影笑了下,顿时两眼一翻就向马下倒。 “将军!” “校尉!” 惊呼声在四周响起,有士卒奔行过来。后方,縻貹看着韩世忠的背影呼出口气,双手一拍:“好样的!姚刚那边好了没有?” 有令骑朝后看了看:“将军,甲骑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縻貹顿时精神一振,黑黑的脸庞露出一丝笑容:“让骑兵上去,冲开敌阵。” 呜呜呜—— 牛角号在战场一侧响起。 …… 天光过午。 徐徐清风吹过天空,吹不走笼罩在人心头的阴霾。 中间战场上,耶律得重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战场右领卫李集的旗帜被阻在齐军阵前已经有一个时辰了,麾下冲阵的将士都换了两轮,硬是没能冲过那两面血红的大旗。 “奚胜……” 耶律得重重重拍了一下木栏,低头向下问着左右:“左右两翼如何了?可曾击退齐贼?” 有士卒连忙上望车递过来最新传来的军情,这契丹皇室一把将军报夺过来,原本挺拔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平素保养的甚好的脸面扭曲起来:“三路兵马……总要有一路能建功啊!啊?!” 砰—— 拳头捶在栏杆上,耶律得重红着眼弯腰向下吼着:“传令李集!让他不惜代价冲过去,击溃齐贼!传令耶律宗云、宗电、宗雷、宗霖,给本帅率部杀上去!” “再传令耶律余暏!让他拿出本事来击溃卞祥!本帅将西北路招讨司与乌古敌烈统军司都配在他那边,不是让他拿着瞧看的!不想打本帅就拿他下狱!” “传令萧干!立马将奚人投入阵线,指望那些怨军能成什么事!都是辽东出来的贼子,本帅指望他们破敌不成?!” “傻愣着做甚?!快去!!” 下方的令骑脸色仓皇,听令以后连忙打马而走,有人奔向后方战鼓处大声呼喊出声,满身是汗的肥壮鼓手上前,奋起余力再次敲响战鼓,鼓面震颤,汗滴挥洒。 咚咚咚—— 耶律得重直起身子,焦躁的看着前方的锋线,血色旗帜下多面将旗混合,有大旗在往来交替,显然齐军也是在轮换休息。 而右领卫的旗帜趁机杀了上去,仍然是被阻隔在血色旗帜的面前,眼见着烟尘起处自己四个儿子的将旗杀上前去,战场厮杀呐喊的声音,尘嚣甚上。 “不成……” 呢喃一声,耶律得重忍不住将手指节放入口中狠狠咬了一口,牙印呈现在手指两侧,拿出来轻轻敲着木栏:“吕布那贼子尚未回转,这次打不退齐贼麻烦就大了……” 脚步在望车的方寸之地间来回挪移:“上京那边到底怎地了,援军呢?难不成被杜壆的兵马拖住了?” 喘着粗气的抬起头看下天上偏移的日光:“多事之秋啊……” 厮杀声充盈耳边,巨大的烟尘中,李集骑着战马,拎着长枪,一身赤金甲威风凛凛,耳中听着后方震天战鼓声响,有传令兵过来大声在他身旁喊出带来的军令,这右领卫大将一咬牙:“本将知晓了,告知大帅,定然全力以赴!” 随后看向前方手持双锤,正在锋线往来冲突的战将,抬枪一指:“传令左右两翼上前,告知耶律高山奴,战况紧急,务必给本帅攻破此处。” 进攻的号角声在天空下回荡,耶律宗云哥四个的旗帜出现在战场后方,隆隆的脚步声中,步骑向着这边移动过来。 视线随着飞起的烟尘升上高空,横贯南北数十里的战场上,隶属于两国的军队在奋勇的厮杀,北边代表着西北路招讨司的旗帜在空中飞舞,名为琼妖纳延的猛将在带头冲锋,最终还是没能冲破鲁智深与文仲荣联合组成的阵线。 浴血的身影在后退,代表乌古敌烈统军司的蛮兽旗子在向前移动,准备着第二次的冲击。 中间,狄雷在锋线奋勇挥锤,接连打退数次辽军的攻势,四面耶律旗帜进入视野的刹那,血色将旗下林与唐的旗帜再次招展而起,不断有穿着步人甲的悍卒将疲累的同袍替换而下,钢铁组成的墙壁再一次将冲突而来的骑兵挡下。 而在最南面,縻貹将大斧拄在地面,全神贯注的望着小跑着前进的骑兵,有铁甲骑士拿出弓箭,搭上一枚响箭。 “拦下那部齐军!” 郭药师在后方见着前方的旗帜倒下,当下脸色一变,思绪只是在脑中转了一下,抄起铁矛:“全军压上,务必拦住那姓徐与姓韩的!” 随后一把抓过身旁的士卒:“去向后方萧太师求援,快去!” 三千怨军士卒汹涌向前,一部骑兵在怨军将官的带领下朝着徐文狂奔而去。 徐文、韩世忠见状大喜,刀、槊前指,一前一后的率兵突进。 轰—— 冲撞的声音在两军接触之时炸开,郭药师嘶喊声音中,数名怨军将领带着上百人举着一人高的大盾,踩着同袍的尸体上前,一面面盾牌在他们手中竖起,将后方的身影层层遮掩,盾牌缝隙之间,丈余的长枪、铁矛探了出来,带刺的豪猪一般向着先登营反冲过去,一阵阵箭雨在两边的士卒手中射出,噼噼啪啪钉在敌我双方一面面盾牌上,偶尔有人中箭倒地,后方随即扑出补上。 号角声在后方吹响,有响箭射上天空。 正在厮杀中的韩世忠顿时脸色一凝,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下眼前厮杀的锋线,陡然挺起钢槊大吼:“退后,徐徐退后,向左右散开。” 郭药师在后方看着齐军开始后退大喜,高举铁矛:“敌军败了,奋勇上前,此战胜负就在此……刻……?” 举着铁矛的身影张口结舌。 视线前方,闪开的齐军露出后方的骑兵,密密麻麻奔行过来的是縻貹麾下的骑兵,这些身穿皮甲的其实并不是为冲锋而战,奔行了一段距离,陡然左右分开绕行向前,露出当中黑压压、闪着金属光芒的身影。 “甲骑!跑啊!”(本章完) 第882章 退兵 汇合与出兵(二合一) 轰轰轰—— 甲胄在起伏中发出金属的刮蹭,战马喷出热烘烘的鼻息,前方的骑士齐齐将马槊放平,马蹄翻飞中,披在战马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马背上的铁甲骑士微微躬身,如同巨浪一般向着前方汹涌卷去。 姚刚冲锋在前,扶了下遮脸的铁面,双瞳露出凶恶的眼神,手中比常人粗一圈的铁枪一挺:“破——” “阵——” 后方五百甲骑同时大吼。 前方怨军慌乱一团,郭药师早在甲骑露头之时就调转马头,他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山野村夫,这种武装到牙齿的骑兵他未曾亲眼看到过,然而却是听人说过,人马俱披甲,挡者睥睨,配上坚实的马槊,难以想象如果冲入以皮甲为主的人堆里会造成怎样的杀伤。 他有些后悔离开辽东了。 “杀——” 郭药师奋力抽打着胯下战马,身旁亲兵亦是护持而去,战马撞开后方的人群拼命向着远处奔驰,他承认甲骑在战场却是杀伤力十足,然而耐力、速度亦是明显的缺憾,只要能稍稍快上一线…… 如此想着,郭药师回过头去看后方的战况,视野中,奔行的甲骑冲势已成,铁蹄如同联绵的旱雷翻滚蔓延过来,马上的身影在日光下闪烁着金属独有的光芒,战场双方无数目光看着这一幕,不少怨军的士卒眼中显出惊惧的神色。 “啊啊啊啊啊——” 临近甲骑的怨军自知没法逃走,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太阳穴青筋暴起,涨红了脸。 下一瞬,铁蹄踩踏过地面,形成暴烈般的冲击。 天光之下,大浪拍岸的巨响在战场上轰然炸开,刀锋、枪尖在人、马的铁甲上擦出火,长杆的兵刃喀嚓一声折断,高速冲刺而来的身影带着自身的重量撞击在盾牌上、人身上,前排的三十余匹甲骑硬生生撞入怨军阵列,碎裂的盾牌与人体一齐崩飞,破碎的骨骼撑不住肢体的形状,扭曲着摔在地上,有人的身体直接在马蹄下化为肉泥,破碎的内脏顺着身上的口子涌出。 偶尔有战马失蹄摔倒在地,压着身下的敌军士兵一齐向前滑动,敌我双方的鲜血在重量下挤出身体,混成一团,倒下的战马翻腾着四条腿在地面挣扎,更多的怨军士兵在惊叫、后退,混乱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甲骑带来的窒息感让敌方的将士倒吸冷气,整个战场静了一瞬间,随后陡然爆发出巨大的呐喊,怨军的阵列被杀的一步步后退,这一刻,这边的辽军已经感觉不到希望了。 号角声响在天空。 縻貹麾下的骑兵绕行冲上,开始追着溃逃的怨军士兵开始了杀戮,名为张起的骑兵将领奋勇向前,不断杀戮着路上的辽军,驱赶着溃兵冲向更后方奚人的阵列。 透阵而出的姚刚、郑怀两人身上满是猩红的鲜血,不知来自何人的肠子挂在枪头,用力甩飞,穿着厚甲的大汉举起铁枪:“战马转向,迫近奚人的阵列!” 隆隆的马蹄声在减缓,战马剧烈喘息着在骑士的驾驭下缓步向前,黑压压的阵列再次前移。 后方,韩世忠一摆钢槊打飞一个士兵,撇撇嘴看着几乎透阵而出的姚刚、郑怀,看看摧枯拉朽一般将敌军阵地撞碎的骑兵,嘴里嘀咕一句:“有甚了不起,洒家以后会组建一支更厉害的队伍出来。” 一举手中钢槊:“先登营听令,分两部护住甲骑两侧!” 同一时间,原本锋线上的赵立、董先一同下令向前掩护,红着眼睛的武牙校尉看眼自己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副将,顿时一甩长枪,带头向前奔跑,穿着黑甲的士卒在涌动,渐渐在钢铁的洪流外铸成一道道防线,眼神炽热的跟在轻骑的身后向着前方迈进。 马蹄翻飞中,徐文砍伤几名士兵,一名怨军虞侯举着兵刃冲过来,他眼睛盯着逃跑的郭药师,抬手就是一刀将人砍翻。 双腿一夹马腹,坐骑快速跑了起来,如同狩猎一般对着锁定的猎物发起冲锋,有挡路的怨军士兵想要阻拦,抬手就是一刀劈过去,将人从肩部砍成两半,摔倒在地。 “渠帅,后面齐贼追上来了!”有亲卫回头之时看着徐文横冲直撞的杀过来,顿时大惊,连忙高声提醒。 郭药师转头顾看,顿时眉头一皱,他作为怨军的统帅不仅是能为麾下带来胜利谋求利益,个人武勇在军中也甚是出众,只是他一向不喜亲临战阵,如今被逼的急了,顿时激出凶性,将手中兵刃一挂,当下拿出硬弓,搭上箭,反身吼了一声:“趴下!” 后方亲卫反应也快,顿时将头身子往马上一趴,就觉头顶有气流搅动。 后方徐文瞳孔一缩,连忙将刀举起遮面,就听“当、当——”两声响,手中大刀顿觉一沉,放下刀的一刻,视野里,那逃跑的辽军统帅手中弓箭再次拉满。 嗖嗖—— 连珠两箭被徐文闪过,看下双方的距离,远方奚人的弓矢朝着他举了起来,只能恨恨一扯缰绳,放弃继续追袭的打算,回到自己所部轻骑中,发泄一般的带兵冲着正在前方溃逃的怨军步卒。 恐慌在士兵中蔓延,甲仗旗帜沿途丢了一地。 “甲骑……” 接应的辽军阵中,萧干有些失意的呢喃一句,有些后悔不早出兵压上,然而转念想想齐军甲马的冲势又有些释然,那等形成冲击的巨物并非是人力所能阻挡。 手中马鞭敲了两下战靴:“来人,速速去向耶律大帅汇报,齐军出动甲骑,怨军无备已是溃散,我军未曾有准备,亦要向后避其锋芒,请大帅速速做好防御。” 有传令兵应了一声,迅速打马跑开,这四军太师看眼对面泛着金属光芒的骑兵在前行,啪的一声抽了下鞋子边缘,举起手:“传令……” 顿了顿,耳听着嘶喊的声音在接近,终是不甘心的将手一放:“退!” 仲夏初,齐、辽两国战于五州交界处,鏖战五个时辰,以怨军的溃败为始,辽人逐渐退后收缩阵线至徽州处,耶律得重一面巩固营地,一面派出信使向上京求援,却都俱石沉大海,无有音信。 是役,辽八万大军出击徒劳无功,不少中、低层将官战死,尤以怨军折损甚多,郭药师三次上书要求补充兵源,却不知耶律得重手中也是无人可派,由是军中将官多有怨言,却被其压了下来。 而东边的齐军,三万余步骑死守阵线亦是折损三成有余,横野校尉山士奇肋骨骨折,步军校尉鲁智深身披三创兀自奋战不休,文仲容副将阎光被琼妖纳延阵斩,赵立副将仲良为怨军骑兵赵鹤寿部所杀,其余将校亦是有不同程度受伤。 上京的战场暂时归于平静,然而齐、辽双方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的几日耶律得重三出徽州,奚胜、卞祥、縻貹三人放弃最远的福州,将战线紧缩顺州至渭州一线,凭着麾下将士的血勇,死死将辽军挡在防线外围不得寸进。 仲夏己卯。 风从原野吹过,林野哗啦啦在晃动着,似是在欢迎从其中奔行而过的骑兵,沉闷的马蹄声惊起大片的飞鸟,卷起的尘土隔着三里地就能望见。竖起的王旗在黄昏之时进入野外的军营,有数道人影迎过来:“末将见过大王。” “免礼。”吕布拉停赤兔,一翻身下了战马,将缰绳扔给后方走过来的侍卫,笑了一下:“某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你等数战没让辽人占了便宜去,做的不错。” 战马在后方陆续停下,数名面色疲倦,顶盔掼甲的将领下了马鞍,冲着那边的将领拱手,跟着走在其后。 “伤亡还是有些大……”奚胜看眼跟上来的縻貹叹口气:“若不是最开始縻将军将陷阵营派过来,末将的防线怕是不保。” 旁边的黑大个儿咧嘴一笑。 “没输就是胜。”吕布迈步朝着中军大帐走着,朝后挥下手:“辽人之军是你等两倍有余,这都未能突破,某观其已是冢中枯骨……”,语气顿了一下,面上浮现笑容:“或许还有不如。” 后方几个人相互看看,虽是没听懂为何,却都是笑了一下,战前纵使知道辽军没甚了不起,然而这一战前他等也没想着自己会在一侧占优,若不是兵力不够,他等或许会尝试着反攻过去。 带有金线的战靴踏入营帐,吕布高大的身影走去帅位坐下,三三两两的将领走入帐内,分两侧坐下。 上方,吕布指了下新降的将领:“那是贺重宝将军,此次在中京道立功不小,暂为平川将军,待战后再算战功。” 贺重宝连忙站起抱拳:“贺重宝见过各位将军,贺某粗人一个,不会说话,还望海涵。” “贺将军过谦了。”縻貹哈哈大笑:“这里谁还不是粗人。” 贺重宝笑了一下,感觉这些人没为难自己的意思,当下宽心坐下。 吕布扫视一下下方,淡淡开口:“某在路上接着你等军情并不详细,从中京到上京所费时日不少,辽人可曾增兵?” 下方縻貹三人对视一眼,卞祥一捋自己胡须:“回大王,并未收到有契丹人援军到来的消息。”,粗大的手指抓了抓头皮,有些迟疑开口:“……不过,辽人军中探子众多,末将等人派出的细作多有损伤,或许其消息被封锁住也不可知。” “既然不知……”吕布眯了下眼睛,轻声开口:“那就打他一下就知晓了。”,看看左右:“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让马军歇息一日,后日一早随某去攻打辽人。” 众人神色一振,齐齐抱拳:“是。” 奚胜放下手,迟疑一下:“大王,军中粮草有限,未知恁是想……” “不需担心。”吕布神色轻松的挥挥手:“中京那边阮小七、张顺联手将其军粮尽数夺了,如今正在运来的路上,不过河道曲折,来此还要费些时日。” 几个将领面上顿时露出心安的样子,卞祥、縻貹张口想要说什么之际,萧海里忽的起身:“大王,莫要忘了让俺打先锋。” 縻貹笑容一敛,跳起来大急:“你这老儿,我等一直被压的喘不过气,好容易大王来了想要求个先锋杀过去出出气,如何你一来就抢了俺们的位置。” “就是就是。”卞祥一拍大腿:“也该有个先来后到,俺们等这一战已是等得不耐烦。” 萧海里也不甘示弱,一摸光头,瞪圆了眼:“俺这也是大王许的。” 两人顿时看去吕布那边。 “行了。”吕布看起来心情不错,挥下手:“先锋之事,是某在中京许给萧海里的,你二人就委屈一次。” “不好意思了二位。”萧海里听着嘿嘿一笑,冲着四周一拱手:“今次是俺老萧得着。” 縻貹、卞祥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儿,扭过头去懒得看他小人得志的模样。 吕布拍下手站起:“今日就这般,且先安排晚膳,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让军中的儿郎歇息一下了。” 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一众将领有说有笑,不久,有侍卫端着冒着热气的饭食进来,虽是无酒,却也聊的热烈。 …… 仲夏上旬,静远城。 郊外军营一片人马喧哗,自杜壆入驻以来,不断有兵马往来,前段时间有信使传来中京道大胜的消息,着实让军中众将振奋不已。 粮车进入营寨,远处运送的民夫在押送粮草的将领监护下行走在官道上,更后方则是赶着牛羊的牧民,辽东多牲畜,军粮虽是以粮草为主,然在食尽之时这些牛羊则是大军继续作战的最后保证。 “长春州那边可有增援?” “尚未见着,只附近的军州发兵增援。” 军营中,杜壆与孙安并行走着,后方跟着两人的亲兵护卫,前者的眉头紧皱:“如此说来,辽军援兵或都去往大王那边。” 孙安面色阴沉点头:“我已经派出传令兵去往奚胜那边告知,或许我等也该发兵了,只是屯扎在此,辽人似乎并不以为意。” “我也正有此意。”杜壆点点头,抬头看看天:“风和日丽,是个出兵的好日子。” 孙安也抬起头,笑了下:“却是个好天。” 辛巳,驻扎在黄龙府的杜壆悍然出兵,以完颜娄室为先锋猛攻长春州,乌林答泰欲与曾涂数败其军,打的长春州军兵不敢出城,旋即为完颜娄室与孙安率部围城。 同一日,渭州与顺州边境的军营吹响号角,一队队骑兵在萧海里的带领下朝着徽州杀去。 上京道边关告急。(本章完) 第883章 猎场 战场(二合一) 辽国临潢府。 自仲夏下旬以来,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各种野兽相继出来觅食,跑的漫山遍野都是,不愿上朝的耶律延禧更是整日带着侍卫、猎狗在外游猎,临潢府以北的广大猎场整日间人声鼎沸,侥幸没被兵士赶出去的百姓还能听着远方传来的欢呼声。 嗖—— 箭矢划过一道弧线,噗的射入一只鹿的脖颈,正在奔跑的身影顿时一矮,消失在矮木丛后方,猎犬一声不吭的蹿了过去,不一会儿“汪汪”的声响在猎物消失处响起。有侍卫打马前奔而去。 “陛下好箭法!”萧奉先在后方举着拇指夸赞:“那鹿在树林深处,又被前方树丛遮蔽着身形,陛下竟然能一箭射穿脖颈,就算李广复生,养由基在世也不过如此。” “是极是极,兰陵郡王所言极是,陛下不愧大辽第一神射。” “俺看是天下第一神射,试问有谁能如陛下一般在电光火石间射中活物,就是军中大将也不过如此。”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围绕着的人群发出,一时间人人争先出言,好似说的多有银子拿一般。 “哈哈哈,众位爱卿过誉了。”耶律延禧满脸喜色的将猎弓收起,看着那边侍卫将那头鹿横在马上带了回来,一摸短须,摇头晃脑:“不过小试身手,当不得这般夸奖。” 转身将猎弓交给身后的侍卫,耶律延禧嘴角向上勾着:“今日午膳就以这头鹿为主菜吧,众爱卿可也要猎些猎物回来,为午膳增添菜色。” “是。” 几个善骑射的臣子拱手,呼喝一声,打马朝着猎场深处奔去,几个皇家侍卫早已跟上,都是经年伺候耶律延禧打猎的人,自然不需他吩咐,这些早已是经历数百次的事情了。 “两位萧卿陪着朕回去吧。” 耶律延禧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方才调转马头,后面萧奉先与萧得里底正在低头应是,他二人前者自陈不会射箭,后者却是长的太矮又佝偻着背,骑着跨下那匹马平常赶路尚可,打猎或是作战着实有些难为人,是以他二人从不离开耶律延禧视线前去狩猎。 “朕在这猎园已经有些时日,朝中现在情况如何?” 御马在草地上轻缓的走着,耶律延禧似是终于想起多日未曾理朝政,看向萧奉先的目光中带着询问。 “陛下放心。”萧奉先神色恭敬,看着前方辽皇的眼神透着真诚:“列位臣工各司其职,未曾有差错,想是天神庇佑圣上,让朝内一切安稳。” “那就好。”耶律延禧欣慰的点头:“如此朕就可以安心的复行祖宗旧事。”,接着想起什么一般看去萧得里底:“糺(jiu一声)邻,朕闻有军情送与你处?可有此事?” 萧得里底神色不变,淡淡开口:“陛下,国内如今四海升平,除耶律大帅在东南与齐贼对峙,其余地方并无警讯。” “那就好……皇弟与齐军战,可有进展?” 萧得里底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垂眼帘摇头:“未曾,与齐贼战了几场,互有胜负,不过军中常事,更且耶律大帅常年征战,经验最是丰富不过,又曾与齐贼在辽东战过,虽说吃了败仗,然而正是有了前番教训方才会更加谨慎小心,陛下放心,齐贼讨不了好。” 耶律延禧这才放心,仰头打个哈哈:“皇弟自小就喜征战之事,难得见他吃瘪的时候,如今想来那吕布也是了得,竟能胜过他一次,啧啧……” 四周亲卫上前护着,马蹄敲响猎场的地面,萧奉先在后面看眼旁边的萧得里底,想问是不是真的,近几日朝中上下也有些风声,却是不妙的消息,然而转念一想,这厮应该没那胆量睁着眼说瞎话,便又低垂下眼睑。 萧得里底瞥了旁边一眼,大抵是想到他想问什么,撇撇嘴,有些嫉妒的看眼对方的容貌、又打量一眼那英伟的身姿,暗骂一句靠自家妹妹吃饭的混蛋,偷偷勒下缰绳,让战马离的旁边那人远些。 “……可惜啊!” 前方传来耶律延禧的叹息,两人连忙抬头,看着仰望天空的皇帝,几乎同时出口:“陛下可惜什么?” 萧得里底微微转头瞪了萧奉先一眼,旁边的人正全神贯注等着听皇帝的话,没看着。 耶律延禧摇头:“可惜吕贼已经称王,不然朕真想下道诏书将他招安过来,如此皇弟也不必这般辛苦。” 后面两个姓萧的对视一眼,半晌没能吭声,还是萧奉先怕时间长了没人捧着皇帝说话,连忙开口:“也没甚可惜的,我朝英才无数,不缺那吕贼一个武夫,此等北反之人,杀了悬首以警世人最好。” “哈哈哈,说的也是。” 耶律延禧仰头一阵大笑,耳听的后方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几人回转过头,有数人抬着一只野猪在笑。 鲜血从皮毛上滴落。 …… 滴答—— 鲜血滴落城头,关胜一手持横刀、另手握盾牌,奋勇将前冲的辽兵撞开,又一刀将人砍杀在地,仍滴着血的刀锋前指,高声大呼:“尔等没有外援,已成孤军,何必为昏君效死,此时降了,我关胜保你等性命无忧。” 火矢从下方射上来,钉在后方的木墙、防御工事上,浓烟在升起,奋勇杀上的身影跳下墙垛,身后、身旁,穿着黑甲的士卒在不断增多,有辽军的将官“啊——”的叫了一声,大喊一声:“别打了!俺们降了。” 有人举着长枪犹豫一下,身旁有长刀落地,随即舒出口气,扔下手中兵刃,耳边厮杀的声音小了下来,关胜脸上换上轻松表情,转头四顾,远方有辽字的旗帜被人放倒,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吩咐手下士卒将旗帜换了。 又大开城门,外面早已等待多时的军队开始进入。 长春县,落。 …… 与此同时。 风呼呼的吹过将旗,旗面的“萧”字不停的波动着,战马扬起的尘土在逐渐消散,又在前方扬起相同的尘烟,起伏不定的身影时疾时缓的跨过渭州的边境。 相对的方向,一道道捉刀拿枪的身影骑在战马上起伏不断,眼睛看着两旁不断向后倒退的风景,有人在深深喘息着,传令的骑兵在阵中迅疾的奔跑,传递着将领的命令,隆隆的马蹄声在天光下震响。 耶律得重自是不会任齐军就此突入徽州地界,齐军出兵的第一时间就被探马给传了回来,收到消息的辽军统帅连忙传令给前方的耶律余暏,让其率西北路招讨司与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骑兵挡住齐军先锋,自己在后率军赶来迎战齐人主力,只是如今耶律余暏也不敢说自己定然能挡住奔袭而来的齐军先锋。 无他,与齐人连续数战不克,军中不少人的心气儿都有所缺失,看在他这个打老了仗的人眼里自然是再明显不过。“前边是萧海里?” 有斥候在奔行中靠了过来,将情报传给这骑兵的统军,收到消息后的耶律余暏先是松口气,接着又皱起眉头:“这老家伙还活着……啧,当年也是军中大将,当真是……” 要说什么又收住话头,战马踏地的轰鸣声中转过脸:“传令给前方琼妖纳延,让他率部从左绕击齐贼,告诉他,领头的是叛将萧海里,莫要大意。” 有传令兵应了一声,连连打马向前奔走。 不多久,西北路招讨司的旗帜向前奔行出一段距离,陡然间耶律余暏提高声音:“传令,以统军乌利可安为前部,加速前进,截杀萧海里,先干掉齐贼一部。” 命令与牛角号相继在空中回响,小跑缓行的骑兵群开始加速,尘土在马蹄下扬上半空,马蹄的轰鸣声远去。 就在耶律余暏兵马迎向萧海里之时,这位前辽人的将领也在不停催促着骑兵快行。 天光肆无忌惮的从青空中撒下,马蹄声如雷,轰隆隆的践踏着干燥的地面,近来一连数日都是刮起西北风,吹的这伙从渭州过来的骑士口鼻闭的紧紧的,稍一松懈就是一口黄土。 奔行的骑兵引不来旁人的窥看,这边早在战争初时百姓就仓惶搬走,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是荒了的田地以及没人的房屋,但凡有人烟的地方早就被兵马给踏平。 萧海里一路行来也毫不稀奇,辽军中有的贵族将领并不将治下百姓当做人看,何况渭州边境之地的百姓八成是被他们当做齐民,被屠戮一空乃是平常之事。 “都小心一些。” 萧海里看眼天空,眼睛眯了眯:“辽军应是已经知道我等出兵,随时会攻过来。” “啥?” 旁边没太听清的呼延灼、董平二人向他这边靠了靠。 萧海里当下又重复一遍:“他等兵马众多,若是来阻截,当比我等人数要多上一倍。” 后方靠过来的两将对视一眼,董平哈哈笑了一声,随即不知吃了什么,连忙歪头“呸呸呸——”的吐出口里的沙土,身后两杆靠旗在风中飘荡:“末将正愁在中京道杀的不爽快,今次定要好生打个……,嗬——呸——” 萧海里转头看他狼狈,顿时乐了,连忙捂着嘴转头,生怕如他一般灌进一嘴风沙。 话语间,望着远方的视野里有尘土升起,萧海里刚刚一正脸色,前方有遇袭的号角声吹响。 啪—— “入娘的,俺这张破嘴。”萧海里打了一下自己腮帮子,随即熟铜刀一举:“前方辽人骑兵,准备战斗!” 呜呜、呜—— 身旁的亲兵拿出牛角号吹响,呼延灼、董平也是一勒缰绳,呼喊一声打马而走,骑兵渐渐在变阵,手持双枪的将领奔跑上前,周围成百上千的人拿出武器。 马蹄带起泥点儿,面色白皙的董平双手转着枪,一对银色短枪在天光下反射着光芒,前方黑色的长线已经映入视线,随着战马的起伏渐渐放大,战马喘息的动作清晰可见。 “准备冲阵——” 战马飞塌大地,在原野疯狂飞奔,穿着银甲、带着两面靠旗的身影双手举枪互击,铿锵的金属声音响起的同时,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向最前方的骑兵之中。 “大将董平来也!” 两杆短枪舞动,星星点点的寒芒在辽军骑兵的眼中绽放,靠近他的士卒还没有反应,当下咽喉中枪翻身就倒撞下马,他后方正准备厮杀的人大惊也是一个反应不及被董平在胸口开了个洞,鲜血随着枪头收缩溅上白皙的脸庞。 “一群土鸡瓦狗,哈哈哈哈——” 鲜血刺激了这双枪将,高声叫喊中,后方骑士轰隆巨响对撞入阵,战马的悲鸣、人的叫喊,兵刃交击的金属声响陡然间炸响在原野上。 一匹匹战马背上的敌我双方,被长枪、铁矛刺穿身体,纷纷掉下马背,片刻间在冲撞的地方堆叠起一片尸体。 招讨司的将旗下,乌利可安神色难看的望着径直杀向自己双枪将,自从离开上京道北边来这最南端与叛军作战,最初还想着朝内的将领都是废物,哪里知道一连几次都未能攻克对面步军战线,如今碰上的骑兵也是不逊色自己麾下这帮与常年与北面黄发蛮人作战的勇士差。 前方一道道身影从战马上掉下去,露出的双枪将让人看的更是清楚三分,那两面“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的字眼让他眼角一抽:“随本将来,杀了对面的齐贼!” 乌利可安一咬牙,手中纯钢银枣槊端起,胯下雪白的战马被他一踢,陡然前蹿而出,对着孤身一人不停杀向前方的董平就是一槊。 当—— 董平反应也快,手中短枪顿时挡住,双方身形同时一震,这双枪将看对面头顶兜鍪凤翅盔,身披银双钩甲,胯下马,掌中槊都是雪白一片,比之自己这一身装扮还要亮眼,顿时脸色耷拉下来。 “辽狗(齐贼)受死!” 双枪、银枣槊并举,接连几下交击两马交错而过,董平咬咬牙,看眼不停冲来的辽军骑兵,不敢如之前般转身去追乌利可安,只得暗骂一句,奋勇杀向前方。 交错而过的白色身影带着身后密密麻麻的骑兵,也是咬牙切齿,手中槊不断将冲上来的身影挑飞,狂奔而至的战马中,一支黑色的铁鞭陡然出现在长槊的正前方,砰一声抽中。 乌利可安双手一震,还未等收手,又是接连几下势大力沉的重击砸在槊上,顿时让他拿捏不准,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 前方,马蹄翻腾,一道刀芒在身侧陡然划出,乌利可安张口一个“啊”字刚刚发出音节。 噗—— 熟铜刀陡然砍过脖颈,脑袋朝着天上飞了起来,萧海里一抹脸上鲜血,挥刀砍死冲来的身影:“敌将已死,奋勇上前!” 杀声震天!(本章完) 第884章 独眼(二合一) 厮杀混乱的声音在这片天地回荡。 叫喊声在往来冲杀的骑兵阵中发出,不少人红着眼睛杀了过来,萧海里、呼延灼两人一左一右以董平为尖刀,带着骑兵猛冲而过,双方不少人在相继坠马,只是若从高空向下看去,黑色的刀锋切入褐色的团体,正在一路向前,马蹄声混合着骨骼踏碎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冲冲冲——马莫停,凿穿对面!” 陌生的喊叫声入耳,耶律余暏在骑兵中听的钢牙暗咬,前军乌利可安的战死不在他的预测之内,如今自家军队士气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再这般战下去,有被齐军击溃的风险,纵使他不喜耶律延禧,然而也知道,上京道这边乱不得,一旦耶律得重率领的这支军队被击溃,临潢府就好似那脱光了衣衫颇有姿色的良家小娘子,暴露在齐国这等好色之徒的眼中下场不言而喻。 “发响箭!让琼妖纳延快些!” “吹号吹号,让萧驸马与太真驸马上前!” 咬牙切齿的吼出命令,耶律余暏抽出硬弓,微一凝神连发三矢,远远射落三名齐军骑兵,打马高亢的吼叫:“大辽的健儿们,拿出你等的血勇,让齐人看看狼的子孙是何等模样!” 响箭在他身后飞向天空发出尖啸。 牛角号苍凉的声音随后吹响在天空下。 厮杀中的辽军骑士呼喝一声,不少人振奋了一下精神,手中刀、枪落去敌人身上的力道大了一些,甲胄的碎片纷飞,双方不时有人惨叫着落马,接到命令的两位驸马拼命打马冲上手中枪、戟不停收割着齐军的生命,然而很快,初次的交锋也随着董平的透阵而出很快到了下一回合。 “转向、转向,不要停,让董平直接转向,再冲一轮,击溃敌军——” 萧海里亢奋的嘶吼着,手中熟铜刀锋刃上满是血迹,一次冲锋他手上也添了五六条人命,正恶狠狠的盯着写有耶律两字的契丹文。 轰轰轰—— 分开的骑兵在调转,耶律余暏不停的发着号令,各自绕过圈子的马军在此直冲向对方,长枪、铁矛直接将对方从马背上捅飞,挂在枪身朝着前面飞奔而走,抽出的同时鲜血溅上半空,随后再次捅入下一个人的胸口。 呼延灼嘶吼连连,手中铁鞭早已换成长枪,这等对冲之势,多一分距离就安全一分,他呼延家又不是没有祖传的枪法。 转动一下枪身,血挡在空中旋出一朵血,点点滴滴鲜血化成弧形溅了出去,眼前后方跟着将旗的驸马太真出现在面前,这双鞭将大喜,加马一鞭,手中长枪映着天光,唰的一下子戳过去。 当—— 一支青龙戟砍在枪杆上,清冷的月牙将长枪荡开,对着呼延灼的面门猛的戳了过来。 背部猛的躺倒在马身上,呼延灼没去管荡开的长枪,伸手从抽出铁鞭看两马靠近,猛的用力坐起,牙关紧咬,喉咙里“嘿——”一声,对着太真驸马就是一下。 砰—— 铁鞭狠狠砸在戟杆上,漆皮在沉重的撞击下裂开、崩飞,对面的身形不由自主向后缩了一下,交错而过的战马不停歇,两人没敢在骑阵中分神他顾,呼延灼左手鞭右手枪杀入对面的骑兵群,口中呼喝连连挡者睥睨,尘土中不时有鲜红的血迹泼洒出来,两边的厮杀还在继续。 不多时,大量的马蹄声从侧旁响起,阵中的萧海里抬起头,看着扬起的尘烟,乌泱泱的骑兵映入眼帘,却是琼妖纳延率着骑兵朝着他这边冲过来。 萧海里陡然咬牙,顾视左右:“对方援军,传令后方马军随俺上去拦截他们,通知董平寻机撤退,耶律马五,你上前!给老子冲——” 身后持着长枪的青年将领一声不吭,一拽缰绳,策马越过萧海里,打马向外就冲,人仰马翻,双手舞枪的悍将带头冲出侧翼。 一旁几个亲兵连忙伸手掏出竹哨,尖细的声音回荡在骑兵耳中,董平双枪连连挥动捅死数人,抽空向后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银枪一荡,旋风一般撞开杀上来的萧昱,也不多做纠缠,同着呼延灼带着后方的骑兵向侧旁杀去。 马蹄声震颤,扬起的烟尘逐渐逼近。 嘈杂的声音围绕着这片天地,身周都是“呼喝——”呐喊的声音,琼妖纳延的骑着战马挺枪扎入冲来的齐军胸口,一双三角眼看着空中舒卷的将旗,喊了一声驭马杀向旗下的人。 黑色的潮汐里,穿着铁甲的耶律马五抖了下长枪,血水顺着红缨飞出,伸出舌头舔去溅到嘴边的血迹,恶狠狠的吼一声“杀——”。 长枪与琼妖纳延的锋铓相撞,火星跳了起来,对冲的两人狰狞对视。 马蹄震动地面,原野上,两支近万人的骑兵分成两团在彼此冲杀,人数较多的褐色衣甲在不断做成调整企图吞噬侵染漆黑的身影,只是对面同样是饱经战阵的精锐,人数等同下或许会反过来将辽军吞没,可眼下终究是人数较少的一方,全部加起来不过三千四百人,面对几乎两倍于己方的辽国边军,打的甚是辛苦。 鲜血染红的土地在增多,风声呼啸中,不断穿插的骑兵在这十多里的原野跑出了十万人战场的感觉。 两边,耶律余暏与琼妖纳延同时有些焦急,之前的分兵策略正确,前来偷袭的时间也是正好,然而齐军这边仍是能做到被压制而不崩溃,这多少有些出乎两人意料。 战马在盘旋,撞出骑阵的董平在回转,萧海里在中军砍死一名骑士,看眼董、呼延两面旗帜的方位,手中刀一举:“向着董将军他们靠拢!快——” 马军转动,厮杀的人群在号角声中转向,发出命令的萧海里刚刚放下手臂,突然心有警觉一般朝着右侧看去,寇镇远那张沉着拉弓的脸映入瞳孔。 “着——” 箭矢从骑兵缝隙中飞了过来,方才发令的安西将军“啊——”一声痛叫,抬起的手抓着射入眼眶的箭杆,浑身肌肉在颤动。 “将军!” “将军!” 旁边的亲兵大急,萧海里咬着牙,低吼一声:“走!” 亲兵护卫着他厮杀向前,有人掏出号角吹响紧急的讯号,带兵的大将纷纷加力冲出。 不多久,带有齐字的军队向来时的方向撤退着,呼延灼、耶律马五两个亲自殿后,数次打退追上来的辽军骑兵。 “别追了!再追就要碰上齐军中军了。” 烟尘在空中飘散,耶律余暏骑在马背上,面色铁青的竖起手,后方的骑士缓缓勒住坐骑,琼妖纳延同两个驸马骑着战马缓步靠了过来,望眼远去的骑兵有些欲言又止。看着天边良久,耶律余暏一勒缰绳:“回去!”,也不多言,直接打马向后,几个统军相互看看,也是勒转战马后退。 沿路上,三三两两棕色衣甲的尸体铺陈延绵,偶尔有黑色掺杂其中。 烟尘远去。 …… 天光在变换,过午之后,浓厚的云层铺满天空,偶尔有阳光穿过间隙。 风吹过原野,轰隆隆的脚步声踏动地面,旌旗招展之间,黑色的身影洪流一般的缓缓吞过绿地,拉着攻城器械的车子碾过绿色的草根,沉重的车身压着车轮在地面留下自己印记。 中军处,齐军的大纛高高竖起,四周车马的声响中,马上晃动的身影在说着话。 “辽人这次动作十分奇怪,若是某统兵战到这等地步是一定会向后方求援,以人数来拖垮我军,然而到的此时仍是没有援兵到来的样子。”吕布握着缰绳,看着前方的眼神有些悠远:“你说是不是辽人在增援黄龙府那边?” “政亦是做此想。”王政点点头,他本和荣在遂州,吕布回转之时派人调他们过来。 伸手捋一下胡须,懒散的青年紧皱眉头:“只是政有些想不通,若是战事吃紧,高低也要表现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辽国这等行径反而给政一种……”,歪了歪头,有些困惑的声音在响:“并不甚在意防线军队死活的样子。” 吕布将缰绳在手上缠了下,又松开,微微侧过脸:“……某也有这等感觉。” “呵呵,大王也是如此觉着,那八成就真是如此了。”王政嘿嘿一笑,看向前方系着鲜红披风的身影:“臣一个人或许直觉有误,却是有着大王的支持,或许真相就是如此。” 吕布回头笑了下:“什么时候你这懒汉也学会了拍马屁了。” 神情忽然一怔,转头向前方看去,不多时有一令骑跑过来:“禀大王,萧海里将军的骑兵回来了。” 吕布神色一僵,王政也坐直了身子,神色有些难看的望一眼前者。 赤兔上的身影没有多言,直接一踢马腹:“先去看看。” 战马撒开四蹄向前跑动,王政连忙在后面跟上,马蹄声响起,余呈带着侍卫紧急跟上。 飞扬的尘土在大军中飞起,不少领兵的将领看着,有些疑惑为何自家王上独自带着亲卫向前奔跑,纷纷示意身旁亲兵上前看看。 远处尘土扬起,奔行的骑兵渐渐在停下,有亲兵连忙跳下战马,从一旁亲卫的马上扶下已经昏厥的萧海里,两人抬着朝大军深处跑:“军医,军医何在?!” 赤兔风驰电掣的跑过来,渐渐的停在抱着萧海里士卒的面前,几人一怔,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大王。” “免了。”吕布飞身下马,看下眼眶插着箭矢的契丹汉子,转头高喊:“余呈,军医!叫军医!” 马蹄声在向后方远去。 …… 飘扬的萧字旗帜低垂下来,鲜血顺着人的脸庞流淌到地上,赤兔的身影停驻在道旁,跪在地上,弯着腰的身影直了起来,走去一旁,拱手向站着的人影施礼:“大王莫要担忧,萧将军虽是伤了眼睛,然不幸中的大幸,性命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伤处又疼,是以昏了过去,稍后只要多吃些补充气血的方子自然会好。” “……还好。”吕布舒出一口气,紧绷的样子放松下来,看眼身上满是血迹的先锋众将,迈步走过去:“怎生回事,缘何萧海里伤的如此重?” 董平、呼延灼、耶律马五陡然单膝跪下去:“臣等护卫不利,还请大王责罚。” “行了。”吕布面上焦躁:“都起来,说下怎生回事。” 三将不敢违命,连忙站起,相互看一眼,耶律马五上前一步抱拳低头:“末将等奉命做先锋,然而尚未到徽州辽军营地前就被发现,对面派了耶律余暏为统军,麾下旗帜末将没看错当是西北路招讨司与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兵马,这两部都是边军,常年与犯的金毛番人作战,甚是勇猛,可谓是辽国一等一的强兵。” 顿了一下,看吕布听得认真,低头续道:“射伤将军的当是招讨司的寇镇远,这厮末将听过他的名声,是个善骑射的,幸好当时在混战,离的远些,不然……” “寇镇远……” 吕布眼睛眯了眯,身形一转,披风在半空中“呼啦”一旋,吕布走去道边翻身上马:“传令全军,加紧前行,某要在晚间到达徽州城下。” 转头又吩咐余呈:“派三百狼骑,护卫着萧海里回转辽州,让他安心养伤。” “是。” 余呈不敢怠慢,连忙回身交代各种事宜,随即亲自点选三百狼骑,又调来一辆马车让萧海里躺了,这才回去吕布身旁。 传令的骑兵连忙奔跑,不多时脚步轰鸣的声音更大了几分,吕布轻踢赤兔,带着亲卫飞奔向前。 董平三人站直身子,看着远去的身影,双枪将沉默一瞬:“大王没有责罚咱们……” “许是要在战后再罚。”呼延灼面上也有些难看,狠狠的踢了一脚地面上的尘土:“入娘的,本以为能建功,哪里料到出了这等事情,唉……” “二位将军别说了。”耶律马五抿抿嘴:“之后多立些战功,或许还能将功赎罪。” 其余两人叹口气:“只能如此了。” 天光斜下,庞大的军队逐渐接近目的地。(本章完) 第885章 劫营 夜枭划过夜空,又怪叫着折返飞向后面树林。 下方的道路一片昏暗,由西向东的原野上,一支六千多人的队伍迅速前行,马步比几近二比一,骑着战马的褐色衣甲士卒尽量压着步伐与后方的步卒共同行进。 静谧的原野上满是脚步声,李集骑在战马上,叫来军中的斥候,一旁亲兵点亮火把照着手中展开的堪舆图,一番指指点点确认行进路线无误后,方才让亲兵将火把熄灭。 摘除了铃铛的青鬃战马迈着蹄子走了过来,名为只儿拂郎的将领头戴狮子盔,身披狻猊铠,手中握着的长杆月斧上缠绕着金丝,在马背上一抱拳:“大将军,前方的斥候回来了。” “让他们过来。”李集抬起头,军中斥候众多,并非是一次性全部派完,分批回来也是常有之事,往往晚回者会带来一些新的情报。 几道身影在招呼声中快速上前,领头的人施礼:“大将军,齐军军营多已熄灭火光,当是已经安歇。” 李集抬头看看月色,皱起眉头:“这尚未到戌正之时……这般早?” “许是他等准备早些时候安歇,明日趁着天还未亮前去偷袭我军?”只儿拂郎在一旁说了一句,歪歪头:“末将听闻那吕布甚爱突袭,应是因为这原因。” 李集想了想,点点头:“或许是,不过他也想不到今次我等会来夜袭他吧。” “也就大将军有这胆量,换任意一人,可能都会选择在城内待守。”只儿拂郎抬手抱拳一下:“也还好今日白天耶律祥稳挫败了齐军的前锋,不然今日指不定是个甚局面。” “本将也是突发奇想试一试。”李集笑了笑,轻踢马腹,让坐骑往前走着:“齐军若是轻车简行,自然一个白日就能杀到徽州城下,然他等却是打着攻州占城的主意必然走不快,此时停在半道并不希奇。” “况且……”吸一口气:“听人说,那萧海里落难后,从那吕布于微末,如今为寇将军重伤,定然能够让吕贼暴怒而失理智。”,微微侧过脸,面上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人在愤怒之时,易冲动犯错,此,就是我等的良机。” “也就大将军能说服大帅让你前来一试。”只儿拂郎倒拎着月斧跟在后方,神色正经的开口:“末将听闻大帅虽不喜与齐贼野战,然而还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在这关头让大将军领兵前来,当真是不易。” “如何有你说的那般难。” 风吹了起来,清冷的月色显露一瞬又归于云后,李集笑眯眯的摸着胡须:“大帅也是真心想要击败那齐贼的,本将只是带着军队来看看,若是没有机会还是要撤回去的。”,转过头的右领卫大将军淡淡的道:“本将又不是那等心思愚钝之辈,自然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大将军英明。” 后方的将领恭维一句,引来前方几声轻笑。 黑暗中,起伏的身影在远去。 …… 夜枭飞过黑漆漆的老林,夜晚的风有些大了起来,不时能看到月亮露出一角明亮,行了一天的军队在此安营扎寨,明日一早再拔营前去徽州,然后攻往上京。 临时搭建的营地并未修筑的太过牢固,几排鹿角在外堆放着,木栅前有着一道不深的壕沟,有士卒打着火把在军营中巡视。 临时搭建的中军大营中,余呈拿起酒爵倒了一杯酒水递给吕布,又倒了一杯递给王政,方才转身走去外面提着凤头斧站定。 “大王白日行军突然减缓,是想着有人会来劫营是吧?”王政没骨头一般瘫坐在原地,一手撑着腮帮靠在桌上:“政还以为大王会怒而兴兵,正想劝诫来着。” 吕布饮了一口温好的酒水,抬眼看了王政一眼:“某开始确实愤怒,不然也不会下令疾行,要在夜晚抵达徽州城池,只是后来冷静下来,想着既然某这般愤怒……”,转动着复古的酒器,面上的神情有些古怪:“那他人当也能猜到某这心思,何不利用一番。” “大王能忍人所不能忍,已是明君之象。”王政似是突然长了骨头,直起身体叉手一礼:“臣为大王贺,为大齐贺。” 吕布砸吧一下嘴,挥了挥手,做出一副少拍马屁的表情,心中暗忖,某这是拿一条命换来的经验,与性命相比…… 又有什么看不开的? 王政见状也是一笑,身上的骨头好似突然又化了一般,整个人软了下去:“大王说,辽狗何时会来偷袭?” 烛火炸出一个火,明灭不定的照耀着人脸上的神情,吕布抬起头看看帐外的天色,低头将酒一口饮尽,抹一下唇边的酒渍:“若某领兵偷袭,当在平旦之时,彼时天色最暗,又是睡的最深沉之时。” 火光下,抬起的眼眸闪着亮光。 …… 远处的山丘上。 “大将军,齐贼就在前方。” 只儿拂郎蹲在地上,凑近了李集轻声开口:“我等何时去将齐贼的营寨掀了。” “不急,总要到寅时(即平旦)人马睡的最深沉之时。” 李集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枝叶,盘坐在地上仔细打量着远处军营中的篝火:“齐贼营盘扎的松垮,呵呵,看来姓吕的果然是个草寇,不明安营扎寨的妙处,只会争凶斗……嗯……不对!” 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一下,默不作声的在那低着头想些什么,后方的人没有开口,他在右领卫时日甚长,知道他思考之时不喜他人打扰。 “这营寨左边篝火甚是杂乱,你带人摸上去看看,那边的防御如何。”李集转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神色:“小心一些。” 只儿拂郎点点头,说了一句:“随俺来。” 一队斥候跟了上去,一众人奔行在原野上,晃动一下不见人影,似是消失在这黑暗之中。 …… “那大王将右侧的营寨布置的杂乱,是为了钓或许前来的辽军?”王政喝光了酒,趴在桌子上歪着头。 吕布笑了一下,站起身拿起酒勺给自己与王政加满,站直身子走去营帐门口看着天上被乌云遮盖的明月:“不是或许,是一定会来。” 端起酒爵送入口中:“某统兵多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转过身的面上带着笑容:“领兵之人肩上的担子其实也重,然而也正是这些重担会促使他们……”,点点太阳穴:“更加的坚信自己的判断,兵法有虚而实之,实而虚之的说法,真真假假参杂在一起,会让他更加来的。” 王政抓抓头皮,没去问为何,有些东西不是问了就有答案的,况且他自己其实也笃定会有人袭营,只是他想的与吕布不同,今日先锋一战,可以说辽军小占上风,本着挫动敌方锐气的打算,趁着夜晚立足不稳而袭之,乃是常理。 眼珠转了转,呼出一口气,不过大王做的应该也没错……轻轻摇摇头,王政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管他的,只要大王决断无误即可。 …… 风声中,天上的乌云散去不少,半轮明月露了出来,努力洒着自己身上的光芒。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李集不动声色的看去那边,见着只儿拂郎带着斥候跑了回来,喘息一声开口:“末将探明了。” 李集也催促,反是递过去一个水囊:“先喝口水再说话。” 只儿拂郎接过,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用手背一抹嘴:“那边的营寨果然松散的可以,末将摸去那营外快五十丈才差点儿被发现,还是巡弋的骑兵从那处路过的缘故。” 李集皱眉:“那般近?可是陷阱?” “……应当不是。”只儿拂郎想了想摇头,语气肯定:“外围的明哨暗桩也有几个,末将等人避开那些岗哨,发现里面的几个暗岗有人睡死过去了,有人则是困的很,末将怕被人发现,没敢弄死他们,只是回来时看着这些人还未醒来。” “这等军纪能胜我军,也是稀奇。”李集摇头,面上一片不虞之色,只觉前几次攻齐未果,当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下去休息一下吧。”李集说了一句,坐在地上的身影向后挪动了少许。 只儿拂郎神情一动:“大将军,可是要……”,伸手指了指齐军营地,做了切的手势。 “嗯……”李集缓缓点了下头,迟疑一下,又摇摇头方才开口:“事情有些太顺了,本将觉得有问题,先等等,一会儿再去一组探子看看。” “是。”只儿拂郎也没甚不满,只是弓着身子向后走了一段距离,有士卒给他拿来一块毛毡,随即裹在身上,往地上一倒,闭着眼睡了过去。 月亮逐渐移动,漫天乌云散,黑漆漆的人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往来移动,齐军的营地越发的静谧。 三组细作分前后潜去齐军营地那边,带回来的信息皆是一样。 李集琢磨半晌,仍是犹豫不决,招手叫来斥候:“再去人去探查一下齐军其余军营情况如何。” 斥候俱都领命潜过去,只是他们也长了个心眼儿,没敢如方才那般行事,今次却俱是在百丈开外差点被发现,连忙回来报给李集。 这右领卫大将军方才肯定那边的营寨乃是一名不守规矩的将领在统领,想想这等人他在辽军中见的多了,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吩咐一句:“丑初之时叫醒我。”,随即倒在地上歇息一会儿。 正半梦半醒之间,只觉有人在轻轻摇晃着他:“将军、将军,时辰到了。” “嗯?”李集猛然睁开眼睛,看眼那亲兵,一个翻身坐起,转头看着只儿拂郎拎着月斧站在士卒前方,狠狠搓了下脸,低声开口:“将马牵过来。” 招过来麾下统兵的将领:“一会儿步兵在前搬开鹿角,马军迅速杀入营中,若本将所料不错,那吕布定是在那中心位置,是以要快些通过这营寨才能杀去他中军。” 只儿拂郎一拍胸脯:“大将军放心,末将定将那吕布脑袋剁下来呈献给恁。” “本将又非曹操,要个死人脑袋做甚。”李集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笑容一敛,环顾左右:“出发。” 几个统军齐齐喝了一声,各自回转,不多时,黑夜里起伏的身影开始涌动,一队队身形各异的黑影溶于这黎明前的黑暗。 六千余右领卫的士卒行动迅速,斥候摸去暗桩,做掉岗哨,很快行去营寨之外,步卒上前搬开鹿角,清出空地,随后有人潜入进去,“吱呀”一声打开寨门,露出昏暗中褪去衣服…… 呸,外围防御的军营。 “准备!” 只儿拂郎月斧举起,继而向前一压:“随俺冲——” 战马踏动地面,身后骑兵跟着轰隆隆的奔跑向前,黑夜中汹涌的身影穿过营门,营寨之内,一顶顶帐篷并无响动,只有站在篝火旁的士卒动了两下。 只儿拂郎并未在意,只是一个劲的沿着军中道路死命上前,李集统帅中军跟在其后,心中方升起疑惑,耳听着“当当当——”的金锣示警声,以及战鼓“咚咚咚”的声音响起。 当下心中一定,高举长枪:“跟上只儿拂郎将军,杀去中军,斩杀吕布!” “斩杀吕布!” “斩杀吕布!” 右领卫里,嘶喊的声音山呼海啸,马蹄踏响营地,有人挑翻了篝火,带着火苗的木柴在空中翻滚着,撞在一旁的白色营帐上,没过两息那火焰“呼——”的燃起,火光照亮了奔跑的骑兵,火光映在兵刃上,反射着点点光亮。 “加速、加速!” 冲击向前的军队犹如卷起的巨浪,李集亢奋的眼神随意一瞥,火焰在燃烧,红透半边天,被突入的军营没有半点防备。 欣喜的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思考一息,顿时如坠冰窟。 “不对!这是陷阱!撤退、撤退——” 嘶吼声让周围的亲兵一怔,然而放在亢奋的骑兵群中却被更大的声浪遮盖过去。 有些惊慌的右领卫大将军左右转头大叫:“喊啊!跟着一起喊啊!” “将军!火……火矢!” 声音传入耳中,李集猛的转头,视线里,一片火红的光点坠落。(本章完) 第886章 两把火(二合一) “规避!规避!火矢——” 只儿拂郎嘶声大吼,勒着战马的缰绳向着旁边就跑,那火焰落下的瞬间,燃起的火苗很快点燃了布料,向着四面扩展的火焰很快将这里的军帐点燃,外围有的帐篷轰然一声暴起大火,帐下烧出一条火路开始沿着事先挖好的坑道烧了过去,犹如在营地中画出一个火圈。 点燃的火矢仍然在荣“射——”的命令中飞上天空,划出一道橘红的轨迹向着军营更深处落去,然后烧起更大的火焰,营中的军马在嘶喊,烧起的火映红了半边天。 中军大帐处,吕布端着酒杯站在外面看着右侧燃起的火光,叹口气:“某近期总是在放火烧人,前不久烧了中京道,今次又在上京烧了一次。” 王政在侧后方笑了一下:“在政看来,这两把火却是不同,大王今日之火,胜昨日十倍。” “……你这说的有些过了。”吕布摇摇头,眯起眼神望着火光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目光看看侧旁的人,王政眯着眼:“大王不担心这些辽军向后突围跑了?” “某担心甚。”吕布回过神,一口将酒爵中的酒水喝干,指了下火光冲天处:“外面那般多将士在,这要都能让这伙辽军跑了……”,耸耸肩:“那算他们命不该绝,某放他们离去。” …… “转向、转向!向后跑,快!” 火焰在以一种辽军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蔓延,李集在火光中放声高呼,一张脸上写满了焦急。 军营中“当当当”的金锣声与“咚咚咚”的战鼓声响个不停,他也懒得去好奇为何会如此,左右不过羊悬鼓之事,还是想法子保住性命为好。 周围的骑士在四处乱窜,人数近四千的骑兵混乱不停,这军营能容纳五千人,如今火焰一起,顿时显得有些窄小,有人向左,有人向右,也有人看着火墙认为自己能够冲出去,嚎叫着打马奔前,却被停住脚步的战马甩入火中化为火人,混身燃起烈焰在地上奔跑翻滚。 “该死……” 李集面色铁青,身旁兵马不多,他用任何一个地方去想都知外面定然有齐贼的兵马在围着,自己这次难不成要交代在这? “大将军,大将军!” 高呼声从后传来,只儿拂郎一脸狼狈的奔回,战马的尾部有些焦黑,一股毛皮烧焦的气味儿灌入鼻中,在他身后,为数不过三五百的骑士逐渐汇集过来。 “你来的正好。” 李集见着他大喜,连忙说道:“你我二人并力向后离开此处。” “末将为大将军开路!”只儿拂郎也不迟疑,一勒缰绳倏然杀上前方,口中不停呼喝:“俺乃右领卫将军只儿拂郎,想活命的随俺冲——” 身周的亲卫一起呼喊,有骑兵听着冷静下来,连忙打马跟着向前冲去,嘴里不停“啊啊啊——”的无意义叫喊着。 视线里,营寨外的步军正在同齐军交战。 “放箭,放箭!” 寨门外,齐军在火起的一刻仿佛幽灵般在辽军步卒后方出现,将校嘶哑的发出吼声,一支支箭矢被射手从黑暗中抛射了过来,化为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了下来。 “顶盾!” 右领卫里,发出的命令的声音有些尖锐失真,士卒手中皮盾翻起掩护身边同袍,顷刻间箭雨砸落,一支支铁质的箭头带着旋转的力道砸在盾牌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连绵一片,密集的箭矢插在地上、盾上,也有人捂着伤处躺在地上哼哼,鲜血顺着指缝不停的流淌。 箭雨一过,四周陡然亮起火把,身穿黑甲的士卒从黑暗中缓步推进,前排的盾牌被举在胸前,每走一步,横刀敲打在盾面,砰砰乓乓的声音在夜晚显得嘈杂聒噪。 而这边的右领卫步军,放下的盾牌同样顶在了身前,一支支长矛下压,在人与人之间形成枪林,不少士兵根本没从被伏击的惊骇张恢复过来,如今前有敌军压近,后有焰火冲天,一个个张着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血丝渐渐的爬上双眼,倒映着逼近的黑甲士兵,火光照耀下,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 席卷而来黑色浪潮越来越快。 有数名将领骑着战马在奔跑,两军相隔不足十丈的距离,马上的身影举起兵刃:“大将徐文(赵立)(刘赟)(马勥)在此,辽狗何不早降!” 轰! 冲击而来的军队犹如巨浪拍下,四道身影在士卒的护持下撞进枪林,“林木”出乎意料的松弛,四将不及多想,挥动兵器,残肢鲜血喷射上半空,随后黑色的身影开始渗透这片褐色的阵地。 盾牌撞开盾牌,人的身体被横刀砍出缺憾,倒下的尸体交叠在一起,血肉、骨骼都在瞬间发出不应有的声响。 血迹在地上汇集。 …… 中军大帐处。 “……打起来了。” 王政捋着胡须侧耳倾听,嫌站着费力,索性一屁股坐在军帐前的木阶上,两条腿伸直放松,微微抬头看向吕布:“想来很快就能决出胜负吧。” 吕布将胳膊一伸,酒爵递去余呈手中,没去管自己的护卫前去添酒,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看他们骑兵何时投降了。” 王政眉头一挑:“大王意思是辽人骑兵还未闯出来?” “声音不大。” 说话间,余呈端着酒爵走了过来,吕布顺手接过,喝了一口,眯眯眼睛:“这等声势……当是步军在交锋,不过想来辽人骑兵已经开始回转,应是马上就要接阵了。” 夜风吹过,燃烧的气息消去几息,随后又弥漫在空气中。 …… 惊慌的鸟儿从两侧呼啦啦的飞起,夜晚中发出惊慌的叫声。 震天的声浪将翅膀震动的声音压下去,军营中,马蹄的声音密集响起,视野里,厮杀的人影纠缠在一起,不时有人的肢体飞上半空,四面将旗各带三百人,在两千人的阵中不停搅动,不时有辽军的战旗被砍倒,奔跑的身形逐渐交织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片混乱。 原以为外面的步卒能稍微挡一挡齐军的伏兵,竟在短短的时间内陷入劣势,成功将本是列好的战阵打成混乱的烂仗,让只儿拂郎一时间不知道该是直接撞入前方的混战好,还是从其侧方突围较妙。 呜呜、呜—— 牛角号发出长短不一的声响,只儿拂郎顿时振奋一下精神,手中月斧向旁一举:“向右冲,快——” 马背上的骑士顿时嚎叫出声,纷纷驾驭着马匹从两军混战的右侧突出,后方李集也没停,带着人撞出营门,看着厮杀中的步卒,心思一转,大吼一声:“莫要纠缠,向右突围——” 不少士卒正慌神,不知是该进还是退,听着吼叫仿佛找到主心骨,舍了乱成一锅粥的战阵跟着冲出营寨的骑兵就跑,阵中带兵冲锋厮杀的四将抬头看他一眼,随后冷笑一声继续呼喝着前冲。黑暗中,举着火把的士卒转身向着后方跑去,一排排拿弓持弩的射手之间,有提着大盾的步卒奔出,三棱形、又粗又长的破甲锥从盾牌间伸出,有提着长柄骨朵的士卒上前一步。 韩字的大旗下,“射——”的命令在黑夜中格外嘹亮。 箭雨横空,旋转而下。 只儿拂郎正打马狂奔,看着这一幕两眼顿时睁大,“啊——”的大吼一声,手中大斧翻转,靠着斧面左右抵挡,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耳中响起,胯下战马时不时的嘶鸣一声,偶尔有惨叫声从旁边传来,这右领卫的将军顿时咬紧牙关,那都是自己麾下的勇士,折在这里怎能不心疼。 “冲过去,突围、突围——” 拎着大斧的将领在呐喊,还活着的骑兵看眼刺猬一般的步卒战阵,嘶吼一个“杀——”字,加快马速冲了过去。 轰—— 战马撞入大阵,暴起漫天血雾,锋锐的破甲锥在这一刻毫不费力的刺破战马的血肉,又破开骑士身上的甲胄,连人带马串了起来,侥幸越过破甲锥与大盾的骑士,尚未等着肆意砍杀,圆形的骨朵狠狠砸在马腿上,“喀嚓”一声战马矮了一截,将人甩下地面,瓜形型锤再次从天而降,头颅碎裂开来。 只儿拂郎嘶吼连连,月斧砍开破甲锥的锋锐,战马冲入之间,反手一斧扫开趁机刺来的长杆兵器,纵马撞开身前的刀盾手:“突围,回家!” 骑兵的吼声在拔高,冲撞的声音次第传来,探出的枪林有些晃动,箭矢在将官命令中不停落下,死尸的数量在增加。 “倒是有几分胆量,也不枉洒家早早起来。” 韩世忠一身黑色铁甲端坐马上,手中钢槊斜插在地,目光之中,先登营的战阵仍然挺立,只在只儿拂郎那边被打开一道缺口,前仆后继的士卒在向前阻拦,那边的骑兵进展的分外吃力。 “真当洒家的战阵这么好突破。” 韩世忠望了一眼后方正拼命冲过来的骑兵,他也是在军中厮混时间长了,从声音与起伏的身影估摸看,估摸着能有个一千五百左右,破甲锥林立隔离着战马疯狂的冲刺,偶尔有能突破进来的被提着长柄骨朵的士卒锤杀当场。 片刻之间,后方的李集带着骑兵相继冲入战阵,一杆长枪左冲右突,专门寻找战阵薄弱点厮杀,放入后面更多的士卒进来。 只儿拂郎顿时觉得压力一松,连忙向着李集那边靠过去,企图携手冲出先登营战阵。 “辽人里……还是有些有本事的。” 沉吟的说了一句,韩世忠一把将钢槊从地上拔起,在手中抖了一下,冲着身旁亲兵说了一句:“随洒家前去将那两个不开眼的擒了。” 亲兵振奋一下,他们随着韩世忠作战良久,知道自家主将的本事,他说要擒人,绝不会杀了了事。 韩世忠撇撇嘴,促马奔出了将旗范围,二十余亲兵跟在后面狂奔,绕过正在倾泻箭雨的射手,直接杀向步卒中纷乱的战团。 钢槊带起寒芒,刺穿骑兵的胸膛,将人挑飞空中,他攥紧槊杆,声音雄壮高亢:“大齐北中郎将韩世忠在此!” 后方亲兵齐齐大吼,一张张面孔狰狞嗜血,不要命一般随着前方的身影撞入阵中厮杀,挡住对方的兵刃,靠近过去几刀就将人砍翻在地,都是韩世忠调教出来的,厮杀的本事没得说。 李集与只儿拂郎听着叫声,顿时回首望去,视线中,不断有士卒被一黑甲的齐将挑杀下马,两人对视一眼,李集一打战马:“捉了他!” 只儿拂郎点下头,月斧一挥,直接将一个刀盾手胸口劈开,勒转缰绳跟着李集后面向着韩世忠冲去。 “来的好!” 韩世忠端着钢槊,砸开挡路的辽兵,李集战马逼近的瞬间,手中长枪探出,韩世忠在马上错开一个身位,更加长大的马槊对着对面就是呼啸砸去。 李集没料着对方如此快速,双手举枪向上一托,那钢槊砰的砸了一下,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弹起,钢槊以更快的速度刺去后边冲来的只儿拂郎,后面的辽将没料到他这般快就变招,连忙将斧头一提。 当—— 长槊点在大斧上,震的对面辽将在马上晃了晃,钢槊转动,接连戳刺,杀的只儿拂郎浑身是汗,只能狼狈抵挡。 周围的厮杀呐喊的声音传来,不断有持着骨朵与破甲锥的士卒杀过来,护持着主将的辽军骑兵连忙冲上阻拦,顿时又是一阵血肉横飞。 李集一挺枪本待趁着对面齐将攻击只儿拂郎时捅他个狠的,哪知刚一抬手对面那槊横扫过来,连忙竖枪一挡,随即就见钢槊呼一声回缩,对着自己分心刺来。 这厮的目标是我! 长枪拦截,李集的口中不时爆出喊声,一连三枪将钢槊打开,双臂震的有些发麻,正凝神以待下一槊的到来,就见马上韩世忠双手一错,对着靠近的只儿拂郎杀去,又是几声叮当响声,一槊砸在这辽将的肩上,差点儿将人打下马。 李集刚要上前,那槊芒又到眼前。 嘭—— 势大力沉的砸扫让李集双臂忍不住弯下,只儿拂郎见状不顾身上伤痛,连忙举起月斧:“齐贼受死!” 斧刃呼啸劈下,李集眼中刚刚露出一丝喜意,就觉手中一轻,顶着槊杆的胳膊猛的一抬。 视线中,韩世忠放开钢槊,偏身闪过月斧,战马欺近中,伸出胳膊,一把将只儿拂郎从马上拎起,高举过头。 李集面色一变,打马上前正待去救,就见前方的身影双臂一振,只儿拂郎那魁梧的身子冲着自己砸了过来。 完了…… 马上右领卫大将军心中一凉,遮蔽视线的身影落了下去,一把旋转飞来的刀鞘出现在眼中。 嘭—— …… 隐约可闻的厮杀声在减少。 夜风吹拂着中军大帐四面的布料,微微晃动中发出轻微声响。 吕布抬头看看黑夜中被月光照射的旗帜,转身向着大帐中走去:“该是打完了,回帐中等着众将过来吧。” 王政点点头,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拍拍屁股,转头看眼燃烧的营地,叹口气:“可惜了这些木料。” 随即转身,一步三晃的走进大帐。(本章完) 第887章 战后 进军(二合一) 天光渐渐升高。 鸟雀渐渐飞回尚未被烈焰吞没的巢穴,盘旋一阵方才确定附近一丝燃烧的痕迹也无,站在树梢歪着脑袋奇怪的看着下方忙碌的两脚兽类,看到有人走入林野的一刻,再次振翅飞起。 大批的死尸被齐兵从营中抬出来,拉入林中挖坑掩埋,烧的焦黑的尸体与被扒光的死人在车板上交叠摞起,黑白搀杂,血污顺着木板缝流淌满地,到了林间胡乱的扔去坑中,随后沙土被铲到身上,一处坑洞在渐渐的填平。 伤兵被人抬在一旁治疗着,大批穿着黑甲的士卒抽出腰间的横刀走在营地里,用脚将死去的辽兵踢开,将自己的同袍遗体小心拖去一旁,自然有人上前用湿巾帮着清理下脸上的血污,褪去皮甲只着军衣放在一旁,等着人上前拉去下葬。 偶尔有惨叫在这里响起,那是装死的辽人士卒被锋刃戳入身体,战场的边缘,侥幸活着的辽兵被缴了械押在一旁,垂头丧气的被麻绳串在一起,拥挤的跪在地上,有人用树枝在外围画了一个圆圈,一旦跨出去,箭矢就会从附近的射手手中射出。 吕布坐在中军大帐,早有人前来告知前方战况,他与王政就在帐中闭眼等候着,外面战马飞驰来去,随着金阳越出东方,有喧哗的声音响起,对于夜晚没参与设伏的士卒来说,击溃六千人马,在心中还是十分振奋的。 外面战马奔驰的声音传来,随即在帐门口停顿下,余呈快步走进,抱拳:“大王,韩世忠、荣、徐文、刘赟、赵立、马勥几位将军前来复命。”,顿了一下:“辽军主将亦是一同带到。” “让那辽将等着。”吕布睁开眼,挥下手:“先让韩世忠他们进来。” 余呈转身出去,不多时,身上带着血气的几个将领走入大帐,躬身抱拳:“大王,昨夜来犯之敌皆已经击溃,末将特来缴令!”,随后摘去头盔用手夹着站在那里。 “几位将军辛苦。”吕布笑了下:“受伤的儿郎多不多?” “托大王鸿福,昨夜不过五十多人战死,不过伤者有三百余,且轻伤者较多。”韩世忠抱抱拳,陡然笑了起来:“不过收获不错,活着的战马有七百多匹还能驱使。” “倒是有些好消息……重伤的人想办法送回后方安置,让昨夜作战的人都好好休息。” 吕布吩咐余呈一声,前方几个将领感激的神情中,这护卫点头离开,随后有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渐渐远离。 韩世忠等人收回视线,后方刘赟抱拳:“大王,投降的辽兵大约有两千七、八,多数是带伤未死的,有些人伤势较重,怕是活不过两日,而且这些俘虏还需要人手看押,咱们人手本就少于辽兵……” 砸吧一下嘴,似是没想好一般住了嘴。 吕布看看他,眉头一挑,扫视一下下方众将:“你等有什么想法?” 刘赟本就是教派出身,本就对非教中的人情感较为单薄,虽说被方腊卖了以后接受了现今的身份处境并在融入,然还是与之前一般,是以抬眼看下吕布,低头开口:“末将以为都处理了算了,不值得为这些人马浪费人力。” “杀俘不详。”一旁静静站着的赵立陡然开口,上前一步抱拳道:“大王,如今我等正与辽人对决沙场,若是杀死俘虏,岂不是让对面辽人更加坚定与我军死战之决心?末将以为不妥。” “那赵将军以为如何?”刘赟耸肩,一脸无所谓。 赵立皱皱眉头:“或可用做他途,例如之前一般送往他处修建城墙。” 旁边徐文瞥他一眼,不屑的撇撇嘴,视线收回间看着一旁荣正在打量他,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那边小李广皱皱眉,懒得理会他转过眼去。 马勥全程闭着嘴,他和刘赟一般想法,这些人杀了就是,只是他之前习惯了听李助的,如今有了主君,那吕布没开口问他,他也就不去出那个头。 吕布打量着几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转着什么念头也没人知道,王政看他一眼,随即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倒着酒水自斟自饮。 韩世忠在旁听着两人说话,摸着颔下的短须,这般模样自然吸引吕布的目光,两人视线一碰,这痞气的将领面上一怔,眼看对方不声不响的看他,犹豫一下开口:“大王,末将心中有些计较。” “说。” “末将想……”韩世忠抓抓头皮:“不若将这些辽军都放回去算了。” 王政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眼韩世忠,上方吕布也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卿为何如此想?” 放下手,这北中郎将面上难得认真起来:“理由同赵武牙的大体相同,只是末将以为辽军军中战心本就不坚,士卒在作战时士气也不甚高,若是再知道战败不会丢了性命,那想必会进一步瓦解其军心,届时说不得一个我军一个冲锋就能将其击溃,岂不是妙?再则,那些辽军士卒也没多少,身上又多有伤,留在这里还需咱们浪费药材时间去治疗,将他们丢还给辽军,是死是活就是辽人的事情,与咱们无关。” 稍稍顿了一下,抓抓脸颊:“再则,咱们也可以将那两个被抓的蠢才放回去,大王若是有心,也可以宴请他二人一番,后让其军中将士看着,若是再有人传出这两人已经投靠大王的消息,那更妙!” 吕布哈哈一笑,先是看向王政:“军师以为如何?” 王政放下手中酒壶,一拍桌子:“未想韩将军不光打仗勇猛,用计策也甚是高明。”,向着上首一拱手:“臣附议。” “好!”吕布一笑,看着韩世忠赞许点头:“就依韩卿之意来办,若是能瓦解辽人军心,再记你大功一件。” 韩世忠老脸隐隐发红,连忙躬身称谢。 吕布看看众人衣甲上的污垢:“几位将军先回去歇息,大军一个时辰后拔营出发。” 韩世忠几人齐齐拱手:“是。” 随后鱼贯而出,外边李集、只儿拂郎两人正被五大绑押在那里,出来的人目光怪的看看他俩,前者闭眼望天,不为所动,后者不知想到什么,顿时双腿打起摆子,脸色有些苍白。 没过几息,余呈在后方走出,朝着那边的侍卫招招手:“将他二人带进来。” 有侍卫想去抓李集,这辽军右领卫大将一转身子:“莫碰本将,本将自己会走。” 说完就这般被绑着,仰着头向前走动,只是额头上一块红肿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好笑。 后方只儿拂郎倒是没他那般硬气,被人一推噗通一声摔倒,伸手推搡的侍卫举着手愣了一下,看眼望向自己的同僚,嘴角一抽:“俺也没使劲啊……” “……别废话了,搭把手。” 没奈何,只得同人上前将这“软脚虾”架起来,拖着他向帐内而走。 不远处,还未离开的众将看着眼前的一切。 “孬种……”马勥撇撇嘴,嘀咕一句。 “八成以为咱们要把他砍了。”刘赟斜眼看下那边,走向自己的战马:“怕死罢了,人之常情,没叫出来就算是胆子大了。” 赵立默不作声的看下后方进入大帐的两人,随即不再去看,只是闷头走去自己的战马处翻身上去。 “也或许是吓破胆说不出话了。”徐文哈哈笑着上去战马,勒着缰绳的面上带着几分戏谑,嘴角的笑容咧到最大。 还未等他勒转缰绳,一道穿白的身影从他旁边走过,轻飘飘一句话随着清晨的阳光送入耳中:“你和我来,去我营中有事情同你说。” 徐文的笑容顿时一僵,低头看了眼走去白马的荣,嘴唇动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什么。韩世忠翻身上了战马,看着他那模样顿时一乐,在马上抬脚踹他腿一下:“愣着做甚,跟将军过去啊。” “俺……”徐文看看韩世忠,再看看旁边其他人看好戏的眼神,挺起腰,拍了下胸甲:“娘的,去就去,将军又不会吃了俺。” 那边荣上了战马,转身冲几人一抱拳,一拽缰绳向着自己军营就跑,徐文对着韩世忠喊了句:“俺一会儿回来。” 连忙打马跟了上去。 剩下的几人看看没有热闹可看,也是拱手抱拳四散而去。 …… 熙和的晨光照入大帐。 走入大帐的李集站在中央看着帅位上的吕布,哼了一声,又闭上眼。 后方两个侍卫跟着进来,一把将软瘫的只儿拂郎扔到地上,向着吕布一抱拳,随后才退出大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帐内几人都没有动静,地上的只儿拂郎长时间没人搭理已经恢复几分,心中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眼,当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桌上的王政,这厮见地上的辽将看他对着人眨眨眼,弄的只儿拂郎不知该做何回应,只能用力转身,用肩膀一顶地面,挣扎着起身,正对上吕布那双看不出波动的眼睛,顿时一缩脖子,又将头低了下去。 “你叫李集,李陵的后裔?可是真的?” 半晌,吕布的声音在帐中响起,李集猛的睁开眼,看了眼出声的人,事涉祖宗,也没法不去吭声,鼻子里哼出个音:“自是真的,老子又不是皇帝,还不至于为个名声去找祖宗冒认。” “李陵将军是可惜了……”吕布点点头,也懒得质疑他说法:“将军如今已经被擒,可愿降某?” 李集脖子一仰:“本将就知你等会这般问,我祖上背反乃是汉帝不仁在先,现今我皇待本将甚好,我也非是朝三暮四之辈,可速杀我,全本将名节。” 吕布点点头,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突然看去只儿拂郎:“你呢?可愿投降?” 只儿拂郎咽口口水,先是抬头看看李集,见他站的笔直看着吕布,这才低下头,半晌涩声道:“俺也一样,只求速死。” 说着,两眼紧紧闭上,好似睁开就会反悔一般。 李集眉头一挑,颇为讶异的低头看眼自己麾下大将,随即嘴角微微一弯,仰起头闭目等死。 “哈哈哈,两位将军豪气。” 吕布笑了一下,站起来亲自给两人松绑,两个辽将抚摸着各自手腕,活动着气血,有些古怪的看着面前的齐王。 吕布就站在那打量着两人:“某平生最喜有气节之辈,二位将军之忠勇让人叹服。”,朝着一旁余呈喊了一声:“拿酒来,某要与二位将军喝几杯。” 余呈点头离去。 吕布又看着他二人道,伸手一领:“二位将军,不若入席一坐,贵属一会儿某会叫人将其带来,任尔等离去,绝不阻拦。” 只儿拂郎迷迷糊糊站起,刚要迈步,看着主将没动,又收了脚站在旁边。 “怎么?”吕布眉头一挑:“李将军怕某在酒中下毒谋害不成?” 李集虽是没想明白,然而他被擒本就没有选择,又身处敌营不愿落了自己身为辽国上将的面子,当下被刺激的血气上涌:“哪个怕你下毒!”,大步走去一旁的座位坐下,“啪——”一拍桌子:“上酒!” 只儿拂郎见状连忙走去一旁坐下。 吕布笑眯眯的看着他二人,转身与王政对视一眼,走去上方落座。 不久有侍卫端着酒水进帐,替四人斟满酒水。 吕布抓着酒爵对他示意:“此一杯,先敬李陵将军。” 李集无奈拿起酒碗。 “饮胜!” …… 与此同时。 泰州,肃杀的气氛正在发酵,完颜娄室看着城头飘扬的辽字大旗冷笑一下,伸手抬起,向前一挥:“攻城——” 呜呜呜—— “先登是俺们的!杀——” 年轻的完颜活女听到号角声的刹那,顿时红了眼珠,嚎叫一声向前冲去,身后完颜石土门、完颜习室一同奔前,大批穿着黑甲士兵在奔跑,投石机在后方发出怒号,圆滚滚的石弹在空中划过弧形砸去城池。 云梯在士兵掩护中接近城墙。 厮杀呐喊的吼叫在这日的清晨响彻泰州乐康县的天空,无数人的生命在消逝。 …… 马声、脚步声、呻吟声从帐外传来。 吕布、王政举起酒杯与李集二人喝着,余呈进来禀报辽军残众带到,这才有些叹息的放下酒爵:“与二位将军相谈甚欢,可惜你我还属敌对,二位将军回去恐是来日还要再对决沙场。” 李集、只儿拂郎满脸的酒红,眼神有些发直的看着吕布,前者打个酒嗝,猛的捂住嘴,半晌才道:“军人宿命如此……不过大王当真海量,末将佩服。” “哈哈哈,某也就酒量能称豪杰。”吕布站起,走过去拉着李集走到营外,被看押的辽兵一阵骚动,吕布权当未见,只是拍着李集的手:“将军此去珍重,来日再战。” “来日再战!”李集抱抱拳,脚下踉跄一下走下台阶,与只儿拂郎两人上马,冲着那边再抱下拳,带着麾下残兵在齐军戒备下走出军营。 阳光慢慢的爬升上高空。(本章完) 第888章 反应 相遇(二合一) 清爽的凉风吹过数十里。 徽州城下,驻扎军队的军营喧嚣不止,士兵抱着长枪匆匆跑过,有将官不停的大声呵斥着,战马在地面踏起尘烟,成捆的箭矢被搬上车辆,崭新的刀枪放入木箱,这是备用的兵器,给士卒置换使用的。 到了天光大亮的一刻,耶律得重用完早膳从帅位上站起身,四个儿子陪在他身旁用膳,看着他站起连忙上前,匆忙帮着父亲披上甲胄,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样子,耶律宗云皱皱眉头:“爹,你是在想着李集将军之事?” “不是这事还能是哪件?”耶律得重砸吧砸吧嘴,叹口气:“为父本不想夜袭那吕布,李集他定要如此,甚至还要立下军令状,为父想着他也是知兵之人,右领卫也是军中精锐,是以勉强同意,只是这般时辰还未回来……” 话没说完,也是觉得说些丧气话一是影响自己心情;二来也是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应验这兆头,手下又缺一部兵马,对后面的战事不利,是以只是微微叹息一声。 身后边站着的耶律宗霖没他父亲想的那般多,系上甲胄的带子,若有所思的接话:“这时辰还未回来……”,系好带子的双手一拍:“那定然是被那吕布打杀了,说不得现在坟都垒好了,明年今日咱们直接上香就是。” “孽畜!” 耶律得重气的一个转身,扬起手臂一巴掌盖在自己四儿子那剃的光滑的脑袋上。 啪—— “哎呦!” “没有话说就闭上嘴多吃些东西。”耶律得重瞪着眼,又是一巴掌盖在脑门儿:“整日疯疯癫癫说着痴话,日后怎生得了……不,你现在就是想气死俺!” 撸胳膊、挽袖子就想上前去揍这老四。 “爹、爹,四郎不会说话,你老莫生气。” “就是爹,气坏身子就不值了,马上要出征,何必与他置气。” 耶律宗云、宗电哥俩劝着,老三宗雷直接一脚踹自家兄弟大胯上,将人蹬的“啊呀——”一声,向一旁趔趄着走了两步,瞪眼道:“上旁边待着去,恁地坏爹他老人家心情。”,转身叫了声“爹,俺已经教训过他了,恁老莫气。”也去抚慰自己父亲。 耶律宗霖揉揉被踹的地方,看三个兄长都围去父亲身旁,搓下鼻子,嘴里嘟嘟囔囔:“闭上嘴怎么吃东西,难不成让俺用鼻孔吃,又没那般大。” “你还说!”做父亲的抄起战刀就要过来,身前三人赶忙抱胳膊抱腰。 “爹爹爹,恁别急啊!” “爹,犯不上置气。” “爹,恁冷静。” “老子冷静个屁!干脆先处死这个畜牲,老子再领兵去和吕布那亡八打一场!”耶律得重暴跳如雷,挣开三个儿子就要来打他,耶律宗霖见势不妙,说一句“俺先回营整顿兵马!”,一溜烟儿的跑没了踪影。 身后三个儿子连忙上前,好容易劝住自家暴怒的父亲,将后者“扶”到坐位上坐好,一个揉前胸、一个捋后背给他顺着气,还一个去端来温水,口中不停说着好话。 “好了!”耶律得重一挥手,让宗云三人让开:“俺不气了,都给俺一边儿去。” 耶律宗云三人对视一眼,随即让开一边,也就是这耶律家父子上演父慈子孝之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进来的亲卫跪下抱拳:“禀大帅,李集大将军回来了。” 屋内的人顿时停下动作望过去,声音为之一静,只听着耶律得重站起,伸手一示意:“快让李将军过来。” “是。” 不多久,李集肿着脑门儿,一身狼狈的走入大帐,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摘去铁盔,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耶律宗云 耶律得重顿时一闭眼,将头微微抬起,半晌才睁开,转头看着垂头丧气的李集,一瞬间觉得嗓子干的厉害:“……失败了?” 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三个小的面色有些古怪的抽了抽鼻子,互相对视一眼。 李集跪着的背影动了一下,低哑着嗓子:“末将被算计了,右领卫所去儿郎十去七八,剩下的人人带伤……”,“嘭——”,去了头盔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肿胀的伤处被大力撞击,让他脸上肌肉一阵颤抖。 “你……”手指指去地上跪着的人,在空中颤抖了几息,耶律得重狠狠放下:“起来。” 喘息两声,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甲胄发出轻微的响声,李集满面羞惭站起,沾满各种污垢的盔甲因着赶路的关系没能及时清理,上面各种味道随着起身飘入耶律得重的鼻子,这人方才正激动,一时间没注意对方身上的味道,此时闻着陡然一皱眉头:“你……饮酒了?” 李集张张口,本待编个理由,然而一想也没个喝酒的由头,只得闷闷的一点头:“被擒之后,那吕布邀请末将喝酒,说之后会连同活着的儿郎连同末将等人一齐放回,是以末将答应了。” 耶律得重眼角一抽,看着李集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面上浮现笑容:“看来吕布那厮还是遵守诺言的。”,接着叹息一声:“接下来本帅尚要与吕布那厮决战,李将军所部伤亡过多,先让重伤者去城内,轻伤的随着后军行动吧。” “末将领命。”李集一拱手,看耶律得重没有其他命令,随即告退。 壮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耶律宗雷朝外看看,随即转头:“爹,李将军他如此轻易被……” 耶律得重伸手一拦:“莫要多说。”,转首看向三子:“宗雷,你率部跟着后军行走,替为父看着些。” 耶律宗雷看看父亲,一点头:“是。”,想了想:“爹,若是李将军部有异动该如何?” “这点还用为父教吗?”耶律得重眯着眼走了两步将披风拿起:“若是有异,你可调动后军将其绞杀。” 迈步走向帐外:“走吧,大军该是集结完毕了。” 身后三个儿子苦笑一下,跟上前方父亲的身影。 …… 日头不时被浓云遮住。 荣州以西,一支总数为三千的骑兵在奔行,无数翻腾的马蹄卷起脚下的尘埃升上天空,遮蔽了投下的天光,身上的甲片在起伏中摩擦作响,不久,这支兵马缓下速度,小跑着向前赶路。 史字的将旗跟在齐字之后飘动,马上面无表情的将领透着焦急之感。 萧海里受伤被送回后方养病之时,这人本在荣州守卫防线,只是职责所在,每日也是枕戈而眠,防备着可能的辽人东进,没成想吕布一纸调令进了这冷面将军的手里,如今有了参与征战的机会,当下大喜,连忙拉着麾下骑兵踏上征程。 如今一阵急赶,缓下来畜养下马力,史文恭在马上打量下四面的风景,冲着亲卫招招手:“堪舆图。” 后方的侍卫连忙从布袋中掏出牛皮绘制的地图与司南,在马上递了过去。 “……福州。”对照着司南,史文恭手指移动缓缓移动一会儿,点在福州的处轻轻戳了一下,随后将东西递给亲卫:“传令,继续西行,绕道徽州之后。”“将军,军令不是说赶往徽州那边?”一旁有校尉微微迟疑一下开口。 “按将令行事。”史文恭冷着脸,也不多言。 不久,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 不同的方向有着相同的马蹄声响。 耶律得重以萧干为前部,迎着西来的吕布大军而去,赵鹤寿受命领着一千援军与奚人的骑兵为前导先行出发探查齐军兵马。 而齐军这边,则是以完颜宗翰一千骑兵为前部先行。 双方都以大量斥候搜索,行不过十里,来回奔跑不断传递情报的斥候开始出现伤亡,顿时明白这里有对方的先行兵马存在。 再次派出大量的斥候查探,终于同时发现对方的身影,待确定对面也是骑兵之时,完颜宗翰率领着一千骑兵直接威逼过来。 双方在原野上打了个照面,赵鹤寿直接带着骑兵错开,挽弓搭箭,朝齐军展开骑射,箭矢在半空落下,齐军骑士纷纷举着圆盾以防对面,随即也以箭矢还击,不停向前追逐。 赵鹤寿麾下骑兵没有转向与齐军硬拼,也不与其纠缠,在呼喊下只是向前跑着。 “赵统军,只是一味逃走哪里是作战的样子!” 名为白底哥的将领面色不满,他跟着萧干东征西讨,虽是家奴,却也因武艺高强,能冲能打,是以萧干待他不薄,早已养成骄横的性子,回首看眼跟的紧的齐军:“主人派俺出来跟着恁作战可不是为了溜这马腿!” “白将军……” “俺叫白底哥,不是姓白!” “……”赵鹤寿心中窝火,耳听着后方马蹄紧追,大声回着:“我等的军令乃是探查敌情,非是与齐贼拼命,如今有了对方踪迹,赶快复命才是要紧。” “孬种!”白底哥“呸——”了一口,高声呼啸:“够胆子的跟俺来,击溃后面那些齐贼,让胆小的蠢才看看,俺们奚人是如何打仗的。” 赵鹤寿惊怒的看他一眼。 奚人的骑兵纷纷怪叫出声,跟着前方的人影陡然变化,不去管向前奔跑的赵鹤寿等怨军骑兵,在奔驰中划过长长的弧度,旋风般回击后方的完颜宗翰。 “辽狗来了!随俺杀——” 完颜宗翰大喜,这已经追袭来一段距离,他正考虑转向回去,省得撞上那边的辽军大队人马,哪里知道前方的人自己转向回来,当即举手打了个变阵的手势。 奔行中的队伍在变化,完颜宗翰一马当先,亲兵护持下,化作箭头向着奚人铁骑迎上去。 两边奔驰中,完颜宗翰看着对方阵中的将旗咧嘴笑了起来,倒拎在手中的长枪一转,端到手中,原野上,密密麻麻的骑兵奋勇向前,如同两道汹涌的巨浪,不时透出云间的光线下,对着冲撞过去。 完颜宗翰举起长枪,用尽全力:“呼喝——” “呼喝——” 后方女真的骑兵双眼放光,齐齐发出怪叫。 轰隆隆—— 铁蹄轰鸣! 白底哥手持大刀,感受着胯下战马的起伏,声音响彻在雷声里:“咬紧牙关,握紧兵器,杀——” 然后,两边零距离接触。 轰—— 两边飞驰冲锋的战马彼此碰撞,战马与战马不经意间撞在一起,皮肉、骨骼发出令人汗毛直竖的声响,不断有战马悲鸣倒地,背上的骑士被各自探出的长枪、铁矛刺入身体,鲜血喷洒中掉落马鞍。 转瞬间,冲撞在一起的两群骑兵纠缠在一起,落马的身影在铁蹄下化为肉糜,破烂般的身体卷在狂奔的四脚牲畜间。 长枪刺出,戳入对冲而来的奚人骑兵身体,完颜宗翰随手一挥,尸体将另一奚人撞下战马,惨叫声在马匹底下发出。 周围的金铁交击声铿锵一片,冲来的骑兵中,有的长枪穿着褐色衣甲的尸体在地面狂奔一阵方才掉落,有的撞在一起,面貌粗犷的黑甲骑士抓住对方长兵,一声吼挥出自己的狼牙棒,将人打死当场,或是有人扔出手中长枪,抽出随身带着的骨朵,猛击对面胸口,将人锤杀马上。 冲锋渐渐交错而过,错开的将领转头回看。 嗡—— 完颜宗翰再挑一人,勒转战马:“莫管远去的辽狗,先将这些人宰了!” “该死……”白底哥面色惊惧,适才若不是自己反应及时,身上非多出两个窟窿不可,饶是如此,肩膀处也被狼牙棒擦了一下,幸好自己甲厚,又闪了一下,是以没有大碍。 “走走走!撤离这里!” 白底哥再也不敢逞强,呼喊一声,连忙调转马头而走。 呜呜—— 原野上,侥幸没死的二百余奚人骑兵当下不敢怠慢,能跑的直接向自家将领靠拢,不能跑的也虚晃几招,拼着被人打一下也要撤离出去。 “别追了!”完颜宗翰看看此地离着自己军队过远,连忙出声阻止:“清点伤亡,将能带走的伤员带走。” 周围女真骑兵闻言,有人在马上戒备,有人连忙下马,搜寻还活着的同袍,路过没死的奚人骑兵,提起手中狼牙棒就是一下,鲜血溅满脸庞,随即面无表情的蹲下来搜刮钱财甲胄。 一番清点,完颜宗翰带上九百余骑兵纵马向着后方大部队方向飞驰。 而延伸出去的两边,不时也有斥候厮杀的消息传回,原野、森林多有齐、辽两军的鲜血抛洒其中。 一波波厮杀的消息不停的传入双方中军,明眼人看着就知对方的大军已是不远,战争的氛围越来越紧张。(本章完) 第889章 开战 冲阵(二合一) 旌旗猎猎,步履轰鸣。 往来的令骑从阵列中相隔的道路中快速跑过,旋风一般卷起地面的沙土,被甩在后面士兵习惯性的眯下眼睛,随即面无表情的继续走着。 跟之前与辽军作战时不同,如今的齐军获胜的信念更加的坚定,毕竟己方之前没有大批骑兵之时尚能守住阵地不被突破,而如今,自家的大王来了,随行的是之前在中京道火烧敌营的骑兵。 “兵力不足七万……应是六万一、二的样子,大王,折损这般多辽军还是没有补充,不管辽人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应对,最少现时我等面前的相当于一支孤军。” 军队浩浩荡荡前行,王政骑着战马,在吕布身后看过军情开口说着自己推测。 吕布在赤兔上眯起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点在裙甲上:“不知沿途的城池还有多少可战之兵……”,思绪放飞了一下,抬起手:“传令,大军停下,再向前就要提前进入战场。” 令旗挥舞,号角声吹出简短的讯息,轰鸣的脚步声响停了下来。 摸了一把赤兔的鬃毛,这畜牲打了个响鼻,吕布静静的看着原野的尽头。 一队接一队的斥候奔跑回营,传来辽军接近的信息,王政听了只是感慨一下,辽军的脚程与自家大王估算的差不太多,若自己是辽军主将知道这事,干脆据城而守算了。 可惜,他们不会知道…… 视线内,有烟尘在远方升起,继而一条黑色的长线在视线的尽头出现,隐隐约约能听到隆隆的闷响声。 “来了!”王政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突然看向吕布,眼中闪着明亮的光:“大王,打穿临潢府!” 吕布笑了一下,没有回头,他望着对面江潮一般的黑线席卷而来,双腿轻碰赤兔马腹。 火红的身影陡然蹿出,炭火也似的战马,鲜红的披风在其上飘扬,衬着马上骑士金色的铠甲愈发的醒目,方天画戟“呼——”举了起来,跑过一个个方阵,无数齐军士卒炽热的视线里,吕布放声大吼:“将士们,准备迎敌!击垮辽人——” “大王万胜——” 徐文赤红着双眼,陡然举起手中大刀呼喊,唾沫星子飞出三尺。 “大王万胜——”韩世忠举着钢槊附和,忍不住瞥他一眼,这小子从与荣谈完之后就处于兴奋状态,现在临近接战,这厮简直亢奋的快要飞起来了。 四周,无数的士卒举兵狂呼: “大王万胜!” “大王万胜!” 旌旗飘荡,喊声震天,一片铁马金戈。 …… 咚—— 咚咚咚—— 天光从云层的间隙射下来,震天的战鼓声伴随辽军行进的步伐缓缓而来。 庞大的烟尘在空中弥漫,黄土漫天之中,浩浩荡荡的军阵漫山遍野的推进过来,绘有各种猛兽的旌旗延绵数里,遮天蔽日,三军左右横向展开排成阵列前进,长达十多里,走过平原、山丘,踏过绿草、荒地。 大军前方乃是怨军,折损近半的军队经过多日修整已经恢复了原本凶悍、自信的神情。 无数双穿着布靴、草鞋的双脚踩过这片原野,身上带有刀痕的皮甲看起来有些破旧,郭药师面无表情的骑着战马走在中间,他身旁成百上千的怨军士卒沉默着看着远方的齐军,呼喊的声音飘入耳朵,让不少人陡然握紧手中刀兵。 影影憧憧的身影,攒动的人头排列出一个个大型的方阵,耶律余暏带着麾下左皮室军护着左翼,右翼布置的是西北路招讨司与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骑兵,再接着是奚人的马步两军靠在左右两翼,后面是耶律宗雷领着的上京兵马与各军多出来的士兵,其中右领卫的残兵败将忍着伤痛在走。 辽字大纛与耶律得重的帅旗此时正立在中军,一辆偌大的战车缓缓前行,耶律宗云哥仨作为护卫跟着战车在行进。 浩浩荡荡六万余兵马脚步声在一片轰鸣中连成一片,数面大鼓在马车上晃动着,穿着红袄的鼓手站在旁边,用力甩动着臂膀,敲出有节奏的鼓点。 行进之中,不时有斥候骑着战马飞奔过来报告周边的情况,也有从后方过来的令骑恭敬递上写满字迹的纸张。 披着白色披风、衣甲华贵的耶律得重站在战车上,抬手抚摸一下衣甲缝隙处缝着的狼毫,缓缓展开刚刚送来的情报,微微皱起眉头,两片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上京还是歌舞升平,皇兄这等时节仍在外狩猎不理朝政……” 哗啦—— 双手猛的合起,写有字迹的纸张被揉成一团:“他这是不想要基业了不成?” 旁边长子耶律宗云一直分神兼顾着父亲这边,看他面色愤慨,骑马靠过来:“父帅,可有大事?” “……没事。” 耶律得重看他眼神,宽慰一句,从亲卫那边要来火折子,点燃纸团,冷着脸看这团纸烧成灰烬:“前方吕布已经在列阵以待,传令停下,让辎重营将投石机拉过来,先跟他打个招呼。” 传令的士兵当即挥舞下手中的令旗,旗语发出,有喊止步的声音传来,延绵壮观的方阵中,有士卒卖力的推着巨大的车体在缓缓走来,耶律得重在车上抚摸一下身前的木栏:“进入射程不用请示,直接一砲打过去。” 木轮碾动地面发出咯吱的声响。 前方怨军郭药师见状连连挥手呼喊:“让开、让开,给投石机让出道路。” 脚步的磨擦声响起,怨军分出数道缺口,让辎重营的士卒推着投石机上前,一面举起刀枪拍打盾牌、敲响地面,前排的刀盾手迈步走向车辆两旁,军阵在移动。 他们视野之中,齐字的大纛下方,奚胜、縻貹、卞祥、王德、完颜宗翰等大将聚集在吕布与王政左右,静静听着自家大王的部署,随后返回各自的营中,待将领都回转后,吕布摸摸赤兔的鬃毛,望着远方推出投石机的辽军。“辽人孱弱,只是人数、装备比我军占优,看他两翼与中军的骑兵数量也非是我军能比的,着实让人眼红。”吕布将方天画戟扎在地上,看着前方出动的兵马有些感叹。 尽管手中的士卒多了不少,然而钱粮的制约以及辽东百废待兴的状况,一直使得齐国无法大量征召士卒,各部都在要钱要粮,也是他们这两年经营榷场、劝课农桑有些成效,不然或许就被财政拖垮了。 “传令王德、完颜宗弼,注意上前掩护步卒,让完颜宗翰、董平、呼延灼待命,随时准备出战,耶律得重既然想要和某打招呼,那也要回礼过去才是。” 王政没有说话,回头招来令骑,数匹战马飞快的跑出去,对面,辽军的前军举着盾牌护送投石机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边投石机的高大身影也在阵中移动上前,有人将杠杆拉了下来。 视线中,韩世忠在马背上观察着前方辽军移动的速度,心里盘算一番,挥手传令:“队伍散开前进。”,紧密的阵型顿时分开,人与人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待快要进入投石机的范围,他与徐文两人翻身下马,一拍马的臀部,任战马跑回自家阵地。 将要依照军令短兵相接,此时还是在战阵中与将士同行的好,将横刀提在手上,活动下臂膀的北中郎将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铁矛,与麾下的将士列阵以待,他战阵的两旁,两面马字战旗在迎风飘扬,长相相似的哥俩也是走进阵中。 “向前!” 吼声出口的同时,怨军所部响起进击的号令,两边的军鼓同时奏出激昂的鼓点。 嘭嘭嘭—— 投石机的臂杆狠狠弹起,两边二十多道黑点划过弧线,流星一般的向着地面撞去。 举盾的刀手阵列正迅速前行,听到响动有人下意识的举盾紧缩身子,有人连忙看向高空,向着一旁跃去,脑袋大的石弹轰然砸在盾面,破碎的木屑随着鲜血飞溅起来,沾有血迹的石头弹起,又向着后方砸落,接连弹了三五下方才落在地上滚动两下停止不动。 双方各十多颗石头瞬间砸死近五十人,其余的人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息着看向被杀的同袍,随即红着眼转过头,更加坚定的向前跑动。 对面辽人阵中响起号角声,鼓点的机打快了几分,前方怨军停滞了几息,随后那面旗子才再次前行。 “耶律得重看来也要拼命了。”吕布出神的看着前方的阵列出现一瞬间的骚乱,叹口气,面上神色有些复杂:“可惜……只有十三架投石机,连床弩也无,看来辽人朝廷不支持他,此等形势之下,他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大王……”王政有些古怪的看他一眼:“若是辽人朝廷支持他,岂不是会对我军造成麻烦?” “哈哈哈——确是如此。”吕布放声一笑,稍稍偏头,对着一旁传令兵吩咐:“擂鼓助威,同时让陷阵营做好准备。” 后方抡着鼓槌的身影挥洒下汗水。 前方将要接阵的战场,一颗颗石弹呼啸着砸落,砸出十来道血泉,双方的距离越发的近了,投石机在往后撤走,怨军恢复紧密的阵列,顶着盾牌徐徐行进,射手时不时搭上箭矢,脚步微微一顿朝着天空仰射,然后继续迈步前行。 齐军这边的阵列疏散,韩世忠吼叫一声,前排的刀盾手将盾牌斜举,挡住落在己方前阵的箭雨,“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箭矢落在阵列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偶尔有人惨叫着倒地,鲜血顺着箭杆在流淌。 箭雨一过,后方穿着黑甲的射手咬牙切齿的上前,迅速挽弓还射。 推进过来的怨军顿时一片惨叫,不少人直接倒在地上没了声息,郭药师将头上的铁盔一推,移开挡着自己的盾牌,手中铁枪前举:“准备——接阵!” 对面,韩世忠冷着脸看着怨军士卒临战狰狞的面孔,吸了一口气,将长枪朝着天空一举,一口丹田气喷发:“先登营——” 下一刻,整个两千人的阵列爆发出怒吼:“有进无退!” 声震四野,整个原野嗡嗡作响。 马劲、马勥兄弟霎时间红了眼,慢了一步的二人同时举起三尖两刃刀与秋水雁翎刀:“忠勇——” 麾下部众早憋着劲在等他二人的声音,紧跟着嘶喊:“虎贲!” 顷刻间,齐军的阵势加快了速度,迈开脚步飞奔踏过地面,如奔涌的潮水逼近怨军,挺盾、扬刀,后方的长枪、铁矛探出肩头。 双方接触的瞬间,齐军前排士卒身上肌肉猛的绷紧,徐文挤开前方的部下,冲到锋线,红着双眼,爆破出声:“杀——” 轰—— 声音被轰隆隆的撞击声淹没,一面面盾牌碰撞,盾后面的士卒用肩膀顶着盾牌,死死蹬住脚下的泥土,敌我两方的长矛、刀枪在这一刻拼命抡起,朝着对面疯狂挥砍戳刺,鲜血在锋线飞溅,残肢、头颅不时飞起掉落地上,尸体被推挤的立在原地,某一刻的松劲方才倒在地面。 “随俺杀!” 一片刀光枪影里,徐文高举铁盾,挡下对方刺来的长矛,一脚将靠近的怨军士卒踹个踉跄,手起刀落砍翻一人,接着踩着对方的尸体跳起,落下的瞬间,盾牌格开前方的枪林,手中横刀朝着眼前身影一扎,顿时刺穿一人的身体,“啊啊啊啊——”吼叫中,推着对方向前跨了五步,随后一脚踹出,抽刀,侧身挥砍。 战刀、长矛刺来,他手中横刀格挡开,满是缺口的刀锋迸出火光,魁梧的身躯靠着铁盾向前挤压,刀锋、矛尖劈砍刺入盾面,他一把将盾牌朝前扔出,趁势一个翻滚,起身的刹那,照着前方的人小腿挥出一道刀光。 “啊!” “俺的腿!” 前方扇形的身影倒下,兵器掉落,残肢喷溅的血液染红了周围数尺土地。 徐文趁势扔了卷刃的刀,随手捡起一枪一刀,吼了一声向前扑去,身旁亲卫、士卒跟上,搅动锋线的厮杀声不绝。 齐军中,前排的士卒受伤,随后有人连忙补上,松散的阵型收缩靠拢,韩世忠口中呼喝连连,一枪刺死一个怨军士卒,马家兄弟亦是带着麾下亲兵站上锋线,歇斯底里的声音充斥着人的耳膜,冲杀的人不断将对面的敌人杀死在地。 韩世忠混战之中向后退了几步,环视一圈,看着徐文带着麾下正奋勇上前,连忙伸手一指:“跟着洒家拉那混账退回来,真当自己三头六臂不成!” 亲兵连忙跟着冲出,向着徐文那边靠近。(本章完) 第890章 鏖战 迎王师(二合一) 咚咚咚咚—— 战鼓在战场的两面敲响。 刀面、枪锋折射着天光,连续挥舞的长枪战刀撼动着怨军的锋线,一名怨军士卒刚奔过来,徐文一枪扔出去,将人钉死在地,偏头闪过刺来的长矛,顺势一刀劈出砍进偷袭的辽兵锁骨,拔了一下没能扯动,干脆伸手抓住矛杆,一脚将死尸踹飞出去。 “招呼后面跟上!”徐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神情中带着一丝狂热。 “校尉救……” 短促的声音传来,徐文挥长矛荡开袭来的刀锋,蓦地一愣回头,后方自己的亲兵被乱舞的刀光砍中,重重摔在血泊里,而站着的身影也是不足十人。 徐文眼睛猛的一瞪,“啊——”一声吼叫,身形一转,手中长矛在腰间“呼呼——”转动几圈,冲上的怨军步卒顿时惨叫着朝后退,捂着被击打的伤处哀嚎。 用力打飞一名猛冲的悍卒,徐文快速奔跑过来“退!”的喊叫一声,长矛猛的捅入敌兵胸膛,还待向前厮杀打开回去的缺口,陡然间几声惨叫从面前辽兵口中发出,血液溅射在半空,人体倒下之时,露出后方韩世忠那张满是血污的面孔。 “入娘的,你小子刚开战冲动个什么劲儿!”骂骂咧咧声中,韩世忠奔跑过来,一枪戳死跟在徐文后面的辽兵,一拨拉他胳膊:“回防,对方人多,你此时突阵于战局无益,静待时机!” 四周呐喊厮杀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两边战阵上方不停有箭矢飞过,一片刀光枪影中,齐军、怨军同时在不停的冲击着对方的锋线,徐文咬咬牙,一把将一个怨军的都虞侯拉下战马,手中的铁矛向下一插,刺入对方的心房、拔出,一股心头热血喷出将一张脸染的血淋淋一片。 “走!”站起的徐文也不再逞强,也不顾脸上鲜血直往下流,拎着铁矛与韩世忠边战边退。 枪矛并起,黑甲的身影退回锋线,好似水入大海,没带起一点波澜。 齐军大纛下,吕布双眼微眯,前方锋线已呈犬牙交错之势,片刻举起手,轻声开口:“传令卞祥、縻貹护住陷阵营两翼,移动上前,命骑兵盯着对面辽军,但有骑兵出击,不需等待将令,直接杀上。” 中军左右两翼,士兵穿上沉重的步人甲,林冲骑马上前,拎着手中的大枪从阵前横着来回奔跑再三,到得中间的时候陡然一拽缰绳,战马“希律律”嘶鸣一声转向战场人立而起:“陷阵之志——” 战马向前奔行而出,宏亮的声音在空中炸响:“有死无生!” 钢铁的甲胄踩踏地面发出轰鸣,总数不过两千五百的重甲步卒向前行走。 整齐呐喊响彻战场的同时,浩浩荡荡的两个五千兵卒如怒潮般护住左右两翼以及后方,如同掀起的巨浪潮前方奔涌而去。 西面。 辽国的旌旗舒展,耶律得重稳稳的站在战车上,身子前倾,撑着木栏观望着战场局势,看到对面的军阵有了行动,早已准备好的他也是举起手。 “吕贼还是这般喜欢抢先发动攻势,传令萧干、耶律余暏上前。” 轻声的话语出口,带着猜中敌情的欣喜与不知接下来战局如何发展的复杂情感,传递信号的令旗挥动,号角声吹响,庞大的军阵中,奚人的旗帜与耶律余暏的将旗开始移动,从两侧呈钳形直击縻貹、卞祥两个战阵侧翼。 齐军之中,耶律余暏动的那一刻,王德、完颜宗弼、完颜宗翰、钮文忠阵中响起牛角号声,不同的将旗在战马飞奔中不住飘动,轰鸣的蹄音在天空下炸响。 “希望这次能给俺不一样的战果。” 如此说了一句,耶律得重将目光看向耶律余暏的方向。 …… 天光放亮,不知何时云层变得稀薄,走向正中的太阳释放着自身的温度。 乐康城下,战鼓敲出激昂的鼓点,女真士卒穿着黑甲蜂拥攀登,年轻的完颜活女与完颜习室顶着砸下的木头、石块举盾向上攀爬,火矢在其后向上不停飞射,往日灰色的墙头上沾染了大片干涸的血迹,显然这已不是第一次攻城。 消息早已在城池内炸了锅,城头求援的消息好似不间断一般送入州衙之中,满头油汗的官员没头苍蝇一般在知州的房门外转悠着,口中抱怨着为何还不出来,一边不住用官服的袍袖擦着脑门的汗水,很快袖子上一片汗渍呈现。 有人回头看眼燃起的外面一片黑烟升腾的城门楼方向,终于受不了这煎熬,上前一把推开房门:“知州相……公?!” 平日承载着一州最高长官的座椅空无一人,视线晃动一下,聚焦在桌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官服,一枚大印正正的放在其上,后边临近灌木丛的窗户大开着,这人连忙奔跑过去,就见着那排低矮的绿植乱糟糟一片,连忙反身快速跑去门口,抓着门框大吼。 “不好!知州相公弃官跑了!” “……天杀的!这个懦弱的亡八!”有人跳起来破口大骂:“城池四面都关着门,他能跑去哪里?难不成挖个地道就能跑去外面!老子祝他被齐人砍成十八段!” “城头怎办!那边还在等援军!再不去人城池就破了……” “找个屁的援军!如今城里哪还有人派上去!衙门里守夜的老苍头都被赶上城头了,找人?老子给他上青楼找吗?”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这州衙里爆出,不少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官员全然没了风度,狰狞着脸跺着脚骂街。 半晌,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要不降了?” “……” 院落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几个官员怔愣片刻,然后收了面上狰狞的神情,本州通判轻轻咳了一声,捋一下胡须:“知州相公都弃官跑路……那说明这城确实守不住了。” 有人点头附和:“是极,前次派出的军队全军覆没,如今城头上缺兵少将,是守不住了。” “那就……”四下看看同僚,通判眉头一挑:“开城门迎王师?” “嗯嗯嗯,迎王师好啊,王师好啊。” “是不是还要准备些酒水、红布之类?” “此时哪还有时间做这些,还是简单直接些,先开门吧。” “是极是极,同去同去。” 几人计议已定,连忙找来马匹,骑着跑去城墙下方,忍着惊惧的感觉,找人向上传递了他等的决定,城上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喧嚣声,让城下的一众官员有些心惊胆颤的以为是齐军攻上城头了,还好的是,不久一面白色的旗子在城头挥动起来,城外的战鼓声停了下来。 外面完颜娄室的注视下,城门缓缓打开,大批穿着黑色衣甲的女真人开始进入进入城门。不久,打着杜、袁两面旗帜的骑兵从城下奔过,向着宁州方向杀去。 …… 正午阳光猛烈。 徽州原野上的厮杀呐喊、兵器碰撞、马蹄的轰鸣仿佛刺破了人的耳膜。 萧干以外甥乙室八斤为前部,直接杀去卞祥阵中,两边的弩弓不停开合,箭矢成片的落在举起的盾牌上,接阵的刹那,不少人呐喊的顶着盾牌轰然撞向对方,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在盾面之间发出,刀锋、枪林频繁起落,血线在蔓延。 秦明一棒子敲死一个奚人指挥使,手中的狼牙棒瞬间染成血色,似是被战场上的气氛刺激到,这霹雳火虎吼一声,挥着棒子杀上战线,一棒子拍向又扑过来的奚人士卒,势大力沉的重击砸在人的头顶,暗红色的鲜血顺着七孔流出,倒毙在地。 交战处的士卒不断的奔向彼此,掀起更大的血浪。 天空中箭矢频繁落下,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有着金属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厮杀中的人影有人抽空看了一下,顿时嘶吼着:“齐军甲士!” 黑漆漆的铁甲反射出独属金属的光芒。 萧干在军阵中听着有亲卫在喊:“太师!齐军甲士上来了!”,萧干在马上忍不住握紧缰绳,视线里,被箭矢穿出几个窟窿的血红色的旗帜在舒卷,一排排持着长矛、大斧的重甲士卒迈着匀速的步伐向着自己外甥领的战阵缓缓逼近。 “传令巴尔达喀,让他率骑兵上前,逼退那些步卒,令乙室八斤转向,尽量挡住齐军甲士,剩下的人跟着俺进攻卞祥,令阿噜上前做先锋,吹号、吹号,为锋线的勇士助威。” 传令的士兵打马奔出,苍凉的号角响起,属于他四军太师的旗帜奋勇趋前,吼叫着冲向卞字旗的方向。 侧面,马蹄声敲响在地面,为数三千的奚人骑兵怪叫着冲向秦明的大旗处,视线中,奔来的王德与完颜宗翰却在加速压向奚人的骑兵。 “先迎击骑兵吧……” 叹息声从面貌粗犷的巴尔达喀口中发出,四周亲卫连忙一起嘶吼着“转向,迎战齐军!”,前方的骑士在拨转马向,隆隆的蹄声在冲向彼此。 …… “杀——” “杀——” 犬牙交错的战线,两条腿的身影与四条腿的走兽都在向前奔跑着,完颜宗弼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雪亮的大斧,斧身沉重呼啸,带起道道黑影,接连砍翻数名骑兵,一张面孔被飞溅的鲜血涂上别样的颜色,铁锈之气一直向着鼻孔中钻。 他双眼中带着火气,手中的大斧挥动越加狠辣,冲击来的士卒都是左皮室军的精锐,纵然比不上刚立国之时的精锐,仍旧是比一般的辽兵要悍勇的多。 一骑张嘴吼叫的皮室军将官手中大刀对着齐军骑兵脑袋劈下,唰的一声将人头砍飞半空,这契丹贵族子弟兴奋的怪叫一声,下一刻,呼啸的风声传来,沉重的大斧劈在他的胸口,斧刃斩入血肉,破开骨骼,带着人飞离马鞍,又被抖落地面。 完颜宗弼收回大斧,目带戾气的看着前方高速冲来的数名辽兵,咽下一口口水:“辽狗!上前受死!” 嗖—— 数支箭矢从左侧飞过,扎入正面人的脸面,惨叫一声翻身掉落战马,战马踏地的声响中,完颜宗弼微微歪头,自家兄弟完颜宗隽与完颜奔睹正不断挽弓射箭,每动一下必有人落马。 “……讹鲁观。” 轻声念叨一下兄弟的名字,也不管他为何出现在自己的队伍中,完颜宗弼振奋下精神,张口“啊——”大吼一声,久未打理的虬须怒张,犹如张开口的狮子直接杀入骑兵群中。 “四郎,耶律余暏在中间,朝他那边杀!” 完颜宗隽喊出来的同时,一箭将对面的骑兵射下马,看看距离将近,连忙同完颜奔睹一同收弓,二人挺起铁矛长枪,虎吼着向前冲杀。 此时,耶律余暏麾下名为丑和尚的将领正在带兵冲杀至齐军马军之中,同在一侧的钮文忠呼喊连连,三尖两刃刀上挂满了血迹,看眼完颜宗弼的方向冷哼一声,自己麾下校尉完颜宗隽适才开战趁着混乱跑去那边,可是被他看在眼里。 等打完…… 手中刀落在对面的脖颈处,没等他想完的瞬间,穿着将官甲胄的丑和尚猛的从骑兵后方闪出,手中大刀劈下,钮文忠大惊,手中慢了一线没能收回,只是他反应也快,猛的朝旁歪下身子。 嗤—— 大刀掠过肩头,沉重的刀头擦过肩甲,兽头吞口带着鲜血飞了起来,这铁蜻蜓“啊——”的惨叫一声,咬牙用力夹住双腿方才没掉落马下。 “将军!” 身旁亲兵大惊,连忙赶上护卫着他。 雷鸣般的蹄声中,厮杀的怒吼在人群中接连炸开,一道道骑着战马的身影在朝地面跌落,周围见着自家将军受伤的骑士有些惶惶然,军中副将曹洪当下嘶喊一声,奋力舞刀上前,纵马奔驰在钮文忠身前护持着他。 无数的兵刃划过身体的声音在这处战场相继响起,厮杀还在继续。 …… 厮杀在继续,天光在西走,轰鸣的战场迎来西落的日光。 鲜红的披风在风里飘动,吕布坐在战马上,目光平静的看着战场,不经意的扫视之间,战场每一处却又都落入他的眼眸,前方的令骑不断将消息传递回来,不论好坏轻重,他都会看上一眼,随后发布着新的命令。 偶尔看去对面战阵的目光一凝,视线之中,一侧的军队开始向前移动,微微眯起的护目里闪过寒光:“那边是……辽军西北路招讨司与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队伍?” 王政仰头看了一眼,沉默一下,点头:“大王,还未到……” 火红的身影举起手:“让狼骑准备。” 胳膊伸去一旁拔起方天画戟,吕布的脸上无喜无悲:“随某去杀个人,很快就回。”(本章完) 第891章 还箭 恶虎(5800) 时间回到辽军右翼出动之前。 咚咚—— 咚咚咚—— 肃杀的战鼓声震动着耳膜,延绵展开的军阵前方,耶律得重神情凝重的站在战车上盯着战场,人数四万有余的两军在厮杀,纵使己方军队略微多于齐军,然而褐色的身影被死死挡在中线附近,甚至还在轻微的后退。 寄与厚望的左皮室军与萧干所部皆被阻在当场,骑兵在战场两翼与对面打的火热,只是耶律得重那颗心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冰凉,握着战车木栏的手背暴起青筋,虎口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再这般下去还要重复之前之事。” 轻声的呢喃隐藏在战鼓的轰鸣声中,站在车前护卫的四子耶律宗霖耳朵一动:“爹……不是,父帅恁说啥?啥重复了?” “……”耶律得重眼角微微一抽,眼角都懒得往自己四子那边瞥一下,只是抬手让一个传令兵骑马过去传达他命令。 “令琼妖纳延统兵迎上去,乌古敌烈部骑兵一并听从其调遣。” 接着狠狠砸了一下木栏:“该死的萧海里,杀了乌利可安,让这一部骑兵没了主帅。” 这话耶律宗霖听的清楚,嘴里嘟囔一句:“还不是他自己穿的骚包。” “闭嘴!” 耶律得重没好气的瞪眼自己儿子,眼看传令兵跑远了,自己下来战车,招来亲卫将自己的战马迁过来,面色有些不好的对三个儿子道:“准备一下,待锋线处有了突破,即刻全军压上,争取能将齐贼赶回辽东。” 耶律宗云、宗电对视一眼,沉默着点点头,眼看自家兄弟张嘴,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快去整军。” “……哦。”耶律宗霖闷闷的点点头,也怕自己说出什么话惹的父亲生气,干脆两手捂着嘴向前跑出去。 只是他倒是忘了,双手抬起奔跑会让自己的臀部扭的幅度更加大些。 “……娘娘们们儿的成什么样子!”耶律得重没好气的看着自己儿子跑远的身形,握着刀柄狠狠正了下:“回去再执行家法让这厮好生长长记性!” 耶律宗电看看兄长,哼哼两声没有说话,耶律宗云抓抓脸颊,抬眼看着天:“俺支持父帅的决定。” 号角吹响。 矗立战场边沿的身影陡然跨坐上马,接到命令的琼妖纳延抬手举起红色锋刃的宝枪猛的向前一挥:“为了我等边军的荣耀!” 令旗挥动,两部已不足六千人的骑兵开始跑动,长枪、铁矛拎在手里,马蹄翻动的速度开始加快。 …… 时间恢复到正常。 赤兔欢快的打出一个响鼻,红色的身影载着背上的主将向前踏动地面,后方余呈招呼一声,亲卫铁骑齐齐而动,三千狼骑在将领的呼喊下开始上马、行进,苏定、卫鹤、安仁美等随军将领也混入其中,静静看着那抹鲜红的身影,偏斜的阳光下,越发的火红。 “传令韩世忠、卞祥、縻貹,不得分心他顾,令王德、钮文忠、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四将快些击溃对方骑兵策应步军。” 吕布语速飞快,没有丝毫考虑的将命令发下去,随后转头看眼骑在马上跟着行走的王政:“军师就莫要上前,替某在此看着,若是敌军有甚动向,令剩下的兵马向前。” 王政点点头,难得露出正经的神色,一把拿起君子剑握在手中:“大王放心,政也非是第一次上战场。” 吕布笑了一下,纵马上前,方天画戟转动间在空中留下一抹白芒:“狼骑——” 三千装备精良的骑兵向着前方缓缓前进,提在手中的长枪紧握,齐齐呼喊一声:“在!” “随某……” 亲卫护持中的吕布猛的一抖缰绳:“杀——” 暴烈的声音吼出,红色的身影在加速前行,三千骑兵加速,轰隆隆的声音在战场炸开。 …… 此时,辽军大纛下,战马兜转一圈,驮着主人甩着马尾,耶律得重的脸上愣了一下,随后用力抹了一把脸:“吕贼……出兵了?” “是吕贼!他那旗帜动了!”旁边的长子陡然伸手向前指点着,脑袋在自己父亲与远处旗帜之间转动,神情激动:“父帅!吕贼亲自出战了!他亲自领兵出来了!” 耶律得重倒是没他那般激动,沉吟片刻,嘴里说着:“俺有眼,看的到!” 话语顿了顿,抬手,神情肃穆的开口:“擂鼓,传令琼妖纳延、耶律余暏、萧干所部,尽力将其围杀,中军各部做好准备,寻机踏入战场!” 传令进攻的鼓点再次急促起来,令旗在旗手的手中舞出各种色彩,中间交锋的战场,凄厉的呐喊、厮杀的吼叫震动着原野,周围雨点儿般的箭矢、弩矢从空中划过、落下,不断有身影倒在地上,流淌出温热的血液。 战场上的将领听到振奋的鼓点,皆是命令身旁亲兵回首顾盼,传达的信息让不少人错愕的从焦灼的锋线上收回目光,看去远处进行的大旗,那一抹火红的身影映入眼帘,有人精神一振,嘶吼着命令属下奋勇上前。 辽军的将领皆是露出惊喜的神色,有人仍是将注意力转回眼前交锋的齐军身上,耶律余暏拼命嘶吼着:“转向,转向,令太真驸马挡住齐军兵马,其余人随俺去杀吕贼!” 声嘶力竭的嘶喊在号角的吹动下唤回手下骑士的理智,一队接一队的骑兵在转向,打着青牛旗帜的驸马太真挥动青龙戟,跃马而出,悍然杀向齐军的骑兵。 烟尘在升起,高空看去,混乱的战场有两处穿着褐色衣甲的骑兵在汇合,卷起一道土龙,从怨军与韩世忠、双马战场后方绕过,意图从锋线的侧翼扑向正在向着这边飞驰而来的三千骑兵。 暮风瑟瑟,鲜血飞洒,汹涌的人群在拼命的向前涌动,横刀、长枪拼命向前捅刺劈砍着,对面的身影挺着盾牌挡住对面黑甲士卒的劈砍,同样狂热的挥刀砍过来。 希律律—— 一声战马的嘶鸣似梦似幻的传入耳中,边缘处,穿着黑甲的身影绝望的看着那将要临头的刀锋,陡然一阵风声从旁而过,挥舞刀兵的身影如同被攻城锥砸中,整个人飞了起来,血液在空中胡乱喷溅着,轰一声砸在后方人的身上。 红色的光影从一旁快速闪过,马蹄卷起的泥土从半空落下,鲜红的披风在空中发出呼啦一声遮蔽住望去的视野。 …… 战阵中,厮杀的身影在向前突进,郭药师一身征尘骑在战马上,不停发布着命令调整着攻击的队列,看着火红身影奔跑而来的瞬间蓦地睁大眼睛,手指伸缩数下,终于一把攥住硬弓,纵马向着战阵边缘跑去,箭矢抽了出来。 弓开满月。 松手。 有些远了…… 他想。 …… 赤兔载着突进的人影从步卒旁跑过,一杆画戟时不时挥动发出砰砰的击打声,犹如从天而降的猎鹰,锋利的戟耳钩碎一道道激动上前拦截的辽军士卒,头颅、手、木盾的碎屑、衣甲的碎片在半空肆意飞舞,人体跌落的声音随着吕布在战场上转进偶尔传来,身后三千狼骑也在不断突进,不时有箭矢从骑兵阵中飞出,落去那边厮杀的步卒身上。 “让契丹人看看,谁才是北地骑战第一!” 赤兔在地上狂奔,马上的身影忽然转身一把抓住从半空坠下,向自己腰腹钻来的羽箭,眼神一扫,看着正垂下弓的怨军将领。 “竖子好胆!”爆喝的声音从赤兔背上发出,吕布挂戟抽弓,随手将箭矢搭上,狼腰轻扭。 嘣—— 弓弦发出一声颤音,郭药师看着那边突然转身接下箭矢正在恼怒,眼见吕布动作快速的将箭矢还射过来,他第一次被人从空中将射过去的箭徒手接下,又自持武艺高强,正想复制那边接箭的动作。 箭矢如流星嗖的飞射过来,想要完全避开已是来不及,好在他反应迅疾向旁闪了闪,就觉肩膀一疼,脸上神色陡然扭曲。 “嗯——” 鼻子闷哼出声,郭药师拿着弓的手松开,额头瞬间冒出一头热汗,耳中听着爆喝声传来。 “还尔一箭,下次定取尔之性命!”厮杀呐喊的声音陡然传入耳朵,耳边响起亲卫“渠帅!”“将军!”的叫声,郭药师捂着肩膀:“没事,回去!” 一勒战马向回就跑,口中喊着:“传令赵鹤寿莫要冲动,不要去管那齐王,专心帮自家兄弟破开敌阵,去啊!” 一亲卫连忙打马向着阵后跑去。 温湿的感觉从肩头晕开,郭药师咬牙拔出尖刀削断箭杆,回头看眼狼骑奔驰而过,一片箭雨洒下,暗骂一句,入娘的,那般远距离竟然还能破甲射入肉里,若是近一点怕是这胳膊要废。 …… 前方奔驰的吕布却是没去管郭药师在想什么,眼神紧紧盯着远方腾起的烟尘,自齐国建立以来,总是困于宫闱,埋首案牍,如今驰骋在战场,久违的再次有了激情澎湃的感觉,那股战斗的欲望再次在血管里燃烧了起来。 四周厮杀的声音连成一片,大批战马跑过身侧给了怨军士卒不小的压力,韩世忠、马劲、马勥三人顿时发力,连声怒吼着“压过去!”指挥士卒将锋线向前推过去,一时间将锋线向前移动了数十步,才在怨军骑兵的配合下稳住脚步。 拥挤的锋线,兵马厮杀成团,整个战场的节奏陡然乱了起来,吕布策马冲出数十丈,辽军的骑兵已经能看到面容。 昏黄的光线里,前方,一身黑色铠甲,浓眉黄须,骑着枣红马,手持红色宝枪的将领奔驰在将旗下,目光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拍马催促着麾下兵马直冲过来:“大帅有令,杀吕贼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身旁的骑兵口中陡然发出各种怪叫,轰鸣声中向着这边猛冲过来,有人拿起骑弓、搭箭。 吕布看了这边一眼,弓开再三,射落三人,引起一阵骚乱,纷纷惊慌的射出手中箭矢,赤兔上的人影收弓换戟,双脚一踢马腹,胯下身影陡然前蹿,一西北路招讨司的将官与数名骑兵持着兵器朝着他直扑过来。 奔驰的赤兔背上,吕布手中画戟轻抬,双眼扫视着后方的骑兵,另手轻拽了下缰绳,胯下的畜牲心领神会,后腿一蹬,陡然转向,扑来的身影被画戟轻松砸飞出去,胸膛的皮甲上有着一个“井”字型深陷,口鼻喷血,滚在地面。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那将领可惜的看着吕布向旁闪过,打起精神冲向齐军的骑兵,有人举起凤头斧,风一般的飞驰而来。 对面,琼妖纳延的身影也在对冲而来,吕布骑着战马在敌军中左冲右突,一杆画戟拍砸劈戳,向着将旗突进,挥舞的画戟被几杆长枪架住,手腕一转,手掌一松、一抓,手臂带着戟杆猛的一拉,卡住长枪的戟耳“咯”一声将长兵从对方手里夺过,接连撞飞旁边的长柄兵器,四个骑兵“啊!”一声惨叫,看着鲜血淋淋的手心、虎口不停抖动着手。 那画戟带着长枪往回一兜,旋转的手腕中,直飞一旁,噗的刺入马上骑兵胸膛,说时迟那时快,手臂带着长柄在头上一转,挥手向下横向一拉,一条斜线切过四人脑袋、脖颈、胸口、胳膊,血肉、撕裂的肋骨、胳膊瞬间抛上半空,划过人体的画戟重新被双手握住。 “吕贼受死!” 马蹄踏过泥土,枣红马冲至,带有黄须的面容惊怒交加,红色枪刃随着手臂的动作倏然探出,好似色彩斑斓的毒蛇信子。 赤兔背上,划到身侧的画戟猛的反向挥了过去,黑色的戟杆在空中速度过快,几乎弯了起来,风声如恶虎咆哮。 顷刻间,画戟的锋刃对着出枪的身影轰然砸了过去,坚硬的枪刃与呼啸而来的画戟撞个正着。 咣—— 火伴随巨大的金属撞击声迸射出来,琼妖纳延整个人如遭雷击,握枪的手再抓不住怦然松开,几许血滴随着长枪向旁挥洒,却是虎口处已经裂了,胯下枣红马也是浑身一震,瞬间速度慢了一下,惊恐的神情浮上脸庞,马上的边军将领在拼命拽马转向,后方的亲卫奔驰上前,死命护着他斜败下去。 另一侧,戟枪相撞之时,名为潘异的将领同时冲了过来:“统军小心,末将来助你一臂之力!”,挥动大刀照着吕布的脖颈砍了过去。 “呔——” 吕布眉头一挑,舌绽春雷,画戟一个斜劈,嘭的砸在刀锋上,潘异的表现比琼妖纳延还不如,整个人在马背上向后震了一下,手中的大刀飞上半空向着后面远方落去,两马交错,画戟顺势一刺、一挑,浮上半空的身影胸膛喷泉般溅出鲜血,嘭的掉落下去,被后方战马踩踏而过。 赤兔狂奔带起风声,鲜红的披风在身后呼啦一下招展,金冠映着黄昏的光芒,马背上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的威猛身影一声长啸,“断——”的吼了一声,几息之间,劈翻护着将旗的亲卫,西北路招讨司的将旗陡然折断在地,复挥一戟,琼妖纳延的旗帜随着掌旗手飞落在地,呼喝中画戟杀开一条血路,向着后方的骑阵冲去。 也是此刻,后方的狼骑冲了上来,轰然冲撞声中与辽国边军撞在一起,战马惨嘶着栽倒在地,马上的骑士胸口插着长枪、铁矛坠落,扔了长杆兵刃的骑士抽出横刀,嘶声呐喊着跟着前方火红的身影向前冲去。 前方,冲锋的招讨司骑兵神情一滞,有人勒住缰绳,有人直接转向向侧旁跑去,然后,猛烈的碰撞蔓延过来,刀砍枪戳,对冲的狼骑没有一丝犹豫,撕开前方的身影,留下一条血路。 就在西北路招讨司旗帜折断的同时,后方乌古敌烈统军司的骑兵也骚动一下,寇镇远头皮发麻的看着向着己方杀来的赤红身影,不明白为何前方一下就败了,回头看眼耶律余暏的旗帜,牛角号的声音次第传来,长短不一的号令让他明白,这是催促的声响。 寇镇远无奈,只能勉强打起精神,一挺手中长枪,死命向前,身旁的骑兵在将官呼喝下勉强约束心神,继续挺枪前行。 对面一身甲胄染血,披风被血侵染的坠在身后的火红身影杀穿招讨司的骑阵,看着十余丈外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将旗重重喷出一口气,吕布挺戟指去旗帜飘动的方位:“将士们,随某凿穿他们,今日破尽敌阵!” 余呈在后举起凤头斧:“愿随大王破阵!” 更多的身影透阵而出:“愿随大王破阵!” “哈哈哈——”吕布大笑着甩了下披风,血水从边缘处飞溅而出:“痛快!” 远方的辽军阵中,耶律得重一脸铁青,望着西北路边军的溃兵在马背上摇晃一下,身旁长子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被他一把推开:“传令全军,压上去,压上去!今日必杀吕贼——” 号角吹响,辽军的中军与后阵开始前移。 愤恨视野的远处,火红的身影“杀——”的一声暴吼,猛的挥动方天画戟,赤兔感受到上方身影爆发出来的气势,兴奋的嘶鸣一声,四蹄用力,在前方辽军骑兵没能反应过来之际,陡然加速冲入其中。 “你们辽国人是不是忘了……” 画戟劈在战马头颅,马倒下的瞬间甩飞了背上骑士。 “某叫吕布——” 赤兔陡然跳起,越过刺来的长枪,画戟抬起,下挥。 “……吕布吕奉先!” 人头飞上半空,没头的身子鲜血喷了丈高。 “某……杀过来了!” 轰然的碰撞声在画戟与兵器间发出,统军司的骑卒倒飞下战马,赤红的身影紧紧盯着将旗下的身影,伸出画戟勾过来一名敌军的士卒,向前一抛。 杀意如潮。 …… 战场上,观望的人马发出吼叫,不少齐军的步卒听着消息,高呼着“大王万胜——”,军心士气一时间大振,压着前方的敌人步步推进。 随后,号角声吹响,齐军仅剩的兵马在王政的指挥下开始向前压进,黑压压的人影中,人马披甲的骑兵在护卫中开始向前。 …… “这齐王疯了??” 战马不住起伏,寇镇远看着那道火红的身影有些心惊肉跳,想了下伸手拿出硬弓,冲着身旁的骑士大喊:“莫要与那厮近战,射杀他,射杀他!” 张弓搭箭的动作有些慌张,随着寇镇远一声嘶吼,十数支羽箭飞向吕布的方向。 人的身影罩下马头,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十数支箭矢尽数插入人的身体,有几支射空擦着赤兔的身侧扎入泥土,狂奔的火红身影上面,吕布紧紧捏着方天画戟,剧烈的抖动让他心情同样激荡起来,眼中的神色愈发的兴奋。 视线前方的统军司兵马开始规避,胆怯的士卒不敢再挡在那赤红的身影之前。 “你也吃某一箭!” 飞驰的马背上,吕布抽弓挽起,照着数丈外的寇镇远就是一箭过去。 后者早就心惊胆颤,连忙向着左边一闪,视线中,箭簇的尖锐闪过寒芒。 噗—— 箭矢射入眼眶,只留尾羽在外轻轻颤抖,战马奔腾间,寇镇远早就失去意识,颠簸一下朝着一边倾斜,嘭的跌在地上没了声息。 昏黄的天光中,赤红的身色冲入人堆,拔刀斩飞一颗头颅,马蹄翻腾,伸手换回方天画戟,直接向着后方耶律余暏的将旗冲杀。 狼骑跟上,啃噬而过。(本章完) 第892章 连破三阵(二合一) 厮杀呐喊的声音在这战场汇聚成一片,赤红的身影在天色下显得有些深沉,战马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躲避刺来的长枪、铁矛,随即出手砍断将旗,沾满鲜血的披风裂开几个口子,马背上不耐烦的身影陡然将其解开、一甩,“啪——”卷住侧旁对冲而来的骑士身影,手臂用力,猛的一拉,人体在空中飞翔而起,手舞足蹈的摔在空地上,还没来及反应过来怎生回事,不知何人的坐骑踏下马蹄,碗大的蹄子“喀嚓”一声踩中胸膛,惨叫声短促的响了一声,戛然而止。 马蹄翻腾轰鸣,褪去累赘的吕布顿觉身上轻快不少,双臂挥动,咆哮出声:“避让者生,挡路者……死!”画戟小枝勾着人从战马上飞起,甩上天空,躲让不及的统军司骑兵在马速加持下扑过来,数柄长枪刺向火红战马的脖颈。 希律律—— 赤兔喘出一口粗气,仰头嘶鸣,猛的踩踏地面,烟尘溅起的瞬间,庞大的马身借着力道偏转去一旁,枪头探过来,马背上的身影轰然砸下画戟,月牙形状的锋刃沿着枪杆向前刮擦而去,对面的身影反应不及,顿时被方天画戟砍在胸口,吕布双臂用力一挥,人体炮弹一般撞向后方的同袍,顿时两声惨叫前后响起。 奔跑中,数骑再次袭来,赤兔身子一转,向着另一个方向斜冲过去,吕布挥舞着手中长兵,披荆斩棘一般杀过去,迅速与这边拉开距离。 后方的阵列,余呈带着亲卫铁骑迅速跟上,奔跑而来的狼骑则在卫鹤、苏定、安仁美等将的带领下,照着打开的缺口,轰的一下撞过去。 震天的呐喊声响起。 长枪、铁矛、大刀挥砍戳刺,残肢、鲜血抛飞上空中,冲过来的身影被长枪捅入胸膛,挑着向前冲了一段甩下去,三千狼骑里,有战马被人杀死,将人摔了出去,也有冲撞中反被对面刺下战马,然而到底是少数,这些精挑细选的骑兵精锐对于如何冲阵厮杀有着自己的心得经验,杀散前方的敌骑,快速向着侧前的吕布疾驰过去,两方呈钳状向前凿击。 耶律余暏在后方看着前面两面边军旗帜相继落下,顿时心中一凉,满是尘土的视野,呈现暗红色的身影正向前狂奔,手中的方天画戟似乎与开战前一般无二的明亮,残阳照下来,在锋刃处添上一抹血色。 战马奔腾中那身影在战马遮遮掩掩的人堆里时隐时现,马背上的吕布并不是一直直线奔腾,仗着赤兔的灵活舞动方天画戟不停变换着方位,偶尔刺中军中的将领,双臂飞甩出去,穿着铁甲的身影飞在半空挡住射来的冷箭。 厮杀的混乱中,马蹄声陡然加速,再次杀透骑阵的赤红身影一戟拨开皮室军的骑卒,刀枪在空中劈落戳刺,方天画戟舞动之时,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的身影时不时侧下身子,刀锋、枪刃落在金属的表面拉出一溜火,坚实的甲胄上瞬间再添数道班驳痕迹。 虎目扫视,掠过左皮室军的战旗,随即一画戟劈在战马脖颈上,轰隆的摔倒声与数声惨叫传出。 恶寒袭来,耶律余暏眼皮猛跳,本能的看向那边突进的赤红色人影,忍不住高声大呼:“快杀了吕布!杀吕布者,本祥稳向圣上为其请功!私人再赏黄金万两!” 亲兵在旁边帮着他一起呼喊,顿时有胆大的骑兵驾驭战马向着吕布杀去,双眼赤红,白色的分泌物从嘴角冒出,近乎嘶吼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下:“贼王,将脑袋留下!” 吕布哼了一声,率着身后从骑径直撞了过去,手中画戟捅在人身上,刀光枪影交错,奋力朝着杀来的皮室军士卒砍杀,锋刃割开血肉,凄厉的惨叫过后,死尸掉落战马,鲜血喷洒在人的脸上、甲胄上,残肢头颅不断起落,失去主人的战马无助的向前奔跑着,转眼之间,赤红的身影将交锋的烈度拔到最高,冲入人堆的一道道雄壮身影、战马猛烈的交错厮杀。 前方的骑兵被搅动起来,吕布抬起画戟扎入一人的肚子,双马交错中,一撕扯,裂开的肚子里,绿绿带着热气的肠子汹涌流出,耷拉到地面,战马奔跑中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厮杀的皮室军士气陡然一弱。 “随俺来!” 吕布眼光一闪,扯下缰绳,赤红的身影向着适才发出吼叫的方向冲去,后方持着凤头斧的护卫杀的满身是血,喘出一口粗气,沙哑着嗓子嘶吼:“跟上大王!跟上大王!” 有亲卫伸手入怀掏出竹哨吹响,尖锐的声音响起,沸腾的马蹄声在轰鸣。 不住晃动的视线中,赤兔在骑兵中不断穿梭,马背上的吕布配合着挥动手臂,方天画戟以最省力的方式划过人的身体,鲜血飙射,手足分离。 “吕贼休的猖狂!” 驸马萧昱纵马过来,趁着对面与人厮杀,一刀劈下,吕布双脚一踢,赤兔快了一线奔跑向前,上挡的画戟嘭的一声敲偏刀杆,马速加快中,月牙戟刃顺着刀杆向下滑动,金属与硬木摩擦的声响中。 对面萧昱吓得连忙扔了大刀,也不顾战马正在狂奔连忙一个镫里藏身闪去一边,画戟一闪,战马后半部大片血光迸射,整片的血肉飞了起来,一片牛皮靴底在空中翻转。 萧昱正感觉脚底一凉,还没来及庆幸,战马陡然向旁侧倒,“唉唉唉——”的惊恐叫声从这驸马口中发出,整个人被战马带的偏转向上,沉重的马身轰然砸在地面向前滑动留下一条血路,萧昱整个人侧身靠着马腹跟着自己的坐骑向前滑走,“啊啊啊啊——”尖锐的叫声从口中发出,犹如受惊的妇人一般。 吕布余光瞄了一眼,古怪的神色浮现上脸庞,也不去管那被亲兵死命救下的驸马,双手捏着戟杆转动,猛的一挥将拦路的骑兵扇开,赤兔奋力向前奔跑,马蹄向后一蹬踏。 此时苏定带着数名狼骑正在夹击赶来,方脸虎须的耶律余暏一杆长枪挥舞,瞬间将逼近的骑兵打飞,苏定挥刀劈砍,他拨马怒吼一声,铁枪横扫,嘭的一声巨响砸中对方手中刀锋,持刀的将领手中顿时酸麻不已,连忙仰头后倒,躲过反扫回来的长枪。 转过身形寻找同袍之时,黑影落下,方天画戟如雷霆直落。 嘭—— 巨大的兵刃交击声炸响,耶律余暏龇牙咧嘴的抬头望去,月牙戟刃压在枪杆上,“咯咯吱吱”的摩擦声音响起,吕布哼了一声,陡然抬手、挥落,又是重重一画戟直劈而下。 对面,双手托枪的双臂猛的向下一沉,虎口有鲜血流淌,身上的甲叶哗啦一声轻响,缝着的狼毫微微震颤,耶律余暏神情难看之下,双脚连磕几下战马,胯下战马与他征战多年,熟练的调转一个方向奔跑逃出。 后方亲卫分出几人跟上,剩余的不要命的向着这边扑来。 吕布微微皱眉,画戟舞动,拨开周围刺来的兵刃,猛的一提赤兔缰绳,径直向后追赶上去,身后,余呈等护卫冲过来,枪斧齐下,将卷入的骑兵砍落下马。 耶律余暏战马不过跑了十几丈远,听得后方马蹄声急促逼近,转头顾看一眼,顿时眉毛一跳,几个亲卫叫了声:“祥稳快走!” 转头向着吕布反冲过去,几声惨叫在天空下短促的响起,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耶律余暏闭闭眼,猛的睁开,听着蹄音临近,扭曲着一张脸,回身就是一刺:“吕布!你欺人太甚!” 砰—— 脆响声在兵刃间响起,枪尖正正抵在满是鲜血碎肉的画戟“井”字上。 吕布在后冷笑一声,手腕一扭,小枝转动错开铁枪,赤兔喘息向前狂奔。 “辽狗,留下头来——”方天画戟怒斩而下。 …… 有些昏暗的天幕下,战场的远方,有人抬头看向变成铅色的天空。 “……天要黑了。” 战马向前缓缓踏着脚步,长时间的赶路,马匹都有些疲累,史字大旗下,冷着脸的身影整理了下堪舆图收起。 “举火把,赶夜路。”简短的命令传下,史文恭下了决定,身边的副将嘴角动了下,什么话也没说,看着传令兵离去。 不久,一道火龙在林野间出现,迅速的朝着既定的方向而去。 …… 天光将沉,眼前的视野仍是能看到清晰的人影,只是带上一些昏暗之感。 战鼓声、号角声混杂一起在天空中奏响进攻的序曲。 一支支火把在点燃,星星点点的火光传染一般迅速在齐、辽两军中燃起,中军移动的一刻,点点光芒照射着四方,没有人因着夜色将近退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后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一般。 马蹄声从辽军的中军响起,穿着盔甲的将领面沉如水,传令的士兵大声的呼喊着最新的军令,随即战马缓缓加速,向着战场中那面吕字大旗快速冲去。 距离左皮室军大旗十丈的距离,赤红的身影与褐色的衣甲在纠缠,赤兔不断向着驮着将领的战马突进,一道道身影在前扑后继的向着这边杀来。 耶律余暏自知对方马快,不敢一个劲儿的逃走,招呼着皮室军的将士共击那抹赤红,方天画戟舞出道道光滑,不住落在人、马的身上,鲜血溅射在身上,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血气味道。 厮杀之间,兵器凶猛的碰撞,铁枪、画戟招数刚猛简单,大开大合的起落挥、砸、刺、扫,空气里都能听到呼啸的声响。 陡然,砸落的长枪被方天画戟架住,手臂酸软的辽国将领手臂酸软,迟了一瞬,吕布手腕扭动,双方兵器嘎吱发出摩擦声响,耶律余暏咬牙使劲儿捏着长枪,虎口处流出的血液湿润了手掌,枪杆在一寸寸的向上抽出。 呜呜呜—— 牛角号的声音响起,马蹄猛烈的践踏着地面,吕布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举着火把的骑兵如同火龙一般踏着滚滚烟尘向着这边杀来。 耶律余暏见他分神陡然“啊——”的吼了一声,猛的抽回铁枪,一勒缰绳,战马趁势猛的转身,暴烈的马匹扬起后腿蹬过去,赤兔性子更加凶恶,嘶鸣一声抬起前腿踢出,正中对方马匹的皮肉,发出沉闷声响。 画戟也在此时带着风声横扫而至。 耶律余暏猛的向前一趴,呼啸而过的戟尖“吱——”的擦过前方将领后背甲胄,金属碎片、破布、鲜血飞上半空,受伤的人“啊——”一声惨叫,战马驮着他奔跑两步忽然一个腿软向旁侧倒,他忍痛猛的一撑飞落马鞍,在地上滚成一团。 吕布纵马而至,侧身画戟一挥,照着他脑袋的方向削去。 耶律余暏正摔的七荤八素,按照他的本意是想立时撑着身子站起,只是那一戟一摔实在疼痛,整个人趴在那里一时间动不了,只是努力抬了下头。 呼—— 月牙戟刃从头顶扫过,头盔被刮蹭着飞出三尺远,马上的人怔了一下,战马向前奔跑着,有皮室军的骑兵死命向这边冲来。 趴着的人缓了几息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抬起头,前方,吕布扫落打飞几名骑士,勒着马转回来,周围厮杀的亲兵已是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吕布亲卫,有人连忙回转飞扑过来,用着身体挡向吕布的画戟。 “将军快走!” 凄厉的呼喊声从士卒的口中发出,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耶律余暏踉跄起身,赶忙抓着从旁跑过的亲卫的手,被人拉了上去,两人一马疯狂逃窜,远离那道赤红的身影。 片刻,左皮室军的大旗折断,飘忽着砸落在地。 …… 锋线处,韩世忠将冷硬的军粮塞入口中,灌下一口凉水,看向同样鼓着腮帮的徐文笑了一下。 “这时候可以冲了,你小子可还有力气?”韩世忠将水囊递给旁边的老搭档。 “屁话!”粗硬的干粮艰难的咽了下去,徐文灌下一口冷水:“将军说,只要这次俺立下功劳,就向大王请命赐婚给俺和小妹。”,双眼似乎燃起火光一般看向前方的怨军:“就算叫俺一人与他们厮杀,老子也敢拎刀就上。” “你这厮……”韩世忠摇摇头,不知道如何说他,只是拍拍手站起来,淡漠的看眼厮杀中的身影:“将休息的人都派上去吧,也该着结束了。” 徐文一声不吭的站起来。 两个身手卓绝的年轻将领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枪,厮杀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锋线上,两道矫健的身影狂热的嘶吼着,迎着最后一点余晖,带着所部,以最凶蛮的姿态杀入褐色的战阵之中。 怨军各处顿时吃紧,代表着求援的旗帜升了起来。(本章完) 第893章 混乱的战场(5000) 天空逐渐覆盖上夜的色采,尚显浅薄的夜幕还能看着远处山峦的轮廓。 蓝黑色的夜空下,举着火把的骑兵奔行成阵,号角声延绵低沉,马蹄踏过战场嘈杂的地面,奔行的骑士不停呼喊怪叫释放着战前的压力。 战场上,燃烧的箭矢带着黑烟升上天空,远远近近不同地方灼烧的亮光照着昏暗里的影像,深色的身影奋力的朝前推挤,两支长枪搅动阵线,将穿着铁甲的将军打的狼狈逃窜,手持横刀的步卒嘶声那喊着,挥刀冲向怨军的士卒。 这只是战场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视野升上天空,俯瞰整个延绵厮杀的战场,不知名的原野上,一队队辽东步骑在配合着自己的王扩大战果,三面骑军旗帜的倒下让所有辽军的将领都措手不及,士气大振的齐军在奋勇进击,骑兵在纠缠,犬牙交错的杀成一团,从一开始的列阵冲杀,变成数十块战团在延绵数里的阵线四周鏖战,被分裂的队伍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向着对方杀去。 人海中,王德“啊——”的怒吼,挥刀便砍,将一名奚人骑兵砍成两截,大刀向着萧干的方向一指:“大王已经连破三阵,我等却在此处蹉跎,与人纠缠,此生羞耻也!是男儿的,随洒家杀过去!” 他身边不足百骑兵齐声呐喊,红着眼,不停打马向前冲去。 不远处的完颜宗翰听着吼叫,面上浮现狠色:“是该让辽狗看看女真男儿的血勇!杀——” “杀——” 马蹄声、呐喊几乎同时响起,数百女真骑士随着这昔日的金国大将向后撤退一段距离,旋即再度发起冲锋,挺着铁矛、挥舞刀刃,狰狞嘶哑的大吼,与对面的奚人骑兵贴身肉搏,有人干脆跳下战马,挥刀就砍,血浪在这战场上翻滚。 原野上,满是各种野兽般的吼叫,从左看向右侧,成群厮杀的人或进或退,代表着齐军右中郎将的旗帜在与太真驸马的将旗相对而立,没了冲势的骑兵纠缠在一起,不断有人落下地面。 战场右侧一角,写有完颜的旗帜飘荡在长水校尉旗帜一侧,骑着战马、拎着大斧的完颜宗弼冷冷的看着前方厮杀的战团,陡然间嘈杂的叫喊传入耳中,扫过去的眼神带着疑惑,随即收回目光随手打偏射来的箭矢。 有人在昏暗的视野里骑着战马跑动过来,看清旗帜的一刻大喜,连忙打马过来:“完颜长水可在此处?钮将军部正与辽军苦战,望完颜长水快些过去支援。” 完颜宗弼转头看他一眼,微微侧首看着前方厮杀的战团:“回复右中郎将,就说俺知道了,此时俺们这里也在与辽狗苦战,待击溃前方之人立即就去。” 那骑兵一抱拳:“多谢完颜长水。”,转身打马向着来时的路而去。 “……四郎。”犹豫的声音传来,完颜宗隽嘴唇动了下:“要不俺先回……” “不用。”完颜宗弼摇头:“讹鲁观你安心待在这里,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他只是一个中郎将。”,转首的脸上带着冷笑:“你这不是在俺这边奋战吗?谁还能说你的不是?” 完颜宗隽张了张口,完颜宗弼直接一挥手:“行了,钮文忠将军那边不需担忧,他麾下多是老兵,装备精良超过俺们,只要小心着些怎地也伤不了。” 随后转头看向传令兵:“告诉完颜奔睹,让他收着些打,推进的太快了。” 那女真人一点头,向着前方厮杀的地方就跑。 …… 左皮室军大旗落地的那一刻,仍然保持着一万五千人的辽军中军、后军在快速赶往那赤红身影所在的地方,耶律得重骑着战马,身旁长子与次子并排在身后护持着,耳中传来的厮杀声让人不时转头四顾,陡然看着远方的旗帜举起。 黑夜里,有火矢升起,从天空划过,旗子上的图案在流星般的火光中映入瞳孔。 “父帅,求援旗帜,前军的求援旗帜!”耶律宗电指着远方竖起的双兔大旗高声大叫。 “此时还管什么前军后军。”耶律得重的脸上面无表情,紧紧攥着缰绳:“此时若不能止住吕贼的步伐,今夜过后就再无战胜齐贼的机会了。” 耶律宗云在后犹豫一下,挥了挥手中大刀,骑马奔行到他身侧:“父帅,一会儿恁老莫要上前,吕贼武艺高强,若是漠然接触谁也讨不了好,只能靠人数堆死他。” 耶律得重眯起眼睛,转脸看下长子:“你说的俺知道,现在他连破三路骑兵,体力已不如之前充沛,传令北院将军曲利出清上前,趁其体损,迅速将其击溃。”,顿了一下:“若是能杀了吕贼,本王保他进北枢密院任枢密使。” 说话间,有传令兵赶忙向前打马而去。 马蹄声轰鸣而起。 …… 骑兵的冲杀,直行向前,怒潮般的向着对面骑兵的身后推进蔓延。 各种兵器的碰撞、交击,人马交错而过,厮杀而出的身影,突破耶律余暏阵型的队伍,吕布抚摸一下浑身满是汗水、鲜血的赤兔,一身征战痕迹的吕布带着不足两千五百的狼骑缓了缓速度,歪头看向步卒那边,转过视线,画戟抬起指向左侧辽军中军扬起的尘烟:“辽人中军……尔等,可还有力气?” “有!”身后余呈一抹脸上血渍,提着凤头斧当先响应:“破辽狗!” 随后更多的声音齐齐爆发:“随大王破尽辽狗!” 拎着画戟的身影转过脸,扫视一下面色涨红的众人,握着缰绳的手一拽:“有诸君信任跟随,某有何惧!” 苏定颤抖着手臂,犹豫一下:“大王,不是说打完这部骑兵回去中军?” “战机稍纵即逝,如何能死板的按照计划去做。”回过身的威猛身影摇摇头:“况且,军师也并非什么也不懂的文人,他自会配合。” 赤兔喷口粗气,迈动蹄子,挺起的画戟直去中军帅旗的那边,雄浑的声音在战场爆发:“耶律得重,洗干净脖子等着某!某这就来寻你!” 赤红如火,侵袭而来。 远处方向,耶律得重的面色铁青,望着身前起伏的身影陡然觉得有些不自安,定了定神儿,知道是被齐军的攻势打出了阴影,面色不由更是难看三分。 “父帅……”耶律宗电握着刀杆的手有些发潮:“不若让三郎、四郎也带兵上来拱卫中军,有五千人,怎地也能抵挡一会儿。” “混账话!你等当前面曲利出清将军败定了不成!”耶律得重吼了两人一句,看着火把照着他难看的脸色。 长子次子对视一眼,嘴唇都是动了一下,随后低下头。 耶律得重骑在战马上,稍稍缓下速度,沉默了几息:“让三郎、四郎上来吧。” 耶律宗云、宗电猛的抬头。 “为父不是不信曲利出清将军。”耶律得重握着缰绳的手发白:“只是身为主帅,要做最坏的打算。” …… “列阵!” 姚刚举起铁枪大喊一声,披上甲具的人马在缓缓调整着呼吸,距离上次出战没过去多久,甲骑的人马尚未补充完全,只是就算如此,这些身形壮硕的骑士也仍是昂着头挺着胸,以睥睨的姿态看着前方厮杀的战团。 马蹄声在后方响起,骑着战马冲过来的传令兵吼出来自后方的命令。 “军师有令,攻怨军所部!” 清晰的声音传入所有甲骑的耳中,有轻笑声从阵中发出。 “所以说……”姚刚将铁质的面具戴到脸上,闷声闷气的声音从金属光泽后方传出:“读书人最坏。” 郑怀在一旁大点其头,拎着铁棍的手挽了个棍。金属的怪物向前小跑而动,视野开始上下晃动,逐渐加速,沉闷的轰鸣自下而起,地动山摇。 吱—— 尖锐的响箭在空中回荡,韩世忠听到了讯号,面色顿时一变,伸手一拉杀的忘我的徐文,“后退,后退,让开道路!”呼喊着召集身边的部众开始向侧后方褪去,持着刀盾、长枪的步卒组成临时的防线,戒备着可能到来的追击。 “终于后退了……” 厮杀声沸腾的战场,郭药师肩膀包扎妥当,浑身药味儿,看着退后的韩世忠部喘出口气,随即有些疑惑的歪歪头,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 只是鏖战多时,战场上各种声音都有,肩膀又受创分心,一时间转不过那念头,正准备发令后退调整,陡然间想起什么面色一变,双眼朝着马蹄轰鸣声传来的地方扫视,随后定格。 微弱的光芒中,漆黑的身影在上下起伏,偶尔路过仍在燃烧的火苗反射出金属的光芒,噩梦似的记忆如脱缰的野马,重新在脑海中上演。 “甲骑!” 惊恐的叫声发出,身旁疲累的怨军士卒齐齐一怔,纷纷抬头观望过去,郭药师一声:“退!”惊叫出口,拨转马头就跑。 端着铁枪冲锋在前的姚刚怒吼声随即传来:“破——” “阵——” 更多的声音吼出。 “跑啊!” “甲骑,跑——” 一息之间,混乱在怨军中蔓延,冲阵的轰鸣声在夜晚的厮杀中爆开。 齐军开始反攻。 …… 远去骑兵的尽头,赤兔在奋力跑动,金冠束发的身影倒拖着方天画戟,马蹄疯狂翻腾间,画戟的锋刃贴着地,翻起泥土、草皮,偶尔迸射出一道火,后方,伤势轻重不一的狼骑紧紧跟随,就像海面翻起的一道波浪,再次跟在主帅身后发起冲锋,朝着辽人中军这边径直杀了过来。 “不足三千人还敢过来,射死他!” 曲利出清三十多岁,面黑,嘴唇上留着一撮胡子,见着吕布的一刻面色发狠,猛的挥舞三尖刀,军中主帅已经许诺,若是适才吕布刚破琼妖纳延之时他还心有顾虑,此时对面骑兵战了如此长时间,自己麾下又有六千人马在此,还有何惧? “大王!”战马上,余呈摘下自己的护盾,奋力一抛:“接着!” 圆形的骑兵旁牌在空中飞旋,吕布单手接住的一瞬,对面的空气中全是嗡嗡的弓弦颤音,密集的箭矢飞射过来。 盾牌挥动,叮叮当当的声音敲响在铁皮盾上,被挥动砸开落下地面,或者直接扎在盾牌上,有几支箭矢擦着赤兔的皮肉过去,带出丝丝血线,这畜牲睁着大眼,喷出个响鼻,速度又快了一线。 狂奔的赤红身影背上,吕布一手捏紧了戟杆,剧烈的抖动中,双眼盯着前方,神情沉着、兴奋,一如方才初上战场。 “换刀枪,快杀了他!” 曲利出清沙哑着嗓子在吼,面色通红,双眼震颤。 赤红战马上方,吕布咧嘴一笑,而后“喝啊——”一声大吼,将插满箭矢的骑兵盾牌扔了过去,嘭一声砸在前方骑兵的脑门上,轰的巨响传出,木屑碎裂四射,人体向后飞起。 赤兔嘶鸣,马蹄翻起黑土,飞速靠近,金冠反射出火把的光芒,前方一名辽军骑兵凶狠嘶吼,一枪刺出。 画戟也在下一瞬间抡起圆弧,从天直挂而落,鲜血从那辽兵的头顶爆开,整个人被劈成两半,赤红的身影风驰电掣般一闪而过,画戟上挑,噗的捅入第三人的胸膛,整个人被挑飞出去,另一手拔刀,噗的一下,斩进左侧奔来的骑兵颈脖,人头飞上天空。 血在黑夜中绽放开来。 溅在脸上的鲜血顺着皮肤向下流淌,吕布伸舌头舔了一下:“耶律得重,某来也!” 雄浑的声音炸响,刀光戟影随着赤兔的突进在闪动,人的身体、脑袋在空中飞旋,马蹄毫不犹豫,朝前方的骑兵阵中冲了过去,三名骑兵挺矛对冲而至,与他交错的瞬间,环首刀、方天画戟挥舞,兽面吞头铠的身影持过两人的中间,刀锋划过人的脖子,右手方天画戟砸在人的脑门儿,然后手臂一收,将画戟竖起挡住第三名骑兵的刺击,左手一挥,从那人腹部划了过去。 根本看不出有何衰弱。 厮杀的声音渐渐在身后、身旁响起,举着大旗的亲卫紧跟而上,砰乓的交击声中,那一抹赤红的身影仍是冲在最前方,一杆方天画戟将对面人影挑起甩在敌人身上:“跟着某,直取中军!” 视野从上方看去,涌来的狼骑汇成刀兵,随着那一抹赤红破开层层围堵,吕布扔掉砍的满是缺口的环首刀,一柄方天画戟狂舞,将正面来袭的骑兵打落马下,身后亲卫护持,推进的速度愈加迅猛。 “拦住他,快上人去拦住他!” 曲利出清在后方看着齐王的大旗没有丝毫阻碍的向前突进,顿时有些慌神,这与他想的不同,为何这伙齐军此时还有这般战力,想要兜转战马,后方中军帅旗处有冲锋的号声传来,身边骑兵死命向前,裹挟着他退无可退。 就在他下令的时候,亲做尖刀的吕布也看着将旗下的他,轻轻一踢马腹,赤兔猛的踏过地面,方天画戟照着前方劈开冲来的骑兵群,带着狼骑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如同切入人体的刀锋,破开一层又一层的血肉,间或也有狼骑掉落下马,发出临死的惨叫。 “先杀此将,再冲中军!” 心中默默计算一下,吕布冷冷的看着曲利出清,眸子暴出杀意,纵马挥戟:“随某来!” 身后狼骑号角着冲出,再次加快了速度转眼撕开层层防护,那团火焰已是到了眼前。 混乱的战场之中,两军对冲切割而过,有人挽弓瞄准那一抹赤红,嗖的一声,箭矢从人群头顶飞过,吕布早感觉有异,偏头闪开箭矢,“啊——”的一声大吼,方天画戟挥开,将前方辽兵长矛打偏,也没去寻找何人射的箭矢,叫声:“余呈,护!” 赤兔缓了一瞬,后方亲卫连忙死命上前,吕布猛的将长枪扔出,插入前方骑兵身体,翻出长弓搭箭,照着前方松手,射出去的同时,赤兔奔过死尸,反手握住画戟拔出,向前一挑将一北院小将戳下马,再也不看北院将旗那边,高吼:“冲中军!” 赤红所过之处,鲜血四射飞溅,挡者睥睨,后方骑兵呼喊出声,带着更加狂热的神情随军冲锋。 大旗缓缓飘落,一支箭矢稳稳插在旗杆上,有北院骑兵叫了一声:“将军,旗……将军?!” 视线里,战马上的曲利出清晃动一下,仰面掉落马背,面门上一支箭矢轻微颤抖。 一弓双矢。 …… 整个战场,一侧的王德、完颜宗翰正打的奚人骑兵节节后退,甲骑冲过怨军的阵地,直杀向还在鏖战的奚人步卒,看见反击机会的齐军步骑配合着蜂拥杀上,让已被甲骑杀怕的怨军与奚人所部仓皇后退。 另一边,荣、狄雷与贺重宝配合着縻貹开始反攻,没了后方中军的支援与侧翼的援护,太真驸马与右翼兵马的防线被突破,完颜宗弼见状无奈,嘶吼着上前,不久杀退对面骑兵,挥军杀向一旁钮文忠处。(本章完) 第894章 转进 战场上呐喊声,马蹄声犹如涌起的波涛拍岸一般清晰,成千上万的人在厮杀、冲撞,箭矢偶尔会在人的头顶飞过,继而钻入不知何人的体内带起一声惨叫。 延绵的骑阵被搅动混乱,前方的骑卒因将旗断裂与统军战死而变得不知所措,奔逃、溃败的迹象在人传人的惊叫中发生,火红的战马突进间,近乎每一个交错而过的身影都在喷出鲜血,试图阻挡的辽人骑兵被飞奔的齐军直接挂在枪身上,甩落的瞬间被后方奔过来的战马踩踏而去。 人海汹涌,耶律得重领着中军的辽军步骑在向前赶着,四个儿子已有三个围在他的身旁,只有三郎耶律宗雷尚在从后军往前追赶。 前方将领大旗从旗杆飘落的瞬间让父子四人身心俱凉,他握着缰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偶尔从骑兵手中掉落的火把中望见,杀的混身是血的那道火红身影正在一刻不停的向着这边冲来,耶律宗云的眼珠左右飘忽,神情犹豫不决。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声音这一刻在战场中格外清晰,耶律宗云看眼远处只剩下光秃秃的旗杆在夜空中起伏两下,随即被抛却,顿时眼睛一眯,心中有了决断,扭脸和自家两个兄弟看了一眼,又朝着前方父亲的身影斜下目光摇摇头,回过眼来狠狠点下脑袋。 耶律宗电与他最是交心,见他望来的刹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点点头,耶律宗霖奇怪的看看他,又奇怪的看看自家二哥,眼珠子转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也点点头。 耶律宗云张张口,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兄弟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只是眼神扫视间,神色一变,开口询问已是来不及了。 前方,混乱的骑兵在四散逃离,那抹赤红的身影在一阵鸟兽散中突然进入视野,又被其他身影遮蔽住,耶律得重深吸一口气,伸手向前一指:“传令,随俺全力冲……” 两侧突然有身影冲来靠近,拎着刀的儿子吼了一句:“爹,走啊!” 伸出手去拽他胯下马的辔头。 “你做甚?”耶律得重大惊,方想要阻止自家长子,就听着后方不省心的老四喊了一声:“爹,后面!” “?” 耶律得重不知发生何事,本能转过头去,视野里,一面骑兵圆盾在空中带着呼啸飞过来,盾牌表面的铁钉在这一刻看的甚为清晰,他甚至望见木盾表层有几根木刺斜突出来。 乓—— 圆盾正正砸在耶律得重脑门儿,那盾被头一硌,翻滚着向斜前方弹起,划过一道弧线掉在尘土里,发出一声轻响。 耶律宗云抓着战马辔头转头瞧看、耶律宗电在另一侧回首,二人张大口看着后方呈投掷状的兄弟,四颗眼珠子死死瞪着他,眼角周边肌肉舒展至最大,轻微的疼痛传去脑海,差点儿瞪出血来。 旁边,中招的统帅双眼一翻,战马起伏间向着旁边就滑落下去,也是耶律宗云反应快,腰杆一挺,手一抄抓住自家父亲,“喝啊——”一声猛的提起放到马上,接着一勒缰绳转向,另一边耶律宗电连忙大喊:“传大帅令,诸位勇士奋勇上前,杀齐王者,封侯——” 冲着后方举大旗的人喊了一句:“分出一半人,你等继续向前!”随即嘴巴一闭,也是转向追去自家兄长逃跑的方向,身旁父子四人亲兵当下有一半人拨转战马,趁着后方没人反应过来这边发生何事,齐齐上前护着他四人就跑。 举着大旗的亲卫一脸视死如归,他等大都是军中宿卫出身,自然不惧为主帅去死,连连踢动马腹,继续打马前行。 远远夜风中,隐约传出兄弟间充满温情的对话。 “傻鳖!!你怎么想的扔盾牌!爹有个好歹咋办?” “不是大哥示意的?爹不会自己跑,一定要下狠心打晕了带走。” “俺哪里这般示的意!俺是说……娘的,说这个做甚!先去找三郎,回头找你算账!” 马蹄隆隆,声音沉寂下去,冲锋的号角被人吹响。 画戟抹过眼前的骑兵,吕布用手背擦下脸上的血迹,视线里,混乱骑兵在遮挡着视野,只是前方的辽军大旗还在,耳中自家军队的号角声响起,精神瞬间一震,奋力将眼前敌军挑飞,猛的提气:“三军反击已至,诸君随某拿下耶律得重!” 一名敌将放声狂呼着朝他冲过来,挥动画戟的一瞬,声音陡然爆喝:“凿穿此处——” 画戟呼啸砸落,嘭的金铁声爆响,铁矛脱手飞上天空,那敌将声音都未来及收尾,脑袋被削了下来,战马驮着无头尸体从一旁跑过,随即淹没在一片掀起的黑潮之中。 牛角号的声音划过战场,左右两翼的辽军在溃退,继郭药师奔逃,萧干也在飞速的撤离着这里的战场,下面的奚人士卒没人想要留下与冲起来的甲骑对抗厮杀的,各自在将领和各部头人的指挥下转进,有跑的早的甚至已经开始朝着边缘的林野转移,整个巨大的战场,拉开距离几超十里,东一团西一簇全是人,中间的一部分人纵然想要撤离,便是出现友军在挤压着逃跑的空间,无法快速撤离战场的局面,更加让场面混乱。 混乱的战场被切割分裂,带着狼骑冲杀的吕布劈死、砍落十数具身体已是突破前方北院骑兵的阵列,能清晰看着后方护卫耶律得重的兵马在眼前。 “敌军主帅就在眼前,将之擒下以尽全功!” 一画戟砍飞最前面的骑兵,他吕布高声吼了一句,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的辽人骑兵,同着身后狼骑悍然杀入进去。 耶律得重父子的逃离,让整个中军没了指挥,如狼似虎的狼骑随着吕布的冲入,让不少士兵军心不振,不少人无法承受这般压力,又没了束缚,当下四处溃散。 不多时打着旗子的掌旗手被砍倒下马,停下的赤红身影面色古怪的看着被战马踩踏的旗子:“人呢?”(本章完) 第895章 战后 林中(二合一) 夜晚的风吹过原野,抚动着甲胄上的狼毫,李集拎着长枪冷漠的看着奔溃的战场,骑兵冲散着抵抗的战团,步卒在撵着骑兵跑,这场决战的胜败已经成定局了。 视线转向战场边缘,有一部人马正在闷不吭声的向外闷头跑着,这本是此时此刻再正常不过的一幕,却让这右领卫大将心中有些发寒。 那边,之前被传令兵调去前军的耶律宗雷正率着队伍仓惶而走,他李集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都有谁会在里面。 身后,骑着青鬃战马的只儿拂郎提着月斧靠近,犹豫的看下自家主将注视的方向:“将军,不若咱们也走吧,再不走遮莫就走不掉了……” 李集转过头,看着他。 只儿拂郎缩下脑袋:“末将不想再同齐贼喝酒了。” “……本将也不想。”李集收回盯着他的视线,微微侧过脸,右领卫的残兵那一张张惊慌的脸映入瞳孔:“既然大帅已经抛弃咱们,那也不必在此等死。” 一勒缰绳,李集指着远处林野:“从这边走。” 只儿拂郎点点头,没有开口说什么后军有人阻拦怎办的蠢话,战局崩坏至此,每个人都在给自己挣命,后军早在前方战旗接连倒向尘埃之时就有了逃兵。 “放倒旗帜,别吭声,跟着将军撤离战场。”快速的话语从只儿拂郎口中说出:“记着,万一掉队碰上齐军降了就是,我等非是在战场中央,对方应是不会下死手。” 嘱咐的话语落入士兵耳中,听着的人纷纷点头,都是被俘过一次的人了,再降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自家将官之言当真是深得我心。 月光从夜空洒下,从高空俯瞰,火光一簇一簇的在下方战场上燃烧着,努力的散发着光芒照亮不大的范围,视线随着密密麻麻的洪流向着除东方以外的地方逃离,而跟在后面的则是人数相对较少的黑甲士卒在紧追不舍,不时有箭矢射向逃跑的人,也有人在还击,但这种追袭之中,箭矢的数量较为稀少,造成的伤害也不如方才列阵而战时多。 相对于后方齐军士卒咄咄逼人之态,琼妖纳延领着麾下召集的四百余残兵在疯狂逃窜,偶尔有人在逃跑中中箭落马,也在疯狂打马而走,不愿轻易停下脚步,过得一阵,面沉如水的将领转过头看着追袭的人马,双手血液在战马带起的气流中风干。 “必须想办法甩开这些骑兵,不然一直这般下去,别说人,战马也支持不住。” 奔驰之中,琼妖纳延在马背起起伏伏回头张望一眼,齐军那黑色的战甲着实不易在这黑夜看着。 “不容易。”不知何时混到他阵中的驸马萧昱摇着头,被汗水打湿的两根长辫在脑门儿两侧左右飞甩:“干脆直接跑回上京,要不然干脆回头将他们吃下来,反正咱们人数多些,说不得能将其快速击溃。” “可要是没能快速击溃呢……”琼妖纳延嘴唇蠕动一下,看看惊魂未定的从骑:“如今儿郎们都有了惧怕心思,怕是不易。” 贵为驸马的男人在战马奔跑中站起,挥动手臂,声音炸裂:“契丹的勇士如何能接受战败的羞辱,我等都是狼神的子孙,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吃掉身后的羔羊!” 身旁,有护卫他的亲兵声音传来:“驸马,后面——” 萧昱洪亮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耳边传来惊叫声音,转过头看向后方,琼妖纳延也忍不住顺着视线看去后方,身后,无数逃跑的身影,心情忐忑的西北路招讨司骑兵们也在转首。 视野里有火光在跳跃。 此时,一面招展的“完颜”大旗在火光明暗不定中时隐时现,身穿黑甲的骑士举着火把,拿着横刀、长矛,打马如风的追袭过来。 影影憧憧的身影在火光中交叠,似是有五六百。 萧昱顿时坐回到马鞍上,没了鞋底的靴子在马镫上动了动,一把抽出护身的弯刀举起:“边军的将士们,契丹的勇士们!齐人骄横,以为追在俺们身后如驱赶羊群般简单,让他们见识见识!” 握着缰绳的胳膊用力往外。 “契丹人的子孙不光能在平原上飞驰拼杀……” 胯下战马陡然向着旁边黑漆漆的树林斜斜跑去,带动着身旁的骑兵一起微微转了个方向:“还能穿林过海!” …… 箭矢零星飞过上空,一道道身影正拼命逃向远方。 火焰在人手中的火把上、地面的木制造物上燃烧,浸透血迹的泥土,马蹄疯狂踩踏而下,不知何处的长枪陡然刺来,战马悲鸣一声,前蹄跪地轰的一声朝地面翻倒,上面的身影飞了出去,一头扎在地上,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身体翻滚中,脑袋不正常的随意甩动着。 周围,更多的士卒奔跑过来,除去被杀死的辽军骑兵,剩下的人大多不敢抵抗,沉默着下马,扔去刀枪向着围上来的齐军士卒投降,有自作聪明在地上装死被发现的,数名士卒冲上来,横刀乱剁,将人合力砍死当场。 视野延展开去,战场上满是晃动的身影,火箭燃烧的残余、尸体上的衣甲在夜晚的月光中燃烧起来,密密麻麻铺开的尸体下方流淌出来的鲜血汇聚在一起,火光中反射着暗红的光芒,受伤难以挣扎站起的战马不停用头顶着地面,蹄子翻腾,最终还是惨嘶着躺在地上看着一道道开始清理收尾的身影走过。 跳下战马、丢弃兵刃的辽军骑兵抱着脑袋被赶去一旁,心神不定的看着身旁持刀拿弓弩的齐军步卒,有齐国中军的甲士簇拥着一个文人过来,这些人其实并不如何惧怕这些靠两条腿奔跑的士兵,而是仍然在几十丈外,一支挎着横刀、负弓,着黑色皮甲胸挂薄铁的骑兵。 这些人围着的中央,赤红的身影在不耐的踏动着蹄子,俘虏中有人忍不住回头去看,见着骑兵在将领带领下分成数队散开,露出那边被亲卫簇拥的火红战马。 吕布从赤兔背上翻身下来,啪啦几声轻响,尚带着血迹的碎肉、内脏从裙甲、兽吞掉落下来,赤兔在旁边甩了甩脑袋,打出一个响鼻,缓缓绕着这边走动着,连番冲杀,它出力耗费体力甚多,此时闲下来,顿感轻松不少。 夜风吹拂过来,余呈拿出水囊递给他,吕布抬手灌下一大口,顺便浇在自己的头上,清凉的水顺着头顶流下,冲下来不少血水,淡红色的液体不断从颔下流淌滴落,更多的顺着肌肤流入内甲,让人身体微微一颤。 “呼——”吐出一口浊气,吕布将水囊扔回给余呈:“耶律得重应是在我等冲阵的时候跑了,只是不知到底是何时撤离的,又跑出去多远。”火把在风中晃动一下,王政看眼浑身是血水的吕布苦笑:“先不去管那耶律得重跑没跑,大王这幅模样当真是让臣心惊肉跳,还望大王今后莫要如此冲动行事,若是有个闪失……” 吕布转头抬起湿漉漉的大手拍他一下:“行了,这些话之前你说过来着,某心中有数,下次除非军情紧急,否则某作壁上观就是。” “……大王最好如此。”王政沉默一下,随即看向正将地上辽军帅旗捡起来的亲卫,神情微微有些激动,双手猛的一握,吸口气:“不过……如今不管耶律得重何时跑的,上京道最后的壁障已经被大王击破,接下来就是拿下临潢府。” “那就不管他。”吕布一挥手,神态中带着无所谓的样子:“已经被吓破胆的人,某还没那兴趣多关注他。”,走动两步,抹一把脸上的水渍甩了下:“战事差不多结束了,不知史文恭那部跑到哪里,传令打扫战场,今夜休息一晚,明日一早王德、完颜宗翰两部兵马合为一处,作为先锋向临潢府挺进。” 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捧着耶律得重帅旗的亲卫,手一指:“带上这面旗帜,告诉沿途城池,此时投降某保他们身家性命,倘若冥顽不灵,待打破城池,某砍了他们脑袋。” 传令兵飞驰离开。 王政、余呈带着亲卫跟在后面,王政摸了下胡子:“大王,史将军毕竟接到调令晚些,不若留一队斥候在此,待他前来,让他自去寻大军就是。” “这谁也没想着,打着打着耶律得重自己带中军上来了。”余呈在侧后咧嘴笑了下,尚挂着血渍的脸庞显得有几分狰狞。 “更没想到中军上来自己跑了。” “却不是将这上京道的门户拱手让给咱们。” 你一言我一语,两人说的喜笑颜开,赤兔喘着气从后方跑过来,用大头拱了下吕布手臂,方才抬手抚摸着它的马脸,淡淡开口:“莫忘了,咱们还一路兵马在北面,也不知如何了。” 王政、余呈怔了下,前者思忖一下开口:“光顾着欢喜了,竟是将杜将军他们忘了,不过既然这边耶律得重没能得到兵马补充,杜壆将军那边遮莫亦是一般,大王无需担忧,凭着杜将军手中的兵马,一路西进应是无人可挡。” “既然你这般说,那某就信你所言。”走过俘虏的身旁,看着激动中带着疲乏的士卒,吕布挠了挠赤兔的脖子,嘴角弯起:“接下来就是比比看,到底是我等速度快还是杜壆他们速度快了,他等虽然离得远些,却是一路地广人稀,城池不多,我等离着临潢府虽近,走过的军州要多一些。” 语气顿了一下,目光看去前面正在燃烧的火光,微微眯起眼睛:“还真想看看那辽人皇帝是何等模样,某还没见过异族称帝者……” 风吹了过来,点燃的火把一阵摇晃。 …… 黑夜罩住林野,惊鸟在月光照射下于树冠间飞窜,惊慌的发出尖锐的啼鸣冲出了树顶,带起一片莎莎的声响飞去夜空。 下方,地上的枯枝草叶堆积,马蹄踏入半人高的草丛,在密集错落的树林间跑动,几十骑、几百骑、更多的骑兵也在同一时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大部分人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偶尔借着月光看到人影,不由一阵骚动,纷纷挽弓抽刀的瞄过去,发问、回答中,确定是自己人方才松下口气,手抖心颤的将兵刃放下,精神已经绷紧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他们身后,隐约还能听到马蹄的声响与凄惨的叫声,还未来及逃出战场的骑兵被后方的齐军追上,完颜宗弼劈下手中的斧子,砍到将要跑入林野的骑兵,转首四下看看,已经是没了旁人在此,也不去追那些已经跑入林中的逃兵,胡哨一声向后就跑。 在林中的队伍,狼狈穿行着,不断遇上同样逃跑的同袍,渐渐汇聚成三五百人的队伍,然而对于六万余人的数量来说,三五百人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一小股,有一些碰上人数更多的逃兵,随即欢天喜地的跑过去。 “前方可是李集将军?”陌生的声音传过来,正逃跑的人转首回顾,见着一将提着青龙戟带着三百步骑狼狈的跑过来,后方的右领卫一阵骚动,不少士卒犹豫着是否扔掉手中的刀兵。 月光照过人的脸,熟悉的模样让带队的将军猛的一惊:“可是太真驸马?!” “是俺。”拎着青龙戟的人影跑过来,满面的不自然:“可算是见到自己人了……” 李集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嗯……啊……”蹦出两个单音节,太真驸马犹豫一下,看看紧张的只儿拂郎,又看看松懈下来的右领卫残兵,犹豫下开口:“一起……走?” “嗯?”李集抬头看看他,随即张张嘴:“啊,那就……走?” “走走走。”太真驸马连连点头,招呼着手下步骑加入进去,瞬间人数达到近两千的军队重新向前逃窜,不多时,林中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驸马怎地跑出来的,本将看那边不少齐军骑兵。” “俺运道好,那些骑兵并未与俺认真厮杀,只是随意的与俺们对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李将军是如何跑出来的?” “本将在后军,看前方大帅的旗帜落地,军阵顿时就崩溃了,后军四千余人都已经撤走。” “嘿……” 脚步声持续响着,说话的人却没了谈性。 …… 北边更远的地方。 举着火把的黑色骑兵在林中停下奔跑的脚步,火光照在堪舆图上,仔细瞧看的冷面将领抬起头,原本毫无感情的眼眸带着一丝迷惘:“这里……是哪?” 风声呼啸,惊鸟四飞。(本章完) 第896章 溃兵 营啸(二合一) 战场打扫的缓慢,不少同袍的尸体已经没了人样,仔细整理之后方才放上车辆拉去一边等待就地安葬。 另一边的辽军俘虏正被聚集,用绳索串了起来,大约有着一万三四的样子,庞大的俘虏群不得不让齐军专门派出兵马看押着。 “……让后面人加快竖起一些木栅,先将俘虏关进去,四周各部兵马都出些人先看押着。”吕布藉着火光看着有些疲惫的士卒:“明日一早让人先将他们送去后面,眼下还有仗打,带身边过于累赘了。” 黑红两色的旗帜在夜空招展,士兵提着横刀持着盾牌在四周走动守护着,一身兽头连环铠的吕布行走在中间,抬头看看夜空,沉默一会儿:“让辎重营先弄个简易的营寨吧,让将士们修整一番,此时再如平日那般安营扎寨已是来不及了。” 身后余呈点头一下,同几个亲卫说了一句,这几人骑上战马向着后方跑去,此时,钮文忠包扎好伤口,骑着战马过来,见着吕布的身形连忙滚落马鞍,上前行礼:“拜见大王。” “战场上就别这般多礼了。”吕布摇摇头示意他起来,看着肩膀处渗着血的白巾皱下眉头:“怎地伤着了?” “战场上技不如人,让个契丹秃子砍了一刀。”钮文忠瞥眼看了看自己肩膀,挠挠头:“刚才让军医瞧了,没啥大问题,静养一些时日就好。” 看着对面自家大王神色放松下来转身走着,钮文忠连忙跟上:“大王,末将此来是有事情要说。” 向前走着的身影头也没回:“说吧。” 四周,一道道身影在忙碌的走过,有人将还完整的刀枪从地上捡起捆好,与人抬着走向一边,钮文忠看着人影走远,低声开口:“末将军中的校尉完颜宗隽并不安稳,开战之时不听号令擅自跑去完颜宗弼的军中不回……” “此乃你军中之事,你稍后行文一封交与军政司即可。” “……可是大王,末将要说的不是这事儿。”望着前方背影,钮文忠迟疑一下:“非是末将要挑完颜长水的刺儿,只是末将总觉着他并不安分,先是我军中校尉无故跑去他军中,接着在战时又拖沓攻击,导致末将等人并未能突破敌军封堵,总感觉……”,看眼前方身影并未有回应,低头说道:“似是故意的一般。” 前方的脚步缓了一缓,吕布侧首看他一眼,拍下他完好的一侧肩膀:“这些事情不过是你臆测,某总不能因你猜测之言去惩戒他,许是他能力不足,却是无法突破封堵。”,看着钮文忠有些不甘愿的神情笑了下,又拍了他胳膊两下:“不过你想在战场帮某的心情,某能感受到。” 受伤的将领笑了一下,吕布转过头:“今夜先这般吧,明日还要兵发临潢府,你既然受伤……”,微微沉默一下,还是开口:“那明日就率部押着这些降卒回转就是。” 钮文忠点头应是。 不久,深夜之前,热闹了多时的战场开始归于寂静,满是血肉的场所,有不少幽幽绿光出现,黑暗中传来咀嚼、厮打的声音。 …… 夜晚的幕布被东方的启明掀开,龙化州与徽州交界一带。 金阳照耀下的白云掠过天空,放出光明的天际下,数百人的马队奔驰在原野上,一簇一簇的辽军士兵在汇聚,经过一夜的拼命奔驰,心里多少有了些安全感,放松心神的瞬间,疲惫与饥饿同时占据了身体,不少人拿出行军干粮放在口边却是咬不下去。 长时间的逃命让靠着两条腿跑路的人运动过度,此时就算是一份山珍海味在面前放着,也要等剧烈的心跳平复下去才能下嘴。 沮丧、不安、紧张在人与人的轻声细语之间传递,这批总数不过五千余人的兵马相当一部分是李集的右领卫残兵,其余来自西北路招讨司的琼妖纳延、来自左皮室军的驸马太真与驸马萧昱,乃至乌古敌烈统军司败兵、奚人与怨军的溃兵都有。 这批人遇上李集与太真驸马之后,都被其留下来,只是各军之间所属驳杂,背后站着的朝臣也不一,他也不敢真个将他们打散编入自己的麾下,只是按照官职大小暂时组成一支支步骑队伍,自己做个总指挥指点着这些人择路逃跑就是。 都是被打的军心士气皆无的人,面对肯定要从后面出兵进攻临潢府的齐人军队,他们这些残兵败将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现在要做的是先休息一下,不然李集怀疑这些兵将不等跑入安全的地方,就会一个个先累死当场。 休息的命令传达后,不少溃兵当场躺倒地上,说什么也坐不起来,有马的骑兵下了战马,不停安抚着跑的口吐白沫的马匹,待战马缓下来方才坐下休息,他们不少是从吕布冲阵之时靠近外围的骑士,能够活下来,短时间也不想再次面对那赤红的身影,有年龄大些的升起离开军伍的念头。 东一群、西一块的士卒坐在地上,围城的圈子中间都是统兵将领的身影,李集沉默的吃着携带的干粮,喝下一口冷水,旁边,驸马萧昱用力咀嚼着肉干,嘴里含胡的嘀咕着:“也不知耶律大帅跑去何处,这一路走来收拢了不少人,却是没他的消息。” “多半没走这个方向。”驸马太真用力咽下一口干粮,没用水煮过的军粮有些干硬,剌嗓子:“就连祥稳也没在这边。” “俺看着他了,之前跑向降圣州方向了。”琼妖纳延摩挲一下虎口,不再出血的伤处隐隐作痛:“败的太快了,本来还想回头去找他,没想着回头就看见左皮室军的大旗倒了。” “活下来就不错了。”萧昱转眼看他一下,想起之前差点被战马压在身下,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老子可不想再见着吕布那厮了,回头俺就申请调去西京道,离这边远远的。” “……谁还不是。” 有人嘀咕了一句,随后这些凑在一起的将领沉默下来,半晌琼妖纳延开口:“若是圣上多派些兵马过来,或许这一战就不同了。” “……没用的。”李集终于开口,低垂着脑袋闷闷的说着:“除了人数多,军心士气差的太大了,军中只怨军还算可以驱使,其余各部溃败都甚快,不过几个时辰就打成这德性,换了往日鏖战在此,几天之内休想打出个胜负来。” “都怪萧奉先那厮,若不是他袒护自己那战败的兄弟……” “只儿拂郎!”李集不轻不重的叫了声他名字,大汉住口之时,瞪他一眼:“闭嘴!” 说话的将领一缩脖子,随即默默无言的吃着东西,其他人全当没听见,都是军人,对天庆四年发生的事情也是清楚,更多人的心里也在埋怨着,若不是那人袒护自己战败的兄弟,让他无罪开释,使得下面军卒没了死战的信念,战局也不会这般快崩溃。 当然,齐王吕布冲阵的作用他等也没忘记,只是刻意忽略了那道火红的身影,就如萧昱所言,短时间内,没人想要再次见着他。 一时间,中心的圈子没了说话的声音,只有窃窃私语从周边传来,隐隐夹杂着一些哭泣的声音,有慌张的人抱着刀在呢喃自语,也有人神经质的靠在树干处蜷缩起来。 只是此时众人疲惫不堪,没有人愿意在营中走动巡视。 不多时,放松了心神的溃兵开始相继睡去,打鼾的声音在这片临时歇息地响起。 …… 天光跳跃上云海,金色的阳光转炽。 哗! 灌木丛晃动,面无表情的黑甲将领顶着几根枯枝张望一下,呼出一口气,身后还有一千五百人的队伍,随着他走出这片老林,使劲的吸一口气,不少人在举手加额。 “来人,去前方查探一下,看看走到哪了。”有些无奈的说了一句,史文恭牵着马走向一旁的石头坐下,任自己的坐骑在身旁吃着嫩草也没去管。 几个军中的斥候连忙骑着战马跑出去,有亲兵拿出堪舆图递过去,史文恭只是挥下手:“都不知此处何地,要这东西做甚。” 抬眼看着天空飘荡的云层,叹出口气,夜晚赶路不是没有过,却是第一次在林中行走,本以为能抄近路去往战场,哪里知道在林中跑着跑着失了方向,如今出来更是不知身在何处。 麻烦了…… 史文恭缓缓抬起手,塞入嘴里一个干硬的饭团,灌一口清水,使劲儿嚼两下方才用力咽下去。 而在这些齐军士卒用完早膳,正坐那里一下下的点头之际,一阵马蹄声将瞌睡踏碎,不少骑士噌的站起身,抽出刀兵上了战马,视野中映入三道漆黑身影的时刻,方才松懈下来。 是出去探查的斥候。 史文恭看着斥候近前,下马,抱拳:“禀将军,前方发现一部辽兵。” 史文恭眉头一挑,站起身向前快走两步:“多少人?什么旗号?” “不知多少人,小的从高处看,俱在休憩睡觉,各种旗帜都有,辨认不出到底所属何部,只是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少旗子破破烂烂似是经过一场苦战般。” “休息、睡觉、打过仗……”史文恭摸下下巴处长乱了的胡须:“遇见大王了?”,放下手大步走去战马那里,翻身上马,向后吼了一嗓子:“全体上马,去叫醒契丹人!” 一众骑兵早因走错路憋着一股邪火,此时有了发泄的途径俱是各自欣喜,纷纷上马一抖缰绳,于奔跑中逐渐列成骑阵,马蹄声大作的朝着斥候所带的方向飞驰起来。 而那边正在酣睡的五千余马步两军辽兵毫无所觉,等史文恭部那如雷的马蹄声在百丈外响起,方才有人迷迷糊糊的坐起。 “杀——” 史文恭看着前方各自睡倒在地的辽兵,伸手举起方天画戟发出一声大吼。 他身后的一千五百骑兵是经过精简的,不少老弱之辈被清出马军之列,剩下的都是些精壮之辈,齐国又是以军功立国,奖赏最重,早就渴望着厮杀一番。 而睡的正沉的辽军士卒不少人正做着噩梦,被战马的蹄声与史文恭的大吼惊醒,睡眼朦胧之中看着那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影,后方一杆写有齐字的大旗在迎风飘扬,顿时仓皇而起,口中“啊啊啊呀呀——”无意识的喊叫一番,拎着刀转身就跑。 有将官正站在他前方,揉下脸,想要呼喊一番将睡着的人叫醒逃跑,冷不防被那人抬手,一刀砍在面门,鲜血飞溅,腥甜的气息开始弥漫,动刀使枪的身影在增加。 “给老子滚开——” “你敢砍俺!俺要你命!” “入娘的,你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这片不大的原野上炸响,每个人都在奋力的向身旁的人挥动刀兵,溅在脸上的血水让人神情越发的狰狞,越来越多的士卒在卷入其中。 “停!” 二十丈外,史文恭在马上看的瞠目结舌,竖起方天画戟高声呼喊,一众骑兵接连勒住战马,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向后仰了一下,站在原地有些傻眼的看着自己乱成一锅粥的辽军。 刀锋频频反射着天际的阳光,残肢、鲜血在不停溅射到周围人的身上,李集睁开眼的瞬间看见有人冲过来,本能的一握枪,铁矛冲着胸膛刺过来的同时,一把抓住矛杆,挥手一枪抽在人脸上,当下将人砸的昏死过去。 “怎生回事?!” 厮杀呐喊的声音涌入耳朵,更多的是无意识的尖叫与疯狂的嘶吼,清醒过来的右领卫大将四下转着身子,群魔乱舞的场面映入瞳孔,远处,那面飘扬的齐字大旗一同进入视线。 “将军,将军!营啸,营啸!”只儿拂郎拎着月斧踉跄跑过来,他在将醒未醒之际被人在腿上踩了一脚,若不是反应快,此时已经是死尸一具。 “我看着了!”李集铁青着脸说了一句,神情间颇有些悔恨。 该是在营中巡查一圈,将已经奔溃的士卒赶去一旁再歇息的。 自责一句,这员将领站起身子,放声大吼:“右领卫的儿郎过来集合!防御,防御——” 后方,琼妖纳延、太真驸马等将领亦是走了过来,听着李集叫声,嘴唇动了动:“李将军,此时让人过来会否晚了?” 然而就像是回答他一般,扛着右领卫旗帜的军士在边战边退,不少人从杀戮中相互配合着撤向李集身前,随即按照平日一般,将这一圈将领齐齐围起。 “……右领卫果然训练有素。”太真驸马惊叹的声音响起。 李集苦笑,哪里是如此,分明是下面的儿郎做好了投降的准备,是以心里那根弦还未曾绷紧绷断。 只是这话,却是无法与人细说。 前方,厮杀纠缠的身影越来越多,骑在战马上的齐军看的目瞪口呆之际,也终于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史文恭一勒缰绳:“后退一些,莫要被这些疯子卷进去。” “将军,此时不趁机杀过去?” “杀去做甚。”史文恭冷冷看他一眼:“等着。”(本章完) 第897章 不降(二合一) 日光照着大地,人影在纠缠,不断有人倒在血泊,尸体在堆叠覆盖,右领卫的伤员咬牙坚持着阵线。 有人射出箭矢从侧旁飞过,李集低了低头,那箭从铁盔上飞过,旁边有“啊——”的惨叫传来,几人转过脸去,驸马萧昱正一脸痛苦的从肩头将箭矢拔出来扔到地上,揉着没破内甲的肩膀呲牙咧嘴。 “该死,恁地倒楣。” 朝后后退一步。 李集沉默一下:“这些士卒已经疯了,我等再在此长待,怕是也要将命交代在此,不若快些转进。” 琼妖纳延将自己红色宝枪绰起,握枪的手一抖,却是虎口处经过短暂的休息,再拿起枪有些火辣的疼痛,脸上肌肉不由一阵抖动:“李将军说的是,在此等下去也是个死,不若拼一下试试,许是能杀出一条血路。” 只儿拂郎拄着手中月斧,单脚站着,闻言狠狠点头:“俺听将军的。” 李集看向两位驸马,这二人相互看看,太真驸马叹息一声:“只好如此了,不然等我等体力被消耗殆尽,仍是免不了被齐军杀死。” 萧昱砸吧一下嘴,捂着肩膀颇为不情愿的点头:“行吧,俺也附议,只是说好,俺肩膀疼的厉害,怕是冲不了前面。” “俺来开路!”x2 只儿拂郎与琼妖纳延同时开口,随后对视一眼,齐齐看向李集。 “……你二人还是歇着吧。” 亲卫带过战马,李集伸手抓着马鞍,翻身上去,手中枪挽了个枪:“你们一个伤腿,一个伤了手,武艺都打了折扣,如何冲的出去?本将虽是疲惫,好歹并未负伤,况且我本就是右领卫大将军,将一多半的儿郎带入死地已是失职,如今也该是做些什么了。” “将军!”只儿拂郎,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一把抓着他的缰绳:“末将乃是右领卫将军之一,既然俺还活着,怎能让大将军上前厮杀而自己心安理得在后,请让末将为恁开路!” 李集沉默一下,望着他若有所思:“如今你倒是又不怕死了。” 只儿拂郎将月斧一杵:“末将怕死,但末将不怕战死!” “……你倒是矛盾。”李集看着他叹口气。 “俺却觉他说的好,如此方是我辈男儿气!”太真驸马在旁一拍手:“俺也未曾伤着,咱们一道使力跑出去就是。”,转头看看琼妖纳延与萧昱:“横竖都要向外冲,不拧成一股绳,怕是刚冲出去就被齐人给砍了。” 琼妖纳延点头:“俺没意见。” “俺……”萧昱捂着肩膀,左右看看,颇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俺自然也没有异议。” “好!”李集在马上一点头:“既然都同意,那就再战一场就是。”,蓦地提气大吼:“右领卫的儿郎们,都随本将来,冲出去!” 一拽马缰,在亲卫与太真驸马的护持下朝外就跑。 简单的防线上,不足千人的右领卫伤兵闻声回顾,还活着的右领卫将官大声呼喊着“退!”,一道道站在前方的身影嘶吼着将双眼透着疯狂的同袍顶开,拎着刀盾齐齐后退,很快,被撞开的身影再次混乱的杀到一起,残肢断臂飞上半空,血液溅在四周的身影上,旋即引起更多人的拼杀。 后方右领卫的士卒纷纷跟着转向,没了战马的骑兵默默持着刀枪迈步而走,步卒有的伤了胳膊、破了头,一个个裹缠的紧实,提着刀兵跟着跑了出去,只儿拂郎、琼妖纳延等将亦是骑上战马,萧昱也呲牙咧嘴的翻上马背,随后与右领卫的士卒冲出这简易的阵地。 …… 天空风云卷动,天光将热气送入下方戒备的黑色的身影。 视野的前方,混乱的厮杀在上演,史文恭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这处意外的战场,褐色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大部分旗帜都被放倒在地,只有几面旌旗还高举在中央的位置,看着旗帜移动的刹那,顿时双眼一亮,方天画戟向着那边一指:“辽人动了,都随俺来,莫要放跑一个!” 战马、人群在原野上奔驰,从侧旁绕向右领卫将旗所在之处。 史文恭没有选择直冲而入,虽说前方辽军营啸正在内讧,然而谁知此时上去会否让他们惊惧而退,若是因恐惧反冲而上让后方的骑兵受了伤就多有不值,这些失了理智的士卒早晚有恢复的时刻,到时将筋疲力尽的人拿下最是省力。 突破的右领卫残兵有些缓慢,四处都是靠着本能厮杀的辽军士卒,见着人影的第一反应挥刀就砍,完全不顾前方之人是否自己能冒犯。 李集、太真驸马嘶吼连连手中枪、戟挥动,不忍心下死手,接连将冲过来的士卒挑飞,只是落地的身影起来之时,毫无停顿的再次冲来,两人毕竟疲累过度,重复再三,李集大吼一声:“别收着力气了,再磨蹭下去,你我也要陷在这泥潭。”,扫视周围的眼中露出绝望:“齐军的旗帜动了!走——” 戟风呼啸,太真驸马冷着脸一戟刺入冲来士卒胸膛,口中喝着:“见到了,你我并力冲出去!” “跟上!跟上!” 李集放声狂呼,手中长枪扎成一条线,奋力将身前不知哪一部的士卒刺死在地,身后只儿拂郎月斧高举,呼喝着将人剁杀当场,只是腿脚夹不住马腹身形有些晃动,却也比另一侧每出一枪,眼角肌肉就是一抽的琼妖纳延要好的多,这来自边军的猛将感觉手骨隐隐作痛,昨晚那暴烈的一戟让他伤的不轻。 厮杀呐喊声中,一道道穿着褐色的身影倒在地上,大批涌过来的右领卫伤兵在相互配合着将人杀死,偶尔有人仗着体魄冲过来将残缺的阵线再次削薄一分,只是到底已经失了理智,被数把刺过来的长枪钉在地上,发出几声嘶吼没了声息。 萧昱骑着战马,在人群中左晃右逛,尽力避免与人厮杀的同时抬头扫视着周围的情形,看着那黑色的大旗沿着外围在移动,顿时脸色一变,握着缰绳的手轻轻一勒,有士卒在从他身侧超越而过。 外面,一千五百余战马迈动四蹄踏过地面,隆隆的震响刺激着失去理智的士兵,以更大的力量向着对面的人砍杀过去。 某一刻,李集挑飞身前的人影,只觉得视线为之一空,来不及欣喜自己杀出重围,视线中,那面黑色的旗帜不断舒展,在五十多丈外划过一道弧线,黄土飞扬而起,将红色的齐字被衬托的更加血腥,随后黑色的浪潮向着自己这边汹涌而来。 “列阵!迎敌!” 破音的吼声让冲出重围的士卒动了起来,脚步声快速的移动着,只是不少士卒面上带着绝望的神情,有人单手吊起,完好的手一松,长枪“咣当——”掉在地上,不大的声音,引来了众多的目光。 马蹄越来越快,史文恭举起手中方天画戟,雄浑的声音在天底下回荡起来:“杀——” “杀!” 无数的骑兵在这一刻声音响彻天际,马蹄声陡然间在大地上如雷霆般敲响,粗壮的马蹄踏碎土块,前排的骑士在将官的嘶吼声中将硬弓抽出,另一手搭上箭矢尾羽。 “史……应该是齐国的平东将军。”太真驸马看着飘荡的旗帜,攥着画戟的手不住用力,随后换手将掌心在布料上一抹:“这厮能位列四平将军之列,应该不是易于之辈。” “……准备厮杀吧。”李集沉默一下,握着长枪的手更加用力几分,望向前面骑兵的神色带上几分解脱的轻松感:“若是驸马能回去,记得告诉我儿,就说他父亲是……” 只儿拂郎在一旁握紧了手中月斧。 琼妖纳延与太真驸马眼神复杂的看向正说着话的右领卫大将军,只是还没等视线中的身影将话说完,耳边一声大吼传来:“别打了,俺投降!”嘭咚—— 当啷—— 金属声与木杆落地的声音相继响起,马上的几个将军吃惊的将视线转过去,就见一个个右领卫的士卒将手中的刀兵扔在地上,甚至身边的亲兵犹豫一下,也扔了兵刃。 有士卒脱了外罩的皮甲,正脱去里面白色的中衣,用枪杆挑着挥动起来,向前跑了两丈,放声高呼。 “降了,俺们降了!” “俺们投降!” “将军,降了吧!” 李集嘴角抽了两下,睁大眼睛死死瞪着向前跑动的士兵,长枪因手掌用力攥紧在轻微抖动着,握着缰绳的手背崩出青筋,手臂抬起又放下。 只儿拂郎、琼妖纳延、太真驸马三人好似一时间失去说话的能力一般,口中“你……啊……啊?”的发着单音节,伸出手有些颤抖的指着四周扔下兵刃的亲卫,有人神色坚定的握着刀枪护在他们身旁,有脸皮薄的投兵则所羞愧低下头颅,也有人下了战马,诚恳的看着自家主将:“将军,打不赢了,不若留着有用之身以图来日。” 风声在耳边响动,视线里遍布挥动白色衣物的旗子,握着硬弓的骑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频频转首看向同样面色疑惑的将官。 “停、停、停!” 史文恭急忙高声吼叫,冲锋的骑兵下意识勒紧缰绳,战马随着身上骑士的用力在用力踩住地面,漫天的尘土飞扬而起,不足十丈的距离,停下的黑色身影在打量对面投降的士兵。 旗帜在人群中向前,前方的骑兵一拽缰绳,让出一条道路,穿着新做大叶龙鳞甲,骑着红鬃马的史文恭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扫视两番开口:“请尔等主将回话!” 举着白衣的士卒呼出一口气,纷纷拄着枪杆回首看去后面,那边一脸铁青的右领卫大将驭马走出人群。 史文恭一皱眉头,画戟向前一指:“尔部已降,为何还不下马?” 后方辽兵的内讧厮杀声响沸腾入耳,李集目不斜视,握着缰绳,单手提枪一指:“谁说我李集要降!” “将军……”四周有声响传出。 “闭嘴!本将没你等这般没骨气的儿郎!”李集微微偏头吼了一声,又一指史文恭:“齐贼!本将乃朝廷大将,如何会轻易降尔等!有本事就将这条命拿走,要我降……”,眼睛眯了眯,吐沫星子喷了出来:“痴心妄想!” 史文恭看眼不少低下头的右领卫士兵,又看看神色激动的李集,眼中有些明悟,视线转动中,提气开口:“还有谁人不降的!” 站在前方的士卒连忙向后退了几步,阵列一阵混乱,十几骑打马而出,正是只儿拂郎、太真驸马、琼妖纳延三将与他们四人的亲兵。 李集回头看了看只儿拂郎几人,嘴角抽动一下,没说话,吸口气,平复下心情,转头开口:“齐贼!这世上还是有不怕死的男儿。”,长枪一指:“你可敢与李集一战!赢了,我等性命尽数归你,输了,你放他们走!” “李将军!” “将军!” “求死?”史文恭皱皱眉头,鼻子里哼了一声:“未想你还有几分骨气……” 身后,一直听着的副将连忙凑近:“将军不可,他等不过盘中餐,只需几十名士兵就可将其全部杀,恁若上去有个闪失怎处?” 史文恭沉默一下,缓缓转头,上下打量副将一眼:“你当我傻?” “……不敢。”副将一低头,不敢多言。 史文恭转过脸,扫视李集等人一眼:“史某身上带着军令,没空与你行险一搏,若想活,下马,放下兵刃!否则……” 抬起一只手,身后哗啦一声响,数排骑兵举起手中硬弓指向这边。 李集脸上一抽,回头看眼出来的亲兵与将领,这些人神色凝重,俱是对着他点首,随即转过头,望眼天空,闭上眼两息,猛的睁开,跃马挺枪,口中爆喝:“我乃右领卫大将军李集!” 只儿拂郎、太真驸马、琼妖纳延“啊——”一声大吼,与亲卫齐齐打马冲向史文恭。 举着的手臂挥下。 “射——” 嗡—— 马上骑士松开手的瞬间,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向冲来的身影。 一阵血肉中箭的声响。 …… 同一时间。 风云漫卷,战争的气息向着西边弥漫。 齐军一早派出兵马西行,举着耶律得重帅旗的王德军骑兵在徽州城下奔跑,吆喝出城投降的声音引起城墙上一阵慌乱。 不多时,有人挂上白旗,紧闭的城门大开,城内大小官员自缚双手鱼贯而出,齐齐跪在王德与完颜宗翰身前。 惊喜的二人留下五百骑兵在此看着,一面派人通知后方的吕布,一面带着旗帜继续向龙化州而去。 自此,临潢府的大门向吕布敞开。(本章完) 第898章 兵发上京(5000) 第898章 兵发上京(5000+) 龙化州、徽州交界东南十里。 混乱的吼叫声已经接近尾声,还活着的人踉跄着步伐走去视线里人影的前方挥出一刀,刀锋砍在空气中,用尽力气的身体摔在地面,混着血水的泥土沾在脸上,让凶恶的面孔看去更是狰狞三分。 从远方迷路来的骑兵将右领卫的俘虏捆绑好就这般静静的看着,血腥的气息在这一带弥漫,有穿着黑甲的骑兵拖着插满箭矢的尸体去到一旁,兵甲、鲜血、泥土堆积在一起,直起腰杆的人有些叹息的看眼面色青白的尸体,随即有人去将死去战马的皮剥下来给李集四人裹上,再走去另一边开始铲土。 马革裹尸。 这是史文恭对李集等四名辽将最大的敬意。 “打扫一下战场,另外去一队人马在周边巡弋,看看是否还有辽军溃兵。” 史文恭指了下少有人站起来的战场,这帮骑兵这才提着刀兵下马,活着的人拽去一边,有已经杀红眼的辽军士卒嘶嚎着想要站起杀人,数把长枪刺下来,当场在身上添了几个枪眼儿,气绝身亡。 他身后的副将走出去招呼一声,几个百人将带着麾下骑兵奔涌出去,阵阵马蹄声在远处踏响,史文恭转头看一眼收回视线:“速度快些,不用全部将人救起。” 有传令兵点头一下,飞跑出去,不一会儿血腥之处传来的惨叫声音多了起来。 天光在走,云层被风推着向远处涌动,打扫战场的人在来回走动,成捆的刀枪与皮甲渐渐堆积起来,让史文恭心中松了口气,没能赶上决战虽是有些可惜,然而这一趟下来也不是完全没功劳,光是缴获的兵刃、甲胄就可以再装备一部兵马。 心中正在盘算,有方才出去巡弋的骑兵快速跑来,到了跟前一抱拳:“禀将军,西边有骑兵正在接近,看旗号是南中郎将与奉义中郎将二人的兵马。” “哦?” 史文恭眉头一挑,心思转动一下随即感叹:“看来是破了徽州城,未料到这般快。” 转首看眼还在忙碌的麾下士卒:“传令加快速度。”,一抖马缰:“剩下的人与本将去找王将军与完颜将军二人。” 站在原地的骑兵顿时纷纷打马加鞭,蹄声雷动中,拉起一道烟尘远去。 不久,原来的兵马与这里迷路的队伍合成一支,举着耶律得重残破的军旗奔向龙化州州治。 夜晚降临之时,四门大开,投降的官员将外面的军队迎入进去,鏖战一场又连破两城的王德、完颜宗翰二人也是感觉疲累,看眼堪舆图,与史文恭商议之后决定就在龙化城内休整等着中军到来再前行。 这一月,齐国大军破辽国军队,徽州、龙化州陷落的讯息仿佛在一夜之间扩散开来,周围知道消息的军州一时间大急,急忙上书临潢府,可惜都是鸟无音讯,不少去往临潢府路上的官员纷纷挂冠而去,也有整理好文书户籍稳坐家中之辈,只等着齐军到来时开城投降。 也就是在这等情形下,数骑分做不同的方向,朝着西面、南边快速而去。 …… 夜色深邃,阴云将清月遮住,藏起满天星光。 中京道,成州,同昌城里,房屋在黑暗中起起伏伏延绵远去,家家户户早已经熄灭了灯火,黑夜里有士卒挑着灯笼走过长街,自从前些日子城里来了一部溃兵之后,这夜里就满是巡逻的军队。 城墙处有城门开启的吱呀声响,随后一阵马蹄声响起,骑着战马的骑士快速跑过街道,灯笼在骑士带起的风声中晃动,明明暗暗的照着身前方圆之地。 府衙后院里,房间里的灯火还熄灭,有“噼啪”的抽打声与惨叫声响着。 下了战马的骑兵同着守在门口的卫士说着什么,随后快速进入到里面,掏出随身携带的讯息递给迎出来的青年,这才转身离开。 夜色被屋子的灯火阻隔在外,气流被房门阻断摇曳几息,将空气里弥漫的草药味吹散一些。 耶律宗云将接过的消息恭敬递给父亲,耶律得重伸手接过,他身形健壮,就是脑门儿上贴着药膏,用白巾层层裹缠着,仲夏还有些凉的风吹了进来 砰乓—— 扔掉手中打的折断的木棍,无视了哼哼唧唧的呻吟声,以及趴在木条长凳上的四子,耶律得重伸手打开记载讯息的纸张:“咳咳……” 一行行契丹文字让他一口气没喘匀,猛的咳了几声,随即捂着额头闭着眼,脸色有些痛苦的站在那里,屋中噤若寒蝉站在一旁“欣赏”兄弟被打的宗电、宗雷连忙上前:“爹,恁没事吧?” 耶律得重一挥手,打偏两人的手,神色不忿:“还不至于被你们四个逆子气死。” 耶律宗云赶忙使眼色让两个兄弟去照顾老四,自己舔着脸笑嘻嘻的凑过去:“爹,恁老别气,再说恁都打过四郎了,这罚也罚了,打也打了,恁就宽宽心,犯不着和儿子们置气,不然恁气出个好歹,孩儿们也心疼不是?” 耶律得重看他一眼,倒退几步坐在椅子上,“嘭”一拍桌子:“你们四个逆子也会心疼?嘶……”,甩甩发红的手掌:“我看你们四个巴不得俺死才是真的。” 耶律宗电、宗雷两个将被打的直哼唧的宗霖扶起来,满头是汗的四子委屈的叫唤一句:“爹,俺有数的,怎会真将恁打出个好歹来,恁待相信俺啊。” “你还说!”耶律得重猛的站起,身子不住晃动,连忙一捂头:“啊……嘶……” “爹,爹,恁坐。”耶律宗云连忙上来扶着耶律得重坐下,又转脸骂道:“四郎你个憨货闭嘴,滚回房间面壁去,二郎、三郎,还不带着这蠢货下去。” 眼看着兄弟将还在嘴里面嘀咕“俺真有数,打不坏爹的。”的耶律宗霖拉出去,宗云才上前给耶律得重倒上温水,眼珠一转,分散他注意力道:“爹,军情写的什么?看恁很是头疼的样子。” “还能是什么。”耶律得重将情报扔在桌上,闭上眼睛向后一坐:“徽州完了,龙化州也完了,如今齐贼正兵进永州长宁城,若是长宁失陷,临潢府就完了。” 耶律宗云脸上笑容收敛,神色复杂的看眼父亲,又将桌上军情拿起,正正展开上下仔细读了一遍,瞳孔微微一缩:“爹,怕不是只有长宁危险,上面说齐贼大将杜壆将兵西进,长春州、泰州相继陷落,如今杜贼正带兵杀向宁州。” 闭着的眼睛猛的睁开,耶律得重身子微微前倾,一伸手:“给俺。” 却是适才只看了一半就觉得头晕目眩,没能看下去。 耶律宗云连忙将纸张递过去,口中说着:“爹,这也非恁一人之事,圣上年年行四时捺钵之制,每逢大事少有亲力亲为之时,尽数交给萧得里底与萧奉先两个亡八,就连恁与齐贼战,多次求援,也不发一兵一卒前来。”,看着耶律得重将手中的情报缓缓放下:“爹,恁做的够多了,他自己的江山自己都不心疼,恁还……” “这是太祖打下的江山。”耶律得重挥手打断自己儿子:“你是不是忘了俺是太祖的子孙,你也是太祖的子孙,自然要为这江山社稷着想。”,接着抬头看着自己长子,叹口气:“俺知道你想宽慰俺,只是仗打成这样,你爹俺是脱不了干系的,你两个堂兄也因俺而死在中京道,真是……” 讥讽的笑了一下,随即沉默着没再说话, 耶律宗云欲言又止。 耶律得重将身子向后一靠,双眼盯着头顶的房梁:“如今俺在这里,想回临潢府助战遮莫也是晚了。”站着的长子终是忍不住:“爹,那俺们不如还是回南京道吧。” 看耶律得重仍是闭嘴没说话,上前两步:“爹,咱们在南京道日久,那边兵源也足,比之上京这边被齐兵打垮了兵心士气的人来说,南京道那边的士卒还可一用,况且恁和三司使曹相公交情也好,他也会乐意助恁的。” 耶律得重张开眼,视线向着自己儿子那边转去耶律宗云抓抓脸颊:“再者,爹回南京道也可以号令各道尽快勤王不是?比之在此处干等着要强的多。” 立在地上的青铜灯柱镜面反射着烛火的光线,将他有些颓丧的身影映在墙上,耶律得重忍不住坐直身子,他头上的伤一阵阵传来刺痛的感觉,总感觉那个包在噔噔跳着。 对于儿子的提议,他还是有几分心动,毕竟上京道的士卒常年与金、齐两国征战,确实不堪大用,反而是辽东来的怨军还有几分样子,若是回南京道练出一支兵来,会不会…… “今夜就先如此吧,天晚了,你也去睡。” 耶律得重说了一句,站立的长子眼珠子动一下,看着他头上的伤处,垂下眼帘:“爹你也早些休息,还伤着……想事情也不太好。” “知道了,恁地多废话。”耶律得重没好气的挥手做驱赶状:“知道伤着俺不好也不知道下手轻些,一个两个都是混账小子。” 耶律宗云嘿嘿一笑,挠挠头,向他施了一礼随后告退出去,只留下耶律得重看着灯火闭目想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出去。 …… 同一片天空下。 降圣州,永安城。 一道人影站在城墙上,耶律余暏穿着新买的衣衫望着北面的方向,夜风刮起时,衣袂发出一阵声响,身后光头、面容丑恶的丑和尚上前一步:“祥稳,夜里风大,还是先回屋吧。” “没那心情。”耶律余暏摇摇头,转头看眼后方黑漆漆的街道:“齐军已经突破徽州一线拿下龙化州,怕是很快就要兵进长宁,届时临潢府前就是一片坦途了。” “祥稳,恁不是很厌恶圣上吗?”丑和尚看着他,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月光洒下,油乎乎的头皮反射着些许的光亮,倒不是他不想留发,实在是他觉得自己这名字在妨他,导致自少年时起就成了那些庙里的一员。 “俺厌恶圣上,跟俺忧心社稷有何关联?”耶律余暏瞥他一眼,看着这大汗挠头,转过身向楼下走着:“陛下是陛下,大辽是大辽,俺是恨不得陛下倒霉,但是俺想要大辽千秋万代。” “……祥稳。”丑和尚四处看看,身后两三名亲兵随同,最近的外人也在六七丈外面向城外站着:“人多口杂,恁还是慎言的好。” “你当他不知道?”耶律余暏嗤之以鼻:“满朝文武谁不知俺在辽东投靠过高永昌,谁又能把俺怎么样了?把心放肚子里,咱们那位陛下知俺甚深,俺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谋反的话,他是不会当回事的,甚至留着俺来表现他的容人之量。” 丑和尚低头之际,前方穿着战靴的脚踏在向下的阶梯上:“只是如今也不能任由他在猎场逍遥了,看朝廷这架势,求援的书信与战败的消息定然是被人隐瞒下来了,俺们还是快些北上回去临潢府,总不能真让齐人将咱们的皇帝给掠了去,到时不光是他一人丢面子,也是俺们大辽所承受不起的羞辱,真要换个皇帝,也是俺来做这事。” “俺就这一身武艺还拿的出手。”丑和尚拍着胸口,“砰砰”作响:“祥稳你怎说,俺就怎干。” 耶律余暏有些愁苦的脸上露出笑容,轻轻点了下头。 黑夜里传来几声犬吠,有战马小跑的声音一路向着城内而去。 翌日,永安城内奔出十数骑,有三千人从军营中开出,一路跟着前往北面上京的方向。 …… 齐天顺四年,辽天庆十年,仲春中旬,龙战于野。 浩浩荡荡的一万两千骑兵惊起大片尘埃弥漫在天空,轰隆隆的战马奔行中,杜、袁、曾、乌林答部、完颜部的旗帜飘荡在尘烟之中,庞大的马群分成数路,在原野、丘陵、山林间跑过,前前后后惊走飞鸟禽兽无数,大量斥候散于四面,来回奔波带来周围的消息。 风拂过原野,扬起的尘埃向后飘动隐约聚成一道龙形,高举的“齐”字大旗与“杜”字帅旗咧咧作响,无数的旌旗在骑兵手中举着被风吹动延绵成片。 行进的骑兵群中,穿着一身青龙甲的杜壆被护在中间,他是北镇府兵的中心,不时查看着斥候送来的军情,发出疾驰、缓行的命令,调整着阵势、马速,保持着骑兵的体力。 早在长春州被破之时他就做好了被辽军截击的准备,然而一直到现在快要接近宁州都未曾看见敌军的身影,让他疑惑之余,也不再收着手脚,催促着麾下骑兵向前,后方步军则是以孙安、马灵为主,完颜石土门为辅,自行追赶即可。 “宁州没有援军……” 此时杜壆将送来的情报展开仔细看了两遍,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异,虽是决定全速杀去临潢府,然而实际上也在小心戒备着辽军的反应,别让人给埋伏了,可这得到的消息却是让他有些想不到。 明媚的阳光从云层照下,洒在尘土中的身影上,过得一阵,传下命令缓行,叫来袁朗、曾涂、乌林答泰欲、完颜娄室几员统兵大将,将得到的情报展示给他们:“辽军没有向宁州增兵。” 马背上,袁朗的眼神一亮:“若是如此,可以直接试试前去劝降,只要宁州下了,我等前方就只剩下一条河流拦路。” 杜壆“嗯”了一声,或许被黄沙迷了下眼睛,微微闭上双目,其实他开始也是如此想,只是思及长春州、泰州的战况又觉得不像,这一路吞城过县,投降的官员也都是在诉说辽人朝廷没有回应他们的求援。 乌林答泰欲冷着脸看看几人,低头想了下抬头:“会不会有诈?” “有诈又如何?”完颜娄室半阖着眼,语气轻松:“凭他宁州一城难不成还能将咱们拦下不成?届时大不了让步军围城攻打,俺们带着军粮先南下就是。” 曾涂看看几人张张口又闭上,他其实也是支持进军,只是听他们将话都讲了,索性闭嘴等着决定就行。 兵马向前行进一段距离,杜壆猛的张开眼睛:“不管有没有诈,先去一部分人马试试,乌林答泰欲、袁朗,你二人率部去其城下劝降一番,倘若是真,咱们即刻继续南下,若是真有圈套,待后面步卒上来,一举攻克这城。” 那边袁朗与乌林答泰欲抱拳应了一声,一勒缰绳向外就跑,不多时,打着将旗的两部骑兵开始加速,轰鸣的马蹄声中跑去远方的城池。 是日傍晚,宁州城池落下悬挂百多年的辽字大旗,一面黑底红字的齐军旗帜升上城头,城内无数的百姓在庆幸着逃过兵灾的劫难,也有穿着儒生袍服的人哭泣出声。 翌日,马蹄声再次于大地上踏响,一路向南。 …… 南面,龙化城。 延绵的旌旗在城外举起,浩浩荡荡的向着北边进发,三万余人的兵马带着潮红的面色将兵器握的更紧,无数的脚步声响成一片,向着前方唯一的阻碍永州而去。 (本章完) 第899章 兵锋临近(二合一) 天光从云隙照下,清风吹散马蹄踏起的薄沙。 一人一马狼狈不堪的望着前方高耸的城楼,长宁两个古朴的大字刻在城门洞上方,萧昱穿着脏兮兮的戎装,甲胄脱下捆绑着放在身后马鞍处,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一下想要出声,然后砰的一下摔在地面,黄土被体重震的飞扬起来。 城门前的百姓惊叫一声散开,有心肠好的急忙上前去搀扶,先拿手试试鼻息,连忙抬头叫着:“还活着,应该是脱力了,拿些水来,谁有水?” “俺这里有!” 有行商从腰间解下水囊递过去,看看战马与马鞍上绑着的甲胄:“还是个厮杀汉,当是从前线败退下来的。” 说话之间,那人将水缓缓喂给躺在地上的人,他也不敢一下给他多,只是倒一下收住,重复几次,也不知道是被凉水刺激醒了,还是萧昱确实是因缺水而昏倒,几次倾倒之后,这位驸马手指动了一下,随后张开嘴去追寻清凉的液体。 喂水的那个汉子见状也没犹豫,直接将水囊送到他口边,还准备慢慢喂水,哪里料到刚灌下一口,地上的人猛的张开眼,一把抓着水囊吨吨吨的喝着。 那人伸伸手“哎,慢点儿,没人抢。”的喊了两声,见萧昱不停也就放下手住了口,摇头“啊呀,这是多长时间没喝水了。”的感叹着说了一句。 “多谢。”萧昱呼出一口气,从营啸的厮杀中跑出,鬼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功夫与心力,还是趁着齐军与李集他们对峙之际从后偷偷溜走,那一路杀红眼的士卒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他不寒而栗。 甚至就算离开那片战场左近他也不敢走大道,一路走高蹿低,专门捡小路走来,也是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不然怕是早就倒在不知哪处老林里。 强撑着从地上坐起,萧昱也不欲欠这些泥腿子的情,伸手入怀想去掏钱,所摸之处空空如也,顿时面色一变,连忙低头又去扣自己的腰带。 那人与行商看着萧昱左掏右找,一脸尴尬的样子,摇摇手:“算了算了,俺们救你不过是顺手为之,并不是想图你钱财,莫要找了。” 说着起身就走,萧昱眉毛一竖,稍微提高了些声音:“慢着,俺还没有欠人钱的习惯。” 转身在战马上一阵摸索,发现真是一个铜板儿也没带,这驸马爷眼神微眯,接着一把抽出战马身侧挂着的弯刀,刀锋向外,对着两人一推:“俺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钱财,这刀给你们拿去换钱。” 这两人哪里敢收,后退两步,口中连道:“不……不用不用!” “俺们真只是顺手一帮。” 萧昱手往前一伸:“给你们就拿着。” 后面有守门的士兵望过来,犹豫着是否上前。 “不不不,这位军爷,真不用。” “一些水而已,不用相谢,告辞告辞!” 两个汉子后仰着身子向后退,四只手摇成一排,随后赶忙转身就跑,隐约能听着:“这粗胚不当人子。” “好心当驴肝肺,入娘的……” “这可是你们不要的!”萧昱最后喊了一声,将刀回鞘,扶着战马喘息两声这才牵着战马盘跚的走向城门。 虽说没了渴饿而死的风险,还是体力多有不支。 城门处的士卒古怪的看眼萧昱,随即没去管他,只要这人不在城门口闹出人命,那就与他们没干系,至于其他…… 看眼绑在战马上的甲胄,随即转首看着其他进城的百姓。 其他的不重要了。 一人一马混在人堆里走入城池,萧昱半边脸沾满了泥污,喘着粗气机械向前挪动着,心中转着心思,不知是不是该去那边州衙亮明身份,自己从战场逃出,又这般狼狈,被人看着在朝中传开,那话语一定不会给自己留颜面,到时候公主那边…… 想想自家那个娇生惯养的婆娘,萧昱脑袋没来由的一疼,她最是好面子,要让她知道自己这幅狼狈相,怕是要闹上好久。 街市上的喧闹传入耳中,萧昱抬头看看这些忙碌的平民,看着那些粗布麻衣,轻轻往旁边走了走,鼻端飘入一旁摊子上烤肉的香气,顿时腹中一阵雷鸣声响起,眼神儿忍不住瞟过去,烤的金黄的表皮正,有些暗红的肉块、正滴落木炭上的油脂。 “咕嘟——”萧昱咽了口口水,艰难转头。 罢了,人总不能真的饿死! 牵着战马的手紧了紧,这人向着州衙那边走去,一面心中想着措辞,免得到时丢了自家婆娘脸面就不美了。 州衙离的不远,然而萧昱此时疲累的紧,走不快,磨蹭半天看着站在衙门口守着的军士刚松一口气,打量自己一番,又将额头两旁的小辫子捋一下,方才迈步向前。 那边守着的士卒早看着他牵着马在不远处“搔首弄姿”,看他过来,一抬手方要呵斥他走开。 当——当——当—— 金钟之声在城门处响起,萧昱脚步一停面上神情一阵变换,守着州衙的士卒脸色也是难看的紧,只是没人有心思去搭理靠近的萧昱,连忙有人往州衙里跑。 一旁萧昱转头看看金钟响声传来的地方,沉思一下,拉着马往道旁避让,只是片刻功夫就见着几个撩着官袍跑动的官员从大门奔出,当先人的衣饰让他瞳孔一缩,分明是这宁州的知州。 “快,组织人手去城门处,让那些士卒与百姓赶快回家避让,别冲撞了我齐国的军将,放下城头的旗帜换上白布,让守城的人快些下来站好!哦,对了……别拿兵器,快去。” 知州快速的吩咐了一声,有人飞快的跑出去,他整理了下衣冠,方才转身对着后面出来的州衙官员开口:“你们也整理下官服,随本官前去迎接齐军入城。” 走动间,奇怪的瞥了下站在道旁的萧昱,只是现在时间紧迫,这些官员也没心情去搭理他,一窝蜂的向着城门处走去。 萧昱等着这些人走的远了,方才“啐”的吐口唾沫:“孬种!” 接着叹息一声,这还要继续挨饿。 拍了拍同样状态不好的坐骑,翻身骑到马上,“驾——”一声,一人一马快速朝着没响起金钟之声的城门方向跑去。 城门的人只是看着齐军前来,应该尚未围城,此时从反方向走,大体还是能够离开这危险境地的。马蹄声在远方隆隆响起,地面微微震颤之中,飘扬的齐字大旗映入城门口众人的眼中,董平、呼延灼、耶律马五提枪纵马跑到城门口,看眼在门口站的整齐的辽国官员,三人对视一眼,随后策马上前。 他三人因着萧海里受伤一事心中也憋着一把火,之前被安排护卫中军,本想着之后在战场上立些功劳也好将功赎罪,哪里知道辽人军队恁地没用,被大王带兵一冲直接没了军心士气,整个军阵败退下去,也让三人打算落了个空。 如今好不容易求得先锋为大军耳目先行,甚至专门找王德、完颜宗翰说过徽州、龙化州之事,来之前也做好了对方投降的心理准备,此时见了多少有些松口气的感觉。 有了夺城之功,就算回去领军棍也认了,总算是不会被一撸到底。 “贤知州请起,各位能够识时务弃暗投明,我等也不会为难尔等。”呼延灼上前,一捋胡须,面色和善的对着几人开口:“大王率着中军在后,还是先打扫一下城门,以迎接大王为好。” “是是是,将军说的是。”知州闻言大喜,转身开口:“没听着将军说话,快!找人来洒扫下城门口,大王等会儿就到了。” 连忙有差役奔出去,不多时,门口的人影纷纷行动起来,只那知州陪着董平、呼延灼等三人在说着话,不时的大笑两声捧着三人,一面伸手将人请入城内接手城防,以示绝无二心。 不久,吕字大旗远远的被城头的人看见,吆喝声中,下方的人赶忙结束手中的活计,列成几排等着远处吕布的到来。 尘土在喊停的声音中渐渐落下,人马分开之时,赤兔点着脑袋,驮着背上的吕布走出战阵,身前跪倒一片。 “罪臣等拜见齐王!” …… 而在同昌城,有人组织起了兵马。 六千余人,排成行军的队伍也是浩浩荡荡,踏动的脚步、马蹄扬起的尘土亦是能够弥漫天空,只是耶律得重坐在车中却有些悲凉之感,之前从上京出发,军中马步两军八万,青壮、役使民夫十万有六,如何能是这五千人相提并论的? 身旁的战马、骑士俱是警戒的看着四周,他的心中却腻歪至极,索性将车帘一放,身子靠在后面软垫上闭起眼睛,脑袋上的大包还疼着,此时还是闭目养神来的好些,毕竟…… 眼不见为净。 骑着战马的斥候在四处奔跑,不时将情报带回中军,只是耶律得重没了审视的心思,一律打发给自己儿子处理。 “这个郭药师……” “大哥,怎地了?” 耶律宗雷好奇的看向自家大哥,早在他父子撤离战场之时,怨军早已经开始向外撤走,只是不同于父子四人,怨军折损严重,且被甲骑一冲四散分开,此时只有郭药师、甄五臣两个大将与一千余人在此,其余如赵鹤寿等统领却是不知去向。 “说是要召集旧部继续为爹效力。” 耶律宗云拿着文书在手上拍了拍:“这马屁拍的倒是响亮。” “是怕爹放弃他在表忠心吧,不然过来说下就是,何必用写的。”耶律宗雷若有所思开口:“此时他只一千人在此,手下兵将离散,多半也是不安。” “……或许。”耶律宗云将这公文在手中拍拍:“不过此战也不怪他,他手下两次碰上齐军甲骑也是倒霉,待回了南京道,让他去找回旧部就是。” 两旁战马赶路的声音嘈杂入耳,说话的哥俩一时间都是唏嘘不已,抬头看着身旁神色萎靡的士卒都是有些面色不好。 “……若是俺们也能从军中调来一部分甲骑,也不至于如此被动。”马蹄声响中,耶律宗雷突然开口:“可恨朝廷被奸人把持,军情不入人耳,不然……” “说这些做甚,都已经过去了。”耶律宗云摇摇头,将公文递给一旁亲卫,摸摸下巴:“不过倒是可以让郭药师现在派人去找找旧部,等回了南京道到底是晚了些,而且……” 说着话眯起了眼睛:“三郎你的话倒是提醒了俺,之前与国珍堂兄闲聊时候,他说南京道的甲仗库中有具装……” 耶律宗雷神色一振:“若真是如此,俺们也试着组建一支甲装具骑试试。” “还是要和爹商议商议。” 年长的兄长眯起眼睛,随后与兄弟打马跑向马车。 …… 北面,过了大福河上架起浮桥。 风吹过宽敞的河面,带起道道河浪,湿了腿脚的骑兵将裤脚的水拧干,重新跨上战马,完颜娄室捏了捏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臂,心脏嘭嘭嘭的跳动着。 “爹,你这是……” 完颜活女看眼父亲,有些担心的抓抓脸颊,犹豫着开口:“要不……恁看下郎中?” “嗯?”纳闷儿的父亲看眼儿子,随即注意到他的视线,一下拍在他肩膀:“想什么呢,为父是激动的。” 抓着马鞍、踩住马镫,一用力翻身上去,提起马缰挽好:“俺当时随都勃极烈起兵之时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打入临潢府,本以为还要过个几年,哪知那上京如今就在眼前!” 战马似乎感受到身上主人的激动,动了动身子,打出一个响鼻,完颜娄室摸摸它鬃毛,眼神炽热:“若是今次能得偿所愿攻克临潢府,为父立时死了都愿意。” “爹,你说这不吉利的做甚。”完颜活女面上一抽,摇摇头,飞身上马:“俺看今次定是能破上京。” 呜呜呜—— 牛角号声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吹响,完颜娄室“喝——”一声,勒转战马向着前方齐字大纛跑去。 浮桥上的身影渐渐尽数踏足对岸,随即马蹄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本章完) 第900章 上京上京 踏踏踏—— 草叶上的露珠震落下来,带着蹄铁的战马奔涌过草丛,仲夏之时的猎物最是肥美、多样,各种从冬眠中醒来的猛兽经过春日的休养与捕猎恢复了肥膘,被猎手视为上好的猎物,而那些擅长奔跑的草食动物更是受青睐,尤其名为鹿的生物,尤其为这里狩猎之人喜爱。 战马带起劲风,骑在马背的骑士相互看了一眼,打个手势,随即一左一右逼向前方奔跑跳跃的雄鹿,那一双鹿角如枯枝般向上延伸分叉,粗壮却又优雅,跑动之间,犹如大树的虬枝在风中摇曳,看起来甚是壮观。 嗡—— 弓弦在空中震动,箭矢带着破空声扎入血肉,还在奔跑的雄鹿叫了一声摔倒地面,身体带着惯性向前滑动一段距离停下,尚未完全咽气的鹿在喘息着,腹部一股一股,双眼附近的皮毛慢慢湿润起来。 得得得—— 马蹄放缓走近,骑在马上的耶律延禧一身华贵的甲胄,手中硬弓缠着金丝,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头倒地的雄鹿,微微自得的一笑,抽箭拉弓,向下对准鹿眼。 嗖—— “陛下好箭法!” 喝采的声音在马蹄声减弱中传了过来,萧奉先、萧得里底两人近前勒住马匹,齐齐拱手:“陛下今日第一次开弓就猎得如此雄鹿,当真是好彩头。” “是极,观其角,左右对称,枝杈繁密,鹿身健硕,毛色光润,此乃上佳之物。陛下方才一箭正中要害,可谓神射。此等雄鹿,寓意王朝昌盛,气象万千,实为吉兆,想来我大辽不日就要大兴。” “哈哈哈哈——”耶律延禧仰头一阵大笑,摆摆手:“二位爱卿莫要如此恭维,朕适才不过小试身手,这南部猎场多猛兽,朕今日甚想猎一豹子。” “陛下洪福齐天,定能心想事成。”萧奉先奉承一句,抬头看看天色:“只是现在这个时辰陛下该是准备用午膳了,不若用完膳食再让侍卫去寻找豹子,到时臣等也可一观陛下雄姿。” “也好。”耶律延禧点点头,随即一指这雄鹿:“那今日就烧这雄鹿来吃好了,二位爱卿同享这狩猎的乐趣。” “多谢陛下。” “陛下洪恩,此等美味经陛下之神射,更显其珍。” 耶律延禧指指两人大笑,唤来侍卫将这鹿拖下去剥皮洗净,鹿头却是要保存好,他还等着回头给其他人展示一番让其看看这等难得一见的雄鹿之角。 不久之后鹿肉已架在火上,香气渐浓,随风飘散开来,耶律延禧拔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尖刀,对着烤的焦黄的大腿向下一划。 …… 噗—— 横刀从腹部拔出,汤二虎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朝旁边吐了口唾沫:“入娘的,上京这边当真是什么亡八都有,老子难得发次善心让你这厮回家保条小命,非要自寻死路往这边凑,真是阎王难劝该死的鬼,偏要自个儿找个死法。”,顺手挑起一块布条擦了擦刀锋:“下辈子记得听劝。” “统领,处理干净了。”身后提着横刀的三名斥候走过来,脚边是五名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拖去一边藏好。”汤二虎挥了下手,随即走去一边战马处翻身上去,看向远处巨大的城池:“该是回去禀报安北将军了,上京这边毫无防备。” 三名斥候连忙动手将尸体拖去一边树林中找来枝叶盖好,随后上马,四人呼喝一声,战马敲响地面,向着北边快速的跑去。 杜壆本是将自己当做一路偏师,并未做过多强攻临潢府的准备,偏偏他这一路西进的顺利,竟是先吕布一步杀到上京城附近,如今多少有些棘手的感觉,没法子之下只是先在四方将斥候派的充足以防自己这边泄了行藏,他自己率着大军藏身永安山篱附近,孙安、马灵的步军在做着简易的木梯。 据树砍木的声音不绝于耳,杜壆踩着到小腿的草丛四处看看感叹一声:“还是应该带些攻城器械过来……” “恐是不易。”袁朗皱皱眉头,赤红的脸上写出一个愁字:“咱们本就是长途奔袭,哪里料到这边的情况,我还以为咱们要在宁州打个混天黑地的,哪里料到那边竟是降了。” “先等等看是何情况吧。”孙安用马鞭敲着手心:“若是不行就先在城外和上京的辽军打上一场,拖住他们的主力,再派斥候南下寻找大王让其快些北上。” “我已经派令骑去寻大王了。”握着马鞭,杜壆背着手走在最前,视线中,马步两军的士卒动作麻利的将一架木梯扎好:“现在倒是希望辽人仍是些没骨气的东西,直接开门投降。” “……毕竟是上京。” 完颜娄室的声音淡淡飘来,引得几个骑兵大将齐齐叹息一声。 “是啊,毕竟是上京。” 不久,有斥候奔入林中。 …… 临潢府。 日光倾泻,站在城门处的军将身上反射着金属的光彩,擦拭的一尘不染的铁甲看起来如同铸银般熠熠生辉,甲胄的每一块鳞片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带着无声的威严与肃杀。 出入城的百姓不时看一眼那站在阳光下的人,面上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神情,自从皇帝回上京起,门口这些当值的军将就都是这幅打扮,只是听说这些当兵的都是自己掏腰包买的甲胄,一套甲千贯到万贯不等,也不知卖出了多少去,只记得有段时间城内不少契丹人挺愤慨的。 皇帝应该是捞了不少钱…… 这甲这般明亮,应是最贵的那种吧。 心中嘀咕着有的没的,这些百姓尽管频频去看那铮亮的铠甲,却也没人敢一直盯着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万一将人看恼了被他们杀了,上哪说理去? 天庆四年败给金军时,那些溃兵在上京城里做的好事他们还没忘记呢。 马蹄声在后方得得得的响起,不少人好奇的转过头去顾看,就见一匹有些消瘦的战马正快速跑来,似是不知奔跑了多少时间,这马嘴边泛起白沫,上面伏着一个人影,正虚弱的随着战马颠簸而起伏,看着城门的一刻露出欣喜的笑容。 “站住!干什么的!” 那守门的将官向前一步,高声大喝,一边将弯刀抽出指向来骑。 马上的身影挣扎着撑起身子,战马减缓了前进的步伐,上面的身影说了些什么,那将官没听到,刚想喝骂,那马吐出一口白沫,一下子摔倒地上,万幸这马没了体力,几乎是在走的状态下跌倒,就是马上的人倒霉了些。 一张大脸先磕在地上,向前滑了两尺多远,呲牙咧嘴抬起头时,半张脸都是在地面擦出的血。 “俺说……俺是驸马萧昱,快些上报,永州太守投贼,已经失守,齐贼兵马不日将至!” 那将官怔在那里。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萧昱一下子站起身,一把抓住他肩膀,整个人贴近他,口沫横飞的开骂:“该死,你个呆鸟在磨蹭个甚,没听着俺和你说的吗?齐军兵锋已至永州,现在随时能来!”剧烈的喘息两声,萧昱腿脚一软,连忙勾着这人肩膀。 这将也下意识的伸手扶他,耳中听着身前之人腹部一阵咕噜噜的响动,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萧昱倒是挣扎着站起:“快,带俺去找挞不野留守。” “哦……哦!”这人反应过来连忙点头,一把撑起萧昱连忙向城里就走。 这人自己说的要找留守大人,遮莫应该不是细作或骗子吧。 …… 永安山左近。 汤二虎等出去的斥候恭敬站在杜壆等人身前,耳中听着这些领军将领的轻声议论。 “没有警戒……” “会不会是咱们动作太快了,上京这边还没反应过来。” “不能够,从打下长春州到今日有多少时日了,反应再慢也该坚壁清野了,何至于还有百姓在外边走动。” “莫不成是陷阱?” 天光从树叶的间隙照在杜壆的侧脸上,斑驳的光影看起来有几分阴晴不定,这长大的壮汉思忖一会儿,挥下手:“莫要吵了。” 声音为之一静,袁朗、完颜娄室、孙安几人瞬间安静下来。 “观长春州、宁州之事,这些辽国的官儿都向临潢府求援过,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声息。”杜壆持着马鞭的手狠狠一拍树干:“既然辽人自己不管不顾,那这临潢府如此反应多半也不会是假的。” 视线扫视过一众将领的面部:“这是个机会!” 孙安、马灵等人面色激动。 身形走动,杜壆的声音在这林中响起:“传令,兵马集合直接杀向临潢府,人衔枚,马摘铃,放倒旗帜,给辽人皇帝一个惊喜!” 一道道命令传递下去,周围成千上万的身影动了起来,朝着竖立起来的旗帜汇聚,只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响。 响箭在空中发出一声尖啸,打起的旌旗瞬间被收起,兵马在将官的带领下向前蜂拥而出,临潢府以北,永安山山脚下,眼下整个天下经历胜仗最多的军队犹如墨色的海潮向着南边席卷过去。 而那边的城池如同死水中的沙堡,依然岁月静好。 …… 天光落下屋顶砖瓦。 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四十有余,一头髡发只留着耳边到脑后一圈,有人通报萧昱来时,他正在与主管临潢兵马的殿直卢彦伦说着城内事宜。 “……萧昱?他竟然能回来?”挞不野惊讶抬头看眼卢彦伦,见这汉人殿直也是面色一变,随即一挥手:“快让他进来。” 早已等候的萧昱得到通报,被外面的侍卫扶着走进门内,原本对前方战事不甚明了的两人看着他这幅狼狈像,顿时大惊起身:“驸马如何这般模样?得重大帅莫不是败了?” “你等不知?”萧昱微微睁大双眼,有气无力的身子陡然有了力量一般站直。 耶律挞不野与卢彦伦面面相觑,随后有些惊慌的看着他:“该知道甚?” 蓬头垢脸的身形摇晃一下,忍着腹中饥饿,萧昱看着两人语速飞快:“大军在数日前就已经败了,齐军已经攻克徽州龙化州永州如今兵锋直指上京,你等不知?枢密院没收到大帅求援文书?” “哪里来的求援文书!枢密院风平浪静一点儿声息都没。”耶律挞不野忍不住往前一步,砰的一声撞了下桌角,脸上一抽,捂着腰垮开口:“你说的真的?” “俺骗你做甚!”萧昱忍不住皱起眉头,身子上前一步,却是过于虚弱膝盖一软就要跪地上,卢彦伦反应快,上前一把抓住他,顿时觉得一阵酸味冲鼻。 “右领卫大将军李集、西北路招讨司琼妖纳延、太真驸马等人尽数战死,耶律大帅不知所踪,萧干太师与耶律祥稳也败退不知去往何处,这些事前方军州都知,是以战后全都开城门投降齐军,怎地就上京毫无所闻。” 深深喘口气,萧昱想起什么一般开口:“圣上呢?” 耶律挞不野与卢彦伦眼角一抽,后者轻声开口:“尚在猎场。” “……都这等时候了。” 卢彦伦就当没听着,觉得萧昱一直站不稳,干脆用力扶着他去一旁坐下,耶律挞不野看他虚弱的样子,吩咐人找些吃喝的东西过来。 “这事情就莫要再讨论了,如今枢密院是萧得里底掌控,这厮……当真是祸国殃民之辈。”口中说了一句,看向卢彦伦:“卢殿直,还请召集兵马,快些在南门处布防,本留守即刻派人通知圣上。” 卢彦伦点点头:“末将这就调集兵马。” 转身就出了留守司,只留下萧昱与耶律挞不野在屋内神色阴晴不定。 今日总是能吃上饭吧…… 某驸马心想。 …… 展翅翱翔的苍鹰飞过青空发出一声鹰啼。 仰头的士兵收回目光,百无聊赖的看向城外,每日间一成不变景色看起来甚是…… 脑海中的念头止住,视线的远方有一条黑线出现,士卒努力向前探了探身子,骑着战马的身影跃入眼帘。 “哪里的兵马?”(本章完) 第901章 登城(二合一) 时间往回调整一些。 “快些,快些!动作快些!” 过午的天光下,穿着褐色衣甲的身影在将官的呼喊声中走上街道,四周行人惊呼着纷纷避让,不知为何此时会有大批军将进城,慌乱中,不少小贩急忙将摊子收起,也不管掉在地上的零碎,赶忙向着一旁巷子里跑去,这群天杀的惯会抢掠,谁知道会不会。 轰鸣的脚步声中,卢彦伦站在南城墙上,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的山峦,按照萧昱所言,齐军已经夺了永州,那么什么时候北上都不希奇。 “希望晚一些过来吧……” 低声轻语一句,卢彦伦有些不安的看看正在忙碌的士卒,因着枢密院的不作为,临潢府的兵马并未进入战备状态,城头的守城器械也少的可怜,如今刚刚开始往城头搬运石块、箭矢,然而这些东西也不是急切间都能备齐的。 今日先将南门顾好,再布置其余三门应该是来的及。 思忖着,这临潢府统帅兵马之人向旁边一指:“你,去留守司找留守大人多要些弩矢过来,顺便告诉留守大人,南墙左段年久失修,请他立即征发徭役进行修补。” 当下那亲卫领命快速下城墙而去,只卢彦伦低头思索着是否有什么缺漏,半晌缓缓踱步走去城门上方,看着进出百姓的神情有些沉重。 …… 留守司。 萧昱萎靡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磕碰出来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几道被石子拉出的血痕看起来甚是丑陋,眼珠转动,看下那边的上京留守,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咕噜声响,眼见着耶律挞不野被惊动抬头,这位驸马爷不由拿起一旁的茶水又是一杯下肚。 “挞不野留守……”萧昱握着杯子,斟酌着开口:“要不恁随便先给俺找些东西吃……如何?” “不可!”耶律挞不野猛摇头:“驸马乃是贵人,哪有随便吃点东西即可的,在下已经命人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酒宴,遮莫再等会儿就好。”,接着哈哈一笑:“俺知道驸马肚中饥饿,只是好饭不怕晚,稍后俺陪恁多喝几坛酒,还请驸马稍安勿躁。” “……” 萧昱嘴角抽了一下,默默在心中回忆着往日举动,似乎自己没有得罪过这位上京留守,他前任耶律赤狗儿还和自己关系不错,甚至这位身后站着的朝臣也和自己没什么纠纷,自家那位泼辣的婆娘虽说在家中凶悍,出了门却是个会装的,应该也没得罪哪位贵妇或大臣的家眷,这无冤无仇的…… 为何你这么想饿死俺! 眼神充满怨气的看了耶律挞不野一眼,肚子又是一阵雷鸣,不得不又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去,只觉得腹部有些胀,有种再喝不下的难受感,轻轻一晃就是一阵水响之声入耳,偏偏他饿的厉害,顿时那怨气又重了三分。 仿佛是有所察觉,那边的留守抬头看他,刚要开口,门外传来脚步的声响,有人跑了进来:“禀留守,卢殿直请恁加派人手搬运弩矢上城墙,另外南城左段有处地方损坏,需要派人加固。” 耶律挞不野立马点头道:“告诉卢殿直,就说俺知道了,这就调派人手过去。” 那士卒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坐着身影看向萧昱,嘴唇微启,一阵更大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噗通一声有人摔进室内,耶律挞不野还没回过头,一皱眉:“怎地了?卢殿直还有何事不成?” “卢殿直?卢殿直怎地了?”地上的身影哎呦一声重复一句,接着抬头高声叫道:“禀留守,大事不好,有一支军队来袭,还好俺们指挥使见机的快已经下令关闭城门,特让俺前来禀报。” “你说甚?!”耶律挞不野见他模样衣着不对就知错怪人了,哪知会听对方口中说出这等话,顿时起身:“何处军队?什么旗号?” “没有旗号,不知是何处的军队,只是尽着黑甲,与齐军甲衣颜色相同。” “没旗号?一面没有?”耶律挞不野惊讶的看着点头应是的士卒,连忙走出桌外:“带俺去南门看看,遮莫就是齐军。” “……”萧昱在旁看的嘴角一抽,明知此时事情紧急,仍很想问一句你走了那饭会不会按时送来。 “南门?可俺们是在北门啊!” 话语传来,向外走着的身影猛然刹住,惊讶回头的刹那,空中回响起“当当当”的金钟示警之音。 “北门?!该死,贼军攻城了!” 耶律挞不野惊诧的目光看眼士卒,随即转向萧昱。 喝了个水饱的驸马爷看着望来的留守脸色一变,瞪着双眼摇了摇头。 耶律挞不野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他驸马身份,上前一把抓着他,口中歉意的说着:“驸马见谅,兹事体大,还请恁与下官去城墙看看,是否是齐贼来攻城。” “不是……等……那个……”萧昱此时一肚子茶水,自是没力气反抗,几乎是被架着走出留守司,眼巴巴看了眼身后的大门,叹口气。 罢了,酒宴还没送来,就先与他上城头好…… 念头没转完,就听身后有人声传来:“留守,酒宴俺们带回来了,请问送去何处?” 萧昱猛的扭头,视线中,五个侍卫打扮的人双手提着食盒。 有液体顺着嘴角流出。 “现在没空,你等找个地方放了。” 急躁的话语唤中,一阵大力的拖拽,萧昱回过神之际,人已经被几个守门的士卒七手八脚抬上战马。 耶律挞不野拽着萧昱战马缰绳,一声“驾——”,两人风驰电掣的向着北面城墙而去,空中只留下一连串的惨呼。 “等等,俺有空!俺有空!入娘的,你起码给俺一个食盒啊!姓耶律的……你个亡八!有种给俺个痛快——” 叫声回荡,渐行渐远。 …… 当当当—— 金钟撞响的声音传入耳,南门处正在布置城防的卢彦伦本能的向外看了一眼,随即倏然回头看向后方钟声传来处。 “该死,北边!萧昱不是说南门吗?” “去人叫增援,调皮室军与斡鲁朵军上城墙!”匆匆转身沿着城墙奔跑,口中狂呼:“都跟着我转去北门,快——” 跟着的侍卫跑动起来,有机灵的立马跑去城下将他战马带上城墙,骑着追过来,跳下:“殿直、殿直,上马!” 卢彦伦也不客气,一把抓着马鞍,脚一踩马镫,翻身上去打马就跑,城墙附近的士卒一个个惊讶看去这打马飞奔的勾当兵马公事之人,耳中听着悠长的钟鸣神情紧张了起来。 而在下方的守门兵将,听到钟响的瞬间愣了下,随后就是嘶吼着关闭城门,吱嘎的门轴转动中,临潢府四面大门轰然关闭。…… 风吹动着城头的旗帜,马蹄踏过泥土,扬起一片烟尘,顺着城墙前的土道横向跑过去,指向城头的骑手松下拉着弓弦的力道。 森寒的箭头映着天光抛飞而上,洞穿飘扬的旗帜,铿锵一声撞在地面,跑动的士兵顿时一个急刹,另一支流矢射中肩膀,“啊——”一声惨叫着摔倒在地。 后方的辽军士卒满脸紧张的向前跑动着,北面城墙稀稀拉拉站着不足五百人的守卫,然而转眼看向下方,战马奔跑而过,穿着黑甲的士卒嘶吼着迈动双腿接近,刀枪反射上来的光芒让城墙上方的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 “不准退!盾手上前,弓手抛射,快快快——” 战马停在城墙拐角,跳下战马的卢彦伦被身旁奔跑过来的士卒举盾护住,身后跟着一队队奔跑的辽兵在向前跑动。 燃烧的箭矢钉在城楼、木栏、落在地上冒着火光,有人跑过将着火的木头一刀削下来,随即走向将官呼喊的地方,延绵数里的城墙一段接着一段的有人上前站稳。 卢彦伦在盾牌后站着,皱眉看着下方,简陋的木梯看着也是未曾做好攻城的准备,只是仓促间决定前来攻打,转头四顾:“今日事情紧急,为国死节之时到了。” 一众亲卫齐齐点头,只是更前方听着的士卒面有异色,随着将官吼叫的声响,箭矢飞上天空,与下方射来的飞蝗交错而过,呯的钉在盾牌上,持盾的士兵晃了晃,随后抬着木梯继续跑过。 杜壆提着丈八蛇矛,身后牛皋、酆泰两名大将紧跟上来,抬手指着城墙上晃动的身影:“看城墙上兵卒数量稀少,射下的箭矢也不多,辽人定是未曾有所防备,那些人应是从别处调遣而来,即如此……” 照夜玉狮子在胯下动了动,杜壆手臂向下一按,安抚着躁动的坐骑:“传令孙安、马灵,不用试探了,全军压上,趁机夺了这外城城墙。” 转头看向牛皋、酆泰:“你二人率部上前准备,一旦打开城门,率兵直取皇城。”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齐齐拱手称是,随即打马向各自的部曲而去。 牛角号的响声长长短短吹响,更多的黑甲士卒在将领“向前,夺城——”的吼声中蜂拥而动。 战马上,杜壆举起胳膊:“竖旗!” 呼啦—— “齐”字大旗与“杜”字将旗被旗杆挑起,风声中招展而开,更前方,有将旗次第立起,呐喊声中向着城墙进发。 …… 冲锋呐喊的声音从城下传来,拾阶而上的身影有人面色一变,三步并做两步急驰奔上,视野中,稀疏的本城兵马在各段城墙守卫着,一阵阵箭雨好似蝗虫一般从下方飞来,噼里啪啦砸在城头,让己方防守的士卒抬不起头。 “入娘的,来的这般快。” 耶律挞不野弯着腰,从后方摸去卢彦伦身旁:“左段谁负责的,快叫人过去,不然一会儿该被……”,伸头向下看看,点点头:“该被齐贼给攻上来了。” “留守……”卢彦伦歪头看他一下,转回头就听嘭一声,前方亲卫用盾牌挡下一支流矢:“已经晚了,城头守军不多,下官已经唤人去叫城中兵马过来,只是不知来不来得及。” “杜字将旗,该是黄龙府的杜壆那支兵马,不知何时突破的长春州,朝廷一点消息都……”挞不野口中说了半句,随后龇牙咧嘴的住口,想来是与南面的境遇相同,都被萧得里底给隐瞒下来,也不知这人安的什么心。 过午有些黯淡的天光中,呐喊声越来越近,如同沸腾的油锅般传来,木梯砰的靠上女墙,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汹涌的攀爬而上。 卢彦伦抽出带着的长刀。 耶律挞不野面色顿变:“你先在此守着,俺去调拨兵马过来。”,也不等卢彦伦回话,一转身,猫着腰向后就跑,前方的身影怔了怔,随即吸口气“向前,守城!”的吼了一声,带着亲兵往前就跑。 萧昱刚刚气喘吁吁的爬上来,捂着注水的肚子还没站起,就见那上京留守从前方快速跑过来,停都没停就向着台阶下跑。 “……留守,不是要俺辨认贼军吗?” “不用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跑动的身影因着向下更是快了三分:“是齐军没错。” “……” 喘息的驸马好悬一口气没上来,闭着眼晃了一下,连忙伸手扒着一旁青石站稳。 俺现在投降齐军…… 来不来得及? 腹中饥饿的身影歪头沉思着,随即在惨叫声传来之际,快速向城墙下跑去。 …… 天光向西而动,风带着黑烟升上天空。 连片的火箭从城墙下射了上来,不断落到后方木制的城楼与木栏之上,火焰在没人救助的情形下渐渐燃烧、蔓延,汹汹的火焰让前方本就不多的士卒心生惧意。 卢彦伦手臂裹着白布,没穿甲的肩膀上插着一支断箭,他持着长刀劈死一名攀爬而上的齐军步卒,脚步一动要跑去下一个防守的垛口,一声“小心!”入耳,大力涌来将他一把扑倒。 “殿直,守不住了!” 转过脸,瞳孔中映着亲卫混杂着汗渍、血水的脸庞,他喘口气,猩红的血从白布与肩膀衣服中渗透出来。 “守不住也要守,城墙若失,满城的百姓怎办!” 手臂的伤口崩裂,鲜血顺着手背、手心流淌而下,他大吼声中想要站起。 周围亲卫、士卒过来搀扶一把,将他扑倒的亲兵跺脚大吼:“恁在这里,这城墙也不会因多你一人而有所改变。” 一把将他长刀夺下,将人架起,冲着一旁亲卫嘶吼一声:“愣着做什么,快带着殿直走啊!” 身旁的人如梦初醒,连忙合力将卢彦伦架住,一连串的“放开我!本官就是死也死在城头!”的嘶喊声中,被带去城墙下方。 城头厮杀的声音更加激烈,黑甲的身影已经劈退了垛口处的身影,有提着青龙偃月刀的红脸大汉跳了上来。 “关”字将旗在后方舒卷而上。(本章完) 第902章 开门 商议(二合一) 汹涌的呼喊、哀嚎、求饶的声音汇聚在城头上,一直蔓延至整段城墙,向着其余三面延伸。 关胜一手托着长须拄着青龙偃月刀呼喊一声,看着即将洞开的上京城池,一张红脸兴奋的发紫。 作为守城一方临潢府辽军士兵,南面顺阳门的守城布置成了摆设,大量的箭矢、石块放在城头没有用武之地,北门城头的守军敢战的都已战死,鲜血如溪水一般肆意沿着砖石的凹槽流淌蔓延,染红了每一寸能触及的地方。 北面乃是上京的皇城,未曾想到竟是如此轻易就被他先登而上,不知道待会若是攻入皇宫,那辽国皇帝老儿面上是个甚么景象。 看眼碗口粗的旗杆上随风飘荡的辽字大旗,关胜迈步走过去,青龙偃月刀一抬,双手向下一挥。 喀嚓—— 旗杆断为两截。 “那边是城门——” “城头有敌人,射响箭!快啊!” “杀上去,保卫皇城!” 城下,汹涌的脚步声传来,皮室军与斡鲁朵军的一千五百人增援终于在城头被攻破时赶了过来,好似刚睡醒一般对着城头的身影发出吼叫之声。 “下去,打开城门,迎骑兵入城!” 他身后,副将曾魁呼喊一声,带着士卒沿着石阶向下狂奔起来,而两侧有步军的将旗在向着东西两面城墙移动,此处关胜部尚未完全铺开,后上来的潘忠、王俊两人自不会在此傻等着,打开更多的突破口方才是他们这些先登城者的最佳选择。 咻—— 响箭不断射向天空传讯,一直延绵向里面无数建筑的地方,慌乱的人影在跑动,关胜眯着丹凤眼走向靠近城内的城墙站定,看眼黑点移动的方向,又看向下方列阵上前的辽军,随后倒拎着青龙偃月刀迈步走下城墙。 呼喊厮杀的声音在这片方圆之地再次炸响,箭矢从下方飞向城墙,有穿着黑甲的士卒不注意被箭矢射中,惨叫着摔倒在地,将身前的同袍铲倒在地,混乱中,有人对着下方还射,一阵箭雨射穿人体、扎入地面的声音响起。 一名名穿着辽军制式的甲衣的士卒踏过同袍的尸体从前方向着这边蔓延过来,天光之下,不少将官身上的衣甲闪着金属的光芒。 “后方注意对方箭矢!刀盾手随俺上!” 曾魁一抖手中点钢枪,看着冲来的辽军士卒悍勇的迎了上去,双方接触的瞬间,捉着盾的身影偏过身子向前猛的一靠。 轰—— 盾牌之间相互冲撞在一起,后方的身影用力挤压着对面,“啊啊啊啊——”的嘶吼声中,战靴陷入泥土,黑色的身影向着前方踏上一步、两步,有长枪从后方探前,顿时有人惨叫着倒地。 “夺城门,夺城门!” 点钢枪破甲而出,枪锋上滴着鲜血,曾魁放声大呼,高处的射手不停向下射下带着尖啸的箭矢,有部份士卒看着高度差不多,翻过石阶旁边的墙体护栏,猛的跳下去,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不准退,推过去!将这些贼人尽数杀死,夺回城墙!快,快上——” 早已因城头被夺而惊怒不已的辽军将官率军而上,大声嘶吼,不停挥舞手中弯刀让士卒扑上去,他的视野中,那个手持点钢枪的青年将领在刀盾手的策应下,不停向前挺进,扑过去的士卒都被长枪捅入要害,惨叫一声倒地身亡,而齐军的步卒正在其后蜂拥而来。 有辽军的将领带着亲卫冲上防守的阵列,大声呼喊意图振奋士气,将不断后退的士兵稳住。 对面,厮杀的黑色身影奋力向前,血水随着锋线的推进的步伐渗入脚底的泥土,不断有皮室军与斡鲁朵军的禁卫倒在这北门的通道前,拎着大刀的关胜挤入前方的阵列中。 “落兀!” 斡鲁朵军的一名将领高声大喊,后方一员顶盔掼甲的大汉跑出,那将领一指曾魁:“将他们剁回去!快——” 名叫落兀的契丹汉子应了一声,头也没回,直接举起手中:“来人,跟俺上!”,挤过前方士卒,手撑着锋线同袍肩膀跃起一瞬,挥手一刀将举盾推过来的齐军士卒劈砍在地,咆哮向前。 后方斡鲁朵军的士卒齐齐大声呐喊,“弓弩掩护!”的嘶吼声中,后方士卒哗啦抬起弓弩,还未等到命令的下达,上方城头飞来一阵锋矢,顿时在人群中啃出一片缺口。 曾魁握着点钢枪,在身边齐军的掩护下奋勇上前,锋线的厮杀已经达到激烈的程度,辽军怕齐人打开城门,一个个在落兀的带领下将这厮杀的方寸之地向着城门推进了两步,犬牙交错中,血在朵朵绽放。 “喝啊——” 曾魁大急,他得到的军令就是阻隔这些辽军前进,纵使只是被挤压退回两步也是心中焦躁,看准那边挥刀的契丹将官,嘶吼一声,一枪将前方的辽军士卒砸翻在地。 “守着此处!”的吼了一声拎枪朝着落兀就杀过去,双手抬枪,砸落。 点钢枪带着凶猛的呼啸声擦过空气,向着面门砸过来,落兀双手横刀一挡,刀锋当的砍在枪杆,火星随着刀锋的碎片迸射出来。 巨大的反震力道让曾魁手臂一阵发麻,视野里,契丹将官的双眼扫视过他,有着缺口的刀砍翻扑上来的刀盾手,脚步向前一跨,重重一刀劈斩而下。 曾魁双手还在发麻,努力抬枪一挡。 当—— 金属交鸣,刀压着点钢枪向下,落兀“啊——”一声爆喝,另一手一按刀柄,刀锋一下砍在肩膀上,血光迸射出来,这契丹猛汉抬脚就是一下,顿时将人踹成滚地葫芦。 “好胆!” 关胜在后方正看着自家副将被人砍伤,手中青龙偃月刀一抡,画个弧形向下就砸。 “该死……” 落兀正是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哪里敢接这含怒的一刀,猛的向后一退,砰一声,青龙偃月刀砸在砖石上,几丝裂纹在刀下显现。 落兀吸口气,正要抬刀向前,一声“城门……城门开了!”将他唤住,顿时神色大变,想也不想连忙后撤。 咻—— 有响箭升空。关胜看眼前方的辽军士兵叹口气,提气高喊:“让开道路,让开道路,分散两边!” …… 嘎—— 门轴的转动一下,继而向着两边不断开启,拱辰门这扇平日最少开启的大门闪开一条缝隙,厮杀呐喊的声音随着大门的打开传入外面等待的骑兵耳中。 “发响箭,通知里面步军让开!” 牛皋抽出铁锏嘶吼一声,双腿一踢战马:“杀入城中,活捉辽帝!”,坐骑长嘶一声迈开四蹄向前跑动。 “活捉辽帝!” 骑兵动了起来,打着“牛”、“酆”两字旗帜的骑士跟上前方持着黑、金两色双锏的身影,战马骚动而起,带起道道烟尘,向着完全打开的城门疯狂加速。 黑色的身影闪向两边,惊叫呼喊中,冲撞的轰鸣声在城门前炸响,惨叫与鲜血在铁蹄下迸发,随后举着完颜、袁旗帜的骑兵从城墙两侧回转,跟在牛皋、酆泰身后杀入城中。 …… 卢彦伦耷拉着肩膀,被亲卫搀扶着走入皇城,四周满是惊慌失措的身影,有人抱着瓷器,跑的太快被绊倒在地,一声轻响化为满地碎片扎入身体里,却是叫也没叫一声,爬起来也不顾扎在身上的碎瓷片,继续闷头奔跑。 他在这里停了一瞬,又缓缓看了一眼皇城那边的内城墙,失血的身体有些乏力,却仍是坚定的迈着步子走向留守司,推开紧闭的房门,迈步而入。 早他一步回来的上京留守端正的坐在桌后,沉默不语的身影双手合拢,撑着下巴,听到房门开启的时候向他看了一眼,随后起身:“你回来了……看来是守不住了。” “留守……”卢彦伦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摇头,有些蹒跚的走去一边坐下,手臂与肩膀的伤口火辣辣一片。 耶律挞不野看着他身上渗血的伤处有些出神,半晌开口:“卢殿直此时可还有办法力挽乾坤?” 响箭的声音远远传来,外面一片惊呼声,有喝骂与摔东西的声音入耳,坐着的伤员看看手臂染红的白布,有些干裂的嘴唇开启:“城内兵太少了,算上守卫皇宫的皮室军与斡鲁朵军也不过七千,大部分还在南城与东西两面,而城外的齐军少说也有两万,如今说不得已经杀入城内……” 抬起头定定看着耶律挞不野:“下官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齐军入城,还请留守降罪。” “降罪……”站着的上京留守自嘲一笑:“都快没命了还谈什么降罪,要先领罪也是俺这个留守在前……” 接着重重叹口气:“再说,城内兵少也非你之过错,上京八万大军一多半跟着耶律大帅出战,另一半随着陛下在外游猎,你手下若是还有兵,怕是第一时间就被萧得里底上奏给砍了。” 卢彦伦沉默无言,那边站着的身影也住了口抬头看着上方,摸着胡须不知想什么,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沉默多长时间,门前陡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侍卫气喘吁吁的跑入:“留守、殿直,拱辰门大开,齐军骑兵杀进来了,前去增援的皮室军与斡鲁朵军被杀散,不多时就要杀入皇城了,还请恁二位快些决断。” 卢彦伦胳膊微微一动,随即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脸上的肌肉不由抽动一下。 “知道了,你先出去。” 耶律挞不野点点头,挥手间,那侍卫抱拳而退,他转过身子看向坐着人影,仔细注视了一段时间,开口:“卢殿直,俺准备投降,不知你意下如何?” 卢彦伦茫然看他一眼,对面的契丹人却是展颜一笑:“俺想过了,临潢府定是守不住的,就算今日北门没事,来日等齐军主力齐聚,我等兵力仍是不够,早晚还会被攻破,既然左守不住、右挡不下,做甚还要和齐军拼个死活。” 卢彦伦微微张口,没能说出话。 身前的上京留守走过来一步:“况且,圣上也不在皇城中,既然圣上无忧,那我等也不算失败,就是苦了城中的贵人就是。” 卢彦伦低头闭了下眼,随后睁开,抬头点首:“下官……听留守的!” “好!那你去将东、西、南三面的兵马聚集起来,到时随俺出降。” 耶律挞不野满意点头,却是没见着走出留守司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之相,随后有命令从这里发出。 …… “快!将刀剑都拿出来,给我将银锁甲拿来。” 皇城一处宫苑中,身材玲珑,肤若凝脂,面如桃的女子穿着一身白素劲装,正叉腰指挥着手下一众膀大腰圆的女兵。 一道道身影在快速奔跑着,穿着皮甲,腰悬弯刀的女兵拿着鎏银的鱼鳞甲胄给女子披挂上,戴上银弁冠,又将一口七星宝剑系在她腰间,有人双手捧着银杆的长枪单膝跪地,这女将打扮的身影素手一伸,将枪拿到手中。 走去院中翻身上了一匹银鬃白马,看着自己宫苑的大门吸一口气:“外面齐贼已经入城,不能让他们肆意妄为,诸位每日随我操练,到了为君尽忠之时。” 穿着靴的小脚踢动金镫,战马缓缓上前,娇滴滴的声音在皇城的天空下回荡:“随我出阵!与齐贼一决生死!” “是!” 院中穿着白衣白甲的女兵齐齐喝了一声,提着漆成银杆的刀枪,簇拥着马上的女将向院外走去。 远远望去,皆是龙行虎步,不类寻常女子娇俏秀气。 …… 春风凉爽,吹着旌旗入城。 完颜娄室看眼四方的建筑,深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血腥味儿的空气让他心旷神怡,随后选定一个方向,带着骑兵轰隆隆的闯过去。 …… 阳光西偏,远方的拱辰门黑烟渐散,大量穿着甲衣的溃兵从那边退回皇城,随即也不停歇,直接跑出南门,随着各自的虞侯、队率凭借熟悉的地势在乱窜,有的跑入百姓家中拿过值钱的东西就跑,也有饥饿的人拿起酒水、肉面就是一通胡吃海塞,混乱开始在城内蔓延。(本章完) 第903章 围而不攻(二合一) 皇城中奔跑的身影不断,有穿着官服的番、汉两族身影被疾驰而过的战马撞飞,不断有禁军放下武器走去一旁投降,被赶来的步、骑派人看住。 也有小股的禁军仗着的官舍在抵抗,被搜查过来的齐军士卒围住房子就是一通乱射,将里面的辽军逼出来,随后持着刀盾上前一阵乱砍将人斩杀在地。 密集的马蹄声在内城墙下踏响,轰鸣而过的声音让守在皇宫城墙上的人一阵骚动。 牛皋、酆泰勒住战马,后者看着紧闭的宫门,溅着鲜血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抬起右手黄金锏一指墙头身影:“呔——里面的措鸟听着,现在打开宫门出来投降,老子就发次善心饶了尔等鸟命,若是负嵎顽抗……砍了你们鸟头!” 有听的懂汉话的士卒连忙将话语翻译过来,墙上的禁卫面面相觑,皇城内的守卫大多随着皇帝外出,宫内防御力量已是最低,此时还有不过两营之数在此坚守,不少人轻声讨论着。 “要不……降了?” “我等是宫内侍卫,若是贸然出降……下面那些人不守诺言怎办?” “一会儿打过来咱们也守不住啊……” 嗡嗡的响声在城头萦绕,牛皋在下方听不清说什么,只是身后马蹄声能让他听的真灼,转过头看看,完颜、袁字的旗帜已是在望,顿时也急,手中铁锏一抬:“尔等是降是战痛快着点儿,婆婆妈妈的在那说屁呢!” 有穿着将官衣甲的人向前一步,刚刚吸一口气,后面一声娇咤传来:“我大辽立国二百年,何时有过懦夫!尔等莫非都不是男儿汉?!” 城头的禁卫齐齐噤声回头,领头的将领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天寿公主。” 一身银白的女将带着二百余穿着皮甲的女兵上前,后方有宦官抖着双腿捧着刀枪跟着,名为耶律答里孛的公主环视一下禁卫:“有何人想要投降,现在站出来,我允其出城,只是自此以后莫要在人前自称契丹男儿!” 上前一步将银杆的长枪往地上一戳。 砰—— “留下的,随着本公主守卫皇城,敌军不退,我亦不退,与尔等共生死,同存亡!” 城头的一众士兵相互看看,不少之前说着要出降的人低下头,那将官一下抽出腰间的弯刀:“公主所言,着实让末将等羞愧,请公主在后观我等武勇,此地皆是俺们契丹大好儿郎,我等不死,城门不开!” “我等不死,城门不开!” “我等不死,城门不开!” 长枪、弯刀举向天空,洪亮的声音在西走的天光下回响,下方牛皋、酆泰对视一眼,转向一旁听得懂契丹语的辽东士卒,自有人将话翻译过去。 “该死……”酆泰臭着一张丑脸,看向城头的目光满是凶戾:“给脸不要,一群撮鸟。” “来人,去后方禀报给杜帅,请他立时调遣步军过来。” 牛皋说了一句,抬头看着城墙,一时间也是神色不虞,就差一步进入皇宫。 “牛兄……” 酆泰的声音从旁传来,转过脸的牛皋看着他那凶恶的丑脸。 “咱们打打试试。” 墙头上。 “本公主就在城墙,哪也不去。”耶律答里孛欣然一笑,拎着长枪行走间,英姿飒爽,靠近城头看着下方牛皋、酆泰喊了一句:“大辽没有投降的皇室,若想进来,自己来打!” 随后转头对着守城的将官道:“你等死守城墙即可,我已经组织宫女准备膳食,一会儿就会送到。” 那将领点点头,犹豫一下又开口:“城头还缺少守城之物,弓矢、擂木、滚石。” “这些好说。”耶律答里孛点点头,看眼后方的太监:“你等去找石块、木材,没有就拆宫中的房屋,务必保证城头有足够的防御之物用。” 一群哆嗦着的太监急忙应声是,风风火火的向下跑去。 不多时,下方有马蹄声传来,抬头去看的众人听着前方守卫嘶声大喊:“敌袭,竖盾!” 一片箭矢如同飞蝗射来。 …… 杜壆骑在照夜玉狮子上,入拱辰门,这里的尸骸已经被先入一步的关胜属下清理干净,辽军的尸体就那么随意的堆叠在一起扔在道左,血水顺着创口流淌而出,染红了地面。 远处偶尔有吼叫厮杀的声音传来,更多的是呵斥驱赶的叫嚷声,不断有官员、侍卫被持刀拿枪的齐军兵将驱赶着走到一旁。 率先进城的马步两军分工明确,牛皋、酆泰他们率军杀去内城,而在外的步军则是剿灭抵抗的辽国残兵,抓捕朝臣以及有份量的宗室子弟。 身前,前来汇报军情的令骑快速说着城内发生的事情,杜壆坐在坐骑上仔细的听着,胯下照夜玉狮子不时调整一下身子,有些不耐的跺跺马蹄,而关胜带着亲卫在此等在他身旁,曾魁被砍成重伤,已经唤了军医带去救治。 杜壆原本想要进城去前线率军去猛攻皇城,不过听着最新的情报让他暂缓了这个决定:“上京的留守、临潢府勾当兵马公事,主管兵马……” 伸手抚摸一下照夜玉狮子白色的鬃毛,将丈八蛇矛倒拎在手中:“让他们过来吧。” 那令骑应了一声连忙转后而去。 片刻,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与重新包扎过伤口的卢彦伦在几名黑甲士卒的护送下走了过来,上前对着马上的杜壆深深一礼。 “下臣耶律挞不野(卢彦伦)见过齐国将军。” 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个转,杜壆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你二人特来投降,可是势穷而自知不敌?” 耶律挞不野低着头:“将军神威,我等心服口服,只盼将军手下留情,莫要在皇城中多造杀孽。”,停了下,快速抬头看眼杜壆又低下:“圣上少在上京居住,兵卒也多半调出,恁即便占城,恐也难尽得全功。今日之事我等已是尽忠尽力,然还是不敌将军天威,既然恁地,愿效忠新主。” 照夜玉狮子甩甩尾巴,在原地踢踏两下,杜壆皱起眉头,伸手安抚它,看着下方两人:“你这话意思……辽帝不在城中?” 耶律挞不野貌若恭敬回话:“自开春以来,圣上就在外游猎,未曾回过上京城中,如今也不知在何处。” 关胜在一旁一捋长须,忍不住开口:“竟然还有皇帝荒唐至此?” 那边的契丹人默然不语,只是低着头。 杜壆吸口气吐出:“罢了,不管在不在,我等先将这皇城攻下等待大王到来即可。” 关胜点头,一提大刀就向自己坐骑走去,城门已开,他的坐骑自然随着大军进入城内。“这位将军,若是你如此做,怕是贵国大王并不会因此而欣喜吧?” 拎着青龙偃月刀的身影顿住脚转过脸,马上拎着丈八蛇矛的统帅也变了脸色向下看来。 耶律挞不野惊讶的目光中,卢彦伦上前一步,淡红色的嘴唇干裂,艰难的举手一拱:“杜将军是吧。”,视线在杜壆身后的将旗上打个转。 照夜玉狮子上的身影点点头:“你是主管临潢府兵马的那个殿直,卢彦伦。” “正是在下。”站着的人微微晃动一下,有些体虚的喘口气。 “……你适才是甚意思?”杜壆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手中蛇矛微微晃动一下。 通向城门方向的道路,士卒走动的声音传入耳中,不少马步两军的士卒排查完前方的道路,派出人转向回来禀报,前方的关胜示意一下,让这些士卒稍等。 卢彦伦听着侧旁的声音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开口:“在下听闻过齐王事迹,能从一介……白衣到如今占据辽东自然是人中雄才,只是如今将军攻入的乃是一国之都,内皇城被破就在眼前,私以为,辽国祚延续年二百有余,皇宫大内积攒九代‘帝王’之气,非雄主者不得‘首’入,将军以为如何?” 杜壆恍若大悟,将蛇矛一挂,翻身下马,拱手称谢:“杜壆粗莽,想不到这些,卢殿直此言却有道理。” 转头看向传令兵:“传令前方先别急着攻破皇宫,先将其围定,待大王到来再行定夺。” 传令兵应了一声,连忙打马向前而去。 杜壆这才重新将视线投向卢彦伦,看他手臂肩膀带伤,转视左右:“让一匹马与卢殿直。” 自有亲兵下马过来,卢彦伦先是谢了,也不推辞,在亲兵帮助下翻身上去,轻轻喘口气,两处伤都在上身,却架不住城头跑来跑去的厮杀失血不少,能够坚持着不倒也算是他习武之后气血旺盛了。 杜壆见他坐稳,也是一抓照夜玉狮子马鞍飞身上去,只耶律挞不野垂着头,看不到面上是何神情。 “……杜将军。”卢彦伦见前者上马,犹豫一下开口:“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卢殿直但说无妨。”杜壆笑着回头:“若是杜某人能做到,定不会拒绝。” 卢彦伦点点头:“我知齐军如今首要是为夺取皇城,只是若将军不挥军攻打皇宫用不上太多兵马,还请派兵去往南城。” “之前皇城溃兵向南,以在下对他们的了解,定会肆无忌惮的入百姓家中劫掠一番再走,若是将军此时出兵将这些溃兵清扫,定能获南城汉民民心,于齐王之后治理临潢府有着不小的益处。” 耶律挞不野忍不住抬头看向卢彦伦。 杜壆用手理了下胡须,没立时答应,反是问道:“卢殿直如何得知溃兵会抢掠南城百姓?尔等不都是在辽国治下?” 后方的亲卫牵着马向前走了两步到杜壆侧后方,马上的人低垂着眼睑:“天庆四年,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屯出河店与金兵战,惨败而归,溃兵在百姓家中恣意妄为,财货损失不说,亦多有妇女被辱,而彼时留守耶律赤狗儿只说了句‘契丹、汉人久为一家,今边方有警,国用不足,致使兵士久溷父老间,有侵扰亦当相容。’” 抬起头,失了血色的脸上尽是愤慨:“满朝文武无人愿声,在下虽反对亦是独木难支,是以今日定然也不会与之前有二,这些契丹人不会将南城汉儿当做本国赤子。” 杜壆点点头,看向一旁:“传令孙安、马灵两部即刻向南而行,占领大顺门,但有溃兵作乱,不用禀报,就地处斩。” 有令骑打马而走,这偏师的主将才一勒缰绳:“卢殿直,走吧。” …… 混乱的皇宫门前,箭矢如蝗灾遮天蔽日,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有反射回来的飞矢落入骑兵中,一片人仰马翻。 “退后,退后!” 袁朗大声呵斥着,鸣金的声音传出,前方在城墙下来回奔驰的骑兵划过弧线重新汇聚而起。 完颜活女拔下插在肩甲上的箭矢,仔细看了看,一把摔在地上:“该死,辽狗用的是俺们射上去的箭。” “也就是说……他们的箭矢不够。”完颜娄室若有所思的看看上方,随即看看一旁袁朗:“袁将军,让本将带队跑几次,消耗一番城头的箭矢存量。” 袁朗一犹豫,终究摇摇头:“……还是等步卒过来吧。”,看看宫墙下百余具尸体:“我等终究是骑兵,这般折损有些过于浪费……” 接着转头瞪了一眼酆泰:“你这厮……当真提的好建议,回头看本将怎么在杜帅面前言说。” “我这不是急吗……”酆泰一缩脖子,嘀咕一句:“哪里知道墙头那个小娘皮还真将军心稳住了。” 袁朗气的笑了,伸手点点他,也不说话,顺带的瞪眼牛皋,怪他没看好酆泰这混人。 这黑大汉忍不住挠挠下巴,随后抬头看着天空的云朵愣神儿。 正在僵持之际,后方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传令兵跑来:“传大帅令,暂缓攻打皇宫,将其围起。” “……为何!” 酆泰老大不愿意,一指皇宫宫墙:“这破墙只需步军冲一次就拿下了,大帅怎地不让打了?” 袁朗、完颜娄室、牛皋三人看他一眼,也没拦他,都是看着那传令兵。 那士卒耸耸肩:“有人对大帅说,先入皇宫的当是大王才好。” 四人面面相觑。 不久,四人率着骑兵奔向四方围定。 倒是让城头的耶律答里孛一阵紧张,随即目露疑惑的看着不再进攻的齐军。 …… 南城。 惊叫声不时从民居中发出,有提着带血兵刃的士卒在进出,不少人身上背着大兜小包,里面鼓鼓囊囊塞了不少东西,最南边的顺阳门与东、西的金凤门、迎春门都已打开,赶着车马的富户、官员携家带口的亡命而逃。 萧昱趴在那匹留守司得来的马上起起伏伏,看着一间间向后而去的民居流着口水:“该死的齐人,若不是你们,本驸马定要吃个够……” 蹄声渐入城门,有咕咕声在嘈杂声中响起。(本章完) 第904章 混乱 晦气(二合一) 风从原野上吹来,战事从北门蔓延至南城中。 大量的齐军步兵夺了大顺门,孙安骑着战马走上南横街,左右观望一下,黑色的身影在两旁墙头快速跑过,潘忠行进的方向是迎春门,打着“王”字大旗的军队快他一线,大旗远去只能在昏黄的天光中隐约看着,大量身影顺着石阶而下,夺了金凤门,本被守军打开逃跑的通道再次关闭。 “令上官义继续前行,去拿了顺阳门。”孙安在马背上向前一指:“告知马镇贼,我部清剿城西,城东的辽贼就请他辛劳一下。” “传令向前,有贼兵消息者,赏铜钱一百。” 有令骑连忙向后而走,随即轰鸣的脚步声跑入大街,高吼着“百姓不得出门!”“有乱兵消息者,赏文一百。”,屋内顿时有人意动,叫嚷指路的声音在响。 做为守卫皇城的落兀,侥幸躲过了骑兵的冲击,与几个同袍跑入迁辽县躲避追击的辽兵,有人跑去城内百姓家中抢掠,这斡鲁朵军出身的将官骂了一声,“此时行这等事情就是找死,莫要管他们!”拉着身旁的同袍快速的跑动着。 拐过墙角,看着一处一人多高的围墙,三个人想也不想相互帮衬着翻了过去,躲在围墙后面大口的喘着气,旁边有人靠着墙壁滑坐在地。 “入娘的,这都打的什么仗。”大口喘息着,坐着的士卒一把扯掉碍事的皮盔:“圣上也不在、将军也不在,只咱们这些虾兵蟹将的拼个甚。” 落兀也坐了下来,他见机的快,当时不少跟着他上前冲击齐军锋线的同袍都被骑兵踏过,此时方才有心情为他们哀悼一下,打了打因为逃跑而颤抖的双腿,没有吭声。 倒是另一边的人附和着点头:“咱们不姓萧,打输了也没个好兄弟帮着脱罪,打赢了那是祥稳和将军的功劳,到咱们手中也没俩子儿。” 用胳膊碰一碰落兀:“哎,你冲那么快,是想着丢命不成?” 摘下铁盔,一阵热气从头顶蒸腾而起,落兀抹了下脸上汗水:“上边要你上,你小子敢拒绝?兵凶战危的,不用些真功夫岂不是讨死?” 那人挠挠头皮:“俺看你也差点被人砍了。” “……确实凶险。”这悍勇的将官抹抹鼻子,吐出一口气:“娘的,冲太快了,差点中招,不是俺反应快,现在也躺了。” 三人正说着话,听到有动静的主人家跑了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拿着哨棒、柴刀、小木剑,女人拉着孩子躲在男人身后,前方的汉子紧张的看着他们:“你等是谁,赶紧出去。” 三人相互看看,两旁的士卒站起来,狞笑一声,落兀猛的起身伸手拉住他俩:“等等,别节外生枝。”,伸手入怀摸摸,又找了下腰带,翻出几块碎银子在手中掂量一下,走过去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主人家,我等是皇城的兵,现今战败沦落至此,不求长期隐瞒,但求在此歇息个一夜。” 那男的看看他手中碎银,迟疑一下,后方女人从他身后露出头看一眼,又缩回去,拿手掐他一下,男人当即摇头:“不行,你等在此会害了俺们。” 后面两个士兵手指动了一下,还没抽刀,外面陡然有齐军“寻常百姓莫要出门!”、“有乱兵消息者,赏文一百。”叫喊声传来,两人顿时将握改为拿,入怀掏出个钱袋,忍着肉疼过去:“还望行个方便。” 哗啦—— 铜钱和碎银堆积在落兀的手掌上,这契丹汉子吸口气:“看在俺们都是辽人子民的面子上,还望相帮则个。” 男人眼睛陡然瞪大,女人在后方也看的真切,连忙推了推前面。 “不行,你等快走,别害……” “谁说不行!”女的连忙打断自家男人的话,一步蹿出将落兀手中的铜钱连着十几块碎银夺过来:“先说好,留你们在此可以,可莫要乱来招惹祸端,到时害了你们,也害了俺们。” “不会、不会,俺们定然老实。”三人大喜,忙不迭的保证着。 “那你们也要把名字告诉俺们,免得有人看着不好解释。” “丑汉。” “乐哥。” 落兀看着前方的主人家想了想:“俺叫移剌成。” 两个士卒惊讶看他一眼,随后脸上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那夫妇俩也不管他三人说的什么,男的开口:“那好,你等先把身上衣甲脱了,兵器也埋在俺院子里,俺家里还有几身旧衣服,你们一会儿换上。” 看看三人:“记住了,你们是俺婆娘家表亲,白日来此。” 移剌成三人怎会有意见,连忙脱了身上衣甲、战靴,连着自己的兵刃一起埋入院子,这才随着这户人家走入房中。 …… 天色逐渐暗下来,黑夜的手抚摸过铅色的青空,染上一层浓墨。 点点篝火在皇城中点燃,从上方看下去,东一堆、西一簇,却能将每个角落照射到,穿着黑色甲衣的齐军士卒来回走动,刀枪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光芒。 更后方的阴暗处似乎也有身影在走动,夜风拂过火光之时,有点点寒芒一闪而过,那是弓弩手持着兵械在走。 耶律答里孛站在墙头,蹙起一双柳叶眉,一双秋水剪瞳扫视着往昔熟悉的建筑,纵使被夜色遮住了双眼,却也能精准的分辨出每一堆篝火所在的位置,然而如今下方被齐军所据,这些脑海中的记忆反而加深了心中的忧虑。 “公主,夜深了,还请早些歇息。” 身后,女护卫粗粝的声音传来,耶律答里孛没有作声,用白净的手理了下有些乱的发丝,方才轻声开口:“你说,现在派人突围去找父皇,可行?” 女护卫向外看了看,将每条街道照的纤毫毕现的火光让她忍不住咽口唾沫:“公主若是需要俺们出战,俺们愿以命相搏。” 墙头上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传来,耶律答里孛放下手搭在剑柄上,也不回头,口中说着:“罢了,我只是说说而已,观齐军篝火方位,遮莫刚开宫门就有危险。” 呼出一口气:“虽不知为何这些贼子只是围困不调兵来攻,然而这等情势对我等有利,只盼望父皇能够早些知道上京的情况,带兵回援吧。” 身后的女侍卫没有说话,在宫中日久,早已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此时最好的回应就是闭嘴。 前方,俏丽的身影又站了一阵方才转身,身后的女卫连忙跟上,脚步渐远,消失在下去城头的阶梯口处。 …… 上京城外,南方三十里。 夜晚的风带动着林中的枝叶沙沙作响,一堆堆篝火在夜风里向天空蹿起数尺高的火苗,有人过来抽去一些木块才让火焰降低下来,错落有致的帐篷隔出一条条通道,持着刀盾、长枪的步足巡视而过,火光将人影剪在洁白的帐面上。 战马系在不远处,挤在一起垂首休息,营地延展去饶乐水河岸,流水声中,两道身影正沿着河岸走动,四周跟着侍卫在巡视着夜里的每一处响动,话语的声音隐约传来。 “……未曾想到杜壆那边先某一步进到上京城内,倒是让人颇为惊喜,虽然早有猜测辽军内部出了问题,没想竟是这般大,皇城竟是被一军偏师所破。” 王政在侧后缓步走着,闻言笑了一下:“此正能证明大王天命所归,有杜壆将军这等勇猛之士,都不需大王出手就攻入上京城。” 吕布转头看看他,突的一笑,转过脸继续沿着河岸走:“某听出来了,你这是将某当成了嫉贤妒能之辈了,难不成某就这般小心眼儿,容不得麾下将领攻入皇宫立下功劳?”王政也不慌张,只是带着笑意开口:“大王焉知政不是在拍马屁?” “哈哈哈——”吕布仰天笑了几声,借着火光看到脚下一块石头甚是圆润,弯腰捡起来,用力对着河流抛出,几息后传来一声水响声音:“或许吧,若是早个几年,某不知会否心中有刺,然现在却是只有欢喜。” 抬头看着夜空,河岸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侍卫以手弩指过去,半晌放下,吕布眼睛看着那边,口中说着:“拿下了上京,辽国就等于失去了脊梁骨,再往下打虽不至于传檄而定,却定是比今次与耶律得重战要轻快的多。” 河水荡漾,传来声响,王政看着前方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大王,上京若是拿下,臣倒是有些想法想同恁说下。” 吕布驻足在岸边,闻言转头看他一眼。 王政看着黑漆漆的河水:“上京道越是往西,越是地阔人稀,而临潢府附近军州却是人员稠密,实打实的膏腴之地,不妨将治所从辽东移至上京,恁也可以先在那皇宫中坐坐。” 看着吕布没有吭声,眼珠一动又开口道:“先前大王以一道之地不足以称帝拒绝皇位,如今拿下上京乃至周边军州,总该是进一步了。” 吕布转过身,穿着战靴的脚踩在草丛上:“此事不算紧要,可以稍后再议。”,抬头看眼天空:“如今耶律延禧未曾被杜将军擒着,这辽国就不算灭亡,就算是亡了,也还会有人想要复辟,到时乱着呢。” “大王说的是。”王政眨眨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应和一声。 “先稳住临潢府吧。” 吕布吸口气,河岸的风越来越大,哔哔的水浪轻响持续,带着水腥味儿的气息进入肺腑:“明日大军开拔,某率马军先行,你带步军在后。” “是。” 应了一声,众人转回军营,王政看着余呈护卫着吕布走向中军大帐那边,摸着下巴走去军营,招来自己的侍卫:“去找下奚胜、卞祥、縻貹、史文恭四位将军,就说有要事相商。” 那侍卫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 王政在烛光中盯着帐篷顶端出神,过没多久,几个大汉风风火火的掀开帐帘进来,縻貹大嗓门在帐中炸响:“军师,这般晚了找我等有何事?” “小点声。”王政抠了抠耳朵,招手让几人过来坐下:“各位,大王明日一早会带骑兵先行去往上京。” 几人看了下史文恭那张冷脸。 王政摇摇手:“适才政与大王闲聊时刚说的。”,接着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各位,不想更进一步吗?” “嗯?什么意思?” 四个领兵大将奇怪的看着他。 王政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帐中响起窃窃私语的声响。 …… 月亮升上中天,几丝阴云飘过,遮挡住清冷的月光。 黑漆漆的荒野中,五个辽军暗哨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虽是仲夏时节,夜晚的野外还是有些冷,耳中听着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是何等野兽在外出觅食。 回头看看黯淡下来的篝火,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几句,陡然间有人伸出食指“嘘——”了一声,让这处暗桩的士兵都闭上嘴。 耳边,单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带队的士卒挥了下手,其余人点点头,迎着马蹄声传来的地方摸了过去。 黑夜里,一匹马正轻缓的跑着,马背上驮着一道黑影趴在那里随着坐骑跑动而起伏。 “上京方向来的。” “拿下他,或许有上京的消息,带去给祥稳也是一功。” 简单的说了两句,五个人猫着腰蹿到路旁,等那马跑过来的瞬间,顿时冲了出来,两人拉住慢跑的战马,两人将马背上的人拖下来按在地上。 “哎呦——” 痛叫声从人身下响起,领队的士卒过来,拿枪对着被同袍压着的人影:“别动,不然要你命。” 咕咕咕—— 一阵腹鸣不合时宜的响起,五个辽兵面面相觑。 站着的人骂了一句:“入娘的秃老三,整日就知道吃,你这肚子响的也太不是时候。” 压着人的士卒有人叫屈:“不是俺,俺肚子没叫。” “……队率。”另一人用腿压着身下人的肩膀,看眼拿枪那人,又低下头看看:“好像是这厮肚子在叫。” 咕咕—— 五人无声的看看对方,又向下看看,两个士卒不自觉松了下劲儿,被压趴下的人艰难抬头:“俺……俺是驸马萧昱,给俺些……吃的。” “入娘的,你是驸马,老子还是皇上呢。” 站着的那队率气乐了,一脚踹在身下人的肩膀上,有气无力的“哎呦!”声响起,对着压着人的两个士卒道:“哥几个用下力气,给他几个沙包大的拳头吃。” “驸马是吧——” “啊!” “吃的是吧——” “啊!” “给老子大点声!” “啊啊——” 黑夜中,惨叫的声音逐渐加大,随后有人被捆绑上,走去驻扎的地方。(本章完) 第905章 齐王入城(二合一)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 但那是要看在什么状况之下,大多数时候还是能理解他人的喜悦。 此一点萧昱现在就有很深的感触,毕竟人饿了吃东西就会十分满足,他觉得自己能够与那些常年吃不饱饭的贱民在这一点上共情。 当然…… 若不是鼻青脸肿,嘴角带着血的对着耶律余暏的话会更好,只是现在也顾不上讲究那些仪态。 左手拿着肉干,右手抓着干硬的烙饼,旁边一碗清水外加几碟鱼干、酱菜,萧昱左边咬一口,右边啃一下,满嘴塞的都是食物,咀嚼的时候扯动伤口,咧一下嘴,却仍是在努力嚼着,不时下手抓起鱼干、酱菜塞入腮帮鼓胀的口中。 耶律余暏站在大帐中,微微张着口,皱着眉看着硬往嘴里塞东西的萧昱,终是看不惯他这幅做派,嘴角抽动一下:“慢点儿吃……” “嗯嗯嗯……” 萧昱点点头,一口食物没咽下去,“嘭嘭嘭”猛捶自己胸口,耶律余暏整个人向后仰了下:“喝点水,没人和你抢。” 萧昱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拿起清水,也不管两边腮鼓的发白,抬起手就的往口中倒水,溢出来的清水淅淅沥沥洒满胸襟。 看着那边喝完水,将太阳穴两旁脏兮兮辫子朝后一撩,继续往嘴里硬塞东西的驸马,终是忍不住开口:“……好家伙!你这是饿了多长时间,整一个饿鬼投胎,你驸马的颜面呢?” 萧昱头也不抬,又咬了两口烙饼,往外喷着饭渣开口:“也咩?!安呜嗯嗯啊啊呢,额啊卡四拉……” 耶律余暏眼尖,火光中飞在空中的食物残渣掉落地上,有些嫌弃的一捂脸,一只手做阻止状,重重的一抖:“啊……好了好了好了,你先吃,吃完咱们再说。” 萧昱自然也懒得回应,巴不得多吃些,闻言低头就是一阵猛塞,耶律余暏看的闹心,还是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再给萧驸马弄些吃的来……”,看他吃的热闹:“多一些。” 那边萧昱耳朵动了,听他这般说,“百忙之中”抬头翻了个白眼,随后继续低头猛嚼。 那边的侍卫总共送了三轮饭食,这驸马方才舔了舔盘子,嘬着手指头看向耶律余暏:“嗝——多谢祥稳,今次没想着在战场上逃脱了,却差点儿饿死在城里。” “……”耶律余暏面色复杂的看看他,“啊……”了一声,还是问道:“你这是怎生沦落到这般地步的?” “别提了……” 萧昱坐在马扎上,只觉肚子鼓胀的利害,干脆起来一屁股坐地上,双手向后一撑:“本驸马也是倒霉,好容易那日逃脱了齐军追杀,结果发现没带行军干粮,本以为汇合了得遇李集将军他们,未想到被一部齐军追上,溃兵炸营自相残杀,本驸马慌不择路跑出来,身上也没个盘缠,好容易快马跑到永州,人都饥渴过度晕了过去。” 耶律余暏眼角一抽。 “本以为能在永州找那边的州衙弄些吃喝,结果俺前脚进了城,后脚那吕布就追了过来,永州那些亡八也是没骨气的,姓吕的还没进城就换了旗帜,要不是本驸马见机的快就被这些混蛋绑了换前程了,结果一直到了上京城都没能吃上东西,还有耶律挞不野,那也是个混账东西,俺……” “萧驸马……”耶律余暏出言打断着人的抱怨:“上京城如今如何了?陛下何在?” 萧昱看了看他,撇撇嘴:“还能在哪儿,自然还是在外游猎,上京道那么大片的草原,哪个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至于上京城……” 冷笑一声:“齐军还有一偏师从北面攻上京,俺走的时候听到城内示警响箭之声,如今怕是已经被齐贼拿下了。” “偏师?”耶律余暏猛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到他近前:“哪里来的偏师?那吕布与俺们决战于徽州,怎生还有余力派出偏……”,陡然间住了口,眼睛睁大:“黄龙府?!” “怕是如此了。”萧昱点点头:“俺听耶律挞不野说,他等没有收到耶律大帅的求援信,怕是入了枢密院全被萧得里底那亡八给匿下,如此长春州那边有什么事情,咱们也是不知。” 耶律余暏无言,背着手往回走了几步,停在灯台前皱眉沉思。 萧昱看着他背影,想了想开口:“祥稳,接下来恁准备何去?” “不知……”耶律余暏有些茫然的回头:“原本想着带兵去上京增援,如今陛下不在皇城,那俺也不知该去何处。” 萧昱挠挠头:“不若咱们去找找?陛下外出游猎,总会有人看着……” “……这等情况找到了又如何?”耶律余暏低着头走去主位上坐了:“难不成陛下还能夺回齐军把守的城池不成?” 萧昱嘿然无言,沉默良久:“祥稳还是早做打算吧……”,仰起头看着帐顶:“齐军稍后定然要攻占临潢府周边军州,这里并不安全,没那般多的时间留给恁了。” 坐在主位上的身影点点头,面上阴晴不定。 夜色深沉,军营寂静,有车拉着五具被砍头的尸体驶入荒野,匆匆埋葬而下,没了目的的军队在同样不知如何是好的将领带领下向着远离上京的方向行进着。 本以为会寻些时日,却在过大水泊之时得知耶律延禧大军消息,随即全军转向向着耶律延禧方向而去,然而没几日后,耶律余暏、萧昱两人又接到皇帝入中京的消息。 …… 晴空万里,偶有云絮随风而动。 隆隆的马蹄声带着一道扬起半空的尘烟升上上京城附近官道上方,远远望去好似有着大型野兽向着临潢府扑来。 天光照在城头,穿着黑色甲衣的士卒骑着战马做为先行令骑而来,提高音量的在城下喊了一声“大王率军将至,还请各位将军开门迎接。”,随即将将令与令牌放入城头垂下的蓝中。 守在南门的上官义得知连忙派人去城内通知杜壆、孙安等人,一面命令手下士卒打开城门,自己带着士卒站在城门等着。 “大王来了?”大顺门皇城门上,杜壆将红色的披风系上,按着腰间的剑柄往城门处走:“溃兵可曾清剿干净?” “城内明面上是没了,然咱们又不知他们跑了多少人,不知是否有潜伏着的。”孙安搓了下脸,走去战马翻身上去。 杜壆看眼从远处骑马赶过来的袁朗点点头示意一下:“尽快将城内街道纳入防御,莫要让不开眼的惊扰了王驾。” 孙安点点头:“传令马灵、关胜与京超率部看好顺阳门至大顺门道路,令潘忠、王俊两部看好城头,莫要出岔子。” 几个传令兵立马向着各自的目标奔去,不多时就响起将领中气十足的吼叫声,一队队的黑甲步卒在各自校尉的带领下,涌上街头,不断有骑兵骑着战马在南城中大吼着“告令百姓不得随意上街,违令者斩!” 声音重复,随着马蹄渐远,引得无数人在窗后顺着缝隙观瞧。 皇宫城头上,耶律答里孛惊异不定的看着下方齐军在调动,然而看着“完颜”、“牛”、“酆”、“滕”等几面旗帜未动,也不敢有所异动,只是皱着好看的眉头望着远处,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希望不是想的那般。 她轻咬着嘴唇暗忖。天光不管不顾的从高空照下来。 尘土中,吕布披着猩红的披风,骑在炭火也似的赤兔背上,在史文恭、王德、完颜宗翰等人的簇拥下进入上京城门。 上官义在城门一旁站好,视野中,一支黑色衣甲、黑红两色旌旗的洪流,拎着长枪、铁矛骑在各色的马上而来,赤红色的身影而过之时,连忙抱拳低头。 “末将上官义拜见大王!” “上马,跟上!” 赤兔背上,低沉的话语传来,上官义抬头挺胸应声是,随即交代一下副将曾升,跳上战马跟着大军徐徐而入。 城门往城内道路两旁站着一道道黑甲身影延绵远去,士兵之中穿着铁甲的将领走出行礼:“末将马灵拜见大王。” 回应的仍是吕布那句:“上马,跟上!” 上官义在后看着马灵站直,跳上战马,带着兴奋的神情走在一旁。 身后的狼骑紧步跟随在后,轻缓的马蹄重叠纷沓,卷起地面尘土之时,轰鸣的蹄声传入街道两旁的屋中,从远处向后看去,穿着黑甲的骑兵队伍形成一条巨蟒,在赤红色的身影身后延绵远去,望不到头。 “那就是齐王……” “怎地下方的齐军都跟呆头鹅似的没人欢呼?” “看起来比契丹人的老爷兵强多了。” 窃窃私语声在两旁的房舍中传出,不少人趴着窗户从缝隙里向外看,至于开窗是万万不敢的,高处不少地方都有齐军射手持着弓弩站着,哪边窗户有个响动就是一箭过去,要命的事情哪里还敢做? 无数的战马在向着城内行进,渐渐蹄声变得密集,过午的阳光下,密密麻麻的骑兵在城中主道行进。 杜壆、孙安、袁朗带着甲士站在大顺门前,听着马蹄声渐渐接近,见着赤红身影的一刻三人大步上前,叉手行礼:“末将杜壆(孙安)(袁朗)拜见大王,大王万胜!” 身后甲士拄着兵器单膝下跪,齐齐大喊:“大王万胜——” 身后的将领对视一眼,纷纷下马,下拜。 轰—— 四周有士卒下拜:“大王万胜——” 传染一般,越来越多的黑甲身影下马,立于两旁、大顺门后、城头的士卒跟着下拜,“大王万胜——”的口号震响全城。 满城俱是巨大的喧哗声,令得大顺门另一侧的降将如卢彦伦、耶律挞不野,还是坐在百姓家中换名隐匿的移刺成,或是站在皇宫墙头的耶律答里孛都本能的抬头向远方望去。 “诸位将军辛苦。”吕布坐在赤兔上,有些心潮澎湃举手示意:“现在,上马,随某去辽人皇宫。” “是!” 杜壆三人起身,随后远近士卒起身的兵甲碰撞声传入耳中,恭敬等着赤兔从身前而过,随即让侍卫牵来战马上去,抖动缰绳随着前行。 马蹄声阵阵,余呈带着亲卫紧随吕布,后方乃是从军的大将,杜壆、孙安、袁朗并马过来时,史文恭将缰绳稍稍勒了一下,坐骑减慢中,冷着脸的将军看向跟上的三人。 “史将军,可是大王有甚口谕?” 杜壆三人看他缓下马速,知道或许有事,连忙凑近他开口问询。 “非也。”史文恭摇摇头,看眼前方吕布,耳中蹄声渐渐鸣响,拉着缰绳更慢了三分,方才开口:“是军师有事,他让本将问问各位……” 周边亲卫上前,身影、蹄音遮盖住窃窃私语的声响,影影憧憧之中,头戴青龙盔的将领面色变换,缓缓点头。 …… 天光绚烂照下,吕布抬头随意的打量着皇城中的建筑,随即有些无趣的瞥开眼神,两旁的身影在跟随着,回头看顾一眼,见将领都在后方聚成一团走着,摇摇头看向余呈:“怎地都离某这般远,当某是吃人猛虎还是怎地。” 余呈扫视着两旁的建筑,口中恭敬回话:“许是大王威严日增,众将怕冲撞了恁这一身贵气。” “某看你是尽拍马屁。”吕布没好气的看自己护卫头子一眼:“某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让杜壆他们上前来,打了胜仗离某这般远,不知情的还以为某与麾下将领离心离德。” “哎。”余呈应一声,连忙找亲卫向后传话。 …… “大王叫咱们上前。” 照夜玉狮子上,杜壆用手扶了下头盔:“那一会儿就按照商议的行事,皇宫能保存下来最好。” “王将军。”史文恭望向王德:“之前所说之事可有把握?” “只能说尽力而为。”王德搓搓下巴上的刚髯:“你等也知,那家伙从被我军俘获至投降也有日子,如今能否跟城墙上那小娘皮说上话也是问题。” “总要试试。”杜壆轻轻踢一下身下战马,口中低声说着:“总归是一家人,又给宫中人一条生路,总不至给脸不要。” “洒家去安排。” 轻声细语中,聚着的将领分开,有人打马上前,有人悄悄驻足。 …… 风吹过皇宫内苑,哗啦响动的树枝落下枝叶,满城欢呼声响过后的耶律答里孛神色苦楚,心中泛起一丝微凉。 视野中,赤红的身影在一群黑甲将领的簇拥下向前行进着,城头守军身形晃动,士卒不知所措的相互看着,恐慌在人与人之间传播。(本章完) 第906章 劝降 杀人(4800) 轰鸣的蹄声在远处传来,并不密集,却能让城头的辽兵感受到黑云压城的窒息感。 一个一个方阵列开,一面面旌旗在风中飘动,簇拥着各自将领的大旗,将这皇宫内城前的空地挤的满满当当,却在彼此间又相隔着数人并行的通道。 有个投石机就好了,此时定然一砸一个准! 耶律答里孛苦中作乐的想着,只是她也知这是痴心妄想,若是真有,怕是下面的齐军早就攻破内城墙,让这皇宫化做他们军功簿上的一笔。 视野中,那抹赤红的身影停在安全的距离,身边有穿着铁甲的将领拱卫着,甲胄在日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耶律答里孛脑海中不期然跳出李贺的《雁门太守行》: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两句当真是符合眼前的一切景象,然而若说处境…… 如今的自己可不就是最后两句的写照? 城头的天寿公主嘴里有些发苦。 然而在城头的除了那些士卒,也有太监在搬运着从宫中房屋拆下来的石块、木梁,看着下方黑鸦鸦的身形,不少宦官两股战战,本来靠着香囊压下去的腥臊之气在城头重新现了出来。 有人相互看看,随后弓着腰从墙头走下去,一些事情,也是要说与人知的。 …… “城头听闻是个女将啊……” 坐在赤兔上的身影向着旁边看看,嘴里面调笑一句:“别是对方是个美人儿,因此你等手下留情了。” “大王说笑了。”杜壆抓抓颔下胡须,眼神微微眯起看眼城头,思忖着吕布说这话的意思,口中却说着:“末将等只是不敢僭越,未有大王之令,不敢破城而入。” “何来恁地多僭越之说。”吕布摇头,看着宫墙的眼神渐渐收敛笑意:“行军作战以尽全功为主,没必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若是将来有一天,你等为等某一个命令而错失剿灭敌军的良机才叫蠢,某可不想将来你等都变成蠢才。” “大王恕罪。” 杜壆、孙安、袁朗三个离的近的连忙下马下跪请罪。 “恕你等无罪,先给某起来。” 三人低着头站起。 “传令!”吕布挥了下手臂,身后的鲜红披风跟着震动一下,扫视一眼四周的士卒:“围城的骑兵退下,步军上前,孙安,你来指挥攻城,可有问题?” “末将遵令。” 孙安本能的回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什么,看了眼杜壆,这安北将军也是目中隐有焦急,却忍着没有向后去看。 “愣着做什么?” 吕布在马上皱了下眉头,刚回过头,就听后面脚步声响起,一把粗豪的声音传来:“大王,末将手下有人与城内守军有旧,不若让其劝降试试?” 吕布转头,见着王德带着一中年契丹男子跑过来,仔细打量下对方样貌,脑海中有人名浮现,嘴角古怪的弯起:“粪……咳,耶律捏里?” 单音节的出声让耶律捏里脸色一黑,权当没听着,恭敬的行礼躬身:“末将见过大王。” “倒是忘记你是在王德手下了。”赤兔上,吕布伸手摸摸战马的鬃毛,缓解一下尴尬的心情,想起来之前随意将此人扔给兵部,不想被房学度等人派入王德军中。 转念想了想倒是记起来,辽阳府中有两大烦人精整日的在库部司与兵部乱窜,一个是韩世忠整日撒泼打混,成日的哭诉自己麾下兵力不足、武器不够,让人叫苦不迭,武胡、房学度、吴角被搞的烦不胜烦,是以每每让这厮得逞。 另一个就是王德,只是听闻这人与前者不同,每天就是去衙门里一坐,硬逼着对方与他对视,往往他人因他丑恶的面容难以适应而答应其要求,兵部那边干脆用这降将堵他的嘴,让他别整日过去碍眼。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打一个转,吕布目光向下看去:“你有把握劝城头的人投降?” 契丹人的皇宫已经是瓮中之鳖,他自然也是不愿意在这里折损士卒。 “末将愿意一试。” 耶律捏里没敢打包票,他投降日久,也拿不准宫中的人是否还会接受他的调解,上来一刀将他砍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在他脑中出现过。 只是富贵险中求,如今军中众将显然是有所打算,那能不能趁势搭上这风口,就看今次会否让墙头的人下来伏地请降了。 生还是死,对他从来不是问题,他只想如先前般富贵。 “好,那你上去与对方谈谈,给尔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他们不降……”赤兔上的身影转首另一边:“孙安!” “末将定让大王夜宿皇宫!”孙安上前两步,拱手抱拳。 “你准备一下就上去吧。”吕布满意一笑,看向耶律捏里:“只要投降,某不会害其性命,也保证没人去为难辽帝的妃子,甚至稍后会放她们归去。”,停了一下:“某不喜为难女人。” “大王心胸宽阔,无人能及!”契丹的降将抱拳称赞一番,随后低头退下。 吕布飞身下了赤兔:“来人,搬座椅来,某在这里等着。” 立马有亲兵飞奔出去,不多时就搬着木椅、长桌跑了过来,吕布一挥身后披风,猩红色的布料在空中飘荡之间坐了下来,余呈与另一亲卫将酒水给他放在面前,坐着的身影慢条斯理的轻呷一口。 旁边,杜壆见吕布没了吩咐,后退几步走到圈外,朝着那边的王德招招手。 王德见了,从众将中走了过去:“杜将军,找洒家何事?” “大王之前说城头上的女将是个美人儿。”杜壆望着城头辽人的旗帜飘扬,朝着王德笑笑:“想来大王应该对其有些好奇,你同耶律捏里说下。” 王德怔了怔,摩挲一下络腮胡,发出沙沙的响动:“洒家没听说大王好色……” “许是寻常女人不入大王眼。”杜壆神色不动,拍了拍王德的肩膀:“城头上的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怎么着也够入大王后宫了。” “洒家知道了。”王德点点头,转过身子走了两步:“这就去和耶律捏里说。” 想了想又停下,转过头:“若是此女不降……” “那就是孙安将军的事了。”杜壆向前走去,转头看他一眼:“尽力就好。” 王德当下应下,连忙向着自己部将那里过去,在其耳旁轻声细语一番。 天光下,听着自家将军话的耶律捏里舔了舔嘴唇,看一眼城头,恶狠狠的点头:“俺知道了,将军放心,此事定然尽力。” 深呼吸一下,只在身上带着一柄长剑,随后摘下铁盔,拿起一面白色的小旗走向城墙前空地,离着一箭之地部将那白旗高举,口中大呼。 “前秦晋国王耶律捏里求见城上天寿公主!” …… 时间转向军阵列下之时。 城头之上,不少禁卫满头汗水的看着城下一个个整齐的阵列,黑色的身影填满了前方的空地,视野中,反射着日光的兵刃让不少人低下了头,忍不住向后看看那边站着的公主。 后方银色皮甲的魁梧女兵也有些骚动,只是被几个女将官呵斥住,“公主……”有贴身女卫叫了一声。 前方站着的娇俏身影转头,那女卫连忙向后一指:“城内的贵人都出来了。” 耶律答里孛一愣:“怎生回事?”,走了两步从城头向下看去,见着不少妇人被侍女扶着站在下方的石道上,当先一人身上衣服华贵,头上戴着金质步摇,顿时脸色一变:“怎地都来了?” 妙目一转,看向弓着腰在搬运东西的宦官,皱起一对柳眉:“这些乱来的家伙。” 有太监小跑着过来,在她面前躬身:“公主,赵昭容有事请教。” 咯咯—— 素手成拳,有骨节的响声从这公主手部发出,赵昭容乃是汉人入宫,生赵王习泥烈,乃是他父皇的第四子,又是庶长子,这些倒还罢了,只是他身为西京留守,在朝中也是有着支持者的,所有权势也非是自己这公主可以比拟。 虽说如今身陷齐军的包围,大约是出不去了,可以不顾及对方的脸面,不过…… 她之前也没给俺脸色看,甚至齐军围皇城也多有支持,还是去听听说甚吧。 脸上变颜变色一阵,耶律答里孛松开手,先瞪了一眼那太监:“你等做的好事,惊扰昭容做甚。” 那太监连忙告罪躬身。 看眼城头,对着那禁卫将领与自家女兵道:“俺去见昭容一下,你等在此守着,俺马上就回。” 两人连忙应声,耶律答里孛吸一口气,这才从石梯向下而去,快步走去妇人堆那边:“答里孛见过赵昭容,昭容万福。” 相貌姣好、眼角带有皱纹的妇人笑了一下,上前拉住耶律答里孛的胳膊,感受着涂银臂甲的冰冷,面上有些感慨:“辛苦你这几日在城上守护。” “公主,外面怎样了?” “是啊,适才我听到城中呼喊,可是齐军有甚动作?” “公主……” “公主……” 后方的几个贵女连忙上前七嘴八舌的问着,耶律答里孛被吵的耳朵为之一炸,一双眼睛看着这个、望望那个,一时间也不知道先回哪个。 “够了!都住嘴!” 赵昭容皱着眉头大喝一声:“不知公主防务事多,此时劳累,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你等的皇家体面呢?” 众女顿时齐齐低头,面上神色看去甚是恭敬。 赵昭容也不管她们心中是否敬服,只是转过脸看向面上露出一丝轻松的耶律答里孛:“答里孛,外面可是齐军增兵了?” “……昭容。”耶律答里孛张张口,到底还是没有编谎话欺瞒,点了一下头:“外面齐王吕布亲至,对方已经将皇城围的水泄不通,遮莫……”,苦笑出声:“马上就要攻上来了。” “这样啊……” 有些年岁,却依然保持雍容姿态的赵昭容抬头看看上方飘荡的“辽”字大旗,涂着红色胭脂:“公主放手去做吧,如今陛下、皇后与贵妃皆不在宫中,我不会让有损皇室体面的事情发生。” 耶律答里孛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对面的昭容没有给她机会,一转身,看着后方的众女道:“我等回去吧,莫要打扰公主守卫城头。” 后方女人面面相觑,也不明白她是何意,一齐应了声:“是。” 跟在赵昭容身后就走。 耶律答里孛站着看着她们的背影,绣的金靴在地上一跺,扭身快步跑上城墙,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下方传来耶律捏里的喊叫声。 “耶律捏里……”红唇轻启,姣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戾气:“这等吃里扒外之徒!来人,给我将他……” “公主等等!”旁边禁卫将领听她说话一惊,连忙打断:“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公主不妨听听他说些什么,若是不合心意,再杀不迟。” 耶律答里孛看他一眼,秀目一转,城头守卫禁军都是一副渴望的神情看着她,这才收敛心中恶念:“放个篮子下去,吊他上来!” 当下有禁卫连忙放下长绳,数人双手交替使劲儿中,不多时就将这契丹汉子拉了上来,撑着地爬出木蓝,耶律捏里四下看了一眼,见着有些熟悉的面孔,连忙上前下拜:“外臣耶律捏里,见过天寿公主。” “……外臣。”一双美目微微眯起,耶律答里孛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叉手躬身的中年男人:“我倒还不知道宗室中出了外臣呢,当真是有趣。” 耶律捏里抬起头,面上毫无愧疚之色:“孙秀、孙楷为宗亲位高权重、镇守边境尚能投晋朝,末将不过一普通将领,战败蒙大王宽宥不杀,感怀其恩而降,也是寻常。” 天寿柳眉一竖:“你……” “公主!”耶律捏里拱手:“外臣来不是为了和恁逞口舌之利,实是为救宫中一众贵人而来。” “呵……”耶律答里孛冷笑一声,想想方才见过的赵昭容,强忍着挺枪刺他的念头:“说来听听。” “齐王要求很简单。”耶律捏里向外一拱手,眼睛盯着对面的公主:“各位放下兵刃,大王不为难宫中妃嫔,甚至会放她们离去。” 视线转向听着说话有些骚动的禁卫:“也不会为难你等。” “此话当真?”耶律答里孛疑惑的看着他,面上神情颇有些不信之色。 耶律捏里扫视一下禁卫与女兵,见有人心动、有人半信半疑,随后看着天寿公主:“俺还活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要知道,前番俺领军侵犯辽东,被大王所俘获,当时就算将俺砍了也没人会说甚。” “你活着还不是你贪生怕死!”耶律答里孛冷笑一下,心中却是一动:“你之所言,本公主需要与宫中贵人商议一番。” 耶律捏里沉吟一下,拱拱手:“未知宫中是哪位贵人在?可否容外臣去拜见一下,也好安她的心。” 风吹拂而过,一旁的旗帜发出“呼啦”的声响,耶律答里孛盯着他沉吟半晌,方才开口:“如今赵昭容在,你且和我来吧,说不得昭容会问你一些事情。” 耶律捏里连忙点头,只是道:“还请公主快些,大王只给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会攻城。” “知道了。”对面的公主抿了抿嘴唇,还是没忍住狠瞪他一眼:“这等重要之事不早说!” 当下,耶律答里孛让一队女兵看着耶律捏里,自己在前,领着众人下了城头,一路向宫中跑去。 宫城内,尚没有经历战事,又正值仲夏,各种卉在一起,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只是跑过的身影没有心情驻足,过了几个宫殿,宫中望见的宫娥、太监面色异样的对着她等一行人行礼。 脚步匆忙,临近赵昭容院子的几人陡然闻到有血腥的气息,耶律答里孛、耶律捏里都是面色一变,脚步加快的跑过去,跑入院子的一刹那顿时收住脚步。 繁盛开的院落里,生育出皇庶长子的女人手持一柄滴血的长剑背对着大门,身周一圈尸体正是方才见过的父皇嫔妃,正汩汩流着鲜血。 有太监、宫女正面无表情的将死尸向一旁拖动。 “嘶……” 抽气声从天寿一行人口中发出,纷纷缓下脚步,有些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院子中,背对着众人的身影仿若听到什么,缓缓转身,温和的脸上溅满了鲜血,看着耶律答里孛的刹那露出微笑:“公主何事?”(本章完) 第907章 开门!(二合一) 滴答—— 鲜血从人的衣服上滴落,宽敞的宫服大袖浸满血液,转过来的瞬间在地面甩出一道弧形血线。 在青石板上份外惹眼。 “赵……昭容?”耶律答里孛迟疑的看着她面上的鲜血,似乎一时间不认识面前这人一般,手不自觉的搭上剑柄:“恁这是……” 旁边有太监低眉顺眼的躬身过来,递上一块湿热的白巾,赵昭容伸手接了,擦了擦面上的鲜血,斑斑点点血迹在湿润的白巾擦拭下晕开,一张脸看去红润的过分,声音一如之前般温和:“我说了,我不会让有损皇室体面的事情发生。” 手中滴血的长剑递给太监,好似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开口:“公主不在城头守御,怎地入宫中来了。” 拿着剑的太监掏出一块麻布将血抹去,随后捧剑站着。 “……情况有些变化。”沉默一下,耶律答里孛看向跟过来的耶律捏里,撇撇嘴:“齐军想要劝降,咱们这位宗室将就是对方使者。” 前方女人的目光随着话语望来,仪态万方、面带笑容,就是那一身的血迹让人心头狂跳。 被说到的男人心中一紧,看了一眼天寿公主,又看看这位赵昭容,纵使知道她杀的都是手无束鸡之力的宫中嫔妃,仍是感到一阵阵口干,总感觉对方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赵王的母亲杀性这般大吗?以前在朝中怎么不知道!还有…… 扫视一眼被拖走尸体上的伤口,皆是在心房、咽喉处,手法干净利索,心中暗道,这可不像是毫无武艺在身的女人手段,她赵家也没听说出过什么猛将啊…… 吸口空中满是铁锈味儿的凉气,耶律捏里面上镇定的上前行礼:“前秦晋国王耶律捏里见过赵昭容。” 微微一停,见对面并未开口,只得继续道:“大王仁慈,不喜为难女人,在下来时曾对俺言说,若是各位投降,他自然会保宫中各位贵人……” 眼神不自觉的向着搬运尸体的太监那边瞟了一下:“的性命,且会在战后任凭贵人离去。” 对面女人笑了一下:“我曾听闻齐王之事,未曾想他倒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看了耶律答里孛一眼:“未知齐王可曾提到过会如何对待答里孛?” 耶律捏里眉头一挑,对面仍是温声说着:“毕竟城头一直是答里孛在守,虽是女儿身,却也算是一军主帅,两军相争获其主帅,不知齐王可有言说如何处置?” “大王未曾言说。” 耶律捏里摇摇头,对面的赵昭容微微眯起眼睛,耶律答里孛面上毫无表情,她既然敢带着女兵上城头,自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耶律捏里看看周围的人,沉默一下:“俺这里有个计较,不知赵昭容与公主可否屏退左右听听?” “哦?” 两女对视一眼,年长的点点头:“自然可以。”,转视左右:“你们先下去。”,带着鲜血的衣袖抬起,保养得宜的手重新握上长剑。 耶律捏里眼角一抽。 一旁的侍女、太监齐齐放下手中的活,施礼后退,耶律答里孛见状也只得朝着麾下的女兵示意一下,这队提着银枪、腰悬银刀的妇人一齐跟着退下去。 赵昭容眼神示意一下:“现在可以说了。” “天庆四年宁江州之战始,朝廷与金国战,以优势兵力为其所败;中间历与金、齐同时开战,仍是以优势兵力而败,甚至陛下亲征亦是惨败而还;再至今齐灭金反攻大辽,前前后后几十万军队扔在战场上,却是连一场胜仗也无,赵昭容、公主……”耶律捏里看着两个女人:“恁二人觉得如此这般,大辽还能持续多久?” 年长的女人皱起眉头,眼有沉思之色,耶律答里孛顿时双目一瞪,俏脸通红:“大辽自会千秋万代。” 耶律捏里看她一眼,神色怪异。 “你这是什么眼神?!”耶律答里孛顿时炸毛一般伸手一指:“你这厮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公主。”耶律捏里张张口,眼神有些怜悯:“恁要真是如此想,就不会这般生气了。” 伸手的玉手微微一缩,随即以更高的音量叫嚷着:“你……你胡说!” “答里孛。” 一旁的赵昭容轻声叫了一声,不知怎地,看起来更加强势的天寿公主竟是乖乖的静了下来,随即前者看着耶律捏里微微蹙眉:“焉知陛下不能再次中兴?” 耶律捏里摇摇头:“陛下若能中兴就不会四时畋猎;陛下若有心思为国思虑也不会逼反麾下将军、辽东女真头人;陛下若有心振奋国政,也不会任萧奉先与萧得里底等辈在身边肆意妄为。” “如此情势下,陛下拿什么抵抗如狼似虎的齐军?要知朝中军队士气不振,若是占优还能打打,一旦出现颓势,溃败的比脱了缰的野狗都快,如何同以军功至上的齐军战?汉人秦时六国之事赵昭容应该知晓吧?” 赵昭容眉头皱的更紧。 耶律答里孛柳眉一竖,忍不住开口:“焉知父皇不会幡然醒悟励精图治?” 耶律捏里并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说了三个字:“萧贵哥。” 对面的天寿公主一时间蔫了下去。 都说皇家之中没有真情,然而耶律答里孛却是知道这位元妃从十七岁入宫至今为了自己那位喜好畋猎的父皇生了六个孩子,梁王、秦王、许王三子,另有三女斡里衍、大奥野、次奥野。 以自己父皇的性子,若不是真心喜爱她,是绝生不出如此多的子女,而元妃地位稳固,那萧奉先就绝无被贬斥的可能,萧奉先不走,朝政仍是如现今这般糜烂。 赵昭容微微思忖一下,看看对面,索性直接询问:“别绕圈子了,你有何想法就直说吧。” 耶律捏里舔下嘴唇:“自古两国相争,最惨就是帝王之家,子嗣、亲眷皆被屠空,若是……” 静谧的院子里,男人的声音降了下来,两个女人的神色逐渐难堪,却又一言不发。 外面等着的女兵、太监时不时的看向院子,偶尔听到天寿公主“你痴心妄想!”“将来你定是不得好死!”的叫嚷声,只是到底没有叫她们进去,这些人也只能老老实实在外守着,一边猜测里面三人到底在说什么这般激动。 天光随着时间在向西而行,一男两女终是从院中出来,一众女兵连忙围上面色铁青的天寿公主:“公主,没事吧。” “没有!” 一甩手,耶律答里孛恨恨的说了一句,随后瞪眼耶律捏里,那边的前宗室之人倒是神态沉稳,转头对着身后的天寿说了句:“公主快些吧,所剩时间不多,若是过时还未出去,大王定会挥军来攻。” 耶律答里孛哼哼两声,随即提起自己的银枪向前走着,赵昭容则是站在宫苑门口看着耶律捏里跟上去随着前者去往城门,思忖良久方才一转身:“来人,更衣。” 太监、宫娥连忙低着头小跑着前去准备。…… 琉璃瓦反射着天光,从下方望去宫墙,一片金碧辉煌。 吹拂过来的风时不时刮动旗帜,站着的士卒在命令下走去后方,体力充沛的甲士站上前方,仍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前方城头。 吕布微眯着眼,坐在不知何种木材的座椅上,把玩着手中的酒爵。 既然同意了耶律捏里的请求,他自是不会在时辰未到之时下令进攻,只是睹物思人,这青铜酒爵是柴进送来,也不知此时那人如何了,虽说知道对方当年存着利用自己的心态,然而那段时间的合作,到底是双方都尽心尽力了,没让他有不适的感觉。 是个可以共事的人啊…… 心中感慨一声,轻轻将酒爵放到桌上,自语一句:“稍后派人去看看吧。” “大王恁说什么?” 旁边侍立的余呈没听清,连忙弯下腰问了一句。 “某说,稍后让人去沧州看看柴大官人,毕竟有一段交情在。”吕布先是说了一句,随后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的开口:“也可以让人在宋地那边活动一下,粮食、原料、人口,都是咱们需要的,若是能买些回来,就多买一些,这段时间一直为着辽东与战事揪心,这一块没多少精力去做,此次上京战后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余呈耳听心记,一边拿起酒勺从坛中取出酒水注入到酒爵中,吕布伸手将酒水端起,微微沉吟一下:“罢了,取纸笔过来,某写个条子,你派人回辽阳府,即刻命刘敏、李应、蒋敬三人总督此事。” “是。” 余呈应了一声,随即安排侍卫拿来文房四宝,吕布当下写好,用信笺装了,又封上腊,随即一队骑兵向后快速跑去。 城头上的辽军见状不明所以,一阵骚动,议论纷纷中,不少人转头看向自家将领。 “齐军定是要攻城了,不若现在开门降了吧!” “统领,开门吧!” “公主不在,咱们开门也……” 咚—— 银杆的长枪重重杵在青砖上,说话的声音为之一静,几个开口要投降的人僵硬的转过脑袋,看着穿着银甲的女将低下头颅。 耶律答里孛铁青着脸走上城墙:“怎地了?我离开不过半个多时辰,你等就要开门放敌军入城,若是俺再晚回来一些,你等是不是就要拿刀割了我脑袋去献功?” “不敢……” “公主误会了,是城下出现异动。” “俺们没有这般想过。” 叫屈的声音从禁卫口中发出,随即看着耶律捏里的出现,一众人的眼中猛的一亮,都是在宫里厮混的人精,看着此人未死,当下就觉着事情有门儿,有禁卫一指他,大着胆子开口:“公主,可是要砍了这厮将脑袋扔下去?” 耶律捏里脸色一黑,他如何不知这人是正话反说,只是此时犯不上和这些混人生气,翻个白眼静静站着,也不开口。 “自然……” 耶律答里孛面色难看,出口的两个字让前方的禁卫一阵色变,她自己却是没注意,只是看着耶律捏里,见他面无表情,大感无趣,续道:“不是。” 一众禁卫纷纷松下口气,面色缓和,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耶律答里孛瞪了这些禁卫一眼,开口说道:“赵昭容与我答应齐军的要求,同意开宫门投降,稍后你等只需放下武器就行,至于你等的安全。” 一指耶律捏里:“问他。” 眼光移转,后面的契丹汉子无奈上前,安抚一下禁卫急迫的心情,这才开口:“公主,开门吧。” 抬头看看天色:“马上就一个时辰了,齐王若是下令攻打,到时就非是说笑的了。” 有些黯淡的天光之下,耶律答里孛咬了下嘴唇,红润的唇瓣微微发白,半晌才道:“开门!” 随后后退两步,靠在后方墙上微微闭上眼睛。 这些禁卫顿时欢呼一声,有人仍是不放心,拉着耶律捏里一齐下去,关闭了多日的宫门在吱呀一声中轻轻开启。 …… 城头人头的晃动,城下的人都看在眼里,几个经验丰富的将领看在眼里,心情微微一松,随即传来的欢呼声随着风传入耳中,让下方的士卒也明白发生何事。 城门开启,吕布都看在眼里,对于辽人皇宫如此轻易就开,他心中多少有些预料,站起身,走去赤兔旁边上去:“令孙安率部进去,把守要道,外面留下值守的人,其余人稍后随某来!” 令骑飞快奔出。 前方,接到军令的孙安压住激荡的心情,伸手一挥,关胜、马灵两部缓缓而动,黑压压的方阵在后方的注视中进入洞开的皇宫大门。 随即士卒在各自的将官的嘶吼声中快步向前,放下刀枪的禁卫在呵斥声中走去一旁抱头蹲好。 奔跑的脚步声从阶梯传入耳中,耶律答里孛睁开闭着的双眼,视线里,自己麾下的女兵在放下刀枪,黑色的身影在侵入视线,城头上的旌旗在被拔去,挥着黑红色的士卒放声嘶喊着什么。 只是这一刻,她耳中好似什么也听不到了一般。 哒—— 金属杵地的声音突兀的传入耳中,站着的公主茫然转头,一杆方天画戟映入眼睑,随即穿着黑甲、肤色有些黑的青年将领对着她一拱手:“可是天寿公主?在下齐国镇贼中郎将马灵,此地嘈杂,还请公主下城。” 巨大的欢呼声在这声音之后入耳,耶律答里孛双眼定了定神,吸口气:“好!” 马灵一点头,随即开口吩咐:“来人,为公主带路。”(本章完) 第908章 面见(二合一) 第908章 面见(二合一) 皇城内,旌旗随着士卒的跑动在舒展,亲卫在集结过来,前方两百人下马,从战马旁拎起大盾,持着铁矛缓缓前行,进入这刚刚开启的承天门,向着皇宫大内而去。 余呈持着凤头斧指挥着亲卫跟上护持着骑着赤红战马的身影,周围如杜壆、袁朗、王德、完颜宗翰、完颜娄室等将领纷纷跟上,一起去看看这掌控北地、威压宋朝两百年的辽国皇宫到底是个甚样。 上京临潢府,本汉辽东郡西安平之地,新莽之时称北安平。契丹人起势建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神策三年建此城,初名皇都,天显十三年,太宗耶律德光在位时更名上京,府曰临潢。 传承至今,历经九位帝王,皇城扩建多次,大内皇宫虽是保留了草原部族的粗犷风貌,却也承袭了晚唐五代的建筑风貌。 莲纹瓦当、琉璃瓦面映入瞳孔,道路两侧有着青牛、白马的石俑,看在这些初入大内的人眼中多少有些怪异。 令骑飞奔,不断有宫中的情报向着吕布这边汇集过来,宫道已经被穿着黑甲的士卒占据,放下武器的禁卫、太监宫娥被押在远方的空地由持着弓弩的士卒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着,赤兔马进入承天门之时,哗啦一声指向这些宫中的下役、俘虏,引起几声尖叫,随后被呵斥着闭嘴。 不远处,耶律捏里脱去头盔,恭敬的低头躬身,见到吕布进入的时候连忙上前跪地下拜:“末将拜见大王,托大王鸿福,幸不辱命。” “起来吧。” 吕布挥挥手,心中的情绪复杂,似这般带兵入宫也非是首次,只是记忆中,自己多是站在余呈的位置。 不过……那人当真是将士族与皇上欺负的狠了。 转着不为人知的念头,吕布看着站起的耶律捏里,笑了一下:“今次算你大功一件,且前头引路,为众将介绍一下这皇宫。” “遵命!” 跪地的身影趁势站起,脸上也有了笑容,手臂夹着铁盔,满面红光的开口:“大王,各位将军,这承天门向内就是开皇、安德、五銮诸殿……” 吕布也没去听,自顾自的骑在马上向前走着,难得安静下来,这一刻他更想静静的想下自己的心事,这种时候自从占据辽东之后似乎少了。 身后,几个将领正在挤眉弄眼的传递着彼此才能看懂的信号,收到信号的王德转头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耶律捏里,就等着他给自己等人说一下结果如何,可惜正说在兴头上的契丹汉子全然没懂,仍是口中滔滔不绝的说着这皇宫中事。 偷眼看看吕布,又转首四顾一下,这西北来的汉子将坐骑一勒,到了他身旁,压低声音道:“怎么样了。” 耶律捏里正说的起劲儿,听着他的问话一愣,本能的说了句:“啥?” 前方,被惊醒的吕布回过头看了他俩一眼,王德连忙嘿嘿一笑,随后扭头瞪了那契丹人一眼,倒是将后者瞪得醒悟过来,口中说着:“大王,宫内还有辽帝的妃子赵昭容,她在东配殿等着,恁看……” “不用了。”吕布转过头去,挥了下手:“某说过不喜为难女人,让她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吧。” “这个……”耶律捏里眼珠转了一下,挠了下光秃秃的头顶,捋一把额头旁的发辫:“大王,她有事等着你。” “嗯?” 吕布疑惑的回头,目光在他头顶和发辫上停留一下,又转去他那张脸上,面色有些古怪:“等某?有何事?” 耶律捏里改抓脸颊,眼神不自觉的瞟向王德,这西北大汉面色肃然的目视前方,一对黑色的瞳孔连动都不带动一下,有瞥眼杜壆,那边转头欣赏着旁边宫殿的飞檐与屋脊兽。 都是些靠不住的! 心中暗骂一句,耶律捏里吸口气:“她同末将说想见下大王,许是有些问题想要询问吧。” 吕布也是以前被人骗的多了,见他这样本能起了疑心,只是转念想想也不觉得有甚危险,只是点头一下:“那某稍后会去见她。” 又看了眼他那髡发,方才转过去继续向前走。 这契丹汉子这才松口气,暗忖这等事情着实受罪,只是为了以后朝中有人好做官,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了,只是…… 这般小心是为何? “到底是如何?那天寿公主答应没?” 身旁,王德压低的嗓音传来。 “已经初步说通了……”耶律捏里回了一句,实在是忍不住心里那股别扭,凑过去道:“将军,这等事情做的这么小心做甚,两军相争,大王是胜者,纳败者之女做个妃子岂不是寻常事?甚至别说是天寿了,大王赢了纳那耶律延禧整個后宫都再平常不过。” “哎?”王德一愣,抓抓自己那刚硬的胡须,缓缓点头自语:“有道理啊……嗯……”,眼睛眨巴两下,神色一肃,一巴掌拍他头上:“让你做甚就做甚,哪里这般多话,就说都弄好了不就得了?多嘴多舌!” 接着也不给他说话的时间,直接一拨马头靠向杜壆,只留下头皮被打的通红的契丹汉子呲牙咧嘴的瞪着前者,暗忖等日后俺让答里孛吹吹枕边风,让你这厮去守奴儿干城,让你整日对着杳无人烟之地自己吃自己去。 那边,王德全然没去管身后人的怨气,自去杜壆旁边轻声几句,随后又招过来袁朗,几人凑成一堆轻声细语说的热闹。 天光烧着西面的云霞。 跟随吕布身边的众将渐渐神色严肃下来,前方宽敞的议政殿殿门大开,站在门外守着的士卒在众人到达之时努力挺了挺胸膛。 台阶前,正在说话的孙安、关胜、马灵三人看着过来的赤兔,连忙走过去齐齐拱手:“见过大王。” 吕布翻身下马,身后众人连忙纷纷下了坐骑。 虎目四下扫视一番,站在赤兔旁的身影声音洪亮:“某今日能站在此间,全赖各位将军沙场拼搏、勠力杀敌,走!随某进去看看,这辽国皇宫是何等模样!” “是。” 除了耶律捏里面无表情的欲言又止,其余众人都甚是兴奋的呵呵笑着,相互之间谦让的做个请的姿势,便即跟在吕布身后一起跨进这议政之所。 青牛、白马、龙、凤等吉祥之物托底的青铜灯柱被黑甲的士卒点亮,灯台上的铜镜反射烛火的光辉。 空荡荡的大殿看起来甚是朴素,与众人想象中盘着金龙殿柱、铺着红毯、摆放着鎏金龙椅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什么也没有啊!” “……比之寻常富户也不过如此。” “啧……”完颜娄室、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三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失望,契丹人压在女真人头上两百年,虽是日渐苛刻致使女真起兵反抗,却也不妨碍他们心中对这皇宫大内的幻想。 “你们想岔了。” 耶律捏里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前方人好奇的回头:“捺钵才是俺们契丹人皇帝经常议政的所在,数位帝王甚至崩于捺钵之内,而耶律延禧又最是痴迷四时捺钵之制,从不修葺五京,是以这里并没有传说中的金碧辉煌。” “不早说!”王德在旁瞪他一眼。 “先前说了岂不是扫兴?”耶律捏里无奈的耸耸肩:“还是此时解释一下比较合适。” 一众初次来此的将领都是面带遗憾之色。 “如此也好。”吕布倒是不甚在意:“待来日再布置一番就是,如此也省了不少力气。” 吕布龙行虎步走过正中的道路,站在御阶下方看着上面雕刻着青牛白马的龙椅,沉默一下,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后方的众将神色一敛,纷纷走去左侧站定。 “犹记得几年前,某还在宋地时就在想,将来该向着何处而去……”迈开腿,踏上御阶的石梯,吕布的面上带着回忆之色,脚下一步步上着石梯:“彼时没有多少兵马,只有一山一湖泊,乃至周围自建的几个村庄,还未等想明白,就来了这辽东之地。” 站上御阶,看着不同于记忆中的龙椅,嘴角动了一下,解下披风扔给一旁的余呈:“几年间却是有了辽东百万百姓,披甲者七万有余,而某,站在了这里。” 杜壆、孙安、马灵等人面上露出兴奋的神情,纷纷抬首望着上方的身影。 “某不是天资聪颖之人,然而看的、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手掌抚过这木制的龙椅,伸手拍了几下,发出几声轻响:“辽国五京,我等占据其二,尚有三京未入手,你等说该如何?” “愿为大王讨之。” “末将愿为先锋。” 下方,一众将领嚷嚷着,完颜娄室与完颜宗翰走至中间跪下:“俺们女真人愿为大王手中利刃,大王所指之处,即是我等之敌,还望大王将追袭耶律延禧的军令赏给俺们,愿为大王献上此贼之头。” “某要他脑袋干什么。”吕布笑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下方两人下拜的身影,虎目扫视间看下犹豫的完颜宗弼:“既然你们想要继续追袭,给伱们这个机会,你等带着本部兵马,某再让乌林答部与乙典、顺化两部随你等一起,给某找出辽皇下落,追上去……”,语气停顿一下:“完颜宗弼,你也去。” 一旁的青年闻言走出下拜:“末将领命。” “不过如今大军疲累,派出斥候搜寻,有了消息再追下去就是。”吕布点点头坐下,伸手在一旁空荡荡的龙椅上轻拍两下:“这东西……硬邦邦的也不知道铺个垫子,待来日让工匠做个好些的换上来。” 下边杜壆、孙安等人眼神一亮,纷纷对视一眼,比之方才更是兴奋两分。 吕布站起来,向下走着,视线朝着四周扫视一番,对着马灵吩咐:“去令宦官打扫宫殿房间,今日诸位将军随某正在宫中安歇,辽皇的那些嫔妃们不要动她们,宫娥有看好的自己领去暖床。” “是。”马灵点点头。 那边耶律捏里闻言撇撇嘴,小声嘟囔一句:“哪有们,那些嫔妃就剩一个赵昭容了。” 完颜娄室、完颜宗翰两人起身哈哈一笑,伸出一只手:“多谢大王赏,只是俺想要五个。” 一众将领错愕的看着他俩。 “想要十个也随你们,自己去领。”吕布倒是头也没回,手臂一挥:“耶律捏里,你先随某来。” “是。”契丹汉子应了一声,抬脚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冲着马灵比出食、中两指:“给俺留两个,要腿长些的。” “知道了,快走吧!” 后方一阵哄笑。 …… 夜色侵袭过天空。 辽国皇宫内逐渐亮起烛火,吕布漫步走着,前方有两排太监躬身挑着灯笼,带着余呈、耶律捏里以及两队亲卫,来到后宫东配殿,里面点燃着灯火,有穿着黑甲的士卒拿着气死风灯,从门口站到殿前,昏黄的光线照着下方湿漉漉的道路。 余呈提着凤头斧走在后方,奇怪的看看两旁的士兵,不知为何会被这里一个女人使唤,耶律捏里却是一副紧张的面孔,眼神频频看向下方的道路。 嗅嗅—— 鼻子动了两下,吕布停下脚,看看水迹未干的地面,又望望四周:“这里死过人?” 余呈拎着斧头上前一步,耶律捏里却是奇怪抬头:“大王怎知这死过人的?” 停下的身影继续前行:“闻着些血气味儿,再看这地面都是湿的,不难猜出。”,顿了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道:“听你所说是知道些什么?” “……是……知道点儿。”耶律捏里面色不自然的看看灯火通明的偏殿:“末将入内劝降时,来见过这赵昭容,彼时其拿着一把长剑,将耶律延禧宠幸过的年轻妃子全杀了,当真是……” 挠挠头,有些找不到准确的词汇形容。 余呈有些惊讶的转头看他一眼,随即捏紧斧头看着前方亮着灯火的屋舍。 “倒是果决。” 吕布嘴角露出个笑容,看着近在面前的大门大开,迈步上了阶梯。 里面,两道身影盈盈下拜:“妾身见过齐王殿下。” (本章完) 第909章 胡马(二合一) 星光在蓝黑色的夜空闪耀,熠熠星光对应着下方点点灯火,只是显然,施行宵禁的上京城做不到满城灯火夜斑斓,登高望月星河灿。 从高空望去,稀稀疏疏的火光分布在临潢府内,且大多集中在皇城,而此时最大的光源就在东配殿。 气死风灯悬挂在屋檐下,同院中的卉纹灯努力释放着自己的光芒,余呈坐在配殿小院门口,大口的吃着东西,那把从不离身的凤头斧就放在腿上横放着,身旁是五名身着铁甲的魁梧亲卫,不停有穿着戎装的军汉端着餐盘在院中穿梭,扑鼻的香味儿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亮着灯火的房间中,漆着棕红色的木桌摆放正中,来往的亲卫将手中的膳食放到桌上,雕胡饭、酥黄独、煎豆腐、野鸡汤羹、烤羊腿几道热菜尚冒着蒸腾的热气,一盘蜜饯摆放在一旁也甚是美观,显然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木桌前,吕布与耶律答里孛相对而坐,昏黄的灯火下,还是少女的公主鼻子动了动,随后仰起头,面上带着一丝倔犟看着对面的男人,讥讽开口:“贵为齐王者,竟是不知道属下背着自己给找女人,你这御下之术可真是登峰造极。” 向下看看桌子上的膳食,又抬头:“就这些东西,往日在宫中本公主连尝都不愿品尝。” 吕布将酒舀入酒爵,闻言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也不生气:“你就是那个女人。” 嘭—— “你……”耶律答里孛一巴掌拍在楠木桌上,反震过来的力道让她俏脸一抽。 “疼吗?” 吕布很适时的问了一句,只是那憋笑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不疼。”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耶律答里孛哼哼两声,将手放下去,用另只手握住揉了揉,看着桌上的美食咽口口水。 “行了,你也不必闹别扭,某虽是不知下面人的说了些什么,不过这等事某也不会去苛责他等。”一口喝掉酒爵中的酒水,吕布看着对面闹别扭的公主:“你就当做是某的要求就好。” “……你们男人都一个样。”耶律答里孛恨恨的说了一句,随即一把抄起筷子夹了块煎豆腐放入口中,另一手又去倒酒水。 吕布看的新奇,故意开口:“怎地这就吃上了?不是说不愿品尝吗?” “……哼。”耶律答里孛喝下一口酒,俏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你在城头被敌军围着试试?吃不好喝不好,睡觉都担心被偷袭,开门后,你那些兵又不让人随意走动,本公主早就饿了……”,伸手拿起烤羊腿,张开红唇咬了一口,呜呜咽咽的说着:“我就当是填饱肚子就是,可不是馋了。” 吕布没有立时说话,只是吃些东西,转动着酒爵,看她又喝几口酒,面上颜色更是红了三分,方才开口:“酒水伤人,常使人憔悴,能不喝还是不喝吧,况且看你样子也喝不了酒。” “你不也在喝着?管我做甚?”耶律答里孛又是一口酒下肚,一双美目有些迷离:“莫要以为你是胜者就能得到我的一切。” 吕布怔了怔,看着对面的少女只是喝着酒吃着肉,却发现,自己喝对面也喝,似乎是在比赛一般,一时间有些好笑,也不解释自己如今喝不醉。 逐渐桌上的饭食减少,喝的有些醉的耶律答里孛“啪——”一下将筷子放下,拿起桌边的湿巾擦擦嘴、手,站起来:“我吃饱了。” “嗯?”吕布抬头看向她,不知道为何突然说这个。 “你不是要我吗?”耶律答里孛说着话,走去一边床上呈大字躺下去,口中叫嚷着:“来啊——” “还是匹小野马……”坐着男人忍不住笑了下,本来可有可无的心情反是被她钓了起来,用湿巾擦过,看眼烛火,走过去一吹。 光线陡然减弱,耶律答里孛忍不住的动了一下身子,随后听着有脚步声往床边走来,顿时死死闭上眼睛。 黑暗中,感受着一双大手搭上身体,顿时将手往前一按,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等下……” 吕布挑了下眉头,看着目光中带着倔强的女孩。 “先说好,我兄长乃是敖鲁斡,他待我如亲妹妹一般,你将来若是碰上他,可否饶他一命?”耶律答里孛双手加了三分力:“还有他母亲文妃,亦是待我如己出。” “可。”吕布感受着下方少女柔软的身子有些颤抖,点了点头:“某不介意养个安乐公。”,微微一顿,有些好奇:“你不为你父皇求情?” “他……只来见过我几次。” 耶律答里孛正紧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随后定定看着吕布几息,方才放松双手,重新将眼睛闭上,她已经不去想父皇会如何了,这等战事定是难以幸免,她只关心那以前待自己甚好的兄长与文妃。 不过就算听到了承诺,她也不知对方会不会遵守,这等事情上,她乃是被动承受的一方,只能祈祷对方得到之后会如其所言。 “那睡吧,夜还长……” 吕布将她手拉下去,吹熄床头灯火。 胡马醉上京,独龙入水潭。 初登人伦殿,春夜向人嘶。 …… 苍鹰翱翔过发光的球体,发出尖锐悠长的鸣叫,越过云端,罡风凌冽间,向下方黑色的长龙瞥了一眼,随后一振翅膀飞向远方。 清晨的露水挂在青草尖儿上摇摇欲坠,隐隐震动的地面远方出现一片黑色的身影,车轮碾过青草,卷起略微湿润的黑土,拉车的驽马奋力迈动四肢,“呼哧——”喘息中奋力前行,跟在一旁的士卒挥舞着鞭子抽打几下穿着褐色衣衫的战俘,吆喝着让他们快些行走,不时有车辆陷入浅坑,几个俘虏在喝骂声中上前奋力推车。 这一幕一直持续到临潢府北门为止。 前来迎接的乃是完颜宗弼,看着过来的完颜石土门队伍恭敬的低头行礼,这位老将在自家父亲时代也甚为有名,如今这状态也怪不得他,胜者通吃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四郎好久不见,还是这般壮实。”完颜石土门豪迈一笑,上前拍了拍完颜宗弼的胳膊,抬头看去上京城门,一捋白的胡须:“竟然打下来了,当真是迅速。” “运气好罢了。”完颜宗弼神色不动,看着面前老将隐晦的撇下嘴:“辽国狗皇帝不在此间,是以简单不少。” “运气有时候要更加可怕一些。”完颜石土门看下他,拍拍他肩膀:“运气好的人,不好与之为敌啊。” 完颜宗弼眉头一皱,总觉着他是话里有话,微微迟疑间,这老将已经转回头吆喝一声:“快些将粮草运进去,我等也好早些安营扎寨休息一番。” 随后看向完颜宗弼:“四郎见谅,待俺先进去缴了军令,再与你聚聚。” “……恁请便。”完颜宗弼点点头,当下让开道路,看着这老将带军进入城中,还未回去城门位置,就听一声招呼:“四郎、四郎,先别走。”完颜宗弼转头看去,完颜蝉蠢那张脸映入眼帘,就见他快步跑过来,喘口气:“四郎如今在何处安歇,俺随着爹运完粮食就没事了,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完颜宗弼见着他也是露出笑容:“确实好久未见,皇城靠近大顺门左边是俺临时住处,今日申时俺与人换班下值,到时你来寻俺。” “好!”完颜蝉蠢冲着他挥下手,向着上京城里跑:“就这般说定了,俺先入城。” 点了点头,完颜宗弼看着混入人群中的背影呼出口气,转身看看身旁的亲兵:“走吧,上城门楼上坐着去,好不容易来了这临潢府,一个贵妇没捞着,也是晦气。” “吐——” 唾液溅在地面,轻声嘀咕声在风声中消散:“自己睡公主,他人只能睡宫女,什么玩意儿……” 后方亲卫面无表情,静静随着他走着。 上京城南边。 宽广的原野上,另一支步军在行进,排列而走的人群惊动草丛中的动物,探马、令骑在四处飞驰,随着一匹战马从北面快速跑入中军,围在四周的将领打马赶了过来,那是吕布留在后面的步军将校,正沿着大路向临潢府赶去。 王政看着手中写满字的纸张,面上露出笑容,临潢府昨日落入手中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只是他还在等着其他的消息,如今见了杜壆传来的信息,忍不住抬头将手中纸张晃了晃:“好消息,大王心情甚好,甚至纳了辽皇一女。” 身旁三名将军露出笑容,行军之间凑在一起不断低语着。 …… 仲夏的日光照过窗边,尚有些清冷的空气挤入窗隙,桌上的美食早已冷却,滴下的油脂凝固成不规则的形状,挂着薄纱的木床轻轻的晃动一下,有身影在床上坐起,随后下了床铺,伸展一下筋骨,发出一阵骨骼噼啪的声响。 “呜……嗯……”不满的声音在木床上响起。 皙白的胳膊外伸在红色的锦被上,裹在里面的娇躯转动一下,青丝散开在枕席间,蜷缩的躯体又换了个方向:“别吵我……” 慵懒、疲倦的声音在木床上响起。 吕布转头看了看,莫名笑了一下,同年轻的少女在一起,他甚至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转头间,视线划过铜镜,不由自主的向那边走了走,对着镜面左右看了看。 “某还是年轻的……” 轻声说了一句,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拿起穿上,系上腰带,他并没指望一夜过去耶律答里孛能起来伺候自己,是以也没恼怒,反是有些意气风发的吸口气,看一眼又睡过去的辽国公主,迈步走出房间。 外面,有捧着瓷碗的中年宫女站在那里,白瓷的碗里放着几粒黑乎乎的药丸。 吕布斜眼看了下,随后没有表示的从她面前走过。 “大王。”余呈穿着甲胄走到他身旁。 “你这是……”吕布打量下他身上的露水与有些发黑的眼圈,看看这东配殿的布局:“那边不是有偏房,怎地没睡?” “……大王,你房间响了一晚上。”余呈嘴角抽了一下,颇有些怨气的看他一眼,耸耸肩:“这让人怎么睡?” 这房间墙壁这般薄吗? 吕布转头看看,老脸微微发热,随即迈步向外,一面若无其事开口:“其余人都起了?” “这个末将不知。”余呈挠挠后颈,随即嘿嘿一笑:“其他人不说,不过完颜娄室与完颜宗翰定是没起,他俩一人五个婆娘,今天能下床就不错了。” “哈哈哈——” 向外走着的身影发出大笑声,外面正站着的士卒听到声音猛的一挺胸,对面西配殿有在张望的身影缩了回去。 “对了大王。”迈步下台阶的余呈从腰间取出纸条:“适才探马传信,军师与各位将军正午时候能到。” 有亲卫牵着赤兔走过来。 “那还不错,记得让斥候跑远些,看看那耶律延禧到底跑去哪里,还有……”伸手搭着马鞍的身影一停:“告诉下面的儿郎,对待天寿恭敬些。” 余呈点头:“是。” 翻身上马,不久,骑着坐骑去往前方议政之所。 …… 西配殿。 春日的阳光随着白云的移开照射到地面上,一如往常,又似乎有些不同。 赵昭容握着长剑练了几趟剑法,随后收了架势,将剑还鞘递给一旁的太监。 “主子……”有些鱼尾纹的侍女过来:“恁不练了?” “心中烦躁,不练了。”赵昭容摇摇头,抬头看看滚滚向前的云朵:“答里孛起了没有?” 侍女知道她想问什么,摇摇头:“还未,那位齐王倒是起了出了院子,公主尚在休息。” “知道了,她醒了告诉我一声。”赵昭容点点头走去一旁坐下:“去准备些吃的吧,我饿了。” “是。”那侍女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啪—— 没人的房屋中有着肉掌击打桌面的声音,随后一女声低语:“圣上,你这几年做的什么事啊……”(本章完) 第910章 新的开始(附请假) 还是那片天,还是那个皇城,不同的是今日的心情与感受。 殿直卢彦伦,勾当兵马公事,只是如今这身份已经失效。 穿上崭新的衣衫,戴好进贤冠,从府邸里出来,骑着马穿过熟悉的街道,穿着黑甲黑衣的士卒在街道上巡视,百姓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的上街,只是城内现时是许进不许出,每有人进城都要领取一个出城的木牌。 偶尔有齐军从身旁走过,卢彦伦倒是发觉,有些右臂上带着白巾的兵卒走过之时,其余的齐军士卒都是挺立身形,不敢相互私语。 倒是怪事…… 卢彦伦无心去细究,上京城的天已经变了,皇帝出去游猎连皇城都回不了,不过大体上他也是不关心是否能回来吧,这些年过来,还未见着有甚事能挡着圣上田猎游幸。 这上京城中的官员许多人都不在了,许多人在齐军入城后就消失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从这城里跑了出去。 好在齐王未曾下令屠城,只是有些百姓反是被皇城的溃兵抢掠杀死,听闻临潢令也是死在这些溃兵手里,朝廷的军队杀了朝廷的官员,何其讽刺。 如今整个上京城人心惶惶,不知那位入主上京的齐王接下来会如何做,如今整个临潢府的高官也不知过了十人没有,看那齐王带的又全是武将,不知过后会如何做,希望别弄的一团糟吧。 卢彦伦抬眼看着往昔人来人往,百族聚集的五京之首,沦为他国占领的境地,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惊慌,生怕这里再不复往日的繁华。 不久,马匹到了大顺门,下马,整理下衣冠,一步步走入皇城,在更多披甲之士的关注下来到皇宫门口,耶律挞不野正站在这边空地,与几个朝臣说着话,打眼一扫,都是品级不高的官员,顿时觉得悲凉无比。 国难当头,那些贵族高官竟然没一个留下的。 只是卢彦伦也不过是在心中叹息一声,契丹人两百年过去,虽是有着为国征战、意图中兴的朝臣,更多的却是早已习惯安逸享乐,毫无进取心的贵族官员,至于如自己这般的他族朝臣…… 仁者见仁吧。 同耶律挞不野打了声招呼,一片“卢殿直来了。”“见过卢殿直。”的拱手招呼声中,沉默的站到一旁不远处,有一穿着劲装的大汉看着他,连忙过来:“末将孙延寿见过殿直。” “你也在啊……”卢彦伦看着他呼出口气,苦笑一下:“还以为南城的兵将全跑了。” 接着有些难言的看着他道:“莫叫我殿直了,这里已经没什么殿直了。” “……是。”孙延寿张张口,先是应了一声,接着叹口气:“契丹人能跑的都跑了,如今南城只剩下汉籍与部份回鹘、奚人士卒。”,咧嘴苦笑一下:“遮莫有之前的六成人。” 卢彦伦吸口气:“……总算不是全军覆没。” 相视苦笑,随后两人只是静静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其他人轻声细语的猜测齐人会如何对待他们。 “诸位大人,齐王召见。” 一个佝着身子,形貌近中年的太监压着步伐跑过来到他们面前低声说了一句,卢彦伦看他一眼,发现这阉人双眼、鼻尖微红,凑近了还不忘压低声音说着:“齐王为人骄横,昨日夜宿天寿公主,各位大人当保留性命,莫要与其对着干。” 卢彦伦耳朵动了动,对于阉人,他们这些汉官向来是有所警惕的,然而看他眼眶微湿,心里有些感慨,这些没了命根子的假男人竟然也比那些高官有担当,未料到这些人竟然也会因换天而伤心。一众上京的官员举手沉默的叉手一礼谢过。 这太监连忙向旁一闪,不敢受,面上倒是有了些暖意:“诸位大人,还请进吧,一会儿齐王就要到了。” 耶律挞不野、卢彦伦,连忙在他催促中进入皇宫,快步走去朝议大殿,小心翼翼的站在一侧。 也没等太久时间,外面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两列黑甲士卒持着长枪、挂着横刀,在大殿外面站定,随后齐军的将领们三三两两的走了过来,边走边说笑,卢彦伦看着其中有那位姓杜的将军,他已经打听的清楚,这是齐军军职最高的四个将军之一。 这些身形魁梧的大汉走入进来,有和善的对着这边点点头,也有直接过去站着的,卢彦伦看了看,人群中有汉人、契丹人,还有两个女真人,看他们说笑的样子似乎处的不错。 看来不用太过忧心如何与新同僚打交道…… 前辽朝殿直若有所思的想着。 不过片刻,殿门口有宦官高唱:“齐王驾到——” 外面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响,一队队铁甲亲卫犹如一道移动的堡垒,迈步间,身上的甲叶都在摩擦哗哗作响,最前方,身穿黑底红边王服的吕布腰间悬着环首刀,身后跟着余呈大步过来。 “拜见大王!” 左侧的杜壆、孙安、王德等齐军大将齐齐行礼下拜。 右边站着的降将、降臣自然喊不出口,却也不敢在那直挺挺的站着,纷纷叉手躬身,视野的余光中,高大的身影龙行虎步的从旁边走过。 御阶上方,吕布旋身坐下,随后略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 “看来昨日各位将军歇息的不错。” 吕布拍了拍扶手,看着下方露出笑容的众将:“今日时间还早,上京这边先暂时维持原样,北边上京道其余军州尚需征讨,此事等王政等人到来再行商议。” 视线转去降将那边:“各位既然迷途知返愿在某手下做事,那某也不会吝啬封赏,只是我齐国施行军功之制,你等转来此间寸功未立陡然升上高位定会引国人非议,是以某给你们五级大夫之爵,将来能走到哪步看你等自身。” 下方的降将降臣闻言却是放松下来,面色平静的听着上方人的话语。 “卢彦伦。” 陡然听到自己名字的身形走出下拜:“臣在。” “你对临潢府中熟悉,且先任这上京留守之事。” 下方的降臣惊讶抬头。(本章完) 第911章 密谋 志同道合者(5000) 天光照下人间,十多道身影分成前后两部份走出大殿,前面的是耶律挞不野为首的大多数降将、降臣,后面则是新任的权上京留守、前殿直卢彦伦与临潢府南城健将孙延寿。 一多一少,相映成趣。 “大王,就让一介降臣任这上京的留守?”下方的袁朗皱下眉头,迟疑一下开口:“非是末将对大王的决定有异议,只是选这么个人会不会不太……”,斟酌一下用词,这红脸的汉子吐出两个字:“妥当?” 御阶之上,吕布动了动身子,觉着不甚舒服,索性站起,摇摇头:“上京这地方也需要休养生息一番,有这么个熟悉城内事务的人在也算省了不少功夫,再者他这人也算是为百姓着想,如此再起战端的可能会更低不少,某需要这临潢府安稳。” 高大的身形向下走了走,看着还留在这大殿一侧的将领:“正如你们也知道的,这上京周边军州还未完全归附,北部、西部的军州也等着去拿到手里,乃至辽皇的下落也需查找,甚至还有辽国其余的领土,这座城……” 重重跺了下脚:“不过开始而已。” 下方,完颜娄室、王德当先站出,抱拳:“愿为大王开疆拓土。” “愿为大王开疆拓土!” 一侧的身影纷纷拱手躬身。 “当然这些事情还需要些时间。”吕布看着他们淡淡笑了一下:“且先等军师他们过来再说。” 殿中气氛轻松,说话的声音持续响着。 有士卒将新的王令贴去外面,而在过午之后,北上的步兵终是抵达这辽国最初的皇都。 …… 天光明媚,没了云朵的遮掩,有些刺人眼眸。 原野草丛间干燥的尘粒微微颤动起来,远方震动的声音逐渐过来这边,随后入眼的黑色洪流带着轰鸣的步伐涌了过来,洪流如水闸一般进入城门。 相对于之前齐军进城时的紧张与恐惧,再次经历的临潢府百姓已经没了最初的忐忑,反是多了一丝好奇,都已经过了一日齐军不曾抢掠,总不能等到第二日再行此事,是以心中有了些底的临潢府居民纷纷走出大门好奇的看着进来的军队。 移刺成与两个同袍就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仗着身形高大魁梧,挤到靠前的位置观瞧着。 “与那日的齐军步卒比起来这些新来的衣甲上的痕迹更多一些。” “怕是经过一大战吧,之前不是说王爷领兵出去吗?遮莫就是了……” 移刺成静静听着后方两人悄声的议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行进过来的两面血色大旗的瞳孔微微一缩,穿着半身步人甲的士卒旁若无人的向前走着。 “甲士……”轻声呢喃一句,看着后续进来有着辅骑与拉着甲具的车辆猛吸一口气,感慨的转头朝着后方两人道:“王爷输的不冤,齐军连甲骑都有,不是草寇之流。” “落……”一个字发出,对面的人瞪他一眼,随后砸吧一下嘴:“移刺成,你接下来准备做何……” “非是说话的地儿。”移刺成看看四周人群,身边几人投过来怪异的眼神,转身向后走去:“先去后面再说。” 当下三人挤出这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走去偏僻小巷,四处张望一下,见没人看着这边,方才靠在墙壁上:“先前溃退的那些亡八下手太狠,南城又多汉人,在这里说话小心些。” 两人点点头,忍不住将头上的帽子压了压:“戴着这玩意儿,没人看着,应该没事。” 有些嘈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着,斜眼看着远去的队伍:“俺不知恁俩什么打算,只是之前看着齐军贴出的公文,卢殿直权任这上京留守,俺打算去投他。” 两人皱下眉头:“为何?” “城中什么情况你二人又非不知。”移刺成咧嘴一笑:“跑了恁地多官员将军,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俺此时去投,定能得到重用。” “恁地说……”两人互看一眼:“你不想法出城?” “出城?”移刺成冷笑,抱起臂膀,一根手指头朝着城门那边一比划:“先不说现在查的紧,只说俺生在上京,长在上京,离了这里跑去哪儿?跑别地儿当个流民不成?” 两人不知说什么好,这契丹大汉摇摇头:“你两个考虑好了再行动吧,俺反正是不准备离开。” 说着,他抬起头,万里无云,飞鸟从青空划过,军队的脚步声一直响在耳畔…… 不久,动身前去留守司,这里已经是他思前想后决定来的地方。 …… 大殿中,一群将领议论挂起堪舆图。 耶律捏里站在堪舆图旁,手指上方侃侃而谈:“上京道庞大,然而却是地广人稀,除却上京附近,辽人势力主要集中三处,一处乌鲁古河、土兀刺河一带,属于西北路招讨司,治所在镇州,有一部契丹人的军队在,其掌镇抚西北诸部族,势力庞杂,却多有各自心思,或有忠于辽国皇室者,然大王只需拉拢分化,应是不难处理此一路人马。” “另一边乃是乌古敌烈统军司,分乌骨、敌烈两部,以前多次叛降,道宗帝在位时方才消停下来,寿昌二年这两部被迁去乌纳水,末将不敢说此处之人都会心向我齐国,然不服者更多,其又损失一部分兵马于徽州战场,多半会持观察之态。” 顿了一下,方才将手移去最西侧:“剩下的就是金西山脉处的粘八葛部,道宗帝寿隆三年时,粘八葛首领阻卜、梅里急部族长同来贡方物,耶律延禧继位后,少有音信。” 说完,整个人向后一退,不再出声。 周围,听完他说话的众将面上都若有所思,杜壆向着吕布抱拳道:“大王,末将以为,若是北边形势如耶律捏里所言,我等只需在宁州、泰州、长春州几处留下兵马守御即可。” “末将亦是如此想。”王德咧嘴一笑,有些丑的脸上带着兴奋:“上京道这边比其余三道的地儿加起来不差多少,却多是无法住人之处,不若就追着那辽皇打。”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其余诸将也是频频点头,甚是赞同的样子。 吕布眼看着堪舆图,耳听着旁边众将的声音,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周围将领,突然开口:“那你等谁去驻守?谁去出使各族拉拢分化?” 上下点动的头颅陡然停住,一众习惯靠着武力解决问题的将领面面相觑,还是孙安犹豫着开口:“驻守之事好说,只是末将等人都是动手快过动口的人,这若是去了北边部族……” 砸吧两下嘴,突然看向完颜娄室、完颜宗翰与完颜石土门那边:“完颜将军多与这些部族打交道,不知是否能够去往那边与人交涉。” 两个女真汉子昨夜一打五本是有些疲累,闻言突然精神一振,看着开口的孙安都是觉得牙有些发痒,连忙对着吕布抱拳:“大王,非是末将二人有意推脱,这与外部联合之事多有不同,我等只负责打,谈论之事原是……” 顿了下:“阿骨打等兄弟去说,是以恁若是让末将等人北上杀人破族还行,这去耍嘴皮子却是难为俺们二人了。” 说话间,两人转首看向今日刚来复命的完颜石土门,这老将面上不动声色,冲着吕布一拱手:“大王,与人交流之事末将倒是有个人选。” 看眼杜壆:“黄龙府令完颜希伊熟读汉辽书稿、通汉、契丹两国文字,又会多地番语,乃是出使的好人选。” 完颜娄室、宗翰两人露出恍然之色,连忙点头:“没错,谷神是个好人选,大王,俺们二人也保他出使。” 吕布本是随口一说想要让这些骄兵悍将消停一下,却不想听着一番有用的话,当下思索一下,缓缓点头,看向完颜石土门:“此事某会仔细思考一番,若是事成,算你举荐之功。” 老将大喜,连忙躬身谢过,正说话间,外面有士卒奔跑过来,在殿外与亲卫耳语几声,守门的侍卫连忙走进去,单膝下跪抱拳:“启禀大王,军师与诸位将军进临潢府了。” “让他们过来。” 殿中的身影转过身,面带喜色。 侍卫连忙出去传话,随后有传令的骑兵奔跑而出。 不多时,马蹄声敲响在皇宫外,下来战马的大将带着一身尘土匆匆走进大殿之中。 “臣(末将)恭贺大王占据上京。”晚到一步的王政、奚胜、卞祥、縻貹四人偕同麾下将校齐齐对着吕布恭贺。 声音洪亮,神气十足。 “免礼。”吕布见着他们到来也是欣喜,看着几人面上神色:“看来一路赶来未曾出现差池。” 王政等人起身,縻貹咧嘴一笑:“大王都拿下上京了,还能有甚差池,要是有敢起刺儿的,末将砍了他脑袋下来。” 卞祥点点头:“末将也是如此想,就算有人打算为辽皇尽忠,看着我大军在此怕是也不敢动手。” “嗯……”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吕布的眼神微微一眯,看一眼王政,那边懒散的青年显然知他所想,眼珠子一转,点点头,这才收回目光开口:“行了,也不急着说话,如今时辰也不早,我等可以边吃边聊,今晚你等也宿在这宫中,尝尝住在辽人皇宫的滋味儿。” 众将哈哈大笑。 随后有士卒搬着桌椅走入进来,一群武将也不在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韩世忠找上王德,徐文却是去了荣身旁,看小李广带着笑容的模样,显然对他也算满意。 不多时,有抬着酒坛、端着餐食烤肉的士卒进来,吃喝之间,众人兴致高昂。 有人脱了衣甲赤着上身走去场中比武摔跤,喧哗之音愈大。 …… 天色昏暗下来,夕阳前的天光虽然明亮,却是给人一种后劲不足之感。 王政一脸笑吟吟的走去宫中住处,将自己的随身物品放入柜橱,方才舒出一口气,将袖子向上撸了撸,用清水净了下脸,随即把自己扔到床上,瘫在那边跟条没了脊椎的蛇似的,软趴趴、懒洋洋。 行军距离并不算远,只是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忙碌,难得可以休息一番,一直维持军队行军也是需要诸多精力的,吃喝拉撒睡,莫看都是些最基本的要求,两万余人的队伍可以同时吃喝,但五谷轮回之事却是不能同时去做,光是如何保证这些俗事就要不少精力。 只不过现在只是忙里偷闲,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需要好生准备的事情,适才坐在大王身旁没法与众将交流,也不知这些人之后会不会…… “军师在吗?” 找来…… 额…… 趴在床榻的青年汩涌一下,终是撑着双臂从木床上起来:“在,这就开门。” 吱嘎—— 门轴发出声响,打开的房门露出外面的数道身影没,王政将身子一偏:“进来说话。” 门外的大汉也不客气,当下鱼贯而入。 视线在杜壆、奚胜、卞祥、孙安、縻貹、袁朗、史文恭、荣、韩世忠、马灵身上扫过,又朝外看了看,王政见确实没人这才把房门一关,转头看着一屋子的彪形大汉,搔搔头皮:“房间矮小,各位将军见谅吧。” “我等就是知道这边房屋状况才没全来。” 袁朗呵呵一笑,看着王政道:“军师可对接下来的事情有所谋划?” “正要找你等说……” 房间临时的主人露出笑容,轻声开口。 …… “这般时辰才来?” 完颜宗弼皱皱眉头,看眼对面人手中拎着的酒坛,眼神一亮:“是何酒?” 完颜蝉蠢将酒坛一拎,摇晃下手,发出哗啦的液体晃动声音:“自家酿的,特意带来给兀术你尝尝的。” “快进。” 完颜宗弼让开门,外面人进来的刹那闻到酒气,眼珠一转方才省起:“适才莫不是大王宴请众将,你这还能喝?” “些许淡水而已。”完颜蝉蠢将手中酒坛“咣”的放在桌上,不屑的撇撇嘴:“这辽国皇宫的酒没多大劲,还不如俺这一坛。” “那可是要尝尝。” 完颜宗弼哈哈一笑,找来酒碗,又弄来些下酒的东西,两人边吃边聊。 “酒宴之时兀术你在城门是不知那些人得志猖狂的样子。”完颜蝉蠢喝下一碗酒:“入娘的,好似明日就能将着辽国灭了,呸——” “啪”的将酒碗放在桌上,一抹嘴:“契丹人若是这么好打,俺们女真何必忍他上百年的闲气!姓吕的也是将俺们当狗用,偏生有人上赶着当狗。” 完颜宗弼张张口,陡然面色一正:“你如何这般说话,齐王对俺们甚好……” “得了吧。”对面的女真汉子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兀术,俺不信你对姓吕的忠心到这种程度,若是你真觉着俺说的不是,你大可现在出门叫人来把俺绑了。” 完颜宗弼忽的起身,转身大步走到门边,陡然停住,转头看着冷笑看他的完颜蝉蠢皱起眉头:“你当真不怕?” “怕个甚!”完颜蝉蠢倒出一碗酒,端起来:“俺只恨部族内尽是卑躬屈膝之辈,若是不反抗,信不信百年……不,三十年,三十年就没俺们女真了。” 完颜宗弼面上神色变换,又转回来,坐下:“什么意思。” “哼——”完颜蝉蠢冷笑一下,一口将酒喝下,后背只觉一阵发凉,口中借着喝酒舒出口气,盯着对面的眼睛:“你可知道齐国的学堂?” “俺知道。”完颜宗弼想了想,有些疑惑:“这有何问题?” “有何问题?”完颜蝉蠢斜乜他一眼:“问题大了去了,待族中孩童都学会汉话、学会汉人礼仪,如汉人一般生活,你能分清何是汉人何是女真人?” 完颜宗弼脸色一变,起身匆匆打开门张望下门外,又赶忙关上,走回来,低声开口:“学堂开到各部族中去了?” “几乎每部都有了,教授者都是齐军中伤残人士,然这些人对齐王也最是忠心。”完颜蝉蠢一点头:“俺开始也以为是好事,直到有个新来的教授告诉俺这里面的门道,俺才知道,姓吕的打的是让俺们灭族的主意。” “何人告诉你的?”完颜宗弼盯着他。 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完颜宗弼,这女真青年过了几息反应过来,连忙举手发誓:“俺兀术向天神发誓,若是出卖完颜蝉蠢与助我女真者,万箭穿心而死,死后必入九幽地狱,受万年之苦。” “兀术兄不必如此。” 完颜蝉蠢面上一松,连忙按住他胳膊,本能的看眼门口,凑过去压低声音:“是个叫闻焕章的宋人说给俺听的,他是被齐国绑过来教人的,可惜齐人没想通,他一宋人怎会替他们卖命。” 完颜宗弼恍然大悟:“若是如此,那这汉人所说的话遮莫是可以相信。”,接着皱起眉头哦:“可曾说如何破解?” “有。”完颜蝉蠢招招手,对面的人起身将耳朵凑过去。 轻声细语在耳畔回荡。(本章完) 第912章 谶语 十日(二合一) 夜色不因人的活动而有所消退,天光不因浓厚的云层而照射不至世间。 齐军入城的第三日,乌云笼罩了上京的上空。 随着日光的减弱,压抑的感觉也浮上人的心头,然而也是这一日,解除出入城禁令的布告从留守司中发出,城中百姓可以自由出入临潢府,不再需要检查记录,只是城门关闭的时间比之以前提早半个时辰,然即使如此,对城内外的百姓来说也算是基本恢复了往日的安定。 不算上四处巡弋的黑甲侍卫的话。 眼下各处城门的齐军士兵正在换岗,交接的是卢彦伦整合过后的南城兵马,也是因为逃跑的人多了,这位新任的权上京留守张贴出募兵的布告,随之而来的也有齐军折冲府建立的消息,新任的折冲都尉孙延寿随即开始整训临潢府原有士卒。 而城外的军营也在青壮与齐军士卒的修建中,不少在皇城中驻扎的军队已经搬去外面,这一调动在南城的百姓是见不到,却架不住上京周边的百姓众多,有见个正着的将消息传递出去,引起了些许的谈资。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当日溃败之时,同着溃兵一起趁火打劫之辈的彻查。 这一次举措来的十分之快,挟齐军破城之余威,这一次留守司中的官吏下去各处甚是配合,连同着整合的南城兵马算是来了一次实战,将城内不少好汉给抓个正着,有人试图反抗被新投卢彦伦的移刺成砍死当场,让城中的百姓一时间纷纷叫好。 民间对齐军统治抵抗情绪的轻微衰退,虽是还有些抵触,但也不似之前般强烈。 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之后的十余日,差役、捕头开始出现在大街小巷,巡弋的齐军开始退出城内,街道少了士卒的身影让不少人松了口气,城中开始逐步恢复原有的模样。 然而,上京本就是辽国最初的皇都,这里的人自然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傲气,如今失陷于齐国,皇帝不再,总觉得心中缺了些什么。 只是过了数日,城中不少人注意到,总有红、黑两色的布匹挂于城内一棵最老的古树树枝上,早晨之时迎风招展,看起来自是有几分怪异,有人去找来差役将这些布拿去。 然而第二日又会挂上,一连数日惹的民心浮动,纵使有人在此守着,也总会有打盹之时,只是一睁一闭眼的当,那布匹就会显于枝头,不少人吓的屁滚尿流,一时间在城内成为怪谈。 也就是这个档口,不知从何处开始有童谣传出,渐渐满大街的传唱“布悬天命,两口夺运,乱世齐兴,九世皇都再添新君。”,短短一两日内,好似瘟疫一般,满城都有孩童在街上吟唱。 “谶语……” 卢彦伦站在留守司大堂,旁边是新近投靠的移刺成,微微沉吟一阵,这新任的官员转过脸看着那契丹人:“让下面的人莫要去管,就当不知。” 移刺成低垂着头,闻言看他一下,重新低头应是,方自转身要出去,后面传来一句。 “让人注意一下,莫要有借着谶语乱来的家伙就行,其余的莫要做。” “晓得。” 雄壮的身影点点头,大步离去。 …… 风云涌动,呈现波浪的云层滚滚而去,耶律答里孛这些日子过的滋润,肌肤越发的白净,神态也从懵懂少女向着万种风情转变,她最近除了获准可以在宫外行走,也时常去见赵昭容,两个辽国女人在这换了名姓的皇宫中抱团取暖。 战靴踏过青石砖道,横刀在运动中不停与刀鞘发生碰撞,耶律答里孛让开对方,看着他跑向御书房摇摇头,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什么事情,随后继续朝着赵昭容的所在走去,她要和她说说外面的谶语。 余呈站在御书房外,看着跑过来的士卒挠挠头,军中难不成有甚急事不成? …… 天光倾斜,时间已至下午,月余的时间,齐军大营内都在敲敲打打,拉起布帷的场地里,数名工匠正在忙碌。 有士卒好奇的想要探寻,被守着此地的陷阵营甲士拦下,暂时不许接近这边。 这下引来更多悍卒将校的好奇,纷纷聚拢过来,吵吵嚷嚷的想要进去看看,那边围起的布墙倏然一开,杜壆、奚胜迈步走出:“都围着做甚,该做什么做什么。” “都散了,今日的训练做完了就去加训,明日开始训练量翻倍。” 叫喊声中,围着这边的一众齐军骄兵悍将顿时嚷嚷一声“俺还有事先走。”“俺没说要进去,是罗青汉说的。”“董仲孙,你个孙贼,站住!”,顷刻间围观的人做鸟兽散。 两个领兵的将领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回去,围起的空地中,一把龙椅已是雕琢完成,正有精通鎏金的匠人在坐着处理,王政懒散的坐在马扎上,歪着头,一只手撑着望向那椅子出神。 “军师,已经让外面的人散去了……”杜壆走过来欲言又止,看坐着的青年仍是保持着姿势不动,方才开口:“我等这样瞒着大王行事能成吗?” “自然不成。” 天光照在鎏金的皮上,让王政微微眯起眼睛,只是他懒得去动,低垂下视线:“如今城中谶语传的猛烈,大王又非是聋子,自然会知晓,政以为最快今日、最迟后日就要传召你我等人前去。” 奚胜围着龙椅转了两圈,方才走过来:“军师,大王若是问罪下来……” “认。”简短有力的声音让站着的两个将军对视一眼,王政终是动了一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你我终是瞒着主君做下的事情,虽说是为大王考虑,然终究是走陈桥旧路,自然会为皇者不喜,之后只要把事情都推给政。” 抬起的眼眸中带着一股亮光:“政来扛这个责任。” 风吹拂而过,四周的布帷一阵轻微的波动,做工的匠人忙忙碌碌仔细做着收尾之事,魁梧雄壮的身影看着那边出了会儿神,随后转过脸,仔细打量下往日给他感觉的青年。 “怕会把军师给压垮。”杜壆突然笑了一下,似乎是想通什么,整个人放松下来:“还是我和你一起吧,军中之事只军师一个可指使不动,杜某人似乎还有几分份量,能顶上这个位置。” 奚胜皱眉,刚要开口,杜壆伸手阻止道:“我本是襄州被上官坑惨之人,蒙大王不弃,将我救出囫囵,又容我任性飘泊世间,浑浑噩噩混了段时日,才得片刻喘息……” 长舒一口气:“在辽东我才重新有了些许目标,只是一直以来也是过的糊涂,若不是大王一直拉着,怕是杜某人早就不知在何处腐烂了。” 转头看向那闪现光芒的龙椅:“可惜不是纯金的。” “会是的。”王政抻了个懒腰:“也是时候让军中大小将校知晓这事了,不然就太晚了。” 奚胜嘴角动了动,有些无奈的扶额:“二位,别说的要去送死一般啊,大王纵使生气也不过骂几句,砍头还不至于。” “嘿嘿……”的笑声在匠人不远处响起,让正在干活的人抬头奇怪看了一眼,瞥眼中间更加庞大的工地,方才摇摇头继续处理着手头的工活。 他们这些人也在这军营住了近月的时间,只是这些齐军给的钱足,别说住在这里、笑两声了,就是要他卖屁股…… 那也要等他洗过之后,太脏有些不礼貌。 天云漫卷,说话的三人自是不知道那边工匠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只是欣赏着那边新做的座椅。 然而也正如王政所料的,将近申时的时候,吕布召见的命令下来了。 …… 留守司。卢彦伦将手中的笔放下,将写好的文书放在一旁,如今城中不少事务需要经过他的批准方才能施行,这等滋味这前辽的殿直尚是头一次品尝,也越发的对留守司用心。 “留守、留守。”外面回来的移刺成快步走进:“皇宫来人了,还请留守快些前去。” “嗯?”卢彦伦抬起头,随即连忙站起整理一下衣冠,一伸手:“随我来。” 匆匆而出。 …… 季夏,天气干燥,虫鸣之声渐起。 西北的天空仿佛被人随手涂了一层嫣红,吕布背着手在御书房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名画,只是眼神散乱,明显是心不在焉,不知纸上绘的是什么。 将近一个月的整顿,临潢府终于是重新恢复过来,留守司中的卢彦伦做的不错,接连推荐了许多汉、番之人,填补了留守司的空缺。 而上京周边的其他军州也相继归顺,投降的官员保持不变,也是王政、卢彦伦等人的主意,先稳住这些新降之人,之后是否继续任用,可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行决定。 这也是吕布所熟悉的,当年兖州、徐州皆是倚重当地的士族豪门,只可惜,当年礼乐崩坏,人心贪婪不似立国之初,那些士族最终还是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全然不顾皇上还在受苦,若是…… “大王,军师、杜将军、奚将军、卢留守等人到了。” 余呈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吕布双眼随之一定,瞥了一眼万马奔腾图,走去桌后坐了,随即开口出声:“让他们滚进来。” “是。” 余呈在外应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几人,低声快速说着:“大王并未真个恼怒。” 双手一推。 吱呀—— 房门向里敞开,王政等人向他使个眼色,神色甚是感激,随即低头向里而行,没敢抬头看吕布,齐齐走去中间跪下,行大礼参拜:“臣,叩见大王。” 吕布向后靠在椅背,目光无喜无悲的扫过下方,未曾出声。 几个跪着的人悄悄对视一下,有些奇怪为何还不说话,然而也不敢抬头,重新又伏低了一些。 “哼……”鼻子里轻哼出声,吕布敲了两下桌子站起来,大步走出桌后:“大王?你等还当某是王?做什么也不和某说一下,不如这个王位你们来坐。” 王政、杜壆、奚胜、卢彦伦也不分辨,齐齐开口:“臣不敢!” “不敢……”吕布皱皱眉,背着手围着几人转了一圈,又走去他们后方站住脚:“背着某在城中传谶语、行鬼神之事,某看你们是敢的很。” 卢彦伦在其中低着头无声的砸吧一下嘴,没去解释自己未曾参与。 吕布又迈步走回桌后,一屁股坐下:“那布是谁放的?” 王政低头恭声开口:“斥候营军侯时迁。” “谣言呢?” 仍是王政开口:“臣等派亲卫教会街上孩童,给他们每人十文钱让他们出去传唱,每教会一个孩子赏钱两文,每唱一条街给钱十文,自有许多孩童去做。” 吕布看他样子有些气乐了,“啪!”大手往桌上一拍:“你现在倒是什么都说了。” “这等事情本就没想着瞒的过大王。”王政抬头嘿嘿一笑。 “谁让你抬头的,低下!” 王政连忙收了笑脸,将头低下去。 吕布用手指戳着桌子:“还有谁参与此事了?” 后方杜壆、奚胜刚刚直起身子想要开口,吕布一挥手:“不对,某应该问,谁未曾参与此事?” 杜壆、奚胜又将身子躬下去,王政在前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卢彦伦则是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嘭—— “说话!”吕布又拍下桌子,一指适才作答的军师:“王政,你适才不是挺能说的,现在怎地哑了?” “大王息怒,余呈并不知情。”王政低着头,双手高举,猛的匍匐于地:“臣等皆望大王登基称帝,九州共仰,四海归心。今时正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若大王允臣一众之愿,则臣等必竭尽犬马之力,助大王开创盛世,绵延福泽于后世。” 微微停了一下:“至于臣行此逼迫之举,甘愿受大王责罚。” 杜壆、奚胜也在后以头抢地:“臣有罪,愿受罚!” 卢彦伦也是一头磕下去:“臣有罪!” 房间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吕布在上方看着下面跪着的四人,手指极快的敲着扶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才开口:“陈桥驿之事某亦曾听闻,你等该不会以为某真不敢罚你等?” “臣等不敢如此想。”下方四人齐声开口。 吕布闭了下眼,睁开之时,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住:“凡是参与此事者,罚俸一年,爵位尽皆褫夺。” 四人身形松了一下:“臣谢大王恩。” “都给某滚出去。”吕布一挥衣袖:“十日内,别出现在某眼前。” “臣告退。” 四个人缓缓从地面爬起,躬身朝后退去,随即出门,最后方的王政将门一关。 余呈在旁担心的看着几人:“军师如何了?” 王政回头,脸上一片灿烂笑容,轻声开口:“各位,还有十日筹备时间。”(本章完) 第913章 商谈(二合一) “你……唔!” 余呈面色惊讶,刚开口说出一个字,被一旁眼疾手快的杜壆一伸胳膊捂住口,低声道:“余小子,上一旁说话。” 被捂住的人还未运力,听了这话自然也不反抗,跟着走去一旁,奚胜也历时跟了过去,有些事情之前有顾虑没和余呈说,此时当是不碍了,这等时候做为亲卫统领的青年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王政、卢彦伦两人走在最后,前方三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懒散的青年停下脚步,看向跟在一侧的权上京留守:“你是知道的吧……”,微微眯了下眼睛:“我等谋画的事情。” “猜到一些。”卢彦伦没有否认,对着王政点点头:“大王成为陛下没什么不好,上京这地方做为皇都的时间长了,百姓、官吏都有种自傲感,现今被辽皇抛弃人心难免浮动,若是大王登基,我想很快就会安定下来。” “大王看来没有委派错人。” 王政点点头,他自然也是猜到卢彦伦亦有向自己等人靠拢的想法,只是他也不反感,官场上,大家一起受责骂,才能增进彼此的信任与交情,起码此时他对这辽国降臣的感官好了不少。 是个聪明人。 王政笑眯眯的打量下对方,向着昏暗下来的天空看了一眼:“天色已晚,政有些腹饥,留守若是无事,不妨一齐吃个晚膳?” “正有此意。”卢彦伦露出笑意,拱拱手:“说起来,留守司里有几个人才,我正想向大王举荐一下,不过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此事交给我好了,些许官员的任免权利我还是有的。”王政向前走着:“我记得留守司除了你就是几个胥吏在,此次乃是为举荐何人?” “移刺成,此人乃是契丹人,颇有勇力、也从过军打过仗,可为府内兵马都总管,还有……” 声音渐行渐远,相携而去的身影不久在酒楼里汇合了大批的齐军将校,一时间好不热闹。 随后的两日,留守司发布公文,大意就是齐王为百姓生计计,鼓励农桑、放牧,开荒田与育牲畜优者,赏钱百贯。 一时间倒是让临潢府百姓新奇不已,倒不是这等劝课农桑之事让人稀奇,辽国每年亦有劝农之官吏,只是耶律延禧当政之时未曾有令出于至尊的情况,反是总听着他在外逐猎游居的消息,是以对这齐王关心平民的生活有些莫名的惊诧。 同时也有些安心,齐王会亲自过问农桑、游牧之事,应该是个……好王? “留守,这公文不是恁自己的意思?怎地用的齐王的名号?” 留守司,移刺成穿着一身兵马都总管的官服,这是日间送来的,同来的还有兵马都总管的官印。 “王上将要进位,为人臣者,自然要为其造声势。”卢彦伦笑眯眯的说着让对面新任官员吃惊的话。 移刺成忍不住上前一步:“齐王要称帝?” “谶语之事你不是也听了吗?”卢彦伦从公案后起身,走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准备一下吧,没几日了。”,背着手走向外面庭院中,径直向着留守司外而去。 移刺成在后摸摸后脑勺,他虽是悍勇,却非蠢人,前几日卢彦伦刚被宣召入宫,今日他身上就多了这层官皮,自是知道因对方而来,只是心中总是有疑问在跳动。 “这……留守是什么时候和那些齐军将校搭上线的?” …… 飞檐斗拱,丹楹刻桷。 辽国的皇宫已经看过几遍,还是有些意思,有草原民族的特点,也有遗自五代唐后的风格,吕布走在青石砖铺就的石道上,领着余呈,还有被喊入宫中的杨再兴闲逛着。 一路上,三人随口闲聊着。 “在城外军营可是有着不适?” 杨再兴长开不少,身高臂长、肩宽胸阔,摇摇头:“一切都安好,只是军中都在传师父将要进位皇帝,众人都甚是兴奋。” 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杜将军几人不得不加大训练消磨他们多余的精力,不然怕是要闹出不少事端。” “……够快的。”吕布嘀咕了一声,想想前两日才听着街上的谶语谣言,今日就从杨再兴这里听闻军中已经在造势,不过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行进的道路上,遇见的宫娥、宦官、侍卫纷纷下跪,吕布没停脚步的大踏步向前走着,没话找话:“你呢?怎么想的?” 杨再兴嘿嘿一笑:“我怎么可能反对,高兴还来不及呢。” “也是……”吕布笑了起来:“要是连你也反对,某这些年做的就糟糕了。” 回头打量一下他嘴唇上有些发黑的绒毛,想了下:“某记得,你是政和四年前后跟某学刀的吧?” “是!”杨再兴点点头:“我爹也一直说幸好遇上师父,不然他也无法想象今后的际遇会是如何。” “你爹给某帮助甚多,起码辽阳府那边可以放心交给他。”吕布挥了挥手,抬头看下天空飘过的云朵:“时间过的甚快,一眨眼五六年就过去了。” 拿手比划一下:“还记得你当时不过这般大点儿,现在已经能在沙场冲锋陷阵了。” 杨再兴羞赧一笑,伸手挠挠头皮。 “以前和你爹聊过,你虚岁多二,今年当算十八,该是成家之时了,可有心仪的小娘子?” “这个……”杨再兴眼神有些闪躲,一张尚算白嫩的脸有些发红。 吕布回头看看他,和他旁边走着的余呈对视一眼,有些好笑,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看来是没有,那等某回去询问下众将家中是否有待嫁的女儿,对了,呼延灼家的姑娘好像也长成了,你觉得如何?” 杨再兴面上一变,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呼延玉英那小娘子凶巴巴的,我才不要。” “这样啊……那看来就只有挨个叫人来问了。”吕布叹息一声,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也不知你爹那边有没有好人选,或许可以询问他一下。”“我爹能认识什么姑娘!他认识的那些都是些读书人,我才不要娶个成天对着书看的婆娘。”杨再兴顿时有些焦急:“再说师父你可不要害我,被琼英知道我要娶别人我就……” 说话的少年突然住了口,砸吧两下嘴,有些疑惑的问:“师父你是不是在戏弄我?” “傻小子才反应过来。”余呈在旁边憋的脸色通红,吭哧吭哧的笑着:“你整日和琼英出双入对的,谁都知道有问题。” “都欺负我老实……”杨再兴哼哼两声,脸上肉眼可见的红了。 吕布看他样没憋住,仰天哈哈大笑一声:“等回去让你和琼英成亲,不然再过两年琼英该骂某这师父了。” “怎么可能,琼英还是……”杨再兴红着脸说了一句,随后想想仇琼英的性子又没法昧着良心说话,索性闭上嘴。 皇宫后苑不算大,辽国毕竟实行的是五京制,走过这片石道,前面是一处园,季夏气温上升,各色朵争奇斗艳,微风一吹,香扑鼻。 “……这里苑还是不错,以前在宋地的时候还以为契丹人宫里都是些马场,辽国皇帝每日骑着马同大臣议政。”杨再兴到底少年心性,看着新奇的东西还是四处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怎么会有这种离谱传言,要我说宋人皇宫里还全是丝绸黄金呢。”清脆的女声传出来,穿着一身窄袖的耶律答里孛从一旁的圃中转出,手中拿着小铲子,见着吕布先是抿抿嘴,接着施礼:“见过大王。” 吕布点头间,后方的余呈、杨再兴则是对着耶律答里孛施礼,前者唤一声“王妃。”,后者喊一句:“小师娘。” “哎?”那边的天寿公主面上一变,有些惊讶的看眼杨再兴,吕布则是笑笑:“这是某弟子之一,也是军中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看了杨再兴一眼,对着天寿解释:“来上京后怕人说闲话,是以一直待在军营中,今日方被某找来。” 那边的公主面上一红,有些脸红的低头:“我还以为是有人在编排,是以说话快了些。”,微微顿了下:“不过童年之时我一直是这般想,毕竟宋人年年岁币,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完。” 吕布颇为不齿的撇下嘴,杨再兴却是点头应一声:“小师娘言之有理,我在宋时也这般想,总觉得宋皇宫中满是金砖铜钱,有用不完的钱财。” 耶律答里孛这才笑了起来,抬胳膊擦擦额头的汗水。 吕布看她额头密布细汗,手上也沾了些泥土,又看另一手的铲子,一挑眉毛:“你适才在弄?” “是。”耶律答里孛点点头:“我母亲生前在这里栽了几株,在上京时,我会时不时过来照料一番。” 吕布点点头,正待要走,那边女声说了一句:“预祝大王进皇位顺利。” 余呈、杨再兴顿住脚,看着吕布停下的身影,后者回头看了她良久,方才转身:“晚上备些好酒好菜。” “是。” 前方三人走去御书房,除了要考校下杨再兴的武艺,还要讲解一些骑兵的用法,然后也有政务需要处理,降圣州、丰州、仪坤州新降归附,许多事情需要调整一下。 到得第二日,吕布被传来的一则消息打断日常的行程。 斥候探出辽帝耶律延禧入中京道,同时命北府宰相萧乙薛兼任上京留守、东北路统军使,所为哪般已经是溢于言表,又有耶律余暏、驸马萧昱跑回中京,命前者为南军都统耶,统领中京道各路兵马于大定府北边布防。 “跑的倒是快。” 吕布捏着情报再次感叹,但凡这辽皇在这上京,本次战事就可尽全功,可惜世事难料…… “将军情送去军中给众将。” 吕布抬手将军情递给余呈,随后靠后一坐:“让完颜娄室、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三人整备兵马,等粮草凑齐之后,先北上击萧乙薛,令孙安、縻貹两人整备兵马,待来日南下守备上京边境。” 余呈当下领命,拿着军情出去找人传下去,只留吕布坐在房中靠着背椅,事情要一步步来,已经等了这些时日了,再等一些也无妨,所虑者,粮草不够两线开战,看来今年只能先溃其一路兵马,另一边只能来年再战了。 轻敲着桌面的齐王在想。 …… 酒水在碗中荡漾,军帐外的亲卫站在离帐篷两丈处警惕的看着四周,除了远方校场传来的喊杀声,坐于帐中的两个女真将领压低了嗓门在轻声交流着。 “……齐王马上就要登基,到底要何时才是我等脱离其掌控的良机?要知时日越长,这族中人心向背就越是难说,你说的那宋人到底靠不靠谱?”完颜宗弼神色有些焦躁:“今日俺收到宫中传来的军情,怕是这边还要开战,到时离开这上京,岂不是浪费机会?” “兀术兄莫要焦急。”完颜蝉蠢端起酒碗喝下一口:“那闻先生是有才的,他和俺说过,此时在这齐国起兵过于危险,军功制下,纵使我等能挑拨完颜部的旧人反抗,也挑拨不动有了家业爵位的兵士跟着咱们一起拎脑袋干活。” “……什么意思!”完颜宗弼脸色沉了下来:“前几日你可不是这么和俺说的,你可是说了你族中有不少人反对齐王俺才……” “兀术兄——”拉长了音,完颜蝉蠢将酒端给他:“先听俺说。” 完颜宗弼面无表情接过。 “齐国已经成了势力,且在军功与府兵制下,我等实难靠着手中那点儿力量与姓吕的较劲。”向外看了看,完颜蝉蠢凑过去道:“那闻先生说的好,这个时候就该借力打力,咱们自己手中没兵没将的,有人有啊。” 完颜宗弼心中一动:“你是说……” “此世大国,唯二也。”伸出两根手指,完颜蝉蠢笑了笑:“只是你我身份若是去投靠,稍嫌低了一些,不若再向上爬一爬,到时候……昂~” 眉飞色舞一下,对面的完颜宗弼端着酒碗思忖半晌,然后一饮而尽:“就这般干!” 酒碗扔到桌上,旋转不定。(本章完) 第914章 登基(二合一) 季夏甲寅。 这一日吕布的处理了许多的公文,扔在桌上的画卷大开,红底黑边、黑带,一个大大的“齐”字在正中,金色的五爪龙围绕在后。 红色的“阅”写在旁边,代表通过的圈圆预示着新旗帜的诞生就在不远。 庚戌。 权上京留守卢彦伦携留守司众官僚上书言“今五京已据其二,皇都上京归齐所有,当四海景从,大王功盖千秋,宜登大宝,以安社稷。”,请吕布进位称帝。 吕布回书称:“某一介武人,崛起草莽,未曾承天之命,恐德不配位,且军政方定,岂可轻言帝号?” 丙辰。 朝议再开,军师王政、安北将军杜壆、安南将军奚胜、安东将军卞祥偕同军中将校再拜,持诏书,曰:“四方民心归附,大王功高德厚,实乃天意昭昭,万民所望。” 吕布当庭摇头:“某才薄任重,未足以安四方。况复先贤有训,居高位者须怀忧虑,恐未能尽合天心。” 二次不允。 戊午。 有二百余骑风尘仆仆从南门飞驰而入,马上的人在城中不敢放开了跑,却也让临潢府的百姓军民为之一惊,以为有甚大事发生。 也有关心朝局的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当中几个穿长袍常服的人与旁边人窃窃私语。 “这定然是齐国大官儿。” “何以见得?” “你见过哪个平民是需要骑兵护送的,况且俺看那几个面相都比较像是读书人。” 战马在土道上轻缓的跑动,得得得的马蹄声间,前方开路的骑士频频叫嚷前方之人闪开,有紧急军务,就这么一路入了大顺门,进入皇城。 皇城内官衙处早有数道身影在此等着,看着来人纷纷迎上前,拱手作揖:“总算是等到各位相公,若是再不来,政这次就坐蜡了。” “军师恕罪,来的晚了。”李助飞身下了战马,略显疲惫的面上却写满了兴奋,捋须一笑:“接到恁传书就日夜兼程的赶过来,好歹赶在尘埃落定前。” “哈哈——”王政笑了一下:“自然不算晚,未知水军众位将军可也到了?萧海里与钮文忠二位将军……” “他们去了城外军营。”乔冽稳当落地:“只是都来的仓促,一个个在马背上颠的不轻。萧海里与钮文忠将军乘马车,他二人乃是伤员,遮莫夜晚就到军营,还有邓飞兄,他也是坐马车一总过来。” “还是仓促了些。”将身上整理的一丝不苟的杨扑走过来,看着王政叹口气:“你这厮……做下事情前也不与我商量一番。” “叔父恕罪。”王政没有逞强犟嘴,笑着向对方拱手致歉:“有些事情时机到了,政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杨扑只是叹息摇头。 后方刘敏、李应、蒋敬、房学度、吴角一干文臣过来拱手见礼,人群中扈成与宿良的面上带着复杂神色,欣喜的是自家身份更进一步,难受的是听闻吕布又纳一妃。 吵吵闹闹的交谈间,王政看众人面上乏累,连忙一伸手:“走,先进去说,过两日朝议,该是有个结果了。” “请!” “请!” …… 蝉鸣不知何时充斥在军营四周,阳光照射而下,宽敞的军帐中显得有些拥挤闷热。 未穿甲胄的将领随意的坐着,面上带着笑容,阮小七将腿伸直了半躺在椅子上:“大王终于要成为皇帝了,早前就说打去东京让宋帝老儿让位,没想到在这辽国实现了。” 呼延庆看他一眼没有吭声,只是面上也是带着三分笑意,横了在帐中的呼延灼一眼,颇为自得。 李宝揉了揉脸:“倒是可惜危昭德将军与张横、张顺兄弟要在外海轮值过不来,这等盛事赶不上应是个遗憾了。” “没甚遗憾的。”杜壆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若是都来了,谁守备各军州,不都乱了套了?他等对我齐国的付出,大王都是看在眼里的。” “该叫陛下了!”阮小七猛的站了起来,随即龇牙咧嘴的揉揉双腿内侧:“入娘的,下次再骑马就让俺变成旱鸭子!” “那你岂不是水里陆上都去不得了!”阮小五在旁边幽幽说了一句。 帐中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各位,明日将自己最好的甲胄拿出来擦洗干净。”杜壆笑够了在旁边一挥手:“朝议之时都穿上!” 一阵鬼哭狼嗥,沸反盈天。 当日晚间,两辆马车驶入军营,眇了一目的萧海里与胳膊吊起的钮文忠迈步走下车,他二人尚有些虚弱,前者缠着白布的伤口还有些血迹,一只独目左看右瞧,脸上带着欣喜、振奋之色;而后者虽是好了不少,然伤的是臂膀,也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中军处,杜壆看着前来的两人露出笑容,如此…… 人齐了。 …… 辛酉。 太阳初升,大地在无数人的期盼中渐渐苏醒,早起飞过空中的鸟雀发出一阵鸣叫,穿着精致甲胄,腰间悬着宝剑、宝刀的将领骑着战马行进在入皇宫的道路上,与穿着宽袍大袖带着进贤冠的文臣渐渐汇成一道。 金色的晨光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早起的耶律答里孛轻轻抚平了吕布衣襟间的褶皱,拿起手旁的玉带替他轻轻系好,将龙形玉佩悬挂在腰带上,朝后退了两步看了看,随即展颜一笑:“大王这一身甚是精神。” “你似乎……”吕布看着她有些奇怪的挑挑眉毛:“心情甚好。” “是挺不错,但也算不上多好。”点点头又摇摇头,耶律答里孛大大方方的开口:“大王进位称皇,做为亲近之人自然愿为之贺。然,身为辽国公主,我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人之常情。”吕布两手伸展一下,低头看看,黑色红边的衣服阴绣着云纹,腰间玉带则是一圈蝙蝠图案,又对着铜镜看了下脸上短须,方才转身向外走去:“今日朝会或会大宴群臣,某会回来晚些。” 寝宫不大,他步子又大,声音落下双手已经按在门上准备拉开。 “……大王该自称朕了呢。” 幽幽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拉门的手一顿,吕布回转过脸:“不管你信与否,称孤道寡并非某最初之所愿,比起那龙椅……某其实更愿坐赤兔背上。” 呼—— 两扇门随着手臂用力而开。 外面,穿着黑甲的余呈与一众亲卫分两边站立,见着迈过门槛的身影齐齐一顿手中长兵。 轰—— “见过大王。” “走吧。” 穿着铁甲的亲卫转身,铿锵的脚步声中走向朝议之所。 天光延绵照射过来,开着大门的大殿中站满了文武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中年的辽阳令正抓着年少的猛将在说着话,“不得恃宠而骄”“做人要谦逊”“齐王培养你不易”“将来为陛下当尽心尽力……”等等等等。 杨再兴一面无奈的点头,一面做聆听状,心中则是对自己不常回家的决定赞叹不已,不然每天被这么念上一遍,早晚要生忤逆之心。 不远处,唐斌、关胜等老友正在说笑,名为鲁智深的前西军军官正与韩世忠、王德两个西北汉子说的热闹,徐文站在荣身旁,小声说着话,只是面上神情轻松中带着一丝得意。 几个契丹籍的汉子围着萧海里,正询问他的伤势,顺便说些他不在时的战事,而殿中的女真人也聚首一处,看着姓曾的几个兄弟分散在人群中有些羡慕。 百官中,如他们这般说话的人有,孤零零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的也有,林冲一身黑色陷阵营统领甲胄,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御阶上那尚未撤换的龙椅不知想着什么。 “齐王殿下到——” 尖声高唱的声音传来,整个大殿为之一静,厅堂中的文武分左右站好,一个个看向御阶侧旁的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个挺直了腰杆。 踏踏踏—— 绣有云纹的衣袂随着前行而晃动,吕布的心中有着一丝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这场景莫名有些不真实,似是在做梦,又似是真实。 侧旁众人眼神中的炽热他能感受的到,就连邓飞那有些颤抖的手也看的一清二楚。 要做皇帝了啊…… 站上御阶顶端的身影转了过来,这一刻似乎对脑海中的话语有了几分真实的感受。 双手震了下衣袖,魁梧的身影坐了下去,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臣等,拜见大王!” “免礼。” “谢大王!” 甲胄在身形直起的瞬间发出哗哗的轻响,大殿中沉寂了一瞬,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显出空气中的尘粒。 下一瞬,有身影走入光中,带起的风将尘埃搅乱,穿着黑色朝服的李助、乔烈、杨扑、房学度、吴角在大殿中央下拜:“臣等以百官之名,辽东万民之意,今请大王即皇帝位,若再辞让,以免损天下之心。” 轰—— 左右两旁的身影顿时齐齐矮了一截,邓飞噗通一声从四轮椅上扑到地面,甲胄摩擦的声音再次响彻殿中,喊出的声音整齐划一:“臣请大王即皇帝位!” “请大王即皇帝位!” “请大王即皇帝位!” 殿外,不知何时跪地的侍卫高喊出声,随即更远处一同传来呼喊之音。 御阶之上,吕布站起身,长叹一声:“既众望所归,某岂敢以私心逆天意?若此,可正我齐国之号,以承天命。” “臣——拜见陛下!” 声震殿堂,喧嚣尘上。 …… 南城街市上,皇城中的声浪并未波及到这边,百姓平民仍旧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巡弋的捕头、差役走在街道上,有人看着水果新鲜上前拿起一个擦擦咬着继续向前走着,只留下后方摊贩无奈的恭敬笑着。 举着小木棍的孩童在疯跑,后方同样有玩伴在追,口中欢快的唱着前两日学来的谶语。 屋檐下,几家妇人坐在一起衲鞋底,相互嬉笑的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看着自家皮猴子奔跑太快摔着了,抬头张嘴骂一声,又低下头继续手中活计,只是不经意一撇,地面那旗帜的阴影被人下了,抬头看城墙时,黑底红字金龙的旗帜升了起来。 “哎?城头换旗子了。” “不会又要打起来吧?” 其余几个妇人连忙抬头,凝神看了眼:“嗨!吓俺一跳,哪里换了,不还是那旗子吗?” “不是……”最初开口的妇人连忙摇头,用手一指:“先头可没有那龙啊。” “真的!” “真是多了条龙。” “什么意思?”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只是当个新鲜景儿看,却是谁也没有往心里去。 也就是不久后,有留守司派遣的官吏大街小巷的吆喝着让人前往布告栏,齐王进位为皇之事,正式宣告全城。 一时间上京为之喧哗。 季夏癸亥。 临潢府所有齐国兵马,从伍长到屯长,从校尉到将军,穿上戎装,于黎明之时走出营帐,列队走入校场。 而在皇城内,所有跟着吕布起家的大小官员在四更天之时出门,拱辰门处等候,宽大的城门在夜色里森严肃然,去往城门的道路上站满了穿着黑色皮甲的士卒。 五步一岗、三步一哨。 “祭台那边搭建好了?” “早让杜壆他们做好,大王与他人不同,每逢大事就祭奠故去的将士,如何敢怠慢。” “还大王,该叫陛下了。” “习惯、习惯了。” 三三两两的人围成小圈子,唠唠叨叨的说着话,有人张口打了个哈欠,这两日过于兴奋,睡的有些晚。 邓飞也坐在轮椅上,后面是亲兵在推着他,看眼身旁的乔冽笑了下,当年从南京道跑去宋地的几个兄弟都还活着,他觉得挺满足,尤其是当日认下的哥哥走上世间的巅峰,更是让他欣喜。 世间最美之时不过这几日。 他想。 “看着我笑什么,可是我身上哪里不妥?”乔冽对目光比较敏感,转头看着邓飞正对着他笑,疑惑的张开手看看,又摸了一把头上进贤冠,神情疑惑。 “没甚。”邓飞摇摇头:“只是在想当日若是你这厮不同着俺们走,不知今天会站在哪里。” “哪那么多废话!”乔冽翻个白眼,抬起手晃晃拳头:“莫跟道爷说这个,惹的道爷道心不稳,请你吃这个。” 两人对视,同时而笑。 “诸位相公,陛下到!” 一站在高处的甲士连忙打断下方众人的说话。 这边,几十个文武闭上嘴,回头去看,一支看不出多少人的骑兵队伍正在缓缓靠近,人影晃动间,后方火红的马上,穿着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金冠的身影渐渐接近。 “陛下……没穿龙袍?!”(本章完) 第915章 黎明 点燃的火把在黎明前的夜里燃烧着。 战马的身形逐渐接近,冷硬的铁甲反射着橘红的火光,穿着甲胄的士卒面无表情,只是身上那股百战之士的气势在提醒着众人,这不是那些穿着华丽盔甲的样子货。 这都是狼骑中的精锐,能在战场冲阵破敌的骑兵。 得得—— 战马在众人身侧停下,不少马打着响鼻,甩动着尾巴,有侍卫下马站在一侧,静静等待。 乔冽、李助等一众人连忙上前施礼:“臣拜见陛下。” 火光照耀下,众人身上黑色的官服看着多了两分肃穆,吕布在马上一抬手:“免礼。” 赤兔在原地不耐烦的动了一下,束发的紫金冠折射出的光芒让一旁的李应、扈成下意识的闭了下眼。 “准备出城吧。”吕布笑着说了一句,看向一旁坐在四轮椅上的邓飞:“看来邓卿气色不错,这段时日想来是有所得。” 邓飞没好气的看眼吕布:“多谢陛下关怀,俺和高郎中相处的‘甚是和谐’。”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个音一个音的往外蹦。 高桢在侧后方看眼坐在轮椅上的邓飞:“邓御史若是不时常失踪找不到人的话,说不得你我会相处的更加融洽。” 邓飞在轮椅上面色一变,极力的回过头去嚷嚷着:“你那些关于刑法的事情自己思忖就好,叫上俺这个大老粗做甚!俺要是懂这些歪门邪道,当年就不会被宋官儿通缉。” 高桢魁梧的身子上前两步,认真的开口:“这不是邪门歪道,犯了事儿的才是。” 邓飞翻了个大白眼,转头对着吕布开口:“陛下,要不恁还是为高郎中找些懂刑法的人材一起商讨吧,俺这江湖经验用不上啊。” “嗯,再说,再说。”吕布在马上忍着笑意,敷衍两句,眼看邓飞那双红眼瞪大,连忙安抚道:“这两日事忙,等过些时日某就发诏找寻精通刑律之辈。” 邓飞大喜,连忙抱拳:“谢陛下。”x2 听着重叠的声音,回过头的火眼狻猊看着高桢也在施礼致谢,还没开口问他,就见着礼部的杨扑上前一步,揖礼一下:“陛下,如今您已经称帝,该改口自称“朕”了,自始皇帝二十六年以降,历代帝王莫不奉用,此乃传世之制,天下共循之规,还望陛下谨守,以彰帝威。” 吕布见他上前就是面上一变,待听着他的话也是一阵头疼,嘴角扯动一下,见他长揖不起,只得点头:“此是朕的不是,多谢杨郎中提醒。” 杨扑这才起身,满意一笑,之前吕布为王之时他就想劝其称孤道寡,可惜当时忙着出使高丽,未曾注意到,等从高丽回来已是晚了,干脆就闭口不提,如今吕布能改自称,自然让他心满意足。 他这边痛快,马上的新皇却是略微无奈,然而也知这人最是古板,偏生他说的又在理儿,只得勉强一笑:“走吧,军中众将还在等着,先去城外军营。” 怕他再说出什么挑刺儿的地方,连忙一踢赤兔向前就走。 后方几个老兄弟看着一笑,李助、乔冽过来拍下杨扑肩膀:“能让陛下落荒而走的,非杨郎中口舌莫属。” 杨扑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说了些实情而已。” 目光转向两人身上上下扫视一番,这两个吏部左右郎中面色一整,说一句:“我等还是快些跟上大王较好,莫要在此磨蹭。” 翻身上了侍卫牵来的战马,双腿一踢,匆匆而去。 杨扑在后方捋着胡须一笑,随意上了一匹战马而走,后方众人这才相视一笑纷纷跟上。 远方,关闭的拱辰门开启,新做的旗帜被城门洞的黑暗吞噬,又被燃烧的火把照亮在拱形的门道中,下方,一道道身影在马上摇晃着向外远去。 …… 军队的动作很快。 原本围着布帷的地方被拆开,里面高耸的祭台也显露出来,四周耸立的木栅与帐篷被去掉,黑夜中,这里一片空空如也,只一簇簇火光在祭台的下方照耀着。 高两丈三,这是军中工匠与临潢府匠人合力做成的,有着军中物品的特性,不甚美观,却胜在快速、实用。 杜壆、萧海里、奚胜、卞祥四人站在下方,仰头看着新起的台子,新制的五爪龙纹旗,黑底红龙显得肃穆,挂在旗杆上,围着这处高台。 “差点儿俺也要在今天喝上一杯了……”萧海里自嘲的一笑,不由自主抬起手虚按一下白巾包裹的眼眶,这处伤口在隐隐发痛。 “你福大命大,度过这劫,今后就顺畅了。”卞祥捏着胡须轻描淡写的说着。 “或许吧……”萧海里轻声回了句,指了下高台:“你们这建造的挺快啊。” “哪里快了。”杜壆苦笑一下:“绘画图纸、计算角度,准备了月余,要不是军师在辽阳府时起就在谋算这些事情,上京与军中的匠人足够多,怕是现在还看不到呢。” “不过总算是赶在陛下用之前修建好了。”奚胜感慨着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哦看向萧海里,看他微微佝偻的身形,犹豫一下:“萧将军伤势未愈,可需要人搬个椅子过来?” “要那做甚。”萧海里哼哼一声,努力挺直腰杆:“俺伤的是眼又不是腿。” 其余三人无奈看他逞强也无奈,都是要强的汉子,自然知道他这是不愿在他人面前露怯。 轰轰轰—— 耳边传来步履沉重的响声,转头看去,一支支火把举在手中将四周照的视野亮了不少。 随着吆喝的声音,城外的兵马、将领在祭台两侧站成两个整齐的方阵,层层叠叠,无边无际,盔甲、刀兵在火把下闪耀着金属的冷芒,光芒驱散黑暗,显出通向高台的红色地毯。 有斥候不断跑过来。 “陛下距此尚有十里!” “……尚有七里!” “……三里!” “去前方迎接陛下!”杜壆说了一句,一甩白色的披风,带着众将快步上前迎去,一条条白色的布匹在空中舒展,发出呼呼声响。 身影涌动之中,蜿蜒成一条火龙的队伍正在接近。天边,启明星拉起了夜幕的最后一角,微光洒向沉寂的大地,仿佛在低声唤醒万物,打着红黑旌旗,竖着“齐”字大纛的队伍渐渐越来越清晰。 “陛下到——” 军阵中,有洪亮的嗓门几乎同时响起,不少临近的士卒转头去看,又被旁边的将校呵斥着站直看向前方。 等候在旁的一众将军连忙上前,纷纷对着当先的吕布一礼:“末将等参见陛下!” “各位将军辛苦,跟上某!” “是。” 应声中,杜壆等将领连忙转过身形,同着下马的一众文臣走向赤红身影的后方站好,后方的亲卫、狼骑下马带着战马走去一旁。 吕布这才翻身下了赤兔,用金线绣着云龙纹的战靴踏在红毯上,穿着兽面吞头铠的雄壮身形用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这是特意从皇宫库房中翻出来的一柄宝剑,大步向前走去,身后,各军将校,甲胄、刀兵不时碰撞出声,哐哐的轻响让人感到颇为悦耳。 嘭——嘭——嘭—— 沿途经过的士卒拄响手中长兵、敲打盾牌,一一垂首,以示恭敬,待皇帝与文武走过方才停下动作,抬头顾看。 吕布面色沉着,嘴唇轻抿,径直从黑压压的两块方阵中走过,绕过前方高台的阶梯,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上去。 杜壆、萧海里、李助、房学度等文武则是没有跟上去,在台前两侧分文武、官职高低站好。 “参见陛下!” 无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金阳跃升云上,洒下一缕阳光,吕布登顶之时,沐浴在光中,一身甲胄闪出光影。 下方的军阵一静,随即更大声浪席卷而过:“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吕布走上前,扫过下方挣红脸的成千上万面孔,抬起手一压。 声浪瞬间平息,似乎方才的声浪未曾出现过一般,一张张扬起的脸孔带着激动的神情望着那沐浴在金阳初升光芒中的雄壮身影,不少士卒眼中充满了狂热。 毕竟这里很多人都在战场上获得了房屋、田产乃至娇妻美妾,这在以前可是只有大户贵族才有的产业。 阳光渐渐上升,世间万物褪去黑夜的衣装,高台上,吕布的声音缓缓响起:“自我辈于辽东征战沙场以来,经历了多少刀光剑影,多少生死存亡?今日站在此处的每一个人,皆为英雄!是你们的勇气与忠诚,使得山河改色,敌寇俯首。” 吕布顿了顿,视线从左扫到右,又扫视回来,声音浑厚:“我等征战,不仅为自身功名,为百姓安居乐业……”,顿了一下,嘴角咧出一个弧度:“更为了家中能有个婆娘,子孙后世得享太平之余,有一份家业可以传世。” 下方军阵中有人轻笑出声,不少士卒的脸上有着憧憬之色。 面上满是皱纹的曾弄轻笑着,视线在武将中快速扫过,自己几个儿子都已经挣出家产,曾经在宋地他还在为将来发愁,如今却是已经轻松到可以坐家中享受天伦的时刻。 “然,在此期间,有人为了此等理想先一步倒下……”虎目扫一遍下方的脸孔,面上一肃,举起身前的酒碗:“祭——” “昔日同袍,虽早逝于沙场,然其志未泯。你我今日得享盛世功勋,皆因他们用性命为我等开路!当铭记于心,永不忘却!” 下方的军中将校士卒面色肃然,握紧了手中刀兵,挺直了身躯。 高台上,清冽的酒水倾洒,自高台流淌而下,映着初升的阳光如同一道金线,吕布站在边沿,伸手将酒碗扔下。 啪啦—— “只是如今天下未平,大业未竟,吾辈所图之太平尚远,与辽国之争斗还无法完结,辽国皇帝又派出军队从我等后方南下,意图将我等击溃,让我等吐出脚下的土地城池,拿走你们获得的土地、房产,可有人愿意就这般狼狈而走?” “不愿!”不少新获得土地的士卒面上变色,重重一顿手中刀兵,随即更多的声音在吼。 “不愿!” “让那些辽狗去死!” 吕布双臂一震,身上的鲜红披风一扬,甲叶在他的动作下发出呻吟,他的声音越发高亢:“想要保留你们的财产、房屋,想要你们的婆娘以后挺直腰杆出门,想要你们的子孙后代不用再与人争斗!握紧你们手中的刀兵,穿上尔等盔甲,跟上朕,朕带着你们征服辽国,朕带着你们将这广袤的土地握在手中!” 阳光之下,雄浑的声音咆哮在天地间。 “愿为陛下而战!” 下方一支支队伍之中,面色通红的徐文歇斯底里的吼叫出来,下一瞬,无数的士卒扬起手中刀兵:“愿为陛下而战!” 巨大的声浪带着粗重的呼吸,冲起的气势令人窒息。 高台下方的文武,乃至他们身后一个个阵列的各军将校也俱都拱手。 “好!朕的将士就该这般,气吞万里如虎!那就让辽国的文武看看,他们与我大齐的差距何在!朕的将士不光能攻城拔寨,亦能在这草原大地驰骋,将软弱的羔羊咬死在青山绿水间。” 吕布眯着眼睛,看着下方缓缓静下来的军队:“先将我等后方危机解除,来日,由我等发起攻击去告诉辽国的皇帝,攻守之势已易,将来什么时候打,由我等说的算!如何?” 一件件闪着光芒的兵刃高举,嘶吼声在大地响彻,又渐渐在吕布手臂的下压下消弭下去,下方一道道矗立的身影面色通红。 身形魁梧的将领陡然出列,数道声音同时响起:“愿为陛下扫灭北方之军,末将请战!” 站在高台上的身影,缓缓点头。。 在这日的清晨,整个上京道的天空下,无数人马在奔走,所有的勇士在汇聚,同时汇聚的,还有人对敌方升起的恶念与杀心。 然后,在马蹄的轰鸣下,扑向远方。(本章完) 第916章 辽皇现状 家事(二合一) 中京,大定府。 天光大亮,一队队穿着甲胄的侍卫背着弓、腰悬弯刀、提着长枪铁矛巡弋在行宫之中,这里的宫殿虽不如上京那般雄伟,却也是五京之一,皇城中有的一切在这里都能找见,只可惜,找不着皇帝。 大定府西南二十里,一顶顶白色的帐篷在原野上竖起,骑着战马的皮室军与斡鲁朵的披甲士卒在沿着特定路线巡弋。 一个个魁梧的汉子看上去甚是精神,铮亮的甲胄、兵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时不时有从帐中出来的人闭着眼歪过头。 耶律延禧走出自己的豪华大帐,对着天空抻了个懒腰,从上京道猎场跑到中京道,对这位喜好捺钵的帝王来说,不过是一次正常的迁徙,虽说紧急了些,速度快了一些,但还承受的住。 迈步走向营地,路过元妃的帐篷,止住跟随的侍卫,自己下意识的靠了过去,里面女人说笑的声音透过帐篷传了出来,帐篷的窗帘掀开挂起,看到文妃正坐在里面,两个妃子轻声说着话,两女都已是中年,望之却仍是风韵犹存,巧笑倩兮的样子让耶律延禧不自觉的捶了捶腰。 或许该在中京这边找个新的狩猎场所…… 没有去打扰两个女人,悄悄的后退两步离开,带着侍卫在营中走着。 上京的陷落已经成为事实,在耶律延禧看来,自己已经做了补救,让萧乙薛率军南下作战,并委派耶律余暏北上驻守,甚至同意他重新募兵的条件,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那么自己也没什么好去纠结的,总不能唉声叹气为之惆怅整日,那人生在世还有个甚意思? 他是皇帝,只要定下策略,由下方的人执行就好,总不能事事躬亲,这样还要大臣做甚?臣子不就是给他排忧解难的嘛! 这些思绪在他心头连一息都不到就抛之脑后,继而思忖着中京这边有甚值得狩猎的猎物。 上京道那边雄鹿、豹、野猪已经腻歪了,听闻往南边的鹿鸣山有老虎出没。 嗯…… 帐中的虎皮已经老旧了,该是换一张新的了,不若就去那边好了。 一只手抱胸,另一手摩挲着下巴的胡须,这位辽国的皇帝罕见的在认真思考,行进路间的侍卫、太监、宫娥见了连忙屏息敛气,放缓自己的脚步,生怕打断皇帝陛下的思绪。 到大定府以来,陛下的旨意就频频发下,前些时日里,北边都统耶律余睹有奏折过来,当天下午陛下就批复了公文,令人快马送去前线,如此可见,陛下心忧国事,此时万万不可打扰,不然被拖去杖毙都是轻的。 走过几顶帐篷,有人被簇拥着远远走过来,正拿定主意的辽皇回过神儿,见了来人顿时一喜:“萧爱卿怎地过来了?陪朕走走。” 萧奉先连忙走路来,先是行礼,又站直身子走去耶律延禧侧后方跟上:“陛下,听闻恁许了耶律余暏自行募兵之权?” 又是这些事…… 不是都已经朝议过了吗! 耶律延禧瞥他一眼,心里有些烦躁,拿手点点他:“甚美的心情被你破坏了。” 萧奉先都不用看他表情,听着声音就知自家陛下心里不虞,只是他也是辽皇身边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对方的耐性何在:“陛下,耶律余暏如今招募新军,手下全是汉人、渤海人与奚人,几乎没几个我族中勇士,这般下去……” 抬眼看看一脸不耐的耶律延禧,心里一沉,口中仍是说着:“臣怕他会行什么悖逆之事。” “爱卿多虑了。”耶律延禧耐着性子听完挥了挥手:“他之妻乃是文妃之妹,莫要胡思乱想的,能有什么悖逆发生。” 随即招呼萧奉先跟上来:“难得最近平静了下来,萧爱卿去准备一下,随朕去鹿鸣山狩猎。” “陛下……” 萧奉先还想再劝,看着耶律延禧眼角抽动,顿时改口:“不知今趟前去带多少人?可要叫上萧得里底?” “那个蠢货,叫他做甚!” 嘴里骂了一句,耶律延禧气哼哼的一甩手:“让他给朕在帐中老实待着,什么时候清楚自己错误了,什么时候出来。” “臣知道了。”萧奉先连忙点头:“俺这就去找擅长炙烤的厨子带上。” 耶律延禧这才脸色一喜:“记得叫上擅制皮的人来,朕帐中的虎皮太旧了。” 萧奉先恍然,面上却换上一副惊讶面孔:“陛下竟是要猎虎?那臣这次可有眼福了,又能一睹陛下雄武之姿。” 耶律延禧听了也是喜上眉梢:“这次让你观看朕之英姿。” 萧奉先当下又吹捧几句,这才转身离去,先是去了自家妹子萧贵哥处,在外听着她和文妃两人在帐中叽叽喳喳说着话,躲在暗处沉默的听了一阵儿,方才再次迈步走开。 只是一路上若有所思,显是仍在琢磨着些什么。 是日过午,为数三千的禁卫护着皇帝一路南下,耶律延禧在中京的狩猎正式开始了。 …… 甲子日。 齐王登基为帝的消息从上京向外扩散着,大赦天下的旨意飞向四方,不少罪孽较轻的囚犯因此而得以重见天日。 更有军功、府兵两制向着新降军州开始推广,一时间贫苦百姓无不兴奋莫名,无有田产、家业者恨不能让家中孩童尽快长大,好去军中搏个功名出来。 临潢府,街头巷尾,年纪幼小的孩童不知这两日大人都在讨论着什么,仍是在疯狂的奔跑,发出童年时最纯粹的欢笑之声,随后看到一支护卫马车的长长队伍,一个个咬着手指看着那边发呆,眼神中有羡慕的神色闪过,只是看的,都是骑在马上的骑士。 蜿蜒的长龙缓行,其中四辆马车碾过土路带起尘土,崎岖路面使得车箱轻轻摇晃,车厢两侧窗帘掀开,露出一张小脸儿,女童清秀的样子让不少看到的妇人双眼发亮,只是见那车华丽,前后又都跟着穿着黑甲,打着旌旗的军队,心中叹息一声。 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当真是生的水灵。 那女童在外看了看,随即将头缩回马车,清脆的童音响起:“娘,上京看起来也不比辽阳府繁华多少,咱们当真要在此处居住?” “叫父皇。”邬箐伸手正了正女儿身上的衣服,点了她小脑袋一下:“你父皇已经是皇帝了。” “那不一样是我爹爹?”小人儿的思想没那么复杂,歪着脑袋奇怪的看着自己娘亲。 邬箐笑了一下,将吕雯搂入怀中:“对,还是你爹爹。” 马车在路上颠簸一下,邬箐伸头向外观看一下,转头间看着后方扈三娘、宿金娘两女,彼此相互对视一眼,抿嘴一笑。 这几年,王府中的三女关系不能说胜似亲姐妹,却也比寻常人亲密许多,与她只有一寡居的嫂嫂不同,两女还有兄弟和父母在世,平日里也会从娘家拿些东西回来分享,彼此聊天的时候,也知道些对方家中事情。 扈家老太公原本身体不好,虽说自从大王立国以来好了一些,却还是每况愈下,整日间药石不断,只是听扈三娘转述,前段时日得知吕布要登基称帝,本来发抖的手竟是一夜间变的安稳下来,据说还自己拿着刀在院中舞了两趟,吓的扈成大白天的扔下手中公务跑回家看着,生怕老父亲出什么事。 宿金娘的父母倒是身子健朗,闻之筹谋称帝之事时,只是嘱咐了她几句,又写信给宿良、宿义哥俩,全程没事儿人一样,就是宿家经营的酒馆、食肆当晚免费,在辽阳府传开,成为一桩寻常百姓不解的事情。马车在邬箐思绪中进入大顺门,有着青石板的道路让车子行进的更加安稳,带着蹄铁的马蹄塌在其上,发出得得的声响。 某一刻,队伍在皇宫后殿处停了下来。 有太监搬来下马的矮凳,邬箐踩在上面下来,刚想转头去抱吕雯,小家伙一个跳跃飞身而下,站在那里掐着腰得意的看着自己母亲。 “你个小皮猴子。” 邬箐无奈的瞪她一眼,后方几辆马车中,扈三娘、宿金娘抱着年龄尚自幼小的孩子下来,将人放在地上,放任两人摇摇晃晃的跑去自己姐姐那里,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三人顿时“啊啊啊——”的自己玩了起来。 “都小心着些。” “回来,别闹。” 三女连忙各自叫唤着,让三个精力旺盛的孩童回转过身,只是在马车附近嬉笑打闹着。 片刻,后方赶来的胭脂马上跳下一个苗条的身影,笑吟吟走过来,将缰绳递给一旁的车队护卫,穿着一袭红衣的仇琼英凑了过来,亲昵的挽上宿金娘的胳膊,看着邬箐、扈三娘道:“这里就是上京皇宫啊,也不知师父甚时候过来。” 说完话的目光看去一旁等在这里的太监。 “圣上处理完公务,很快就到。”那太监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着:“几位贵人不妨和奴婢先进去歇息。” 三女相互看看,邬箐一点头:“也好,去看看里面的样子也好,将来或是有一段时间要住在这里了。” 另外几人自然不会反对,当下,那太监弯着腰,在侧前方引着路,一面介绍着此处宫殿,一面偷偷打量几人面上神情,神色间少了两份担忧。 东配殿中,有窈窕的身影在屋中踱步,随后一咬牙,向外走去。 …… 御书房。 吕布将批阅奏折的笔放下,新登基,有些事情需要他确定下来才成,包括一些他想做的事也需要与人商议,只是这些年的遍阅史书让他也知什么事情都急不来,需要一步步去做,不然踏了隋炀帝的后尘就不甚美妙了。 脚步声响起,余呈进来抱拳:“启禀陛下,三位皇妃车驾已至五鸾殿。” “还挺快。”吕布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出桌后,看眼还在抱拳站着的余呈一皱眉:“怎地?还有事情?” “是。”余呈从怀中取出一纸条递过去:“乔郎中送来的条子,说是析津府那边吕家将要出行,想来是要来上京投陛下。” “给朕看看。” 吕布伸手拿过那条子,扫了两眼,随即陷入沉思,余呈看他思忖的样子,张口欲言,又紧闭上嘴,他虽是粗莽,却也不笨,知道此时身份不同了,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 新进位的皇帝看他样子,大体猜到他想说些什么,只是看他忍住,眼底带上三分满意,将条子递回给他:“告诉乔冽,就说不需去干涉什么,任他们过来就是。” 看余呈伸手接下,想了下又道:“若是有难处,也可伸手帮上一把。” “是。” 余呈将火折子拿出,吹了两下将纸条烧着,扔入桌边的铜盆中。 “走吧,先去五鸾殿看看。”吕布带着笑容迈步往外走,口中吩咐着:“对了,将杨再兴那小子叫入宫中,省得日后某人怨朕这师父太过薄情。” 余呈忍着笑应了下来,随即找人出宫去军营叫人。 两人这才从御书房走出。 …… 五鸾殿中。 三个小孩在屋中奔跑着,不知做着什么游戏,只是听着“啊啊啊!”的叫声与欢笑,让三个做母亲的也不甚在意,只是随口聊着天。 仇琼英坐在旁边,吃着宫中送来的糕点,遇到好吃的拿出来递给三女尝尝,不合心意的丢回盘中,准备一会儿好生跟自家师父说道说道,弄些好点儿的糕点师入宫。 时间在流逝,三个小人儿玩的一头汗水,时不时跑过来要口糕点吃,等琼英塞入他们嘴里,又跑开一边去。 “师父还不过来。” 拍了拍沾着芝麻的手,仇琼英向外看了看:“会不会事情太多,白日里过不来了?” “那也要等陛下处理完才好,做了皇帝事情当是比做大王时要多。”邬箐向外看一眼,转头笑着安抚有些坐立不安的少女:“你就是一刻停不得的性子,将来也不知你夫君怎么说你。” “他敢说。”琼英挥了挥拳头:“到时打他个满脸桃开,他就老实了。” 宿金娘噗嗤一笑:“你两年前就赢不得再兴了,如何还能打得过他。” 仇琼英英气的面上一红,有些娇羞的跺跺脚:“哎呀,谁说要嫁那傻子了。” 三女看她如此,都起了逗弄的心思,只是还未开口,侍在外面的太监进来跪禀:“三位贵人,外面天寿公主来了。” 桌前三大一小四个女人一怔,还是邬箐反应快些,站起来道:“快请进来。” 那太监连忙躬身退去,邬箐吸口气转首看向坐着的三女道:“咱们一起去见见这位天寿公主吧,奴也好奇辽人的公主是什么样。” 三人纷纷点头,四人随即就要出去,只是方转出桌边,外面一双描金的女鞋踏了进来,一身雪白装扮,绣有粉色梅的耶律答里孛走入屋中,看着迎过来的四女先自一愣,张了张口,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邬箐上下打量她一下,又看看扈三娘与宿金娘,未语先笑:“你就是答里孛吧,如此年轻,以后我们姐妹相称可好。” 舒出一口气,那边天寿公主这才有些尴尬的施礼:“答里孛见过……三位姐姐。” 声音细小,犹如蚊蚋。(本章完) 第917章 婚事 赐封(二合一) 女人的友谊有时候就在一瞬间。 当然,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情比金坚,那就要看时日长久以后是个甚样。 本是做好斗争准备的耶律答里孛,在见到三女没有什么恶意之时,好似一拳打在上,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扈三娘与宿金娘见状笑了一下,拉着她过来坐下,说些女人之间的体己话,也许是年龄没差出太大,也许是四人相似的经历,慢慢让这新加入之人卸下了心防。 吕布到来的时候四女加上仇琼英正说的热闹,吕雯带着弟弟妹妹则是满屋子疯跑,讲话的声音、孩童吵闹的尖叫,远远的就能听着,顿时让这位皇帝停下脚步,迟疑的看着前方闹轰轰的房舍。 后方余呈等侍卫的眼中,这战场上颇为果决的男人踌躇半晌方才迈步走过去。 “陛下到——” 屋外,伺候的太监提高音量叫了一声,屋内的声音顿时一停,接着一个小人当先跑出,玩的满头是汗的吕雯过来一把抱住吕布的腿:“爹——” 后面几个女人走出来,邬箐没好气的看眼女儿,却也没出声纠正,吕布倒是不在意,哈哈笑着将自己女儿举起,抛了一下,飞上半空的女孩笑声中,随后伸出手将人接住,搂在怀里轻声说了几句话,就这么抱着走过去。 “见过陛下。” 四女加上仇琼英向着吕布施礼。 “家中还是莫要行这等虚礼了,又没有外人。” 吕布不在意的摇着头,看看另外两个更小的孩子笑了一下,过去摸摸他们脑袋,如今他也算是儿女双全,莫名的有种满足感。 弯腰想将吕雯放下,女孩儿一把抱住他脖子,“爹爹抱我进去。”的撒娇一下,吕布当即眉开眼笑的回一句“好。”,迈步走进屋中。 “陛下太惯着雯儿了。”邬箐伸手在女儿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惹来吕雯几声笑声。 “没事,孩子开心就好。” 吕布笑着将女儿放地上,嘱咐她带两个小的去外面玩,看着她们三个跑出去,这才看向耶律答里孛:“朕本来想晚上再叫你一起过来和她们三个见见,未曾想你倒是来的早。” 耶律答里孛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按本心来说,她也没想着自己在这里停了这般长时间,也好在吕布并未在意她的想法,看去自家徒弟那里:“朕晚上叫了杨再兴一起过来吃个团圆饭。” 略微停顿一下,看着少女亮起的眼睛方才笑着开口:“看来你这徒弟朕是留不住了。” “师父说什么呢。”琼英脸上一红,看邬箐、扈三娘、宿金娘三人笑着看过来,脸上再挂不住,留下一句“我去院中找雯儿玩。”,一转身跑了出去。 “陛下……” “又没外人还是叫郎君吧,朕已是习惯听你们这般叫了。” “郎君。”邬箐心中欢喜,眼角带笑:“你是否准备将琼英嫁给再兴?” “有这打算。”吕布点点头,伸手拿起一块水晶糕吃着:“他二人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思还能不知道?最近因为登基之事,再兴的父亲还逗留在临潢府,待明日朕找他商议一下,再过两年,他二人的年纪就太大了,会有人说闲话的。” 想了想,又开口:“还有小妹,听荣讲,徐文还是个痴情种子,难得小妹也不讨厌他,干脆他们两对一起办了吧。” 耶律答里孛听的半懂不懂,在一旁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扈三娘噗嗤一乐:“郎君前两年不是看不上那徐文吗?怎地如今又同意了?” “彼时不过一私商小贩,下贱之辈岂能配虎女?”吕布哼了一声,轻拍一下桌子:“如今才算是有些良配的样子。” “郎君这般说太苛责了,以前在山上他有这想法也是正常。” 宿金娘说了一句,她也没过多的帮徐文辩解,她家里虽然也是做生意,却和徐家走私跑江湖不同,乃是正当买卖,是以也就略微抱怨一下而已。 吕布语塞一下,接着哼哼两声:“无论如何当时朕与荣不可能同意将小妹嫁给他。” 扈三娘向外看看,院子里一大三小跑的正欢,口里面说着:“如今修成正果也好,只是陛下准备如何送琼英出嫁?” 吕布坐在那沉思一下,手指点着桌面:“琼英在家中日久,虽名为师徒,朕实是拿她当女儿在养,出嫁当以县主之礼才是。” “可县主乃是亲王之女才是。”耶律答里孛听的皱眉:“陛下……” 吕布看她一眼:“家中称郎君。” 天寿沉默一下,嘴角勾起:“郎君已经登基称帝,用县主是否不妥?” “朕可没说按照辽、宋之制册封。”吕布摆一下手,随即捏起糕点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咽下去开口:“朕意图改制,如今的军州所起之名甚是繁琐,反不如郡县制来的简洁明了,正好趁着她二人的婚礼,改上一改,如此也方便区分国内外。” “这是朝政之事了,我等就不便掺和了。”四女相互看看,邬箐有些好奇的问:“郎君准备给琼英何等封号?” 去拿糕点的手一停,接着慢慢捏起,放入口中缓缓咀嚼,半晌吐口气道:“平南县主如何?” “平……南……”耶律答里孛轻声重复一遍,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吕布:“郎君可真是志向远大。” 吕布眉头一挑看着她,平南县主不过是他想起当初来辽东时第一个被打下的镇海府治所在平南县,怎地扯到志向上了? “辽朝新立之初也曾想要南征平定天下,可惜景宗、圣宗和承天太后打了二十多年也未曾达成目的,反是与宋人签订了檀渊之盟,之后近二百年未有人敢轻启战端。”耶律答里孛有些钦佩的看着他:“郎君如今虽只占有东京、上京两道就有此等雄伟志向,这才是一国君主所该行之事。” “啊……嗯……嗯!没错!”吕布张张口,看着对面少女明亮的眼眸,想了一下又闭口,如今自己算是在最北端,怎么算也是往南打,误会就误会了吧,大不了真打过去就是,宋人的军队又不是没打过。 心中转着些许的念头,吕布同着四女说着话。 不到一个时辰,杨再兴从城外军营匆匆赶回,当日晚间,就在这后宫之地开了一次家宴。 接下来的几日确如之前吕布所说,先是召杨邦乂入宫,与其商讨杨再兴的婚事,这辽阳令闻知吕布愿亲自主持儿子的婚事自无不可之意。 天地君亲师,吕布占了两样,在他的想法中自然可以替杨再兴做主。 季夏下旬。 朝议再开,吏部、兵部、户部三部郎中上书请换郡县二级制,又谏将如今的东京道分辽东、辽西、辽北三方以统全域。以辽阳府为辽西郡治所,下辖岩渊、建安、新安、永宁、来苏、德胜、平南、贵德、乐郊、长庆等县。 率宾府为辽东郡治所,下辖会弄、来远、开远、保州、桓都、神乡、淇水、兀惹、越里笃、盆里奴等县。 黄龙府则为辽北郡治所,下辖通远、柳河、咸平、会宁、混同、出河店等县。 上京一道待完全拿下再行划分,如今只以临潢府为右北平治所,原徽州、龙化州、永州等旧地尽归其辖。 朝中众人自然知道三人上奏乃是吕布所指使,又觉新朝新立,自然应该与以前辽宋有所区别,自是同意,如此这一改制之策向下而行。 “陛下!” 杨朴在文臣中见着此事推行下去,随即走出:“臣以为,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如今江山初定,万民仰望,朝堂事务虽得陛下英明决断,但立后之事关乎宗庙社稷、天下长治久安,尤为紧要。” 吕布皱下眉头。 杨朴顿了顿,目光扫过众臣,语气愈加郑重:“如今陛下乃一国之君,未立皇后,未树家邦之基,恐非长策。臣请陛下尽早选后,后宫有主,则内外和睦;后位得贤,则天下归心。” 轻轻敲了下龙椅,坐着的身影摇摇头:“杨爱卿所言朕心中有数,只是此时国朝初立,诸多事情都迫在眉睫,后宫之事反是不那般急迫,此事可后议。” “如此,臣请陛下册封诸妃,要知名正,则言顺。后宫有旧时侧王妃四人,可封妃嫔之位。” “准。”吕布一点头:“之后会发诏公布。” 杨朴点头:“如此,臣还有一事,我朝初立,然四方之国未知,当派使者沟通四方,以宣扬陛下名声。” “此事交于礼部,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臣遵旨。”随后退了两步回去,示意自己说完。 吕布点下头,看下御阶下两旁的身影,几乎都是这几年的老人,新面孔唯有卢彦伦等少数几人,沉思下开口:“如今朝廷百废待兴,各部人手有些不足,朕意可于来年春日开一次科举,吸纳一些英才为朕所用。” 看向退回去的杨朴与站着的高桢:“杨爱卿、高爱卿。” “臣在。”x2 两道身影走出来。 “你二早年都有参与过科举,有着经验,此次科举由你二人主持,今后仍是如旧,每三年一次。” “遵旨。” 吕布点点头,看下下边,一旁的太监见状方才喊一声:“退朝。” …… 时间快要进入孟秋,天气逐渐炎热,各种虫鸣之声充斥于耳。 一同传入世人耳中的,还有北方齐国齐王登基称帝之事,经过乔冽通过游士府探子之口,这消息在齐国境内几乎人尽皆知,就是辽国中京、南京两道也有传开。 对于齐王为人、做过什么,辽东其实不用刻意的宣传,这一地的百姓经过三四年的时间都是知晓的。 除了南边镇海府一地,最支持的则是辽阳府内的百姓,经过多次动乱,终于在吕布的手中安稳下来,如今更是有人传,齐军将耶律延禧打的迁都,更是加大了辽东各郡人心中那份振奋。 毕竟普通平民百姓没多少见识,只是以国土面积估算强弱,按他们想法,辽国地阔人多,他等之前又尽是辽国臣民,在他等心中那自然要比齐强大不少,如今几战下来己方气势如虹,吞没不少辽国之地,自是让心中那份天平调转,加上不少人家子弟在军中搏杀,得了不少田产、牲畜,更是支持齐王登基为皇。 而上京道投降的郡县,更加欣喜,耶律延禧不管朝政不关他们事,然而从天庆四年起,每年都与东边的金国打仗,各种徭役、征税,民间早就不堪负荷,更别提败兵回来,朝廷无法约束,任其抢掠民间财产,怨言更多。 后来又多了一个齐国,几次大战下来尽败不说,更是重新征兵要与齐战,耶律延禧顿时在民间又多一个穷兵黩武的形象,自然,老百姓不知成语为何,却是不妨碍他们领会这个意思。 如今齐国入主,不用再服徭役、不用再多缴杂税,使得不少人家欢天喜地,又有知晓齐人军功制的人为之宣扬,自然引来不少人的支持。 在辽国得不到的东西,在齐国或许就可获得,这几乎是穷苦人家,或是自持有勇力之辈的心思。 而相比外面百姓的欢喜,宫内众女的心中也是高兴不已。 “邬昭仪,这是恁的服饰与头冠,还请收好。” “扈婕妤……” “宿娙娥……” 三女各自的屋中,弓着身子的太监将衣袍、凤冠、手势一一呈过去,随后退下,随后有人去往仇琼英的屋中宣读赐平南县主身份的诏书,惹来一阵哭声。 …… “耶律容华……” 素手捏起刚刚琢出的印章看了看,随后放下,赵昭仪向后一靠:“那齐皇对你看来甚是喜欢。” “赵昭仪……” “叫赵姨母吧,好歹你也是陛下的女儿,这一声我也担当的起。”看她带有疑问的面容,赵昭仪笑了一下:“你是在奇怪我为何这般说?” 一旁坐着的天寿点点头。 “叫你多看书你不看。”赵昭仪摇摇头:“看你那陛下推行的军功制、郡县制,又封你等四人妃嫔之号,不出意外当是采用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你这容华在当时可算是真二千石,比的上二十级爵位中的大上造。” 耶律答里孛神色一呆:“我听闻朝中尚未有大上造一爵的将军,如今我先当上会不会引来非议?” “怕甚?”赵昭容摇摇头:“你家陛下还未曾封她那些有功之臣,你这等爵位,外面那些将军也不会放在心上。” 对面的前辽国公主点下头,随即看着她欲言又止。(本章完) 第918章 有计名蝗 北边草原(5400) 第918章 有计名蝗 北边草原(5400+) “赵姨不去找父皇吗?” 有些冷清的屋子中,耶律答里孛看着赵昭容终是问出来心中疑惑:“父皇在中京的消息,想必恁已经收到了。” 赵昭容“嗯”了一声,身子向后靠了一下,素雅的面容上带着说不出的神情:“齐国天子在得到消息后就通知我了。” 抿了抿嘴:“甚至告诉我南边有耶律余睹的军队在防守着。” “那……” “我想了很久。”赵昭容打断了她的话,看向耶律答里孛的眼神有些豁然:“不去中京找陛下了,改去西京那边找你王兄好了。” “习泥烈皇兄?”耶律答里孛想了想,点点头:“确实……去找王兄可能更好一些,赵姨准备何时走?” “明日。” 淡淡的声音让耶律答里孛一愣,赵昭容眼眸落在她身上:“总也要等你在这齐国皇宫中站住脚才是。” “……”耶律答里孛沉默一阵,方才低头轻声道:“让恁费心了。” “没什么。”赵昭容摇摇头,站起身,看看外面天色:“今日还早,不妨在这里多陪陪我吧,今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 “是。” 耶律答里孛应了一声,视线中,站起来的赵昭容走去墙边拿下两把剑,将其中一柄连鞘扔给她:“听闻公主也是以剑术精妙称于宫中,不若在我走之前切磋一番。” “还请昭容指教。”耶律答里孛吸口气,站起来,拔出剑挽了个剑,眼睛一亮:“好剑。” “不比你那七星差。”赵昭容笑了一下,当先走去院中。 不多时,两女娇叱的声响在空地处响起,伴随着闪烁的剑光,有指导的声音在响着。 …… 天上白云被风吹着滚过,阳光照入御书房里,明亮的光线中,尘土飞舞。 吕布并不知赵昭容准备动身去往西京道,此时甚至都忘记有这么一个人还在皇宫中。 屋中李助、乔冽、房学度三人尽在,看着背着手在桌前走来走去的身影:“北上的军队可曾与辽军发生战事?” “尚未。”房学度在一旁开口:“辽人兵马正在曷刺河一带,完颜娄室将军应是已经获悉,正在全力赶往。” “计划不如变化快……”吕布摇摇头:“本想趁机侵入中京道,未曾想被北面的部族兵打乱了,不过也好……” 停顿下脚步,转过身的新皇拍了下墙上悬挂的堪舆图:“正好趁此机会将这右北平梳理一遍,李爱卿,如今有多少汉学院教授可以调动?” 那边的金剑先生微微眯起眼睛,捻动胡须思忖一下:“回陛下,能调动的有百二十余人,正在培训的伤残士卒三百有七。” “调那百二十人来右北平。”吕布摸着短须思忖一下:“辽人士气被夺,胜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北地各部融入我大齐,朕意,待北边分出胜负,派人在乌骨、敌烈两部设立都护府,协助各部落管理,朕可不想今日打完,明日听着他等又叛。” “陛下这是欲学唐时风气,引天下雄才入朝啊。”乔冽脸上带着笑意,话语中带着些许。 “非是如此。”吕布摆摆手,背着手走动两步:“说是欲学唐朝,不如说朕想重现汉唐之盛,使百姓以做齐人为荣。” 顿了一下:“若只是论汉民的话,治下的百姓也过于少了。且起兵以来,朕也得不少渤海人支持,王卿、高卿、杨卿三人相助甚多,军中如今渤海籍、奚人也渐多,他们与我等也没甚不同……” 这个世道到底与大汉不同。 心中闪过的话语让吕布眼神带着几分怅然,对面前这些人来说,异族之人入朝或许已经司空见惯,而他…… 满打满算也才看了十年。 “陛下说的是,契丹人的前车之鉴当做为我等警示。”李助放下捻胡须的手:“不过草原之人更畏惧武力,陛下不如去文前方的完颜将军让他等打的狠一些,多杀青壮等成年男子,等入冬后多数部族必然因青壮缺失而陷入困境。 届时我等一边以汉学堂的人教导他们,一面辅以都护府的治理,过个十几二十年,当能有所获。其实臣还有一法……” 停了一停,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唇里几颗牙齿:“草原上人逐水草而居,陛下日后亦想收其为己用,是以坏其水源不可为也,然草原上草甚多,若是能让牲畜可食用之草减少,则亦会加重他们对我齐国的依赖。” 乔冽、房学度疑惑看他一眼,吕布走过去:“如何减少青草?” “蝗虫。”李助没卖官司:“我等可以培育一些虫卵,或者带些成虫去往草原,此虫才飞下即交合,数日即可产子,日以长大。又数日,其中出如小黑蚁者,即钻入地中,来年禾秀时乃出,随即成灾,成灾,则山川草木皆尽。” 吕布迟疑一下:“似此……若是蝗虫飞入我齐国境内岂不亦是一灾?” 一旁房学度拱手开口:“陛下勿忧,此虫非不可治,臣记得宋国也多有虫飞而起,却都没能形成灾祸。” 乔冽亦是点头:“臣曾在师父观中见过一书,记载熙宁十年,神宗帝颁布过‘除殄蝗虫种子法’,哲宗帝元符元年有‘捕蝗法’,都是对应之法。” 说着看去李助:“李郎中既然说出此法,必然也是有应对之策吧。” “不错。”李助点点头,笑眯眯的道:“臣看书较杂,早年又喜在江湖浪荡,知道不少防治之法,虽不敢说定让国内无灾,却敢保证可防可控,损失应能降低不少。” “也就是说仍是会有损失…… 蝗灾……” 吕布面上阴晴不定,缓缓踱步转了两圈,终是站定:“也罢,若是以一时之痛换数十年安稳亦是好事,此事由李卿去主持,记得不可让虫灾在我齐国郡县内蔓延开,不然定斩不饶。” 李助拱拱手:“遵陛下旨意。” “乔冽。” 一旁已经蓄须至四寸有余的人上前一步:“臣在。” “你与刘敏两人负责监察临近草原的动向,以及牧民水草、田地的状况,有灾赈灾,无灾防护。” “遵旨。” 接着吕布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一事,朕意让齐国之民无论番汉尽皆蓄发,不知你等有何意见?” 三人相互看看,乔冽斟酌着开口:“陛下之意乃是好的,只是怕有些番民固执,毕竟辽人近两百年之治形成的观念非是轻易能改。” “臣建议立下法度以推行此事。”房学度皱下眉头,随即开口:“以明年为期,凡是不蓄发者罚没钱财千钱,入牢城营劳作以赎己罪。” 吕布缓缓点一下头。 “臣觉着不如分两步。”李助拇指、食指习惯的捏须而动:“我等先于朝中、军中施行,番将若萧海里将军者,定然遵守陛下之令,而如曾家这等于宋地久居之人,又早就蓄发看着与寻常汉人无有两样。 再若房郎中所言,不蓄发者,褫夺爵位赏赐,逐出军中,如此亦会有人效仿官员军将。一年后再于民间施行,当会少很多阻力。” “甚妙!”吕布哈哈一笑,拍下手:“就依卿之所言,待明日于朝会上你等提出,看看有何可补充没有。” 接着吸口气:“最后一事,各郡县都要鼓励开垦新田,上报开垦之数,今年一战虽得到城池不少,然粮食耗损更快,上京这边本以为能补充一些,没想到耶律延禧竟然更败家,库中存粮也不多。 还有榷场那边,若是辽人贵族来买东西,不可轻易动他们,让下面的人正常与其交易,朕要看看有多少辽人贵族在此之际还是只顾贪图享乐。” “是,陛下。”乔冽点点头,将事情记在心里。 “以后应答,以诺相对吧。”吕布状似不甚在意的开口:“缓应曰诺,疾应曰唯。莫敢不诺。朕还是觉得《鲁颂》中说的美妙。” 三人相互看看,齐齐拱手:“诺。” 御书房外,孟秋的光芒照拂着走出的身影,渐渐出去宫外。 翌日朝会,李助、房学度、乔冽三人相继提议,不久之后,一封圣旨飞入给郡县官衙与军营。 “朕膺昊天之眷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此乃先贤之训,仁孝之道,不可违背。今国家初定,天命在我,四海归心,宜以礼义教化苍生,使忠孝之风广被,天下人心和顺。 自今日起,凡大小官员、军中将士,皆应蓄发,以彰孝悌之道,存敬畏之心。朝廷当以礼仪教化为本,凡忠心护国、敬祖孝亲者,必为后世所颂。若有违者,视为不敬,不忠不孝,必加惩治,以儆效尤。 钦此!” 也是没过几日,名为石秀的青年带着铁质的笼子,同着二十几个伴当快马北上,不知所踪。…… 远去曷刺河畔。 乌骨、敌烈两部放在乌纳水乃是独一支,两边一支是北边草原的庞大势力,往西还有其余的部落,不过在辽国的压制下这里的人早已放下对契丹人的恨意,安静的在此栖息生活。 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帐篷在河畔边搭建矗立,白顶深色底的样子好似河边的碎石,完颜娄室、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三人共五千兵马在这河边歇息。 有的士卒牵着马站在河道下游,用毛刷蘸着水给坐骑刷着身子,也有觉得热的士卒将衣甲褪下,赤着上身只着亵裤站在水中,用手捧着水往身上浇,陡然有人用水泼去他人,随即一场水仗在这歇息的地方开打。 离着喧闹之地远处,中军大帐的门帘掀起,几个女真将领站在堪舆图前指指点点。 “萧乙薛当时在巨母古城一带。”完颜娄室点了点堪舆图:“这厮接了辽狗皇帝的命令竟然不立马南下,也不知在此磨蹭个甚。” 完颜宗翰摸摸下巴:“许是乌古敌烈两部内也有不同意见,这厮一时下不来?” 草原的风拂动草叶,荡起一圈圈涟漪,大帐中的燥热一时间被吹的退散,又缓缓聚了起来。 “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般怕死?”完颜宗弼冷哼一声,斜乜着那边的壮汉:“狗娘养的,贪生怕死之徒!” “兀术!你这厮莫不是以为俺不敢杀你!”完颜宗翰脸色涨红,伸手去抽腰间战刀,呛的拔出指向那边。 呛—— “你来!看是谁杀谁!” 完颜宗弼同样伸手拔刀,两把明晃晃的战刀相对。 “莫打莫打!粘罕住手!” “兀术你也是,将刀收起来!” “同朝为臣,大家和气一些。” 站在一旁的乌林答泰欲、出里底、曾涂、乌延蒲辖奴连忙相劝,话还没说完,就听两声刀剑出鞘声,却是两人副将完颜奔睹与完颜婆卢火亦将刀抽出。 “快把刀收起来!” “兀术!粘罕!你等莫要行差踏错,这不是闹着玩的!” “奔睹、婆卢火,你二人也冷静些,此时不是相帮的时候!” 劝架的四人大惊,连忙开口喊着,一边将手放去腰间,左右看着四个刀剑出鞘的将领。 “够了——” 爆炸般的呼喊声在这帐中炸响,完颜娄室阴着脸看看闹开的几人:“兀术!粘罕!把刀收起来,别逼我临战斩将!” 哗哗哗—— 战甲的碰撞声在跑动中发出,十多名亲卫在徒单合喜带领下跑了过来,一张张弩机举起,指向里面的将领。 “丑话说在前面。”完颜娄室拍了下腰间战刀,一双眼睛凶狠盯着帐中的人:“国朝新立,本帅是来这立功的,你二人若是想拼个死活,现在给俺滚出去,找个空地对砍,活着的那个再进来,别在这中军大帐中给本帅来这套!” 空气有些凝固,完颜奔睹与完颜婆卢火看看自家主将,完颜宗翰冷哼一声,唰的将刀插回去,拱手抱拳:“节帅,非是末将不懂规矩,实则是兀术欺人太甚,这才怒火攻心,还请节帅责罚。” 语毕就跪倒在地,完颜婆卢火见状连忙将刀弃了,一同俯身下跪。 完颜娄室的眼光转向完颜宗弼。 那边的青年倔强的看着完颜宗翰,后方的完颜奔睹见状犹豫一下,看看那边指过来的骑弩,上前一步轻轻唤了一声:“兀术兄,算了吧,莫要坏了军规。” 完颜宗弼看他一眼,“哼——”一声将刀收回,沉默一下,方才跪地,面无表情的开口:“兀术气不过前事,还请节帅责罚。” 完颜奔睹松口气,连忙将刀收了,跪到他身后。 “你们四个……”完颜娄室脸上肌肉一阵抖动,闭下眼,向外指了下:“一人二十鞭,自己去领刑。” 转头看向乌林答泰欲:“乌林答将军,你去监刑。” “是!” 乌林答泰欲也不拒绝,直接转身看着四人,完颜宗翰与完颜婆卢火两人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倒是完颜宗弼迟疑一下,还是完颜奔睹戳他一下,方才走出去。 “节帅。”乌延蒲辖奴向外看看,犹豫一阵道:“临近大战,此时处置领兵将领是否不好?” “本帅恨不得砍了他二人!” 完颜娄室冷哼一声,挥手让徒单合喜带着亲卫下去,身形转动间,扫过曾涂的面孔:“明知俺们就要与辽狗作战,此时在这里给本帅闹矛盾,可有不懂事者如他二人一般?” 伸手指下外面,气哼哼的道:“此事本帅记下,战后自会禀告陛下,届时他二人有功则罢,没有…… 哼!” 帐中剩下的将领不敢再说什么,不久,外面传来皮鞭抽在肉体上的噼啪声响,完颜娄室听着没人惨叫方才缓和下颜面:“还算有骨气,若是跟女人一般尖叫,本帅定送他四个去修城墙。” 不多时,赤着膀子的四将跟在乌林答泰欲身后进来,后背处鞭痕交错,向外渗着血水,四人额头布满忍痛生出的冷汗,密密麻麻、细碎如珠,点滴落下。 完颜娄室的手重新点上堪舆图:“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出发,夜落时,本帅要看到萧乙薛的脑袋!” “是——” 帐中几将齐声应下。 五千女真兵,还有使女真中郎将麾下一千五百汉、番混杂的兵马得到命令,顿时发出兴奋的嘶吼。 趁着休整,前去戏水的人更多,既然有一日休息之日,那当是好好放松一下,拼命之时待得来日就是。 一片欢腾气氛中,有人坐在帐中让人给自己后背上着上药,完颜奔睹看了完颜宗弼几眼,张口欲言,却是每次都将话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吧。”完颜宗弼弓着身子,任亲兵给他涂药,见他这模样,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省得再憋出个好歹。” “兀术兄。”完颜奔睹的面上带着一股难言,看他一阵叹口气:“如今是战时,你那脾气还是收收的好,万一节帅较真,吃亏的还是咱们,况且如今陛下建国,若是出了茬子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哼哼……” 完颜宗弼不服的发出几声鼻音,方才沉默下来,点点头:“俺知道了,俺会忍住不和粘罕再起冲突。” 顿了一下:“在这北地军中。” 完颜奔睹无奈。 无独有偶,在另一侧的营帐中也有着人在说话。 “将军动气乃是正常的。”一脸文雅的高庆裔笑着看向完颜宗翰:“只是将军不该立时显露在外,如此难免落人口实。” “还不是兀术欺人过甚,张嘴闭嘴的骂人。”完颜宗翰一巴掌拍在腿上,接着呲牙咧嘴的看眼涂药的亲兵,又将目光看去那边的文士:“俺受不了这窝囊气,当年俺弃他先走,不过是不想那般死在齐军的围攻下,俺也不认为有甚不妥。你可有能报复回去的法子?” “将军若想对付兀术,此时不妥。”高庆裔摇摇头,竖起一根指头:“他毕竟是圣上的恶犬,只是嫩看,这犬如今似乎并不安稳,开始朝着自己人呲牙咧嘴了。” 完颜宗翰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你是说……” “将军不如等一些时日。”高庆裔低垂着眼睑:“一条狗如此凶恶,早晚有反咬主人的一天,到那时……” “老子捏爆他这条死狗。”完颜宗翰伸出手狠狠一握。 咯咯咯—— 骨节作响。 (本章完) 第919章 再战(二合一) 第919章 再战(二合一) 与此同时。 巨母古城,这里并没有如南边之人猜测的一般集结好兵力南下,相反,萧乙薛带着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兵马在这城中恼怒的很。 札只剌部,这个北边的游牧民族同敌烈八部中的几支起了冲突,也合着他倒霉,本来能背靠朝廷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压下去,结果上京易手的消息传来,顿时让对面的气焰嚣张起来,直接召集了部中三千青壮杀了过来。 战事从草原烧到了静边城,又将率部过来巨母古城汇合的萧乙薛也卷了进去,导致他在这边南下遥遥无期。 烈阳悬在广袤的平原上。 一匹匹战马拉起属于自己的尘烟,马上的骑士穿着各种色彩的简易皮甲或布衣,偶尔有人胸口、背部挂着铁片做为防护,口中发出古怪的叫声将手中绑着瓦罐的投石索扔了出去。 乓啷—— 破碎的瓦罐溅出粘稠刺鼻的液体,点燃火焰的箭矢搭上弓弦,猛的转身,随后 松手。 嗡—— 箭矢不停的飞过天空,交错而过,有点燃火焰钉在在地上,燃烧在人、马的身体上猛然爆起,斑斑点点的血液飞出去,烈火中发出不似人的惨叫与战马凄厉的哀鸣,在这战场上逐渐化身成人形马状的火炬,在地面上奔跑一阵轰然摔倒。 奋力射出一箭,神色阴沉的骑士跑过没了生息的火堆,赶向前方不断在马上左摇右摆的敌人,飞翔的箭矢擦着战马脖颈射落下去,一阵张狂的笑声从前面发出,转头间被旁边飞来的箭矢射中战马。 人马轰然摔在地面,向前翻滚出一段距离,仰面躺在地上不停从口中涌出鲜血,蹄声接近,碗大的马蹄踏落,“喀嚓——”骨裂声中,眼睛瞪了出来。 前后追逃的人不停射着箭矢,不时有穿着各式皮甲的人掉下去,也有穿着辽军装备的人倒在战场。 视野升上高空,沿着草原远去,四面八方骑着战马的骑士在奔驰,战场上早已成了你追我逃的场面,燃起的火焰扩散,腾起的黑烟冲去空中,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儿在这原野上扩散。 更远的后方,“辽”、“萧”大旗立在隆起的土丘上。 萧乙薛三四十岁模样,面容俊雅,骑着战马立在大旗下面,观察着远方战场的局势,这些札只剌的牧民上马杀人、下马放牧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料到如此的难缠,战场的骑兵被拉扯成数个方向,每一处的敌人都不多,却是追之不上。 这等形式下,一支骑兵是否能将前面的敌人追上歼灭已经没有意义,而是要将这些来犯之敌打疼乃至灭族才能让这草原上再次平静下来,不然恐怕随着齐国的崛起,做为起家之地的草原将安稳不再。 传令的骑兵一直在来回飞奔,吹响的号角与升起的旗帜在空中晃动着传递信息,后方各部预备的队伍开始向着侧旁奔跑,想要看看是否能够绕行插过去。 天光西移,一支支被调动的队伍在移动,战场前方,原野之中、草丛之上,双方数不清的骑兵在飞奔,拉扯开的距离是恐怖的,视野之间,只能见着远方扬起的尘土,甚至在逐渐的转淡。 跑动的距离已经是有些远了。 “该死……”萧乙薛甩动下马鞭:“让远去的骑兵回来,跑的太远别再出问题。” 穿着布衣的传令骑士只配弓箭就跑了出去,他看着远去的人影方才叹口气,有亲卫献上水囊将就着喝了一口。 从来到巨母古城,萧乙薛就心急火燎的,嘴角起了数个燎泡,只是他也怕将军队都抽调出来,会给札只剌部机会,抽调少了他又不敢南下,是以近来也是越发的焦急。 战马奔腾的战场另一侧,土丘之上。 身形魁梧、脸大面平的札只剌部汉子披散着头发,用一发箍将头发固定住,正看着远处腾起的尘烟默默算计着什么,他身后有三百部族中的孔武之士,穿着有些老旧的制式皮甲,上面缀着防身的铁片,正不停的用手摸着手中的铁矛,面色紧张。 “脱招巴特尔。”有人在后面轻轻叫他一声:“是不是该出发了,再近就要错过战机了。” “……是该出发了。”脱招吸口气看着远处的尘烟,向着右边一指:“不过计划有变,去那边,那边三股尘土错落开来,从这一侧杀进去能最大的杀伤他们有生力量。” 接着一勒缰绳:“天神的子民们,让乌古敌烈的蠢才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勇士。” 旋即举起手中铁矛:“将胜利献给天神!” “将胜利献给天神!” 一支支铁矛、长枪举起,爆吼声在这片原野处发出。 “呼喝——” 怪叫出声,脱招一马当先驰骋出去,后方的同伴亦是怪叫一声向前奔出,有人掏出响箭搭在弓弦。 追逐的骑兵不时射出箭矢,横穿天空的锋矢偶尔钻入血肉。 轰轰轰轰—— 马蹄在地面踏响,有尖锐的声音在天空中传出。 “转向,拖住他们——” 前方的骑兵嚎叫一声,顿时向着左边偏斜而出,同时不停转身拉弓放箭,引的追来的兵马越发愤怒,领兵的将领嘶吼着“加速——”,朝前追赶。 战马轰鸣而起,夕阳下,从侧旁袭来的军马终是让人看着,“右边!右边有伏兵!”一片惊慌嘶吼的声音发出,前方的将官转头看着,惊叫一声“迎敌!”想要转动马头。 只是前方被追的人哪里会让他这般轻易就跑,回转过身一片箭雨洒下,射的前排几骑顿时落马。 “杀!” 脱招脑后的头发在空中飘起,看着距离足够,抽出手斧扔出,后方同样飞出一片斧光、锤影。 “啊!” 旋转的钝器狠狠砸在人、马的身上,不断有鲜血迸射出来,染红半边身体,战马吃了重击亦是朝一旁侧倒,连同身上的骑士狠狠压在地面。 “冲进去!冲进去——” 歇斯底里的呐喊从被冠为巴特尔的汉子口中发出。 端起的铁矛将前面的身影刺下战马,嘶吼着抽出弯刀将刺来的长矛打偏,战马毫不停顿,一路向前。 他的身后,端起长柄兵刃的骑士也随着冲了进去,整个身体在鲜血的刺激下微微颤抖,抽击的长柄将人从马背上砸飞,磨的锋利的铁器捅入皮甲、透过肉体,带着一连串“啊啊啊——”的惨叫将人串起,挑向高空。 鲜血与残肢飞上天空,落在地面的尸体被马蹄践踏而过,被截成两半的队伍开始混乱,有人拽着缰绳向后逃跑,也有红着眼的拼命打马上前,刺死对面的同时被后来的骑士一枪戳死马下。 “回转回转!快回转——” “脱招巴特尔杀入敌阵,回去帮忙!” 前方奔行骑士大多是普通牧民,如今转头见着后方大乱,顿时大喜,纷纷喊叫着向后回转,一道道身影带着怪叫声轰然撞入前方半截的辽军之中。 战马嘶鸣,刀锋呼啸,人与人之间将距离拉到最近,铁质的刀兵发出刺耳的交击声,双方手中的兵器砰砰乓乓在头顶、在胸口来回劈砍戳刺,铁盔破损,流血的将官红了半张脸,依旧发出不甘心的怒吼声,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刀兵,渐渐被骑兵淹没,没了生息。 “不要追击,不要追击!” 杀透而出的脱招看着已经溃散的辽兵,大声嘶吼着:“继续向前,下一个!下一个——” 战马踏响地面,努力向着下一处烟尘扬起的方向而去,后方部族骑兵见状连忙跟上,本想追着辽人骑兵打的牧民在各自的百夫长嘶吼下,亦是一同调转马头,蜂拥着向着下一处而去。 不久之后,重复了先前发生的战事。 如之再三。…… 夕阳落下最后一缕彤红。 鸣金的信号在草原上回荡,追击的骑兵渐渐撤退回去,被追的身影也没去阻拦,只是在远方勒着战马向后看了看,随即打马跑向约定的地点。 点起的火把下,萧乙薛看着回转的兵马少了数百,顿时眼前一黑,伸手指点着靠过来的身影:“好啊,真好!俺千算万算没料到竟是在一群兵甲不全的人手中折损了兵马!” “统军……” 几个带兵追袭的统军司将官张张口,互看一眼低下头颅,此时说甚也是错的,还是乖乖站着听他训斥就罢。 “哼!”萧乙薛点点这个、指指那个,最终一挥手:“回营!” …… 北面。 篝火在草原上燃起,穿着皮甲、布衣的汉子喝着马奶酒,吃着肉干,围着火堆说着话。 哗啦—— 脱招将水从头上浇下,混着碎肉的血水从身上流淌下来,这魁梧的汉子甩了甩头发,用布巾将湿漉漉的头发擦干,就这么赤裸着上身坐在火堆旁烤火,有人递过来肉干与马奶酒,这大汉喝了一口,发问:“折损了多少人?” “死了二百一十七个牧民,大多是跑的慢的,被辽人骑兵射死了,也有突阵之时被人砍死的,伤的比较多,大概有四百三十人,族兵与牧民都有,不能再战的有七十四人,其余上些药、裹好伤处,照样可以打。” 说话的汉子顿了一下,看眼吃喝的人,犹豫一下再次开口:“脱招巴特尔,再这样下去折损就太大了,咱们毕竟面对的是辽人的军队,只凭我们是打不赢的。” “我知道,老汗也知。”脱招用力将肉干撕咬开,灌下口马奶酒,用力咀嚼:“所以咱们不是要和这辽人分出胜负,再打几场胜仗……咕嘟嘟——” 喝了几口酒将肉干冲下去,抹下嘴巴:“咱们就和辽人讲和,他们还有南方齐国的威胁在那,没精力和咱们拉扯,到时咱们再提出要些牧场,想来辽人也不会拒绝。” “能……能行吗?” 周围几个都是统率牧民的百夫长,相互看看,有些底气不足。 “你们听我的。”脱招伸出尾指抠了抠牙缝的肉丝,看一眼又塞嘴里:“保证能行。” 不久,火光中,铺着毛毡的部族勇士沉沉睡去,夜晚在几个值夜的汉子看守下,缓缓渡过。 翌日清晨,金色的晨阳洒下光辉铺展开。 脱招吃饱喝足,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脸上神色兴奋,纵马一跃,举着铁矛在营地中跑过:“札只剌的勇士们,今日继续让辽人颤抖,然后夺取他们的牧场!” 醒来的部族兵顿时兴奋的嘶吼,伤员也勉强起身,不住拍打着地面。 呜—— 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在骑兵跑动中吹响,远去的尘烟再次于空中飘荡,马蹄再次轰隆隆踏响。 …… 远去曷刺河畔。 竖起的帐篷收起,先行的乌林答泰欲带着大战前的兴奋与紧张,飞奔向巨母古城。 嘈杂的人声与战马嘶鸣充斥着人耳,嗡嗡嗡的声响震的这一带鸟飞兽走。 完颜娄室上了战马,一旁的曾涂、完颜活女也都一一上马,扭头看看身旁的人,吩咐徒单合喜:“让完颜宗翰为左翼、完颜宗弼为右翼,告诉那两个混蛋,这一仗陛下关注着,出了差池就拎着脑袋来见本帅!” 抬起手,抽出腰间长刀举起,空中洒下的金芒折射散开:“给乌古敌烈统军司送上份大礼,急行军,杀去巨母古,在他们城里炙烤他们的牛羊,抢他们的女人!” 四千女真骑兵,还有一千五百使女真中郎将麾下骑兵齐齐发出嘶吼。 出发的命令发下,蜂拥而行的骑兵群向北而去。 毕竟是并入后的第一次独立作战,他们这些女真将领也需要军功来证明些什么。 …… 远去乌古敌烈部。 战争的准备一直在进行,斥候天色未亮就跑去原野,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景象。 轰轰轰—— 马蹄的声音自远方过来,这队三人的斥候彼此看了一眼,有人在马背站起,看向传来声响的方向,那是一支渺小的尘烟朝着这边蔓延过来。 “是北边那些破烂户!” 双腿一岔,坐在马鞍,拨转马头:“走走走!回去报信,敌军来了!” 穿着简单,少有兵器的战马奔行快速,拉起道道尘烟向着来路飞快跑去。 不多时,得了军情的乌古敌烈部开始聚集,超过八千的兵马在萧乙薛的命令下开始向着外面奔跑。 军营中,骑兵、士卒人影来去,每个人脸上写满了大战临近的紧迫感,写有辽字的大旗在军营中咧咧作响,开会汇聚的兵马前方,萧乙薛披着甲胄与一众统军司的心腹将领看着下方,时不时也有交谈。 “札只剌的那个脱招确实是个人才,若是能将其收服带去打南齐,当能为国朝建功立业,如今皇命下来近月,我等还在这里蹉跎实在不该,或许可以通过协商的方式促成三部之间的和平,打来打去都是俺们大辽的人,平白消耗自己的力量着实有些蠢。” 视线里,兵马在各自将旗的后方汇聚起来,萧乙薛说完这番话,身后几个心腹将领也是难以接话,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大辽的旗帜,却是感到一阵悲凉,曾几何时他们被人以武力逼迫成这样? “入娘的,先打疼脱招那家伙,若是他不识相,老子宰了他。” 他低声骂了一句,面色却看不出喜怒,他为官为将时间甚长,早已练就一番城府,不到情绪激烈之时,看不出他有甚不妥。 “都打起精神,这两日不过小挫,不必担心,对方终究人少,胜利终将属于俺们!” “统军说了,此战若胜,金银、女人、牛马赏赐都有!” “让那些破落户看看,谁才是这草原上最强的部落!”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在校场中响起,统军的将官在不停给手下的人打着气,不知是羞于输给少量的兵马还是被赏赐刺激起心中的欲望,不少两部的骑士呼喊出声,喊杀的声响震动天地。 士气可用! 萧乙薛在中军大旗下满意的点下头,手臂一挥:“出兵!” 茫茫草原,随着一声令下,血浪在这河流地带爆开。 (本章完) 第920章 击溃(5200) 天顺四年,孟秋戊戌,草原。 暖人心脾的阳光行走云间,洁白的云朵下方是一片厮杀扬起的烟尘,溅出的鲜血泼洒在草叶上,尸体掉落地上,压伏在青草上,死不瞑目的双眼注视着缓缓滑过草尖儿的血珠。 奔驰的脱招是在这天上午过来的,乌古敌烈的反击在他的心里是有所准备,金阳还没有完全转炽就遇到了先行的一步骑兵并战而胜之。 他麾下有三个千夫长,如今分成三队在草原上拉扯奔驰,只是如此并不能就说他麾下带领都是正规军,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牧民,只是这些人打起来也能爆发出给人惊喜的力量。 最近一段时日与乌古敌烈的战争,这些本来没甚战士样子的人也终于有了些刀口舔血的感觉,在他心中算是半个合格的沙场战士。 马蹄声踏地的声音共振着身体里的血液,视线的前方,狰狞的面孔已经能看的到,飞来的箭矢清晰的映入瞳孔,脱招猛然一个镫里藏身,飞来的黑影从他方才的身位过去,颠簸中灵活的回归马鞍,他直身、拉弓、松手,照着迎来的骑士就是一箭。 前方对冲的人影翻落马背,脱招直接弃弓换矛,战马相对奔驰快速,只有一两箭的功夫,握住缠着麻布条的矛杆,瞳孔微缩,计算着这批袭来的辽军的距离。 五百余骑……能打! 这是他心中的考量。 失去射箭距离,双方直接打马对冲,札只剌的骑兵与袭来的乌古敌烈骑兵同样收了弓,抓着刀、拿着矛、挥舞着狼牙棒或是连枷,使劲夹着马腹,马蹄踏地的速度越来越快,逼近的瞬间脱招低头躲过刺来的长矛,口中大喝一声:“杀——” 铁矛荡开,扫落第一个身影,顺势捅入后面的骑士。 刀锋、矛影、战马、人影转瞬间交错的冲撞在一起,脱招怒吼连连,手中的铁矛不断将人挑飞砸飞,鲜血顺着矛杆滑落,将缠着的麻布浸湿,交错而过的辽人骑兵接连摔落下马,在马蹄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后方,其余部族勇士也在拼命的前冲,有人连杀数人被挥来的弯刀砍下战马,也有颤抖着双手不敢加速前冲,有漏网之鱼过来时,惊叫一声砸下连枷,满脸是血的辽骑挡下长长的棍棒,铁链连着的短粗木棍顺着力道,划过弧线从上方砸下,砰一声将人脑袋砸破,溅来的鲜血沾在脸上,发出一声吼叫,反是加速冲上。 数百上千的身影在这广袤的草原厮杀,奔驰中有人扔出长兵,随后拔刀就砍,示警的哨箭射上天空,然而冲进来的兵马绞杀在一起,粘稠的血液肆意在双方人的身上四溅、粘附。 “不对,冲出去,快冲出去!” 脱招冲在最前面,陡然觉着这一部辽人骑兵有些不对,这段时日的经验告诉他,辽军士气不强,折损到一定程度就会撤退,此时这伙辽人竟是在此纠缠他们,联想适才厮杀中好似听到响箭的声音,顿觉不妙。 口中放声嘶吼,挥手用铁矛挡了一下劈来的刀刃,矛杆转动间将人扫飞半空,双目赤红的带着数十骑兵开始清理周边敌军,不停朝两边挥砸长兵。 战场中,翻滚落马的身影多了起来,徘徊周围札只剌骑兵看着乌古敌烈的骑兵如此纠缠反是没想太多,手中的骑弓撑开,瞄准半晌一箭射出。 稍远一点的位置,天空中接连响起鸣镝发出的信号,不少正在徘徊的辽军斥候听到了,立马分成两队传递消息,更多的骑兵开始汇聚过来。 一处土丘上,代表辽国的青牛、白马旗渐渐露出了头,立在上方随着草原刮起的风卷动,战马在亢奋的嘶鸣,一杆长槊悬于土丘上微微晃动,冷漠的视线望去那边交战的双方,他身后,一名名着甲的骑士骑着战马走了上来,竖起的兵器反射着天光。 “终于找到你们了……” 铁盔上的狼尾绒毛在风中晃动一下,萧乙薛展露的笑容变为狰狞:“一群杂碎!杀光他们!” 摇头晃脑的一排排战马,在下一瞬,喷出炽烈的鼻息,马蹄带起巨大的轰鸣驰过大地,为数两千的骑兵在正午的天光下掀起狂风巨浪,蜂拥而去。 视野中,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兵器冷芒的浪潮汹涌掀起,犹如尘暴般狂躁,密密麻麻起伏的身影,就像是组成尘土风暴的一层层沙砾,从高处席卷过来,仿佛要将一切吞没。 马蹄轰鸣入耳,脱招猛的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坡,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走!快随我走!” 勒转缰绳,脱招急忙掉头就跑,声嘶力竭的招呼附近的部众,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听着他招呼的札只剌部骑兵连忙随他转身便跑,其余听到向东,但是深陷厮杀中的人马已经来不及救出。 脱招一抹脸上血迹,同时暴喝一声:“转向,转向,不要恋战,跑啊——” 战马在狂奔,无数牧民与部族战士丢下拼杀中的同伴,急忙抽身离开此处,转向原野那边跟着最前方的身影拼命打马。 留下的札只剌部骑兵看浪潮一般扑过来的骑兵,发出“啊……啊啊——”崩溃的叫声,开始没命的转向,失去战马侥幸未死的人也在地上朝着远去的同伴发出绝望的哭喊。 乌古敌烈的骑兵高速冲过来—— “救俺!俺不想死——” “让我上马啊——” 绝望的札只剌人发出最后的声音。 轰轰轰—— 轰鸣的战马奔驰声吞没了这里一切的声响,直追前方奔逃的数百人影。 札只剌人骑兵后方,一名最后奋力从辽人骑兵中闯出的士兵持着长矛频频回看,战马被追上的瞬间,反身横扫,打在挥来的长槊杆上,巨大的力道让他手中长矛弹飞出去,那长槊不停,从左向右一挥,将他从马鞍上打的飞起来,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刚刚试着要站起,后方战马冲撞而上,再次飞起的身影被扬起的尘土淹没其中。 更多跑的不及时的札只剌人骑兵,或是被先前辽骑缠住的骑士在鬼哭狼嗥之中被杀死当场,顷刻间被铁蹄卷了进去,骨头断裂的喀嚓声不时在尘烟中发出,内脏、残肢、血肉洒满这一片土地,留下殷红的痕迹。 越过一道起伏的土丘,脱招回头看了一眼,双眼充血的转头朝着周围人大吼:“快去通知其余两路的族人,辽人正在引诱咱们攻击,让他们后撤,向北撤!” 有骑着快马的布衣骑士听了连忙打马就走,有些受不了被后方追击的牧民喊叫着转向杀回去,还未靠近就被萧乙薛率领的这支骑兵一顿箭雨射的纷纷落马,直接被这股尘暴卷入地下。 “跑……”萧乙薛双眼发狠,轻声细语在马蹄中响起:“今天看你跑去哪里。” 青牛、白马旗帜在骑兵带起的风中猎猎作响,马蹄飞快抬起落下,轰鸣的贴贴声不绝于耳。 还在追…… 脱招再次回头,发箍下的长发有些散乱,看着那边的“萧”字大旗,狠狠咬牙:“不要回头,继续跑,辽人的马没有咱们的能跑,甩开他们——” 周围札只剌人的骑兵听着频频转头,看着还在后方不足半里地的骑兵纷纷咬紧牙关狠狠打马。 脱招在人群中扫视着面色慌急的部众,咬紧牙关,心中有些悲凉,看这人数应该折损了三成左右,今日这次是自己的失误,前段时间的胜利让自己大意了。 “不知道其他人怎样了……” 奔驰中,他的思绪飘了一下。 追袭是对将领指挥能力的考验,也是对双方麾下将士体力、意志的考验,仗着人多,萧乙薛不断激励手下骑兵奋勇上前,一次次的嘶吼让他嗓子沙哑下来。 只是确实如脱招所想一般,札只剌人的战马耐力要比他们更加好一些,除了马失前蹄,或是身上带伤的战马缓下速度被追上杀死,距离从半里地拉远成一里……一里半……两里…… 天光随着路程的拉远而朝西走,明媚的日光黯淡下去,转为黄昏前的金阳,落去远端的刹那,金阳化为巨大的火球点燃天边一层层的云朵,随后墨蓝色的冲击将燃烧的火云熄灭,天上挂上半截明月。 一支支火把点了起来。 “该死,这些破落户忒能跑了!” 抱怨的话语从萧乙薛的口中发出。 身后不少战马跑的气喘吁吁,大量汗液随着肌肉的起伏渗透皮毛,牲畜独有的腥臊味儿进入鼻腔,马上的骑士恍若未觉。 “停下!” 举起手臂、发出新的命令,传令的士兵吹响号角,短促的声音让军中将士立时反应过来,齐齐拉住缰绳。 “统军……” 亲信在旁边拉住马,疑惑的看向他:“若是跑了,他等再回来……” “那他也要有兵马才成。”萧乙薛摸出水囊,拔出塞子:“其余两路的人未必有这人果决。” 勒转马头:“回去,看看其余人是否有好消息带过来。” 战马方自转过马头,骑在上方的身影突然将手举起:“等等……声音不对!” 马蹄踏地的轰鸣声远远传来,一处在逃跑的札只剌人那边,另一边响起的却是自己的侧方。 不少耳聪目明的士卒纷纷侧头望向西南面,喘息的战马也抬起头,马背上的骑士也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 交织的目光中,一道明灭不定的火线映入瞳孔,然后一面面陌生的旗帜在火光照耀下钻入瞳孔,蛮横的敲响脑中因长时间追袭而松懈的那根弦。“敌袭!” “统军,齐国骑兵!齐国骑兵!” “转向,转向——” 反应过来、没反应过来的乌古敌烈部骑兵发出叫嚷,有想的多的瞬间转向想要回走,萧乙薛举起手中长槊,厉声大喝:“莫要慌乱,此时自乱阵脚死的更快!各部听本帅命令奋勇上前,我等马力折损甚重,此时拼命或许能活,转头逃跑死的更快!” 黑如墨潮的骑兵来了! 军令已下,跑的浑身是汗的战马在骑士催促下再次迈开四腿,平坦的草原再次烟尘升腾,无数铁蹄翻飞,带起泥土、草叶。 火把下,带着倦色的骑兵、战马,对着黑漆漆的潮水发起冲锋。 女真骑兵。 一千跟着乌林答泰欲先行的前部,这些原本生活在东边平原的野蛮族人,在上京到的草原发出兴奋的喊叫。 “准备——” 冲在最前面的乌林答泰欲在马背上嘶吼起来,他身后的骑兵听到命令,习惯的夹紧双腿,握紧长矛。 呜呜呜—— 有骑兵吹响了牛角号,夜色下,苍凉的声响传去远方。 对面火把中的辽人骑兵更近了,乌林答泰欲兴奋的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张开口呼出带着灼热的气息,铁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端到手中。 嗖—— 嗖嗖—— 箭矢在双方的上空交错而过,他低头躬身,两支箭矢在耳边发出尖锐的声响飞过,抬起的眼眸带着对战功的渴望:“辽狗,给俺拿命来!” 下一息。 铁枪捅入人体,一千先行的女真骑兵疯狂冲上,借着战马高速的奔行撞入疲惫的骑兵队伍,血浪在黑夜中翻腾起来。 高速奔行的战马在交错而过,无数的惨叫与嘶吼声在火光下发出,挥舞着刀兵的骑士顾不上分辨对面冲来的身影,本能将武器对着对面劈砍刺戳,随后驭马冲向下一个人,血肉与残肢在飞溅。 弯刀划过女真骑兵的胳膊,断了手臂的人痛叫一声,赤红着双眼,看着后面奔来的乌古敌烈骑兵,猛的从马上扑过去,两人跌落在地,一阵骨碎的“咔嚓”声与两声凄厉惨叫响起。 将旗在身后飘动,面色阴沉的辽人将领吸气抬起长槊,打掉亲兵举着的火把,落下的火光在地上明灭不定,不知被哪匹战马踩中,暗了下去,有持着旗帜的士卒在落马,人喊马嘶的混乱在扩大。 周围的杀戮在凄厉的继续展开下去,乌古敌烈的骑兵又累又饿,不断有人跌落下马,化为尸体横在这战场,一时间这处不知名的草地成了数百人的沉眠之地。 乌林答泰欲透阵而出,拉转缰绳,高呼酣战,满脸是血的女真骑兵纷纷响应,口中发出“呜啦”的怪叫声响,再一次排成队列向着后方杀去。 “统军怎办?统军……统军!” 有将领看着己方折损严重,本能去问询萧乙薛,转头四顾,那熟悉的身影已经不见,只余一面辽字大旗在中军飘扬。 “统军死了!跑啊——” 本能的反应让将领大惊,高呼一声转身就跑。 四周不明就里的辽人士卒瞬间四散而逃,乌林答泰欲怒火冲上脑门儿,“辽狗,休想跑掉!”,转头说一句:“留一队人马搜搜这里有没有辽人统军死尸,其余人随俺追!” 洪流洪流举着火把在向远处飞驰而去。 …… 牛角号远远传来之时。 札只剌部奔逃的骑兵向后环顾,勒住战马的骑士神情惊疑不定,远处隐约传来乱哄哄的声响,因有些距离听不清楚是什么,只是看着一个个火点在移动、交错、熄灭。 “脱招巴特尔,后面的辽人像是发生了什么,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去!”斩钉截铁的声音发出,脱招面色并不好看,一勒战马:“今日我等已经疲累,先想法子回去汇合其余人。” 有气无力的应答声在回应,脱招的心里在滴血,这一千人都是部族的青壮,却被自己折损了近半去。 以后如何面对族人。 叹息声掩盖在马蹄轰鸣的声响里。 …… 夜色深沉,月光不时被阴云遮住。 沉重的马蹄停下步伐,数十道身影在巨母古城下叫喊,不多时有人打起火把照亮下方,露出萧乙薛那张难看的面孔。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不久,城内有兵马调动的声响,更多的身影走上城墙。 …… 凄厉的狼嚎于夜晚响起在草原上,悉悉索索的动静一直不绝于耳。 战马沉重的脚步声在原野上响起,有惊叫声打破宁静的夜晚,继而亮起的火把将从马背摔下来的人照个分明,更远一点似乎有呻吟与哭泣的声音传来。 这是札只剌部汇合的地点,清晨时分脱招带着还活着的五百七十一人回到了这里,他这一路,有四百余人长眠在了与乌古敌烈的冲杀之中。 “脱招巴特尔……” 轻叫声从魁梧的壮汉口中发出,脱招转头看去,是族中的另两个千夫长。 低下头的二人双眼含泪:“俺们中了辽人算计,死了不少族人……” 脱招心里一凉,从喘息的战马上跳下,闭一会儿眼睛睁开:“还有多少人?” 两个粗壮的汉子互相看看,这才有些艰难开口:“俺们二人加起来尚有八百余人。” 脱招眼前一黑,身子猛的晃动一下,两人连忙上前扶住他。 嘴唇颤抖一下,脱招有些颓丧的道:“也就是说,今次已经折损过半,回去我要如何同老族长交代,唉——” 看两人一副羞愧模样,脱招叹口气:“今夜先歇息吧,明日……明日先探一探,再做打算。” 另外两人低低应声“是。”,随后走去后方歇息之处。 脱招抬头看着漆黑的夜晚,面上一阵神色变换,最终还是撑不住身体与心里双重的疲惫走去歇息地休息。 一切…… 等明日再说。 …… 更远一些的地方,有穿着黑甲、头留两条发辫的士卒摸黑渡过河水,看着远方一座座在篝火中显出轮廓的蒙古包兴奋起来。 完颜宗弼举起手中大斧向前一压:“拿下这里,金银财帛谁抢到算谁的!” 马蹄轰鸣,恶意汹涌。(本章完) 第921章 我来带路(5200) 晨光一成不变的从东方升起。 奔行的辽人斥候不断向着各个方向飞奔,有的迎头撞上穿着黑甲的身影,一番激战下,丢下数具尸体狼狈而逃,也有的见面之后,如同水般散开,都没给女真斥候反应的时间就跑的无影无踪,更多的,是死里逃生的敌烈八部的汉子在跑向城池。 一道道身影,带着令人惊慌的消息向巨母古城汇聚。 萧乙薛天微亮之时就醒了过来,穿戴好在屋中来回踱步,昨日的一切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翻滚,最后停住脚步,“唉——”一声长叹,狠狠一下拍在桌上。 “统军!统军!” 亲卫的叫声从外传来,没等萧乙薛开口,砰的推开门进入跪倒:“禀统军,大事不好,敌剌、迪里各有一部昨夜被屠,仅有几个活口跑出。另,城外二十里发现大批齐军斥候。” “你说什么?!” 萧乙薛大惊,走过去一把将人拽起:“哪两部被屠?!” “敌剌与迪里下的牧民营寨,斥候冒死前去,已经被齐军占了。” 萧乙薛神色猛然一变,连忙走去桌案前翻找,拿起的书本随手抛在桌上,一张堪舆图被他从堆叠的纸张中找出。 哗啦—— 堪舆图展开,手指在敌剌、迪里两部范围划过,口中轻声说着:“二十里……”,手指在之上狠狠一戳:“城西!” 连忙抬首吩咐:“传令斥候,向着城西去探,本统军要知道有多少齐军来袭,何人领兵,他们下一步的动向是哪里!” “是!” “回来!”萧乙薛叫住要出去的亲卫,想了一下又挥手:“算了,你快去传令。” 亲卫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萧乙薛咬牙背手在房中转了两圈,终是一咬牙,迈步走去门口,一步跨出:“来人,传令静边城,迅速组织人马南下支援。” “传令城中军将,从此刻起,刀不离手、衣不解甲,随时准备应对齐军攻城!” 有人飞奔而出,不多时,十多匹战马飞奔跑向北边。 …… 札只剌部的聚集地,一千出头的部族汉子有些丧气的聚集在一起,来时浩浩荡荡的身影只剩下三成多些,不少熟悉的面庞再也不见,士气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战马嘶鸣的声音陡然响起,有数骑从外跑了过来,下马的人没有耽搁,径直走到脱招的身旁,一屁股坐下开口。 “辽人那边发生变故,出现一股新的军队,咱们的侦骑方一接近就被追杀,还好咱们人跑的快,不然又要折损不少。” “军队?什么旗号?”脱招眼圈有些发黑,闻言放下手中的肉干发问。 “没看懂,不是契丹文字。” 脱招心里一动,有些急切的问:“穿的什么衣甲?” “看着挺精良,都是黑甲黑衣,看起来比俺家的黑马还黑。” “定是南边的齐人!”脱招双手一拍,委靡的神情振奋起来:“只有南边的齐国衣甲皆是黑色,没想到他们现在就打过来了。” “巴特尔,现在怎办?” 脱招看看四周有些颓废的部族之人,一咬牙:“来几个人和俺去南面找齐人接触一下,他们要在这草原与乌古敌烈打仗,需要知道这里地形的人!” 雄壮的身体站起,几个族中的战士相互看一眼,也是跟着站起来:“脱招巴特尔,俺们与你一道。” 当下这些札只剌部的汉子也没心思继续在这待着,纷纷跳上战马,“哈——”“驾——”的喊出几声,骑马飞奔而去。 …… 阳光倾泻而下。 完颜娄室带着大队兵马过来,跑动的骑兵吹响集结的号角,队伍中,往来的斥候将四周的讯息汇集过来,穿着黑甲的骑兵将绿色的草地涂染成墨色。 低沉的号角声在这一片回荡。 陡然有妇人的哭声传出,随之而来的是呵骂的声响,几声尖锐的惨叫在帐篷中发出,有液体溅上脏兮兮的帐壁,随后渗透出一抹血色,与外面几许褐色的痕迹看起来有些相似。 穿着黑色甲衣的骑兵匆忙走出带血的帐篷,将手中擦拭干净的刀还鞘,眼前是一片狼藉,鲜血、断裂的长枪铁矛铺满一地,被砍死的敌烈部族人胡乱丢在营地外面,翻身上了战马,没时间去管那些死了主人的牛羊马匹,急忙着向着外面队伍汇聚过去。 风吹动旗帜,完颜宗弼、完颜奔睹带着亲卫一路跑入中军,见着骑在马上的完颜娄室连忙行礼:“见过节帅。” 完颜娄室看他一眼,战马刨动一下地面:“前方斥候传来讯息,辽人兵马都在城中未动,你带部沿着西边河流警戒,莫要让敌烈八部的牧民联合起来。” “是。” 完颜宗弼拱手抱拳,连忙转身而行,不多时,打着长水校尉旗号的骑兵奔跑而起。 完颜娄室瞥一眼远处被屠的部落,想了想:“点了这里,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 顿了一下:“将烟弄大些。” 立马奔出去一部骑兵,吆喝着将牛羊马畜赶出,又将死尸抛入帐中,找来牧民存着的木材、干牛粪以及一些骆驼草、甘草,随后点燃火把甩手扔进帐篷。 汹—— 干燥的布料顿时燃起熊熊烈火,一股股黑烟升腾而起,直达天际。 完颜娄室收回目光,转头向着一旁吩咐:“传令乌林答泰欲,率部向北边移动,若是静边城有援军,拖延住他们。” “传令完颜宗翰,率部去巨母古城下骂战,尽量激萧乙薛那乌龟从他那壳子里钻出来。” 传令兵立时飞马而走,他这才看向一旁的曾涂:“还请曾中郎将与本帅一道坐镇中军,若是哪里需要支援,我等再发兵前去。” 曾涂连忙拱手:“一切依节帅所言就是。” 完颜娄室点点头,看向徒单合喜:“传令乌延蒲辖奴,让他率部警戒,其余人歇息。” 随后下马,让人取来堪舆图,同着曾涂在这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 黑色的烟柱在天空中蜿蜒飘散,城池的高度足以使得上方的士兵看到远处原野上那数股代表不详的烟气,有人连忙跑去禀报。 萧乙薛穿着甲胄匆匆走过来,扶着腰间刀柄面色难看的望着在远方飘散的黑烟。 “统军……要去救吗?”身旁守城的将领凑过来问了一句。 “救什么?”萧乙薛铁青着脸,指了下远方升腾的烟柱:“那边是被人屠戮的部族,点燃那边不过是想骗咱们过去营救,到时被打了埋伏怎办?” 那将领张张口,又低下头思忖一番,终于还是犹犹豫豫的凑近一步轻声道:“统军所言有理,只是下面儿郎……” 萧乙薛的目光看来,这人朝着四周用眼神示意一下。 视线里,四周站着的士卒皆是忧心忡忡的看着那边的黑烟,更是有人看看那边,又看看萧乙薛,面上皆是一番渴求的神情。 “……” 萧乙薛顿时觉着嘴中发苦,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涌上心头,视线在士卒面上转了转,最终还是一甩手:“传俺将令,没军令不得出城,免得给南面齐贼破城机会。” 随后匆匆下去城墙,问向跟在身旁的侍卫:“求援之人可曾出发?” “皆已出去。”侍卫恭敬回声。 “……太慢了!”萧乙薛用力捏了下刀柄,随后翻身上马:“让各部领兵之人前来见俺。” 匆匆而去。 …… 黑烟,原本就是人用来传递消息所用,军中所言皆称“狼烟”,燃起即代表有敌来犯。 此时草原上也有望烟的习惯,只是也不一定是用来传递警讯,更多的是看哪里有人烟,好去混上一口热的酥油茶或是马奶酒,毕竟草原广袤,难说哪处水源附近有人家。 自然,黑色的烟气定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就是。“那边。”脱招伸手指着远方直冲云霄的黑烟:“去看看,彼处定然有战事发生。” 其余札只刺的汉子自然以他为主,随后齐齐打马而去。 军队停留在之处,自然也是布满各种明岗暗哨,脱招带着族人进入这地界不久,一支十人的巡弋骑兵队伍见着他们,领头的队率见他们人少,直接带兵逼近过来,看着对面古怪的骑士进入两箭之地,立马抽出弓箭:“停下!” 松手,射出。 噗—— 箭矢在战马侧前方扎入土中。 札只刺的骑士连忙勒住缰绳,胯下马嘶鸣一声停下脚步。 “等等,我等没有恶意!”带着些怪异腔调的契丹话从脱招口中喊出,战马不安分的轻动着,上方的骑士安抚着坐骑,口中叫嚷:“我们是乌古敌烈的敌人,北边札只刺部落的牧民,一直在这边与他们作战,不知对面可是南面齐国的将军?我等有消息禀报!” 这些女真人也都是常年生活在黄龙府附近的,听对面喊话自是能听的懂,张口回道:“俺们是齐国西中郎将完颜娄室麾下……” 脱招面上一喜,耳听对面继续喊着:“你等若果真有事禀报,下马、将兵器放下,过来一人,俺带着过去。” 脱招自然不会反驳,转头用着自家部族语言说了几句,后方的汉子下马将手中铁矛放到地上,他则是将手中长、短兵扔给自己同伴,又将弓、箭囊下了,这才一踢战马过来,单手扶肩,微微躬身:“辛苦这位将军带我过去。” 那队率点下头,转身让两个士卒带着他去找完颜娄室,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人看着这里的其他部族兵。 他这处哨岗离着中军不过盏茶功夫,没一会儿脱招就见到正在与曾涂说着什么的完颜娄室,连忙跳下战马,恭敬一礼。 “札只刺部脱招,见过齐国大将军。” 完颜娄室与曾涂停下话语,前者饶有兴趣的打量一番来人:“你说有要事找俺,所为何事?” “是,札只刺与乌古敌烈近月在这乌纳水作战,自觉对此处地形甚为了解,愿为齐国将军带路搜寻敌人。” 完颜娄室打量他一眼:“如今本帅率军围了这巨母古城,萧乙薛已经是瓮中之鳖,何用你来带路搜寻?” “将军。”脱招也不慌张,只是反问:“不知贵国是只想打萧乙薛,还是想要将乌纳水这边也征服?” 完颜娄室有些意外的看看他,又与曾涂对视一眼,那边的曾家长子思忖一下点点头,这才转头看着他:“本帅自是想将此处纳入我齐国。” “那就是了。”脱招吸一口气:“札只刺在乌古敌烈北边,我等与其两部时常争斗,直到数十载前辽国牵其部入乌纳水流域,若是将军能将这里征服,我等亦愿意臣服齐国。” “……倒是有些意思。”轻声说了一句,完颜娄室沉思一下,看着他:“你是札只刺的族长?因何与乌古敌烈起了争执?” “不是。”脱招摇头,诚恳的看着完颜娄室:“以前事情已是不可考究,只是札只刺所在之处多为苦寒之所,我等亦想寻一较为温暖之处放牧,然而南边就是乌古敌烈所在,因水源与牧场的争夺而起了龌龊,后来他们杀死了放牧的牧民,于是……” 剩下的话没说,完颜娄室倒是懂了,如今天气逐年寒冷,辽东亦有很多人受不住寒苦南下南京道,或是渡海去往宋地、倭国寻找足够温暖的所在,将心比心,他倒也能理解札只刺部的做法。 自然,乌古敌烈对他们的敌视怕是也由此而来。 “你等有多少人在?” 脱招面色有些发苦,吸了口气:“有千多人,尚能作战的还有九百多。” “还挺多。” 脱招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完颜娄室笑了一下:“带你的人过来,既然你熟知此处地形,那本将也没必要死守着这巨母古城,该是给这乌古敌烈带来一些变化了。” 脱招闻言大喜:“多谢将军,我这就去通知同伴将人带来。” 说罢行礼,转身上马而去。 曾涂看他跑远,皱下眉头看向完颜娄室:“陛下让我等击溃北方来犯之敌,并未要求咱们征服此处牧民。” “此一时彼一时。”完颜娄室摸着下巴看向曾涂:“若是这人没来,本帅没选择的情况下,只能与萧乙薛对垒,硬攻那巨母古城,如今……” 转身看了眼后方城池的方向:“也该着换个方式,让他头疼了。” 随即提高嗓门:“传令在外的将领,向中军靠拢在外埋伏,莫要露面。另,多布斥候在外查探四方消息。” 令骑领命而去。 完颜娄室看向亲卫:“徒单合喜,传令乌延蒲辖奴,令他部士卒歇息,由完颜辞不失替换他。” 说着看向曾涂:“曾将军,接下来恐是没有之前的悠闲了。” “行军打仗哪有悠闲的。”曾涂展颜一笑,拱拱手:“看来节帅是有了新的想法,那末将功劳就仰仗节帅了。” 完颜娄室哈哈一笑:“曾将军玩笑,今次还要赖各位将军用命才是。” 两人又说一阵,随即让轮值的士卒赶快休息。 未时初,有斥候骑马飞驰而来,传来西北向有约千人骑兵正朝中军而来,完颜娄室与曾涂对视一眼,均知乃是正主过来,两人随即命中军将士上马做好应对,又令令骑向后退,约好事有不对,听这边响箭而行,传令其余三路兵马围剿。 方将一切安排妥当,脱招带着族中两个千夫长匆匆赶来中军。 不多久,坐镇城中的萧乙薛发现外面的齐军骑兵开始撤离,消失不知去向。 “令斥候出去找!” 萧乙薛在室内踱着步,停下来看着进来报信的亲信将领,往日温和的表情有些扭曲:“找到那些齐人去了哪里,总不能他等是来这草原欣赏风光的,告诉外面斥候,没找见人,提头来见!” “是!”那将应了一声,不敢在这时候触霉头,连忙退走。 萧乙薛在屋中绕了两圈,又急步走去桌边,对着堪舆图看了半晌,终是不得要领,一拳头砸在图上:“这些齐贼……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的疑问没有马上得到解答,申时初,静边城一千骑军飞奔而来救援,巨母古城虽是没了被围之危,萧乙薛仍是不敢将这些战力放回去,只是一味催促斥候出去找寻。 申时正,有探马回传消息,西南有大批军马过河行动的踪迹。 “……西南,过河?”萧乙薛嘴里重复一遍,随后变色:“糟了,达里底部。” 急躁的身影蹿出房门。 …… 月光升上天际,墨蓝之色在天空铺满,星光镶嵌其上,璀璨若明珠。 “前面再行十里就是达里底部所在。” 战马小跑着前行,脱招喝了一口马奶酒,指着正前方开口。 “离俺们渡河的地儿也不过二十里。”曾涂轻轻摸了摸坐骑马鬃,手中马鞭向前指指:“当时若是走偏一些,现在也不用再杀个回马枪了。” “此时也不晚。”完颜活女在后面轻笑一声:“咱们将这里打了,也不知辽狗还能不能在城中坐的住。” 马蹄声在四周轻响,前方的完颜娄室回头看他一眼,转过头:“坐不住就打下一个,总有能让他坐不住的时候。” 抬头看看天色:“传令,大军向前急行,今夜……在达里底部歇息!” 呜—— 呜呜—— 牛角号吹响,蹄声如雷,轰鸣远去,在人熟睡之时突入沉寂的营地。 杀戮的夜晚,再次上演。 …… 更远的南方。 二十多人围着火堆在吃着东西,名为石秀的青年看向后面马匹上携带的铁笼,面有沉思之色,随后又伸手入怀捏了捏那黄色的布帛。 那是吕布给完颜娄室等女真将领的圣旨。(本章完) 第922章 石秀送书 到访(5000) 天庆十年的孟秋与仲秋对萧乙薛是个灾难的日子,先是接了皇帝的旨意在乌古敌烈召集士兵准备南下扰乱齐国后方,中有札只刺部来攻,将他拖在这泥沼一般的中京道北部,后有齐军北上,莫名其妙的联合了札只刺部兵马在乌纳水一带肆虐。 敌烈八部短短时间有五个千人以上的部族被屠戮,其中两个更是多达五千人的中型部落,让接了皇命的萧乙薛叫苦不迭,却更是不敢出城做战,这一番下来,怕是身上的这张官皮不保。 一时间乌纳水流域人人自危,人少的部族再不敢仗着隶属大部落而留在此地,收拾了值钱的东西,带上铁锅瓷碗,收了帐篷,赶着牛羊牲畜向着西边而走。 希望能在那边找到一个能够安稳放牧的牧场。 而既然有走的部族,也就有尚未离去的部落。 成群的牛羊低头啃着青草,随后抬起头,“哞——”“咩——”的叫了一声,有些不安的开始向后跑动,穿着单衣的牧人举起手中鞭子要甩,陡然停下手,脚底感觉到了丝丝震抖,随即面上色变,侧耳倾听,转头看向传来轰鸣的方向。 视野中,几十名穿着黑甲的骑兵在前方奔跑,后方黑鸦鸦跟进的骑兵连成一条黑线,扬起的尘土飞上空,好似掀起一道汹涌扑来的浪潮席卷而来。 “啊……啊……啊啊啊——” 口中发出怪叫,牧人连滚带爬的向着自己的马匹跑去,在前方的骑兵张弓搭箭,猛的松手。 天空有东西飞过,随后一声惨叫响起。 部落里有人听到动静,随后出来查看,然后,更多的箭矢飞上太空,落在前方的延绵展开的帐篷,瞬间响起一道道凄惨的叫声。 “袭击——” “是女真人!” “上马和他们拼了!” 叫喊声在这一处部落响起,有勇气、丧胆的人在奔走,或是大声叫自己的妻子、儿子,或是拿起自己的长矛、弓箭,到了此时,如雷般的轰鸣已是近了许多,所有人都明白。 在乌纳水肆虐的齐人骑兵来了。 一道道骑着战马的身影在草原上奔驰,平坦的草原尘土飞扬,尘埃落满青绿,无数的铁蹄翻飞,卷起点点泥土。 晴天白云下,披着黑甲的骑兵,骑着各色战马,向着前方的部落发起恐怖的冲势,巨大的冲击下,一道道惊恐、愤怒的脸孔被撞飞摔倒,淹没在高速推进的马蹄下,血线在刀锋闪耀中飙飞四溅。 一顶顶帐篷在浪潮席卷中被摧毁踏平,尘埃弥漫,哭喊的孩童被父亲抱着上马想要逃出部落,却是被几支流矢钉在后背,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肆意冲杀的骑兵过来,一枪将马上的孩童挑飞上空。 有皮肤黝黑的部族兵拿着一根铁矛跑出,口中“呜啦!”的嘶声吼叫,赤红的眼睛盯着手持大斧的骑兵,向着他冲了过去。 战马喷出一口热气,臂膀上的甲叶发出摩擦的轻响,大斧呼的带起风声,完颜宗弼看也不看他一眼,鲜血溅射到他的侧脸,视线扫过几乎被摧毁的部落,朝身边的传令兵开口:“速度一些杀光这里,还要汇合中军的节帅。” 大斧抬起,脑袋裂开两半的壮汉轰然倒地,红的白的顺着伤口流淌一地。 视野升上高空,这处部落北边二十余里,完颜娄室带着中军两千五百骑兵并三百札只刺部骑士在对名为敌拉的部族发起攻势,黑色的身影在四处掀起血光,有人点起火把丢到帐篷上,火焰汹一声窜了起来,浓烟遮盖了一声声的惨叫。 不久,整个部落已经陷入火海,着火的身躯,光着身子被追赶的女人到处乱跑,发出让人心惊的惨叫。 血光、残肢、火焰在这一刻充斥着人的眼眸。 又是一次屠杀。 …… 烧成黑色的草地,散发着焦臭的尸体残骸,“嘎——嘎——”叫着的乌鸦飞过头顶落在远处的地上,用红色的眼眸看着蹲在地上查看的青年。 “往南西北走!” 穿着便服的石秀抬起头,翻身上马:“马蹄印记是往那边去的。” 身后二十余骑连忙跟上,风中远远飘来他的嘱托:“莫要一脸无所谓,带些慌张表情,万一遇上辽人骑兵也好解释。” 马蹄掀起地上草皮、泥土。 石秀眼神沉稳,面上做出一副慌张、害怕之样,看看后方骑士努力挤眉弄眼,搞得脸上神情滑稽可笑,心中有些无奈。 今次本是为了做些秘密事情北上,顺便将圣上的圣旨传给完颜娄室等人,结果来了这北边发现战事并未如自己所想一般,大军并没有在巨母古城附近,反而在屠戮这边的部族,倒是让这拼命三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混迹江湖时,倒是时常听闻有官兵劫掠之事,且在宋地那些赤佬也和山贼土匪没甚两样。 或许我也可以上军中厮混一番…… 脑中转着有的没的,这青年砸吧着嘴正在畅享,猛然听见一声响箭,随后从前方土丘冲下来几道身影,在马上做张弓之状。 嗖—— 箭矢从左侧飞过,扎入后方土里。 石秀眼尖,看着他等还在抽箭矢,顿时用女真话高声大喊数遍:“我是陛下使者,有圣旨给完颜将军。” 那边冲来的斥候顿时一惊,喊一句:“住手!” 让身旁的同伴停下,看着石秀过来,还没发问,眼看对面青年抛来一块牌子,耳中听着。 “此乃在下身份令牌,速速带我去见完颜将军。” 那斥候仔细打量一番,见是军中令牌,连忙将其还给石秀,一摆手:“大帅离此地有些距离,还请各位跟着俺。” “无妨,带路就是。” 当下几个斥候拽下马匹,带着石秀等人向着后方而去,一路经过不知多少里地,石秀等人只觉眼前景色与之前跑过的地方无有差别,正在想是去哪儿,前方黑烟升起之处映入眼帘。 战马在减缓速度,火焰已经开始渐渐熄灭,残余的火苗映红了人脸,密布细汗的骑士持着刀枪在行走,寻找着可能的活人,不少人拉着长膘的牛羊走去一旁,用刀杀死、放血,随后剥皮准备烧烤。 燃烧的气味儿混杂着鲜血的铁锈气息弥漫在这燃烧的部落营地间,视线扫视中,看着不断有人抬起死尸扔去火里,火星飘飞。 焦臭的气味儿不断钻入鼻孔,石秀面上毫无异色,纵马来到完颜娄室跟前,飞身下马抱拳:“在下石秀,在吏部行走勾当,奉命前来传旨。” 说着,先将身份铭牌递送给一旁上前的徒单合喜,待其验过之后,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卷起的素帛:“此乃陛下旨意,明令交由完颜将军。” 完颜娄室不敢怠慢,连忙亲自上前,恭敬的接过圣旨,站直身体打开观看,面上露出喜意。 “陛下说甚?” 后方曾涂、完颜活女、完颜宗辅等将领好奇上前,探头探脑的想要去看素帛上的内容。 完颜娄室见状,连忙合起,看着众人开口:“陛下顾念俺们前方将士辛苦,是以特意写文嘉奖,令我等便宜行事,以大军安危为主。” 扫视一下众人脸上的神色,面露微笑:“陛下在朝中封赏众将,言,俺们都在其上,只等班师还朝就可接手,功劳大者赐给房屋宅院,各位,我等该勉力才是。” 完颜活女等人面上露出喜色,完颜娄室见状开口:“活女与讹里朵去弄两只嫩些的牛羊过来,使者远来,也该好生招待一下,另外让乌林答泰欲也一起过来。”两人连忙点头离去,完颜娄室看他们走远,又让徒单合喜带石秀等人去休息,那拼命三郎知他恐是有私话要讲,也不拒绝,双手抱拳一下就同年轻的侍卫走开。 完颜娄室这才贴近曾涂开口:“陛下言说,欲在这北地开设都护府,只是要先把他们打疼、打服才是。” 曾涂环顾四周凄凉景象,沉思一下:“我等岂不是正在做这事?为何将军不说与众将知?” “侥幸与陛下旨意相同罢了。”完颜娄室点点头,用手指搓了搓下巴有些凌乱的胡须:“这等事情传出去,有损陛下声望,非是聪明人所为。” 语气顿了一下,看着曾涂的眼神意味深长:“曾将军乃陛下潜龙时旧人,俺方才告知。” “……未曾想到娄室将军如此擅长揣摩人心思。”曾涂调笑一声,看着完颜娄室:“之前可是听闻将军甚少与人交流。” “非是不能,不愿而已。”完颜娄室回他一眼,两人一齐笑了出来,四眼相望有着说不出的意味。 随后一齐走去后方歇息处,那边石秀正与身旁的伴当一起喝着马奶酒解渴,完颜娄室眼神落在他们战马上悬挂的铁笼上,随即挪开。 他等应该也有着自己的任务,只是这些不关完颜娄室的事,他还是先将这乌古敌烈搅个天翻地覆再说。 思忖间,那边儿子完颜活女牵着一只羔羊走了过来。 …… 时间退回到孟秋中旬。 齐国立国已经过去多半个月。 远近的平原、村庄、田野都沉浸在五颜六色的夏季海里,临潢府中,街市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密集,不少都是从辽阳府过来这边的商人。 有些也是渤海、女真等大族来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谁不知道皇城根儿下才是最赚钱的地方,是以也都愿意扎堆儿跟着往这里跑,至于国都是否定在这里…… 管他的,就算不在此处拓展一个生意点也是好的,对这些能跟来的富户来说,付出的并不算多。 十几个女真的商人带着牲畜以及东珠、海东青等稀罕事物在前两天开始进入上京,只是没料到受到契丹贵族青睐的东珠与海东青没卖出去,反是带来的牲畜在三日内一售而空,喜的这些来自各部的商旅连连感谢天神。 这些年来,女真人跟着齐国在榷场贸易,兜里也有了些钱财,趁着这个时候三五成伙的买一些上京流行的东西,甚至也能掏出些余财买些胭脂水粉,想着给自己家的婆娘用用。 但更多的仍是过冬的物资,乃至粮食、布麻一类的。 离了街市进入城内,行人、百姓比之齐军刚入城的时候多了许多,不少在周边村子躲藏的人见城内平安无事已经返回。 一部分穿着长袍宽袖的书生墨客走进书斋,询问着诸如经、史一类的书籍,看着中意的就买上几本,也有毫无所得之辈,摇着头走出店门,急匆匆朝着下一家店而去。 齐王登基后,关于要开科举的传言已经出来,直到这两日朝廷放出邸报,让城内的文人欣喜若狂,隐隐间,新任的皇帝在这些惯会弄笔杆子的人口中成了一个明君。 传闻有曾经经历辽朝科举落榜的人放豪言说,定然要在新朝搏一个出人头地。 而相比这些平民百姓的生活,齐国各部的官员也是忙碌的脚不沾地。 陶宗旺几乎天天在临潢府内乱跑,不少契丹贵族的宅院被收归国有,他要按照吕布的要求将其改成汉人宅院样式,这些都是要赏给将要封赏的各位将军、官员。 皇城之中还要做些调整,将开皇殿、天雄寺等宫殿庙宇改建,去掉里面那些辽国开国皇帝乃至祖宗的牌位、遗像,只是吕布也不欲大兴土木,只是命陶宗旺在原有基础上将内部做成汉宫样式,至于难改的天雄寺,只能大手一挥,拆了另建。 是以这九尾龟整日忙的闲不住脚,不是在工地指挥,就是跑去蒋敬那里请他帮忙查阅汉家典籍,他自己是完全看不懂那些东西,毕竟这辈子第一次在皇宫中动土动工,半点马虎不得。 而在另一边,李助与乔冽两人笑眯眯的敲开杨邦乂的临时居所。 “杨兄,好久不见。” 杨邦乂愣了愣:“前几日朝会咱们不是还见过?” 李助、乔冽对视一眼,仰天哈哈一笑:“老哥真会说笑。” 杨邦乂没有出声,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看着面色认真的中年男人,两个吏部郎中无奈对视一眼:“好吧,我二人乃是专程……” “我戏言尔。”一句话未曾说完,被杨邦乂开口打断,笑吟吟的中年男子向旁边一侧身:“二位郎中请进,最近闲极无聊,是以起了捉弄的心思,尚请见谅。” “你这厮……” 李助、乔冽摇头苦笑,腰间悬着长剑,迈步走入屋内坐了,感叹:“怪不得都说老实人骗人最是要命,适才杨兄的样子让我二人看不出。” 杨邦乂将门关上,取来凉水给两人端来:“非是在自家,二位将就着些。” 坐下一旁,脸上带着微笑:“正好有些问题要请教二位,这般来的倒是巧了。” 李助喝了一口水:“我二人此来乃是奉的皇命,不过也好,有甚事情,杨兄不妨先说。” 杨邦乂也不推辞,捋一下修剪得体的胡须:“二位,未知陛下想要我何时回去?总不能等我儿成婚后才让我回辽阳府吧?” 乔冽与李助对视一眼,两个人笑了一下:“正要说与杨兄知晓,陛下已经发出旨意,以你族弟杨民为任辽阳府令,杨兄则是另有安排。” 捋须的人眉头一挑,乔冽斟酌一下开口:“陛下言,我齐国现今国土不多,官员不齐,是以无法如辽、宋那般分职详备,只得求能者多劳。杨兄于辽阳府兢兢业业,勤恳为政,政务处理得宜,劝课农桑,民生益显安定;更能体恤百姓,分忧解困,此诚国之栋梁。” 看一眼对方:“是以陛下想以尚书省之事托之,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夏蝉的鸣叫声从窗外传入,坐在席上的中年男子随着话音一顿,眉目间微露波动,缓缓起身,拱手作揖:“陛下不以杨某才学浅薄,欲委以重任,杨某实不敢辞。然门下省乃国家枢机之地,杨某唯恐力有未逮,难副圣望,愿以死尽力,为陛下分忧。” 乔冽、李助两人笑了一下,起身:“如此,杨兄还请和我二人进宫面圣吧。” 杨邦乂点点头:“自然,该着入宫谢恩才是。” 顿了一下,奇怪的看着二人:“然则陛下为何让二位前来问询?” 两人站起,上下打量一下杨邦乂,叹口气:“我二人问询是次,主要……是为问何时纳彩而来,毕竟过了些时日,杨兄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让陛下挂心,此是我之过也。”杨邦乂恍然大悟,接着面带难色:“然而杨某还未曾去神佛面前问询吉日,如何是好。” 李助、乔冽相互看看,伸出手指,指指自己二人:“杨兄可不是缘木求鱼?问我二人啊,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对面的人愕然,两个吏部郎中换上苦笑:“平南县主昨日将我二人与陛下堵在御书房中,不得不为耳。” 杨邦乂摇头大笑。 蝉鸣声中,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出了门去往皇宫。(本章完) 第923章 封赏(二合一) 孟秋癸巳,天云遮蔽蔚蓝。 穿着崭新甲胄的禁卫士卒站在广场上,朝天竖起的长枪、铁矛闪着明亮的光芒,照在行走于皇城间的百官眼中有些刺眼,微微偏过头,看着远处恭敬侍立在侧的宫娥、太监,纵使已经见过多次,此刻心潮亦是有些澎湃。 王政走在人群中间,脸上神情有些飘忽不定,时不时露出一抹笑容,如今吕布已经登基,还是在他的主导下达成,如今颇有些游戏人间的洒脱感,当然,说的是他在青楼的做派。 他旁边好友高桢用胳膊撞他一下,怼的王政一个趔趄:“想什么呢?笑的这般恶心。” 王政站稳了,转头斜乜他一眼:“和你这等野蛮粗俗之辈说不着。” 上下打量他那身连褶皱都没有的衣服,见他左右脚只踩在两块青砖缝隙左右,想想对方那与身材不符的刻板性子,莫名叹口气:“你这辈子怕都没有第二种姿势。” 高桢一愣:“什么姿势?” 低下头看看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你这厮……我哪里穿的不对说明白啊。” 王政翻个白眼懒得理他,只留高桢在后面伸着胳膊左看一下,右看一眼,不知到底哪里有问题,抬头看着旁边刘敏、史谷恭在笑,不由问了句:“二位,我身上可有甚不妥之处?” “啊……不是……噗嗤,没有。” “嗯,挺好的,没甚不……吭吭,妥……” 两个人吭吭哧哧的说着,嘴角那抹笑意怎么也憋不住。 高桢见他二人如此,眨巴眨巴眼,想了一下自己这挚友平日为人,又想起他常去之所,顿时恍然,接着粗壮的胳膊一伸,一把揽住王政的脖子往自己这边一拽:“你这不是甚好话吧?你这厮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然你今后就别想着能去青楼了,我每日在你家拿着《律典》给你读。” 王政被他大力一拉,手舞足蹈的后退,还没叫出声来就听着这样一番言语,顿时叫着:“误会!误会!政是说你走路的姿势。” 高桢眉头一挑,手臂收缩一下:“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走路姿势有问题。” 王政连忙伸手拍着他胳膊:“投降了、投降了。” 高桢也不想在这去朝堂的路上和他打闹的太利害,闻言松开他:“且饶了你这厮一遭。” 看着王政整理着衣服,伸手拍他一下:“今日晚间酒席你付账。” 王政一愣,急忙转过头:“我什么时候答应……”,视线里,高桢将袖子一撸,露出手臂狠狠握拳,皮肤下,鼓起的肉块轮廓分明、线条流畅,顿时改口:“晚上政在叫两个唱曲儿的小娘,咱们兄弟好好谈谈心。” 高桢这才将手臂放下去,满意的向前走着,入眼处,挂上宣政殿三字个鎏金大字的牌匾迎着阳光熠熠生辉,众人迈步入内。 随即文武按照各自的官职,井然有序的站在两侧,只是文武对照明显,武将一列显然长于那边的文职。 杨邦乂站在班列之中,面上红润,环顾左右,心绪激动,虽说他仍是怀念在宋地的友人,以及对当年未曾参加科举的遗憾,然而看着这一新朝诞生,逐渐走向正轨,此中滋味儿不足以与外人道,更何况,今日乃是百官封赏的时刻…… 双眼扫视,整个大殿此时仍然有人在说话,李助正在与侄子李懹轻声交谈着,邓飞身后,推着他的乔冽不时弯腰耳语,卢彦伦神色淡定同着裴宣、高桢说着话,就是吕岩、吕观两个据说是陛下亲戚的人也凑在一起皱着眉头说着什么,随后他将目光转向自家儿子那边。 一众武人在高声阔论,穿着一身黑甲的少年看起来英姿勃发,身旁站着已经开始蓄须的马灵,两人正带着浅笑说着话,后方鲁智深同王德、韩世忠、徐文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瞎了一只眼的萧海里则是与耶律马五、耶律捏里站在一处,几人脑门儿上已经多了一层短短的发茬,显然是蓄发令下,三人已经遵守规矩而做。 侧门陡然打开,入内的太监高呼一声: “陛下入殿,百官恭迎——” 嗡嗡的说话声陡然一静,脚步与甲胄的轻碰声响起,正在交谈的人连忙归位,文武之中,乔冽、杜壆二人引领着众臣作揖下拜:“臣等拜见陛下!” 两侧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这才开口:“拜见陛下!” “行了,起来!”吕布龙行虎步走向上方御阶,他也没那么多想法去摆帝王的威仪,随口吩咐了句,踩踏着红毯上去,绕过上方的龙案直接在那张金灿灿的龙椅上坐下。 下方众人见状,这才一一挺直身子站起。 吕布向后靠了一下,抬起手:“朕性子诸位早已知晓,不喜赘言。” 下方跟随吕布有年月的众人笑了一下,纷纷点头看着他。 吕布也不以为意,将手放在桌子上:“朕登大宝已经半月有余,承天命以治天下,众卿戮力同心,殚精竭虑,方有今日国家稍安、黎庶稍定之局。每念及此,朕心深感,若无诸位肝胆相照、共克时艰,何来今日之盛? 昔者,贤君功成,必念群臣之勋;圣王治世,常嘉庶民之德。今乱世虽未全平,然功劳之人不可失赏,勋业之臣岂能埋没?士卒冒矢石于阵前,文臣筹谋于堂中,各司其职,无有懈怠。军中悍将,以忠勇定战场;政中贤才,以仁德安民心。其所建之功,虽万言亦难尽述。 故朕决议,以功定赏,以德定秩,论功而不遗,择贤而不怠,彰显国家恩典,慰藉臣民之心。然尔等当深知,此非一人之劳,非一时之业,国事未定,天下未平,未来仍需诸位勉力,辅佐朕建功立业,以成千秋之基业。 封赏有序,奖罚分明,方为立国之本。尔等各宜谨守臣节,勉之共勉,毋坠此心。今赏赐名单已定,朕将一一宣读,以表天恩。” 下方有些人已经知道此事,然而听着上方的帝王说起都是精神振奋,有些不知的则是瞪大眼睛,双手不自觉握紧,看向坐在龙案后方的魁梧身形,喉结动了一下,声音高亢:“陛下圣明!” “马屁拍早了!”吕布轻轻挥手,脸带笑意看着下方众人:“等听完封赏再说不迟。” 文武中有人轻笑出声,然而更多的是紧张的注视着余呈手中拿着的黑边红皮的绢帛。 吕布向下看了看,对着文官后方站着的青年招手:“李懹,你上前来宣读。” “喏!” 年轻的官员应了一声,急忙出列走向前,恭敬的从余呈手中接过绢帛,不敢站在文武百官正前,侧移到一旁,方才展开,提气开声:“承天眷佑,赖陛下圣德,举万众于危难,建大业于未竟。今国家初定,四海渐宁,皆仰陛下英明睿智,亦赖诸公同心协力。或谋略建功,或浴血疆场,或勤政为民,皆为社稷之栋梁。 陛下仁心恤劳,不忘臣下之功勋,特命封赏,以慰众心。封爵授禄,实为激励贤才、广招英杰之意。诸位勋臣,愿持此恩,尽忠竭力,匡扶天下,以报陛下隆恩,不负万民所托! 今宣封赏,敬听诏命。” 殿中一众文武屏息凝神的听着,这是新朝建立的初次封赏,与他们将来的政途息息相关,也有人在心中向着神明祈祷,莫要将自己派往事情多的位置,最好能轻省一些,有大把空闲的时间。 侧前方,李懹的声音继续响起: “除辽阳府令杨邦乂,迁为尚书令,掌典领百官,封爵关内侯 迁王政国子监祭酒、军师将军,封爵关内侯 除典农中郎将吕岩,迁为司农寺卿,封爵大庶长 除郎中令张琳,迁为中书舍人,封爵大庶长 除黄门侍郎吕观为尚书左丞,封爵大上造 迁杨扑礼部尚书,封爵大上造 擢完颜希伊任礼部郎中,封爵公乘 迁乔冽吏部尚书,封爵大庶长 迁高桢刑部尚书,封爵右更 迁陶宗旺工部尚书,封爵右庶长 迁叶春工部侍郎,封爵右庶长 迁房学度兵部尚书,封爵驷车庶长 迁吴角兵部侍郎,封爵大庶长 迁史谷恭兵部侍郎,封爵右庶长 迁刘敏户部尚书,封爵大庶长 迁蒋敬户部侍郎,封爵中更 迁李应户部司郎中,封爵左更,库部司郎中,一同兼任 除膳部司郎中周大荣,迁为光禄卿,封爵左更 库部司郎中武胡,封爵左更 迁段景柱驾部司郎中,封爵五大夫 迁寇烕、凌振为将作监,掌火器制作、开发,封爵左更 除户部员外郎杨民为,迁辽阳府令,封爵左庶长 迁卢彦伦临潢府令,封爵五大夫 迁邓飞御史中丞,封爵关内侯除功曹掾史裴宣,迁为大理寺正,封爵中更 除主客司郎中叶清为鸿胪寺少卿,封爵左庶长 除驾部司郎中曾弄,迁为太仆卿,封爵右庶长 除吏部左郎中李助,迁为光禄寺卿,封爵大庶长 除吏部员外郎……” 说话的声音顿了下,方才继续: “李懹为秘书监,封爵五大夫 除员外郎杜兴,迁为度支司郎中,封爵五大夫 除员外郎扈成、宿良,迁为谒者台左右仆射,封爵大上造 除王府谒者马麟,迁为太常协律郎,封爵右庶长 除王府谒者杨林、冯升、孙琪,除舍人朱贵、朱富、董恺、曹正,迁为谒者台谒者,封爵五大夫 迁姜纹太医局左令,封爵五大夫。” 说话间,李懹再换绢帛,视线看去一旁的武将: “设羽林卫—— 除典军中郎将鄂全忠为羽林中郎将,封爵大上造 羽林左监安仁美,封爵中更 羽林右监苏定,封爵左更; 设武卫—— 迁余呈武卫大将军,封爵大上造,都督宿卫禁兵 迁卫鹤武卫将军,封爵中更; 设北军,立五校尉,所部七百人—— 迁关胜屯骑校尉,掌骑士,封爵中更 迁上官义步兵校尉,掌临潢府南部新营,封爵右庶长 迁耶律马五胡骑校尉,掌胡骑,封爵左庶长 迁完颜活女长水校尉,掌女真骑,封爵左庶长 迁韩常射声校尉,掌射声士,封爵左庶长 设射营—— 稍迁荣强弩将军,封爵大上造 除黄信为强弩校尉,封爵左庶长 迁郝思文为积射校尉,封爵五大夫。” 新任的秘书监微微喘息一口气: “迁杜壆为镇北将军,封爵关内侯,镇守黄龙府 迁萧海里镇西将军,封爵关内侯,镇守辽阳府 迁奚胜镇南将军,封爵关内侯,镇守宣州 迁卞祥镇东将军,封爵大庶长,镇守率宾府 迁孙安安北将军,封爵大庶长,镇守丰州 迁縻貹安西将军,封爵大庶长,镇守辽西州 迁袁朗安南将军,封爵驷车庶长,镇守苏州 迁史文恭安东将军,封爵驷车庶长,镇守通州 迁韩世忠平北将军,封爵大上造,镇守宁州 迁狄雷平西将军,封爵大上造,镇守临潢府 迁王德平南将军,封爵大上造,镇守降圣州 迁完颜娄室平东将军,封爵大上造,待北方战事结束再议 迁马灵北中郎将,封爵少上造 迁李宝南中郎将,封爵少上造 迁姚刚东中郎将,封爵少上造 迁危昭德西中郎将,封爵少上造 使女真中郎将曾涂,封爵右更 迁林冲中军将军,封爵右更 迁唐斌中坚将军,封爵右更 迁徐文扬武将军,封爵少中更 迁完颜宗翰广武将军,封爵少中更 迁完颜石土门折卫将军,封爵左更 迁乌林答泰欲宁远将军,封爵左更 迁董先伏波将军,封爵左更 稍迁鲁智深奋武将军,封爵左更 稍迁牛皋宣威将军,封爵左更 稍迁酆泰明威将军,封爵右庶长 稍迁赵立武牙将军,封爵右庶长 稍迁马勥骧威将军,封爵右庶长 稍迁马劲厉威将军,封爵右庶长 稍迁京超为奋威将军,封爵左庶长 稍迁王俊广威将军,封爵左庶长 稍迁滕戣为虎威将军,封爵左庶长 稍迁滕戡为虎烈将军,封爵左庶长 稍迁刘赟荡虏将军,封爵左庶长 稍迁潘忠轻车将军,封爵左庶长 稍迁柳元建忠将军,封爵左庶长 平兴将军贺重宝,封爵左庶长 稍迁池方混同将军,封爵五大夫 擢杨再兴昭勇将军,封爵五大夫。” 李懹将绢帛一合,高声道:“除已经明示之人,各位将军所在驻地会在之后发下公文,其余大小将军校尉官职不变,然爵位进二,望各位同僚勉力上进。” 随后恭敬的将绢帛放入一旁托盘中,自己回去站好。 “……封赏就到这里,诸位可有不同意见?是否有所补充?” 龙椅上,吕布双手放于桌上缓缓开口。 “臣无异议!” “臣也是!” 下方不少人心情激荡,面上颜色红润不少,吕布扫视一番诸人,高声开口:“今日所封不过是开始,各位——” 雄壮的身子从龙案后站起,双手张开:“这北地还有大片土地等我们夺取,朕希望,届时会有亭侯、乡侯、乃至县侯立于朕面前,莫要因今日之爵位而满足。” 说完,便向御阶下走去。 下方众人齐齐拱手下拜:“为陛下效死!” “正如朕登基前所说,北地根基浅薄,我等为国为民都要休养生息,是否能征服辽国,这一举动都在你我手中握着。” 举起拳头晃了晃,随即放下手:“尽快将科举、开垦荒田之事做下去,谁阻挠坏事……” 迈步朝着外面走去:“杀谁!” “臣,遵旨!” 应答之声有若洪钟,在殿中回响。 有人抬起头,看着远去的背影沉思一下,快步走出,赶了上去。(本章完) 附上一临潢府图 群里老铁提供,比我自己找的要好,就选这个了,另一说,图中河流部份有另一说是之后才有的,毕竟城址南侧的白音戈洛河多次改道~(本章完) 第924章 太史令 出发(二合一) 吕布走在宫内,蝉鸣虫叫之音一直在耳边响着,走过参天大树投下的班驳,曾经在皇宫中的青牛白马石佣被撤换一空,两旁的墙壁上新雕刻上战马拉车图与将军出征像,看起来少了几分胡人气息,多了两分属于军伍的肃杀。 轻车熟路的左拐右转,带着余呈与一众亲卫来到御书房。 登基做了皇帝,吕布觉着事情更加多了,如今麾下文武大都是自己的班底,少数后加入的也因着各种缘由、诉求而心向齐国,控制下的辽东经过数年已经大多数真心归附,没了士族掣肘的他,骤然感觉到了权利的另一件事情。 “陛下,这是今日送来的折子。” 吕布脸上抽搐一下,看眼恭敬站在那边的太监,又瞅瞅桌上堆成小山的奏折,上前拿起一本,翻开看了一下,随手往后一扔。 哗啦啦—— 奏折翻滚,纸张在空中发出响声,“啪——”掉在地上。 “又是祥瑞,朕登基半个月,这祥瑞奏折多的能烤一头羊。”摇摇头,伸手拨拉一下桌上的公文,再次随手抽了一本,看了一眼,照样朝后扔出去。 砰、啪—— 异样的声音传来,吕布急忙转头。 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看看砸在自己身上的奏折,蹲下捡起来,向着吕布作揖:“臣吴角见过陛下。” 直起腰:“可是谁气着恁了?” “吴卿怎地来了?”吕布歪了下头,有些奇怪,却还是一摆手,指指一旁的木椅:“过来坐。” 自己转过桌案,坐下椅子:“没人气朕……也不对,是有一些人气朕。” 说了两句,吕布自己都觉有些好笑:“下面不少郡县的官员上书,言地方有祥瑞产生,呵——朕又不是不知不知他们那些心思,与其有时间心思在这上面,还不如给朕开垦两亩地来的实在。” 吴角撩起衣袍坐下,闻言笑了一下:“陛下既然知晓,严加训斥就是,不然以后都如这般溜须拍马,怎生得了。” “等下让张琳起草下诏书用印发下去就是。”吕布轻拍下桌子,手指随意的动着:“说来还是可用之人少了些,朕闻宋地对读书人优渥,也不知会否有人前来应试。” “陛下莫要焦虑。”吴角老神在在,捋一把胡须:“就算宋国优待读书人,然而天下读书人多如过江之鲫,而官职就这般多,总会有读书种子来这边寻找机会。” “言之有理,且放宽心等着就是。”吕布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吴卿过来所为何事?不会只是同朕闲聊吧?” “老臣却有一事。”吴角捻着胡须,微微沉吟一下:“臣这一路走来,从一道馆道士混入江湖做到山寨之主,又蒙陛下不弃纳入山中,直到在这辽东打下偌大基业,许臣兵部之职。” 吕布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的轻轻点动桌面。 “陛下,自家人知自家事。”吴角拱拱手:“臣纵然有几分急智,却不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辽东一地之时已经感到力不从心,而臣也笃定齐国将来疆域会越来越大,届时臣这两分能耐怕是撑不起肩上重担,是以还请陛下另选贤能入兵部。” 吕布看着他,忍不住开口:“你这是要辞官?” “非是辞官。”中年男人摇摇头,面上的神情带着一丝无奈:“为陛下效力这般久,臣当年在山上时就发觉,陛下与绿林豪杰不同,一开始就非是江湖人的路数,臣勉力追赶多年,仍是觉得学识、眼界差之甚远,是以臣愿意让贤于他人。” 吕布眉心平复下来,想了一下艰难点头:“也罢,你都这般说了,朕也只有同意,不然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谢陛下。”吴角拱拱手,似乎是放下心事。 吕布看着他想了想:“不过如今急切间也找不到人接任,你还是先做着就是……朕记得你对天象甚有研究,且对婚丧嫁娶应是熟悉,可对?” “陛下所言不错。”吴角点下头,伸手捋一下胡须:“做道士之时,夜观天象,测验天文,国祭、丧、娶奏良日及时节禁忌都乃是臣之主要功课。” “如此……”吕布展颜一笑,指指对方:“太史令一职你不会再拒绝朕了吧?除非你将当年功课忘的一干二净。” “陛下说笑。”吴角哈哈大笑:“那些都是已经刻在臣脑内的东西,如何能忘却?” 说着站起一揖到地:“臣谢陛下!” “先下去吧,对了……”吕布摆摆手,又想起一事:“之前某同尚书令商议过,再兴与琼英的婚事定在两月后戊子日,婚事还要你去费下心,一切行程、禁忌多与杨尚书探讨。” “臣领命。” 吴角说着,这才回身走出御书房。 吕布坐在桌后良久方才摇摇头,随后传旨张琳,让其起草诏书申饬郡县官员,并催促开垦荒田一事,又将奏折拿来一一看了,直到华灯初上,这才站起走出房门。 皇宫大内经过最初的混乱,已经再次步入正轨。 后宫中,耶律答里孛本是以为吕布会做主分配宅院给她们四个,却未曾料到,邬箐三女生活习性与大多数人不同,她们从在宋地之时就整日住在一个院里。 到了辽阳府,虽是有了更大的地方,却更愿意彼此亲近,也是在一起住着,更何况等发现自己生的那不省心的孩子玩在一起不用亲自特意去照顾时,更是整日同吃同住。 这等情况下,身为唯一男人的吕布也是痛苦并快乐着,自然,单打独斗、双剑合璧、一雕双兔、一矢双穿乃至一举三反的艰辛与舒爽,不足与外人道哉。 是以三女直接将原本属于辽皇元妃萧贵哥的院子占了下来,无它,做为诸妃之首,这里的院子是最大的,让陶宗旺稍加改造,住下几人完全没问题。 耶律答里孛本还想回自己做公主时所住之所,却被三女好说歹说拖着要住到一起,天寿好歹也是一个公主,何曾经历过被人连说带拽的阵仗,等她想要用力挣扎,又被扈三娘与宿金娘两个联手给镇住,等回过神来就是眼前这般情景。 “郎君回来了。” “快些用膳吧。” “答里孛,别站着了,过来坐。” 三个女人一人一句,招呼着刚进门的吕布过来,又催促一旁站着的天寿一起,耶律答里孛张张口,又闭上,心中却发觉并不反感,自从她母亲故去,就整日一人在宫中,虽说吃喝不愁,却到底没人前来陪伴。 顺着话,她静静走过来坐下,看着吕雯扑去吕布怀中,被举起来扔到半空接住发出欢快的笑声。 皇帝…… 也可以如此没有威仪? 歪了下头,脑海里,耶律延禧那张总是对子女伴着脸的面孔浮现一下,吕布随手将吕雯抱在怀里坐下,看她一副出神样子:“怎地了?想什么这般入神。”“没什么。”耶律答里孛惊醒过来,摇摇头,笑了一下:“没想什么,用膳吧。” 吕布也不疑有他,拿着筷子一边喂着女儿一边自己也吃着,另外两个小的看着姐姐的待遇也从各自的座位上站起,慌得扈三娘与宿金娘急忙把小人儿放到地上,看着他们跑去吕布身旁要吃的。 “郎君你就宠他们就行了。”邬箐翻个白眼:“你看现在吃饭哪还有点规矩,一个个的坐没个坐相。” “嗯?”吕布给儿子夹一筷子肉,看看对面四女,面上一笑:“朕以前整日打仗,现在又忙于公事,少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 又夹起鱼肉放入小女儿的嘴里,嘿嘿笑着:“如今能和孩子多亲近一下也是好的。” 耶律答里孛终是忍不住道:“郎君不怕在孩子眼中失却威严?” 邬箐、扈三娘、宿金娘也抬头看着他,好奇的等着回答。 “朕何必在自己家中逞威风?” 扫视一眼四女,吕布不由笑起来,抱着吕雯的手摸上她的头发:“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等说是妃子,与朕之妻没分别,至于孩子……只需当朕是父亲就好。” 一番话说的四女眼中秋波流转,邬箐三女不知耶律答里孛如何作想,她三人随吕布日久,想想他之前的做派,念及现在,确实没甚不同,面上神情越发的温柔。 接下来的时间,一男四女吃吃喝喝,随口说着些趣事,邬箐三女觉着宫中无聊,想要邀请些相熟的人进宫,吕布也不拒绝,只是嘱咐她们多备些吃喝,不要慢待客人。 夜色逐渐降下。 天空挂上星月,临潢府万家灯火铺砌出了一条人间烟火。 夜深后,邬箐三人先顾着孩子去睡觉。 吕布与不知不觉多喝了两杯,有些微醺的耶律答里孛走在外面的院子中,蝉鸣声在耳中不时响着,成为妇人的少女不由抬头看眼星空。 吕布后宫的氛围与她自小经历的相悖,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一团和气,着实让她心里有些艳羡,她母亲原是宫人,没甚地位,能说得来的只有文妃之子耶律敖卢斡与其女耶律余里衍,算是她在这皇室中感受到不多的温暖。 今后在这里不一样了吧…… 微微晃动一下,陡然觉着一只有力的臂膀伸过来,一把揽着她,耶律答里孛一惊,带着醉意的杏眼斜看过去:“陛下……” “你醉了,叫朕郎君即可。”淡淡的声音传入少女的耳朵,吕布带着她大步踏去院里属于她的那间厢房。 “等等……陛下……别急……没进屋……哎呀……你的手……” 院落里,蝉鸣声阵阵,不多久,隐隐约约从屋子里传出一些让人脸红耳赤的声响,余呈在院外带着侍卫把守四周,仿若与世隔绝。 …… 属于孟秋的天光延续。 北面的女真兵团在谋夺乌古敌烈部,而在上京的将军也陆续接到去各地驻守的军令,新设立的羽林卫、武卫、北军、射营在抽调精锐士卒进入军中,折损的军队则是精选之前俘虏的辽军入伍,又剔除老弱,责令其屯田五年可换回自由身。 随即选地将这些俘虏打散带过去,上京开往四周的官道上满是行走的身影,整日间响着轰鸣的脚步声。 而在朝堂上,礼部的几位大臣正做着出使的准备,完颜希伊领命只待北边战事分出胜负就要出发,同行的还有调过来护卫的曾密与曾魁。 而冯升、孙琪两个已经受命去往高丽,一是宣告下齐国立朝,二也安一下高丽人的心,让其别给自己后方添乱。 皇城,一只只木箱准备齐整,侍卫、太监正拿着粗绳将其绑于车上。 李助、张顺、马麟、杨林正走在吕布身后,高大魁梧的皇帝拍拍马车上的箱子,发出沉闷的响声:“终于知道李卿为何之前一定要调出吏部了,感情是嫌那边的事情太多,进入光禄寺,这宫廷宿卫及侍从又未征召完毕,你此时正可躲下清闲。” “陛下言重了。”李助笑眯眯的在后面开口:“臣这不是也要带队前往宋地寻柴大官人一行吗,哪里有清闲可躲。” 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之前商议的北边之事,臣也要去找些东西回来预防才是。”,拍了拍脖子:“这六阳魁首可不想轻易的送给陛下呢。” “哈哈——”吕布长笑一声,摇头指了指他:“你啊……说的朕好像残暴之君一般。”,行走的步伐稍微缓缓:“尽心做事就是,解决了北面,咱们就可以腾出手向南了。” 后方张顺、马麟、杨林等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别说没听懂他二人所说何事,就是听得懂也要装着没听见,几年的官场生涯,让这些汉子早就知晓,遇事莫要太过好奇。 “今次南下可还有何要带的人或物?”吕布在前转了个话题。 李助想了想,摇摇头:“臣没有。” 又转头看向后方,张顺见状也是摇头,倒是马麟、杨林两个对视一眼,拱手道:“陛下可否调一队斥候给我等?” “嗯?” 吕布侧下头,杨林开口道:“今次去柴进那里,从海路过去,下船也要走不久,宋地绿林好汉众多,有斥候在,也能提前预警一二。” “……也好。”吕布想了下点头:“一会儿朕给你等一道手令,持着它去军中选人即可。” “我二人有人选。”马麟嘿嘿笑着:“我等和时迁相识,陛下不如将他派遣过来,我等路上也有个伴儿。” “准了。”吕布挥下手,放下时随手捏一下太平车的木栏:“不过你等去了宋地莫要声张,悄悄的去沧州就是,还有……” 临时起性的吕布转眼看下李助:“问问柴进有没有能弄到粮食、火器图纸乃至原料的路子,朕……” 啪—— 大手拍了下木头,狠狠一捏:“全要!” 李助点点头,拱手:“遵旨!” 不久,前往河北东路的队伍从上京出发。(本章完) 第925章 北部二三事 婚期将近(二合一) 从上京去往宋国河北非止一日,而世间之事并不因他人之行而会稍停。 仲秋上旬,远在巨母古城的萧乙薛终是扛不住乌古、敌烈诸部的压力,率本部兵马、并两部族兵、静边城援军,共一万七千人马欲要寻完颜娄室决战。 远在西边屠戮的完颜娄室得后方斥候消息,当即带兵向着西跑,直到夜晚方才命完颜宗翰与乌林答泰欲率本部兵马与做为奴隶驱使的乌古、敌烈两部俘虏共六千人吸引萧乙薛注意。 他自己则是统率四千精锐与九百札只刺部骑兵趁夜渡过胪胊河,从河岸南边绕过一个大圈,向东跑了近三十里方才再次渡河回到北岸,也不休息,带着兵马一路追在辽军身后,紧急而行。 当是时,萧乙薛率军急追一夜,终是在凌晨与完颜宗翰、乌林答泰欲所领兵马相遇,靠着人多势众,将这六千兵包围在内,一众奴隶降兵先溃。 二将带着女真骑兵亡命冲杀,身披数创而兀自高呼酣战不止,数次杀溃前方之敌,让指挥军队的萧乙薛面色铁青,一个劲儿催促各部上前,静边城主将见这伙女真兵死伤不少,以为有便宜可占,抢攻下被完颜婆卢火突入身前阵斩当场。 静边城守军,溃。 混乱在前面展开,各部大小头人见前方女真人骁勇,急忙后退,顺便调遣自家族兵牧民上前稳住,只是他等一番调动,倒是让后面军阵混乱一瞬。 也是此时,完颜娄室抓住机会从后突袭乌古敌烈部后军,两千五百精锐女真骑兵与一千五百使女真中郎将麾下悍卒杀散后方骑兵,突入中军。 在后的脱招则是带着札只刺的骑兵打起顺风仗,四处驱赶溃散开的骑兵,赶羊一般让他们冲向自己的前军。 是日,乌古敌烈诸部溃散,死伤不计其数,近四千人向完颜娄室投降,而齐军在战后统计也有近一千人永远长眠于此,尚活着的,人人带伤。 萧乙薛率兵向河董城而逃,被女真人在后追杀一路溃退去西边西北路招讨司所在镇州,比及人到了城内,身边仅剩十余名亲卫。 同一时间,脱招让族人将胜利的讯息传向远在北方的部族。 中下旬。 失去萧乙薛的乌古敌烈部与完颜娄室数战于野,所率骑兵尽败,敌烈八部、乌古三部族长过半陨于沙场,其妻女被掠入军中,美艳者留下、失却颜色的身死当场。 仲秋末,达里底、迭烈德两部主动迁徙而出,浩浩荡荡的车队、牲畜在乌纳水附近排成一条长带,离开家园的啜泣声响彻河岸,悲凉的歌声传唱在草原上。 跑到乌孤山西侧的石秀与他的伴当打开铁笼,静静看着虫子蹬着粗壮的双腿跳远,消失在一片翠绿之中。 季秋初,天气转凉,接连的战败与屠戮让乌古敌烈部胆寒,札只刺的族长接到脱招的传讯,亲自率领族中剩余的五百族兵与周边大小部落牧民两千五百南下,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骆驼身上。 乌古、敌烈诸部降。 完颜娄室大喜,连忙率军连下塔濑主、河董两城,命完颜活女与完颜婆卢火各率五百女真骑兵并俘虏守城,自己带着大军杀回东边巨母古城与静边城,札只刺人则是仆从军一般跟着齐军向东而走。 季秋上旬,数战数败的两城向完颜娄室投降,完颜娄室分兵完颜宗翰守静边城,自己与曾涂、完颜宗弼留在巨母古城,一面派令骑回临潢府露布报捷。 至此北方的战事在寒冬来临之前终是结束。 …… 天气的转凉带来的不光是加穿一身衣服,陆续有果蔬在这天气里采摘,南城的普通百姓高兴桌上能多几样菜色之时,对如今安稳的生活越加珍惜,毕竟听闻北方还有战事 不时有来自临潢府附近,乃至辽东的新鲜果蔬送入宫中,整个宫中此时最过忙碌的就是周大荣,指挥着一众太监将送来的东西搬去后宫,有易存储的就放入地窖,那嘹喨的嗓门隔着一道宫墙都听得见。 清凉的风吹过凉亭。 衣袂一阵飘动,吕布仍是一身夏季打扮,轻薄的丝绸衣衫被风吹动,让那魁梧身躯的轮廓能被人看见。 他面前桌上摆着新送来的瓜果,用清水洗过的果皮上尚有晶莹的水珠,天光下让人看着甚有食欲。 对面,一身官袍的乔冽与房学度正坐着,吕布伸手将盛着果子的盘子向前一推。 “最近几日天天吃这个,朕都有些腻了,不过味道确实不错,二位卿也尝尝。” 乔冽与房学度对视一眼:“谢陛下赏赐。”,伸手拿起塞入口中。 吕布看着他二人吃下,若有所思道:“整日的运送东西入皇城,应是也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朕恨不得现在一个铜子儿掰成两个,莫不如还是停了这等耗费人力物力的事情。” “陛下此言……差矣。”房学度听闻,囫囵吞枣一般将口中的果肉咽下去,开口:“宫殿之于帝王,乃是威严之象;四时果蔬入皇城,乃臣民对陛下赤诚敬意之表。四方供奉,山川奉礼,皆因陛下仁德昭彰,恩泽广施,令天下归心,百姓感戴。此等佳果美蔬,虽微不足道,却寓意邦国和顺,岁稔年丰,万民共庆,正是盛世之兆啊。” 吕布、乔冽有些愕然的看着他,房学度愣了下,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皇帝:“陛下为何这般看臣?” “朕只是没想到你这厮如今竟然也学会了溜须拍马那一套。”吕布摇头失笑,伸手指指对面。 房学度脸皮一红。 乔冽也是失笑一声,却还是转首看着吕布:“陛下,房尚书虽是说的有些夸张,却也在理,况且我等又非是占了整个中原,要从南方送那荔枝过来给恁品尝,左右不过几个郡县的距离,费不了两个钱。” “朕听出来了,你这是说朕不够痛快。”吕布呵呵一笑,指指乔冽:“可莫以为朕这些年的书是白看的,那‘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诗词也是知道的。” “陛下说笑。”乔冽笑眯眯的看着他,耸耸肩:“臣本意只是说陛下享用这些并不出格,可没有嘲笑之意。” “得了。”吕布挥挥手:“说起来,前些时日完颜娄室在北边与辽人战而胜之,至今日也该是有个胜负,朕上次就说有开北地都护府,治理诸部,使其为我所用,如今时机当到,你二人对此还有何见解?” 乔冽、房学度在那边静静思考一番,前者想了下道:“陛下不如尽早开设,若是李助的计策生效,则来年草原会进入一片荒芜,没了同甘共苦的那份情,相助的感情极容易在数年之内消耗殆尽,届时那些喂不饱的狼又会反叛,不若从挟之以恩、诱之以利,虽不敢说长治久安,数十年安稳应是没甚问题,至于之后……” 握拳一晃:“再打就是。”“陛下,北地历来苦寒,常人难以适应……”房学度一旁捋须思忖,缓了一下:“又何况军中生活本就枯燥,将士若是长时间待在草原难保不会因念家而生出别样心思,是以不如几年一更换,让将士有个盼头。” 吕布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点点头,大体上二人所说没出他的意料,拍了下大腿:“既如此,这一任北地都护要和善些才是……兵部可有推荐之人?” 房学度低头沉思一下抬头:“宣威将军牛皋性子沉稳可为都护。” 吕布想了想,点头:“牛皋作战勇猛、性子良善,却是首任都护人选,然其本人不够机敏,需配一副将才是。” 房学度再次想想又道:“那臣荐广威将军王俊为副都护。” “嗯……王俊为人灵活,可为牛皋查漏补缺。”吕布满意点点头,这才抬头看看天:“时辰不早,朕还要去处理些奏折,你二人回去写个折子,商议下长史、司马等人都由谁出任,到时递上来给朕看一下。” “遵旨,臣告退!” 两人齐齐站起拱手,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吕布方才站起身来,朝着御书房处走了过去,只是尚未曾到那边,已经在皇宫混熟的女儿吕雯出现在他面前。 “爹爹——” 一声清脆的叫声,小跑过来的女孩儿被吕布笑着举起放到肩上:“你这小家伙怎地在这?” 四下看看:“你娘呢?没跟着一起来?” “娘娘在同三位少母玩马球,耶律少母打的真好。” “哦……” 吕布点点头,心中却是觉得宽慰,他又不能分身,如今女人们有着自己的事情做,总好过整日闷在家中,拍拍女儿的小腿,有些好奇:“那你来找爹所为何事?” 吕雯身子动了动,做爹的知道这是要下来的意思,连忙将她放到地上,就见她从自己身上小布包中掏出一个木制的簪子:“娘娘与三位少母总是在说要给琼英姐姐一些礼物,我听少母说什么她嫁人后就不再是一家人要去外面住,是以准备送她些东西……这是我的礼物。” 吕布怔了怔,伸手接过那根木簪,这簪子的材质…… 好吧他不太懂,只是看起来甚是可爱,宛若一只镂空的蝴蝶栖息其上,蝴蝶翅膀下方用红绳编成结,穿过一枚铜钱的方孔系着,铜钱下方又系一绳子,延伸出的部分是彩绳编就的流苏,缀着不知名的碎玉。 绳子看上去很新,就是木簪有些包浆,似乎时常被人把玩的样子。 低头看看眼巴巴看着木簪的小人儿,吕布笑了一下:“舍得?” 吕雯眨巴眨巴眼睛,狠狠一点头。 “好。”吕布蹲下身子,一手摇一摇木簪,一手摸上她脑袋:“那爹就替你送过去。” “哦。”吕雯点点头,有些不舍的再看一眼木簪,说了一句“娘娘说爹忙,就不打扰爹了。”,随后转身风风火火的向外跑去。 吕布喊了一声:“看路。”,随后摇头:“这性子……和邬箐一点也不像,也不知像谁。” 后方的余呈没说话,只是眼睛没忍住往吕布身上斜了一下。 前方的皇帝没看着,手中掂量一下木簪,呢喃一声:“……已经快到婚期了吗?” 沉思一下:“走,先去皇宫的库房看看。” 拽开流星大步向着远处走去,后方余呈等护卫连忙跟上。 不多久,有抬着箱子的侍卫跟在皇帝的身后走出。 皇室第一次婚礼日期将近,这一点在皇城中甚是明显,太监、宫娥乃至侍卫,在将主路上的地面打扫干净。 不少绸缎庄接了红绸的生意,成车的红布拉往皇宫大内,是以民间开始传言,皇帝要纳妃子,传着传着就成了皇帝不光要纳妃,还要选出七十二名美女填充皇宫,非身段好的不要、非处子不要、非是官宦人家的不要。 一时间,这种言论在市井间颇为流行,南城的老少爷们儿喝多了时候,谁不拍着胸脯说一句,我邻居的外甥他三舅的四姑父家有小娘子被当今陛下看上,已经下了圣旨要送入宫去,云云。 自然也有知道真相的,只是他们的消息在前者面前哪里能够吸引人,都是传着自家皇帝的小道消息。 这让听到的人不由哭笑不得,偏偏也不好以这种事情去给人定罪,倒是让临潢府的百姓着实乐了两天。 只是普通人在乐,文武百官则是在忙碌。 杨家小官人、新封昭勇将军杨再兴,将要与当今圣上亲封的平南县主结亲,这对当年从梁山来辽东的人来说,有一种看着自家子侄辈结婚的感觉,纷纷送上准备好的礼物,以示自己的嘱咐。 而对文官而言,杨邦乂如今身为尚书令,几乎可称是百官之首,此等巴结上司的事情如何能够错过,是以也是纷纷慷慨解囊,送去新婚贺礼,只为能在人眼前留下个印象。 至于家中有妇人或是晚辈的,则纷纷让人去与平南县主套套近乎,好歹也是齐国皇室第一个出嫁之人,纵使不是吕布亲生,却也是他亲养长大的,藉此机会能与县主有所联系,或许在将来某一日也能用上。 自然,也有的人想不到那般深远的地方,但无论如何,二人的婚期。 近了。(本章完) 第926章 杨再兴大婚(求个月票) 天顺四年,季秋戊子。 皇宫中有丝竹管乐之音奏响,穿红挂彩的郎君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 皇城城墙上,几道身影站在其上。 “琼英也长大了……” “是啊,刚来的时候才不到朕腰间那么高,转眼间就嫁为人妇了。” “该去准备一下了,还要去杨府。” 高大的身影当先向后转去。 …… 《礼记》中有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虽是宋人只保留纳彩、纳吉、纳征、亲迎四步,做为东汉末年的老古董与饱读诗书的杨邦乂还是默契的走完了全部六礼程序,正式进入了齐国第一位县主出嫁的日子。 阳光洒在满街张灯结彩的长街上,街道两侧人影攒动,来来往往穿着常服的士卒正忙碌着,将大红彩绸挂在路旁的灯笼和高竿之上。 街巷口,几个身材魁梧的士兵用粗壮的双手将一幅“鸾凤和鸣”的喜帘仔细挂起,帘上的绣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让一旁看着的几个路人不由停下脚步,有些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到底何处在准备婚礼。 杨邦乂自从任了尚书令,早就搬入陶宗旺改建好的宅院,并不是什么深宅大院,却也是南城里数的上的豪宅,而这些对他来说,足够了,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而为着今日的婚礼,从纳吉之时杨家就开始准备。 与杨邦乂关系较好的蒋敬、刘敏等文人就在一旁帮衬着,都是一个脑袋顶一个家的汉子,谁在这辽国也没个亲戚,在外不靠关系好些的友人如何能活? 是以这两人出人出力,杨邦乂自己则是亲笔写就婚礼请柬送去同僚手中请人过来。 不说他是朝中新贵,单说他家与皇帝的关系亲近,嫁进来的县主也是做女儿养的,是以文武百官没一个在这种大喜日子里拂面子的,纷纷没口子的答应下来,亦是结伴在这一日走入尚书府中。 所以这里很快就成了齐国文武的聚集之处,不少往日交情不错的人三五扎堆凑在一起,几个女真将领的发妻因着自家男人在外征战,却仍是带着贺礼与孩子过来凑热闹,杨邦乂夫妇俩亲自在前后院招待着客人。 女眷自然有着聚在一起会客的地方,尚书令府中的侍女领着这些来观礼的女宾去往后宅,跟着母亲来这边的完颜金弹子不耐烦听母亲与其他妇人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话,打了个招呼自己出外去了。 尚书令府颇大,完颜金弹子却觉得气闷,这段时日琼英因为婚事少有出现,让他这个缺朋少友的孩子有些寂寞,兜兜转转也不知路径,自己人在哪里,耳中只听着几声嚷嚷传来。 “快点、快点,将这些鲜鱼、河虾送入后厨。” “那边的,小心那坛子,去扶着些,摔碎了小心你狗命!” “快些进去,今日陛下也要来,莫要偷懒。” 完颜金弹子挑了下自己那粗黑一字横眉,好奇的走了两步从转角处探头看去,后厨被二十名禁卫团团围着,周大荣正叉着自己那胖腰,将下人指挥的团团转。 只是他年岁尚小没认出那是谁,也没发现那些下人都是面白无须之辈。 感觉无趣的他撇撇嘴,看着那边有侍卫将目光投过来,身为完颜宗翰之子多少也知道些忌讳,当下将脑袋缩回来,看脚下有颗石子儿,不由伸脚踢一下,看着那石子儿飞出去,“啪”砸在墙上,引的那边几个禁卫喊了一声:“过去看看。” 啧…… 心里暗自啧了一声,这小牛犊一般的孩子连忙转身就跑,他本就不知这里的路,七扭八转的更是不知跑去哪边,眼看着跑过一道长廊,前方一阵开阔,定睛一瞧的女真孩童顿时一阵惊喜:“牛哥、阮哥你等在这里!” 前方,几个穿着崭新衣衫的少男少女站在一起,赫然是牛通、阮良、呼延钰、呼延玉英、孙岳几个半大小子。 他们小一辈的人被各自父辈带入府中,打过招呼,见父亲与人说的欢快也是不耐烦,自然出来自己找地方玩而逐渐的聚集在一起,正彼此在说着话,猛然听到有声音传来转头去看,见着那熟悉的粗黑一字眉也是欢喜:“金弹子快过来。” 男孩当下飞快的跑过来见着几人嘿嘿一笑:“还以为今日这里无趣的紧,没想着你等也到了这府中,在说甚么呢?” “你才是。”牛通长相有些向他父亲靠拢,肤色看上去有些黝黑,拍了一下完颜金弹子胳膊:“你小子来了上京也不去找俺们。” 完颜金弹子瞪大眼:“俺不知你们在哪,去哪儿找?” “学堂啊!”牛通也是瞪着眼:“你就不会去学堂找俺们?” 完颜金弹子挠挠头一时间不知怎么说,倒是阮良在旁边幽幽来了一句:“有没有可能金弹子并不知咱们在哪个学堂。” “是这样?” 牛通看眼阮良,见他一脸无语,又看看呼延钰与孙岳,那两人也是点点头,这才摸着脑袋哈哈一笑:“罢了,反正今日都碰上了,以后不就知晓了?回头和你家里说下,一起去就是。” 接着一拍比他高一个头的孙岳:“金弹子还没见过吧?这是安北将军家的小郎君——孙岳,也是咱们中最大的。”,停了停:“除县主与再兴兄最大的。” 又给那边的少年介绍了金弹子,方才一只胳膊架在金弹子肩膀上,笑嘻嘻的开口:“俺们方才正在说晚上如何为难再兴兄的事情,这般轻易将县主娶回家了可不行。” 完颜金弹子两眼一亮:“既然恁地,那算俺一个!” …… 外面。 尚书令府正门大开,门外用青石铺就出一条道路,上铺红色羊毛毯,华盖高悬于上,朱漆门楣上挂着金字红匾,上书“麟趾呈祥”用红色的绸缎包裹着。 吹吹打打的乐人奏响了清脆悠扬的笙箫,欢快的声音随着唱响宾客礼单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蒋敬亲自坐在门口帮衬着记录,迎宾的则是长相俊朗的吕方。 如今在军中不过军司马一职,杨再兴升昭勇将军,吕布对他期望颇高,许他领一部八百人,又抽调军中老卒四百配给他,吕方正好归在其中调遣过去,今日也算是被上官拉来做苦力。 街头巷尾,不少人围观了过来,临近的几个宅子有人的打开高处的窗扇,探头探脑的看着外面,云英未嫁的姑娘脸上带着憧憬。 “这是新任尚书令家吧?原来俺记得是哪位契丹贵族的宅子。” “也不知这娶的是哪家的小娘子,啧啧……这是老牛吃嫩草。”“别胡说,这乃是平南县主下嫁他家小郎君,小心祸从口出。” 街道上,絮絮叨叨的话语声里,人们说着自己知道讯息,乱糟糟的喧哗热闹,却没人敢去围上那边有兵马守备的街道,那一领领擦洗干净的甲胄上还能看出有着刀砍斧劈的痕迹,显然不只是些样子货。 有大姑娘小媳妇眼带好奇的看着远处,等没见着迎亲队伍随即将目光转向周边,看着俊俏的小郎君、大官人纷纷与同伴说着什么,惹来友人的一阵嘲笑。 也有货郎趁机提着自己担子走过来,吆喝几句招揽着客人,不少人纷纷将他叫过来,掏出钱袋买上几个干货、蜜饯类的解解馋,有不差钱的主儿则是买了些新鲜水果,用袖子擦擦张口就咬,吃的汁水横流,一面同人说的口沫横飞。 也有人看着这里人多,贼头贼脑的潜过来想要自力更生一番,却总是被人堆里盯着的差役、捕快给拿住,哭天喊地的被带走。 小小的街头一时间众生百态,在这不大的地方频繁上演。 混乱间,陡然有人喊了一声“来了、来了!”,远处响起丝竹管弦之声,一道道披红挂彩的身影映入眼帘,有侍女在前撒着采摘好的瓣,后方则是鼓着腮帮举着乐器拼命鼓吹的宫庭乐师。 有小孩撒着欢的乱跑,行走在两旁的宫女、侍卫也不去驱赶,相反后方提着斗的人走上前,伸手进去掏出一把撒去一旁,内里装着的麦草、豌豆、红枣、核桃、铜钱、麸皮如雨般落下。 随后有男女的歌谣声同时响起: “一撒麸子二撒料,三撒媳妇下了轿;四撒金子五撒银,六撒媳妇进了门; 七撒核桃八撒枣,九撒夫妻百年好;十撒一把满堂红,日月长存家道升。” 这撒草料之俗亦是始于汉,是为了镇压“三煞”之神。 三煞者,谓青羊、乌鸡、青牛之神也。凡三煞在门,新人不得入,犯之则损尊长及无子,是以为使新人安全,人财两旺,方才以谷豆与草禳之,则三煞自避,新人可入也。 只是寻常人家是入门之时撒,如今吕布嫁琼英却是奢侈了一把,直接从皇城那边一直撒去杨邦乂府中。 不过这也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撒在这临潢府何处都等于是撒于家中一般。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八抬大红轿前,金甲执戟的仪卫整齐划一,宫廷仪仗撑起锦绣彩幡,象征皇恩的龙凤图案格外醒目。 换下戎装,内里穿着一身玄色衣衫,上有蝙蝠云纹阴秀,外套一件大红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形随着战马起伏,一双有力的手使劲儿捏着缰绳,额头隐隐有汗渍,正看着两旁围观百姓笑的僵硬。 “再兴,笑的太僵硬了,放松一些。” “你这是娶亲,不是去打仗,话说你小子上战场也未这般紧张。” “你小子不会是怕了县主吧?” “哈哈哈哈——” 耳边传来随行之人的笑声,能来的都是军中年轻的将领,徐文、董先、赵立、韩世忠、狄雷以及安仁美这个看不出到底多大的俊俏郎君,如今一个个正坏笑的看着杨再兴,其中调笑之意再明显不过。 杨再兴回头冲着几人翻个白眼:“等你们婚礼之时,看我怎生回报你们。” 韩世忠嘿嘿一笑:“你小子先过今天这关吧。” 董先回头看眼后方的轿子,眼中闪出促狭的神色:“杨小子,你小心以后被县主骑在头上啊。” 徐文哈哈大笑:“他就没在上面过。” “你这厮……现在闹的热闹,莫要忘了你也是快要与娘子成亲的。”杨再兴一张年轻坚毅的脸憋的通红,最后硬生生挤出一句:“我等你婚礼的时候,你看我怎办!” 徐文面色也是一变,他的婚期也在今年,只是比杨再兴要晚上一些,只是这人也不输阵,脖子一挺,硬着头皮开口:“俺敢闹就没带怕的。” 几人正在笑闹着,猛的听安仁美说了句:“正经一些,快要到了。” 这几个没正形的方才将脸色一收,不远处,进入尚书令府的街道口就要到了。 吹奏的乐声陡然加大,尚书令府前的乐师听着,连忙住了口,领班的年老乐人听了几息,口中喊了一声:“我数一二三,跟着送亲的节奏一起吹,都警醒着些,别出茬子。” 老者将乐器凑到嘴边,带有皱纹的眼角一眯,“一……”“二……”“三!”,提高的音量似乎是一个信号,这帮乐人连忙使劲儿吹响,果然与那边的吹奏合上节拍,脚下也没停着,缓缓向后退去,让出府前这片空地。 抬着轿子的侍卫走向前门,停在红毛毡前方,放下轿子的禁卫退去一旁站定,方才有人请琼英下轿。 县主的出阁自然穿的隆重。 脱去往日一身劲装短打衣物,如今凤冠霞帔上身,头上戴的是珠玉点缀的金凤冠,霞帔上的五彩凤鸟图案华美至极,往日娇蛮的神情不见,微微低着头,仪态看去端庄矜持,一张如娇艳,抹着胭脂水粉,更添三分艳丽。 早有等在这里的尚书令府中的侍女提着小型的斗上来,将里面盛放的谷类和豆子朝她身上轻轻抛撒,饱满的颗粒撞在人身上,弹落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却被乐声给盖住。 杨再兴哪里见过她这等形象,一时间几乎没认出人来,傻愣愣的呆在那马上。 他二人身后,送亲的宫女和太监抬着象征皇恩的礼盒,更后方是两两挑着嫁妆的侍卫,队伍整齐肃穆,一直延伸出这街巷,虽非是十里红妆,却也是富贵至极,看那抬着嫁妆木箱的禁卫都是膀大腰圆之辈,如今却一个个都大汗淋漓,显然箱子内东西不少。 “下来了!别愣着!” “再兴小子,莫要在马上愣神!” 轻声呼唤让杨再兴猛的一惊,口中“哦、哦、哦!”的应着,翻身下了战马,连忙跑过去,在前方引领下入府门,后方琼英则是被侍女搀扶着一同进去。 “琼英来了。”面相慈祥的杨夫人早接着新人到来的消息等在门口,伸手掏出一个金镯子递过去:“今日过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这镯子乃是讨吉祥之物,你拿着进去就行。” 却是杨夫人信“进门带财”这一套,只等着人来送首饰过去,琼英早听说过这些规矩,闻言应了一声:“多谢君姑。” 伸手接过,方才再向内走。 外面,喧哗声陡然大作,却是提着斗的禁卫、侍女将里面的东西抛撒向外面的人,一时间引来哄抢。 祝福的话语声中,一对新人已是走向内堂。(本章完) 第927章 露布捷报(12月底月票双倍) 第927章 露布捷报(12月底月票双倍) 成亲成亲,拜堂方能算是礼成。 杨再兴手持同心结,一端握在琼英的手中,两人一走在道路上,一走在毛毡上,直入厅堂之内。 此时这偌大的厅堂热闹非凡。 穿着喜庆的文武百官笑吟吟的看着两人走过,“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美满和谐”等吉祥词萦绕在两人耳旁。 间或有着“俺早就知道杨小子对县主有意思,瞧瞧,这不是成了吗?” “县主好像以前也对杨小子也有意思。” “别说了,县主看过来了。”等等话语插入其中。 倒是让紧张的新郎心情莫名轻松一些,只是现场嘈杂,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到底是何人在说。 只是他也知,这等粗鄙之词当是以前梁山上的老将,不然断不会如此用话语调戏。 直至去天地桌前站着是如此。 视线中,方正的桌子上摆放着贡品,用一红布围着,一旁站着的李儴充当礼仪,看着两人分东西站定,提气开声:“一拜天地——” ……开始了。 杨再兴胸腔砰砰直跳,总感觉就算是让自己现在冲阵也好过在这里拜堂成亲。 用牵巾隐晦的擦了擦自己满是汗水的手掌心。 听着李儴“一从盘古判阴阳,天理昭彰立四方。人间虚空喜见察,对天拜礼贺媳郎。”的吟吉语。 机械的同身旁仇琼英跪下,动作中,女孩儿身上香气入鼻,让他忍不住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 天地三拜,叩首祖宗,两人做的恭恭敬敬,这等鬼神注视之事如何敢敷衍,况且是在众多朝臣的观礼之中。 “高堂入座——” 拖长的声音中,杨邦乂同杨氏走上前,早有人将座椅在天地桌前放好,一对夫妻顺势坐下。 杨再兴浑身僵硬的站起,忍不住看一眼琼英,女孩儿却是沉稳的很,甚至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二拜高堂——” 机械的跪下向着自己的父母三跪三磕,耳中有着“香火喜庆满厅堂,烛成双照洞房。两位新人参拜后,秋并福禄寿绵长。”之音。 坐着的老两口笑的见眉不见眼,杨邦乂往常自持读书人身份应该沉稳的样子也不见,有些发黄的牙齿露在外面,不住的捋着胡须。 另一边的杨氏则是眉眼慈祥的看着两人,就是不知是否想好了孙子的名字。 “夫妻对拜。” 跪着的年轻人站起,随后相对而跪。 李儴“寿娇艳吐祥光,寿酒香浓满厅堂。寿遇喜期吉星照,寿增夫妇永成双。”吟吉语声中,杨再兴转去琼英面前,两个年轻男女对着两拜。 李儴一声:“礼成——” 高昂的声音让现场顿时热闹起来,有好酒的如姚刚已经吆喝开“上酒、上酒!杨小子今日定要陪俺们喝个痛快!” 杨邦乂连忙高声道:“各位高朋,已经设好宴席,且与杨某同去。” 有人来请琼英去往后面,这平南县主瞥了杨再兴一眼:“少喝些。”的嘱托出口,看着他点头方才走去后面。 女眷那边已经在等着,身为今日的主角之一,她可是缺席不得,今日来的大多都是从前山上的叔伯婶娘,不能失礼于人前。 杨再兴看着她走去后方,这才舒一口气,此时礼拜完,只觉得一阵轻松,将披在外面的喜服袖子一撸,冲着姚刚等将喊了一声:“喝就喝,今天看见谁先躺下。” “好——” 关胜、上官义两个新任的北军校尉一竖大拇哥:“够豪气。” 唐斌在前面一拍姚刚:“找你挑战的来了。” 姚刚转头回看,哈哈大笑:“来——杨小子,今日让你看看什么是海量!” 韩世忠、徐文两个则是提着酒水过来,做为今日男傧相,他等自是不能坐视杨再兴被人用酒放倒,大喊着:“谁要喝酒?洒家带的烧春,管够!” “来来来,今日让你等知道知道什么事酒中豪杰!” 一众武将顿时哄闹起来,呼喊、邀战的声音不断。 姚刚、牛皋、酆泰等人将桌子抬起,拼到一处,狄雷、董先、赵立、安仁美四人抱着一个个粗瓷大碗出来。 砰砰乓乓—— 酒碗被人一个个顺着桌子排列过去,手持酒坛韩世忠、徐文上前倒酒,姚刚、上官义却觉着太慢,一人提起一个大酒坛,拍开泥封,反向倒过去。 清冽酒水入碗,顷刻间一股子酒味儿弥漫在酒席宴间,体型或是匀称、或是魁梧的汉子举起酒碗,豪迈的饮下。 杨再兴、韩世忠、徐文、狄雷、董先、赵立、安仁美几人也不甘示弱,一碗碗酒水下肚,一时间叫好声音不断。 只是有些粗豪的将军虽然每次都是一脸的懊恼,却仍是时不时就去灌安仁美,倒是让杨再兴这边轻松不少。 杨邦乂招呼了一圈,看眼武将那边已经喝下三碗,嘴唇动了一下,刚想要出声叫自家儿子,被后方刘敏一把拉住,清瘦的文士笑了一笑:“杨兄今日莫要扫兴,且让他等闹吧,来来来,咱们喝些。” 看看笑眯眯的刘敏,杨邦乂眼神向旁一瞟,邓飞、房学度、陶宗旺、曾弄、高桢、王政几人正带着笑意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这尚书令顿时咽口口水。 老夫今日好似也是在劫难逃啊…… 心中苦笑一下,杨邦乂吸口气上前,换上个笑脸:“来,各位高朋今日不醉不归。” “那朕今日怕是要住在尚书令家中了。” 还未入席,一把熟悉的声音传过来,酒宴中的声音一静,一众文武急忙转头,见着果是吕布正带着余呈、卫鹤等新立的武卫军走进来。 众人急忙站起,文武同时向着那边拱手作揖:“见过陛下。” “今日不必拜朕。”大手一挥,吕布一身常服走进来,高大的身影走去杨再兴身旁,敲了下他脑袋:“今日是这小子的大喜日子,朕总不能喧宾夺主。” 扫视一眼有些拘谨的杨再兴,呵呵一笑:“今日该做什么做什么,总不能成亲了,你却和朕生分了,要知琼英可是在朕家长大的,你这是想和你泰山生分不成?” 杨再兴苦笑,口中抗议着:“师父,我本就嘴笨,别取笑我了。” 那边的杨邦乂连忙上前来:“陛下,皇妃可曾来了?” “朕特意掐着时辰过来的,已是让她们直接去后面了。” 杨邦乂松一口气,吕布哈哈一笑,转过身一挥手:“来,将宫中的酒拿上来。” 后方余呈、卫鹤等人连忙带着武卫禁军将酒坛送来,一众好酒的文武顿时两眼放光,喉结上下滑动一下。 “都满上,朕今日高兴,和你们喝。” 余呈、卫鹤嘿嘿一笑,指挥着禁卫拎着酒坛上前倒酒。 “陛下这就耍赖了。”姚刚、上官义闻言顿时不干了:“恁那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俺们如何喝的过你。” 吕布一乐,尚未说话,猛然听着府外有喧哗之音,疑惑的转头看一眼,座中的几个将领色变,猛的站起:“可是有人造反?!” 奔跑的声音从府门处传来,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 时间往回调一些。今日尚书令府中的热闹让临潢府中的百姓甚是兴奋,不少人在与旁人说着县主出嫁的风采,甚至有文人、墨客因加开科举之事对朝廷心有好感的,拉着一起去旁边酒楼吃酒,顺便打听一下看谁知道科举的内幕。 有些寒冷的风吹在人身上,让几个小娘子忍不住缩了缩头,随即拉着同伴快速跑动想尽早回去。 就在这时,前方有惊叫传来,人群分开,露出一匹快速奔驰的战马,骑士手中握着旗杆,上挑着一张红布,用黑墨写着报捷公文。 伴随着一阵阵马蹄声的,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大捷!完颜娄室将军克辽军于北,我军尽收北方之地!” “大捷!完颜娄……” 单调的马蹄在远去。 “什么人呢……” “跑这么快赶着投胎?” “唉?不对,他刚才说什么?” 闪避到街道两侧的行人待战马跑过方才抚着胸口定神,半晌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抱怨的话语停了下来,酒楼的文人雅客、书生、豪绅也都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到窗边不顾天气寒冷,砰一声掀开。 战马奔过,飘扬的红旗晃过人眼。 “发生什么了?” “那人疯了在城内骑马,撞着人怎办?” “看他装束,是八百里加急……唉?不对!还是露布报捷!”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窗前响起,正好骑士又一遍高声大喊捷报,顺风飘来的声音让酒楼上的人瞪大眼睛,半晌才有人开口:“乖乖,不得了……” “北方草原被拿下了?” “张兄,我家中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家里还炖着汤呢。” 几个书生打扮的人看着外面远去的骑士,顿时面上颜色一变,匆匆跑回去,倒是后面有人骂了一句:“回去看书就看书,找什么借口,啐——” 远处,那骑士奔行方向正是皇宫,也是他幸运,不少禁卫正站在街市防备可能的刺客,看着他奔跑连忙上前拦截。 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同那骑士耳语几句,那人连忙身形一转,向着尚书令府上而去,一面口中大声报着:“大捷!……” 街边士卒神色振奋,纷纷举手欢呼“齐国万岁!” 高昂的声音与激动的面孔引的四方民众也莫名的开始呼喊起来,城内顿时一片山呼海啸的声音。 那骑兵在尚书令府门前下了战马,将武器、缰绳扔给门口武卫军禁卫,自己连水也没喝,一路奔跑进去,正看着吕布以及一众文武望向他,连忙往前几步,不敢太靠近,单膝跪地。 那边余呈、卫鹤上前用身体挡着吕布,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小的使女真中郎将麾下代曾将军叩首陛下。”双手抱拳,满是疲惫与灰尘的头颅重重一低:“我军大捷!完颜娄室将军击溃乌古、敌烈两部,北方札只刺部向我军投诚,如今乌纳水及以北草原尽握于我军手中。” 四周文武面上一喜,嗡嗡的低声说话声响起,酒席间曾弄直接提起酒壶对着嘴儿就灌,一张老脸写满了得意。 那骑士伸手掏出一竹筒,用双手托着向上呈起:“此乃完颜娄室帅与我家将军共同书写的捷报。” 卫鹤顿时上前几步,伸出胖手从他手中拿起竹筒,检查一下火漆,见尚是完好,伸手一拧打开盖子,接着倒出一张素帛,看无异样连忙走去呈给吕布。 魁梧的身影伸手接过,展开看了一遍,随手递给一旁的杨再兴,有些打趣的说道:“看来今日你这新郎官是要被压下风头了。” 杨再兴目光快速在素帛上扫过,闻言一笑:“若是天天有这等捷报传来,再兴就是毫无出彩之日也是甘愿。” 吕布拍他肩膀一下:“那琼英该怨朕了。” 接着看向那骑士:“你一路跑回辛苦,喝杯喜酒沾沾喜气,下去领赏吧。” 那人大喜,看着一旁武卫过来倒酒递给他,痛快的喝了,这才转身出去,自有人送来赏金给他。 这一路加急而回,途中换马不换人,也着实疲累。 “诸位!” 酒宴间,吕布豪气的一挥手,旁边余呈适时送来一碗酒。 吕布单手接了,一双虎目扫射过文武,酒席宴间的众人连忙站起,各自端起酒碗,铿锵的话语响彻耳中:“今日双喜临门,一乃再兴与琼英之婚礼,二则是北方之患暂平,在此——” 酒碗举过头顶,左右缓缓一晃:“贺北方之捷!庆大齐之安!” “贺北捷!庆太平!” 吕布一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余呈倒上第二碗,举手间,声震厅堂:“第二碗,单敬北方将士,是他们在北边浴血奋战,才有我等今日安坐此间高谈阔论,饮胜!” 众人连忙倒酒,同着吕布一起喝下。 余呈倒满第三碗。 “这第三碗——” 雄浑的声音继续响起,吕布身子转动,陡然将目光锁在杨再兴身上:“第三碗为新人贺!今朝良辰美景,天赐佳缘,既是家庭之幸,更是国之庆也!你为人夫,当尽责护妻;为将,当尽职报国。此后岁月,彼此扶持而走,和谐美满。” 杨再兴顿时脸上一红,连忙低头将酒高举:“遵陛下教诲。” 随后一饮而尽。 一众文武顿时笑起来,几个年轻的朝着他挤眉弄眼一阵,嬉笑声中将酒饮尽,吕布跨步走去席间,将酒碗往桌上一放。 咣咣咣—— 酒碗在木桌上旋转不休,坐下的身形将衣襟微微向下一拉,豪迈的话语响起:“用碗不过瘾!今日朕高兴,一人独战你等,来——” 蒲扇般的大手抓起一酒坛往桌上一顿。 砰—— 下方武将对视一眼,姚刚一声“俺先来!”,迈步走出,同样提着酒坛上来,手臂一使劲将酒坛举到口边。 吆喝叫好的声音在这厅堂响起,各种怪叫的声响响彻云霄,传去远方。 后院。 女宾那边奇怪的寻声看去,有梁山时代的妇人摇头苦笑:“看来今日又要喝高了。” “今日有陛下在,高低比往日应该还要喝的多些。” “陛下海量,谁也喝他不过,偏生他们还都不服,次次酩酊大醉。” “怎么回事?说说。”有妇人忍不住出声。 看着不明所以的人,说话的阮家二娘忍不住提高音量:“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们,当年陛下……” 邬箐拉着琼英看着那边说的热闹的妇人,笑了一下,凑近年轻县主的耳边:“陛下应该是在前面为再兴挡酒呢,今晚应是不会让你独守新房。” 琼英脸上一红,不依的对着邬箐撒个娇,想及宫中看到的春宫图,忍不住幻想晚上的场景,面上一片通红,娇躯顿时热了起来,双腿忍不住摩擦几下。 惹来邬箐、扈三娘等人的调笑。 只不过前后两院的男男女女都是没注意着,自家那不省心的孩子凑在一起轻声说着什么,随即牛童、阮良找了几根棍子回来,嘿嘿笑着分给他人。 (本章完) 第928章 二代们的少年意气(好像月底月票双倍) 第928章 二代们的少年意气(好像月底月票双倍) 苍鹰翱翔过天空,从彤红的夕阳面前飞过,锐利的眼神向下撇去,俯瞰张灯结彩的人类府邸。 一道道膀大腰圆的身影围看着前方举着酒坛狂饮的吕布与唐斌。 关胜、耶律马五、鄂全忠注视一会儿,又转头默默的看着被抬去一旁醉倒酣睡的姚刚与上官义。 “唐斌撑不住了。”关胜捋捋胡须,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陛下已经喝了不少酒,就算不醉也该没肚子往下咽了。” “下一个俺上!” 长出短发的耶律马五活动活动肩膀,狠狠搓下鼻子:“论喝酒俺们契丹人还没怕过谁,纵使是陛下也要上前将他喝趴下。” “有志气!” 后方听着说话的牛皋一竖大拇指:“你有萧海里的豪气,俺老牛支持你!” 前方,关胜、鄂全忠忍不住回头看了牛皋一眼,随后又默默的转过头看着口中开始喷酒的唐斌,赤脸长髯的大汉伸指头一戳契丹青年:“该你了。” 耶律马五弯腰从地上拿起一酒坛,高声叫着:“陛下,耶律马五请战!” “上前来!” 传来的声音依旧清醒、干脆。 …… 尚书令府中的下人点起烛火,用防风罩遮住火光。 “再喝一碗,今日陛下都在痛饮……” “马上喝完了,坛子中没多少了……” “来来来,还有这个酒壶,喝完就算了!” “来,就剩这点福根!喝——” 文臣酒宴桌前,喝多了的李应不甘心的看眼身旁的人,终是扛不住酒劲儿的上涌,“嘭——”砸在桌子上,发出一连串的呼噜声。 “嗝——” 杨邦乂有些血丝的老眼动了动,意犹未尽的看看李应,又抬头看眼那边正把史谷恭灌醉在桌的曾弄,抓抓脸颊,不知何时这两人比起来灌酒的能力,他放到了房学度、吴角、李应,那边的老者竟是放到了年轻的段景住、武胡与杜兴。 视线来回转动中,扫过武将堆中的儿子,微微沉吟一下,撑着大腿站起身,晃悠几下,踉跄的走出桌后,推开想要过来搀扶的刘敏,成“之”字行的走过去,赶走站在儿子身旁的徐文、韩世忠。 一拍杨再兴肩膀,撑在儿子肩头:“嗝——呃……” “唔……呼——” 杨再兴一把扶住自己老父亲,皱起眉头,吹了口气,方才开口:“爹,你喝了多少?” “你……别管!爹今日高……兴!” 醉醺醺的话语中,这位刚有了儿媳的尚书令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拍了下儿子肩膀:“你小子!别傻站在这了,去后面找……呃,县主,没看着陛下在给你挡酒呢。” 啪啪—— 手掌将儿子肩头拍的发出声响:“不趁陛下拖着他们,你还真想等他们熄灯闹你们新房?” “……陛下?” 杨再兴闻言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已经再次豪饮下一坛酒的吕布,他身前的耶律马五脸色开始变红。 推了一把儿子:“还不快走!” “哎!” 杨再兴点头连忙转身向外走。 “这般傻……嗝,一定随他娘。” 杨邦乂嘿嘿一笑,用食、中两指一捋胡须,摇晃一下,后面有人跳着脚高声叫着:“杨兄!快过来!你这厮莫不成是要逃酒!” 杨邦乂晃晃悠悠转过身,发红的双眼找了左看右瞄,好不容易对焦上喝的同样站不直溜的曾弄,伸手一指,打个趔趄,将下摆一撩:“曾老匹夫莫要猖狂,看老夫今日将你斩于马下。” 迈步晃晃悠悠的朝着高桢走了过去,魁梧的刑部尚书顿时变了脸色。 …… 酒宴厅外侧,呼延玉英探头探脑的看着里面,外面的武卫军禁卫见状也不知该不该管,只是大抵看她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陡然这呼延家的小娘子看到了什么,一溜烟的跑开,经过长廊走道,看着几个差不多岁数的小子道:“来了来了,再兴兄长要出来了。” 牛通呵呵一笑,手中长棍呼的一挥:“正好,就在这里等着他,今日各位兄弟一起上,总要让他今日吃个亏才是。” 孙岳握着手中长棍挽个棍,皱着眉头歪着脑袋,沉吟半晌开口:“慢着……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妥,这般做对咱们有何好处?” 牛通大脑袋一晃,面上神情颇为自得:“没有。” 孙岳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这黑厮竟是认了! 呼延钰走到一旁拍拍他:“什么事情也别总想着有没有好处,没好处的事就不能做了?” 孙岳诧异转过脸来:“能吗?” 呼延钰一摊手:“不能吗?” “能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呼延钰转过脸去,声音有点小:“我就问一下,不用这么认真。” “我……” 嘴角抽搐一下,孙岳一口气堵在喉间不知道该怎么吐,一旁听的不耐烦的完颜金弹子直接拿棍子往地上一杵。 砰—— “犹犹豫豫的,是不是个男子汉,想打就打了,甭管怎么说,今日他要娶县主先过咱们这关!” 牛通大喜,咧着大嘴拍拍完颜金弹子:“对,就是这个理儿,哈哈哈——” 正所谓,少年侠气最无羁,相斗何必有缘由。 此时这几人心中都是这般想,那就这般做了。 孙岳直接翻个白眼,暗忖今日自己也是昏了头了,跟着这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玩意儿瞎凑什么热闹。 几个少年少女所说所想,走来的杨再兴却是没听着,正一脸轻松的走过来,这路上有着几排低矮的长青灌木丛与松树。 这时天色稍晚,纵使有些光亮也看不甚清,何况在自己家中走路,他也没料到有人正在算计他。 一路快走快行,刚转过弯,陡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杨再兴反应也快,顿时停住脚,视野中,一根木棍从身前抡过,啪的点到地上。 今日的新郎官抬眼看了过去,对面六个人五个都是认识的,又看他们手中的棍棒,皱皱眉头:“你们这是作甚?” 牛通露齿一笑:“再兴兄好久不见,嗯……” 完颜金弹子最小,却最是暴躁,也不待牛通这个带头的说完,将多出来的棍子扔过去,手中棍呼一声摆个架势:“哪有恁地多问题,想娶县主,先与俺们打一场再说。” 啪—— 杨再兴本能的顺手一接棍子,闻听话语顿时恍然大悟:“你们感情是想闹新房?” 牛通先是有些迷惑的与阮良对视一眼,大眼眨巴了几下,瞬间面色一正,转过来一点头:“对,一会儿晚了或许那些长辈要来闹,趁他们没来,咱们弟兄先将这一节补上。” “你这样子让我信你……”杨再兴看着他哭笑不得:“你们跟着瞎起哄作甚,不知道有陛下在这,谁敢……” 砰—— “哎,俺说你打是不打!” 完颜金弹子不耐,收了架势将棍子往地上一戳,打断说话的声音:“还是县主的夫君,怎地跟个女人似的光说不练。” “你这小子……” 杨再兴眉头一挑,他纵使脾气再好也不过是个少年,哪里受得了这般激将,脱去喜服,呼啦扔到一旁灌木丛上。伸脚一踢木棍下方,呼的扬起,双手把着棍身往前一挺,做个弓步:“来,今日小爷教教你们怎么用棍!” 孙岳在那边眉头一皱,还没开口,就见金弹子陡然蹿出去,棍子举起,双手猛的下砸:“俺是完颜金弹子,着家伙吧你!” 原来你就是琼英说的悲惨少年。 杨再兴眼中恍然,电光火石间想起辽阳府时琼英说过的事情,挺着得棍棒晃动一下陡然迎了上去。 嘭—— 一声闷响,杨再兴双手一沉,心中吃了一惊,虽说他看对面年纪小留了三、四分力,但手中传来的力道还是出乎他意料。 这真是个八九岁的小子?? 他吃惊,对面的完颜金弹子却是不好受,一双手被反震的发麻,也就是他天神生神力还能受的住,这要是换个别的孩子遮莫就要哭出声了。 口中“嘿——”的吐气开声,想要用蛮力下压震起的棍棒,对面的杨再兴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脚下一蹬,棍子向前一点。 “哎呀——” 棍头顶在完颜金弹子肩胛,寸劲一发,棍子只往前一贯,小牛犊一般的男孩顿时仰面飞起,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成了个滚地葫芦,翻滚的七晕八眩。 后面牛通本来还以为完颜金弹子能撑个两回合,哪里料到碰面就让杨再兴给撂倒在地,顿时将棍子一抡:“别愣着了,一起抄家伙上!” 阮良、呼延钰对视一眼,挺起棍子“喝!”一声,抡向杨再兴手臂、大腿,牛通则是紧走两步,一根棍子砸去新郎官的肩胛。 点飞人的身影止步,转身,棍随身走,腰间旋转的棍影砸开打向大腿的长棍,闪开另外两支袭来的棍棒,停住身形,荡开棍影砸向已经是正对面的阮良。 一连三棍,砰砰砰的棍棒撞击声中,打的阮良只有招架之功,连连后退。 “别看了,救命啊,挡不住了啊啊啊——” 叫声中,牛通与呼延钰两个拎着棍子连忙过去支援,有些昏暗的天光中,少年的身影在晃动,手中的棍棒呼啸起风,砰砰乓乓的撞击声不断响起在庭院中,不时有人翻腾上空,木质物体敲击在身上的响声时而响起,夹杂着人的惊叫声。 “哼——”完颜金弹子从地上爬起来,活动活动肩膀觉得无碍,拍拍屁股上的灰,看眼后方站着的孙岳:“一起上啊——” 孙岳看他一眼,有些犹豫,侧后方一道窈窕身影蹿了出去,男孩与少年看去,却是呼延玉英拿着棍棒杀上前面。 “连个女的也比你有种。”完颜金弹子斜眼乜了孙岳一眼,重又往前杀去。 孙岳被说的面色一黑,跺了跺脚,一咬牙,看着阮良推开回气,瞅准杨再兴那边的空隙,猛的一棍点过去。 抬脚躲开牛通的扫棍,杨再兴荡起的木棍扫开呼延兄妹的双棒,弯曲回弹的棍头砸开金弹子的偷袭,随后回身,另一边棍头下扬。 砰—— 孙岳手中的长棍被打的向上弹起,方子在心中惊叹一下这久不见面伙伴武艺的进度,视线中,杨再兴直接从棍身弃手,回身紧跑两步,抬起一脚照着阮良胸口就是一下,站着的水军将领儿子一时不查顿时炮弹般飞了出去。 “一个!” 踢飞的人影棍子脱手,杨再兴侧身伸手,一把抓过,回身与牛通硬拼两下,全是砰砰的木头碰撞声音。 “哎——哈——啊!” 杨再兴的力量牛通哪里顶的住,口中发出怪叫的同时,两只手麻的感受不到知觉。 孙岳一挺棍子插入过去救人,就见杨再兴再次弃了牛通,反身一棍从天砸落,呼延钰横棍一挡,砰一声面色难看一分。 砸落弹起的棍子回转,随身而走,被人握着一端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圈,啪一声将侧方呼延玉英棍子挑飞。 “两个!” 呼延钰面色一变,刚要去救妹妹,就看杨再兴双手一摆,拿棍子如毒舌般从高空向他大腿扫去。 “啊!” 痛叫的少年扫倒在地。 “三个!” 叫出声的杨再兴身子一转,闪过金弹子刺来的长棍,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顿时让这小子“啊呀!”一声放手,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踢完的新郎官一收脚,伏低身子让过孙岳的棍棒,脚下用力一蹬。 地面被鞋底蹬出一道痕迹,冲出的杨再兴双手握棍,一个力劈华山将牛通的棍子砸落,疼的这小子双手不住颤抖。 “四个、五个!” 回转过来的杨再兴将棍子单手握着,朝孙岳一指:“孙兄擅使双剑,我却是常练枪棍,还要打吗?” 对面的少年摸摸头,四下看看被打倒的同伴,有些没干劲的表情正经起来。 “啧,这有些夸张了……” 孙岳呼出一口气,看着对面持棍站立的杨再兴:“本来真不想和你打的,不过……” 猛的将长棍提起狠狠向下一按,膝盖上顶瞬间发力。 咔嚓—— 长棍断成两截,孙岳顺手挥了挥,左右手一上一下持着棍摆出架势:“不过现在想了,杨兄在军中待了些时日好似变得更强了,让小弟见识见识吧。” “呵!” 杨再兴轻笑一声,手中棍子一转,也那个架势:“你等也成长了些,只是在家练的武艺可比不得在沙场搏杀练就的本事?” 当下脚步轻点,整个人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孙岳,手中长棍凶猛挥出,他本就是力大之人,加上在沙场走了几遭,招式变得凶猛简练了许多,挥动的每一下,既快又狠。 对面孙岳的双短棍根本招架不来,顿时左支右拙,身形狼狈起来,要不是他一直勤练家传剑法,怕是过不了三招就要被打飞手中棍子。 呯—— “双剑”架住棍身,双腿微微下屈,蹬脚,想要将杨再兴挤开。 棍子被向上与向前的力道推的在空中旋转。 刹那间,杨再兴双手松劲儿,顺势向前一送,身子一转,一个回旋踢踹出去,裤腿带着一阵衣袂声响袭向对面少年腹部。 孙岳力道用空顿时大惊,连忙回撤向下防备,哪料杨再兴亦是虚招,腿脚向下一踏,伸手握住转成“一”字型的长棍,向前一递。 “嗯……” 孙岳顿时停下动作。 那棍头,正停在他的咽喉前。 “……我输了。”孙岳无奈开口,松手任两根短棍掉落地上,有些感慨的叹口气:“未想到再兴你武艺强了这般多,以前在山上还能过个二三十招的。” “还是那话。”杨再兴将长棍向旁边一扔,听着咣当的声响开口:“军中最是锻炼人,我虽比你痴长一两岁,却是早几年就在军中厮混,如今已经可以说把各位兄弟甩开了。” “啧!神气什么……”后方,捂着肚子的身影缓了过来,一字眉下的稚嫩面孔带着认真:“回去俺就向俺爹说,也要去军中历练,你等着俺打回来。” “哈哈哈,好!” 杨再兴顿时乐了,这小子憨憨直直的,有些傻,却也不让他讨厌:“等你来挑战。” 转身去灌木丛抓起喜服,双手一展穿到身上,长长的后摆落下,杨再兴迈步向后面新房走去:“不过今日你等败了,可不许来打扰我和县主。” “啧……” 完颜金弹子闷闷的转开脸。 牛通看看远去的人影,看看自己红肿抖动的双手,顿时哭丧个脸:“入娘的,今天赔大发了,白挨一顿胖揍,回去俺娘看着,遮莫还要骂俺半天。” 阮良摸着胸口,呲牙咧嘴的过来:“娘的,这算不算前两日教授讲的作茧自缚?” “还教什么授啊……”呼延钰将自己妹子拉起来,叉着腰叹口气:“再兴兄说的倒是有理,回去我也要找父亲去军中了。” “同去同去!”牛通嚷嚷着:“真是……这口窝囊气着实噎人。” 孙岳翻个白眼,迈步向外走去:“还不是你们自己的馊主意。” “岳哥儿去哪?”阮良看他转身忍不住叫道。 “回家!收拾行囊去找我爹!” (本章完) 第929章 宣和二年的谋反之人 热闹的婚礼成了拼酒大会。 前院的将军们横七竖八的抬下去三四个,饶是吕布千杯不醉,一个人的肚量终究有限,身为男傧相的韩世忠、徐文、狄雷等人上前接力,给自家皇帝歇息,松松三急之最的紧迫感。 只是这般一来让一众准备趁虚“击败”吕布的将领有些麻爪,待男傧相被放倒两个,那边沙场、酒场都能称雄的皇帝已经缓了过来,吆喝着众人继续喝,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号称能喝善饮的将军一个个“败亡”在自家皇帝面前,被抬去一边躺在地上酣睡醒酒,厅堂院落里顿时一片呼噜声。 有人转头四顾,发现齐国朝堂的文武已经在这酒宴上“阵亡”过半,武将那边是皇帝干的,文臣则是被尚书令与太仆卿两人联手“坑害”在这酒桌。 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待皇帝的酒量,倒是记住了杨邦乂与曾弄两人的战绩,六部尚书、侍郎、郎中皆“亡”,很长时间不会忘记。 “看来今晚各家主母又要怨朕了。”吕布站起身,正正腰间玉带,哈哈一笑,迈步走了出去,余呈、卫鹤两人连忙率着武卫跟上。 外面,留在门口的宫女上前告诉吕布邬箐几女已经回宫,抬头看看月上中天的齐国皇帝半点也不意外,女儿儿子还在宫内,虽说有宫娥、太监在,但做母亲谁人不忧心自己的孩子? 而皇帝的离去也让这婚宴进入尾声,尚在等待自家男人的妇人去往前面,就听一片呼噜声此起彼伏。 气急的女人上前用拳头捶了男人几下,有人的呼噜断了一瞬又续上,有人却是连半点不适的反应也无。 恨的牙痒痒的女人无奈,只得在尚书令府中仆役帮助下将男人抬去车上,只等明日睡醒再做计较。 一如邬箐所料,没人在今夜去闹县主的婚房,少年少女得以在这房中安静相拥。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 这一月。 所有人都深信齐国的国运在蒸蒸日上。 季秋下旬,常朝之时吏部尚书乔冽提出开设北疆都护府,牛皋受命任第一任都护,王俊为副都护,擢杜立三为长史,征辟札只刺人脱招为司马,发兵五千北上。 只是让临潢府二代们感叹的是,孙岳竟是真的说到做到,本来他家中还有个叔父孙琪,只是他早接到皇命与冯升两个去了高丽,是以没了人管束的少年在家准备了三五日时间,随即留了封书信,自己一人一马双剑出城向东而行,去丰州找孙安去了。 同时走的,还有牛通,这行事不羁的少年也是受了杨再兴刺激,缠着牛皋好说歹说终是入了军中,随着他父亲一同北去草原,短时间内是见不着人了。 他俩人一走,坐在学堂的阮良、呼延兄妹三人顿时军心不稳,先是呼延兄妹回家要去辽阳府萧海里麾下找呼延灼。 呼延氏一开始也不允,只是听闻孙岳、牛通已走,思忖半晌,这才写一封信给自家男人,并找了几个府中下人陪着呼延钰而行,而做为妹妹的呼延玉英则是被勒令在家,哪也不许去。 至于回家的阮良也是高声叫着要入军中历练,想要学孙岳收拾行囊就走,却被阮氏娘子一阵好打,他父亲阮小二如今人正在海上,去找岂不是要游到死也找不到人? 是以这水师的首位二代子弟没能成行,整日的闷闷不乐,嘟囔着自己父亲做啥不行去做水军,当年能跑能跳也不至于让自己受这委屈。 却全然忘记了,当年他家就在水边,不学一身水上本事怕是活都活不下去。 至于最后一人——完颜金弹子,他母亲倒是不介意他去军中生活,只是完颜宗翰尚未回,这小牛犊一般的男童顿时大感不耐,想去学堂找牛通等人玩,却被告知众人已经离京,顿时蔫了下来。 好在琼英与杨再兴过了两日甜蜜日子,也没忘记自己是齐国县主的身份,再是不舍也只能看着新成自家夫君的男人回去军营。 她自己平常时日除了早晨与新做君姑的杨氏娘子问安,就是去宫中找邬箐三女与吕雯三兄妹玩,偶尔也会去看看如今孀居在家,整日念经的倪氏。 至于她的那些小弟小妹,已经嫁为人妇的琼英也不好时常见他们,待再相约之时却是发现不少已经学着杨再兴去军里厮混,一时间不知该是自豪还是该笑。 而去往宋朝的队伍,渐渐靠近东京道,正在向着最近的港口行去。 也是从这一月开始,齐国正式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 …… 占据了东、北两个方向的新兴国家开始收起爪牙蓄力自身。 南面的辽国却是在歌舞升平,耶律延禧自去鹿鸣山狩猎回朝后,发现齐国并未继续追打顿时松了口气,纵使此时上京道北部战事结果没传来,这位帝王也没有再记在心上。 只是饮宴吃酒,又命巧匠将他猎来的虎皮做成褥子摆放帐中,每日欣赏度日,只是这等自娱自乐没过几日他就腻了,招来舞女歌姬,让她们学唱从宋国传来的最新词舞。 喝的多了就找当日最美艳的歌姬舞娘睡上一觉,至于朝中劝谏之言一概左耳进右耳出,有人说的多了还被撵出他那大帐,让不少人仰天长叹,却不知该如何激励自家皇帝专心朝政。 而这一切,看在他亲近之人眼里也是忧心不已,有人面色沉凝,似乎在思考如何劝阻。 辽国朝局,渐渐在这种气氛中走向诡异的局面。 …… 同一时间,宋国南方,睦州,青溪县。 匆匆而行的脚步走入宽敞的大屋,天光照射下,整个屋子安静的可怕,一道道或坐或站的身影像是睡着一般,没有半点动静。 脚步的声音将屋子中的“石像”惊动,目光看去,来人抹抹脸上的汗水,拱手:“方大哥,兄弟来晚了些,还请见谅。” “白兄弟,来了就好,坐——” 屋中有豪迈的笑声传出,一指来人向着屋内的众人道:“这是白延寿兄弟,乃是七贤村人,使的一条好朴刀。” “过奖、过奖。” 天光下,青年的脸上有着些许的羞赧,大约是不习惯这种人前露脸的机会,赶忙走去末尾,找个位置坐了。 豪迈笑声的主人站起,个子不高不矮,一张国字脸,满面正气,挥手道:“今日众兄弟过来,是给我方腊面子,我这里备下些酒水,大家尝尝,是自家的手艺,若是不好喝,一会儿悄悄告诉我,可别大庭广众之下羞臊我这张面皮。” “方大郎说笑了。”“哪次来大郎这里不是喝的酩酊大醉。” “净说些俏皮话,快些上酒。” 屋内的气氛陡然活跃起来,方腊笑笑没有在意,拍拍手,外面早就恭候的下人、仆役提着烫好的酒、切好的酱肉过来,酒入碗中,又倾泻入肚中,一时间酒香四溢。 只是屋里面的人似乎谈兴不高,开口的人甚少,有几个说话的也是压低了嗓门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抱怨什么。 做为主人的方腊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碗一碗的喝着,不时捻起肉片送入口中,等每人都喝了几碗酒后,方腊仰头喝下碗中酒水,将碗往桌上一扔。 砰—— 碗底砸在桌面的响动让这屋中的众人抬起面孔,方腊站起,一抹嘴巴:“各位—— 大家都是在这东南地讨生活的,方腊斗胆请教一个无礼的问题,今岁各位高朋所得几何?” 吃酒吃肉的人听着话语一时间沉默无声,方腊也没打算听他们回答,吸口气一拍桌子:“我告诉你们,今岁方某人的漆园一个子儿没赚,还赔了一千贯进去!” 双手往上一举,在两旁划出个圆:“这天下就如同一个家庭,官家是父亲,官员是兄长,我等是儿子、是弟弟。然而—— 岂有儿子、弟弟赚了钱财,被父兄抢走拿去挥霍,稍不如意竹板皮鞭加身的道理?!岂有父兄逼迫骨肉,拿积蓄去填欲望的道理?!” 右手一指前方的人:“换你,你甘心吗?” 又一指旁边:“你甘心吗?” “你呢?” 洪钟般的声响入耳,被指着的几人一身富贵打扮,此时涨红了脸,有气性大的把酒碗往地下一摔:“入娘的,老子早就受够了,方兄你今岁赔了一千贯。” 拍拍胸脯:“老子呢!老子祖坟差点被那些亡八给撅了!要不是使了钱,允我时日迁坟出去,狗日的朝廷当真能干出挖人祖坟之事!” 砰—— “霍成富你是使了钱保住祖坟。”旁边有人一拍桌子,众人看去,一个干瘦的汉子面孔扭曲:“老子使了钱还被毁了祠堂,就因为里面一块石头出不来,那帮官吏硬生生将我家祠堂给拆了!” 恨恨的跺着脚:“我祖宗牌位都掉一地,我要去请牌位回位都不让,你们说哪有这种官儿!” “就是这般!”方腊将话语截住:“这还是霍成富与吴邦你两个是富户,平常人家呢?穷人子弟呢?不光要应付他们的各种苛捐杂税,还有苦役、劳役在等着,白兄弟。” 末席那边正听的叹息的白延寿抬头,方腊看着他:“你们村中今年收成如何?” “……哪有收成。”白延寿苦笑,双手一摊:“我那边的地方官更是个贪狠的,今岁地里的收成被拿去七成,妇人养的蚕丝更是被贱卖给作坊,一年白干不说,能不能有命过冬都是问题。” 方腊闭下眼,再睁开有泪光在眼眶闪烁:“官吏掠夺勒索,农人不能养活自身,我们这些赖以漆楮竹木活命的,又被官府用各种名目的赋税科条全部征取去了,一根竹丝也没给咱们留下!” 视线从更多的人身上扫过,这些或年轻、或壮年的汉子面上陡然扭曲起来,方腊趁机道:“朝廷官府者,本应是养育百姓的,而他们竟然凶残贪狠到这等地步,如何使人不怨! 他官家在皇宫中歌舞女色、营造宫囿、扩充军备,搜罗奇异石,每年贿赂西、北两国的银绢要用百万数字来计算,哪一样不是我东南百姓的血汗?!不是我们的脂膏?! 而朝廷!朝廷从不敢对西边和北边说不,朝堂的兖兖诸公从不管那些愈加蔑视的眼光,他们只会说边庭安稳,乃是长治久安之像。 惟独我们!我们一年到头忙里忙外给各位相公交税纳粮,替官家供奉奇珍异石,到头来妻儿老小在家连口粥都吃不上!你们说怎么办!” 人群里,白延寿与其他几个面相憨厚的人站起,忿忿不平的高喊:“方大郎你说怎么办,我们愿意听你吩咐!” 方腊吸口气:“当今朝堂上,都是些只知阿谀奉承之辈,贪狠捞钱他们在行,国家大事却是稀松的紧,而京师以外,地方官都是些贪污成性之徒,谁也不在意平头百姓的死活。 我东南各地百姓活的够苦了,所受剥削最多,时间最长!而近来的石纲尤不能令人忍受! 各位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如果愿为天下苍生请命,揭竿而起的话,各地必然闻风响应,只要短时日内能聚集起万把人,就东南那些贪官污吏必然不敢招惹咱们进而行招抚事,和我们商谈,不会马上向朝廷申报上奏。” 停顿一下,方腊扫视一眼聚集在这的人,见他们脸上有些意动:“届时我们可提各种条件,拖他们时间,另派人攻陷江南各郡。 而朝廷出兵更慢,朝堂决策缓慢,调拨粮草需要时间,召集训练军队亦需要时日,等出兵最早也是半年之后,而我们此时占了这东南。” 双手比划出一个圆圈:“要知道每年的岁币过百万、军费也达十万,这些大都出自咱们东南百姓,你我皆是官家钱袋子,没了咱们这些人的供奉,朝廷只能压榨中原百姓,而他们受不了,也会起兵反抗。 东南、中原皆反,岁币必然不足,则西夏、辽人定然不允,出兵来攻打教训赵家是必然,如此天下大乱之时,我等只要守住这江南,轻徭薄赋,十年之间,终当混一矣!” 方腊站直身体,环视众人:“若是不然,我等只能等死!” 嘭—— “道爷我愿从方大郎反了!”站起的身影身穿道袍,正是久未露面的包道乙:“道爷虽是方外之人,可早也看这些贪官污吏不下,愿杀出个朗朗乾坤!” “说的好!反了!” “我也愿从大郎!” “早想杀那些贪官,今次老子豁出去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多,群情汹涌,方腊脸上露出一丝轻松,高举起双手:“各位,各位! 此乃要命之事,莫要这般喧哗。” 停了一下,待人群闭嘴静听,方才点头:“我等需要商量出个时间,在那一日起事为好,还有,行军打仗,我等也要武艺高强的人来参与,若是有认识的江湖人,也需拉进来。” 下方之人纷纷点头。 宣和二年十月初九,睦州青溪人方腊在歙县七贤村起义,自称圣公,建元永乐,设置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未及十日,聚集数万,杀宋将蔡遵。 江南震动。(本章完) 第930章 邀人入伙 再回宋地(5200) 宣和二年孟冬上旬,天气寒冷。 山野、田地间的翠绿化为枯黄,冷气将地面的浮土冻住。 忙完秋收的农人唉声叹气,今年的寒意比之往常又提前一些,地里怕冷的庄稼、菜蔬好容易收割完,才没被挂上霜,只是眼瞅着不如上一年的收成好,也是让人愁闷。 大路上,从远处跑来一群头戴白巾的汉子,一骑着战马的魁梧青年似是领头的人跑在前面。 有农人警惕的站起,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是雷小子,今儿怎地跑俺们这来了。” 向后看看:“还带着这般多人马?” 来人名叫雷炯,先是让后面并不整齐的队伍停下,这才下了战马,压着腰间刀走过来,口里笑着:“来找庞大哥。” 走到田边蹲下,看看硬了的土地:“今年收成怎样?” “别提了,哪有什么收成,有口吃的就不错了,遮莫是饿不死。”农人苦笑一下,接着直起腰:“你要找庞万春啊,早前看他出去打猎,怕是没回,他妹子倒是在家。” 看看那些士兵,走近两步,用常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雷小子,怎地,你这是投了圣公了?” “恁知道?”雷炯眼睛笑的弯起:“都活不下去了,我那附近村里的人八成都投了圣公。” 转头看看站姿不佳的部下,叹口气:“就是训练时日短了些,不过都是些敢打敢拼的汉子,在沙场上练练就好了。” 接着回头看他:“你们村这般只是混口吃的也不是事儿,不若投了圣公,只要打下城池,里面的粮食都会分与大家,不比你在这累死累活连口饱饭都没有来的强?” 那人面上阴晴不定,一时间没有吭声,雷炯见状也没继续劝:“你再好生想想,圣公缺人,我这次来就是请庞兄出山的。” 站起身,向后走着,声音传来:“要想加入圣公,等我走时和我一起就行。” 也就将近中午时分,一眼神锐利、身形矫健的汉子扛着麋鹿回来,奇怪的看眼等在村口的方腊军士卒,随后默不吭声的去往村中的家。 只要不招惹他,人爱在这干嘛都行,关他鸟事。 尚未到门口,就见自家房门打开,走出一青年朝他挥手:“庞兄,许久不见,可还好?” …… 同一时间。 穿着常服的方腊在儿子方天定与麾下大将方七佛的护卫下,走入一座有些破败的庙,三人也不怕有人前来缉捕,只是在此默默的等候着。 天色过午之时,一身形粗壮异常的和尚,穿着洗的发白的僧衣,袖子处还有两个补钉,脚上一双僧鞋也是老旧的紧,正一手拎着酒坛,咬着一只鸡腿,大步流星的走向那破庙。 看他穿着打扮也知,这庙香火不旺。 这和尚来到庙门前,伸手一推,吱呀一声大门开启,天光照进这小庙,灰尘在挥洒的光线下肉眼可见。 正撕咬鸡腿的和尚陡然察觉不对,停下脚步,有些警惕的看着庙中多出来的三道身影。 一个年轻人与一个壮汉,皆是不认识的面孔,还一个,正对着佛像背朝自己,不知是何人。 “元觉大师……”方腊转过看着菩萨、佛祖的身影,露齿一笑:“好久不见。” “方施主是你?” 名为邓元觉的和尚惊诧,继而哈哈大笑:“来的正好,正想一个人吃酒有些无趣,来陪和尚吃两杯酒。” “两杯怎么够?” 方腊笑吟吟的示意方七佛,后者从旁边抱起一个酒坛,另一边的方天定从供桌上抓起一个包袱晃了晃。 方腊哈哈大笑:“要喝自然是要喝醉了。” “哈哈哈,方施主爽快!” 和尚眼神一亮,大笑走来,四人席地而坐。 …… 简单的草屋中,一对兄妹与自己的熟人对面而坐,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鹿肉,桌前的青年侃侃而谈。 “朝廷待我江南百姓不公,迫害甚重,圣公起兵反抗,也是想要为我江南之人争出一片天地。” 看着对面的青年不说话,雷炯紧接着道:“庞兄家中当年也是军将世家,令尊只不过晚了一步解石纲入京,就被罪责八十大板,刺配流放琼州,人还没到就……” 看着对面庞家兄妹面色有些不虞果断住嘴:“庞兄……” “停!” 竖起的手掌停在桌子上方,锐利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过去的屁事儿就用说了,我庞万春也不是什么愚忠不记仇之辈,你只要告诉我一句话,杀不杀朱勔父子就是。” 雷炯的嘴角勾了起来,轻轻点头:“自然,这是东南百姓共同的愿望。” 对面两双四只眼睛陡然发亮。 …… 酒肉香气飘在庙间佛像之前,喝酒的方腊仰头侧脸看着高高在上的菩萨。 “我起兵反宋,一是官府之人不给活路,许多人活不下去,纵使方某承认自己看着教众增多心里欢喜,然而也看不下去这等凶狠的逼迫。 大师知道吗,很多人都没了自己的家,在教中颂念经文以逃避心中的苦痛,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何能让我没有感触?” 方腊低下头,吐出口气,神色诚恳的看着和尚:“二来,也是想着我睦州前有文佳皇帝,天子基、万年楼这些都已是具备齐全,我若不先起事,总有人会站出来抢夺天子气,到时因此而失了逐鹿天下的资格,方某这念头死了都通达不了。” 方天定、方七佛都没说话,只是看着那魁梧异常的和尚。 那僧人伸手从包裹中的荷叶上抓起一把肉片塞入口中,咀嚼半晌用酒送下去,抹抹嘴巴:“恁地说,方施主这次来是邀请和尚出庙?贫僧就是一酒肉和尚,既不会兵法,也不懂政事,可做不来你说的那等大事。” “大师说笑了,你若是没本事,天下间有本事的人就不多了。”方腊呵呵笑着看他:“早年间方某就想邀请大师去教中做法王,如今这想法仍是未变,只是……” 停了一下,示意方七佛,这身高臂粗的汉子起身,去一旁柱子后面同样拿起一包袱过来,递给邓元觉。 前者将油手在自己的僧衣上蹭蹭,接过包袱打开,一愣:“这是……” 伸手进去拿起一枚刻着佛像的方印,翻过来看看:“国师?!”,惊讶的抬头看向那边当今的圣公。 “正是。”方腊笑着点头:“大师,明人不说暗话,你虽是时常自嘲酒肉和尚,却对佛经佛典都熟知于心。 如今方某起事,各种事情都压在身上,这教中之事就管的少了,大师若是不以方腊为无能之辈,还请出山助我管理教派,至于大师你如何做,方某不再插手。” 邓元觉看看方腊,看看那国师印玺,神情正经了许多,一手撑着大腿歪着身子沉吟一下,看着方腊:“食菜事魔之事,和尚我是看不上的……” “那就按大师的意思改。”方腊挥手一下,语气颇为豪迈:“左右不过一个教派,就任大师来统领筹划好了,里面教义并不复杂,如何添加删改,都是大师的主意。” 伸舌头舔了下嘴唇,邓元觉将国师印玺往僧袍里面一揣,拿起酒“吨吨吨——”喝了几大口。砰—— 酒坛落地,唇边胸口尚有酒渍的和尚哈哈一笑:“圣公爽快,和尚我也不能虚伪,你那教徒甚多,和尚我眼馋很久了,这国师……” 一握拳:“和尚做了。” “我得大师相助,何愁不能成事。” 方腊大喜,连忙同着儿子、麾下大将劝酒,一时间四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和谐。 …… 齐天顺四年,宋宣和二年,仲冬中旬,天空还有零星的雪在飘落。 三艘海船靠近沧州海岸,经过长时间的赶路、航行,从上京出发的队伍终于是到了宋朝境内。 沿着峭崖陡壁行驶一段时间,喷着白气的张顺终是喊着船只进入沧州的港口,随即有穿着冬衣的胥吏上来检查登记一番,还不等找茬,杨林上前塞给他一包铜钱,这胥吏方才满意笑着离开。 “租些马车过来,这天气,真真冻死个人。” 看着从船舷处消失的身影,李助双手拢在一起,在甲板上跺跺穿着皮靴的脚,海上寒冷他是知晓的,甚至多加了皮裘防寒,然而湿冷的气一直顺着衣服的缝隙往他怀里钻,一日两日还好,这般长时间的航行,着实有些受不住。 “李掌柜习惯就好。”张顺闻言笑笑,他却是适应了这等海上飘来飘去的日子,感觉比在江河里有意思的多。 “免了。”李助连连摇手,自顾自的走去船舷:“老夫前半生江湖漂泊风餐露宿,后半生可不想继续在海上逐浪而生,这等激情澎湃之事,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来的好,老夫我去吃些热乎的暖暖身子。” 后方的浪里白条摇头失笑,喊了几个水手下去帮忙,看着杨林、马麟、时迁三人下去,这才嘱咐一声,让守船的将校看管好了船只,这才跟在后面一起下船而去。 冬日之时,来往的船只减少,等在这里做活的人却是丝毫不少,齐国这次来的又都是些动作利落的汉子,两下加加减减一番,李助几个领头的方自弄了些热汤、热饮的喝着,那边跟来的军士已经开始将船上的木箱财货向船下搬运。 “李掌柜经常走江湖,可知这沧州有甚好吃好玩的?” 张顺喝口热鱼汤,海鲜做成的鱼汤里面撒了些姜沫、茱萸碎与扶留藤粉,喝起来还是有些腥气,只是这人却是恍若未觉,这让一旁愁眉苦脸喝着汤的时迁不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碗了。 “那有甚好去处。”李助撇撇嘴:“都是些犯事儿的流放犯,有些好东西也被他们糟蹋了。” 杨林嘿嘿一笑:“这边民风比辽东不遑多让,也是彪悍的紧,二郎没事可莫要随意出去惹事,不然被人捅了黑刀,届时悔之晚矣。” “我哪像是惹事的人,何况接下来还要赶路。” 张顺笑笑,他也就是没话找话,为何来这宋地还是清楚的紧。 “希望柴大官人莫要出去狩猎。”马麟要的乃是一碗羊骨汤,美美的喝了半碗方才插言:“不然等咱们去他家时不在,那岂不是又要等?” 杨林闻言眼皮一掀,嘿嘿怪笑:“你这厮莫不是说耶律延禧?那厮直到最后也没回去,让咱们哥哥一通好等。” 几人轰然爆出一阵大笑,码头听着的差役向这几人投来怪异的视线,只是见他们只是笑,以为说了什么俏皮话,没甚在意的又转过脸儿去。 不多时,有水手走过来请几人过去,李助等留下铜板,擦着嘴巴走去车队处,趁着天色还亮,指挥着车夫向着远处而去。 此时天寒地冻,路上行人稀少,修的宽敞的道路在冬日里硬邦邦的,虽然路上有些积雪,然而尚未曾没过脚面,是以车子跑起来还算顺利。 这一路,平平安安顺着官道下来,一点不妥的身影都没看到,李助倚坐在车边,搁着窗帘同外面车夫说着:“这路上太平不少啊,记得以前出了港口就有人劫道,这一路下来半个贼影也无,倒是让老夫颇为诧异。” 同车而坐的张顺看他一眼,闷不吭声的竖起耳朵,等着听外面的话语。 “客人说的是,莫说你不适应,小的也不适应。”浓厚沧州口音的声音传进来:“好像是南面闹起来了,这里的山大王们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时间也都安静了。恁猜怎么着,嘿~不瞒恁说,这十天半个月的,真是小的运货送人过的最安生的时候。” 李助转头与张顺对视一眼:“怎地,这边山大王很多?” “何止多啊。”外面车夫的声音带着些感叹:“不知恁老知不知道田虎这人。” 张顺不明所以,李助倒是若有所思,顺着他话道:“没听说过,怎地了?” “这人原先也没甚名气,自打京东的梁山去了辽东建国以后,这人就冒出来了,在河东、河北两地四处活跃,前两年闹的凶的时候,河北这边不少山头都打着他的旗号。” 车夫的声音带着些嘲弄:“嘿~说起来,俺这等乡间的泥腿子都听说了,这县里的老父母却聋了一般,连个屁也没有,既不征讨也不上报,任那些人在外耀武扬威、作威作福,入娘的,要不是小的还有老娘孩子要养,也干脆上山快活去,起码到时候是小的打劫别人,而不是等着被人打劫。” “哈哈哈,那你可要看准了。”李助将身上皮裘紧了紧,意味深长的开口:“上对了山你吃喝不愁,上错了……可就要掉脑袋喽!” “客人玩笑。”外面车夫的声音也带着三分笑意:“小的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恁让小的上山落草,小的还没那个胆哩。” 车中的李助、张顺顿时都笑了起来。 如此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将黑的时候赶到一处村庄,这些赶车的与这村里人都相熟,当晚使了些钱,在这里宿了。 翌日起来继续赶路,只是不巧,没多久又下起大雪,路途顿时更加的难走,不得已找个地方休息等雪停了再上路,然而多了积雪的道路比之前几日又是难行几分。 就这般走走停停,待到了柴家左近之时,已经是下旬时日。 …… 同一时间,江南。 仲冬丁酉,方腊军在青溪县息坑遭遇两浙路兵马都监察颜坦的围剿兵马,方七佛率军破阵,一连突破七道防线,官军惊恐不能力敌,身在中军的颜坦要走,被邓元觉赶上连人带马砍成两爿。 获胜的方腊军大喜,挟胜利之势,马不停蹄挥军攻向青溪县,此时青溪县内无收兵、外无援军,如同青楼内脱了衣衫的姑娘,哪里还有人能挡那如狼似虎的起义军? 庞万春、雷炯部率先入城,县尉翁开骑马想逃,被前者一箭射倒战马,生擒当场。 城内百姓又愤恨这些当地官吏的敲骨吸髓,是以不少人趁乱杀了不少官吏,事后索性在一叫许定的好汉带领下投了附近义军白延寿部。 青溪县的陷落在江南各地引发了不小的震动,不时有人去投起义军,很快方腊手下聚集了不少江南的狠角色。 县衙门口,现今的起义军官衙门口,两名面貌相似,穿着一身劲装,手提长枪、腰悬长刀的兄弟走上前对着门口的士卒一拱手:“劳驾,请通报一下,广德军前统制厉天闰、厉天佑兄弟特来相投。” …… 烈焰熊熊,司行方将刀从穿着华丽的人胸口抽出,走出房门大喝:“快些将之值钱的东西搬上车,莫要在此浪费时间。” 外面,一具具尸体交叠一起,流出的鲜血在低洼处汇聚成一个血泊,百十个正在各个房间乱翻的壮汉,闻言连忙加快搜刮的速度,一箱箱、一包包的财物被扛出弄到车上。 司行方甩一下刀,掏出一块布清理着刀身,一面迈步走去院中松树下,看着背对自己,一身儒生服,低头沉思的男子:“王寅兄弟,这鸟官已死,咱们下步怎办?” 转过的面孔上带着已成褐色的血迹,儒生服的正面满是斑斑血迹。 许是有些干涸的血迹发痒,抬手扣了一下,王寅冷眼看下扣下的血渣,屈指一弹:“去青溪县吧,那边听闻弄了个大阵仗,既然已经杀官,那索性就杀个乾坤颠倒。” …… 而在更南边的温州,仇道人走入雁荡山的山寨,平静的看着一脚踩着虎皮座椅、拄着劈风刀的绿林豪雄,淡淡的稽首:“石宝兄弟,好久不见。” 起义的火苗越烧越旺。(本章完) 第931章 柴进的烦恼 北军南返 四周一片白茫茫,这般天气里也少有人愿意在外奔波,只是远远的,却是有一条黑线在缓缓靠近。 冬日的太阳远远悬挂在不知多远的高空,散发着丝毫感受不到温度的光亮,积雪在车轮下嘎吱作响,车身不时被碾过的石子搁的晃动一下,让车上的人不甚舒服。 自车队进入柴家庄附近,明显感觉到天气更加的严寒,只是离了海边没了潮湿的空气,又得益于身上的皮裘、围脖、皮靴,这些人的抗寒能力却反是高了不少。 “……当年初出江湖的时候,就听闻过沧州柴家的庄子,当时还不是柴进当家,然在江湖上也有着不小的声望,只不过老夫当时年轻气盛,也不愿意答理这等世家子弟,是以也从没来这沧州走走。” 车轮大约是压过一个小坑,猛烈的晃动一下,坐在车内的李助与张顺随着车子摇晃一下,又坐正身体。 “有时候甚是羡慕李掌柜你们这等可以走南闯北的人,在下在家乡遇见……哥哥前未曾出过远门。”胳膊抬起,张顺头枕在双手手心:“那时候只在家附近胡闹,虽然有些名声,却多半是作恶出来的,后来还是跟着哥哥才有了今日。” 李助点着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一片雪白的世界让他又无趣的放下车帘,哈着白气:“所以老夫才说要跟对人啊……” 转过来的脸上不无得意:“我等的今日,说的正是选择的结果。” 从一介平民走到今日手下三条海鳅船,水手、水军约两千人的浪里白条大点其头,甚是赞同他的说法。 他家里,老娘凭着他和张横的军功在北地也过上了优渥的生活,每日都有仆役、使女照顾看护,顿顿有肉有菜,整个人比之在宋地时胖了不少,如今…… 他兄长张横去岁新娶一房婆娘,老娘对此更是急了几分,正给他寻摸着媳妇儿,恨不能让他家立马多出两个孙子好供她在余生有些事做。 这次回去莫不成又要催俺? 张顺有些头疼的捏捏额角,传宗接代诚然是人生大事,然而他暂时心不在这上面,如何获得更多的功绩才是现在他主要考虑的事情,要不就让老娘折腾吧,左右她也不会给我找个难看的。 想着心事,车中一时间没了声响,这段时日从上京到宋地,能说的话题都说过了,有时也会这般沉默一阵,南来的几人都已习惯。 感觉中,车速慢了下来,李助再次掀开车帘,远处被雪覆盖的庄子映入眼睑。 “……到了。” 呢喃的话语声从金剑先生口中发出,外面车夫的声音也在传来:“各位客人,到地方了!” 众人撩开车窗,一阵寒气涌入车厢内。 积雪的地界,那边的庄园却是打扫的干净,只余树上有些积雪,远看着似乎没人,然而院门还是在车队来临之时打开,从内出来的庄客见着这长长的车队连忙迎了过来。 李助跳下车子,走过去拱拱手:“劳驾,请入内向柴大官人禀报一声,梁山旧友来访。” “客人稍待,大官人正在家中,小的这就进去禀报。” 那庄客闻听不敢怠慢,连忙向内跑去,不多时,穿着一身貂皮大氅,脖上围着白狐皮毛的柴进飞奔而出,看着这边的人快步走过来,四下看看迟疑一下拱手:“敢问……” 李助眯着眼睛一笑:“见过柴大官人,在下李助,曾有号金剑先生,不知恁可知道?” “哦、哦……”柴进恍然,随即露出笑容,一把拉着李助,语气亲切:“管家曾和我说过,称先生是吕兄的左膀右臂,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晤,足慰平生。” 两人说着话,张顺、马麟、杨林、时迁四人聚集过来,一一上前与柴进见礼,这小旋风已经听闻北边之事,自然不敢怠慢,腰肢对着四人弯了四下。 让后方的庄客看的瞠目结舌,往日何曾见过自家郎君这般模样? 李助待几人见过礼,连忙开口:“外面寒冷,有话咱们里面再说。” “是极是极。”柴进没口子的附和,随后转头吆喝:“你们几个过来帮忙卸车将东西抬进去。” 又转头拦住要去搬东西的随车齐军士卒:“些许重物,不劳各位辛苦,让下面的人做就是,各位且随人去内里歇息。” 说着话,几个柴家的庄客上前将木箱从车上搬下,柴进也不欲在此等着,一伸手:“各位,里面请。” “叨扰,大官人请。” 李助点点头也是伸手示意,柴进紧走两步连忙上前引着,后方的杨林、马麟、时迁几人相继跟上,张顺同着军士吩咐几句,便带着四个亲兵跟上。 柴进行走间,微微侧首微笑:“自从吕……齐皇陛下北渡,小可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陛下身体可还好?” “劳大官人费心,陛下一切都好。” 李助点点头,眯着眼睛看了眼柴进,手不自觉的捻着胡须,转动眼珠看看远处的庄客,见这些人面上都有着些许沉凝,转头向后看眼,使个眼色。 时迁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当下点点头。 李助这才转头看着柴进开口:“大官人似乎有些难事?” 柴进一直侧旁落后半步走着,闻言叹口气:“这般明显?确是有些事情,不过却与各位关系不大。” 看眼李助与好奇的几人,伸手指引着路,嘴里说着:“外面太冷,且进屋一边吃些热汤热酒,一面再说吧。” 当下几人随着柴进进了屋子,这小旋风招来下人送来烫好的烧酒,又弄了些热菜用蜡烛与托盘在下面加热着,这才与几人一起吃了几杯酒,踌躇一下开口:“难得陛下还记得柴进这落魄之人,果是个奇男子。” 李助、张顺等人对视一眼,时迁在座位上挠挠脑袋,忍不住开口:“柴大官人在江湖上也是好大的威风,怎地这般气短?” “江湖……”柴进挺拔的脊梁似是弯了弯,用胳膊撑着桌面,拿着酒杯哀叹一声:“哪里有什么威风,不过是因为撒钱撒出来的名声,何曾有人真拿柴家当个豪门大族看了?” 齐国来的几位一齐愣了下,这和听闻中的小旋风有些不符,杨林、马麟到底还是江湖性子,看着柴进道:“不知大官人有何难处,不妨与我等说说,许是能帮上些忙。” 说完感觉有些不对,只是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看着柴进。 时迁闷不吭声的低头拿酒就喝。 李助、张顺斜眼看他二人一眼,没有说话,柴进将几人动作看在眼里,却也出奇的没什么不满,只是摇摇头:“这次真不是柴进推辞,而是此事确不宜牵扯到各位。” 顿了一下,开口:“前两年我叔父在高唐州买了个园子,搜罗了些奇异草种进去。” 时迁耳朵一动,抓抓脸,这才有些好奇的看着柴进。 “那知州高廉的妻舅殷天锡倚仗权势,欲夺取我叔父的园,叔父不给,结果让那厮找人给揍了一顿,唉——” 柴进唉声叹气:“我闻讯之后赶去那边,还好这两年托齐皇陛下之福,家中钱财颇多,又有保命的山参野药,叔父虽是气愤成疾,却保住了性命,只是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 马麟、杨林二人面面相觑,没料想听着这事儿,那边的柴进还没说完。 “之后柴进打算拿着丹书铁劵到东京告御状,那殷天锡又来找我麻烦,我气不过与其理论,又被他使人打了一顿,叫嚣着纵使我去东京他也不怕。”抬手遮住眼,柴进的声音有些哽咽:“事后我气不过,让管家带着叔父回庄,自己跑了趟东京,结果却是左告无门、右告不理,去皇城请见官家,却又遭太监羞辱打发,各位,柴进……” 手掌向下抹了下,露出彤红的双眼:“憋屈啊!” 杨林、马麟两个张张口,又闭上,时迁在那边喝口酒吃口菜,权当是在听故事,张顺看眼捻着胡须的李助没开口。 半晌,金剑先生眯着眼,看着喝闷酒的柴进:“大官人此事,我等确是没法去管。” “无妨。”柴进摇摇头:“我说这事只是想找人倾诉一下,各位回宋乃是顾念旧日情谊,柴进已是感激不尽,如何还能有更多的要求?” “大官人如此想乃是福气。”李助放开胡须,拿起酒杯,示意一下:“莫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了,令叔父此时可是好些了?” “还是气虚,躺在床上不能动。”柴进叹息,同样举杯回应:“若不是有上好野参进补,怕是已经……” 摇摇头,再叹气:“请了恁地多郎中前来都没能有所好转,上月有名医来看,说是最迟也就是明年夏季的事了,怕是命中有此一劫吧。” 张顺看他长吁短叹,忍不住用眼去看李助,李助眉头一挑,这浪里白条凑近些个:“李掌柜,我等虽是不便管闲事,不过倒是可以帮着找个郎中。” “嗯?”李助疑惑看他。 “俺认识一郎中,在建康府那边,堪称杏林圣手,或是能治。” “当真?” 张顺眼珠转了转:“可以试试,不敢说能治好,总归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李助本不欲多事,只是看着柴进在那懊恼,想想今次出来除了防治虫患之事也没其他事务,且南边也有自己所需的治虫记录,便一点头:“我等出来不宜时间太长,最迟明年春季要回。” 张顺想想:“当是足够了,咱们坐船顺海路南下,来回不过月余。” 李助心中盘算一下,这才开口:“先莫要说,待我等去往南边回来时,若是有暇就去取那郎中,若是没空也就算了。” 张顺自是不会有意见,虽说如今坐在这柴家厅内,然这小旋风又非是齐国之人,他只是看他可怜出个主意,若说弃了自身职责去帮他跑这一趟,那他是万万不干的。 那边柴进看他两人窃窃私语,有些疑惑,只是他现今也没心思去打听,李助方才开口:“大官人,今次陛下让我等带的,有不少乃是辽东女真族人从深山老林中采摘的生药,不少都是效果拔群之物,或许能对令叔父的病情有所帮助。” 柴进勉强一笑:“劳各位忧心,柴进此时也是看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上苍真要叔父离开,那也只能如此了。” 接着抬起酒杯:“莫说这些扫兴之事了,今日各位远道而来,且请多喝几杯,我已让下人备好客房、烧好热汤,以供各位解乏休息。” 当下隐去愁容,尽力的发挥自己的口才招待几个北方来的“旧友”,几人当下也不再去提柴家之事,只是吃喝说笑。 杨林、马麟、时迁三人本就是惯会混江湖的,李助、张顺不多言的情况下,三人与柴进也是聊的欢快。 说说海上的风景,讲讲梁山如何在辽东起家,乃至现今打入上京,听的柴进惊叹连连,不住为之赞叹,场面逐渐热络起来。 李助此时方才提出要柴进帮忙弄些防治蝗虫的草种乃至药物,又将齐国所需的东西告知他,这小旋风也没口子的答应下来,一时间众人大喜。 这顿接风宴,一直吃到华灯初上方才结束,当下柴进让下人带着李助一行人去往客房安歇,几人用热汤洗过手脸,又烫了脚方才安歇下去。 往后几日,柴进每天请齐国的来人在此吃喝玩乐,似乎那日伤感的人不是他一般,比及李助提出告辞,他们一行在此已经住了有五日。 此时外面的积雪依旧如故,毫无融化迹象,只是这些人也没法在此继续待下去,柴进帮忙调了些车子过来,载着几人向来路回去。 柴进自己则是叹息几声,心中虽是艳羡吕布能带军在北面立国,然而此时家中之事更加让他焦头烂额,只是想到家中那些辽东来的生药方才有些松口气。 这两日柴皇城喝了药,面色好了一点,虽是只那么一点,已是让柴进感激,起码这代表着,自家叔父最后的时日不会太过痛苦。 …… 江南。 季冬初。 方腊麾下分为四队,方七佛带军占领寿昌,庞万春占了分水县,厉天闰兄弟则是打下了桐庐,方腊自己则是连克遂安等县,此时的杭州已经是暴露在义军的眼下。 方腊并没有冒冒然直接出兵杭州,反是看着堪舆图沉思,手指拿起一个红色的标识扎在堪舆图上,伸手一拍钉着堪舆图的木板。 “斥候回报,此处官军为防备我军已经集结,只是兵少,才三千多厢军在此防守,守将是有病关索之称的东南第三将郭师中。” 砰砰—— 木板被拍的颤动不休。 “三千多厢军,不趁此时取了歙县,我做梦都会哭醒!” 方腊回转过身看着厅堂中大小将官,音量提高:“方杰!” “圣公!” 年岁较小的青年上前一步,拱手听命。 “你率两千兵马先行,做出攻打歙县之势,待城中守将出城,你率部上前迎敌,记住许败不许胜。”方腊指着堪舆图,眼睛眯了起来:“退走时,从这里过,我率军埋伏于此,在此处将敌军全歼!” “是!” 名为部将,实际为子侄的青年大声应下。 随后,青溪县大门敞开,黑压压的起义军蜂拥而出,向着歙州进发。 上旬,东南第三将病关索郭师中部被义军诱出,方杰按方腊计策诈败而逃,后方官军不知是计,紧追不舍,终是一头扎入埋伏圈内。 郭师中拼死率亲兵突围,未及回转歙县,被率人前往青溪企图加入义军的王寅与司行方一行人遇上,当即被两人合力剁了脑袋,胯下那匹赖以逃命的骏马也为王寅所得。 是日,王寅、司行方加入义军,方腊攻陷歙县。(本章完) 第932章 北部回返的人(当然还是二合一) 季冬中旬。 方腊命方杰率部统领王寅、司行方继续在西攻略歙州,自己则是带方天定返回青溪,尽起睦洲兵马,又手书方七佛、厉天闰兄弟,留方肥在州内防守,自己发兵北上,不过数日连克新城、富阳二城。 距离杭州城。 更近了。 …… 同一时间。 “该南下了。” 视野里,送他们过来的马车正在往回而走,李助哈了哈被海风刮的裂开血口手背,转身看向张顺:“已经耽搁了些时日,要尽快过山东去往江淮了。” “李光禄放心。”张顺回了船上已经可以肆意开口,跺了跺脚:“咱们这船别的不说,赶路乃是一个顶俩。” “但愿如此。”李助笑了下,转身走向舱内:“这海上真冷,风跟刀子似的。” 张顺示意水手开船,自己跟在李助身后进入舱中,一声声吆喝的声音中,海水被船体破开的哗哗声增大,三艘海船开始向海港外驶离。 脚步声在船舱内响起,向内走的身影避让过去往甲板的水手。 “李光禄不是在朝中也留下一些虫灾的防治法子?” “焚烧、发动人手去抓、官府出钱购买虫卵。”李助在前行走着,伸手推开舱门,“吱呀——”声中,迈步进去:“我能记得的也就这般多,江淮这里多有虫灾发生,来此看看,说不得会发现更好的法子。” 狭窄的仓房内,只一张床一个柜子,钉在墙壁上的木桌旁有两张木椅,李助在一边坐下:“今次南来,其实于我而言还有其他的心思,正好趁此机会去东南之地看看这宋国的钱袋子如今怎样。” 张顺在后关上门,走过来一同坐下,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李光禄不妨说说。” 李助伸手从一旁拿起带着绒毛的手笼,将手插入里面:“辽国暗弱,做皇帝的也甚是,私以为有生之年定能看到陛下灭辽,然而论及土地肥沃,地方富裕,人口众多,还是宋地要高的多。” 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张顺:“张将军,若是有机会打回家乡,你是何想法?” 眼睛瞪大几分,张顺愣了愣:“……这俺还真没想过。”,随后歪着头思索着李助的话。 李助没有吭声,看着那边的青年寻思着什么,渐渐这位浪里白条直起腰,转过头看着他:“前两年俺听过一句话,叫什么有钱当还乡,穿的好些还是什么的,想来李光禄所说正是如此吧!” 李助微微笑了一下,将手笼向胸口靠了靠:“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 “对对对,是这句。”张顺大点其头。 “那看来咱们是想到一起了。”李助睁开眼:“陛下虽然不说,但我从上山就观察过,陛下对中原之地是有着执着的,最少……打回齐鲁之地定然是愿意的。” 张顺一拍大腿:“不错,咱们国号为齐,自然要把山东拿下方才是正理,不然叫着大齐却只在北地厮混,岂不是让人笑?” 越想越有理,顿时站起走了两步,又回来坐下,面上神色有些惋惜:“可惜,咱们只打到上京,若是此时在南京那边,定然上书圣上发兵南下。” “别急……”李助的眼神有些深邃:“会有那么一天的。” 外面,海浪撞击的声响加大,挂起风帆的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逐渐变为三个小小的黑点。 …… 视野从这辽宋的中间拔高,往回北飞。 季冬的北方更加寒冷,浓云覆盖的天空呈现银灰之色,田野、山峦、平原皆被银白之色涂抹覆盖,偶尔积雪从松树树梢上掉落下来,露出下方一抹深绿。 这等寒冷时节,穷苦百姓不是没有吃食儿是绝不会向家门外踏出一步,而富贵之人则要好过的多,只是也是禀承着没事做能多在屋中待会儿就待会儿的习惯。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两者皆是得不到自己想要温暖,不得不在这冬日里挣命,不同的是前者为了一日三餐,后者是在为来年铺路。 只是更忙碌的还有从北方草原回转的女真各路兵将。 仲冬末之时,牛皋、王俊、杜立三等人率两千士卒北上河董城建立北疆都护府,完颜娄室、曾涂二人与他等做了交接,又移交俘虏给他们修葺城池、府衙,这才南返。 札只刺部因脱招被征辟为都护府司马大为欣喜,不光因这一带乌古、敌烈部族损失惨重,他们可以将牧场迁来这水草更加丰美之地,二也是因为这里当权者对他们的善意。 草原部族性格是淳朴开朗,却也并不是毫无算计,那乌古、敌烈会因辽国而在这草原占据最好的地方,如今齐国因着自己部族帮他们打赢了分出一块胜利的果实给他们,那昨日两大部落的发展,就是明日自己的写照。 是以欣然接受之余,札只刺的老族长准备了三十匹宝马、三百普通战马与上好的皮毛,随后与女真回返的队伍一起南下。 季冬中旬,方腊逼近杭州之时,披霜戴雪的女真铁骑,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行深深的痕迹回到临潢府附近。 前军尚未到城门,就见一名将领,从拱辰门处骑马快速奔出,一路溅起晶莹雪跑至帅旗处拱手抱拳:“完颜将军、曾将军,请从南城门进,于汉城一路夸耀前往皇城,陛下在宫中设宴等着各位。” 完颜娄室拽住缰绳,面上露出笑容:“多谢告知,请回禀陛下,娄室遵命。” 顿了一下:“后方还有今次的俘虏与战利品,另外札只刺人的族长亦带了礼物前来进献。” 那校尉没有犹豫:“陛下亦知各位所获甚多,选一部分可以带上一起,其余末将可带入皇城,等将军到来时一起呈献。” “如此……”完颜娄室一点头:“有劳。” 那城门校尉连声说着不敢,随后打马而回。 淡淡的白气从张开的口中飘出,完颜娄室高声吩咐:“传令全军,绕行南城,夸耀而入。” 令骑连忙打马向前,传达军令的喊声在这寒冷的天气中响起。 南边,清扫积雪,大开城门。 两旁乐师顾不上冻红的手、脸,鼓足了力气吹着笙箫,有提着铜锣的南城士卒走在前,时不时的敲响净街锣,提醒百姓官员回避大军。 先行的骑兵在前跑动,穿着甲胄,外罩披风的将士昂首挺胸而入,寒风不时将屋顶的积雪吹动飘落在人脸、高举的枪刃上,这些女真的士卒兴高采烈的昂首进城. 无它,今次所获颇丰,足够在皇帝面前献礼,而他们的军功,也足以保证今后生活的富足。 后面,一辆辆装满财货的马车随着队伍的行进亦是进入城中,穿着牧人衣衫,赶着马匹的草原汉子兴奋的看着这座辽人建立的城池,都是第一次南下草原来到这繁华的京都,心中自是有些不同的感受。 虽是因天气寒冷没有太多百姓挤在街边观看,然而酒楼门窗后、街旁商铺里仍是挤满了好奇的面孔,嗡嗡的议论声音偶尔飘入人耳。 “听闻乌古、敌烈完了,剩下的部众不足以前一半。” “是吗?我怎么听说这些女真人将男的杀死,妇孺都是煮煮吃了。” “俺也听说了,说是吃的白骨皑皑。” “那些人是北面草原的吧?怎地也混在这里?”一面面有些破损的旌旗从街中而过,中军大旗下,完颜娄室呼出一口白气,转头看着曾涂:“那个札只刺的族长可跟住了?” 曾涂往后看了看,只见一匹匹战马上坐着的士卒,转头道:“应该是,这等事情露脸之事哪里能够落下。” “可惜为了快速打垮对方意志,没多留些俘虏下来,不然让那些人行牵羊礼,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侧后方,同样来到中军的完颜宗翰有些遗憾的开口。 曾涂回头看他一眼,摇摇头:“陛下未必喜欢那种羞辱人的方式。” 完颜娄室在前方头也没回开口:“陛下看着也是行伍出身,想来更喜尊重勇士……”,思忖一下,摸摸下巴处的胡须:“若是软弱无能之辈,想来陛下不会怪罪。” 曾涂看他背影,想了想没有开口,毕竟这事儿他也没啥经验。 中军的将领听着都是若有所思,一时间听着耳边乐声与马蹄起落的声响没有说话,渐渐的走入皇城。 风声呼啸,一排排的禁卫披着白色的披风站立两旁,一面面旌旗在风中发出呼呼的声响,延伸向远处,望不到头。 咔—— 打头的两个禁卫将拄着的铁矛高举向空。 “万胜——” 轰—— 无数披甲的身影高举长兵,声嘶力竭大吼。 “万胜——” “万胜——” “万胜——” 尚在嘻嘻哈哈的女真骑士一愣,面上不由敛去笑容、挺直身形,在前方开路的乌延蒲辖奴不知该如何回应,干脆伸手唰的抽出腰间护身剑,高举过头:“万胜——” 跟在后方的女真骑士有样学样,举兵相应,一时间高呼之声震荡皇城。 卫鹤穿着冬衣,外套一身皮甲站在前方,看着进入的完颜娄室等人露出笑容,这边在马上的将领连忙过来,跳下战马拱手:“劳烦卫将军在此等候。” 卫鹤脑袋猛摇,一脸的肥肉随着动作在颤:“各位将军说的哪里话,你等冰天雪地在外苦战赶路,老卫我不过站在这里而已,算不得什么。” 接着向后一指站着的武卫禁军将校:“各位将军可准备前去觐见陛下,这些士兵由他们带领去往军营,都已经准备好了热汤与美食,亏待不了出征的将士。” 几个女真将领连忙抱拳表示感谢,卫鹤又看看后方:“那个札只刺的族长呢?让他一起进去。” 完颜娄室连忙回头让亲兵去叫,不多时,满脸褶子、身材稍显肥胖的部族长匆匆跟着那亲兵跑过来。 卫鹤也不待他跑近,见着人在,吸口气道:“陛下在殿中等着,各位偕同那族长先行进入,身上武器交给我就好。” 一阵慌乱,一众人解刀放剑,随后跟着几个禁卫匆匆向宣政殿而去。 札只刺的族长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只是僵硬着个笑脸,看着他们行走,还是卫鹤提醒他一声,才连忙跟上去。 金殿之中,两侧首位是杨邦乂、王政、乔冽,其余都是荣、徐文、韩世忠、狄雷、杨再兴等军中少壮派的将领,一个个面上带着笑意,只是他等纵然年轻,也都是死人堆儿里杀出来的,聚集起来自有一股杀气在。 完颜娄室、曾涂、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乌林答泰欲等将领鱼贯而入,他等已经习惯这等沙场宿将的气势,没甚感觉,身后的那个族长却是有些战战兢兢,不待前方女真人拜见,扑通一声在后面跪下,连吕布的面都没敢看,直接在后低头跪地拜见御阶上方的齐国皇帝。 完颜娄室等人顿时一懵,他等也没怎么经历过这等事情,还是杨扑在席间轻声开口:“快去拜见陛下。” 这些人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按照军中大小站好,齐齐作揖:“末将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 吕布的声音淡淡入耳,旋即几人连忙站直身子,只是后面那跪倒在地的却是没能站起,让龙椅上的身影不由笑了一下:“札只刺的族长,虽说礼多人不怪,你这礼也是太隆重了些,且起来。” 那老族长平复一下呼吸,颤巍巍起来,抬头平视过去,目光从数道铺着红毯的御阶而上,这才将坐在龙椅的身影看的清楚,头顶紫金冠束发,并未戴冕冠,身上一身玄色金边衣衫,尚有龙纹、祥云,看起来不怒自威,双目威凛有光。 而御阶侧旁,是一膀大腰圆,穿着铁甲的高大汉子。 “老者远道而来,辛苦了。” 吕布坐在龙椅,双腿自然岔开,手掌压在腿上,目光注视着他。 这札只刺的族长目光茫然,显然听不懂。 完颜娄室连忙在下抱拳:“禀陛下,这人懂得契丹语,尚不会汉话。” 吕布点点头,目光扫视,杨扑连忙站起,对着老者说了几句。 这人方才恍然大悟,连忙学着作揖,弯下腰身:“乌兰札刺见过圣上,一路骑着马过来的,我这不算辛苦。 今次前来,乃因圣上恩泽,我札只刺部得以沐浴在浩荡皇恩之下。部众上下无不感戴圣德,特遣我前来献表谢恩,并为圣上带来些许部族特产,以表我等感激之心。” 这叫乌兰札刺的老族长越说越顺,几句话的功夫脸上那紧张的神情也消了下去,他言语也随之平缓,将礼单掏出,那是北地的时候,央求女真人替他写就的。 杨扑随后将他话翻译而出,有宦官上前将礼单接过来。 吕布看了眼呈上来的礼单,上面对现在的他来说基本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三十匹特意挑选的宝马或许可以赏赐给手下将领,至于毛皮、牲畜,辽东、上京左近都有,却仍是将礼单放到龙案上。 看眼对面那恭敬的态度,吕布心中也明白,这是征召了他部族中人做司马的结果,嘴角微微勾起:“札只刺部的礼物比朕想的要贵重。” 乌兰札刺大喜,连忙开口:“札只刺对圣上的忠心比这礼物更重。” 杨扑抿抿嘴,看这草原汉子一眼,随后开口。 “朕可不是说说而已。”吕布面上一笑:“你们部落的情况朕知晓,并不算富足,拿出这些东西足见尔等诚意,既然已经南迁到乌纳水一带,就在那里好生放牧,同都护府一起守护那边。朕,不会亏待你。” “多谢陛下!”乌兰札刺大礼拜下。 吕布点点头,对着一旁道:“搬来一套桌椅,允他在殿中用膳。” 当下有太监小跑着出去,那边乌兰札刺得知被赐座更是兴奋,一张脸笑的褶子交叠,其上沟壑更深两分。 吕布看他千恩万谢的下去坐到角落,转头看向完颜娄室等人:“做的不错,出乎朕意料。” 等待的身影下拜。(本章完) 第933章 商议 文妃萧瑟瑟(5200) 月隐日升,很快到了翌日日上三竿之时。 曾家。 曾涂睁开了眼睛,依照齐国的惯例,军队战后有着半个月的休沐期,他自然也是回了家中休息,坐起身,用手挤压一下额头,随后摸摸喉咙,有些不适感。 昨日在酒宴上喝的多了些,加上征战这些时日没怎么休息好,又顶风灌雪的一路南返回来。 啧…… 别是染了风寒吧。 这么想着,这位曾家的长子下了床,简单的洗漱一下穿上冬衣,刚想去爹娘那边向君姑问好,有下人飞快跑进来。 “大郎君,有人来访,是吏部尚书乔相公。” “嗯?”曾涂站住脚,抬头看看天,嘀咕一句:“他怎么这时辰来了,吏部这般清闲?” 吩咐一句:“知晓了,你去后厨给我弄些早膳过来。” 那仆役连忙应下,曾涂一转身向着前堂而去。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大又快,不一时就就进了前厅,将房门一关顿时感到一阵温暖。 向着坐在火盆边正在烤火喝热汤的乔冽打个招呼,自顾自的过去坐下:“乔相公怎地今日有空来俺家找俺?” “自然是有些事情想要和大郎确认一下。” 曾涂眼珠动了动,对面这人称呼他大郎,那应该不是官面上的事儿,只是往日他二人也没个交情,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劳动这位梁山时代就让人避着走的幻魔君过来。 乔凛笑眯眯的看着这使女真中郎将那动脑筋,也不去打哑谜:“只是关于你等北上之时完颜宗弼的一些事情,与你本人无关。” 曾抹眨眨眼,有些茫然,不过还是开口道:“乔兄有事问就好了,我定然知无不言。” 乔冽点点头,刚要开口又闭上,歪过头看向门口,那边响起敲门的声响,随即端着托盘的下人出现在眼中。 “你先出去,俺和客人有话要说。” 仆役愣了一下,就要退出去关门。 “等下。”乔冽连忙伸手虚拦着:“大郎还没吃饭?那不如边吃边聊,反正也不是甚紧急的事情。” 那下人看看曾涂,这曾家老大方才一点头:“既然乔兄都这般说了,你且进来放下东西,告诉外面,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一会儿俺自会叫你们。” 那人听了应一声,将炊饼、腌菜和一些米粥放下后退出去,乔冽也没开口,看着曾涂直接将炊饼掰开塞入腌菜,一口粥一口面食,吃的飞快。 直到估摸着那下人走远,乔冽才找个空闲之时开口:“大郎,和我说说北伐之事吧。” 曾涂咽下口中食物:“从何处说起?” 乔冽一捋短须:“就从头开始吧,只捡完颜宗弼的事情说起。” “呃……”曾涂微微沉吟,将米粥几口喝光,一抹嘴巴:“俺们北上之时……” 轻言细语从这使女真中郎将口中说出,捋着胡须的年轻尚书只是静静一言不发的倾听着,偶尔才出言打断一下,问询两句。 日光走上正中之时,乔冽方才满意的站起:“今日多谢大郎了。” “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曾涂连忙摆手,随后终是忍不住好奇开口:“完颜宗弼那厮……是不是有甚不妥?” 乔冽眼睛眯了眯:“大郎莫要胡乱猜测,只是一些小事。” 走了两步,微微转过头:“今日之事莫要和他人说起,就当你我久未相见,今日亲近一下罢了。” 曾涂嘴角硬生生勾起一个弧度:“好,乔兄放心,俺记下了。” 乔冽这才点点头转身开门离去。 冷风从门外吹入,又被房门阻断,这曾家的长子皱着眉头坐在位子上久久未动,半晌站起身走出房门。 叫来下人套好战马,披上大氅,跨步上马朝着皇城而去。 今日他爹还是要去当值,有些事可以商议一下,只要不透露太多即可。 …… 皇宫大内。 积雪被扫在两旁,乔冽一身厚实的冬衣、披着貂皮大氅随着太监走向宫中的演武场。 今日的奏折已经批阅完成,吕布自然有了自己的时间,除了陪家人,习练武艺已经是融入骨髓的本能,自是不会放弃。 咔嚓—— 寒芒在空中闪过。 咣当—— 半截木桩掉落地面弹了两下。 乔冽走入的时候,吕布正一戟劈在木桩上,将人大腿粗细的木头砍成两半,连忙一鼓掌:“好!陛下功夫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吕布将画戟提起,甩了一下,扔给一旁的余呈,接过太监呈上来的白巾擦下汗水:“你今日如何有空入宫?” 乔冽左右看看:“有些事情想要和陛下商讨一下。” 吕布点点头,向旁边休息的房间一指:“去屋内说吧。” 这屋子是练功累了之时在此歇息所用,不大,横竖不过六步的距离,摆放着软椅与桌子,上面乃是一些干果蜜饯之类,两个火盆放在地面正烧的旺盛,是以这里面还算暖和。 吕布当先进来,转身坐去椅子中,指指旁边示意乔冽坐了,这才拿起一旁火盆上放着的高把紫砂壶,倒了些热饮入杯中:“大冷天的,喝口热的暖暖。” 随即看着脸颊冻的有些发红的吏部尚书道:“何事这般急躁的找朕?” 乔冽先谢了一声,伸手将杯子拿起合在手中取暖,口上说着:“关于陛下那条恶犬之事。” “哦?”吕布挑了下眉头,向后坐了一下:“那只犬又做了何事?若只是口出恶言就算了,某既然当年容得酆泰,今日也容得他。” “不太一样。”乔冽抿抿嘴:“酆泰那厮只是口臭,恁那只犬……遮莫还有噬咬主人的心思。” 吕布挑眉,轻轻喝口热汤,只是看着他, 乔冽想一下开口:“陛下尚不知,臣的人查探到他与完颜蝉蠢多有联系,而这人却与一叫闻焕章的宋地教授交往过密。” “闻焕章?何人?”吕布皱皱眉头。 “之前将军去宋国出使时所带回之人。” “哦……”吕布恍然,他事情众多,哪里还记得荣带回来的那个宋人文士,有些奇怪的问道:“此人怎地了?” “说来惭愧,臣尚未探知此人要做甚,只是知道这人最初一心想回宋国出仕,只是迫于身边都是从战场上伤退的士卒做同僚才未能逃走,后来似乎认命一般留在完颜石土门部教授汉学。 而完颜蝉蠢此人一直心有怨念,对故金国怀念的紧,时常在族人中宣扬当年金国的好处,却出奇的与这闻焕章投契,二人时常打猎喝酒闲聊。 此二人如此行径当是勾结一起,实在不能不让臣多想,至于完颜宗弼……” 停了一下,看眼吕布没有反应才续道:“此人方打下上京之时与完颜蝉蠢多有私会,只是说的什么不知,然其当年金国四王子的身份以及被迫降于陛下之事怕是人尽皆知。 而军中的女真人和他也有不少关系不错之辈,况且他还有异母兄弟在军中任职,今次女真骑兵北进,他虽是不算活跃,却也与曾涂麾下的完颜宗辅有过接触。”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至于他和完颜宗翰不和,臣暂且能断定乃是真的。只是完颜宗翰与完颜娄室不同,他与宗弼同出一个部族,娄室却是被完颜部吞并后才凭借军功上位之人。” 吕布听的明白,眯起一双虎目看过去,手指敲了敲旁边的桌子:“你的意思……完颜宗翰并不稳妥,而娄室或可信任?” “臣不知。”乔冽干脆的一摇头:“臣只是说出所知情况,如何决断皆赖陛下圣断。” “你还真给朕出了个难题……”吕布瞥眼看了乔冽一眼,对面的吏部尚书低头做恭敬状。 嗒嗒—— 手指轻触桌面的响动在这间屋中单调的响着,半晌吕布才开口:“如今女真人刚刚为朕打了个胜仗,此时不易大动干戈……”似是想到什么,手指陡然停在桌面上,转过头的齐皇盯着自家吏部尚书:“今次完颜宗弼的功绩可够做一任太守?” “还未够。”乔冽心中一动:“陛下意思是……” “找个机会放他出去。”吕布站起身走了两步,脑中斟酌着方才一闪的灵光:“让有贰心者与其联合……” 停下脚步抬头想了想,转过身:“莫要特意将人给他调在一起,如此过于刻意,待所有反贼都聚在其麾下。” 伸手一握拳:“朕能击垮他一次,就能击垮第二次。” 乔冽点点头:“陛下之意臣明白,就如同钓鱼一般,先给出足够饵料让鱼聚集过来,只是……急切间也没地方可供他发挥作用。” “不急。”吕布呵呵一笑,走回来一屁股坐下:“这辽国还有不小的领土,待下次出征,朕点其将,让他多立功劳放出去就是。” “陛下英明。”乔冽嘻嘻一笑,双手一拱:“只是完颜蝉蠢此人在辽东,倒是不好与其呼应。” “让你的人加快速度查探,看看都有谁有反心。”吕布似乎是思路通顺,大手一挥:“届时招募成军,尽数派去前线就是。” “还有那闻焕章,待时机成熟,一同找个由头调到近前,朕还不信了,几个竖子能反天了不成?” 乔冽站起:“如此,臣就按陛下说的去做。” 两人又说了几句,随后乔冽告辞离去。 吕布在房中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些热饮补充了些水分,方才再次迈步进入演武场,方才出的汗不够多,还是再运动一番好了。 …… 同一时刻,中京道。 丝竹管弦与皮鼓敲打的声响随着呼啸的寒风在营地中,有穿着宦官服饰的身影在弓着身快速的奔跑着,随后冒着热气的烤羊排被飞速送入帐中,到得餐桌上之时,刚好温热不烫嘴。 皇帝的大帐之中,一个个剃着髡头的契丹贵族大臣坐于两侧,间或有奚人或汉人的朝臣在列,只是数量稀少,难算主流,时不时就有相熟的身影歪到一起说上两句话。 四周摆放的火盆努力散发着热度,不时有太监轻手轻脚的过来替换木炭,让这大帐温暖如春,丝毫感受不到外面冬日的寒冷。 肉香酒气弥漫,扑鼻而来,乐师手中拨弦,音符如清泉潺潺,一曲悠扬婉转的乐章在空气中流淌,间或响起有力的鼓声,震荡着人心。 场中的舞娘随之起舞,一张娇颜因舞动而白里透红,有些轻薄的舞衣在踢腿转身之间于空中翻飞,露出下方一抹诱人的白皙。 耶律延禧捻着胡须看的眉飞色舞,一双眼珠追着那抹白时不时的伸长脖子仔细瞧看。 “陛下,这舞娘如何?”萧奉先坐在一旁,同样笑的一脸便宜的看着身旁的九五之尊:“这可是微臣找人调教了好久才敢拿出手的,您看这舞姿……” 咧着大嘴凑近了一些:“可还看的下眼,啊?” “甚妙!”耶律延禧连眼神错开一下都是不愿,捏着胡子、摇头晃脑的开口:“此舞人间少有,以朕观之,人间少有啊——” 拖了个长音,随即小声开口:“此女……可妙否?” 萧奉先同样悄声在他耳边道:“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处子,陛下晚间亲自教她学识,让他领略您知识的渊博。”,眉毛连连挑动:“岂不是更妙?” “啊?啊……哈哈哈哈——”耶律延禧一手捉须一手对着他指指点点:“你这厮真是个佞臣。” 萧奉先陪笑:“臣只在陛下需要的时候做佞臣。” “啊哈哈哈哈——” 耶律延禧爆笑出声,两旁坐着的大臣望过去,这位辽国至尊举起玉制酒杯,高呼:“众卿,今日朕高兴,多饮几杯,为我大辽之昌盛!” “为大辽之昌盛!” 下方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将酒杯举起,同着皇帝一起将杯中酒饮下去,随即看着仍是哈哈大笑的皇帝不明所以。 渐渐有人“呵……呵呵呵。”的笑起,旁边有人看他笑,也调动脸上肌肉“哈哈哈,哈哈——”的笑出声,越来越多的笑声从众人口中发出,帐中一片群魔乱舞之状,声盖音色。 旁边,文妃的帐中,侍女正在给萧瑟瑟竖着头发,已中年的女人保养得体,看着仍是徐娘半老,正对着铜镜将红色的口脂涂抹在唇上。 隐约的,笑声透过帐篷传入耳朵,侍女皱皱眉头:“也不知是在做什么,怎地笑的这般大声。” “多半是在聊女人……”轻轻放下唇脂,对着镜子双唇抿了一下,贵为文妃的女人面无表情:“国家危及至此,陛下仍是耽于享乐,不是朝廷的福气。” “贵人。”侍女看看铜镜中的面孔,张张口,接着一咬牙:“贵人一定要劝谏圣上?如今他正是玩兴上头,不会……” “大胆!怎可非议皇上。”萧瑟瑟拧眉打断侍女的话,“贵人恕罪!”的声音中,温言道:“这等话莫要再说了,我萧瑟瑟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是圣上的妃子,有着劝谏夫君之责。” 看着侍女将她头发梳好,站起身,将白狐大氅披上,转身向着帐外而走:“你先退下吧。” 侍女看看她背影,一下跪在地上:“恭送贵人。” 萧瑟瑟抿嘴,继而转头一笑:“莫做这等姿态,我毕竟是陛下妃子,他不会如何的。” 说完撩开帐帘,走入呼啸的风声中。 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帐中透出阵阵乐声与歌曲声,萧瑟瑟走过去,守在门口的侍卫连忙将帐帘挑起,有人好奇的转头看来,穿着白狐大氅的身影映入瞳孔。 帐中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张张被酒色所迷的脸孔看去门口,随后一正。 耶律延禧也是连忙敛去笑容,站起身:“爱妃怎地过来了?” 一边的萧奉先连忙冲着下面摆摆手,舞娘乐师连忙退下。 萧瑟瑟仿若未见,走上前款款下拜:“妾身听闻陛下在此饮宴,自做一歌想要献上。” “哦?”耶律延禧松口气,坐下来哈哈一笑:“爱妃有此雅兴,真是难得,不妨一展歌喉,让朕听听。” 两旁大臣齐齐点头,笑的矜持。 萧瑟瑟也不拒绝,招来乐师吩咐两句,那几个乐人听着连连点头,走到一旁轻轻弹奏几下,随后看向这位文妃恭声开口:“小人等已经准备好了。” 萧瑟瑟一点头,脱去白狐大氅交给太监,穿着宫服上前,朱唇轻启,黄莺般的声线响起在众人耳中。 “勿嗟塞上兮暗红尘,勿伤多难兮畏夷人。不如塞奸邪之路兮,选取贤臣。直须卧薪尝胆兮,激壮士之捐身。可以朝清漠北兮,夕枕燕云。 丞相来朝兮剑佩鸣,千官侧目兮寂无声。养成外患兮嗟何及,祸尽忠臣兮罚不明。亲戚并居兮藩屏位,私门潜畜兮爪牙兵。可怜往代兮秦天子,犹向宫中兮望太平!” 帐中文武闻听勃然色变,大气都不敢喘动,一时间帐中只能听见乐师的乐曲弹奏之音,就在那音符百转千折,正要从头再来一遍。 “够了!” 耶律延禧重重一摔手中玉杯,“呼”的起身,“你……”手指指着文妃,颤抖着点了点,一颗地中海发饰的脑袋也是频频点动:“好!”,狠狠放下手,抬脚一踹。 哗啦—— 乓啷—— 桌案倾倒,杯盘摔落地面,一连串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陛下息怒啊!” “陛下恕罪!” 两旁文武连同太监、乐师、舞娘连忙跪倒,场中只剩耶律延禧与萧瑟瑟二人相对而立。 “你!” 耶律延禧再抬手点着这位文妃。 骄傲的女人微微抬起头颅。 “哼——” 狠狠甩手,耶律延禧大步走向外面,暴喝声出口:“都给朕滚!”(本章完) 第934章 阴谋 诬陷 绝命(5100) 第934章 阴谋 诬陷 绝命(5100+) “萧瑟瑟这女人……简直找死!你看着,陛下定不会饶她!” 点着烛火的帐中,萧奉先一巴掌拍在床上,发出“噗”一声闷响。 “爹……陛下方才不是什么也没说?况且……” 对面的身影与萧奉先有几分相似,正是他的长子萧昂,听着父亲的话有些不解:“陛下对她不满岂不是正好?” 眼珠子转了转,萧奉先眼睛一亮:“对啊!” 走去帐帘处打开一个缝隙,将头伸出去左右看看,随后将帐帘一关,几步走到自家儿子身前,重重一拍他肩膀,轻声开口:“我儿提醒的好,这确是个机会。” 有些兴奋的背着手走了两步:“耶律敖卢斡那小子,成天给俺装出一副圣人模样,偏生朝中那些蠢才还吃他这一套,这次她如此讥讽陛下与众大臣,当可售俺计矣。” 萧昂不明所以的看着父亲,这位权臣伏低身子在他耳边悄声道:“明日你去找你姑娘,告诉她,为父要为秦王谋太子位,让她不要莫名其妙的心软为人进言。” “这……”做儿子的大吃一惊:“能成吗?” 忍不住快速说道:“姑娘为人宽厚,近侍盗她貂裘都不出声阻止,也不让人追究,如今文妃所做又非……” “照俺说的做!这是为了她儿子!”萧奉先用力捏一下儿子肩膀打断他的话,双眼微眯,神色带上一丝阴狠:“此乃是千载难逢之机,若是等陛下气消了,反而不易达成。” 直起身子,一只手搓着下巴,脚下转着圆圈,口中喃喃自语:“只是如此还不够、还不够,嗯……让为父想想,想除耶律敖卢斡必先除其母。 而萧瑟瑟此人又有姐妹两人,她女兄有夫耶律挞葛,此人是个废物,拿他开不了刀,她妹婿是……” 脚步陡然停下:“耶律余睹!” 萧昂抬着头看着自己爹有些无奈,这等谋算人之事他不敢苟同,然而这对自家又是有着极大的好处,若是秦王能登大宝,于他们这一脉而言简直天大的富贵,只是如何去做他却是想不到,也甚是疑惑自家亲爹能够做成。 看着萧奉先停脚,萧昂开口:“爹,耶律余睹领军在北防御齐国,有军权兵马在侧,怕是不易谋他。” “谁说不易,你当他能调动多少兵马反抗。”萧奉先看傻子一样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冷哼一声:“正是因为他军权兵马都在身边才好动他,若是他也在这里同陛下厮混,你爹我反而拿他毫无办法。” 萧昂瞪大眼睛,抓抓光秃秃的头皮:“爹你准备如何做?” “哼——”再瞪自己儿子一眼,萧奉先没好气开口:“你娘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真不知你这般蠢是随了谁。” 走过来坐到他跟前,一把揽着儿子脑袋抵着自己脑门儿:“听好了,这事也要你去办,明日你去找北面那几个御史,就说是俺说的,让他们……” 萧昂大惊:“爹,你不是和那些汉人御史有嫌隙?总是在圣驾面前……” “闭嘴,听着……” 轻声细语不断传入萧昂耳中,对面的青年连连点头。 翌日,天光悬在高空,萧昂穿戴整齐,呼出一口浊气,随即打开帐帘迈步而出。 今日, 是忙碌的一天。 …… 与此同时。 一支北上的车队停在中京道北安州兴化县内。 做为临时居所租住的院落中,宽敞的院落打扫的干净,只在边边角角、屋檐房脊与枯树枝上有着些许的积雪。 几个侍女打扮的人在其中走动,不时将洗好的衣物拿去屋中晾晒,寒风刮过,偶尔带下几许雪。 房间中,穿着厚实冬衣的妇人凑在一起,吃着蜜饯玩着双陆棋,年轻的女人抻个懒腰:“君姑,何时能启程去上京?咱们在这中京道停了有段日子了。” “还问我?”年老的妇人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叫你们快些走,不是今日头疼,就是明日肚疼,时不时的还去什么山上看风景,你们这哪里着急了?现在反而不耐停滞不前了?” 年轻妇人尴尬一笑:“这不是没料到今年雪下的早吗?往年都是这月才下,谁料着提前了两个月,而且…… 媳妇这不是担心咱们停在这里时间太长被朝廷发觉,那个……有危险吗。” “哼——”老妇人抬手将棋子挪动,看着年轻妇人掷骰子,口中淡淡的道:“不用担心,你君舅将这些都想到了,其他地方不知道,这里不用担心,不说此处知州乃是韩家的门生,单说如今还有谁敢冒着得罪齐国的风险为难咱们吕家。” 看着妇人走完轮到自己,伸出手去抓骰子:“如今只能等积雪化去,到时候想法子避开大定府附近的辽帝去辽东转上京是最安全的。” “是。” 房中玩乐的声音持续下去,直到有人来叫用膳。 不久,天色再次阴了下来,片片雪飘落,为旧的积雪覆上一层新的素衣。 …… 海上。 寒风将桅杆上的旌旗吹的不住晃动,时而因为风大甩出“啪啦”一声震响。 带着手笼,穿着水靠、皮裘的水手在操纵着风帆,撞碎的海浪飞溅起来,在船身后留下一条白色的痕迹。 再次被海风冻着的齐国各人躲在船舱中,上好的老酒在单人炉上被木炭烧的翻滚出浓郁酒香,杨林将酒壶提起给众人倒上。 “俺觉得咱们还是直接去江州看看的好。”锦豹子坐下,吹吹酒碗,喝上一口,顿时一阵熨帖直通肠胃:“呼——那边到底是鱼米之乡,虫灾在江淮一带也多,正可学习一番。 再者,张将军说的那神医也在,直接将人请了回走就是。” “不妥,从江面进去,万一有人拦截岂不是危险?”马麟思考一下,摇摇头:“还是将船停靠在海边的好,有个万一也可直接出海。” 时迁眨眨眼:“这次俺赞同协律郎所说,咱们在宋地的通缉去了没有尚未可知,还是留个后路的好。” “你等也恁地胆小。”杨林撇撇嘴:“反正咱们也不是没混过这边,就宋地的臭鱼烂虾能捉着咱们谁?” “谨慎些的好。”马麟摇摇头。 三人说着看眼一直没开口的张顺与李助,意思是最终拿主意还是他俩。 张顺也没开口,只是看去李助,这金剑先生沉吟一下:“助还挺想往南边走下,不若在秀州找个口岸停下,彼处神宗年间亦有虫灾起,所隔时间不远,且离着长江入海处也近,待查探完,若有时间再入江去江州。” 张顺点点头:“就依李光禄所言。” 船只乘风破浪,一路顺着山东之地向渤海外而去。 …… 大定府附近,辽帝畋猎大营。 自文妃以歌劝谏,这两日营中气氛紧张,朝臣皆是不敢看耶律延禧那张满是怒容的面孔,生怕犯错被他抓着由头惩治一番。 乐师、舞娘也尽皆缩在自己的帐中,这些人都是聪颖之辈,知道这两日氛围不好,这里又都是达官显贵,随便来个人就能决定他们生死,是以尽量不在人前露面,以此保全自己的小命。 自然有人谨慎小心,也就有人故意在此时出现在皇帝面前。 砰—— 手掌用力拍在桌上,摆放的物品齐齐一跳,耶律延禧黑着脸站起来:“谋反?” 下方站着的几名御史齐齐低头:“是。” “放屁!”耶律延禧伸手一指御史,随即张开双手一比划:“朕没治耶律余睹战败之罪,又赏赐给他金银玉器,这般信任他,他如何会反朕?他反了又能得到什么?说——” 手指指回几人,划个弧线:“你们这些混账是不是在挑拨离间!” 一众御史面上顿时一变。 萧奉先在旁看着,心中斟酌一下,开口:“陛下,这事臣认为乃是真的。” “嗯?” 暴怒中的皇帝停下话语,转脸看向自己的宠臣。 萧奉先迈步上前,行了一礼:“耶律余睹谋反并不是为自己。” 直视着面无表情的皇帝,这权臣言辞清晰续道:“陛下忘记了,耶律余睹之妻乃是文妃之妹,臣听闻晋王敖鲁斡曾私下放言,自己不日即可坐上皇位,此事显然是耶律余睹与文妃两人勾连一起,想要对陛下行背反之事。” “文妃?” 耶律延禧口中呢喃两句,想起前两日让自己在朝臣面前丢脸的妃子,本能有些厌恶,却还是摇头想要否认。旁边御史对视一眼,其中有人上前:“启禀皇上,此事臣亦曾听闻。” 张开的口顿在那里,眼珠微微动了一下,耶律延禧缓慢的转头看向他,瞳孔缩了一下:“所言当真?” 做为皇帝,他不关心朝政,却关心朝中众臣的关系,眼前几人都乃南面官御史台之人,素来与萧奉先不对付,时常上书请求罢黜自己这位宠臣,是以倒是没怀疑乃是串通。 “臣绝无虚言。”御史下拜低头。 萧奉先趁机向前:“陛下,莫要忘了,耶律余睹之前在辽东就曾企图依附过高永昌,回来后又与驸马萧昱交好。 而萧昱此人亦是国舅大父房之后,从关系上与文妃可算是姐弟,且文妃的女兄夫婿耶律挞葛和萧昱又都是皮室军中的掌权人物,他要是在北发动,那……” 话没说完就停下,低下头仿若等皇帝裁断。 耶律延禧眼珠转了转,猛然抬头:“非是爱卿险些误事!” 转身去往后面,从柜子中翻找出一块令牌扔给萧奉先:“你持此令牌,带着朕的侍卫前去将耶律挞曷里和萧显两人羁押捉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萧奉先连忙领命出去,叫上一队禁卫骑上战马就走。 耶律延禧听着外面马蹄声远去,吸一口气,狠狠一拍桌子,看眼旁边几个御史,挥挥手:“你等都给朕出去。” 那几人连忙躬身告退。 这辽帝独自一人在帐中来回踱步,脑中想着方才之事,又不自觉想及前两日萧瑟瑟所唱之歌,心中却是越发堵的慌,猛然停下脚:“来人、来人!” 外面守着大帐的禁卫连忙进来,单膝跪地:“陛下!” “去,传朕旨意,从太医那取毒酒一壶送去文妃处。”面无表情的皇帝眼中带着一丝恼火:“待那女人死了再来回报。” 禁卫嘴角一抽,还是恭声应下,倒退着出去,连忙跑去后方太医处。 …… 天光在云后躲藏。 萧奉先带着十人禁卫打马飞奔到耶律挞葛的帐外,跳下战马,带着人径直走过去。 有禁卫上前,唰的将帐帘挑开,露出里面正拿着羊腿狼吞虎咽的萧昱与另一中年男子,正是此间主人耶律挞葛。 “萧奉先?”诧异的契丹贵族站起:“你怎地来了此处?” “唔唔嗯嗯。”吃着羊腿的驸马用力咀嚼着。 “呵——”萧奉先嘴角扯动一下,露出一个笑容:“耶律挞葛、萧昱,你二人事发了!” 一站、一坐两道身影顿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萧奉先扫他二人一眼,声音轻缓:“传陛下口谕,耶律挞葛、萧昱阴谋助晋王篡位,即刻处死!” 身后禁卫对视一眼,甲胄摩擦声中,挺起手中长矛迈步上前。 萧昱瞪大眼,吐出口中羊肉,高喊:“萧奉先你这厮血口喷人!” 长矛带着风声刺出,两人直接将身前桌椅朝前一抬,木质的桌面椅子翻滚着砸去几个禁卫。 砰—— 长兵砸在其上,发出一声震响。 萧奉先双眼一亮,连忙高声大喊:“你二人胆敢反抗,你等还不快些将这二人就地格杀!” 可怜两人身无片甲、手无寸铁,面对这队披甲之士如何抵挡的了,不过片刻,两声惨叫发出,相继倒在地上。 萧昱死死瞪着萧奉先:“你……不得好……” 萧奉先上前抽出刀向下一戳,噗——捅入他的脖颈,“哪来这般多废话!” 伸手一拔,温热的血液飙射一脸。 拿出手巾擦下脸,哼笑一声把染血的布巾扔到地上。 “走!” 脚步声远去。 …… “……陛下赐酒。” 萧瑟瑟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精美的酒壶,又看看送酒过来的禁卫,嘴角抽动:“毒酒吧。” 禁卫没敢应声,只是将头低下去。 涂着丹寇的素手伸出,缓缓放在酒壶上,冰凉的触感直入心房。 “百姓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却是……” 摇摇头,萧瑟瑟的面上带上一抹讥诮的神色,语气缓慢,带着一丝无力:“听不得良言,容不得忠臣。” “贵人……”一旁的侍女想要上前。 萧瑟瑟伸出手做阻止状,随后这侍女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倒是那禁卫身形一震,抬头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皇帝的女人,再低头轻声道:“陛下……是因兰陵郡王进言文妃与北面耶律余睹祥稳谋立晋王而赐酒。” 萧瑟瑟眼睛陡然睁大,猛的转头看他,那禁卫却是将身子弯的更加厉害,几同鞠躬。 “原来如此……”萧瑟瑟沉吟一下,面上没了哀伤,随后转过身向那禁卫一跪:“萧瑟瑟有一事相求。” “文妃恁莫要如此。”禁卫不敢受礼,连忙闪开,随后也跪在地上:“小的钦佩文妃直言敢谏,却恨身份低微无法发声,来此送酒已是万不该,怎能受恁大礼。” 侍女在后左看看、右望望,茫然不知所措。 文妃回头看她一眼,转头看着禁卫:“我这侍女跟我十年有七,情同姐妹,可否高抬贵手,让她离开这营地另寻他路?我死后,这帐中的东西随你拿走。” “不敢。”禁卫一个头磕在地上:“小的保证让她离去,只是帐中之物皆是恁心爱之物,不敢染指。” “都是死物罢了。”萧瑟瑟摇摇头,不甚在意,再看眼侍女,看着这禁卫微行一礼:“一切拜托了。” 随后站起走到桌边,看着侍女笑了一下:“我死后,莫要犹豫,马上离开这里。” “贵人……”侍女向前两步,目蕴泪水。 文妃只是摇头,随后提起酒壶,也不倒入杯中,只是对着壶嘴,仰头就灌,一阵咕嘟的吞咽声,随后将空壶一扔。 咣当—— 细碎的瓷片崩飞。 穿着常服的女人缓缓走去床上躺下,不多时身子蜷起,面色痛苦:“陛下,恁何时变为这般的……” “曾伴君王倚玉栏, 凤楼梦短怨……华年。 家国……倾覆……心如焚, 何……何负……君、君……恩……呼、嘶……却断……嗬、呃……缘……” 呢喃之音传入帐中另外两人耳中,随后寂然不动,一双无神的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一侧。 “贵人!”侍女陡然跪下,哀戚之音从口中发出,不住用手背拭去流出的泪水。 “小的—— 恭送文妃回归天神怀抱!” 那禁卫双手撑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站起走去侍女旁边开口:“文妃让你离开此处,还请快些准备,不然晚了怕有变故。” 那侍女也知此时情急,连忙擦擦眼泪,取了御寒衣物以及一些银两,那禁卫见状不知是感念文妃劝谏还是起了恻隐之心,为她装了些干粮与酒水,连忙带她出来。 不多时,一匹快马从这大营飞奔而出,身材娇小的骑士转头看着不断远离的营地。 随后一咬牙,向北飞奔而去。 (本章完) 第935章 殉葬 叛逃 夜色深邃,只有零星的雪落在营帐上方。 军营之中有着微弱的脚步声,一队提着灯火的巡弋兵卒走过路边,将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寂静的营帐之上。 一间有着灯火的军帐中,耶律余睹看着铺开的堪舆图,有些头疼的捏捏额角,旁边坐着丑和尚与谢家奴两个军中心腹。 “兵力还是太少……”耶律余睹有些气闷的向后一靠:“也幸亏齐国没追击而来,不然这防线怕是挡不了太长时间,月余已是邀天之幸了。” 两个将领相互看看:“都统过于自谦了,如今国无强兵,能这中京广阔之地修筑坞堡而守,已是难事,换其他人来此,说不得还无从下手。” 火光在帐外移动而过,耶律余睹双手抓着大氅裹下身体站起来:“罢了,中京道的兵源也不多,还要防备齐贼从东偷袭,待来日本都统再向圣上进言调西京之兵过来,好歹也算是国中难得精锐。 不趁着冬日完成布防,万一明年春日齐贼倾国来攻,怕是抵挡不住。” 说话间,有脚步跑动的声音传过来,帐中三人对视一眼,丑和尚与谢家奴站起身,皱起眉头。 如此深夜还有人跑过来,怕是有紧急军情。 可别是齐贼这时候就跑来…… 外面有亲卫上前拦住,有说话声音传入,随后帐帘一开,今夜值守的军中将官进来行礼:“禀都统,外面有个娘子单枪匹马闯来,说是文妃身边之人,有要事相告。” 丑和尚与谢家奴身体放松下来,脸上神情也随即恢复正常。 耶律余睹则是一愣,本能看眼外面漆黑的夜空,随即想想,开口:“请她过来。” “是。” 那将官连忙磕头向外跑去。 丑和尚与谢家奴自知不便在此,连忙拱手:“都统,天色已晚,俺们二人先告退了。” 耶律余睹没回话,只是点点头,看着二人走出大帐,脚步声逐渐远去。 也就不大会的功夫,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响在外传来,大帐掀开处,露出两道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值夜将领。 “都统,人已带到,属下告退。” 视野里,碍事的低阶将官走入黑暗之中,火光照着后面跟进来的娇小之人身上,一身御寒衣物脏兮兮的,套在身上的大氅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污垢。 眉头皱起,仔细看看这女人的脸,确是文妃身边人。 “奴婢见过都统。”侍女上前做个万福,腿脚一软,身子向旁趔趄一下,赶忙换个姿势站住。 耶律余睹看她,方才伸脚之时,那双皮靴也甚是肮脏,眉宇间的“川”字不由得更是显眼:“发生何事?怎地就你一人过来,竟还如此狼狈?” 那侍女没出声,只是向后看看。 耶律余睹当即明白她的顾虑:“外面都是俺的心腹亲卫,放心说话。” 高大的身影退了两步坐下:“可是文妃有甚吩咐要俺去做的?真是,随便找个人过来就是,怎地让你来此,搞得……”,伸手比画一下:“这般模样。” “贵人……贵人被赐死了!”那侍女陡然间似乎是失去了全身力气,“砰”的跪在地上,两行清泪流下。 咣—— 座椅翻倒。 火光中,披甲的身影猛的站起,耶律余睹神色阴沉:“你说甚?” 侍女缓缓抬头,双目似是看着他,又似是毫无焦点:“月中之时,圣上宴请群臣,贵人自编歌曲以劝谏,惹的龙颜大怒,过不几日萧奉先竟然污蔑文妃与恁勾结想要逼圣上退位,由晋王登基,是以圣上……” 哽咽几声:“圣上派人杀死耶律挞葛与萧昱,又赐毒酒给贵人,奴婢跑出营地之时,看见有大队士卒在搜人,不知找的何人。” “……赐酒、挞葛……萧昱……” 耶律余睹脑袋缓缓的动了动,瞳孔收缩,呆立半晌,陡然迈步上前,一把抓着侍女身子摇晃一下:“你……” 对面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让他将质疑的话咽了下去。 “都统要怎样做还请尽快决定。”虚弱的说了一句,侍女的视线似乎被他摇晃回来,投在他脸上:“奴婢在宫中日久,圣上是不会放过恁的。” 耶律余睹嘴角一抽,缓缓站起,这等事情他怎会不知? 侍女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奴婢已将事情告知都统,算是不负文妃多年恩情。” 伸手入怀,猛的拔出一把尖刀。 耶律余睹神色一动,手脚微微一动,那边的女人已是一刀捅入自己胸膛:“贵人慢走,来生我还……服侍恁……” 微弱的声音出口,死尸猛的歪向一边倒在地上,殷红的血迹缓缓流出,汇成血泊。 “……来人。” 低沉沙哑的声音出口,外面有响动传来,掀帘而入的亲卫看着站着的主帅与地上的死尸,陡然一愣。 “将她厚葬。”吩咐的声音出口,嘴唇颤抖一下,耶律余睹看向外面:“去将丑和尚、谢家奴两人叫来,就说事态万分紧急。” “是。”亲卫应了一声。 当下出去吩咐一声,有脚步声远去。 随后帘子一动进来两人将死尸抬出去,没过太久,刚刚回去营帐的两人又跑了回来,进帐就见着正在清理血迹的亲卫,迟疑一下,抬头看看正背对自己二人的耶律余睹,迈步过去。 “都统,这里是……” “是文妃的贴身婢女,方才自裁了。” 前方传来的声音有些沙哑,粗心大意的两人一时间没注意,等耶律余睹一回头,顿时一惊:“都统,恁这是怎地了?面色如此苍白。” “……文妃死了。” 入耳的话语让两人瞪大双眼。 “受皇帝猜忌而死,一起死的还有俺妻女兄的夫婿耶律挞葛与萧昱。” 两个心腹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耶律余睹看看他二人:“多余的话俺也不多说,如今局面当是萧奉先谋立秦王所致,以此人性情定然不会放过俺,你二人可先将俺绑了去领赏。” “都统说的何话!”两人勃然色变,连忙单膝下跪:“俺二人是恁拣拔于微末,如何肯做这等吃里扒外之事。” 丑和尚直接将腰间刀一抽,“笃——”扎入木板:“都统若是疑俺们二人,请剖俺腹,看看俺心是红是黑!” “末将亦是。”谢家奴见状,也是抽刀插在地上。 “二位请起,俺如何会怀疑你二人忠心。”耶律余睹松口气,连忙上前将两人扶起来,拍拍他二人肩膀苦笑:“只是俺说的也是真,俺在朝廷已是没了立足之处,不日陛下派人到此,死期至矣。” 谢家奴咬牙切齿:“都统,不若反了吧!带着军队杀回去,以清君侧之名杀萧奉先,再逼圣上退位,推晋王登大宝,如此不光恁安全,说不得俺们辽国还能得一中兴之主。”耶律余睹大为心动,一手托肘,一手捏着下巴,走动几步还是站住摇摇头:“这边境大军虽是有不少是俺招募,可粮草是掌握在朝廷手中。 更遑论旁边又有中京道耶律得忠、得信等宗室子弟领兵在此,若是此时清君侧,怕是先要和他们内乱一场,若是侥幸胜了,接下来粮草都将会拖垮咱们。” 二人对视一眼,丑和尚沉吟一下:“都统,俺们不若……入齐?” 站立的身影眉头一挑。 “丑和尚的办法好。”谢家奴看他一眼,想了想点头赞同:“都统,再留在此也是死路,若是为国尽忠末将倒是不怕,只是死于萧奉先那等奸佞刀下,末将死不瞑目啊!” 丑和尚下拜:“还请都统快些决断。” “嘶——”耶律余睹咬着牙吸口气,憋住几息,神色变换间,缓缓吐出来:“你二人去集合军中旧部,将能带走的辎重粮草都带走,动作轻一点,不要惊动中京道那些混账。” 丑和尚、谢家奴大喜,同时抱拳:“末将领命。” 随即站起,向着外面走去。 耶律余睹看着两人背影,陡然握拳狠狠捶了下一旁桌子,“砰”的重击声响彻在这夜里,随后走去一旁将大氅披上,抄起刀悬挂在腰间,又从兵器架上取了铁枪在手方才转身出去。 冰寒的气息从鼻孔入肺,让他有些焦躁的心稍稍静了一些,外面还在的亲兵见他出来,连忙转身上前。 “去将所有亲卫叫起,一会儿跟俺走。” 这些亲卫最少都是随了他数年的人,听着吩咐连忙转身离去。 不多时,他麾下亲卫最先集结在一起,随后军营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响动,不住有人从帐篷中钻出,战马被人带出马槽。 不多的篝火中,将千多人的队伍在集结,又将营中钱财、粮食收拾整齐,装在车上。 随后军营大门在寂静中吱呀打开,上了战马的军队点起火把,在积雪中奋力奔跑,不多时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第二日有人发现时,全然不知自家主帅去了何处,只看着不知去往何处的马蹄与车辙发懵。 中京道几名将校一商议,推出一人临时节制军中,一面上报朝廷。 而等萧奉先请兵过来之时,早已连黄菜都凉了。 …… 延绵起伏的山脉丘陵由西向东远去,漫山遍野皆是皑皑的白雪,今冬的雪天频繁,隔几日就连续数日降雪,整个北方都是洁白一片,掩盖了大地上的万千色彩。 披着银装的平地丘陵之间,偶尔有身影停驻在那,正从雪地下方刨食草籽的山羊、麋鹿警觉的抬起头,耳朵抖动两下,漆黑的眼珠望去远方,几匹快马在雪中飞驰而过。 这些都是王德麾下军中精锐斥候,侦测到前方辽人奇怪举动自然不敢怠慢,一路疾驰而回。 “有辽军?这个天气?” 王德一脸诧异的看看外面,积雪反射着天光,让盯久了的人眼睛有些不适:“传洒家将令,守军上墙,骑兵做好出击准备。” 站起身向外走:“倒是要看看辽狗搞的什么鬼,怎地突然有这般勇气了?” 嘀嘀咕咕的声音中,传令的士兵早已跑出,城中响起铜钟撞击的警讯,一队队步卒飞奔而出,在将校的呵斥声中奔上城墙。 王德穿着铠甲,外罩披风,有些丑恶的脸上带着不解站立在女墙前,视野中,满是白色的天地相接之处出现一条黑线,渐渐前移至前,众人看得清楚,乃是三百骑兵并十几辆马车。 “将军。”旁边有将校看向王德:“是否令骑兵出击?” “等等……”王德眯着眼睛,身子前倾:“好像有些不对,你等看看辽军那旗是个甚颜色?” 旁边有人连忙看过去,随即愕然开口:“是白旗,辽狗打的白旗!” 城头骚动一瞬,随即在将校的呵斥下安静下来。 王德挠着下巴静静看着远方骑兵接近,不时抬眼看下远方,见果是只有这一支队伍匀速而来,不由迷惑之色更甚。 “……真是来投降的?” 呢喃声中,那骑兵已经是越来越近了。 两箭之地,王德目力较好,已经是能看着下方辽军前排的面孔,正观察间,只见对面骑兵中奔出一骑,持着一杆白旗飞快跑入射程之内。 “俺乃辽国都统耶律余睹麾下将丑和尚,奉都统之令特地来降。” 声音洪亮,城头皆闻。 “……将军。” 四周将校齐齐看向王德,不知该做何反应。 王德抓抓下巴,提气开声:“有何证据?” 下方那人掏出一张布帛:“此乃都统所写之书。” 往后一指:“这十余辆车上装的乃是铜钱布帛,皆是送与将军表达诚意。” 王德皱下眉头,一挥手:“放吊篮。” 两旁有士卒上前放下绳索,下方丑和尚见有篮子下来,连忙跳下战马,将腰间的刀挂在马上,自己上前将布帛放于篮中。 当下齐军士兵将吊篮拉起,王德一把将布帛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抓抓下巴:“娘的,真像这么回事儿。” “来人,去外面接那些车辆。” 随即又向着下方大喝:“洒家要与你当面聊聊,可敢否?” “有何不敢!” “好!”王德一点头,看向左近:“放个能拉人的篮子下去。” 不多时,名为丑和尚的辽军将领晃晃悠悠上了城墙。 天顺四年末,辽国都统耶律余睹送款于平南将军王德,并率所部来降,王德命其将领与军队分开,耶律余睹送上之前所受辽国宣诰,及器甲旗帜。 又令麾下骑兵停于城外十里,亲带麾下亲信将领前来丰州城下投降。 王德乃受。 未几,正在皇城准备度年的吕布收到边关急报。 “让王德速派军送耶律余睹过来。” 皇帝诏令如此说。(本章完) 第936章 各自的年关(5100) 无论是齐的天顺四年,还是辽的天庆十年,亦或是宋的宣和二年,这最后一个月都在忙碌。 王德接到皇命不敢怠慢,连忙将耶律余睹叫入军营。 “既然皇命已下,俺自然听从陛下之命,只是俺的部下……”耶律余睹看着王德闭上嘴。 王德豪爽一笑,大手一挥:“此事简单,洒家保证饿不着你那些士兵。” 接着认真的看着他:“只是你也要让你的人安分一些,在下一步命令到来之前,配合着洒家派去的士卒。” 耶律余睹皱皱眉头。 王德也是领兵之人,自然知道他想什么,站起来走出桌后:“放心就是,洒家只是怕你麾下士卒坏了军纪,派去监督,实则你只要快些去临潢府,一两月的时间自会有陛下旨意下达。” “……你的意思是。”耶律余睹皱下眉,歪了脑袋:“圣上会继续让俺统领旧部?” 王德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这谁知道呢。” 对面的契丹人沉默一下,点点头,随即出去。 不多时,王德点起二百骑兵,护送着耶律余睹一路北行去往临潢府。 …… 辽东。 白雪压塌了房屋,穿着玄色衣衫的官员带着差役、衙役走在受灾的地方,面色悲戚。 “随本县回衙,这等大事要立马上报。” …… 中京道。 风,呼啸的吹过竖起的帐篷,顶端的各色旌旗呼啦一下舒卷开,在空中挣扎着想要落下,却总是被吹的向外飘飞。 尚未凝实的雪四处乱飞,贴在外面值守的士卒脸上、胡须上,只是这些人大气也不敢出,看着身穿铁甲、外罩披风的侍卫簇拥着耶律延禧走过,随后进入身后的帐篷。 火盆中的木炭在帐帘掀开的一瞬变的激昂,继而又平静下来。 屋中,昏暗的光线下,一不过十七八的青年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感受着寒风抬起头看了一眼:“父……” 沙哑的声音出口,继而又闭上嘴,沉默了几息,随意的抬手拱了下:“见过陛下。” “……敖卢斡。”耶律延禧有些复杂的看他一眼,走过来坐去他床边:“你我父子已经有日子没见面了。” 青年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朕知道你伤心你母亲之事。”耶律延禧微微眯着眼睛:“只是幸好你未曾参与,不至让朕这十几年对你的心血完全白费,你要知道,朕给你们的,才是你的,不给你们,不要奢求。” “……”耶律敖卢斡嘴角抽了几下,仍是沉默不言。 耶律延禧看着无趣,站起身向外走,临出帐停下脚步,微微侧脸:“朕派去北面的人回来说,耶律余睹已经叛国,你今后要注意言行,还有……” 伸手撩开帐帘踏步而出,寒风吹入一瞬,声音传来:“你并未参与谋反,今后可以随意出入了。” 光线随着帐帘落下遮掩住射入的光芒,呆坐于地的青年身子动了一下,随后又静止下来。 昏暗的帐篷内,许久响起沙哑的声音:“……多谢陛下。” 狂风在外呼啸而过,盖住这微弱之声。 外面的守卫好似听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犹豫半晌没有进去。 圣上说了,晋王并未谋反,已经非是人犯,这时候还是安分些的好。 …… 汴梁。 已到年关,被称作不夜城的都城变得更加繁忙,来来往往贩卖各种饰品、门神、喜庆之物的商旅络绎不绝,期待着这几日赚足一月的养家钱。 大姑娘、小媳妇不顾寒冷,穿着华丽的衣衫、披上名贵的皮裘走出宅门,在街市上对着自己心仪的东西挑挑拣拣,姣好的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所有的汴梁百姓都带着喜色,准备度过宣和二年的最后一月。 可惜…… 皇宫大内聚在一起的人却是满头冷汗,肉眼可见的慌乱在众人的神色、话语中传递。 “江南之乱已经持续近两月,破了六郡,怎地现在才报上来!”赵佶伸手拿着送来的紧急军情摇晃着,狠狠朝着前方一众官员扔出去:“你等怎么不等那贼头带着兵打来汴梁再和朕说!” 下方童贯偷看眼慌张的皇帝,随后垂下目光。 这段时日,朝中因是否北上攻辽吵的不可开交,做为主战派头目的他哪里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更何况,他的势力乃是在西北边庭,江南的事情怪不到他的头上。 只是可惜…… 看一眼原本应属于某位公相的位置。 老家伙五、六个月前就被罢相,不然光凭这条就能让他去岭南钓鱼为生…… “王黼王将明!” 怒吼声打断那太监的臆想,那边坐在龙案后的赵佶站起身,伸手一指:“哑巴了?怎地不说话!为何现在才报!” “官家,臣也是刚收到消息,想来是地方官员特意瞒报。” 这接替蔡京的人上前一步,王黼先是看眼怒火中烧的官家,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随后面色平静的拱拱手:“臣以为,贼寇之势虽大,却只是表面光鲜,若是陛下调大军南下,由一良将统领,不出三月必破。 届时臣请官家追究江南官员渎职之罪。” “哦?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赵佶眉头一挑,怒火强压下去几分。 自从王黼接替蔡京成为新相,请设应奉局,四方水土所产的珍奇之物进献入宫的不少,很是合赵佶心意,是以有了台阶他也就顺势下了,毕竟宫中那些珍奇玩意儿还指望着他收上来。 旁边童贯眉头一皱,斜了这位朝中新宠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此时眼看就要压倒那些反对派出兵北上抢回燕云,这要是一杆子被支去江南…… 何时才能发兵北上? “臣有些想法。” “将明以为何军可派?” 君臣的对话让童贯无从插嘴,那边穿着朝服的宰相一手摸须:“江南乃是我朝重中之重,钱粮半数来自杭州周边,是以必须以泰山压顶之势将之剿灭。” 放下胡须,朝着童贯一拱手:“如此,非是西军不可胜任,而统率西军之人,非太傅而不能!” 赵佶迟疑一下:“然则燕云……” “朝中不是还没有决断吗。”王黼不以为意的开口说一句。 童贯皱起眉头,刚要说话,王黼又是抢先开口:“陛下,还是请尽快下诏平叛,江南不平,就是想夺回燕云也缺乏钱粮支持。” 张开的口又闭上,这太监静下心想了想,轻轻颔首,上前一步抱拳,语气豪迈:“官家,王少宰所言甚是,洒家愿意率军走上一遭,定尽快平江南之所,为大宋保太平。” “好!” 赵佶向来喜欢他这般豪迈之像,走出龙案,一拍他肩膀:“道夫不愧是朕倚重的大将,既如此,就由道夫统率禁军及秦、晋二地蕃、汉兵上江南走一遭。” 话语顿了一下:“朕许你应变之权,若事急,可以诏书之名行事。” 童贯心中大喜,面上却是沉稳,躬身一礼:“臣,谢陛下。” 当下,赵佶回去写就一道诏书,任童贯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谭稹任两浙路制置使,抽调京畿禁军和陕西六路蕃、汉兵共十五万,民夫不计其数,顶着寒风南下而行。而此时,在这宣和二年最后一月的月末,以“杀朱”为号的义军将杭州围的水泄不通。 两浙路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知州赵霆在那低矮的城墙上看的额头直冒热汗,杭州城不过五千兵马,又都是不耐战的厢军,想破了这三位的头也想不出该如何应对下方数万人马即将展开的攻城。 “……终于到这一天了。” 方腊手中提着宝剑,站在战车上,看着杭州城上方那面“宋”字大旗有些碍眼,当下用剑向前方一指:“传令!国师邓元觉攻北门、方七佛攻南门、厉天闰攻西门,命方天定于东门外埋伏,若是有人逃出,不管老幼—— 尽数诛杀!” 传令的士兵连忙撒腿就跑,“圣公有令……”的声音远远传来,方腊微微眯起眼睛,单手一挥手:“擂鼓——” 咚咚咚咚—— 缴获自官军的战鼓陡然响起。 黑鸦鸦的人群高喊着“杀朱——”“破杭州——”,汹涌的向着杭州城池散乱的狂奔过去,这些来自江南的义军本就缺训少练,除少数精锐并无太多甲衣遮体,凭着一腔热血扛着木梯冲锋。 稀稀拉拉的箭雨落下,也不知是否在下方叛军中溅起血,不少站在城头的厢军面色恐惧,忍不住后退几步。 后面廉访使赵约忍不住跳脚:“国家养尔等废物就是为这厮杀时刻,此时不奋战,难不成让我等文人提刀上阵不成?” 前方的宋军毫无反应,抬手射出的箭矢仍是失却准头。 下方,还射上来的箭矢射中人体,“中箭了,我中箭了,军医,军医在哪??”惨叫声音顿时响彻云霄,跌落地面的厢军奋力蹬着两条腿,很快从前方“挪”去后面。 陈建、赵约、赵霆三个文臣缓缓扭转过头,瞪圆了三双六只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军士仰面从地上越过自己向后而退。 白延寿手持一柄朴刀,夹在一百方腊军精锐中间,撕心裂肺的呐喊,“竖梯!”前方轰然一声,一架架梯子搭上城头,带有爪勾的部分,铿锵抓住墙头,下方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高可立、钱振鹏,跟老子上!” 赵霆被下方传来的声音惊醒,咽下去想要惩戒厢军士卒的话语,音调一转:“跑啊。” 转身就向城下跑,陈建、赵约两人早已胆寒,本就想跑,如今赵霆这知州一跑,两人也不敢在城上多待,撩着官袍下拜急急就跑。 身旁几个差役亲信见状连忙跟上,方下城头,就听上方一阵厮杀呐喊之声爆开,夹杂着惨叫与欢呼的声音。 三个官儿大惊,陈建年纪最大,被这声音搞得心中发慌,腿一软,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啊——扶我一下!等下!回来!” 赵约、赵霆头也没回,脚步生风的朝前跑着,跟着的差役、下仆则是仰着头双手摆动飞快。 奔跑声中,任知州的人还有心思喊一句:“陈制置使稍待,下官这就找人来救你,坚持住!” “你……”陈建气结,伸手指他背影一下,两条老腿用力站起身,顾不得摔的疼痛的膝盖、手肘,一瘸一拐的向前跑着。 头顶呐喊、欢呼的声音愈加高昂,这两浙路制置使气喘吁吁的卖力跑着,视线中,已经跑了段距离的同僚转入一个巷子。 端的不为人子! 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句,陈建却是同样跟着他们想要转去那处巷子,后方城头看来已经守不住了,先转去里面找个房子躲躲的好。 “啊——” 陡然的惨叫声让陈建心中一跳,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前方,本来跑入巷道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出来。 陈建不由伸手去抓从身边跑过的人,口中问着:“怎地了?” 那人一把打开他手,“放开,后面那个更狠!”的喊一声就跑。 不断有身影从身边跑过,“快跑啊,赵廉访使被人杀啦!”的声音让他瞳孔一缩。 陈建连忙停住脚步刚转过身子,就看后方一提着劈风刀的大汉大踏步追出来,看着他身上的官服眼神一亮,刀一斜,冲他跑过来。 “等等、等等,莫要过来!”陈建频频回头,见那大汉越来越近忍不住尖叫出声:“你这厮是谁?可知杀官是要掉脑——” “聒噪!” 后方追上的人伸手往腰间一抹,陈建正好回头,只见壮汉向着他一掷,拳头大的黑影陡然遮盖视线,一声闷响。 这两浙路制置使只觉鼻梁一酸,眼前冒出各种颜色的星星,晕头昏脑的就要倒。 一阵恶风呼啸而过,赶上的大汉挥动手中的劈风刀,噗一声将人头砍飞出去:“啐——老子今趟来就是为杀官儿的,去阎罗殿记住了,杀你的人乃是石宝!” 宣和二年最后一月月末,方腊率义军内外夹击攻陷杭州城,杀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知州赵霆失踪。 群情激动的义军恨这城里的官员富户,当即在杭州捕捉官吏复人,方腊更是发掘蔡京父祖坟墓,暴露其骸骨于荒野,又设立“鸣冤台”让贫苦人与受石纲迫害者上去讲述,同时招收青壮。 江南的起义,越发热烈了。 …… 上京,临潢府。 皇宫内的积雪打扫的干干净净,墙壁、窗棂、门扇也贴了喜庆的图案,春贴纸和春联也被扈三娘与宿金娘两人板板正正贴好。 吕布正化身好父亲,带着吕雯、吕群、吕兰三人在后院穿梭,小小的孩子玩的不亦乐乎,尖叫、笑声在后院上空回荡。 看过养母倪氏的琼英梳上高髻,穿着华丽的曳地长裙,在杨再兴陪同下走了过来,朝着难得不练武也不批阅奏折的吕布打声招呼,随后走入进房门。 周大荣穿着朝服站在皇城门口,朝着外面瞧看,待见着自家妹子与马灵相携走来方才舒出口气,每年年关,吕布的几个徒弟都会过来,自家妹子嫁了马小子更是让他着紧。 不过接了自家妹子与妹婿的胖子又飞快跑去御膳房,亲自同下面的小吏、官员吩咐着,他毕竟在梁山待过,知道每年年关那些现在升任将军或朝中重臣的人就会进宫过来,这准备的菜式不能出丝毫差错,他要盯着才放心。 快要到晌午,陆续又有人来。 后院,喧哗的人声隐隐传来这边,吕布带着孩子回到房中,亲手为三个小人儿洗了手,便走入进去看正在热闹说话的人,三个小的“啊啊啊——”叫着跑去母亲那边。 冬日的阳光正从窗外照进来,不大的厅堂满满当当的坐了六女两男,年轻的平南县主与周秀儿被邬箐四女拉着说话,马灵则是与杨再兴站在屋子一角比划着什么,听到声响的两人回过头。 “见过陛下。”x2 “今日你们叫朕师父。”吕布不在意的挥挥手:“整日陛下、圣上的,听的都厌烦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叫声“师父。”然后嘿嘿笑起来。 “俺也觉得叫师父亲切些,只是平日有外人在,不敢太随意。” 吕布哈哈一笑:“那以后没人时候还如往常就是,只是也莫要仗着身份为非作歹,不然被裴宣、高桢两人盯上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哪儿敢啊。” 杨再兴笑着摇摇头,正要说话,猛的住口,三人看向门口,有太监过来:“启禀万岁强弩将军荣夫妇携带子女同扬武将军徐文夫妇求见。” “让他们进来。” 吕布大喜笑着一挥手,看着太监跑开方才回头:“朕一直听闻荣有子,可惜一直忙碌未见,今日倒好,这厮终于舍得带着孩子入宫给朕看看。” 马灵嘿嘿一笑:“将军的孩子方才两岁……咦?” 看眼那边的吕群:“以后倒是可以给师父的孩子做伴读。”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吕布嘴中说了一句,只是面上神色甚是心动,忍不住将目光看去自己孩子身上,眼珠转了转。 外面,两对夫妇五个身影走入这片热闹的天地。 天顺四年的最后一天,乔冽、姚刚、唐斌等等一些梁山的老人陆续有来,也有韩世忠、上官义这等后加入的新奇之秀,数十文武朝臣抛开烦恼在这皇宫中谈天论地、喝酒吃肉。 走过今天,就是新的一年,而那时要面临的,或是另外的场景。(本章完) 第937章 马骨(二合一) 喧嚣热闹的年关在所有人的繁忙中过去了,从丰州出发,二百人的队伍也在接近临潢府的途中,有军中快马先一步向北飞驰将消息传递过去。 皇宫的御书房,灯火摇晃照着龙案后方的人,将身影投在墙壁上,吕布挥动着毛笔批改了一些奏折,两名年轻的太监一左一右站在龙案附近,见到批阅完,连忙上前将折子收起来放到另一边堆叠好,晚些时候这些批阅完的都会一起拿走。 “冬天越来越冷了,陆续有地方出现雪灾,多事之年啊。” 夜里温度较之白日更冷,吕布紧了紧披着的貂皮大氅,挥手让太监调整一下火盆,手中的笔不停,口中继续说着:“……之前南京道来信,说是要搬家来此,朕等到进入新年也不见有人来,可别是出了茬子。” 吕家北上一事早就报过来,虽说吕布并不是很在意这具身体的亲人,然而对方世代在辽朝为官,于汉官儿中甚有声望,这对他拉拢其余诸道的官员有着助益,甚至有在下方想过如何借着对方对中京道进行渗透。 然而,这吕家竟是左等不至、右等不到,他自问又非吕家人,自然不会每时每刻去盯着,这就导致至今日为止,因大雪封路等诸多外界因由,竟是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纵然他全不在意,可是还是要稍微有些表示,这几年从宋到辽,他已经发现对他人表示关心所能得到的好处,那是与之前对外人态度不在意所不能比拟的。 “陛下放心,君舅非是什么也不懂之人,定然是有所考虑,或许是因大雪耽搁了行程,只能停在半途,不会出什么事情。” 御书房里,身形挺拔的青年用左手拇指搓了下食指指节,神色上却是一片从容,正是吕家在齐国的两人中较小的吕观,现任尚书左丞。 “中京道虽说汉人不如南京道多,然而在此任职的汉人却是远超南京道,咱们吕家虽不如安次韩氏、昌平刘氏、医闾马氏、卢龙赵氏四家,却也非是籍籍无名之辈。 况且有陛下在,但凡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君舅他们动手,不然将来陛下问罪,谁能扛得起。” 话语传入耳中,吕布先放下笔,吹了吹写好的批阅,方才交给太监:“子景之言有理,那就等雪化化再说,这些时间朕还等的起。” 站起来抻个懒腰,走出龙案,沉默片刻开口:“今岁这般大雪,希望来年有个好收成,另外也要加紧粮食的采购,待一切准备就绪,也好将幽燕之地夺回来。” 或许是批阅奏折时久,也或许是时辰较晚,吕布没再坐回龙案后面,摆摆手示意宦官将桌子收拾一下,走过来拍拍吕观:“各地的雪灾要重视起来,朕不想将来听到什么赈灾不利的消息。” 吕观低下头,他是知道最近降雪过后有灾情的人,朝廷拨款救济也有他的一份建议在里面,只是赈灾这等事情,历来有不怕死的上下其手,他也不敢打包票如今的齐国没有贪赃枉法之徒。 吕布看着年轻的族人若有所思:“不若……你去替朕走一遭吧。” 吕观抬头看过来,微微张口。 “你是左丞,佐尚书令总领纲纪。”吕布放下拍着他肩膀的手:“照说右丞佐仆射,掌钱谷等事方才是代朕而巡的人选,只是如今朝中人员不昌,你就肩挑两担吧。” “是。” 应声的年轻人轻轻低下头。 吕布点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好,朕再让邓飞与你一起,另派杨再兴领兵五百护卫你等,如何行事你与邓飞二人商议。” “陛下放心,臣会与邓御史一明一暗分两路而进,定不会让蠢蠹之人出现在朝野之中。” “好!既然子景有此考虑,朕也就放心了。” 吕布目光中满是赞赏,又勉励他几句,不久,外面天色更加深邃,方才让他离去。 这位自觉勉强算是勤政的皇帝再次抻个懒腰,方才将大氅系好,一摆手:“回宫。” 迈步出了御书房,在武卫的簇拥下,走去后宫。 从门扇开启处吹入的寒风猛烈摇晃一下灯火,两名宦官的影子在房中、墙壁上摇曳,随后两人抱着批阅好的奏折而出,脚步匆匆而去。 新一年的孟春,依然没有变暖的迹象,对于以商贸为生的商户们来说,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祸事,难行的路途增加了运输的困难,逾期的费用无非就是几个钱,然而失期的信誉才是他们担心的事情,这都是需要费时间精力去弥补的。 临潢府南面的少数铁骑已经在这上旬跑到,踩踏压实的积雪凝成脏兮兮的冰层,马蹄踏在其上,溅出几许碎冰。 一路轰鸣跑至城池附近方才好受一些,这里有城中的徭役或是以工代赈之人负责清扫,地面的干净整洁程度已经足够让骑兵放开了跑。 没从南边的汉城而入,一众骑兵直接奔向北边的拱辰门。 耶律余睹看着熟悉的城池,心中难说是个什么滋味儿,纵然如今成了要受庇护的一员,他还是有着一种耻辱之感。 或许当日战死就没这般多杂念了。 暗暗的叹口气,眼看着骑兵停在拱辰门外,领头的校尉上前与城门官出示了什么,说了几句,随后向后一挥手,刚刚停下的战马再次调动身上肌肉奔跑入城。 风吹过头顶,高悬的齐字大旗呼啦舒卷作响。 二百骑兵促马朝前跑出一段距离,见着皇城的时候,人群中的契丹贵族吸入口气,再次看着领军的校尉上前与人说话,随后层层通报而入。 喷出的白气在眼中消散,不多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跑了出来。 “陛下口谕,传耶律余睹御书房觐见。” 说完话就站在一旁。 王德麾下的骑兵听着命令,齐齐转头看向被他们一路护送而来的契丹人。 “耶律余睹遵旨。” 在马上拱拱手欠身,翻身下了战马,任守门的武卫上前搜过身,随后跟着那太监身后进去。 “这位中官,咱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脚步声中,离着皇宫入口有段距离,行走的前辽都统忍不住开口。 “祥稳好记性。”前方的太监微微侧首欠身:“小人曾在文妃旧殿伺候过一段时日,后来陛……辽帝游猎不回宫中,小人也就没再见过祥稳。” “……原来还是旧人。”耶律余睹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什么。 前面的太监走了几步,微微侧头:“敢问祥稳,贵人还好吗?”“死了。”耶律余睹轻轻说了两个字,抿下嘴唇:“被耶律延禧赐酒而死。” 太监的身子震了一下,沉默一会儿,方才低头呢喃一声:“愿天神庇佑贵人之灵。” 后方跟着的身影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间颇为阴沉,那太监说了一句也就不再说话,只是领着他在这熟悉,却又陌生的皇宫中走动着,远远的,那未曾改变样式的房屋入眼。 “前方就是御书房。”宦官停下脚步,伸手示意一下,轻缓的声音陡然传入耳中:“陛下今日心情尚可。” 耶律余睹看这太监一眼,随即轻轻点了下头,小声说了个谢字,大步上前。 门前,身宽体胖的卫鹤杵着大杆刀站在门口,一张胖脸冻的通红,正带着几个侍卫守着门口。 两旁有禁卫上前,搜了下他身上,见没有危险器物,随即挥手让他过去。 余呈叩动门扉:“陛下,耶律余睹已到。” “让他进来。” 传出的声音听在众人耳中,余呈当下让开,示意耶律余睹入门,这契丹贵族也不怯场,径直推开门走入其中。 天光照亮室内,吕布坐于龙案之后,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走入的契丹人。 一提着凤头斧的高大青年站在侧旁不远处,神色严肃,另有一青年坐在较小的书桌之后,上面放着纸墨笔砚,看他进来,将空白的册子铺开,显然是为之后速记做准备。 耶律余睹吸了口气,隐约闻着一些酒香,却是没有在意,龙案后的面孔让他脑中不由想起前次大战之事,双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上前跪下:“罪臣耶律余睹,叩见皇上,罪臣前次冒犯天颜,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行了,起来吧,朕这里不兴这等虚礼。”吕布挥挥手,身子向后靠一下:“朕若是要怪罪于你,早命王德将你砍了,何至于让你跑一趟上京。” “陛下宽宏。” 耶律余睹面色如常的站起,对吕布所言,信,也不信。 他来时就考虑的清楚,做为契丹贵族中的领兵大将,对齐国还有利用价值,对方不会在毫不利用的情况下将自己杀掉,只是若是礼数不周桌后的人会不会记恨他就不知了。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很好的在耶律延禧身上体验过,不想再在这齐国经历一番。 “坐下吧。”吕布伸手指指对面座椅:“有些情况想要问问你,说不得时间挺长的。” “多谢陛下。”耶律余睹昂首走过去坐下,拱拱手:“陛下想知道什么,俺定然知无不言。” “好,爽快,朕最烦磨磨唧唧之徒。”吕布拍手笑了下,示意余呈拿过后面火盆上正煮着的老酒:“天寒,喝些热的暖暖身子。” 耶律余睹看着余呈将热酒倒入杯中,端起来捧在手心,顿时一阵火热从手心传入,看看杯中晃动的液体,抬起头:“不知陛下想知道什么?” 龙案后的身影眯了眯眼,淡淡开口:“所有,辽国现今的军备、应对、中京道防线将领人数,乃至是否调动南京、西京两道入中京,这些……” 吕布缓缓伸手拿起酒爵吹了一口:“朕通通要知晓。” 不出意料的答案。 心中转过念头,耶律余睹低头轻抿一口热酒,带有生姜味道的老酒下肚,感受着身体产生的热气,沉吟开口:“那确是要些时间,先从中京道防线说起吧。” 抬头看着吕布:“不瞒陛下,臣投齐国之前,其实已没信心能够挡住陛下的兵锋,中京有军……” 说话的声音并不快,清晰而有条理,坐在小桌之后的正是升任秘书监的李儴,正下笔如飞的记录着他说的话语。 秘书监属太常寺,典司图籍,延熹二年时始置,后多有废除重开之举,这位子一般也是锻炼人所用。 上京没有太多的图籍经典,五京中,典册属南京、中京两道最多,是以这青年做完本职也是经常被吕布唤入御书房安排些任务给他。 一时间房屋中只有耶律余睹一人说话的声响,间或吕布开口问上几句,等李儴停下手中笔之时,负责掌灯的太监已经走进来,给这御书房点亮灯火。 有些昏暗的天光下,烛火的亮起让几人眉眼舒展一下,耶律余睹在三人注视下沉思着,半晌开口:“罪臣所知只有这些了,实无更多的事情能够告知了。” “也好。”吕布瞥一眼李儴那边堆叠起的书册,站起身:“王德上书说你还有千余人的兵马跟着一起过来?” “是。”耶律余睹双手微微握拳,看眼吕布低下头:“都是罪臣旧部。” “那这些人仍归你统领。”吕布挥了下手:“擢为平辽将军,从三品将军待遇,赐爵……” 虎目看他一眼:“关内侯。” 耶律余睹双目一亮,齐国官职爵位做为对手他也是知之甚深,比及吕布登基大宝都没几个二品大员与关内侯,虽说知道自己是那千金市骨中的马骨,是给那些契丹、奚人贵族看的,然而比之想象中被人冷眼相待可是好的太多。 至于平辽这个名号…… 耶律余睹现在巴不得改成平禧。 当下这新投之将行了一礼:“臣,谢陛下。” 吕布点点头:“你暂时驻扎在临潢府。”,虎目陡然一凝:“若是与辽国开战……” 耶律余睹双手抱拳,语气铿锵:“臣请为先锋,为陛下荡平所阻!” 吕布这才满意一笑:“短时间内尚无法与辽人开战,今日天色不早,先下去吧。” “臣告退。” 行完礼的人,后退着出去。(本章完) 第938章 建武元年(二合一) 走动的身影踏步走上青石砖路,清冷的月色下,道路两旁的石灯,宦官手中的气死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吕布抬头呼出一口气,余呈、卫鹤两人带着侍卫跟在身后,这胖子有些不可思议的向方才御书房的方向看看。 “真没想到那耶律余睹是皇亲国戚,这等人都叛了,说明这辽国当真是气数已尽。” “这还用你说?”余呈在后方嘿嘿笑着,一手扛着凤头斧,一手压着剑柄:“所以说陛下乃是真命天子。” “少拍马屁。”吕布在前微微侧过脸看着他俩:“哪有什么真命天子,只不过是这些人自己不争气罢了。” 转过头走了几步,抬头看看被阴云遮住的半截月亮,突兀的开口:“其实做骠骑大将军才是朕想的,只可惜……” 视野下移,高大的身影继续前行:“没人能给朕想要的。” 卫鹤凑近余呈,小声说着:“陛下在辽东也做过不是?” 余呈看眼前方,也低头过去贴耳道:“我哪知道去。” “你两个……”吕布回头瞪这两人一眼:“别以为朕耳朵聋了。” 卫鹤、余呈见状连忙舔着脸笑:“哪里,陛下耳聪目明,我等知之甚深。” 吕布一时间哭笑不得,再瞪他两人一眼,随后回头默默走路。 前方后宫的灯火依然通明,两个武卫军统领将皇帝送入进去,自觉在外同侍卫站好。 走入的身影推开大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同入耳的,还有两个三岁大小孩子的叫声与吕雯这个做姐姐的笑声与说话声,四个女人则是在玩双陆棋与投壶,听见响动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叫三个孩子去净手,准备用晚膳。 带着一身凉气的男人关上门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事实上,这也是最近每日都会经历的事情,相比于传统的宫庭生活,他还是更喜欢热闹一些,是以年关过后也一直与几女一起用膳了。 仔细想想,从来到这后世的宋辽,几年时间里不是求存就是在打仗,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硬生生从人手里抢出一块地盘,打死打生数载方才有了这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能算上贫瘠的土地。 同样的,为了这块土地他也在绞尽脑汁的去治理,只是纵然是学了很多,依然是感觉有些不够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一般…… “郎君在想什么?过来用晚膳了。” 邬箐的声音入耳让吕布的眉头动了一下,“就来!”脱下大氅将之扔给一旁的侍女,看着三个小的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忍不住想起年关时马灵的话语,低头看看满是老茧的手心,用力握了一下。 “某还是喜欢握画戟多过握笔,治国治民……让下一代来吧。” 那边的女人看他没过来,看着手发呆,忍不住叫了一声。 “郎君说什么呢?” “怎地在看手?可是天冷生了冻疮?” “没甚。”吕布抬起头摇摇手,随后大步走过来,摸摸儿子、女儿的脑袋,一屁股坐下,哈哈一笑:“用膳、用膳,饿死朕了。” 宿金娘古怪看他一眼:“陛下怪怪的,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刚过年关不会来太多事情吧?” “没有没有。”嘴硬的男人摇摇头,不欲多说,只是听着她的话语想了一想:“你说的倒是提醒朕了,这过了年关,也该换个年号了。” “陛下欲用何年号?”扈三娘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耶律答里孛忍不住开口:“用新年号哪里这般简单,总要朝臣商议才是。” “今次不用了。” 吕布伸筷子夹了块鱼肉给孩子,头也没抬的道:“适才朕已经决定用何年号为好。” 那边坐着的天寿翻个白眼,戳了戳自己面前碗里的羊肉:“陛下总是堵我。” 别人没说什么,邬箐突然噗嗤一笑,接着板正面孔,其余几人看看她,这女人没忍住又咯咯的乐起来,另外三女反应过来,答里孛脸上更红,直起身子:“我是说陛下总拿话堵我。” “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你的意思是话。” 宿金娘拍拍她,坏笑着看她脸上火烧一般,连忙望向看戏的男人:“郎君还没说是何年号呢。” 吕布夹着羊肉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建武!”两字出口,随即送肉入口。 “陛下……” 耶律答里孛叫了一声,被吕布斜眼一看,又改口道:“郎君是要南征?” “也非是马上。”吕布摇摇头,陡然想起一事,看着她微微眯下眼睛:“对了,有个叫耶律余睹的将领带部向朕投降了。” 天寿的眼睛陡然睁大。 “朕已经让其在城中住下,你若是想去,可以明日去看看。” “多谢郎君,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 契丹女孩压下心中的情绪,低头扒一口饭,没看着看她的男人眼中带着的怜悯神色。 未几,朝廷下诏,改天顺年为建武年,是年乃称建武元年。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临潢府中的汉人百姓头一次感受到了城内汉人皇帝的好处。 虽说朝廷一没派人送钱与他们,二没对汉籍人士特别关照,然而城内往昔耀武扬威的契丹人、奚人都老实了许多,甚至有军中契丹人留发后,在外说话做事更是多了些许谨慎与礼貌,让不少被欺压的汉人扬眉吐气之余,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耶律余睹的到来在这上京城并未造成太大的震动,只有前辽的上京留守耶律挞不野为首的几人上门拜访过,只是这些人很快也就出来,似乎也只是与以前的同僚打个招呼一般。 而这一切,出宫的耶律答里孛并不知晓,站在陌生的府邸面前,深吸几口气,迈步上前敲响大门。 不久,有悲戚的哭喊声从府中传出。 …… 宣和三年,正月。 杭州城。 湿冷的空气不住的往人衣衫里面钻,莫说普通的义军士卒,就是身材魁梧的将领也有些遭受不住江南的湿寒。 不少人干脆放弃了骑马走路,出入皆乘坐马车,靠着暖炉手笼,在这严寒的天气里还能舒适一些。 原本属于官府的房子里,义军的几路统军将领正靠在火盆旁,身材相对较瘦的白延寿不停叫人添加木炭,恨不得一下将这屋子点了取暖。 石宝则是坐在对面靠前的位置闭目养神,他一人砍了两个大官儿的脑袋,在义军中算是独树一帜,一时间被这些杀官造反的人奉为福星,不少底层的义军士卒叫他大将军,希望他能多杀几个贪官。 也有穿着书生衣服的身影聚在一起,他们都是各路义军的智囊,有的也是杭州城义军的头领,起义军破城之时提供了不少助力。 方腊走进来的时候,嗡嗡的声响一顿,随后所有人站起抱拳。 “圣公。” “见过圣上。” “教主!” 各种称呼乱哄哄的响成一团,让这义军的魁首忍不住的皱皱眉头,随后走去上方坐下:“各位,杭州城我等已经打下,是该继续扩大胜果之时,你等有甚见解,不妨说说。” “圣公!”白延寿站起来:“兄弟认为此时应该守着杭州城,此地乃是一等繁华所在,只是城墙低矮,不若趁机修葺加高,也可防备官军来攻。” 方腊摸下胡须,沉吟一下还未开口,那边书生打扮人群中有人迈步而出:“启禀圣上,学生有不同之见。” 方腊看着他,摸着胡须的手停了停,随即一捋到底:“吕将是吧,今次能入城中,也多亏你出力。”“圣上谬赞。” 被称为吕将的人大约二十余岁,乃是太学生出身,平素最好抨击朝政,此时双手一拱:“江宁府连同南北,乃是重镇,当据之以用长江天险,阻官军过江。” 方腊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方七佛在下方沉思一下,方想开口,耳中传来脚步声音,看去时却是一个士卒打扮的人跑进来。 “启禀圣公,婺州朱言、吴邦统领、衢州包道乙统领发信求援,二地官军顽强,打了近月未曾拿下。” 砰—— 大手拍在桌子上,方腊猛的站起:“朱言、吴邦、包道乙皆是我心腹兄弟,且此二州正在我等后方,乃可做为我等兵源、钱粮获得之处,不可或缺。” 扫视一番厅中众人:“我意先救此而出,娄丞相、厉天润!” “末将在!”x2 两道魁梧的身影走出。 方腊一挥手:“你二人每人率军两万,分攻衢、婺二州。” “是!”x2 方腊看他二人答应的干脆,满意一笑,接着一挥手:“再传令处州霍成富、陈箍桶,,让他二人快些领军北上支援二州的弟兄,我还不信,这南北夹击仍是拿不下不成?” 视线转过数人,看去新来的绿林豪雄:“石宝!” “圣公!”魁梧的汉子站起来拱拱手,粗犷的面上看不出表情。 “你带一万人去越州支援仇道人,拿下后转向明州,配合台州吕师囊尽快拿下明州。” “遵命!” 石宝答应的也干脆,虽说是仇道人让他来浙江支援方腊,现在又被正主打发回去,他心中却是没有什么波动。 这起义军势大,已经席卷了六州数十县,若是真能藉此掀翻这赵宋王朝,说不得自己也能过一把大将军的瘾。 方腊不知他所想,然他巴不得麾下人都有野心,视线一转,看着吕将站在场中有些尴尬,不由一笑:“吕兄弟主意很好,只是我等尚有更要紧之事要做,不急于一时。” 吕将拱拱手:“圣上不必挂怀,学生只是随口一说,没甚根据。” 方腊看他如此满意一笑,接着哈哈大笑:“此时就是要有人出主意才好,不管是否正确都要比不开口来的强。” “多谢陛下。”吕将知他是给自己台阶,连忙作个揖退下。 其余领了命令的几人见状方想拱手下去,各行其是。 方腊那边一举手:“先都别忙着走。” 向着外面的方天杰招下手:“这几日从那些狗官家中搜刮了不少美酒,正好趁机享用一番。”,笑呵呵的看着众将:“虽说反宋大业要紧,却也没紧张到连酒都喝不上的程度。” 一道道搬着酒坛,拿着酒碗的身影迅速走入进来,粗瓷大碗放在桌上,或是清冽,或是色重,或是浑浊的酒液倒入碗中,各种诱人的酒香混杂在一起,反是产生一种独有的酒臭。 只是在场这些人大都是粗豪之辈,闻惯了劣酒之气,反是觉着这般酒味儿闻着刺激,纷纷举碗就喝。 “啧……甜不拉叽的,这些狗官怎地喜好这口?” “呸!我这个够辛辣,你喜欢给你。” “这和俺平常喝的没甚区别啊……” “……这酒好涩。” 各种嘈杂的声音在厅中响起,也有人高呼“好酒!”,随即被人一拥而上,找着酒坛分了个干净。 方腊端着酒碗与自家儿子站在一起,眯着眼看着前方的景象,随后抬起头看看宽敞的房顶。 不知皇宫的屋顶,是否也如这房子一般。 …… 轰轰轰轰—— 穿着绯红冬衣的士卒快步的赶着路,一辆辆拉着兵刃、甲胄的车辆掀起尘土,飘忽的黄土下,披挂整齐、外系披风的王禀正在看着手中的堪舆图,身边几个亲兵围着他,警惕的看着四周跑动的身影。 马蹄声在后方响起,有亲兵回望一眼,随后转过头,轻声提示一下正看的仔细的将领。 王禀收了手中摊开的图册,回头去看,就见一匹快马迅速过来,看着王禀连忙跳下来,单膝跪地:“禀统制,节帅传来新的将令。” 伸手入怀将公文拿出呈上。 有亲兵上前接过递去他手中,这位童贯麾下大将接过来、打开,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哗——”的合起:“传令前军王荀转向东路,我等先行去往江宁府!” 亲兵正欲迈步,却听后面声音传来:“等下,告诉他,若是江宁府一切安好,立时转去出兵前往秀州,西路自有刘镇统制攻打,让他莫要担心。” 应是的声音在耳,亲兵飞奔而出。 王禀看眼那传令兵:“回复媪相,就说王禀知事情紧急,定然在月中赶赴江南。” 那人连忙拱手一下,随后起身上马,往回就跑。 …… 同一时刻。 海浪撞在船身,轻微的摇晃中,李助站在船头抻个懒腰,张顺指着远方看到的陆地:“李兄,那边就是海门县,过了这处就是长江口,再过几日咱们就应该到秀州了。” “总算是快到了。” 李助笑眯眯的一捋胡须,捶了两下腰:“昨日晚上风大浪急,都将我扔下床了,再这般下去,怕是不用到港口我这身子骨就撑不住了。” 张顺笑嘻嘻的看着他:“哈哈哈,李兄定是晚上睡觉没绑绳索。” 李助老脸一红:“前几日一直绑来着,只是几天没遇到风浪放松了警惕。” 张顺笑笑:“那李兄今后可要都绑上才是,这海上不知何时会遇上大浪,到时候别再伤着骨头。” 李助连连摇手,示意不会。 船后方,杨林、马麟二人的惊呼传了过来,前面两人转头去看,时迁钓了条大鱼拎着走了过来,那鱼一路甩着尾巴,海水溅了一地。 “二位、二位,今晚吃这个!” 李助脸色一阵变换,伸手指着他:“你这厮,月余时间天天吃,还没腻啊。” 时迁脑袋一晃:“自己钓的味道不同。” “让这厮自己吃鱼。”马麟在后方走过来:“我看船上还有些菜干,咱们晚上吃那……” 话没说完,时迁抡胳膊将鱼扔了出去,回头一脸迷惘的看着马麟:“鱼?什么鱼?哪里有鱼?” “你这滑头……”杨林在旁用手点着他摇头。 时迁笑嘻嘻的全不以为意。 嘻嘻哈哈的笑声在这船上响起,海船顺着风,划出弧线。 西边,白色的海鸟沐浴在红光中,渐渐飞远。(本章完) 第939章 秀州秀州(二合一) 正月的天气天公作美,没有下雨。 道路上北上躲避战乱的行人背着包裹、挑着担子,沿途携老扶弱的身影络绎不绝,不时有人抬起手擦下赶路冒出的汗水,这个时候冷的要命,不少人头上冒着“白烟”,要是被风吹着了,病倒在这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病了就等于半截身子入土。 行程至中午,官道上陆续有人跑去道边停下休息,方坐在石头上,地面微微的颤抖,耳朵好使的人听着远方有轰鸣声传来,连忙喊着:“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快避开。” 视线的远方,尘土升腾上空中,几十辆骡马拉的车子奔驰在宽敞的道路上,后方跟着穿着绯衣的士卒正在快速的行进着。 “是官兵!” “太好了,朝廷终于……” “好什么,别被这些赤佬抢了,跑啊!” 七嘴八舌之间,无数的人站起来向着官道旁掉光了树叶的林子就跑,不知谁摔倒在地,惨叫声与求救声响起,只是都忙着逃命,找人的被挤的东倒西歪,大叫着往回跑,又碰撒了别人的担子,场面瞬间慌乱起来。 “快快快——” 头戴范阳笠,身穿甲胄,外裹红色战袍的青年不住催促队伍前行,他叫王荀,乃是今次东路军的先锋,他胯下战马乃是在大宋难得一见的良驹宝马。 这是他父亲王禀受命出征时,媪相看他马矮小赏赐的,连着自己这个儿子也得了一匹,据说都是在西夏缴获的好马,如今正骑着战马不住呼喊着车队快速前进。。 “加快速度,江宁府就在近前了!” 轻踢战马,王荀随着马匹上下起伏,骡马拉的车子上都是今次随他做先锋的军士,后面跟着的步卒乃是替换下来的,用这法子行进的速度倒是一下上升了不少。 战马带风,绯红的战袍在甲胄外被风吹的飘扬而起,看也不去看道左慌乱的百姓,只是一个劲儿的闷头赶路。 到得日落前一刻,这先锋看着江宁府上飘荡的宋旗出了一口长气,还好,紧赶慢赶的,总算没有白跑,这江宁府还在自家手中,如此长江天堑就不会被遏制住,自己父亲的大军也少了被狙击的危险。 当下这先锋疲惫的下马,入城拜见江宁府知府,本意是想知道贼军兵锋距此还有多远,哪里知道一通询问得知。 “南下了?!” “是,贼军如今正在猛攻杭州周围军州,秀州之前来使,说是方腊部正在侵蚀秀州边境县城,怕是不日就要猛攻州衙,请求朝廷援兵。” “那末将立时向秀州进发。” 王荀连忙站起,随后想起什么道:“大军在后不日就到,尚请明府做好迎接准备,媪相也在军中,谭中官则是走的另一边,许是从太平州入。” 那知府连忙谢过。 王荀也不再耽搁,赶忙出去带上自己的兵马,三千先锋军士补充了一番粮草、清水,随后驱车直奔润州,准备穿过常州,走苏州而去。 天空的云朵变换着形状,远远看去,好似金戈铁马的画面扑面而来。 正月上旬。 方腊军分兵攻入衢、婺二州,又有越州别部攻入明州,各州的军民官吏多有逃亡,一时间不少地方失陷。 方腊在杭州也没停着,先是命邓元觉带教众扫荡周边,又命方七佛率军七万攻秀州,意图将这沿海地区也握入手中。 洪流北卷,身为方腊麾下第一大将的方七佛只一日就攻下两州交接的崇德县,随后分兵两路,一路万人攻入湖州做试探,而另一路…… 寒冷躁动的空气中,士兵汹涌铺满人的视野。 寒风中飘动的旌旗遮天蔽日,呼啦的舒卷声在人头顶炸响。 刀枪挥舞,厮杀呐喊,绑着头巾,穿着布衣的起义军士卒蜂拥杀向城头。 缴获的撞锤砸在城门上,尘土随着“轰——”一声爆响,在空中纷纷起舞。 如蝗般的箭矢在空中交错,随着石块、擂木的砸下,惨叫的声音在布衣的义军士卒中响起。 黑烟被风卷上高空,又散于风中,飘飘摇摇,转向而升。 秀州各县城皆被攻陷,而挡在义军前方的嘉兴,屹立不倒。 “顶住,顶住,抱着石头往下扔!不用去瞄准,砸下去就行!扔啊!别停!” 嘉兴的城头上,统军王子武带着一队兵马在奔走呼喊,视野中,外面的贼军浩浩荡荡,正以一种蚁多咬死象的气势蔓延过来,几乎占据了城外所有的视野。 方字的大旗飘飘摇摇,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敌人中军。 “规避——” 奔走中,王子武吼了一声,向着侧旁的女墙一扑,亲兵拿着盾也是仰面倒在他身旁,盾面覆盖在他的上方,箭雨带着“嗖嗖——”的破空声落下。 噼里啪啦—— 坚硬的箭头砸在地面,王子武一把推开盾牌,猫着腰站起来,放声大吼:“弓箭手呢?还不射是等着死了去逛青楼!?” “弓手准备——” 低阶的将官连忙高声叫喊,一排排的射手将弓箭举起,随着一声喊,“嗡——”一声弓弦震响,血在下面溅了起来。 城楼下方,一名官军指挥使披头散发跑过来,衣甲上扎着箭矢,有伤口还在流着血:“统军,守不住了!敌人太多了,降吧!” “放屁!” 王子武大怒,拔出随身宝剑,一道寒芒闪过,那指挥使“嗬嗬……”的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 这秀州统军四下看一眼,高声道:“再有胡言乱语坏军心者……”,长剑一甩,一串血珠溅在地面:“如同此人!” 城墙上的士卒为之一惊,随后齐齐吼了一声,用力搬起石块砸下去,后方被视线扫过的将官打个寒颤,嘶吼着指挥弓手放出箭矢。 太阳从最高空向西走的这一刻,城墙上喊杀的声音达到顶峰,无数人使尽混身解数守着这座治所。 无数的身影不断从城头掉落,在城下铺上厚厚一层颜色。 一如西边云彩染上的红霞。 而原野上,穿着一身乌锤甲的方七佛骑着一匹白马,看着数次被击退的士卒叹口气,仰头望望天上的太阳,一挥马鞭:“鸣金!退兵!” 一勒缰绳转过马头,四周有将领看着他,这魁梧的汉子圆睁双眼再次回望城头,咬牙切齿开口:“今夜休息好了,明日再战!” 金锣敲响的声音回荡在城下,蚁群一般的义军在后撤,城头不少宋军士卒看着人退了下去,呢喃一声“……活下来了。”,手中兵刃一松,整个人瘫在地上不能动。 王子武在城头亦是拄着长枪直喘粗气,周边的士卒可以安歇,他却是不能,还要去调集守城物资上墙,城下的箭矢、石块亦要收回。事情,还多着呢。 …… 阳光西垂,斜照过来的彤红披在山林、人的身上,染的那身绯红愈加深沉。 “啧……” 蹲在高处,向下看着远处的贼军,密密麻麻将原野布满,视线扫视间,几乎看不见缝隙,伸手摸着下巴,这青年一脸的纠结:“不好办啊,这要有五万人了吧……” 身后,前锋军的士卒蹲在那里沉默没有说话,只是不少人吸口凉气,有些紧张的看眼自家先锋官。 有副将凑上来,看眼远处:“先锋,打不打?” “打什么?拿什么打?”王荀斜眼看他一下,摇摇头:“贼军太多了,虽是在这嘉兴被阻,然之前连战连捷的士气还在,咱们三千人上去怕是只能泛起一个浪,还让贼人知道有援军的消息。” 抓着刀鞘的手紧了紧:“打草惊蛇可不好,到时缩回蛇洞再想引出来杀就费事了……” 那副将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看着前方,呼吸的声音在耳中响着,前方的青年将领最终狠狠一攥刀鞘。 “传令——” 铿锵—— 响起的声音让不少人下意识的抓紧身旁的兵刃,口中有些发干的看着这位先锋。 “斥候上前跟随贼人,探明敌军动向,另去一队人通知后方大军快些进秀州,他们走运河,现在应该也到了。” 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轻声嘀咕一句:“娘的,这里统军还挺能干,这般多人……” 半蹲起身,深深看眼远方:“要坚持住啊。” 挥手带着身旁的先锋军开始后撤。 绯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空间里。 …… 翌日,秀州华亭市舶司所辖港口。 船只零零散散停靠在岸边,不少水手在自家船老大催促下,急急忙将货物往船上拉,“快些!再慢贼人打过来怎办?”“小心贼人过来将你们抓了!”的吼叫训斥声传入耳中,让刚到的李助等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李兄……” 张顺忍不住看向自己一行人的主心骨,眼神向着下方瞥了一下,与沧州不同,这里竟然没有差役与守军在,仅有的两个胥吏却是腰间悬着手刀,不时的朝着外面瞧看。 李助眯眯眼,捋着胡须的手下意识停下,隐晦扫视一番码头,这金剑先生最终还是迟疑着开口:“走,下去看看再说。” 几个水手当下放下木梯,那边站着的胥吏见着这边的动静,不情不愿的相互耳语几句,随后有人迈步走过来。 下来船的众人就在这等着,看着拿过来的船舶司胥吏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人一脸戒备的表情毫无掩饰,手也是抓着刀柄,虽说以众人的眼力来看这厮多半不会武艺,只是被人这般对着总是难受。 再看他一只脚前、一只脚后,好似随时准备转身就跑,心里那种不详之感越发的严重。 “你等是何人?来此何事?” 问声入耳,杨林当先而出,准备好的公凭递过去:“我等是辽地商人,来这边进些货物。” “站着!” 那胥吏拿刀对着杨林,看看对面僵住的人,又看看刀,将刀身一转,刀面朝上:“把凭证放上来,另外还有入港、停靠费用每日一船三两,舶税二十取一。” “二十取一?你怎地不抢?”时迁顿时跳脚:“别地儿都是三十取一,怎生在你这……” 杨林连忙拉住他,示意闭嘴,这鼓上蚤纷纷不平的看着那胥吏,甩了下手,蹲下生闷气,一双贼眼却是滴溜乱转,寻思要不要将老本行捡起来,做个不亏本的买卖。 “上差莫恼,俺这伙计第一次走商,不熟悉规矩,” 杨林伸手攥住一个钱袋想要靠过去,那边刀一逼,这锦豹子无奈只能将公凭放上刀面,又将钱袋放上,这胥吏方才收回,打开钱袋看看,又看眼海贸公凭,脸上缓和不少,嘀咕一句:“辽国的?好像那边也在打仗……” “劳驾。” 杨林上前一步,那胥吏“嗯?”一声顿时将刀对着他,这锦豹子心里烦闷,恨不得抽刀砍了他,却还是面上带笑的从腰间抠出几块碎银子给他看下。 那人眼一亮,左右看看,将刀垂下,杨林这才走近他,将银钱送入他手心,口里道:“这是出了何事了?怎地都……” 话没说完,那边的胥吏“嗨……”一声叹气,掂量一下,顿时眼睛更亮。 先把银钱收了,这才左右看看,低声开口:“还不是那些食菜魔闹的厉害,前两日听闻都打到嘉兴了,你们也是不赶趟啊。” 杨林身后,李助等人对视一眼,都是有些吃惊,对着马麟使个眼色,这人也走上来,又掏出些银钱隐晦的给过去:“上差,我等在北边着实什么也不知,麻烦恁给详细讲讲。” 那胥吏此时紧张感尽去,将手刀挂在腰间,看了这一行人,先说一句“你这江宁府口音学的够好啊。”,接着撇撇嘴:“你们也是倒霉,早在去年来此或还没事,或是晚些许也没事,偏生此时过来,怕是什么也买不到,还要赔上一笔钱。” 当下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末了砸吧砸吧嘴:“要不是我上有老下有小,早入娘的扔下这差事跑了,谁还敢在这儿多待啊。” 几个冒充辽国商人的人对视一眼:“原来如此,多谢上差解惑。” 那胥吏点点头:“看你们懂事的份儿上,劝你们一句,要是要命,就快些走吧,现在这里可不是个耍处。” “多谢上差。”李助后面拱拱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我等养家糊口,也是不得不为尔。” “唉……”胥吏摇摇头:“都不容易啊。” 掂量一下手中的钱袋,随即转身就走,回去时被同伴拽住,两人嘀嘀咕咕多半是在说钱的事儿。 李助、张顺见他走远,这才对视一眼,杨林、马麟、时迁三人面上也挂上沉凝之色围过来,小声道:“李掌柜,怎办?这江南乱起来了。” 李助摸着胡须看眼张顺,又看看马、杨、时三人,若有所思开口:“这倒是让助起了些兴趣,若是可以,不妨看看那方腊能做到何等境地,要知这人以前……呵呵——” 另外几人相互看看,一笑,尤以张顺笑的最是灿烂,他也算是当年的半个当事人,自然知道李助未尽的意思。 他们这一行自是以李助为首,当下张顺回船上点了五十名老兵随行,又将兵甲藏入木箱抬下船。 这里正是混乱时候,他们使得钱又足,光天化日下,推着沉重的箱子走出了港口。(本章完) 第940章 掺和 罪己(二合一) “驾——” 鞭子在空气中抽出脆响,蜿蜒的道路两旁,避让开的百姓藏在树后面,直到马蹄声远去才探出头望过去,有些昏暗的天光下,十数名骑兵正拖出拼命的抽着战马,风一般向前跑动。 “快快快,沿着这边回去。” 偶尔,领头的人呼喊一声,带着队伍向岔路而走。 马蹄阵阵,夕阳倔犟的挂在天际的一角,抻着头看向显出身形的白月光,只是仍在一点点的下沉,墨蓝色开始渲染天空。 降下光线的视野中,有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道路上,上下起伏的身影挥舞着手大吼:“前面的,不想死让开!” 前行的身影陡然停下,随后一声“拦下他们!”传入耳中,战马上的士卒陡然觉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 对面,有人将什么东西架到了手臂上。 颠簸之中,尚能看清对面动作轮廓的士卒,本能一道灵光从脑海闪过。 入娘的! 手弩! “敌……” 嗖嗖嗖—— 弩箭陡然射入人的咽喉,惊叫的身影从战马上仰天跌落,其余的士卒有的本能勒马,也有的想要借马速冲过去。 前方射完一轮的身影陡然下蹲,后方持着手弩的人扣动悬刀,又是一排弩矢飞出,有马匹受惊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背上的身影却早就中箭落地。 “跑快走啊!是贼军!” 呛—— 刀光出鞘,数道身影在手弩射出箭矢的时候就从侧旁跑了过来,跳跃而起一刀将人砍落马下。 对面站起的身形拽住失去主人的马匹,随后检查过马的人骂了一句:“该死,是骡马,上不了战场,都入娘的是废物。” 旁边的同袍也是无奈,安慰一句:“有代步的总比没有强。” 惨叫的声音逐渐减弱,杀戮过后的场地闻起来有股子血腥气,人群分开,张顺拎着刀走出来:“你们谁留活口没有?” 周边的水手面面相觑,低头看看动也不动的死尸,随后有人用手挠着头:“这……将军,刚才光想着杀人了,瞄的都是要害。” “是啊将军,这地上不比海上那般晃动不休,射这些骑骡马的就像射靶子,没难度的。” “恁地多废话,没活口是吧?”张顺黑着脸瞪他们一眼,随即上前提气高声道:“那边的有活口没有?” “有有有。” 杨林的声音在侧前方响起,将黑未黑之际,他那张脸看着有种模糊的感觉,正拖着一个人影过来:“这厮俺砍的轻,没死。” 呻吟声从杨林后方人的口中发出。 随后不远处相继有“这个也活着。”“这厮还有气。”的叫声传来。 “快带过来。” 张顺大喜,回头看去,李助腰挂长剑,捻着胡须走过来,弯腰看下杨林拖过来的士卒。 “你……你要做甚!” 胳膊上中了一刀的宋军兵士忍不住蹬着地面想要远离。 李助陡然一笑,呛一声出剑,“噗——”刺入这人大腿。 “啊——”士卒惨叫出口,手伸向中剑的伤口,想要捂住又不敢。 “我问,你答。”李助蹲下来,歪了下头看看他,空着的手食指弯曲的往一旁指了下:“那边还有两个活口,明白?” “明……明白。” 李助满意点头:“乖孩子。” 站起来,手一提。 “啊——”又是一声惨叫,鲜血顺着剑拔出的位置汩汩而出。 士卒欲哭无泪,很想说自己嘴不严,不用上来就给一剑,只是看这中年男人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后脊梁发寒,膀胱隐隐有些发胀。 李助没心思去管他想什么,挥手示意远方两个带活口的水军停在原地,拎着滴血的长剑,淡淡开口:“你们是哪儿的军队,要去何处?” “小的是环庆兵,乃是王统制麾下先锋的兵。”士卒疼的满头是汗,偏生一条胳膊被杨林砍伤,一只手按着出血的地儿不敢动,只是快速说着:“先锋见贼——义军人多,不敢战,让我们快速返回禀报统制,引大军南下。” “嗯……” 没在意那生硬的转折,李助捻着胡须,抬头看看已经变换颜色的天空,不知寻思了些什么,又垂首问句:“方腊打到秀州哪了?” 那士卒连声道:“嘉兴、打到嘉兴了!昨日夕食之时小的从山丘上望见的,只是没打下来。” 随后琢磨出什么:“好汉……不是义军的人?” 李助瞥他一眼,也没说话,只是走去一边,又将另两个俘虏分开各自询问一遍,方才一挥手:“让他们闭嘴。” 有水手抽刀上前,那些军士叫一声“小人都说了,为何还要杀我?”,被对面冷漠的一刀戳死当场,随后拖去一旁掩埋。 水军的士卒找出火把,用火折子点了,火光在空气中跳跃几下,昏黄的光芒给这初上的月色添了一抹光彩。 “李兄。”张顺走上前:“接下来怎办?” 李助摸着下巴:“赶夜路去嘉兴附近看看。” 转头看向苏州方向:“宋军不出意外是走运河过来,应是随时会出现在这秀州境内,到时候若是方腊部还拿不下嘉兴,怕是要惨败退出去。” “李兄意思是方腊打不过那些宋军?”张顺看着他挑挑眉头:“当年陛下杀他们如屠狗。” “环庆兵,是西军。”李助斜眼看他一下:“你何时开始觉得宋军孱弱的?” 张顺挠挠头,看看一旁没出声的杨林、马麟、时迁三人:“当年咱们在梁山时,他们可不就是孱弱的紧?西军也败在咱们手下。” 杨林、马麟点点头,时迁一咋舌,猛拍一下大腿:“俺当时不在梁山啊……入娘的,错过多少好戏。” “那也是因为陛下咱们才胜的,当年弄那些兵甲费了咱们多少气力,若不是京东的官儿相帮……” 李助摇摇头,顿了一下:“然而放眼宋国境内,凡是平乱之战,助还未见宋军输过,更何况是动用了西军南下。” 张顺张张口,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是郁闷的点点头,承认他说的不错,随即一摊手:“那恁说怎办?” “总要先去看看的,我也好奇这纵横东南的方腊军是何等模样。” 李助捻着胡须,脸上带着笑意:“只是咱们这点人手还是少了些,总要多些人方才稳妥。” 随即转向杨林:“杨林,你带五个人回港口,再带百人出来,船上只留少量水手看船就是。”“俺这就走。”杨林一点头,知道时间紧迫,连忙点了五个水兵举着火把向回跑。 “时迁。” 被点名的鼓上蚤一挺腰杆儿:“你为人机警,带五人骑马在前探路,若是见着嘉兴那边的方腊军,想法子摸清他们门路。” “交给俺了。” 时迁拍拍胸脯,招呼了五个人,将缴获的骡马带过来,挑了六匹健硕的,飞身上马就走。 李助这才一挥手:“走,咱们跟在后面,只希望西军不要明日即到,否则这热闹就看不成了。” 漫不经心的话语从这金剑先生口中说出,其余几人都是“嘿嘿——”怪笑起来,浑然没把即将到来的战事当回事儿,都是打打杀杀起来的,这点儿场面还不至于让他们忌惮。 秀州这里不过只是位于东南一方土地不起眼的一隅。 自方腊打下杭州以来,整个东南地界都在沸腾,有野心有实力的人被那烈火燎原一般的景象一激,顿时将身家性命放去一边,拎着把刀就入了义军之中。 苏州石生,湖州陆行儿,永康县陈十四在拜会过杭州的方腊后,纷纷将旗换成统一的永乐制式,随后向着四方折射,期盼拿下广德军等地。 而最先报捷的,却是上月就受命攻打歙州的方杰,靠着王寅的策略与司行方的勇猛,这一路直接打通了西面的道路。 方腊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组建朝廷,先将自己兄弟方貌封为睦州知州,守自家老巢青溪县,又将方七佛封为大将军,明旨令其快速拿下秀州。 方腊此时也是私心作祟,方杰虽说没被他提拔入朝中,却是给了个歙州知州的职位,长子方天杰领婺州、次子方亳领衢州,算是将这江南的半壁江山握入手中。 继而又命方肥为大丞相,东南名士娄敏中、祖士远两人为左右丞,吕师囊、仇道人、陈箍桶、王寅或为将军或为尚书,继续指挥军队攻略周边各郡。 可惜他现在人员太多,一时间没法将所有官职分封下去,军中仍然沿用着起事之时的渠帅称呼,这也在他的预计之中。 只是总有事情出乎这位永乐大帝之料。 …… 披风交给小太监捧着。 童贯穿着一身锦袍走入房中坐下,大批的侍卫穿着盔甲,外罩绯色战袍,压着刀柄立在屋子外面,穿着官服的几个东南官员相互看看,小心翼翼的走进房中,拱手对着童贯一礼:“下官拜见太傅。” “这些俗礼就别做了。” 童贯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挺起宽厚的胸膛,说话间,下颔的短须让几个官儿不住上瞥,早就听闻泾国公虽是个阉人却长有胡须,原来还真有,当真是开了眼界。 这些人也不怀疑,毕竟童贯身为皇帝身边红人,要是作假,依着官家好玩乐的性子早就发现了,断不会任其在外招摇这般长时间。 “洒家今次来就是为解决江南之乱,要知朝廷一直有北伐之心,江南又是赋税重地,官家容不得这里有失。” 有小太监弓着身子,从一旁将热茶放到桌上,随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童贯一伸手端着茶船,掀起茶盖儿,他不喜欢喝点茶,反是比较钟情加了中药引子的果茶,拿盖子拨弄一下,吹口气,凑近唇边。 抬眼看看显得有些局促的官员,皱下眉头,轻轻呷了一口,盖上放去一边,换上一副笑脸:“各位,今次官家给了洒家全权处置之权,有什么能降低民怨、快速平定的法子但说无妨。” 看他们在对面交换目光,又说了一句:“洒家为人如何你等是知晓的,只要速定东南,分润尔等一份功劳乃是易事,反之……” 目光扫视一下:“官家若是问责洒家,洒家就拿尔等脑袋顶缸。” 站着的几道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终是有人上前:“太傅,东南民众之所以背反,皆是因为应奉局索求无度……” 偷看眼童贯,见他眉头皱起,话语一转:“朱勔父子欺上压下,以应奉局之名夺人财物,但有稀奇之物破家灭门也要搞到手,是以方贼用‘杀朱’为号,煽动了众多百姓离反。 若是太傅想要平息民怨,瓦解贼军,则宜从朱家父子入手,如此可使贼民知晓,非是官家有错,实是朱勔此人过于贪婪导致。” 童贯听着若有所思,用手摸着胡须:“此事洒家记下了,可还有其他法子?” “太傅不若只诛首恶,赦免余众,则东南之乱可歇……” “太傅,下关请减免赋税,百姓有了钱财在身,谁还会想着做杀头的买卖。” “太傅……” “太傅……” 那些官员见有同僚说开,也放松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童贯也不表态,只是着人记录,半晌看他们说完,挥手让人出去。 “媪相。”名叫董耘的幕僚走过来在下首坐下:“这些人方才所言皆非良策,恁可万万不能听。” 童贯转首看他一眼:“何意?” “东南向来是官家的钱袋子,若是今次不能让这些反贼受到严惩,后续则陆续会有效仿者,官家调遣西军来此,固然和朝廷在犹豫是否北伐,调军入京有关。 然而更多的,则是希望借着西军的善战,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这些贼子个个诛杀殆尽,如此方显朝廷坚决之态,官家的雷霆手段。” 童贯拿起茶又喝一口,瓷碗碰撞声响中,放去一旁桌上:“如此说来,洒家今次必须要速胜方合陛下之心了……” 董耘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 这太监用手指点着桌子,面上神情有些迟疑。 做幕僚的见状哪里还不知他有了主意,只是在犹豫是否要用,连忙轻声开口:“媪相可是有主意了?” “有一点。”童贯轻轻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然而不知是否该用。” 看眼对面的幕僚:“适才那些人说的屁话不去考虑,洒家却觉着第一个说的有些道理。” 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东南乱到这等境地,姓朱的定然逃不了干系,若是将其放过,怕是那些反贼消停不了。 然则要处置他,就要官家先承认错误,这……” 迈出的步子停下,这壮硕的太监迟疑的站在原地。 “媪相。”董耘笑起来,站起来走去他身侧:“官家来时给恁说的话,就是为了这个。” “嗯?”童贯挑眉看他。 “恁是当局者迷。”这人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除了罪己诏,还有何事需要以诏书的名义实行的?” 童贯豁然回头,微微眯起眼睛:“……有些道理。” 这太监缓缓迈步,一手抚须,一手背在身后,厅中伺候的太监、侍卫大气也不敢出。 董耘垂手而立,一双眼睛盯着脚尖儿,耳听着脚步声由缓到疾,转回来的童贯一屁股坐下:“你说的不错,由你起草一份罪己诏,另外取缔应奉局、罢免朱家父子。” 砰—— 手掌盖在桌面:“洒家倒要看看,这般下来还有几个反贼。”(本章完) 第941章 找寻(二合一) 齐建武元年,宋宣和三年正月。 官家赵佶的罪己诏自江宁府而发,一同发出的,还有罢黜朱勔父子官职以及宣布撤消苏、杭应奉局的诏书,而让民间深恶痛绝的“石纲”,自然也是明告东南停止征敛。 三诏齐下,数日间传遍附近军州各县,民众顿时喜极而泣,不少人奔走相告,弹冠相庆,有钱的人家买来爆竹,噼里啪啦的放起来。 一时间各处响声不停,颇有种除岁过节的感觉,而准备了多时的童贯也在这时对着南边的方腊露出来爪牙。 今次南下,童贯将惯用的将领军队都调了过来,西军辛兴宗、杨惟忠率领熙河兵,刘镇统领泾原兵,杨可世、赵明统领环庆兵,黄迪统率鄜延兵,马公直统帅秦凤兵,冀景统率河东兵。 而刘延庆这位本是在历史上调遣六路兵马的将领,被童贯直接扔去辛兴宗麾下戴罪立功。 一如童贯之前部署,王禀领王涣、辛兴宗、杨惟忠等西军将领走东路,刘镇率泾原兵合杨可世等人往西去。 两路并进一时间让知道情况的地方百姓举家搬走,别是方腊还没打过来,先被这些赤佬抢上一通,那就有些不值了。 正月末,王禀过润州入常州,苏州石生此时刚刚拉起队伍,不敢撄其锋,连忙带着队伍向秀州方向撤离。 而被封为大将军的方七佛正对着嘉兴皱眉。 嗡—— 遮天蔽日的箭矢升上空中,与射下来的箭矢噼里啪啦的交击而过,带着火苗的箭簇扎入城头木质城楼,顿时道道黑烟升起。 “灭火!”的沙哑喊声响起,不少衣衫破烂的青壮端着水盆、沙土跑过来,将刚刚燃起的火焰扑灭,又屁滚尿流的跑开。 自这道防线延伸向前,缺甲少兵的义军士卒无畏的冲锋着,不少头绑彩带的大小渠帅身先士卒,勇猛的冲击着前面的城墙。 火焰烧毁了四座城楼中的两座,残缺的木炭状建筑散发着阵阵烟熏之气,有床弩射击次数过多,弓弦绞断成两截,带着替换部件的工匠正在盾牌遮掩下汗流浃背的修葺着。 时不时有箭矢发出尖锐破空声飞过,让忙碌的身影打个哆嗦,随后加快手中的动作。 接连数日的拼杀,王子武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提着刀的手却仍然安稳,不停在四面城墙来回跑动,指挥士卒有序、结阵厮杀,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人组成的小阵逐渐变的残破,然而仍能牢牢占据着这里。 泼风刀被打飞脱手,喊杀的脚步声从左侧传来,方爬上城墙的钱振鹏吐一口唾沫,不敢再继续倔强,闪过刺来的长枪,向后飞身跳下,手在木梯上搭了两下,稍稍止了下下坠之势,方才重重落到地面。 “死鸟接刀!” 白延寿喊了一声,钱振鹏本能回头,看着自己渠帅将掉落的泼风刀扔过来,连忙伸手捉了,还未说话,感觉头顶不妙,手中刀向上一挡。 当—— “啊——” 手腕被下砸的巨力冲击的一弯,人头大的石块砰的砸在头上,这悍勇的青溪青年顿时眼冒金星连连后退,一股子热流从头顶向下流,很快入了眼睛,让视线内的一切变得血红。 “走啊——” 一声吼叫传来,随即一股大力拽着他胳膊往后,“乓当——”一块横梁砸在他方才站的位置,让被拉开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入娘的。”钱振鹏骂了一句,想自己站直,脑袋昏昏沉沉,有些凝滞感,一时间双腿竟然不听使唤。 拖着他的白延寿吼了一句:“掩护!” 有义军士卒举着木板跑过来,将射下的箭矢挡住,这渠帅一边艰难拖着人前行,口中愤愤骂道:“你这厮……打了恁多仗还不小心着些,这番被人开了瓢,舒服了吧。” 箭矢凌乱的飞过头顶,钱振鹏苦笑一下,现在他晕晕乎乎说不出话,只能任人数落。 延绵数里,呈方形的战场,超过两万人的声浪撼动了整个天空,由张近仁、高可立率领的义军在其余两门接连受挫,鏖战的锋线在溃败,急的两人连连大吼,亲自提兵上前,却仍是上不去嘉兴城墙。 人海之中,身形高大的贝应夔喘息着抓着自己长枪,另一手持着一面盾牌随意的放在身侧,空中有箭矢射过来,他站着没动,看着他下坠扎入土里。 双臂沉重的几乎快要抬不起来,耳中喊杀声、呐喊、惨叫之音都快变成模糊的低音。 血水夹杂汗水,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这壮汉吸口气,“啊——”一声狂野叫声:“攻城三日,我等却仍在城下磨蹭,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上千英魂!” 狰狞着面孔将长枪举起:“是汉子的和我再冲一次,宰了上面的狗官!” 在他身边数百人闻言都嘶喊出声,竭尽全力的挣扎站起,疲倦的身体似乎重新注入了活力。 然后跟着贝应夔发足狂奔,他们是跟着前者最先攻入杭州的队伍之一,杭州那等繁华之所都被拿下,这小小的嘉兴却阻碍了步伐,岂不是可笑? 城墙上的,不过是一些吃了虎胆的绵羊,只要剥去他们的胆,就会重新变成任人宰割的羊羔。 数个时辰的厮杀,义军数万人里有一些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人轮换着上前厮杀,轰轰轰的狂奔声疯狂踏过地面,在门板、盾牌、自制团牌的掩护下,朝着城墙发起有一次的冲锋。 “杀——” 脚步、呐喊犹如席卷而起的巨浪,下一瞬,前方的身影举盾在头顶,后面的同袍大张着口,发白的唾液挂在嘴角,双目通红,挺着朴刀、长枪紧跟在后。 嗖嗖嗖—— 箭雨如期而至,砸落的瞬间举着盾的身形站住,不少后方跟进的义军蜂拥跑至其后,随着箭矢升上高空开始加速坠落下来,血在人群中绽放。 有坚硬的箭簇射穿有些老旧的木板,下方举盾的汉子惨叫一声,被扎入胳膊大腿,坚持不住的一刻,更多的惨叫在他身边响起。 然而这只是沧海中的一粟,视线拔高上去,射过来的箭雨就如落去海里的雨滴,溅起一番涟漪,却仍是阻隔不了海浪的卷起。 汹涌的巨浪拍在城墙,溅起点点血色浪,僵硬的人影掉落下去,激起更大的呐喊声,连绵不断的撞击过来。 双方射出的箭矢、扔下的石块,瞬间砸倒无数的身影,悍勇的身影从木梯跳上城头,高喊着将长枪捅入城头身影的嘴里,随后被更多的枪矛刺过来,挂在城头一息被挑飞出去。 “传令前方不要轻易撤下来,给本帅顶住!” 方七佛骑在马背上,遥望如同礁石一般的城池,下颔的胡须不住颤抖,挥手给旁边的传令兵下达命令:“去找有没有附近的百姓,驱赶他们下一轮上前,除非城头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然定然要动摇军心。” 对于驱赶百姓攻城,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太大心理负担,方腊这一路发展的快,不少人就是被裹挟的,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替军中的精锐消耗箭矢与敌人体力,若是能砍死一个,那更是大赚特赚。 之所以一开始不用,还是方七佛自持六万大军在手,拿下一嘉兴不在话下,哪知道被堵在这里三日不得寸进。 这才不得不施此下策。 片刻后,传令兵的身影消失在左近,方七佛望着远方,城头上奔走的身形映入他的瞳孔,一只手敲打着腰间悬挂的宝剑,口中呢喃一下:“耽搁的时日太久了……” 喊杀的声响持续传来。 …… 寒风吹起,衣袂随着树枝一同晃动,几只鸟雀飞过来,看着此处陡然转折而走。 “方腊军战力不行啊……” 同样望着远方的时迁站在树梢上,口里面呢喃一句麻利的滑落下来,身边水手围过来:“时司马,如何了?” “打的热闹,没甚看头。”时迁双手一摊:“俺光看着用人命去填了,连个水都溅不起来。”五个随他过来的水手有两个是山上的老人,闻言“嘿嘿”怪笑着:“那说不得要被官军追上了,光闷头在这里打,可不是什么好耍的。” 时迁摇头:“看他们漫山遍野的,怕是并不惧怕官军,只是这般多人,也没法子弄清他们内部的情……嗯?慢着!” 接着贼眼一转,一只手摸着细长的胡须,微微眯眼:“那几个死鬼是从这里往北去通知官军的,也就是说,这附近还有官军在。” 五个水手一愣,接着恍然大悟的点头。 “走,先把他们找出来。”时迁右手握拳一砸左手手心:“方腊这边还有法子混进去,他们可不一样,阴沟的老鼠最是烦人。” 话落就要走,陡然又停住:“先等等,俺再去高处看看。” 那五个水军士卒抬起退又放下,仰头看着时迁“蹭、蹭、蹭”几下就上了树,面面相觑间站在下方等着他。 也没多会儿的功夫,这鼓上蚤丝滑的下了树,看的一个水手忍不住用手摸下树皮,大约是在寻思这树怎地这般好爬。 “别摸了,爷们儿这本领是被拿棍子打出来的,上不去高处是一棍,稍微出点儿声又是一棍,你以为乡间玩耍呢。” 时迁看他动作笑骂一句:“俺适才看了一下,对几个地方有些头绪,去看看。” 当下六道身影蹿入林中不见。 …… “这贼军不行啊!” 相似的话语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王荀蹲在较远的山丘高处打量着嘉兴的方向,心中有些跃跃欲试,又被他强自按了下去,朝着旁边吐出口唾沫:“先不说这般多人拿不下嘉兴,咱们在同一处地方观察了三天都没发现,贼军中没斥候吗?” “先锋高看他们了。”副将在旁边嘿嘿一笑:“这等反贼之前都是百姓,有些勇力就不错了,如何会看地势。” 王荀点点头,随即摸摸下巴:“也不知大军何时能来,现在应该已是到了江宁府吧。” 副将算算时间,点点头:“差不多是到了,动作快些应已经出发。” 王荀“嗯”了一声,没再出声,只是盯着远方修罗般的场景,面上没有太多表情。 这片山头陡然静了下来,躲在林木乱石后方的宋军士卒有的闭上眼睛养神,有的聚在一起悄悄说着话。 远眺的青年将军陡然站起来,向前方抻脖子看着:“这才刚刚过午,贼军怎地退了?” 视线远处,本是被人潮覆盖的方向闪出一片巨大的空地,随后潮水般退去,隐隐约约有鸣金的声响传来,让这宋军的先锋心里好似有只猫爪在挠,痒的厉害。 “到底怎地了?” 自语声音被风吹散。 …… 片刻之前。 永乐军大旗下。 “没有?!” 方七佛的眼睛鼓瞪而起,跳下战马,一把将回报的传令兵揪起来:“嘉兴附近十数个村子,你跟本帅说一个村民没有?” 他身材本就高大壮硕,那士卒又瘦小,被他一抓,整个人悬在半空,只剩两只脚离地半尺在不住的晃动。 “大将军、大将军,小的说的是真话。”那传令兵鸡仔一般,双手在空中乱挥:“小的同数个同袍一起,询问过去的领军渠帅都说这里的村里没几个人,仅剩的活人也因惹恼他们被砍了。” “没人……没人……”自语了两句,方七佛猛的双眼一瞪,一把将手中的士卒扔出去。 “哎吆——” 落地的人捂着屁股直哼哼。 站在大旗下的身影陡然看去嘉兴城墙:“坚壁清野!这姓王的有些能耐。” 随后一挥手:“传令鸣金!过午之后换一波人上。” 当当当—— 金钟鸣响之声在天空下回荡,退下来的身影骂骂咧咧,偶尔响起“郎中呢?有没有郎中!”“谁是郎中,救我兄弟!”的声音。 压抑的哭声在人群中发出,有人高喊一声“兄弟——”,继而痛哭出声,椎心泣血,闻之难过。 方七佛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看着退下的军队也不失望,义军发展过快,各种鱼龙混杂,他没时间一个个去选人,朝廷也不会给他们整训的时间,是以只能拉上战场打,活下来你就是士卒,活不下来就是耗材。 而能活过三场大战,你他娘的就是精锐。 如今这等精锐之师不过数千,都是他的心头肉,纵使被王子武阻拦在城下也舍不得派上去。 再等等看吧,都已经三天了,急也没用,不如就当练兵。 如此想着,这大汉翻身上了战马,一拽缰绳向着后方远去。 身后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亲卫平静的跟上,这位大将军想什么他们不知,只知道跟在这人身后,杀起官儿来过瘾。 …… “……走吧。” 王荀转过身子,当先向着山丘之下而去,副将招呼一声,躲藏的身影慢慢向后退去,未曾引人注意的从后方向下而去。 一路行走的年轻先锋官面色也不轻松,虽说嘉兴未落值得高兴,然而敌我数量悬殊是事实,这等人数上的差距,城池失陷是早晚的事情。 到底要不要再派人回去催促…… 用手摩挲着护手,感受着指肚那冰冷坚硬的触感,最终还是摇摇头,已经派人回去了,接连催促不会有什么用处,反而会让自家军队误判这边形势。 既然王子武还能守的住…… 那还是先等等吧。 远去的宋军没有注意,不远处的粗壮大树上,从树干后方探出一个脑袋。 时迁蹲在粗壮的树杈根处,一手扶着粗糙冷硬的树皮,一手捏着唇上细长的胡须,口唇处飘出白气:“找到你了。” 随后这人等前方的身影尽数走远,方才滑下这窜天之木,一路走去适才军队走过的地方,低头看了看,直起身子追了下去。(本章完) 第942章 到来(5000) 日过正中之时。 清晨的柔光中,大批穿着绯色戎装,手持利刃的军汉走过长洲的官道,王字大旗在风中招展,时不时因风大甩出一声爆响。 声音更大的,是脚步踩过冷硬地面的轰鸣与腰间兵刃的轻微铿锵声,成千上万的轻响汇聚一起,金铁的声音让人心颤。 尚未解冻的土地被马蹄卷起几许尘埃,带有水汽的寒风倏忽吹过,“速度再快点——”“别掉队,跟上!”,超过四万人的大军的行军队伍铺满了整个视野,不时有带着西北口音的命令发出。 队伍最中央,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魁梧壮硕,或许是居于高位的原故,往日就严肃的脸更是带上几分威严,一身铮亮的黑色铁甲,外罩绯红将袍,大红披风裹着身体,三尺长剑悬在腰间,随着起伏微微晃动。 “行进速度有些慢了。” 棕色的战马越过一片丘陵,张开的马嘴飘出一片白气,缰绳被扯住的时候,马背上的人影范阳笠微抬,露出的面容正是王禀。 “苏州多水路,走陆上的话是要费些功夫。” 说话的是西军骁将王涣,一张脸毫无特点,只是风吹日晒显得有些黑,是此次王禀的副将:“辛、杨二位统制在水面上,不知和咱们比谁先入常州。” “那两个旱鸭子。”王禀笑了一声:“他们从太湖过去,说不得还真是比咱们要快。” 语气停顿一下:“只是不知为何,本帅这两日总觉得眼角跳的厉害,别是事情有变,不然误了太傅大事,是你我将领的无能。” “节帅过于忧心了。”王涣一脸不以为意:“一些刚放下锄头的泥腿子,打了些地方上的厢军就以为会打仗了,洒家眼里不过是瓮中鳖而已。” 王禀不自觉的摸摸右眼皮,心中寻思一番,开口:“让大军快些急行至秀州吧,总觉得不自安。” 马蹄清脆,四周兵甲碰撞的轻微声不绝于耳。 “节帅是在担心大郎吧。” 王涣眨下眼睛,恍然大悟,一捋不过三寸的短须,嘴角带着笑容:“如此说来,他那部人马确实过少,听闻方贼在南边几个军州声势浩大,不是江宁府附近能比拟的,行进快些却是要紧。” 转过头向后看看:“只是军中沿途加了些厢军进来,这些人怕是撑不住我等急行。” “无妨。”王禀抖了一下缰绳:“反正届时作战也用不上他们,咱们甩了这些累赘自往前就是。” “恁地好,洒家也怕这些人扯后腿。”王涣轻轻点头,面上一副如释重负之色。 “传令——” 有传令兵连忙靠近过来:“节帅!” 王禀吸口气,看着前方:“命西军各部急行向前,直入秀州,其余各地方所属自行统兵前往,尽快与我军汇合!” 传令兵应了一声,连忙上马就走,远远“大帅有令……”的高呼声传出。 天光之下,大半穿着绯红色衣甲的身影陡然加速前行,轰轰轰的脚步声震荡原野,旌旗飘荡,卷起满天尘土。 …… 越过正中的阳光躲去云后,风吹拂过光秃秃的山林,又将日光从后方拉到前台。 下方,数十道身影走在野地里,穿着冬衣的人看去臃肿的厉害,只是这一伙人,人人带刀呈倒三角形护着中间的人影,几匹骡马上,坐着的身影在摇晃。 转过几棵枯树,陡然宽敞的视野让人眼前一亮,继而注视到六道驻马路中的身影,骡马陡然加速跑过去,张顺的脸上带着笑意:“时兄弟,怎样了?” 那六道身影中最是瘦小的那个闻言摸摸下巴,贼眼一转,点下头:“也算有几分收获。” “……也算是个甚说法。”张顺有些疑惑。 后方,骑着马的李助与马麟靠过来,打量一番这些先行的探子:“怎生回事?” 随后下了骡马,牵着走去一边:“看你们这样子,可是事情不顺?” 时迁等人跟上去,这鼓上蚤边走边回:“也谈不上不顺,就是事情和咱们想的有些出入。” 李助眯着眼看他一下。 时迁后脊梁一寒,赶忙开口:“方腊军人多势众,俺目测要在五万以上,急切间怕是摸不清谁都是谁,反是可能要陷在那人海里。” “这般多?”李助闻言皱眉,一手捋须:“看来方腊那永乐皇帝所图不小啊,光是秀州就有五、六万,算上其余军州的,怕不是要有十几二十万的军队。” “这厮养的起这般多人?”张顺瞪大眼睛:“咱们在辽东养个五、六万人就恁地吃力,他所凭为何?” “常言道:太湖熟,天下足。”李助口中说着,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纺织、造纸、制茶、制、瓷器,这些买卖最大的生产地都在这东南,两浙路缴纳的税也是最多的,养个二十万应当是绰绰有余。” “啧!”马麟口中发出重重一声,双手一拍:“早知多带些人过来,将这里给抢了就好。” “怎可能,咱们下一步目标都在北方。”李助怪笑一声,接着手捻胡须:“不过将来有的是机会,到时候,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钱奉上来。” 时迁在旁边眨眨眼,嘀咕一句:“那不就是赋税吗?” 李助瞥他一眼,稍一寻思:“既然恁地说,方腊军这边你们过不去,那你等所得是甚?” 时迁眼神一亮,一挺胸膛:“是宋军,俺们找到宋军的所在了!” 看眼其余人:“这里宋军今日俺们找上时候,也在观察远方嘉兴的攻防情形,只是一处土丘上就有三百余人,后来这伙人跑去东边一处枯树林中,那边还有两千来人。” “和那些活口说的数倒是对上了。” 张顺抓下脸颊:“只是照你这般说……”,转头看向李助:“怕是官军主力离此处不远了。” 李助转动下眼珠想了想:“方腊军还在攻城吗?” “打着呢。”时迁撇撇嘴,耸耸肩:“好家伙,五万人将嘉兴围的密不透风,愣是没打破,也不知是攻城的太废物,还是守城的那厮手段过人。” 风吹过这边的枯树,将树枝推动一下。 李助抬头看看晃动不休的枝桠,沉吟半晌拍板儿:“先等杨林带人过来,之后咱们再去嘉兴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环视一圈众人:“若是无事,咱们就去做自己的事情,若是有什么能伸手的地方。” 微微顿了一下:“早些年我在江湖漂泊之时听过一句话……” 周围人的视线汇聚过来,这金剑先生微微眯起眼睛:“出门不捡就是丢。” 时迁在旁边愣了愣,拿手盘了下下巴:“这话怎地像是妙手门说的一般。” 马麟哈哈一笑,伸手敲了下他脑袋:“想甚呢,咱们怎地和贼论上关系了。” “搁几年前,咱们可不就是宋国君臣眼里的贼吗。”张顺心直口快,接着有些忍俊不禁:“不过这般说自己还是有些怪怪的。” 李助笑眯眯的看着几人,陡然有种重回年轻岁月的感觉,有些奇怪的摸摸下巴,暗忖也没离开江湖几年,怎地突然觉得仿佛过去了好久一般。 当下这伙人找了个隐蔽避风之处歇息,时迁、马麟两个又带着人去往王荀部与嘉兴城附近探查,李助则是同着张顺在研究时迁走前给出的简易堪舆图,又派人去大路上等着自家水军人员过来。 也就是过了半日的时间,杨林带着百多号人步履匆匆的赶到这处地方,这次甚至从港口买了两辆驴车,一路将兵械放于其中拉到此地。 这次杨林这回准备的倒也算充分,除了手弩、霹雳火球等禁物,尚有水军专有的半身皮甲,以及两架仿造的神臂弩,虽不如宋人制作的射程远,却也有其七、八分的威力,已经是这几年尽力的结果。 “还好秀州大乱,人心惶惶,港口那些胥吏无心查看,不然这些宝贝还带不出来。” 杨林嘿嘿笑着将皮甲穿到身上,外面又套上冬衣,整个人瞬间臃肿起来,口中吐出口气:“就这俩驴车,若不是赶车的那厮怕战事牵连到他们,也不会卖掉这赖以吃饭的家伙,倒是便宜俺了。” 有人笑着接口:“还算聪明,这时候走,遮莫还能逃了。”“官贼两面堵,这些人能跑哪去。”张顺在后方嘿嘿一笑:“就宋军在京东时搞出来的动静,怕是比方腊手段还狠,这东南也是多灾多难。” 张顺这话也只是说说,然而很快,官军犁地而过的消息随着遭难百姓的跑动传了过来。 王禀一路西军加急行军,他等西军是为平叛而来,童贯虽说有各种毛病,然而为尽快结束东南之乱好回北边谋夺那王位,在此时使钱却是大方的很,是以这些边庭调过来的军队还能把持的住。 而后来加入的厢军与地方卫戍之人,却犹如解开了缰绳的野牛,一路犁地南下,有钱抢钱,没钱抢物,就是路边的野狗也要薅下一把毛揣兜里带走。 遭了兵灾的百姓有人气不过,直接转身南下去投义军,越来越多的官军情报被带入方腊军中。 只是此时多少也有些晚了。 西路军刘镇率兵入广德军,随即以黄迪率鄜延兵、马公直率秦凤兵攻宣州,杨可世、赵明领环庆兵入湖州,两州得到救援,随即调集州内兵马加入征讨,顿时声势大作,西军将领也是骁勇,不几日功夫打的两州的义军节节败退。 而在秀州,方七佛还不知东路的王禀已经杀来,正在集结兵马准备再次攻打那座名为嘉兴的城池。 天光微微倾斜,照射过城头。 王子武浑身酸痛,强自咬牙压着剑柄走上高处,视野在前方展开,浩浩荡荡的贼兵再次汇聚,黑压压一片在远方空地缓缓而行,各色的旌旗在风中招展舒卷,仿佛一片七彩的海洋。 而与之相对的,是嘉兴城墙上已经干涸的血渍,以及这斗大方圆城墙上神情疲惫的士卒与青壮。 咚咚咚—— 外面的战鼓整齐的敲响,黑压压的人群压着速度保持数个大方阵在逼近,踏出的脚步轰轰震动着大地,尘土惊起顺风弥漫开来,站在城头上的人也能感受到城池在微微震抖。 “……又来了。”有人轻声呢喃一句,转头“啐——”吐出口唾沫:“娘的,这两天杀的人都手软了,这些贼子还真不怕死,来啊!” “入娘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待会咱们兄弟在一起,警醒着些,活着回去。” “无量天尊……救苦救难……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阿弥陀佛……保佑保佑!” 或是豪迈、或是抱怨,更多的是诵经念咒保佑平安的声音在城头响起,王子武扫视一眼,吸口气:“准备——” 呼啦—— 刀枪、大盾面向外面,箭矢搭上弓弦,侧在一旁,随时准备举臂放出。 接连激战近十日,面对无边无际的贼军,铁打的人都有些撑不下去,牢骚几句、诵下道号、佛号求保佑等小事王子武已是不再去管,只要没人鼓动投降,他全当做是听不见,况且…… 他此时也甚是想要焚香三炷求保平安。 轰轰轰轰—— 脚步声音在接近,数声“冲——”的吼叫隐约传来,“杀——”呐喊之音大作,穿着杂色衣衫的义军举着木盾、门板,抄着木槌、棍棒快速蜂拥而至。 “将军百战死……”王子武口唇处有白气升起,搭在剑柄上的手陡然用力攥紧:“老子还有九十多战呢!” 蓦地放声大吼:“弓手准备——” 咬着牙的汉子举起胳膊,酸痛刺激着头脑,面上控制不住的龇牙咧嘴。 绵延的身影铺满地面,歇斯底里的呐喊随着鼓点由远及近。 箭矢从城头抛入高空,坠落下方,视野里,满是冲锋的身影,跑动中偶尔响起惨叫、箭矢扎入木盾的声响。 一块块方阵在跑动中散乱,原本的秩序变的散乱,一盘散沙的冲向并不算高大的城池。 尸体在人潮中增加,沿着冲锋的路径向前铺展,做为今次攻城之一,名为杜微的汉子穿着剥自官军的皮甲,持着长刀跑的飞快。 “将梯子搭上去、搭上去!” 吼叫声中,木梯、竹梯相继竖起,轰然一声靠了上去。 城上有“推开——”的吼叫传出,伸出的铛、叉将靠过来木梯推远,爬上半截的身影砸落地面的同时有石块、擂木从城头坠落下来。 血液在眼前飚飞、耳中都在嗡嗡作响,杜微一把将地上的盾牌捡起,吼一声:“跟老子上!” 斜举着木盾就向上攀爬,雨点般拳头大小的石块落下,砸在盾牌上砰砰作响,有持着长枪的身影探出城头,反射着天光的枪头刺落下来。 一阵疯狂的吼叫声。 风挂动大旗,天光不论敌我照射在人的身体上,白延寿持着朴刀看着远处,不时走动两下,神情烦躁。 钱振鹏脑袋上缠着白布,神色有些萎靡,却还是打起精神看着远处,眼中带着一股仇恨,上次若不是白延寿反应快,他就死在这嘉兴城下了,自是对这地方喜欢不起来。 方七佛高坐马上,眯着眼睛看着攻城的队伍,见着有人开始攀爬往上攻去也面无欣喜之色,最近每日都能看到向上攻打的悍卒、勇将,却并没人真个能在城头上站稳。 扫视之间,果然见着不少人被逼落城下,不耐烦的用马鞭敲打两下战靴:“传令张俭、张韬准备,等前方溃败下来率部向前。” 他瞪着眼睛看着前方数千人的攻城队伍,月余以来,他自然知道这些义军士卒士气升的快,跌落的也快,战事一旦开打,若是没能取得足够的战果,很快就会消耗掉心中的斗志,是以后备的兵力是他们这些将领必须考虑到得。。 然而很快,这位在东南战场横行一时的猛将陡然觉着不对,胯下战马有些不安,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某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号角的苍凉声响起。 …… 呜呜呜—— 城头持着硬弓的王子武,一箭将上来城头的贼人射落下去,听着号角声转头望了过去。 四周有青壮弓着腰着将石块、擂木放去指定的地点,随后退了出去。 这嘉兴的统军远望的神色陡然带上一丝惊喜。 那边是苏州的方向。 “该是援军了吧。” 王子武舔舔发干的嘴唇,呢喃自语。 …… 号角声传遍嘈杂的战场,顺着空气传向远方。 山丘之上没,年轻的将领陡然双眼一亮,站起身:“这号声是大军到了,各位,我等也从侧方上去,给贼军一击!” …… 更远的地方。 几道闪光从远处树梢间传来,杨林快步走至李助身旁:“是时迁兄弟发的讯号,宋军动了。” 蹲着的身影站了起来,活动一下腿脚:“走,去战场附近观察观察,注意自身安危。 众人自然以他为首,纷纷起身迈步跟上,有人抽出弩矢,押入槽中。(本章完) 第943章 溃(二合一) 方七佛勒下缰绳,马头调转朝着震动方向看去,尘土在空中随风扩散弥漫。 一裹着红头巾的渠帅从远方骑着匹劣马狂奔而来,手臂疯狂挥舞,嘶声裂肺的朝着一旁吼叫,那消息传递过来便是一句话。 “官军来袭——” 传递的信息让这永乐朝的大将军陡然后背一寒,然而看看嘉兴城,一咬牙:“传令后军廉明、茅迪、汤逢士调转方向迎上去,阻拦敌军! 传令白延寿、高可立、张近仁带部转向支援后军! 传令其余三门军队暂缓攻势,向中军靠拢! 令前方攻城的各军不要停,压上去!给本帅压住了!敢退下来…… 脑袋老子给他拧成三瓣儿!” 后阵的军队、以及接到命令的几个大渠帅开始转向,喧嚣混乱的声音在这城下响起,地面传来隐约的波动。 站在城头的王子武咧开大嘴,脏兮兮的脸上升起两团激动的红晕,拉弓连射三矢,三声惨叫次第响起,这嘉兴统军放声高呼:“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大宋万胜——” “杀——” 城头宋军顿时精神振奋,箭雨、石头不要命的向下挥洒,煮滚了的开水向下倾倒的一刻,更惨烈的叫声从人的口中发出,受令攻城的杜微等将顿时觉得嘴中发苦,城头的宋军受刺激不小,这下更难破城了。 却是不知,往来搬运守城物资的青壮动作此时都轻快了几分,援军带来的希望让所有人都发生了改变。 视野的远方,烟尘扬起之处,黑色的身影连成一线,轰鸣的声响隐隐约约的传来,王子武这等统军对声音最是敏感,稍一寻思,顿时双眼睁大:“骑兵?哪来的……” 陡然住嘴,先是一箭射杀一攀爬露头贼军,陡然似乎得了什么灵感一般,音量都提高了几分:“是西军,定然是西军!” 随后挥动手臂:“都给老子坚持住,此战我等胜了!” …… “是咱们西军的骑兵!” 王荀露出笑容颇为兴奋的叫了一声,直接跳上自己的战马,从得胜钩上绰起自己的长枪,向着前方一指,声音爆裂:“所有人列阵准备!” 周围随他而来的三千人,都是步卒,闻言一个个抄起刀兵,上前接诊,随后便听到自家先锋的声音响起。 “向前——” 三千军卒迈动脚步,平和的脸上满是肃杀。 轰然出击。 …… 片刻之前。 大批的兵马从太湖直奔嘉兴,“辛”、“杨”两面将旗迎风飘荡,有斥候飞奔而至中军。 “禀将军,王帅所部已至嘉兴北城门,正向贼军挺进,不一刻就能与贼接阵。” “入他娘的,陆上跑的竟然比咱们坐船的快。”马背上,一脸匪气模样的辛兴宗笑骂一句,看看身旁魁梧的杨惟忠:“洒家就说也走陆地过来吧?竟然被节帅赶超前面去了。” 杨惟忠憨厚笑了一下,看着斥候:“方贼的军队什么情况?” “贼军正四面围城,每门看人数都有万人左右,北门最多,当有两三万之众。” “看来节帅是要啃硬骨头……”杨惟忠看眼辛兴宗,面上无奈:“你我来的晚,只能喝汤了。” “万余人,好歹也带着些肉腥味。”辛兴宗嘴角勾起,看着狰狞:“你去西门,东门交给洒家。” “恁地好。”杨惟忠一点头,接着看向斥候:“你等再跑去节帅那边一趟,就说东西两边交给洒家二人。” 那斥候应声是,随后打马就跑。 这两个东路军的将领回头看看,随后挥手向前:“敌在前方,杀——” …… 天光之下,成百上千的马蹄飞旋。 总计五百的骑兵阵列排成两排,悍勇的向着前方眼中“衣衫褴褛”的贼兵发起冲锋。 王禀并未率领骑兵冲锋在前,身为东路军统率,他冷静的观察这战场上的一切,上万步兵向前而行的同时,口中不停发布命令,调整着前行的军阵,应对着那边方七佛军阵的变动。 呜呜—— 号角在呼啸推进的骑兵中吹响,深受沙陀风格影响的宋军骑士纷纷张开弓箭,“吱——”响箭远去的瞬间,其余人纷纷松开弓弦,一轮箭雨抛洒向前方的贼兵。 方七佛在大旗下咬紧钢牙,握紧拳头:“骑兵而已,后军有万人,一定能挡住……” 调动的后军,惨叫在血绽放的瞬间爆开,持着木槌与门板的贼人呼啸上前,奋力击出手中的槌头,然后…… 混身颤抖的被弃弓换枪的西军铁骑撞飞在空中,“啊啊啊——”的叫声从半空的身影口中发出。 骑兵中,穿着铁甲,马匹皮铠的身影冲锋最前,手中一杆偃月刀舞动飞快,掠过之时就是一道血泉喷涌,口中呼喝连连:“识得西军骁将姚平仲否!” 一刀斩在挥来的门板上,砰的巨响,门板破碎飞溅出去,后方的人被刀锋斩为两截倒下,鲜血奔涌,打湿了地面。 周围一排排冲锋的骑兵汹涌的破入贼军之中,挑上天空的尸体落下来压到后人的背上。 更多的战马踏着尸身贯入人群,挥舞而来的木槌砸在战马身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马匹惨嘶声发出,被打断腿的身躯重重砸下,压着人体向前滑行,“啊啊啊——”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弱,有暗红色的血迹从马身下涌出。 “转向、转向。” 偃月刀在姚平仲的手中宛若稻草,身后的骑兵见状纷纷跟着他在贼群里转动,留下一个仿佛被野兽咬了一口的方阵,随后在他带动下,撞向下一个。 然后,逼近的西军步卒毫不犹豫的杀进了战场,常年与西夏作战的将士狰狞着面庞砍杀着一月前尚算是百姓的身影,一声声惨叫配着鲜血在天光下发出,穿着战靴的脚从尸体踩踏过去,带血的兵刃扬起杀戮,蔓延开来。 位于后军的贼兵本就不是什么正规军,就连训练也不过是刚刚开个头,甚或是完全没有就被拉上战场,战事顺利之时,凭着血气厮杀一阵尚可,面对西军这等整个宋土闻名的劲旅立时节节溃败。 后军中指挥的廉明、茅迪、汤逢士三名渠帅急的满头大汗,不断下达命令,然而这等拼凑而起的队伍对军令的反应更是迟缓。 接到命令的义军将领往往吼叫一声就要转向,只是前后好说,不少分不清左右的贼兵昏头转向间跑错方向,顿时阵中大乱,那些底层的义军将领来不及做出调整,那边箭雨、长枪、刀锋逼迫过来。 血肉在肆意的飙射,残肢、断头飞舞上空,惨叫声中,一片人仰马翻。 带头冲锋的姚平仲此时带着西军骑兵回转,在步兵身后不住放箭,本是该看着何处攻之不动,骑兵冲过去帮忙步卒解围破困。此时却是各部推进顺利,并无任何阻碍,是以这西军骑将也乐得不再消耗马匹冲锋突阵,适才一会儿损失了几匹战马去,令他心疼的要命。 又不是同西夏作战,折损一匹都是亏的。 然而有人轻松,有人压力就大,茅迪、汤逢士率部抵挡艰难,纷纷发出吼叫,带着自家军中的精锐迎了上去,身后的旗帜跟着向前移动,却又止步在军阵相交之处。 “宋军勇猛,快向大帅求援!” 战阵中的廉明看的清楚,面色铁青,一把揪过身旁的人贴着脸大声吼叫,那人高声应个“是。”,连滚带爬的往后就跑,须臾间没入人群。 廉明惊愕的看着他背影,忍不住叫骂:“入恁娘!竖旗求援啊,跑你个蛋!该死的亡八!” 转脸看着其他人,“还不快去竖旗!”的怒吼声发出,代表着求援的旗帜终于在后方竖起来。 前方是成千上万人的阵型,受命为大军前军的王渊一马当先,在贼军中淌出一条血路,身后跟着的步卒紧紧跟随,手中持着战刀、小盾,以披荆斩棘之势奋力冲阵。 箭矢偶尔从贼军阵中升起,犬牙交错的阵列前方,骑在战马上的前军统领抬手就是一枪。 嘭—— 木屑纷飞,盾后的人胸口透出一个血洞,身影前冲之时,带着尸体前冲一阵挑飞。 身旁无数士卒呐喊一声“杀——”,撞入前方人潮,试图扎稳脚跟的方腊军士卒,顿时被前方冲击的后退,随后跌倒,无数穿着战靴的脚践踏过去。 王渊抹去脸上的鲜血,混乱的战场里,他看到了左边一面写有“茅”字的旗帜,随后杀了过去。 周围战场上喊杀声、惨叫声如潮汐般席卷耳边,茅迪骑在马上,手中大刀挥舞,仗着武勇砍杀两个西军士卒,方上前一步,却被更多的长枪逼退回来,只急的“上前,随老子上前啊——”怒吼连连。 然而他身边的精锐都是选自江湖中的侠客,单个拿出来都是七八条汉子近不得身、手上人命过双十的主儿,凑在一起却是被对面西军的汉子组成战阵杀的无法寸进,不时有人惨叫一声被人砍断手脚,随后数把长枪刺下,乱枪戳死在地。 血腥气息传入鼻端,已是急的火烧眉毛的茅迪不时扫视四周,陡然看到穿着红袍、内有铁甲的将领向着自己这边冲来,当即明白是这支军队的将领。 他自持勇猛,连忙一拽缰绳,轻踢马腹,迎着对面杀来的身影冲了过去,手中大刀斜斜一摆。 “老子永乐帝麾下大将茅迪,宋将通名!” 战马奔腾,默不吭声的朝廷将领陡然刺出手中铁枪,茅迪恼怒对方轻视,双臂鼓胀用力,狠狠一刀劈了过去。 王渊鼻子中发出轻微哼声,长枪猛的上挑,“锵——”一声砸开刀锋的瞬间,又沉了下来,毫不停留的一枪捅入咽喉,随后双手向下一摆,死尸跌落马鞍,滚动一下,沾染了灰尘的面孔朝天。 马蹄翻飞,带着鲜血的长枪举起,王渊浑厚的声音在厮杀中清晰可闻:“随本将杀那姓汤的。” 喊杀的声响大作,西军的将士拼命跟着战马上的身影向前,须臾之间扑向汤逢士的战阵,“王”字大旗在“汤”字旗对面停了几个呼吸,随后转向,杀奔最后的廉明部。 王渊挺枪越马,在人潮中突进无度,身后的西军士兵紧紧跟上,歇斯底里的呐喊着撞入后军最后的防线。 视野中,无数人影晃动,“杀——”声震撼天地,烟尘弥漫之中,有人骑马冲向大旗下身影。 不久,高竖的旗杆被砍,用枪挑着首级的将领高举向天,战马人立而起,后军三部开始溃散。 无数的义军将士瞬间背脊发凉。 …… 寒风吹在人的披风上,往日遮风的布匹却是让人透心的凉。 片刻的光景,被方七佛寄予厚望的后军三将倒下两个,而从东西两门传来的消息也是不佳,米泉、黄爱两人被宋军阻拦,冲突不出,正在求援。 这当真是先前被打的不能还手的宋军? 这位永乐朝的大将看着四周眼角直跳,这般下去,自己这中军大阵就要被包了饺子,届时以对方展现出的战力当真会有危险。 天空抛射的箭矢不曾停下,偶尔有停下的一刻,随即变换个方向继续射去,被压制住的军队混乱一瞬,宋军红色的身影已经突破阵中,向前扩大着战果。 做为方七佛麾下得力将领,白延寿一脸着急的从前方飞奔回来,眼看着四周人心惶惶,甚至整个战场的天平已经向西军倾斜,脚下被石子硌了一下,踉跄着来到方七佛马旁,大声吼道:“大将军,前方事急,还请快撤!” “放屁——”方七佛本能的骂了一声,随后面上一犹豫,终究没考虑过离开,魁梧的身形胳膊伸直,戟指前方:“高可立,张近仁正去支援,廉明的旗帜也还在,本帅如……呃……”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视野中,“廉”字的旗帜被砍两段,伸直的胳膊微微弯曲,并起的食中两指分开曲起。 已是急的嘴角起了燎泡的青年看到宋军绯红色的身影晃动,当即咬牙伸手抓过坐骑的缰绳,战马嘶鸣一声,转动身躯。 “你作甚!”的吼声从方七佛的口中发出,这七贤村的青年抽出腰间长刀,一刀划在战马侧后,这马痛嘶一声,撒开四蹄就跑。 “快跟上大将军!” 白延寿生怕方七佛回转,扭头对着旁边的亲卫怒吼,这些百战不死的精锐默不吭声的纵马跟上前方的身影,不少人冲着白延寿点头示意。 前方方七佛勒着缰绳叫嚷“停住!”“你等作甚?敢抗命!”“随我杀回去!”怒吼声中,不住回头看着簇拥他逃跑的义军士卒。 白延寿吸一口气,转过头,高可立,张近仁麾下所部已经被绯红色的身影啃出数个缺口,挺着刀枪的士卒正有条不紊的杀人、迈步、再杀人,这位从方腊破杭州的青年这时才感受到了战场残酷的让人心惊肉跳。 “白帅。”钱振鹏裹着脑袋,一路跑过来,白巾有红晕在扩散,站住脚叫着:“咱们也快些转移,宋军三面已经开始连成一片了。” “这才多久……” 白延寿咽口唾沫,握着刀的手感觉有些潮湿,看着自家下属焦急的面庞,陡然醒悟:“走!快走!” 数百被钱振鹏带出的精锐老兵连忙护送着他离开这里,不多久,整个方腊军的战阵开始出现混乱。 前方高可立、张近仁不敌王渊所部,两人仗着武艺杀出重围,东西两边米泉、黄爱两将遭遇西军围堵,黄爱被王涣率军攻灭,米泉见机的早,弃麾下军队不顾,率先带着亲卫转进。 有看到帅旗移动的渠帅,也都各自闷不吭声的撤离这处搏杀之所贝应夔、张俭、张韬没敢与西军大队接阵,骂骂咧咧的率军回撤。 杜微攻城中一直留意着这边,看着一个个渠帅的旗帜消失在战场,更是不敢停留,也不管麾下还有人在城下厮杀,不要命的朝后面飞跑。 这处战场顿时溃散的彻底,待王禀的中军踏入战场之时,嘉兴的城头传来歇斯底里的欢呼声。 “传令城中的王子武,让他打扫战场,此战不留俘虏。 另外发徭役,在嘉兴城外修筑高台,用以观察四周形势,并驻军,莫要被其余方向的贼军乘势跑出。” 身披红袍的将领转头看看东西两面,“辛”、“杨”两面旗帜映入眼帘,嘴角顿时勾起:“看来我等的首功是跑不掉了。” 随后勒转马头:“传令,继续追击——”(本章完) 第944章 拦(二合一) 带着火焰的箭矢在尸体上燃烧,延绵过去的火光灼烧着油脂,发出滋滋的响声,皮肉烧焦的气味儿在弥漫,随后有黑色的泥土覆盖下来,渐渐熄灭。 天空抛射的箭矢已经减少,偶尔有数支射过去,片刻之后,再射出数箭,这才有士卒持着刀枪过来,用力向脚下的尸体戳去。 枪头从尸体的背后拔出,迈动的脚步走向下一具尸体,四周时不时有濒死的惨叫响起,地上有不少装死的方腊军士卒要清理掉。 视线从这边旋转升起,延绵去四面八方的战场,一具具尸体交叠堆起,偶尔有孤伶伶在外陈尸的也被扔去尸堆上,惨白的肤色配着残缺的身子,猛的一看有些渗人。 丢弃兵器,被驱赶成堆的义军俘虏神色恍惚,踉踉跄跄的走在尸山血海里,中间有人看着这样的战场,鼻端闻着血腥之气,不知怎地“呃……嗯……呕……”的一声开始干呕,眼泪鼻涕一齐流出。 十多丈开外,一支满身是伤的队伍正持着刀枪,带着弓弩松松垮垮的站在那里,只是这伙人目光却是恶狠狠的盯过来,让看着的俘虏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数万人的西军队伍还在从这边远去,不时有惨叫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是被追上的不愿投降还在抵抗的队伍,衔尾追杀、下手狠屠,数百人被杀死,随后继续前行。 将近十日的城池危机解除,残破的城头上,王子武一身痕迹斑驳的甲胄看起来颇为狼狈,实际上也是如此,现在危机解除,这位嘉兴统军只觉得哪儿哪儿都疼,这段时间的担忧、殚精竭虑的守城都化为疲惫涌上心头。 入娘的,好想睡…… 啪、啪—— 重重的用手拍了拍脸颊,晃晃脑袋站起来,转眼看看,又让亲兵拿来水囊,就这般在城头用冷水洗了下脸,风一吹,方才精神起来。 “统军,恁不如去歇着,小的们在此看着就行。” 有亲兵见他如此,忍不住开口相劝,此次嘉兴没能陷落,可以说全是自家主将的功劳,没他日夜操劳,又调集全城青壮兵马,动员守城,这比杭州还小的城池怕是早就成为贼寇的欢愉之所。 “不必了。”王子武抹把脸,甩了一下手上的水:“方才的命令你等都听到了,今次西军下来,领军的是媪相,若是接下来的事情没能处理好,你我脖子上这七斤八两的玩意儿就要不保。” 拿手拍了拍脖子,这嘉兴统军咧嘴一笑:“不过半日时间,老子还撑的住,现在去传令,让这些俘虏去挖坑,掩埋城下贼军尸首。” 顿了一下,面上笑容敛去,眼皮微微耷拉下来:“然后……此战不要俘虏,让弓箭手准备好,另外将城内的弩弓搬下去。免得出现意外。” 城头上,站着的亲卫自然明白这番话的意思,虽说朝廷一般不会擅杀官员将领,然而战时却不一定了,上了战场,有的是手段可以使出来。 是以纵然心中有些不忍,仍然要去做。 王子武抬头望着城外西军追袭的地方,呢喃一句:“希望快些平定匪患吧。” …… 自嘉兴往西南十多里之外,奔跑的身影争分夺秒,后方轰隆隆的之击声响,时刻催促着马上马下的人快速奔跑。 原野林间偶尔有鸟雀从树枝、巢穴惊飞而起,发出啪啦啦的声响,追袭过来的队伍被闷头逃跑的将领带人转身杀来,兵器碰撞之后,绯色的士卒不敌马上的将领被杀的没命后退,穿着铁甲的骑士转头继续跑动。 狼狈逃窜的队伍不时有人发出吼叫,在给前方马上的身影大声提示后方有追兵过来,随后方七佛时不时的回转过头,确认对方是否能甩的掉,不能甩掉随即回马逆冲一下,将追上的西军兵马击溃。 他这次北上七万兵马有六万在秀州,此时溃败后,漫山遍野都是人,西军也不是神仙,没人能掐会算,一时间也不知谁是谁,是以追来的兵马比想象中的要少的多。 “这次回去,定让圣公多造些甲胄…… 不,先练一支兵马…… 不,还是先布置杭州的城防…… 该死,恁地多事情!” 方七佛眼神有些焦虑,只觉得时间怎地都不够用,身形起伏中,他双眼微微眯下又睁开,发出自退走后的第一道命令:“去崇德整备兵马!” …… 乱哄哄的声响在天光昏暗的原野中蔓延,无数持着刀兵的官军在追杀着前方的溃兵,有人被追上砍死当场,也有人被追上,反过来杀了跑近的西军士兵。 追逐之中,时不时有人看着军中著名的悍勇之士被杀,“崔彧崔胡子被杀了!”“王仁大侠死了!”的叫声听在逃跑之人的耳中,让人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 脚步带起烟尘,窜入林中的身形也不在少数,一路“哗啦”“咔嚓”的刮过、折断木枝,枯叶被鞋底带起,两伙一千五六的人马跑到一起,三千余人的队伍跑的散乱。 走高窜低的身影面面相觑,为自己看见的身形有些难以置信,没注意之间,钱振鹏脑袋的伤口被横着的树枝挡着。 咔—— 脆响声中被撞成两段,这悍勇的青年脸上一抽,疼痛间,一缕鲜血从包裹着脑袋的白巾中流下,却硬是一声没吭,还是转头看着那边熟悉的人影。 “……老钱,出血了。” 吴侬细语之声从侧旁的杜微口中发出,这侥幸逃出的将领跑动中侧脸看着钱振鹏,抬手指指脑袋。 随后脚步不停,又抻着脖子看向钱振鹏侧旁的白延寿:“白渠帅也在,啊——” 咔嚓—— 儿臂粗的树杈横在半空,杜微只顾打招呼也没注意,顿时步了钱振鹏后尘,下巴处肉眼可见的多出一条红印。 钱振鹏没说话,只是满足的笑了一下,这才转头继续跑动。 白延寿看着杜微狼狈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随后赶忙抹平:“杜渠帅未想对战局把握也好,这么快就追上我们。” 杜微捂着下巴哼哼两声,转头“啐——”一口,带血的唾沫砸在地上:“老子再傻不拉叽的,也不敢在那时将全副心神都用在攻城上面……” 用舌头顶了顶下唇,疼痛让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张开的口齿带着血渍:“结果入他娘的果然出了问题,该死,官军什么时候这般厉害!” 他跑的时候部下有数百跟着跑出来,一路又碰上不少逃窜的义军士兵,那些溃兵见着是军中渠帅,自然跟上,这才拉起一支千五百人的队伍。 白延寿、钱振鹏两个对视一眼,神色都是有些阴沉,抓着兵刃的手心因跑动有些汗渍,换个手在身上布衣处擦拭一下,钱振鹏开口:“不是东南这边的军队,老子听他们喊话的腔调带着西北口音。” “入他娘!”杜微瞬间明白过来,只是这人骂人也没个气势,愤愤开口:“狗朝廷这次反应倒是挺快!” 四周跑动的衣袂被树枝刮住的声音不时传来,白延寿喘息口气:“今次事情不对,朝廷反应太快了,西军这般挺进,根本没法发展。” 钱振鹏、杜微两个人没有言语,只是对看一眼,神思不属。 只是很快,前方响起的惊叫让这三名方腊军中的勇将没了开口的心思,混乱的脚步离林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 视野陡然开阔。穿透而出的树林外,绯红的身影站汇聚在一起,排列着方阵对准逐渐停下脚步的方腊军诸人,马上的年轻小将将手中长枪一指:“洒家西军先锋王荀在此,识相的速速投降!” 白延寿、杜微、钱振鹏三人竖起手中刀兵,“入恁娘……”的骂声从口中飘出。 四周,停下的义军身影不住喘息,一股股白气从口中呼出,散于半空,视线对视之间,眼中都带着一些惊惧的神色,白延寿、杜微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一点头,前者将手中大刀举起,高声大喊:“官军是要将我等赶尽杀绝,此时不拼,今日死也!” “我等东南之民苦朝廷日久!”轻语声从举着长刀的人口中发出,杜微牙呲欲裂:“让他们看看我东南儿郎的血性!死战!” 偏斜的天光下,四下里有些寂静,陡然间有人将兵刃举起:“老子家被应奉局破了,自身就这条命,了不起给他们拿走!” 白延寿、杜微、钱振鹏三人闻声大喜,此时这一言可谓是煽风点……啊,呸,鼓舞人心至极。 钱振鹏转头偷眼看去,认得对方,乃是一个叫许定的小渠帅。 喘息声中,有士卒举起手中刀兵:“老子一家老小八口被逼死五口。” 嘭—— 狠狠一捶胸膛:“今日要不报仇,要不身死!” 6=9+ “对,和他们拼了。” “杀了这些赤佬!” 压抑已久的众人顿时纷纷叫嚷开口,不少汉子面色狰狞,脸上颜色变的通红,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王荀。 白延寿见机不可失,趁着士气正高昂,连忙将手中刀向前一挥:“杀——” 钱振鹏扬起了大刀,杜微一手长刀、一手飞刀,嘶声裂肺的呐喊:“杀——” “杀——” 高亢的声音交织震响天空,无数手臂举着兵刃、木槌悍勇前冲,许定趁机跑到白延寿、杜微两人身旁:“前路被阻,小人愿与两位渠帅一起突围!” “恁地好,跟上,想法杀了那将!” 白延寿手中刀一摆,与杜微两个当先蹿出,许定、钱振鹏一左一右连忙跟上。 “冥顽不化。”王荀眉头一挑,在马上将长枪一甩:“杀贼灭寇!” “杀——” 西军士卒大吼一声,连成一排迈步向前,飞过的箭矢落入前方人群中,激起几声惨叫,奔跑身形的面孔却愈加的狰狞疯狂,不少中箭的浑然不觉一般,死命向前冲去只为 短兵相接的一瞬间,盾牌瞬间举起,拦住劈砍过来的兵器,不少人被木槌砸的身形一晃,随后身后探出长枪、铁矛刺入人的身体,拔出的瞬间带出一蓬蓬鲜血。 却也有人抽之不动,神色顿时大变,前方“快杀!”的声音传来。 “该死,放手!” “快砍了他!” 呼喊声中,濒死之人双手死死拽着透入身体的枪身、矛杆,前方盾后的人开盾挥刀的时候,后面冲来的义军朝着前面冲了过去,带着呼啸风声砸下的兵刃砍在宋兵的身上,鲜血从眼前飙射起来,抓着长兵的人嘴角诡异勾起倒下。 “不要怕!和他们拼了!” 厮杀呐喊的声音从义军口中发出,这些拼命冲上的人影不少都是刀头舔血、悍不畏死的匪类,眼下前路断绝,后有追兵,又被适才的话语一激,顿时热血上头。 当真是抱着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想法在拼杀。 旁边,白延寿在前、许定、杜微护住左右,钱振鹏跟在后方成尖刀向前杀去,刀光翻涌间,不住有西军的士卒被砍倒在地,这四人奋力向前。 刀卷刃了就地捡起,也不管刀、枪,兀自厮杀不休。 “好贼人!” 王荀骑在马上,本以为对方兵甲不多,麾下士卒能摧枯拉朽的将这伙贼人击溃,哪里料到对面竟是在以命换命,那疯狂的劲头显露,就算是三五人阵亡才能杀死一个西军士卒也能下的去狠心。 等见了那边四个贼将冲入阵中,这先锋顿时坐不住,一踢马腹,打马上前。 那边白延寿一刀劈死面前西军士卒,眼看王荀上前,顿时喊了一句:“敌将动了,杀他!” “杀——” 沙哑的嗓音冲天,杜微一张脸满是鲜血,右手挥砍不停,左手却始终捏着两把飞刀不曾举起。 死死瞪着冲来的将领。 ……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百五十多持着手弩,腰挂长刀、骨朵的身影静静伏在山丘的高处。 矮小的身影从一旁蹿了过来,蹲下的瞬间,能看着头上挂着几片枯树皮:“怎样了?” 杨林、马麟陡然一惊,转头看是时迁,呼出口气,瞪他一眼:“你这厮,走路都没声。” 时迁嘿嘿笑笑也没说话。 马麟看他一下:“你怎地过来的,没被人发现吧?” “从树梢上过来的,放心,没人看着。”时迁伸手向上指指:“俺在高处看了,咱们这边前方暂时没有多少宋军追过来,就那姓王的一部,情况到底怎样了?” 这两人听了方才转头,朝那边一摆头:“打起来了,看情况这方腊军够呛。” “恁地说……”时迁摸摸头上的汗水:“咱们只在这里看着?” 杨林、马麟向着李助那边看一眼,杨林点点头,小声开口:“没变化的话……” 马麟嘿嘿一笑,盘坐在地上,把玩着手弩:“咱们就当是看戏了。”(本章完) 第945章 金剑当先(二合一) 天光走向昏暗。 近二百人的注视之下,来自西军的青年将领怒吼响彻天地,从厮杀的西军身侧跑跑过,随手挥动的长枪将嚎叫着扑上来的义军士卒挑飞,向着被突破处冲锋。 “拦住他!” 白延寿面色凶狠,一刀砍伤前方西军将官,飞起一脚踹在对面的身上,那人向后飞起倒向王荀突破而来的方向。 战马上,王荀的神色一变,对这几个贼人如此快的应变速度感到有些棘手。 手中却是不停,一勒缰绳,战马向旁跑了几个身位,杜微陡然觉得有些紧张,握着飞刀的手有些发潮。 后方钱振鹏四下一看,后退半步,右手长刀交左手,转身之间,弯腰躲过扫来的刀锋,长刀顺势一划,顿时从人的膝盖骨切过。 “啊——” 惨叫声中,那西军士卒陡然矮了一截,抱着断腿痛苦倒地。 这脑门带伤的猛汉却是在地面转出个圆圈,右手向下一抄,一柄带血的木槌到手,反身之际,朝着许定喝道:“帮我遮挡。” 许定反应也快,顿时吐气开声,扔了不知何时捡来的木盾,双手握刀呼喝连连,刀锋劈砍盾牌,格挡刀锋,剁开长枪。 砰砰乓乓的交击声响在这一瞬间连成一片,火光在锋刃之间跳跃,前方数名西军的汉子被这双手长刀砍的受不住力,脚下站之不住,退出一个空隙。 “姓钱的,快啊——” 许定手臂发麻,步战不比骑马,人可以借着马力舞动兵刃,将人砍飞,他这每一下几乎都是腰马合一,视线转动之间,尚算精良的刀锋上全是米粒大小的缺口,显然已是可以报废的阶段。 “撑着一些!” 钱振鹏脑门满是汗水,带着盐分的液体浸过伤口,疼的他直皱眉,只是那王荀的距离兀自不近,手中的木槌只能先砸在冲来的西军士卒脑门上。 六千余人的战场上,四处都是厮杀的身影,偶尔有西军的箭雨落入人群,也有义军扔出的石块四处乱飞。 王荀踏马入场,视线中,最前方的白延寿已经随着他的视线转动过身子,刀身从一旁士卒胸口抽出,伸手对着他招了招。 “贼人受死!”王荀怒发冲冠,年轻的面庞上满是血气上涌的颜色,身子微微一低,冲着他杀了过去。 后方奔来的亲卫嘶吼着绕过同袍,紧紧跟着前方马背上的青年将军。 “还没好吗?” 许定刀随人走,一柄长刀在官军中左砍右劈,脑门儿上的汗珠连成一片向下流淌,顿时抬胳膊擦了一下。 后方钱振鹏看着接近王荀,狞笑一下,“急个……”弓步向前,右手木槌拖后,双眼从人与人的缝隙中,紧紧盯着冲来的马匹。 “甚!” 身子前倾,右臂挥动,木槌打着旋儿向着战马身子飞去,呼啸的风声带着一抹黑影瞬间掠过人群,飞向自家渠帅。 侧前方的杜微一刀砍开刺来的长枪,看着飞过的黑影眼睛一亮,连忙滑步上前,左手在后一扬。 与此同时。 白延寿想也不想朝着另一边飞躲,他又不是脑子坏了,哪里敢站在地面硬接冲来的骑将。 王荀高坐马上,早看着白延寿与后方飞来的沉重木槌,当下冷哼一声,不去追赶逃开的身影,长枪向前挑。 砰—— 坚硬的枪锋挑上槌头,木屑飞溅出来,沾染着血迹的木槌在空中飞旋而起,吸引着马上、马后身影的目光。 希律律—— 战马陡然人立而起,随后拼命的跳动,王荀在马背大惊,使劲儿勒动缰绳,却治不住胯下马的疯颠,整个人被掀下坐骑。 “快杀了那宋将——” 白延寿见状大喜,本能瞥了一眼那马,杜微那两把飞刀,一把扎入眼睛,一把扎在脖子上,腥臭的马血顺着伤口流淌到皮毛上,沾的稀稀拉拉半边是血。 杜微、钱振鹏、许定三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吼:“杀——”,扬起手中刀就向着这边冲来。 四周,正在厮杀的义军听着,顿时一个个双眼放光,扭头顾盼之际,不少人丧命在刀锋之下,却有更多的人转向这边杀来。 …… 山丘上,捻着胡须瞧看的李助停下手指的动作,眼睛微微眯起,轻语一声:“有些意思……” 张顺在旁转头看向他。 李助沉吟几息,陡然松开胡须站起:“下去,帮他们一把。” 伸手将缠着金丝的长剑握在手中,另一手戴上皮制头盔:“一会儿我打头阵,你等紧跟着我,直冲那将领处。” 转头向后,看眼时迁:“时迁你带着响箭上高处看着,但有宋军援军到来,即刻通知我们。” 时迁在后一点头,四下看了眼,拿着弓与鸣镝直接蹿上旁边的树干,手脚并用,不多时上去树梢。 李助提着剑当先向下而走,后方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道道精悍的身形站起,皆是内穿皮甲,头戴黑盔的水军精锐。 随后,跟着那金剑先生向下飞奔。 …… “保护先锋!” 王荀摔的七荤八素之际,陡然听着后方有声音大吼,密集的脚步声从两侧而过,踩出轰隆隆的震动,他在地上转头“呸——”的吐出一口带有泥土的唾沫,身后有人扶着他站起。 活动一下被摔的生疼的手臂,视线中,最近前的白延寿、杜微等四个穿甲戴盔的人已经撞入亲卫之中,刀光、枪影,往来劈刺,双方撕心裂肺的怒吼挥动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照着对方要害砍过去。 砰砰当当的声音炸裂,血浪在短兵相接的瞬间翻涌而起,不断有义军的士卒被配合默契的亲卫砍死当场。 然而白延寿、杜微、许定、钱振鹏四人都是步战好手,又是方腊起家时候就跟着的老人,对这沙场混战有些经验,相互配合顿时将前排的王荀亲卫砍的七零八落,硬生生凿开个缺口。 砍杀声、呐喊声在这一刻撞击在一起,爆发出比之开始更加剧烈的厮杀。 “啐——” 唾沫砸在地上,王荀扫视中,看着自己战马正在侧后,眼眶上一截带有绿色云纹的刀柄外露,鲜血侵染了半边身子,顿时眼中怒意上涌。 “杀了这些乱臣贼子!” 劈手拿过自己的长枪,王荀迈动脚步向着前方大步而走,战马受伤,看情况是要换一匹了,然而此等骏马也不是随处可得,是以…… 这仇要报! 西军的将士看着自家先锋没事,顿时舒出一口气,继而一个个持盾、挥刀、挺枪杀过去,一名方腊军士兵飞扑上来的瞬间,长枪穿透他的胸膛,挂在半空,还没等收回,后方红着眼睛的义军士兵合身撞过来,一刀扎入他脖颈,随后自己被数杆长枪刺穿。“杀——” 王荀挺枪而上,身上沉重的铁甲他早已习惯,长枪捅穿狰狞的面孔,甩动中,人体挑离地面,带着血点砸落地上,随后双手长枪一转一摆,猛的将一名扑上来的义军小渠帅拍回去。 看脸上凹陷的样子,显然脸被打碎了。 兵器相撞、人影交错的混乱里,白延寿、杜微在许定、钱振鹏等义军将士的护持下杀透亲卫的防线,微微喘息着看了眼面色阴沉的王荀,手猛的一攥刀柄,“喝啊——”一声大吼扑了过来。 王荀也是“哈”一声吐气,带着身后亲卫迎面冲上,刀锋劈在枪杆上爆发出砰一声巨响,随后大刀被弹起,长枪施展开的西军将领呼喝,一连三枪戳的白延寿手忙脚乱的后退。 “杀——” 长枪带着呼啸刺出,王荀眉眼狰狞,还想追上一枪抢先杀死这人,前方身影越动,杜微一刀砍死身前的士卒,手一扬,一道黑影发出。 王荀反应也快,来不及刺出长枪,直接手臂一抬,当一声金属交鸣,黑影打着转从其臂甲上弹飞,“噗——”扎入下方土中。 “是你这厮……”王荀看着熟悉的刀柄,顿时气往头顶冲,血往眼中灌,死死盯着杜微,长枪一摆,舍了白延寿,一枪砸了过去。 连忙有西军士卒去围杀被逼退的永乐军渠帅。 6=9+ 砰—— 长枪砸在刀锋上,沉重的力道压下,火星在两人之间迸射开,杜微整个人用力“啊——”一声吼,还是挡不住那力量,整个人被压的双腿一弯。 下一秒,钱振鹏、许定两个使刀的汉子飞奔过来,“快围杀了他!”吼叫声中,两把刀一左一右劈砍过来。 无数嘶喊、惨叫的声音中,王荀迈步转动,枪在双手间随身而转,砰、当两声磕开两人,跟着的亲卫趁机上前,战刀、长枪照着两人要害就招呼。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当当当当当当—— 许定口中骂着,胳膊舞动的几乎带起残影,钱振鹏面色沉凝,额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混合着汗水顺着鼻翼流淌,手中却是不敢稍停。 两把刀连续舞动,刀锋磕在金属之上,火星跳跃,只是一时间跨不过去亲卫的身影,让两个方腊军悍勇的汉子更加焦急。 手有些发麻的杜微抬起手狠狠咬一口手背,“入他娘的,冲过去——”吼了一声,挥刀加入两人之中。 视线中,王荀转过身,挥枪打偏刺来的长枪,手持大刀的白延寿已是杀退士卒,喘着粗气再次带人挥刀攻过来。 王荀仗着身上甲硬,硬挡扫来木棍,一杆铁枪左右横扫、戳刺,在几个方腊军悍卒身上连连招呼,将数人击退刺伤,砰砰乓乓的金铁交鸣声中。 白延寿持刀跳了过来,王荀转身反手一枪将他跃起的身形扫落下去,摔到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下。 “乌合之众!”年轻的西军将领嘴角一撇,脸庞微抬,眼神轻蔑:“你等打了多时,又奔跑一阵,还想着从洒家手中讨到便宜?最好识时务降……” 话音未落,数道身影从旁边杀了过来,杜微、许定、钱振鹏手中刀叮叮当当的劈砍过去。 王荀几乎是反射性运使长枪,左右磕碰开刀锋,侧身让过许定手中那“锯齿”状的长刀,手往腰间一抹一挥,一道光芒从其胸口划过。 “啊——” 惨叫一声,许定踉跄后退,胸口甲胄已是被划开,粘稠的鲜血瞬间从皮甲的破口流淌出来。 这厮的剑怎地这般锋利?! 本是仗着有甲在身方才敢上前的汉子顿时大骇,连忙向后一缩。 王荀还没来及去追,杜微的刀又砍了过来,顿时让这西军的将领烦不胜烦,大声呼喊招呼周围士卒过来围杀,手中也是加力逼迫这几个体力下降厉害的悍贼与他对拼。 都是沙场上卖命的,自然知道如何利用自己优势,只要他不被这四人瞬间杀死,那这伙贼人早晚把命丢在这里。 不是被洒家杀死,就是脱力的围攻之下。 青年将领战靴蹬踏泥土,凶猛的撞了过去。 …… “……西军打这些贼寇确实简单,可惜他们也太过大意,不在后方布守,不然还要咱们多费一番手脚。” 前方震天的厮杀呐喊之声,将李助的话语遮掩下来,握着剑鞘的身影开始前冲。 持着弓弩的西军射手此时已经放缓射速,观察着战场形式,偶尔抬手射出一箭,随后在将官“换刀——”的吼声中,准备收弓上前厮杀。 沙沙沙—— 快速奔跑的声音从后传来,后排的西军士卒疑惑转头,顿时双眼瞪圆,“后边——”的惊叫中,连忙回身抽出战刀。 “射——” 张顺看着距离接近,大叫一声,举起手弩就是一箭,百余人纷纷在跑动中跟着射出。 嗖嗖嗖—— 仓促间回身的西军射手顿时迎接了一波箭雨,也是这些水军士卒奔跑、急停,准头差了些许,饶是如此,这帮擅长在海面波涛中搏杀的悍卒仍是有着相当的准度。 血顿时在西军中溅起,不少人抱着中箭的地方哀嚎倒地,也有人直接摔倒在地没了动静。 “发讯号,告诉先锋,有人偷袭——” 高亢的叫声从受伤的将官口中发出,随后有人掏出号角“呜呜——”的吹响,前方,偷袭的人跑的更近,有人在奔驰中快速再射一箭,有人却是挺起长枪、横刀,面色渐变狰狞。 “准备搏杀——” 受伤的人面色难看的吼叫一声,西军弓手纷纷挺起手中战刀。 视线里,最前方一直握着剑鞘奔跑的人陡然抽出长剑,整个人旋风一样撞入射手方才被手弩袭击空出的缺口中。 呼—— 挥下的战刀砍空,以怪异姿势闪过的李助脚步不停,蹿出之间,手中长剑风驰电掣的舞动起来,一道道鲜血在锋锐下飙射半空,惨叫在不同的人口中发出。 “快挡住他——” 将官的脸色瞬间一变,眼看着那长剑在那人手中变成道道光华,不时能看到金光在空中一闪而逝,随后麾下精锐的士卒不停倒地,断手、断腿、割喉、瞎眼,不同的伤处在照面之间出现在人体。 麾下的死伤让这领军之人愤怒的微微发抖,插着弩箭的伤口越发的疼痛。 “跟上——” 冲阵的步伐声响起,张顺在阵中呼喝,“射手放箭!”的声音落下,中间持着手弩的身影微停扣动悬刀,随后快速补充着弩矢。 两侧,杨林、马麟持着长枪、双刀凶悍的杀入没防备的人群,缺口在增大。(本章完) 第946章 再一次的接触 呜、呜—— 长短不一的号角声回荡在战场,西军此时整体占着优势,陡然听闻这等声音,不少人心头一惊,忍不住回头去看,乱烘烘的战场中,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间,金芒稍纵即逝,惨叫声响与偶尔在天空中划过的弩矢映入瞳孔。 而对着王荀的永乐军等人,自是也有人察觉敌阵后方发生的骚乱。 “先锋,后面有人偷袭!(渠帅,敌军后方有人支援!)” 呼喊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同的情绪从王荀与白延寿、杜微等人的心头升起,场中的人忍不住对视一眼,“杀——”又同时爆发出更大的呐喊声。 王荀一手剑一手枪头,身形起处径直将枪刺了过去,身边亲卫发声喊,凶狠跟上。 那边喘着粗气的四人,拼命挥动长刀挡着,当当当的金属交击声密集响起,明显疲惫的永乐军悍将被打的再次后退,胳膊有些发麻。 这边的响动好似一个信号,战场上的厮杀陷入惨烈,涌来的方腊军人到底体力耗损严重,西军以逸待劳,一拨一拨的杀出缺口,将本就没有章法的永乐军士卒阵列切割、包围,只是此时没了退路的义军士卒激起凶性,以命换命下,西军也一时无法尽全功。 呐喊声撕裂天空。 血肉横飞的厮杀中,剑影带金的身形走出一个“之”字型,跟进的张顺麾下水军远射、近身劈砍,西军后方整个阵列都被料想不到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混乱在蔓延。 惨叫、残肢、鲜血顺着李助的脚步在延绵铺开,不时反射着夕阳的金芒在绯红色的人群并不是很显眼,但已是不难发现。 不少自持武勇的指挥使、虞侯上前阻拦,身影转动,往往拿着剑鞘的手先是伸出一点,随后一道寒芒在须臾间划过圆弧,血痕出现在人体上,抱着手腕哀嚎的宋军将官被后方跟上的张顺持刀砍翻在地。 粘稠的血液伴随着衣袂的风声甩在四周人的脸上,冲在最前方的那一缕金芒一剑朝着扑来的西军士兵点过去,呛一声打偏长枪,剑鞘随着手臂一甩,嘭啪一声抽在侧脸,整个人打横飞了出去,躺在地上不停抽动。 周围一名名西军的士兵,拿着兵器都已经察觉到冲到附近的敌人,匆忙跑过来时,一阵弩矢从对面射了过来,“哎呀——”一声仰面向后摔倒。 带着皮盔的持剑之人飞身杀入阵中,剑芒闪烁,将人斩杀当场,一双细长的眼睛扫视中,已经看着王荀的将旗。 “对面宋将,尔头暂存时间已尽,还给道爷!” 暮色之下,声音回荡在战场,巨大的喧嚣还在这处方圆持续,兵器碰撞声、脚步踏地声,王荀疯狂迈动脚步,一枪砸下,许定、杜微两人横刀而挡,钱振鹏鲜血糊满脸庞,白延寿喘息之声厮杀可闻。 传来的声响让这西军青年的面上一变,后方亲卫“拦住他!”的呼喊声响起,“杀——”的呐喊出口,猛的冲向前。 杨林、马麟跑的飞快,两人抽出腰间的霹雳火球点燃,凶狠的甩了出去。 嘶—— 燃着引信的椭圆球体在空中翻滚,前方的李助默契的换下身影、转向。 正冲来拦截的西军士卒面上血色尽褪,都是战场上的常客,哪里不认识这个东西?就算对面那燃烧着药捻儿的东西不像个球,那也是能要人命的玩意儿。 “躲啊——” 跑动的人影发出破音的吼叫,拼命向侧旁跳起卧倒。 轰—— 轰—— 两声爆炸犹如霹雳,炸出的弹片、铁皮四处飞溅,须臾间在人体带起血痕,惨叫的声音响起,李助那道飘逸的身影再次启动,脚不沾地一般从这卧倒的人群中跑过。 这瞬间的爆炸,引得战场四周之人侧目,永乐军的将士还不知发生何事,倒是西军之人尽皆色变,不知谁人带来的霹雳火球这等战场利器。 “宋将!头拿来!” 寒风呼啸,火药气息顺风飘入鼻端,涌动的人群在晃动,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炸响,持着长剑的身影陡然映入眼帘,身穿绯衣的人影正要爬起,下一瞬,席卷过来齐军士卒刀枪并举扎下。 惨叫声短促的响起,迈动的脚步不停,又继续向着前方跑动,而带着霹雳火球的悍卒,点燃引信抛了出去。 又是数声震响,惨叫的声音不断在天空下回响,弹片四射间,这一队人马飞速冲向将旗下的厮杀身影。 砰—— 王荀枪剑挥动,锋刃左右劈砍挥砸,亲兵配合着将前面的永乐军将士逼退,随后停下往后退了几步,胸膛微微有些起伏,适才的爆炸让他心神不宁,连忙趁着间隙回头瞧看,顿时见着已经不足十丈的李助。 那边持剑的身影,身形不定,每每起手先是剑鞘敲在砍来的刀兵侧旁,兵器偏斜的瞬间,身形犹如龙蛇在走,顷刻间剑刃吻过后方士卒的颈脖,鲜血喷出之际,人影已经掠过绯色的身影。 “哪来的强人?” 王荀瞪大眼睛,神色莫名惊恐,连忙调整身姿面向后方,视线内,不断奔跑的身影死死盯着他,后方跟进的士卒手弩、霹雳火球不断抛射两旁,压制着西军的士卒无法接近。 白延寿挥刀砍死身前一个亲卫,踉跄一下,猛吸一口气站起,看着那边接近的身影,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仍是高声大吼:“援兵来了,杀退官军,回家!” “回家……” “回家——” 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响起,逐渐所有人都在嘶吼,拼杀的身影硬生生往前冲出。 厮杀的战团,敌我混在拥挤在一起,整个攻守之势陡然混乱起来,李助冲过十余丈,长剑一振,丝毫不停的杀向穿着铁甲的将领。 昏黄的光线下,这西军的骁将方才看着那身影杀人的景象,顿时不敢仗着甲胄不将对面刺来的长剑放在眼里,连忙一抖长枪刺过去。 缠有金丝的长剑也不硬碰,收缩一下,剑鞘斜举。 锵—— 一股巨力从接触点传来,王荀气力不及,顿时被打的一偏,空门大开。 踏踏—— 脚尖点地的声音在这一刻清晰入耳,似乎踩在王荀的心跳上一般。 这西军将领瞳孔一缩,另手的长剑猛的向外横削。 踏步、翻转,护身剑散发的寒气从鼻尖儿上掠过,身形转动间,胳膊向上一撩。 “呃……” 生死搏杀间的本能让这青年勉力偏了下身子,寒光脸颊处冲天而起,一股火热的痛感自下巴处直蹿而起。 当—— 金属交击的轻响,一圆形物陡然斜斜抛飞。 “嗯?”李助鼻中轻哼一声,视线偏转,见王荀脸颊一侧一道血口,由下而上直达太阳穴。 咣当当—— 铁质的头盔砸在硬土地上,发出几声脆响扣在地面,鲜血顺着下巴流水一般挂起一道血线,王荀眼中带着惊悸。 差一点儿…… 差一点儿就被人将脸给削了去! 这厮到底怎么用的剑?! “有两分本事。” 口中说了一句,瞳孔在细长的眼缝后瞥向一旁扑来的士卒,手中剑鞘一抬,点偏战刀的同时身子一转,一道血线随着闪过的金芒从脖颈间飙射出来。 尸体向前扑倒中,长剑带起的光芒再次指向血染战袍的青年:“再接几剑试试!”“保护先锋!” 身边的亲卫见状顿时大惊,自家主将若是被人阵斩,这边战场顷刻间就要发生变化,到时候能跑出去几个都是问题,顿时一个个朝着身前狠狠砍了一刀,转身就要过去援助。 “给老子回来!” “小毕扬子,去哪!” 白延寿、杜微、钱振鹏、许定几个哪里肯干,本是疲惫的身子陡然注入活力,恶狠狠的扑过去,几个西军士卒正心神不定,顿时被砍倒在地。 对面,爆炸的轰鸣过去,烟尘中数十人随着马麟、杨林劈波斩浪的杀过来,有身影想要将他们挡下,“啊——”的惨叫一声被手弩射翻。 下一瞬,扔掉手弩的锦豹子跳起来,一枪戳死跑向李助的亲卫大吼:“都给老子留下吧!” 血浆溅上人脸,马麟双刀劈过,在另一侧将人砍翻,双眼盯着撑着将旗的士卒,迈动双腿:“跟老子去夺旗!” 跟着的水军士卒顿时挺枪杀了过去,直接朝着被护住的擎旗手杀去。 张顺则拖在后方,高声指挥着麾下的水军挡住围过来的西军士卒,一群成日在水上拼搏的汉子交替掩护,靠着手弩与两张神臂弓竟是一时间不落下风。 6=9+ 说时迟、那时快。 四周战局陡然间的转换让王荀心火大炽,目光扫视间,陡然大喝:“一群亡八!少看不起人。” 杀气腾腾的一挺长枪,长剑内护,铁甲铿锵轻响中,主动朝着李助迎了过去。 “来的好!” 口中喝了一声,手中长剑先刺,一柄长剑点上点下,飘忽在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 对面的西军青年顿时觉着皮肤阵阵刺痛,勉励挡了几剑,手上、脸上,顿时多了几道血口。 “先锋快退!” 焦躁中有三人突破杨林那边防线,持盾挺刀,猛的扑向李助。 这金剑先生神色不变,脚步旋踏,飞起一脚踹在顶着盾冲来的身影上。 砰—— 持盾的士兵被踹的顿住,李助借着这股力量直接向后越出三五尺远,王荀也是踉跄退了几步,大口大口喘息着,浑身冷汗直流,方才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几乎将他斩杀当场。 “啊——” 惨叫声将后怕的将领唤回神儿,瞳孔中,那抹剑光从士卒中穿过,残肢、鲜血在眼中飞上天空,那细长的眼睛再度对上他的视线。 该死…… 恶狠狠一咬牙,看着快速接近的身形,王荀自知这般距离跑不了。 手一使劲儿,攥着枪迎上,猛的一扫,就见那边身影斜着一转,那枪已是从李助后背上方扫过,顿时一惊,不敢如方才一般应对,护身剑放低,对着对方胸膛就是一剑狠刺。 持着剑鞘的手腕一转。 呛—— 护身剑入鞘,迈腿一转。 噗—— 带血的剑尖儿从脖颈后方穿出。 “呃……嗬……” 白气从张开的嘴唇飘起,王荀视线向下,长剑的锋锐上有鲜血在汩汩向下流淌,带有金饰、缠绕金丝的护手与剑柄之间,是一只白皙的手。 嘀嗒嗒嗒—— 在地上汇聚成一杯口大小的血泊。 嗤—— 手臂缩回,没了剑身在伤口插堵,一蓬热血“嘶——”的喷洒上半空,双眼无神的身影轰隆砸倒在地,鲜血快速涌出,瞬间又成一处血泊。 “尔等主将已死!还不早降!” 白延寿、杜微、张顺等人见着大喜,连忙呼喊出声,身旁听到的人本能手脚一缓,顿时被人剁翻在地,更多的呼喊声音响起。 也就是此时那边守卫大旗的士卒忍不住看了一眼,入目的情景让人忍不住一呆。 马麟等人哪里会放弃这等机会,手中刀兵用力的挥动过去,“砰砰砰——”一阵兵器撞击,间或响起短促的惨叫。 这铁笛仙拼着肩甲上中一刀,两把单刀一剁人,一剁旗杆,“咔嚓”声中,鲜血溅在脸庞,将那张俊朗的脸庞染的狰狞几分。 “大旗断了!” “先锋死了!先锋死了——” 乱糟糟的呼喊声在这军队中爆发,本是占据上风的局面瞬间急转直下,不少人见机不妙顿时向着四方溃散。 战场中,本以为必死的永乐军士卒见状顿时振奋而起,伤重之躯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奋起余威,赶上将人砍翻在地,只是他们到底在先前的厮杀中落在下风,没能拦下几个,被半数以上的西军士卒逃去四方。 白延寿、杜微拄着刀,剧烈喘息着,见着远处的混乱既无法阻止,也不愿开口,费力抬头看着冲入阵中之人,用尽力气站起,有些力尽的双腿迈动,走去李助等人不远处,抱拳:“多谢几位相帮,不知是军中哪位渠帅?” 厮杀之声减缓,昏暗的天光下,四周都是跑动的身影,张顺、马麟、杨林等人也不去下令追赶,反是尽力收拢麾下士卒,莫让这些人热血上头,跑去追人。 李助意味深长的打量一下白延寿、钱振鹏、杜微、许定四人,扫视的目光最终停在白、杜两人身上,用手指指:“此处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定要在这里寒暄?” 杜微也在打量对面,闻言微微一眯双眼,靠近白延寿身旁:“不是咱们的人。” 白延寿微微侧头看他一眼,见这人面上认真,脑中念头电转,微微头,面上笑起来:“哪里能在这等时候说话,还请这位英雄稍等。” 说着转身吩咐钱振鹏、许定:“快些将还能动的人叫回来,莫要追袭的远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枚响箭在擦黑的天空中发出尖锐之声。 李助面上笑容微微一滞,开口道:“情况有变,遮莫是西军的追击过来了。” 那边的方腊军人转头看过来。 这金剑先生向身后一指:“咱们现在该走了。” 说罢转身自顾自离去,张顺等人连忙指挥着手下水军将阵亡的人抬起,先带离此处。 白延寿四人面面相觑,顿时不敢多待,呼喊两声,有人吹响方腊军中联络用的竹哨,尖锐的催促声响中,减员近半的身影不情不愿的开始奔跑,全然不顾躺在地上呻吟的伤兵。 天光降下,黑夜降临之时,点点火把连成一条火龙向着这边扑来,随即响起愤怒的吼叫。(本章完) 第947章 援助?交易? 月上中天,跑动的身影喘息声音沉重,白延寿、杜微、钱振鹏、许定这等军中渠帅、小渠帅身上还穿着皮甲,原本宛若无物的甲衣此时越来越沉重,压的人双腿有些弯曲。 “跑……跑不动……了…… 钱振鹏伤最重,脑袋上的白巾已经松垮搭拉下来,此时喘息如同拉动的破风箱一般,脚下一个踉跄,连忙将手中刀往地上一杵。 咚—— 带有铜皮包裹的刀鞘砸在地上,这才没让这倒霉汉子一头栽倒地上,一旁的白延寿、许定连忙拉住他,将他架起来跑。 “英……英雄,还……还多远……” 儒雅婉转的声音从杜微那雄壮的身形口中发出,跑在一旁的杨林、马麟忍不住转头看他一眼,打量的眼神儿里面不怎么礼貌。 杜微却是全没心思搭理,无他,现在每呼吸一口都觉得能吐出火来,哪个还管旁边人怎么看自己。 “……快了。” 李助转头看身后的队伍一眼,奔跑的速度不变,完全不似他这个年纪的人能进行的跑动距离。 远方,一点火光在飘动,这金剑先生抬手一指:“那边有火光的地方就是。” 几个方腊军头脑人物闻言,顿时凭空又生出两分气力,跟着这伙救自己出来的队伍跑去那边的树林。 沙沙沙—— 扑啦啦—— 脚步踏在枯枝败叶上,被惊起的夜鸟飞入高空,呼扇着翅膀不知投向哪一边而去。 随着夜风在这林中刮起,越来越多的身影在减缓着速度,身上转瞬间出了一身热汗,接近火源的一刻,身形矮瘦的时迁走了出来。 “时兄弟。” 杨林、马麟见着他举了下手,随即走去篝火燃起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去,弓着身子、低垂着脑袋不停的喘着。 后方,拉开脱节的队伍不断有人找地方坐下来,也不管这里是否干净、暖和,仰面躺在那里不停喘着,不久就有呼噜声响起。 “若是天气不是这般冷,再有虫鸣入耳,当是一处野游的好地方。” 调整着呼吸,李助走过来坐下,看看那边睡过去的永乐军士卒也不在意,转头看眼张顺正在那边同麾下人说着什么,这才看向围着火堆直喘的白延寿等人。 几个方腊军的渠帅对视一眼,用一种不敢苟同的眼神看着席地坐下的身影,白延寿用力喘了几下,强自平复呼吸,举起手朝着李助抱拳:“今日多谢各位相救,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李助嘴角勾起,笑眯眯的样子和善可人:“如何称呼不重要,要紧的是各位还活着……” 意犹未尽的话语配上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四个人瞬间有种对面在算计他们的感觉,只是…… 四个疲累至极的汉子再次对视。 如今他们还有什么值得算计的? “……上下。”杜微沉默一下,拱拱手,吴地特有的轻软语调出口:“恁有什么吩咐还是直说吧,若是不涉及圣公,我等上刀山下火海也还上恁这份情。” “不错。” “我等也是。” 许定当先开口,随后钱振鹏亦是用力捶了下胸口,白延寿点头之时,一阵暴烈的咳嗦从这脑门挂彩的人口中发出。 “……” 一圈人侧目钱振鹏几息,李助方才收回目光开口:“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正与你等所谓的圣公有关。” “你……咳咳咳——”钱振鹏想开口说什么,忍不住就是一通咳嗦。 白延寿一旁拍了他肩膀一下,示意别开口,这才听他咳的声音减弱,这七贤村的青年看向李助:“不知为何有关?” 一旁,张顺布置完今夜的防务走了过来,盘膝坐下,时迁蹲在火堆旁,将火堆挑去一边,埋在土里的水囊取出来扔给李助、张顺等人,随后自己抱着自己那份儿坐去杨、马二人身旁。 “兵甲。” 李助也没打官司,修长的手指拧开木塞,喝了一口温热的水,砸吧一下嘴,玩味儿的看着对面瞪大眼睛的四人:“我若没看错的话,贵军缺兵少甲到了极致,这般可不是能上战场与人厮杀的模样。” “谁说的。”许定胸膛一挺:“我们靠着这些不也是打下了杭州城?怎地到了你嘴里成了没个模样?” “现在呢?”张顺打断他,撇撇嘴:“今日没我等出手帮你们,你们此时怕是都做了西军的刀下鬼。” “那……那是西军,不一样。”许定挺起的胸膛塌了下去,接着又挺起来:“在这东南之地我军还是攻无不克的。” “有屁用。”时迁在一旁嘿嘿笑着:“西军已经南下,你等还能去和人说‘俺们不和你打,让当地驻军出来应战’?” 许定一张脸在篝火映照下通红一片,只是再度将腰弯了下去。 白延寿、杜微两人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二人在军中地位稍高,知道刀枪这等物品还好说,甲胄弓弩在军中普及尚不足两成。 而六州加入永乐军的民众足有数十万,分布在各个渠帅手里几乎可以算是没有。 寒风将篝火吹动,白延寿盯着对面的身影:“英雄说这话……是要援助我等兵甲?” 杨林、马麟、时迁三人顿时在旁边怪笑一声,马麟斜乜他一眼:“援助?你我今日初次相见,还被我们救了一命,这般白拿……” 身子向后仰了仰:“怕是不好吧?” 白延寿脸上一红,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恁地好。”杜微见他面色尴尬,当下将话接过来:“能用银钱结算最好,相信圣公亦是不愿欠人人情。” 李助轻笑一声,将木塞塞回水囊:“就是这个理儿,兵甲我等有,只是要你等拿钱买,不过也不是真要你等银钱。” 白延寿、杜微皱起眉头。 李助语气顿了一下,伸出手,一根根的竖起指头:“东南深山老林有、茶园田产不可胜数,又是桑蚕织布之地,是以,你等可拿粮食换、可拿药材换、可拿绢、茶换。” 三只指头晃动一下:“可明白?” 那边几个人愣了一下,许定双眼瞪大:“这不就是以物易物?” “不一样。”李助摇头:“我等虽不会白送,但也不会黑心去赚你等的钱,或许还会便宜不少。” “那……”许定还要说话,白延寿一手拦在许定眼前:“英雄要这些作甚?” 努力将呼吸平缓下来,这青年沉吟着开口:“再者,我等怎知恁那里是否有兵甲,却不是来诓骗我军的?” “做什么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李助摇头,手放在腿上拍了拍:“我等今次来,还是带了些东西,可以先送你们百套皮甲与刀兵,另送床弩两架,以示诚意,如何?” 钱振鹏顿时来了精神:“你们那能发生巨响的火器呢?”“那东西已经用完了。”李助一捋胡须,微微眯起眼睛,耸耸肩:“这点爱莫能助。” 那边挺直的腰杆又塌了下去。 “兹事体大。”杜微斟酌一下:“这等事情我们也是要回去禀明圣公的,只是冲几位今日救了我等的命,相信圣公也不会怀疑各位……” 微微顿了一下,还是心中好奇:“不知咱们如何交易?在何处交易?这些总要有个章程。” 李助点点头:“说的不错,不知永乐军可有掌握海港?” 对面四人神色一滞,秀州就有一处海港,可惜今次谋夺之事失败,想了想,杜微开口:“可走海路去杭州,那边临河靠海,可以停靠大型船只。” 张顺微微摇头,李助瞥见一眼,直接拒绝:“不可,杭州非是交易的好地方,可还有别处?” 杜微挠挠头,白延寿盘算一下开口:“越州如何?那处临海,虽是没有港口,但是可以建造,且我军在越州有别部在,已经攻克余姚。” 李助看眼张顺,那边的水军统领点点头,这才转头:“那就余姚好了。” 细长的眼睛眯起:“从今日算起,大约两个半月后我等能运送一批装备五千人的兵甲弩弓过来……” 6=9+ “这般快?”白延寿、杜微先是一愣,接着皱眉狐疑对视一眼,沉默一下开口:“这……还未同圣公说起……” 李助伸手招一下,杨林、时迁起身过来:“我会和这两个兄弟随你们一起回去,到时由他们与你们那位永乐帝细说。” 走过来的锦豹子与鼓上蚤顿时齐齐一怔,下意识看下李助,随后对着那边四个点点头。 “……恁地也好。”杜微、白延寿相视一眼,缓缓点头。 这些永乐军的渠帅也是疲惫的不行,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便纷纷扛不住走去一旁,几个人凑在一起取暖闭目休息着。 夜色宁静,周围是一片酣睡的声响,钱振鹏耷拉着脑袋已是呼吸均匀,许定背靠着他脑袋一点一点的。 “白兄,睡了吗?” “没有。” 突兀的声音小声响起,杜微稍微转过脸,不自主的蜷缩一下身子:“你说这些人到底是哪里的?如何愿意帮咱们?又怎地能拿出五千兵甲出来?” “我也不知。”白延寿闭着眼,压低的声音微不可闻:“只是我知道,这人应是不安好心,但是想不通其中关窍。” 杜微一时间也没法接话,耳听着对方的声音叹息一下,轻声传来:“睡吧,这不是你我能想的透的。” 寒风吹过,人蜷缩的更加厉害。 …… 夜渐渐深了,带有毛毡的齐军众人裹的严实,躺在燃过篝火的地方,李助、张顺几人凑在一起,看眼远处的沉睡过去的方腊军众人,窃窃私语之音响起。 “方腊此人心性凉薄,李兄若是前去,万一对你不利怎办?” 黑暗中,张顺翻个身子看着黑暗中的人影:“那厮连刘赟那等为他拼命的兄弟说放弃就放弃了,若是对你下手……” “不会,他此时应该知道自己需要兵甲器械,而咱们有他所缺少的。”李助的声音淡淡响起:“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对我动手。” “恁地说……”杨林的声音有着疑问:“为何非要帮这方腊不可?” “不是帮他。”李助翻身坐起:“是帮咱们。” 黑夜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几个汉子相继坐起,静静听着对面人在说话。 “这几年,我等一直在打,辽国也一直在打,彼此消耗都大,虽是被咱们占了不少地盘,然而钱粮一直是处于勉强持平的状态,而此时这宋国却是一直在休养生息,就算宋军孱弱不堪,也终究是兵多粮广,更别说宋国朝廷上下一直对燕云十六州念念不忘。” 其余几人也是连连点头,这些事情在齐宋两国不是秘密,当时荣、李宝为这事还出使一次,结果宋人自己出尔反尔将结盟搞黄了。 “原本南下之时不知此处情形,现在有人反了,自然要帮他一把,让其扯这宋国的后腿,否则咱们在北边打生打死,届时万一被其瞅准空子来上下狠的,大小也是个麻烦。” “况且,如今库中辽军破损甲胄甚多,缴获的长枪、刀兵也是数不胜数,这些东西非是我军装备,多是封存在那,与其等着生灰,不妨拿出来一批换些咱们所需的,若是能用多余之物换来粮草,使得朝廷不必为军粮头疼,何乐而不为。” 李助睁眼看着天上的星辰:“再者,东南生乱也是在削弱宋国自己,这每年的岁贡有半数出自这里,我倒甚是想知道此地乱了,中原那边会是个甚反应。” 张顺将毛毡往身上裹紧一些,迟疑一下:“……万一那方腊烂泥扶不上墙,最终被剿灭了呢?” “那就被剿灭好了。”李助的话语漫不经心:“咱们又不是方腊他爹,关心他的死活?只要他能在这东南搅风搅雨吸引宋国朝廷的目光,管他叫方腊还是圆腊,咱们都可以帮上一把。” 几个人看着李助缓缓点头。 这金剑先生这才仰面躺下,缓缓闭上眼,声音传去几人耳中:“明日我写个折子,张顺你让人先回船上去往辽东,虽说我自认这事陛下定然答应,却也要陛下决断才是。” 张顺先是点点头,躺下的瞬间又坐起来:“万一陛下不同意……” 李助睁开眼睛,满天星辰映在瞳孔中:“那也无妨,总归咱们要送他些兵甲器械,到时候再想法抽身即可。” 张顺见说,这才迟疑着躺了下去。 …… 与此同时。 西军的大营中灯火通明,一日的猛攻,杀退围城的贼军,光是斩首就有九千,可谓大胜。 只是此时,一道道身材魁梧壮硕的身影站在火光下围成一个圆圈,正中间,平板车上王荀圆睁着双眼仰面躺在那里,咽喉处一道贯穿伤口甚是显眼,流出来的鲜血沾染的甲胄上一片片尽是暗红的颜色,已是被夜风吹出一层血垢。 他那杆铁枪正放在尸身旁边。 王禀站在最前方,紧紧抿着嘴唇。 营地的篝火映着每一个站在这里的将领的脸,辛兴宗、杨惟忠、王涣、姚平仲、王渊,一个个在西军中叫的上号的人铁青着脸,握着拳。 “……正臣。”王涣看着王禀站在那一动不动,忍不住上前叫了一声。 呼—— 王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飘飘摇摇的盖到儿子的身上脸上,嘴唇哆嗦两下,终是一声不吭,只是伏下身子将铁枪拿起,随后转身,向着后方走去。 “明日一早,继续南下。” 沉默的背影,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风吹了过来,躬身应命的将领身上衣袂呼啦作响。 有士兵上前,站在王涣身旁说着什么。(本章完) 第948章 杭州城内(二合一) 第948章 杭州城内(二合一) 西面临河的营地,最中央的大帐内灯火通明,王禀沉默不语的缩在帅位里,双眼无神的看着桌上的铁枪。 带有血迹的枪身上沾染着不知何人的血迹,原本雪亮的枪头也有凝结的血渣,看起来似是生锈一般。 僵硬的身子动了一下,伸出手的东路军统帅又缩了回去,脑中乱哄哄的转着不知何等念头,只是大体都与自己儿子相关。 婴儿时候、孩提时代、少年、青年,一张张不同却又相同的脸在脑海中转悠,让这往日以硬汉自诩的中年男人猛的起身。 “啊——” 双手在桌上一扫。 咣当—— 乓啷—— 各种物件砸在地面,王禀双手撑在桌上,“呼呼——”喘着粗气。 帐外,值守的亲兵忍不住回头,犹豫一下想要进去,后方大手伸过来,一把将人拦下。 “洒家进去就行。” 来人这般说了一句,随后撩开帘子走入进去。 踏踏—— 战靴踏在帐内的地面发出轻响,王禀头也没抬:“没叫你们,出去。” 声音沙哑、低沉。 王涣没吭声,继续向前走着。 “本帅说出去!” 赤红的眼睛瞪了过来,王禀狰狞抬起的面孔一滞,随后缓缓调节自己脸上肌肉,张张口,还未说话,那边的王涣抱拳躬身:“末将参见节帅。” 脸颊肌肉跳了跳,王禀嘴角向上勾挑失败,沉默片刻开口:“不用多礼……” 王涣直起身,看一眼对面的主帅,随后低垂眼帘,他没说什么“节哀”一类的屁话,西军与西夏纠缠了几十年,几乎家家都死过人。 在西北,寡妇永远比男丁多,西军的家属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 如他们这些行伍出身的人,需要的不是旁人带有同情的话语,需要的是能转移他们思绪的话题,供给他们发泄悲伤的渠道。 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或是黑发人送白发人,在军中实乃常事。 “适才有先锋军的败卒回来。” 出口的话语让对面的统率双眼渐渐睁大,王涣继续说着:“本来我军占优,不知何时自后有贼军突出,带头的是个使剑的。” 微微停顿一下,抿下嘴唇,看眼听的认真的王禀:“他等带着手弩,几乎每发必中。 有两架神臂弓,所用不多,最要紧的……” 盯着王禀已经充血的眼睛一字一顿:“他等有霹雳火球,那使剑的就是靠这火器掩护才能冲阵成功。” “……洒家知晓了。” 王禀盯着自家副将,几乎一字一顿的挤出话来:“可知那使剑的是何人?” “不知。” 王涣摇摇头:“贼军并未通姓名,然而此等能以剑冲阵的好手整个大宋都不多,东南之地更少,届时捉了方腊就能知晓。” “呵呵——” 王禀嘴角终是咧开:“好……好哇!” 砰—— 拍了下桌子,这东路统帅站直了身体,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当真好!” 寒风在外吹起,帐帘微微飘了一下, …… 宋宣和三年正月末,方腊军攻秀州不成,六万大军死伤过两万,战死近万人,西军在秀州只是休整了一日,第二天一早,浩浩荡荡的绯色身影向着杭州蔓延而去。 另一边,方七佛只身率领两千精锐后退,又于崇德附近收拢败兵两万余,随即一路向南退却,仓皇四顾的身影被人看在眼里,却是没了出杭州时的意气风发。 而在野外的永乐军将士,有的就此溃散不知踪影,有的迷失了方向跑去别州,部分吓破胆的自解武装,入了城镇从头开始讨生活,也有投去其余渠帅手下,继续与官军厮杀之人。 而去往杭州城的路上,一支不足千人的队伍正在沿着道路往回赶。 “阿嚏——” 巨大的喷嚏声传出,钱振鹏陡然捂着脑门呻吟一声,面上神情痛苦,吸溜一下鼻子。 昨晚在野外过的夜,不用想,肯定是感染风寒了。 杜微瞥他一眼:“省省力气,小心把脑子喷出来。” “你这厮……嘶……”钱振鹏一瞪眼,随即觉着脑袋更疼,连忙拿手捂着。 希望接下来莫要再恶化了,不然…… 心中嘀咕着,这汉子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顿时脸上又苦了三分。 杜微也不理对方瞪过来的眼神,转首有些羡慕的看眼李助等人的驴车,五十人的护卫穿着皮甲外罩冬衣正在旁边跟着。 “入娘的,回头老子也要在军中弄些车子过来,这等赶路的时候往上一坐确是省事……” “那你要先有士卒才行。”许定的声音闷闷的,用手搓了下鼻子,不能呼吸的感觉让人甚是不舒爽:“就如今你手下能有五十条汉子就不错了。” “……”杜微被堵的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他一眼,转头哼哼几声以示抗议。 他麾下士卒大部分都扔在嘉兴城下了,跟着跑出来的也就几百人,再与西军先锋战了一场,如今活着的还真可能没有半百之数。 驴车的轱辘在土路上颠簸一下,车中坐着的人身子左右摇晃一下。 时迁坐在那边抓耳挠腮的,时不时变换一下身姿,不时在车板上站起,朝着远处看看,转头间,余光瞥着李助便又蹲了下来。 如此重复再三。 李助正在那里闭目养神,感受着他的动作,无奈睁开眼看着这鼓上蚤:“你要是闲的难受,不如下去到处跑跑看看。” “恁地好,俺去看看周围什么情况。”时迁顿时如释重负,也不叫停驴车,手一撑就从这拉货的车上翻了下去,落地的瞬间跑动起来,丝毫没有常人跳车的狼狈之相。 “这是个闲不住的。” 杨林依着车栏笑了一下,看眼后方的车辆上覆盖的麻布,沉默一下看向李助:“李兄,这些东西当真要给姓方的?” 李助看他一下,缓缓闭上眼:“昨夜不是说了?自然要给,怎么,舍不得?” 清冷的空气中,这锦豹子砸吧砸吧嘴:“还真有点儿,向来是咱们占别人便宜,何时被人如此占过?”四周,脚步的声响与车轮碾过沙土的声音不绝于耳,偶尔的颠簸让车上的人摇晃一下,李助的声音入耳:“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淡淡的话语中带着一些说不出的情绪:“这事儿究竟谁吃亏还说不准。” 杨林摸摸下巴,点点头:“但愿张兄他们顺利回港。” 李助没出声,只是自然的随着颠簸动了动脑袋。 没两日,有方腊军的人前来通知。 杭州城到了。 …… 仲春上旬。 杭州城,不高的城池映照在灿烂的天光下。 没了初时进城时的欣喜与得意,走过的身影面上满是担忧,匆匆的脚步走过无人的街道,四周有的宅院被人砸的残破,偶尔还能瞥见穿着锦衣的尸体埋在残垣断壁下。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身影走入此地最大的宅院,穿甲带刀的身影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敲开房门的人走了进去:“圣公,城外白延寿、杜微回来了。” 视野前方,方腊的面上有些浮肿,乱糟糟的胡须看上去有几日没有打理,闻言站起身:“回来就回来吧,让他们快些休整,西军当是不日就要南下,令……” “圣公!”名叫方肥的男子打断他说话,向前走了一步:“他二人还带了些外人过来,说是那些人能提供甲胄。” 方腊整个人定在原地一般,面皮抖动两下,陡然转头,快步绕过书桌:“你方才说什么?甲胄?” 一把抓着这丞相的双臂,猛的一摇晃:“是不是甲胄!” “等等圣公……圣公……莫要晃了!”方肥不过一读书人,平日最大的运动就是晚间和婆娘在床上摔跤,哪里经得住他晃,顿时感觉头昏目弦:“晕、晕了……等……嗯……” 方腊连忙停下,就见这人一转头“呕——”一声,想吐什么,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张着口,眼泪鼻涕一起下流。 方腊焦急不已,只是这时候方肥正难受,他也没法子强迫这族中兄弟将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呼呼……”方肥擦擦嘴唇上的粘液,抬起头,苦着张脸:“圣公,兄弟我体弱,下次莫要这般,着实是要命。” 方腊脸皮一抽,也不说好,只是催促:“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娇气,莫要给老子扯旁的,快说怎么回事!” “白延寿他们撤退时遇上西军拦截,被人救了下来,这伙人还说有兵甲可以卖给咱们……” 方腊听着脸上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怒,一挥手打断方肥的话语:“老子哪有那般多钱财去买兵甲,光收买人心都不够,朝中四处还在要钱,若是真有这般多钱,早就自己找门路了,哪里用的到他!” “不是圣公……”方肥连连摇手,面上有些急。 “什么不是!”方腊背着手走两步,洪亮的嗓门儿盖过自家丞相的声音:“我看这些人就是看着咱们前方战场失利,心中焦急之时过来……” “他们说可用粮食、绢、茶支换!” 方肥提高嗓门,让不知为何陡然而怒的永乐帝平静了下来。 方腊面上一阵神色变换,微微眯起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兄弟:“你说……不用银钱?” “粮食、生药、绢、茶、铜钱、金银都可。”方肥走过来,轻声同方腊说着:“东南各地咱们占领的地方粮食在库中堆积的都生虫了,正可拿出一些去换。” “这倒是好……”方腊捏着胡须,沉吟着点点头,心里觉得这话却是不对味,琢磨一下,陡然抬头:“等等!那些陈年旧粮没被舍出去?不都说打下地方后要开仓赈民吗?怎地你这意思是都没做?” “做……”声音拉长,方肥的脸上有些尴尬,抬眼看了下方腊,快速的低下头,嘴里轻声说着:“是做了一些,就是……” 眼睛游移一下,脸上的尴尬向着讨好的笑容转变:“这不是下面有渠帅比较,嗯……珍惜食物吗,是以只是拿出部分粮食分给了穷苦人。” “……渠帅?”方腊铁青着脸,哼唧两声开口:“我看是二伯与四叔他们吧?往日就他们在那里说自家粮草不可轻与旁人,如今又是负责库管之事,干脆就将粮食全都扣下来,可对?” 方肥笑容一滞,脸色愈加尴尬。 砰—— 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老子下的圣旨感情你们全当放屁!”方腊大怒,指着自家兄弟,口沫横飞:“都说了要收拢民心、收拢民心,你们一个两个当耳旁风,是否不将老子这圣公放眼里!” “还是舍了一部分出去的。”方肥眼看方腊脸色难看,连忙开口:“虽说力度没有太大,但咱们也是收了一波民心的,有拿到粮草的贫苦百姓都对咱们感恩戴德,二伯、四叔他们虽是抠门了些,还是有在做事的。” 手指在空中点出残影,方腊脸涨的通红,狠狠一甩胳膊,大步往外走:“等回来再找你们算账!” 外面的侍卫连忙在其后跟上。 方肥尬笑一声,连忙在后面跟上,看着前方的身影,高叫一下:“圣公,他们都在后院,白兄弟、杜渠帅也在。” 正去往前面大厅的身形止住,转过方向继续走着,只是那脸色越发难看。 他等在的府邸是杭州城第一首富之所,占地广阔,多半炷香的时间,方腊才走入后院之中,站在外面等着的杜微、白延寿两个连忙走过来,大礼参拜:“败军之将参见圣公。” “起来,沙场胜负乃是常有之事,我又没说要怪罪你们。” 方腊看他两人动作也是无奈,他倒是想惩处这些打败仗之人,然而西军在南下途中,不日就要接近杭州,还要靠他们上战场厮杀,是以只能先安抚着。 “多谢圣公。” 两个青年齐齐拱手谢了一声,随后起身。 方腊看眼关着房门的后院,眼神示意一下:“里面人是什么来头?” “圣公恕罪,我二人未能问出来。” 两个青年再次躬身,白延寿先开口:“只是我等蒙他们所救,知晓其军中兵甲却是好使。” “不错。”杜微面上有些疲惫:“尤其他等有霹雳火球那等战场杀器,爆炸起来威力甚大,若是能弄来,属下保证够那些赤佬喝一壶的。” 方腊眼睛一亮,吸口气刚要说话,就听一旁白延寿说道:“可惜他们似是不准备交易这等东西。” 方腊沉默一下,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瞪了两人一眼:“我知晓了,你二人在这里看着些。” 转头看下方肥,犹豫一下又回头:“算了,你们去将娄敏中找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白延寿、杜微连忙应下,看着方腊、方肥两人带着双十之数的护卫走去那边的房子,方才松口气。 “走吧,别看了。”白延寿拍一下杜微:“你我先去找下娄左丞,然后还要去见见大将军。” 杜微点点头,又回头看一眼等待门开的身影,砸吧砸吧嘴,嘟囔一句:“圣公没处罚咱们倒是有些意外。” 前方姓白的青年脚步一顿:“都不容易,现在还是想法子渡过难关吧。” 随后继续前行,后面杜微摇头晃脑的落后一个身位走着。 天光明媚,有鸟雀飞在半空划过院落,房屋内传出豪爽的笑声。 (本章完) 第949章 得加钱(二合一) 第949章 得加钱(二合一) “今日早晨起来就看着有黄鹂飞过,叫声清脆,想着是否有贵客前来,果不其然啊,当真有贵客临门。” 方腊满面的笑容,看着坐在位子上没有动身的李助也不生气,他等起义不过一两个月,尚未转变过来行事方式,况且如今是他求着别人,自然姿态要低一些才好。 杨林、时迁余光看李助坐着,也就没动,李助笑着拱拱手,眯起的眼睛看不出情绪:“李某见过圣公。” 杨、时二人在一旁跟着行礼。 后边方肥见他们没通名姓,眉头一皱,只是看眼前方自家族兄没有丝毫不悦,这才默默低着头听着前方动静。 “多礼了、多礼了。” 方腊大笑着摆手,眼神掠过李助,视线在他桌边放着的长剑上扫了一下,不以为意,只当他对在杭州城中心有顾虑,笑着走去李助身旁的位子坐下:“听下面人说先生愿意助我军兵甲器械,在这里还要谢过先生慷慨之举。” 微微顿了一下,看着李助眼睛:“不知先生如何有那般多的兵甲,又为何愿意与方某交易?” “这事重要吗?” 李助仍是笑眯眯的看着方腊:“李某就不说什么看好圣公的大话了,你只需知道,你我是各取所需,合则两利就行。” 方腊脸皮抖了一下,口中“呵呵呵——”笑出声,身子朝后靠了靠:“先生这话倒是有些意思,看来你等是……” 看李助那张笑脸,眉头一挑:“缺粮?” “或许。”李助轻轻捋着胡须,耸耸肩,既不否认,也不应是,面带笑容,语气如常:“贵军方占据各处,用钱之地良多,李某下此决定也是为贵军着想。” 方腊看着李助,心中多少有些异样情绪升起。 那从他进来就是一成不变的笑容,好似在讥讽他一般,想看对方眼睛,从那眯缝起的眼球中也窥视不到多少情绪,就好似脸谱一样摆在那,直给他一种空洞乏味的感觉,偏偏对方也不吃他试探之语,让人窝火的紧。 啧,不是有事求着你,老子定要让你知道下何为光明圣母的怒火。 心里面带着几分腻歪劲儿,方腊一时间没了最初听闻有甲胄兵械可用的兴奋劲儿,只觉得对面那张笑脸越来越让人恼火,勉强问了下何时何地交易。 待知道对面有人回去取皮甲、手弩等物送过来,便自对着李助道:“李先生救了我麾下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又跑了这般远来这杭州,定然舟车劳顿,不妨先在此歇息。 余姚码头我会下令尽快修建,我朝中尚有事情,不便久待,海涵、海涵。” “圣公自便。” 李助点下头,看着他起身,陡然开口:“对了,不知杭州城内的卷宗贵军是否还保留着?” 那边的脚步顿了一下,方腊疑惑回头看他一眼,又望去方肥,那边的永乐朝丞相点点头:“都还在。” “可方便借阅一下?” 方腊挑下眉头,直觉对方要看卷宗乃是有些不妥,却又想不出到底对方所为是何,点头道:“自然可以。” 随即转身走出去。 李助在里面对着他背影拱拱手称谢一声,随后平静的看着那边的永乐帝出去。 …… 过午之后,云层渐厚,天光弱了下来。 方腊走出房屋,心中老大没趣,顶着刮起的寒风往前走,胸中直憋着一口气,也不知到底是被李助那笑面虎般的态度给顶的,还是适才一阵风吹过让他呼吸有些不畅。 他身后方肥与二十名带刀侍卫脚步匆匆的走回去,一推房门,方腊肚中那点儿邪火压抑不住,来回踱步,手指着外面:“那姓李的笑的恁地假,真当老子是第一天与人交流的雏儿,看不出他心中那股不屑的劲儿?” 方肥赶忙回身将房门关上:“恁地说……要不咱们将他们赶出去?” “屁!”方腊停住脚,瞪一眼自家兄弟:“说什么蠢话,没了他上哪去弄来甲。” 接着脸上变换神色:“去找杜微、白延寿两人回来,让他们看着这几人,莫要让人跑了,到时候那才是笑话。” 方肥无奈,你刚让人去做事,转头又要叫回来,只是他也知道事情紧急,转身一开门。 “圣公说什么笑话呢?” 开口的身影三四十岁,面色红润,身材修长,站在门口正举手欲推房门,看着外面的人连忙点头:“娄左丞。”,随后让开身子。 那人拱拱手,走进来笑着向方腊行礼:“臣娄敏中,见过陛下。” 方腊见他,面上方才少了些怒火,连忙过来拉这他手:“之前就在想,若是娄左丞在,必然会教我不至于如此难受。” 哒—— 后边方肥迈步出去,将房门关上。 方腊这才拉着娄敏中坐下,将白延寿等人的话与今日的事情说了一下,这才道:“我虽然欣喜有人愿意交易兵甲,然而还是心中有些疑惑,想不通这些人来自哪里,所为是何,是否江湖骗子。” 顿了一下:“虽说这般想是有小人之心,然行骗之事本就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也不能不防。” 娄敏中双手放在膝上,静静的听着,方腊停下之时,缓缓抬手捏着胡子:“圣公是说他们有火器?还说需用船运兵甲至余姚?” “听白延寿、杜微等人所言,却是如此。” “那当不是宋国内的人物。”这永乐朝左丞相紧皱眉头:“赵宋朝廷再不堪,对火器等物防备严于甲胄,更是轻易不可得,战场之上冲阵而入,救人于水火,江湖骗子……” 摇摇头:“断不可能。”,说着站起身,走动两步,嘴里面自语:“有船、有甲、有火器弓弩,想要粮食、生药、茶、绢……” 脚步停下来,转过身子:“是了,这伙人当是北面新起的齐国。” “齐国?!吕布!”方腊眼睛瞪大,猛的起身,恍然道:“不错,应是他们……” 背着手快速在屋子中走了两步,有了答案,脑海中的疑惑自能以果导因:“听闻之前梁山与赵宋打时就有火器,渡海北击辽东立国,手中定然握着不少辽人的兵甲,北方苦寒之地,粮食产量少于这东南,他等也是苦于粮草短缺。 不错,是他们,也只有他们。” 在娄敏中身旁停下,一拍他胳膊,脸上满是兴奋:“呵呵呵,果然还是左丞思路清晰,一下就将这伙人来历揭开。”转过身,双手一叉腰,仰天长笑一声:“这群山魈水鬼成精的家伙,还想来蒙骗我,却不是被抓到痛脚显形了?今次倒要看看你们可有什么能说的!” “这……”娄敏中有些疑惑的看着方腊,琢磨一下:“圣公可是与齐国有龃龉?” 方腊转过身,点点头:“未起事前,在长江边有过一次冲突,死了几个心腹兄弟,哼,这么多年我一直记着,只等能再次遇上算算旧账。” “恁地说……”娄敏中盯着他,神情不能苟同:“这兵甲恁就不要了?” “呃……” 嗓子里发出一声响,方腊笑容一滞,适才激动,光想起江州旧恨,却是将自己处境给忘了,此时哪里是能同人置气翻账本儿的时候? 心中暗骂一声:“哪能不要,我的意思是,死去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是能成为咱们助力的人,这事儿……”,咬咬牙,红润的嘴唇随着最后一个字向外突起:“得加钱。” “圣公英明。” 娄敏中这才点点头,一摸胡须:“既然有过这等事情……那交给臣去商谈吧,正好趁机多弄来一些装备我军。” 方腊想起李助笑面虎模样,连忙点头,口中提醒着:“左丞相帮我军多要些甲胄过来,不,最好能要来他们的火器,之前我被气着,忘记提这事了。” 娄敏中自然是答应,又同着方腊确定了他心中的底价,这才施施然走出门去找李助。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然而今日对方腊而言,定然不是一个平静的日子,他坐等娄敏中之时,军情如雪片一般飞进他房中,摆上桌面。 紧张的气氛在杭州城中蔓延。 仲春壬子,方杰、王寅、司行方接连攻克宣州宁国、旌德,剑指江宁府,西路军统率刘镇、杨可世带兵进入宣州。 方杰迎战之下,连败数阵,刚得的二县又被夺了回去,方杰胳膊上中了刘镇麾下将领曲端一箭,王寅、司行方却是差点被杨可世、赵明领着环庆兵围杀当场。 二人身披数创,王寅马快,救下司行方,拼死带着数千残兵突围,短时间内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被方杰下令送回睦州,又派人去杭州,催着方腊这位叔父派援兵过去。 一时间弄的这位永乐皇帝焦头烂额,没工夫继续与李助虚与委蛇,全权委托娄敏中去谈,一面调兵遣将令自己族叔方垕为帅、侍郎高玉参赞军机,并张威、徐方、昌盛、甄诚四名军中悍将,领兵三万驰援歙州。 然而大军刚刚出发,北面秀州王禀领兵南下,连破崇德、长安两镇,临平守将郭世广一连派了十八骑南下向朝中求援,惊的永乐朝中众人一个个急忙聚集方腊房中,高声叫着要方腊出兵。 也就是这时,两艘海船停在了钱塘江的入海口,张顺派人走到杭州城下。 “劳驾,我等找寻在贵军做客的李先生三人,这是送贵军甲胄的样品。” 马麟指着四个水手抬着的木箱如是说。 不久,得到消息的方七佛带着高可立、张近仁、赵毅三将匆匆下来城楼,先是疑惑的打量一番这五个人,随即开口:“可否先打开让我看看?” 马麟看看方七佛,一挥手示意后面水手打开箱子,一面拱拱手:“未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李先生在杭州城可好?” 方七佛见木箱打开,里面一领皮甲,一把手弩并三支弩矢,眼睛当下一亮,先是客气回礼告知姓名,这才走去箱子旁,拿起弩机翻来覆去的看看,又上弦对着地面扣动悬刀。 砰—— 入土的响声传来,弩矢尽没,示意后面的士卒过来将弩矢挖出来,又俯身拿起皮甲,伸手抚摸其上,半晌赞叹一句:“好甲。” 看向马麟:“放心好了,听闻你家先生每日与左丞相坐谈,并无不妥,我这就命人向内禀报。” 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将领中有人回身往城内而去。 …… “你说什么?” 方腊站起身,有些疑惑的看向进来报信的高可立:“城下有人找那姓李的?” “是。” 肤色有些黑的将领拱手:“大将军在城下正与人交谈,他们说是带了兵甲过来,是之前答应要送的甲胄与手弩,只是要他们的人回去船上方才能交付。” 房屋中,方肥、娄敏中、祖士远三大丞相都在,娄敏中站起:“可带了货样前来?” “有。”高可立点头:“那手弩能贯穿夯实的地面,皮甲大将军看过,称是好甲。” 娄敏中看看方腊:“圣公,不妨先让他们出城,再向齐国多要些甲胄过来,此时宋兵分两路来攻,多些甲,也能多些战力。” “放他们走?万一后续的甲不来……” 方腊面上神色变换,扫视一眼面前四人,高可立一副听令行事的模样,方肥则是双眼发直,不知在想什么,祖士远看去倒是颇为赞同的在点头。 “圣公,此时不易节外生枝啊。”娄敏中知他心中到底对齐国有疙瘩,只能拱手再劝:“齐国也需咱们牵制西军,定然不会让我等轻易覆灭,是以答应的东西定会送来。” “也罢。”方腊点点头:“你说的是。” 转头看向高可立:“你去请后院的人出来,今日送他们离去。” 接着哼哼一声:“最好是能在半路被宋军截杀,如此我等既没动手,也能出我心中一口恶气。” 天光之下,头发有些稀疏的祖士远盯着地面,清清嗓子缓慢开口:“圣公若是不忿,也可以着人假扮宋军行事。” 娄敏中摇头苦笑:“若真死在这东南,怕是齐国亦会迁怒过来。” “真当我怕他?” 方腊哼哼两声,脸上变颜变色,终是一挥手:“罢了,此时没工夫理他们,还是那些宋军要紧,等能彻底占据东南,再拿着齐国的装备与他姓吕的算算账。” “圣公英明。”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娄敏中拱手说了一句,随后请命:“这两日我同那些齐国人还算说的来,我去送他们一程,再多嘱咐他等按时送来兵甲。” “使得,这事马虎不得。” 方腊点头同意,这永乐朝左丞相就在高可立护卫下匆匆而出。 (本章完) 第950章 弃城(二合一) 杭州城上空,万里无云,不知多远的日头挂在天上,散发着这小冰河时期不多的热量。 郊外有车辆缓缓过去。 数百人的护卫中,两辆骡马拉的华丽车辆经过尚未迎春长绿的树林木丛,偶尔能听到这车箱中传出的爽朗笑声。 骑在战马上的高可立看眼身旁的白延寿与杜微:“里面聊什么呢?甚少看见左丞相开怀的样子。” “谁知道呢……” 白延寿耸耸肩,侧脸看下正跟着车子走动的杨林、马麟,眼中这两人正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口中说着:“许是一些文人的交流?” “文人?”杜微忍不住侧目看他,又把脸转去车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什么文人能凭一把剑冲阵?还将领军的将领给宰了,分明就是个装成大头巾的亡命徒。 怕是那李先生在吹嘘江湖上的成就吧。” 旁边的两人沉默一下,都是点头,高可立虽是没亲眼看着李助杀王荀,自己却是领军被西军打崩过,知其战力,又熟知旁边这两个渠帅武艺,是以对车中的李助也是万分忌惮。 凭心而论,自己要是有这等武艺,也定要变着法儿的吹嘘一番。 他三人却是不知,车中所言之事与他们所想相差甚远,娄敏中拍着大腿,脸上笑容真诚:“东南之税多给夏狗、给契丹用于岁贡,我早就看不惯,甚至联合多名友人联名上书陈述利弊,只可惜…… 我等人微言轻,官场上的相公虽不说,眼里的不屑还是能看的懂的,大体就是那些陈词滥调,讥讽我等书生不谙国事、不务实际。 两国开战死伤无数,付出些银钱就能保证两国的安稳,在他们看来是上上之策,却全不顾我东南百姓之苦。 这两年听闻贵国在辽东打的契丹人抱头鼠窜,证明我们这些无用之人所思所想也不全错,酒桌畅饮之时,当真人都感觉年轻了几岁。 可惜此时圣公这边事急走不开,不然真想随李兄去下北面,看看新开创之国到底是个什样。” 话语的落下,车厢中有些静谧。 李助坐在对面,心中有些诧异,所谓交浅言深不过是江湖中的义气汉子才会为之之事,以他与娄敏中这等身份说这些话多少有些过于走心,沉吟一下开口:“娄兄过誉了,当时陛下也不过是想给山上一众弟兄寻觅一个落脚之地,误打误闯成功罢了。” “那也是比宋还强的国啊,不像此时我等对战西军却还不知能否能胜。”娄敏中浮现一丝迷惘:“接连的败仗自会让人无所适从,我自是也是心怀惴惴。” 微微晃动的车厢内,李助手捻胡须带着笑容,这段时间在杭州城与这娄敏中交谈却是有种被捧着的感觉,偏生此人眼神真挚、语气真诚,让这阅人无数的金剑先生看不出半点不妥之处。 由此也知,此人心中对齐国是有着向往,倒是可以多与此人相交。 心中揣摩着,李助口中安抚着:“娄兄也不必焦虑,沙场之事自古胜负难说,我看贵军人才济济,若是甲仗齐全,说不得也是能将宋军击溃的。” “难。”娄敏中苦笑:“好歹这月余的时间我也是在朝中各军中走动过的,李兄就莫要将我当做不知兵事的酸儒了。” 叹一口气:“若不是李兄今日要走,这话我是不想说出的,军中众将品行不去说他,单说士卒众多,却多是刚放下锄头的愚夫,又无多少训练,时至今日,校场中号令尚且认之不全,更遑论战场争雄。 西军却是在西夏余人厮杀经年的劲旅,号令统一,军士厮杀经验丰富,只凭借血勇怕是……” 摇摇头,止住了话头。 李助却是有些琢磨出味儿来,挑开车窗看下外面,见远方船影已是能看着,手一松,对着娄敏中一笑:“娄兄有事不妨直说。” 手从胡根儿往下一捋,玩笑道:“若是想随我等船走,也不是不可。” 车中的湿气似乎涨了一些,隐隐约约间,让人感到更是冷了几分。 娄敏中轻轻拍两下膝盖:“多谢李兄相邀,只是我参与起事,也是期盼能为东南之民做些什么,将来若是事有不谐,定然跑去辽东,届时求到李兄头上,可莫要不认你我这几日相交之情。” 李助笑着摇头示意不会。 那边永乐朝的左相沉吟一下:“虽说军中自有在,然而对战阵之事我看还是多有欠缺,贵军若是有暇,可否派来一二将领教下下面的人如何应对战事,也好过他们盲人过河。” 不知第几次的苦笑浮上脸面:“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圣公败亡太快,也不符合贵国的利益不是?有着圣公在南消耗宋国钱粮,也利于将来贵国的谋划。” 李助失笑:“娄兄这是以为我齐国必然南下?万一猜错呢?” 娄敏中挺直腰杆儿:“未闻有甘心偏安一隅之开国君王者。” 接着也是一笑:“李兄这般说话,不也是在告知我猜的对吗?” “娄兄聪颖。”李助缓缓敛去脸上的笑容,睁开细长的眼帘,神情认真:“此事我会上禀陛下,如何决断非是我说的算,只是……” 语气一顿,上下打量娄敏中:“娄兄此时提起这事,当是还未和方腊商讨过,不先询问君主之意而擅断,娄兄不怕事后被猜忌?” “我一片丹心为之谋划。”娄敏中坦然看着李助:“若是因此而诘难于我,那也没甚好说的。” 两人对视之间,马车缓缓停下,外面马麟声音传来:“到了。” 车内的李助这才站起,撩开车帘站上车撵,一阵寒风吹过来,他颔下胡须随之飘动,将下马车之际,转头看向身后的左丞相:“娄兄放心,此事我记下了,定尽力促成。” 转头之际微微停顿一下:“若是事有不谐,不妨先率军撤往他处,总好过留在城内送死。” 向下一跳,下了这车。 后面娄敏中走出,也不急下去,就在车撵上向他深深一揖,方才下车,跟杨林、时迁轻声说几句话,随后作揖相送。 跟着护卫的高可立、白延寿、杜微三人互看一眼,神情上越加迷惑,不知他二人在车中谈论了什么,只是看来他们多半是聊的甚欢。 是以这位左丞相才会跟着圣公起事吧? 倒是个有江湖气的读书人。 几人心中转着念头,眼看着李助、杨林、时迁三人先行,马麟转过身子,随意的一抱拳:“各位,就此告别,莫要忘记两月之后会有船来,谈好的甲胄兵器都会带上。”停顿一下,意味深长的扫视一番对面的脸孔:“希望到时还能见到诸位。” 说罢转身就向着后方停靠的船上走去。 停泊之处,不断有永乐军的人上前将堆积在此的皮甲、手弩收拾妥当,杜微看着马麟背影有些跳脚,吴侬软语出口:“这厮是不是在瞧不起人,小比样子,他这是用鼻孔看谁呢?” “还能是谁……”白延寿面无表情的看着走远的身影,眼珠动了一下转去一旁:“除了你我还有旁人不成?” 高可立冷着一张脸,冷不防开口:“真有旁人却是要找包道乙从婺州过来才行。” “哼哼,哪个耐烦见他……” 杜微鼻孔中发出声响,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走过去拦住搬运兵甲的士卒,仔细的看了一遍,方才转头:“走吧,还要回去向圣公复命。” …… 时间这匹脱缰的野马仍在道路上狂奔不休。 仲春,宋朝东南之地的剿匪如火如荼,西军并河东禁军压过去,一路收拢各地乡兵、民壮、俘虏,很快膨胀到十二、三万,然而就是这般做为主帅的童贯仍是觉得不够,一面下令长江两岸各军州发牢城营囚犯充军上前线,一边下令催促王禀、刘镇快些攻略军州。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仲春中,耽搁些许时日的东西两路军同时进军。 刘镇麾下刘延庆、刘光世父子为立功赎罪,最先带兵攻入歙州,于绩溪县附近斩方杰麾下大将伍应星,随后一口气将这临近宣州的城池给攻下,斩首两千上报。 歙州方垕、方杰闻听城池失馅,当下率兵五万迎战,被杨可世、赵明领兵敌住,刘镇趁机挥军攻其侧翼,大将徐方、昌盛被当场战死。 方杰差点儿被刘镇麾下队将吴玠阵斩,还是靠张威、甄诚两将以死相拼才得以脱身,张、甄二人还待要走,失了大功的吴玠大怒,玩命赶上,一刀一个尽数结果当场。 可怜援军四将本事不差,只为沙场扬名,却于一役中尽数战死。 下旬,统率方垕与侍郎高玉见势不妙,连忙率军退往睦州,汇合留守方貌共得兵六万,准备将追击的西军挡在青溪之外。 而在西路军进攻歙州的同时。 已经杀入杭州的王禀亦是直趋杭州城,方七佛虽是得了张顺、李助所赠二百皮甲与百架手弩,面对痛失爱子的东路军统领仍是有种随时城破的感觉。 燃烧的箭矢抛射上城墙,点燃的黑烟升上天空,无云的天光下,蔓延的绯红色身影正在城墙上发射箭矢,不时有人哀嚎着被抬下城墙。 待官军身影涌向城墙之时,又被更多的箭矢射了下来,就算不论准头,城里义军数量也是不比官军人少。 然而战争,人数从来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禀圣公,城墙有些支撑不住,北门守将赵毅、西门温克让战死,张俭、张韬二人已经率部上城墙,两部死伤三四百才将城头稳住,还请圣公发兵援助。” “禀圣公,敌将王渊杀上城墙,范畴战死,大将军亲上城墙,奋死搏杀将其赶下,如今敌军进攻猛烈,请圣公救援。” “禀圣公,敌将姚平仲……” “禀圣公……” 一道道求援的身影说着不同,意思却是一模一样的话语,吵的方腊一个脑袋有两个大,有些承受不住一般扶一下桌子。 “传令……”口中发布着命令,潘文得、应明、徐统,一个个军中渠帅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听到命令的传令兵连忙出去,全然顾不得面色铁青的方腊。 “……圣公。” 娄敏中吸口气看着有些站不住的永乐皇帝,脑海中浮现出前两日送李助上船前话语,犹豫一下开口:“杭州已经不可守了,这里本就城墙低矮,经受不住西军轮番冲击,该早做打算了。” 有些憔悴的面孔抬起,方腊先是迟疑一下,缓缓扫视过室内的方肥、祖士远,眼珠动了一下,神情有些无奈:“看来时不与我,却不是在此逞强之时。” 深吸一口气,这永乐朝领袖晃晃悠悠站住脚:“不若就撤出杭州,回睦州固守,彼处乃是我发家之地,从者众多,再招四方各大渠帅援救,或……” “圣公!”娄敏中上前一步,拱手打断他说话:“臣以为,睦州做为恁发家之地,定然会为宋军所重视,我若是领军之人,下一步定然要挥军去攻,以我军战力,实难应付。” “不错!”祖士远在一旁也点头:“前段时日宣州之地刚被宋军复克,歙州眼看就在其兵锋之下,若是退去睦州,怕是有倾覆之危。” 外面脚步声音不断响起,往来奔跑的传令兵、士卒众多,方腊目光转去门外,好一会儿方才转回来,摇摇头:“睦州乃是龙兴之处,万不可丢失,传……” “圣公!”娄敏中再度打断其话语,上前道:“我等与齐国有两月之约,只要能守住越州,甚至只要守住余姚,说不得会有翻盘机会。 然,若是退去睦州,断了去往越州的道路,或再无能反攻宋军之机。” 方腊一阵犹豫,外面,战鼓的声响隐隐传来,厮杀呐喊的声音大作,娄敏中、祖士远上前一步:“圣公,此时不可犹豫(万不能犹豫)。”x3 重叠的声音响起,娄、祖二人忍不住看向一脸焦急的方肥,暗忖其今日方有丞相的样子,随后又拱手看着方腊。 这圣公沉默一瞬,吸一口气:“我意已决,睦州不能丢!” 看着娄、祖二人失望之色,话语一转:“然,左丞相说的是,越州乃是我等唯一的机会所在,是以我会命方七佛率部去往越州,你等在彼处与仇道人、石宝二人汇合快些建造余姚码头,我在青溪等着你们过来汇合。” 接着快步走去桌后,写了三份书信,持在手上走过来,往前一递:“一份乃是给方七佛、仇道人的,一份乃是给我儿方天定、方亳,让他二人从婺州、衢州分兵前往越州。” 娄敏中、祖士远二人皱起眉头,总觉这番话不吉利,然而无奈方腊主意已定,只能躬身领命接过。 “臣等领命,圣公多加小心。” 方腊这才呼出一口气:“传令方七佛,让他准备组织突围。”(本章完) 第951章 暂时的落幕(二合一) 天光西迁,洒过满是血迹的城上城下。 一个个穿着甲胄,提刀背弓的身影在聚集,突围的命令早在一刻之前送入各个渠帅手中,奔走的脚步、各种兵甲碰撞的声响,间或有人跑动过快撞在一起的声音在杭州城内时不时响起。 带着寒意的风吹过人群,站立的身影仍是满头热汗,高声叫嚷着指挥士卒进入队中,混合着沙场铁锈气味儿与烟火气的寒流时不时刮过人群。 有十多名身材壮硕的身影聚集在一起,卷过他们脚下的尘土打着旋儿远去。 “将战马都集中起来,等下本将先冲,你等趁西军目光在本将身上时,带着圣公离去这里。” 话语夹杂在一片嘈杂之中,说话的是方七佛,着里一身黑色扎甲,两肩带有鎏金兽面吞口,手搭在腰间的护身剑上,眼中带着凶戾之色:“让所有人从西门而出,出城后,你们护住圣公往睦州走,记住不要打旗号,让其他人给你们做掩护。” 狠狠握了一下腰间的剑柄,方七佛吐出一口唾沫,唾沫星子顺着风刮到旁人的甲上,邓元觉一身细鳞连环甲被他魁梧的身形撑的有些鼓胀,好似一个壮汉穿了小一号的衣裳一般,如今正低垂着眼眉,嘴皮微动,有含胡不清的声音入耳。 永乐军的人都是知晓,这和尚正在念经—— 《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又名《阿弥陀佛根本秘密神咒》,俗称—— 《往生咒》。 贝应夔站在一旁,雄壮的身影在风中一动不动,嘉兴一战,他麾下士卒死伤过半,如今虽是疯狂征兵一番,却仍是未恢复元气,今次护送方腊回睦州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无他,功大者无过救驾,计毒者无过断粮,他没本事去断外面西军的粮草,那跟在圣公身旁露脸让他记住总是好的。 咚咚咚咚—— 说话之间,激昂的战鼓再一次震动而响,方七佛抬起头看向城头,代表着死战与求援的两面旗帜同时竖起,这永乐朝的大将军沉默一下,披风摆动间转过身子:“准备突围!” 穿甲戴盔的身影四散而行。 申时走入末尾的一刻,杭州城外的西军在偏移的日光下望着没能攻克的城池有些意外,一路南下,无论是领兵的将领还是这些普通厮杀汉,已经习惯了一鼓而下的节奏。 这围攻一整日还没能拿下这座不大的城池多少有些不适。 “传令鸣金收兵!” “传令辛兴宗、杨惟忠二人率军在南、北两面包围这破城。” 王禀马鞭举着指点:“这厮们骤然得城夺地,多半不会选择突围,围起来,本帅看他们粮尽援绝之时如何行事。” 传令的士兵连忙向外奔走。 若是平常时日,王禀这番判断也是无误,杭州城内的这些义军真会坚持到最后实在无法才会崩溃退出。 只可惜城中娄敏中受人影响,已经说通了方腊,这却是他想不到之事。 写有“方”字的旗帜呼啦立了起来,在风中舒卷飘飞。 站在马匹旁边的身影人手一只粗瓷大碗,有士卒提着酒坛将酒水倒入碗中,酒香四溢,液体在碗中晃动,有些冲溢出碗沿,洒落地上发出“啪”一声轻响。 最前方,穿着黑色扎甲的身影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酒碗,高举过头,四处扫视一下:“各位兄弟,你我反宋两月有余,如今这等困境……” 视线扫视,面前一张张脸孔神色各异,声音高亢起来:“不都是曾经想过的吗?既然咱们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杀官儿造反,那定会面临官老爷们的反噬!” 前方的身影抬起头颅,那边的大将军口沫横飞:“只是那些官老爷怎会知道我等受过何等苦楚!东南赋税繁重,各种苛捐杂税压在人身,你我家中都有姐妹被卖以为减负! 两大应奉局横在头顶,再殷实的家境也被榨取的一干二净,这些如何让人甘心忍受! 如今我们自己站起来要搬走头上压着的巨石,他们就派来走狗鹰犬,你们说怎么办!” “老子入他祖宗!”前方身形魁梧名为晁中的小渠帅陡然开口大喝。 “没错,拼了!”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鸟!” 有人带头,无数的声音开始附和,一时间乱哄哄的将城外呐喊的声音都覆盖下去。 方七佛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废话,只是将酒碗举起来,缓缓转头看着前方的人,声音减轻的一瞬间,手臂收回。 酒碗凑上唇边,“咕嘟咕嘟”的咽酒声传来,末了一摔这碗。 乓啷—— 粗瓷制成的容器碎裂迸射。 方七佛一抹嘴:“喝了这碗酒,杀他娘的!” “杀他娘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重复着,随后“咕嘟”的咽酒声音不绝于耳。 乓啷—— 乓啷—— 一只只瓷碗摔在地面,或是细碎、或是大块的碎片铺满地面。 方七佛抓着马鞍,踩镫上马,一甩手中屈刀:“开门,随本将搅他个天翻地覆!” 轰—— 不断有身影坐上马背。 呜—— 号角吹出一声短号,满是斑驳痕迹的南城门“吱呀”一声推开,黑色的马腿往前踏了一步,灰尘在蹄铁下震起。 方七佛扶了扶头上带着白色羽毛的铁盔,雄浑的声音从城门处传开:“跟我冲!” “杀——” 马蹄的轰鸣声荡起尘烟席卷大地,从数万大军中拼凑而起的七百骑兵许是趁着酒劲鼓起血勇,许是对宋国官军怀着深沉的恨意,一时间勇往无前,无人有退缩旨意。 前方攻城的官军正在后撤,哪里料到城门在后面开启,随即冲出骑着战马的身影。“防御——” 前方的将官陡然呼喊一声,后撤的脚步停下,后队变前队停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一箭之地的距离,方七佛的战马转瞬即至,马背上穿着黑色扎甲的身影咆哮出声:“挡我者死!” 屈刀猛的下砍,血光中,战马鬃毛沾染上飙射出的鲜血,带着斑斑血迹一冲而过,后方马蹄声急促而来,高可立、张近仁、张韬、张俭四个手中刀枪闪着噬人的光芒,冲上去就是一下,将疲惫的西军士卒砍城两段,鲜血洒在地面的同时,后面更多的骑兵飞奔过来,无数马蹄如同骤雨砸落地面,卷起大片的尘烟直扑撤下的官军。 “……该死!” 王禀眼睛充血,脸上先是一红,继而铁青:“传令王渊、姚平仲压上去,将这部骑兵剿灭在……” 话语声尚未结束,说话的东路军统领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说不出什么意思的声响。 黑压压的人潮从杭州城门涌出,涂成红白双色的穿甲士卒后面,是穿着各色衣衫的义军兵卒,好似被掘开的蚁穴,踏着前方骑兵跑过的痕迹向着四面八方铺陈而去。 “吹号——吹号——各部上前,莫要被方腊跑了!” 改变的命令被传了下去,昏暗的天光下,号角声在天空传递出征伐的命令,这股声音被另一边受命的马蹄声掩盖下去,西军的铁蹄裂地而出,为首一员大将头戴凤翅盔,身穿铁甲外罩红袍,挺着手中铁枪。 视线里,扬起的烟尘之中,铁蹄裂地,为首的方七佛领着身后四将拼死突前,手中屈刀血迹斑驳,身后七百骑兵因战马优劣开始拉开距离。 轰轰轰—— 不同方向的烟尘在接近,交错的一刻,人的身影犹如被狂风吹散的落叶,鲜血、残肢不断在冲锋的战马身影中喷洒。 “我乃永乐朝大将军,方七佛!” 暴喝声中,屈刀轰然砸在姚平仲铁枪上,西军的悍将只觉双手一沉,再硬接一刀被震的手臂酸麻不已,然后看着那身影交错而过,停也不停的向前死命冲锋。 铁骑如钱塘江的浪潮席卷过去,姚平仲失了立头功之机,顿时气的双眼圆睁,看后方张俭临近,大吼一声,铁枪轰然出入人的胸膛,然后挑飞上半空,落下的轨迹前方,战马奔腾而过。 方七佛在前察觉有异,然而此时他等本就是做为吸引人的标靶而出,恨不能西军所有人目光都在他身上,只是加急打马,全然不顾身后有二百骑兵被姚平仲截下,顺势围杀。 “莫停,继续前冲,“杀王禀——”” 马蹄轰鸣,持着屈刀的身影看着远方的帅旗,缰绳一转,手中刀起处,马前的身影斩为两截,身后高可立、张近仁咬牙跟上,只余不足五百之数的骑兵向着西军帅旗冲去。 “准备抵御冲击!弓手准备——” 前方王涣呼喊着发出命令,一面面宽盾被放下支架,后方的士卒上前一步将肩膀顶在盾后,一支支长枪铁矛从盾顶的下凹处探出。 “为我东南——”方七佛在马上看的清楚,仍是第一时间选择前冲,战马咆哮,带着后方歇斯底里的“杀——”声,蜂拥而上。 杭州城下,宽阔的战场硬生生被这支骑兵打出惨烈的气势,不断有骑着马的人中箭倒下,也有被战马冲动阵脚,倒闭马下的绯红人影。 天光在西坠。 战场更后方,步行冲出的义军步卒开始与西军接战,越发暗淡的视野让人分不清前方的目标,黑下来的一刻,数不清的身影在从战场逃亡。 王禀连忙下令点火照明,然而数万人冲突的战场,一时间没法将每一个角落都照顾到,他又不是神仙,没有言出法随的能力,眼睁睁看着有地方的火点明明灭灭。 杭州城下的厮杀进入尾声。 硬实的地面在火光下反射着暗红的颜色,不断有脚掌、马蹄踩踏到软中带硬的物体上,血腥的气味在鼻端飘之不去。 战场上到处都是人、马、断裂的兵器,尸体、伤员朝四周延伸开,流淌的鲜血在低洼处汇聚成粘稠的血泊。 举着火把的西军士卒提着长枪、骨朵在走,看着火光中的身影有异,随即一下砸过去,空气中时不时有钝器捶打骨肉的声响,偶尔也有凄厉的惨叫传出,漆黑的夜空下,听着也有几分渗人。 视线上移,城下打着火把的身影越来越多,穿着绯袍、受伤未死的人被抬去一旁呻吟,而扔了兵器,蹲下来投降的永乐朝士卒则是被粗暴的拽起来,推搡着走去一旁,有人稍微走的慢了一些,后方有人随手一枪捅死,惊起无数怒吼,然而很快,还是被宋军用绳子捆绑串起来,十数人、数十人一队的站到边上看押。 足有六千多人投降。 火光中,俘虏黑压压站成一片映入王禀的眼中,这东路军主帅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前次嘉兴城下被抓的也有三四千的样子,因媪相不喜俘虏,以及震慑这东南之地的因素,那批人全被坑杀殆尽,而今…… 眼神沉了沉,不远处穿着红色战袍的王渊跑到面前,跳下战马:“节帅,俘虏中没有方腊。” “料到了。”王禀点点头,抬头看看闪着星光的夜空:“趁黑突围,若这般还被我等给拦下,那他这反王早该被围剿了才是。” 语气顿了一下,目光正视着满身征尘的悍将:“方七佛、方肥、娄敏中、祖士远这些人呢?” 王渊沉默一下,拱手:“方七佛突阵不成,被十数骑护着往西南突围,王涣将军领军去追,现在未回怕是追之不及。 至于其余贼军中的高层……”,摇摇头:“一个也未曾发现,许是都跟着方贼一起跑了。” “倒是机灵。”王禀拿着马鞭轻轻打了下大腿外侧,哼了一声,看向一旁传令兵:“让大军入城,仔细搜索,另外派人去后方向节帅禀报,就说杭州城已下。 再遣人去西边找刘镇将军,与其交换军情讯息,务必做到同进退,逼压方腊军入睦州。” 那传令兵立马转身回走。 王禀目光转移,看着王渊开口:“驱赶那些俘虏去远些的地方挖个大坑。” 后者拱拱手,转身上了战马,并未说什么,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初哥儿,西北那边这样的决定亦是有不少,况且…… 自家节帅心中的悲愤也需要发泄。 这一日,从杭州城中不知道冲出多少士卒,也不知多少有名姓的方腊军渠帅、官员逃出生天,西军只知道,此时还不是班师回朝的时候。 东南的战争,还要继续。 …… 天光再次升起,白色的海鸟在上空来回飞翔,发出尖锐的叫声。 海风吹动悬挂的三角旗帜,船只随着波涛在上下晃动,张顺抬头深深吸一口带着腥咸气味儿的空气,指一下前方宽敞的水面:“李兄,前方就是长江出海口,从此而入,往前走走就是江宁府。” 海浪冲击船身,发出哗哗声响。(本章完) 第952章 神医,你我有缘 仲春丁巳,朝晖夕阴。 江宁府人来人往,江边的货船也未曾因东南的起义而暂停,相反,有相当一批的商人闻着味就跑了过来,各种魑魅魍魉的手段在这江南东路的首府使出,每隔一段时日都有人拿着钱财从这里离去,而远在几个军州之外起义军势力能得到一批物资的供应。 而这些…… 与城内九成九的人没一点儿相关,仍是每日该做什么就做着什么。 “新鲜出炉的炙鸡,皮脆肉鲜,快……” “本店新来胭脂水粉,带一盒回家给良人,保准……” “走过路过看一看,都是东京最近流行百货,买一个回家沾沾京城气,显显时兴排面……” 吆喝的声音在入城的一刻轰然入耳,几个最近常漂在海上的汉子顿时心情为之一变,有笑容浮上面庞。 “恁地久没接触这般多人了。”杨林感慨一声:“整日在海上飘着,感觉走路都开始打晃了。” “你这是错觉。”时迁在旁边走着,让过对面走过的身影,淡淡看着杨林:“从钱塘江到这江宁府,顺风顺水的,总共不过五六日,离走路打晃还早着呢。” “却是这个理儿。”张顺点头赞同的说了一嘴:“杨兄不过是更早之前在海上时间长了,是以产生了错觉。” 杨林若有所思中,那边的李助转脸看着时迁,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时兄弟,如今咱们有事情在身,莫要做多余的事情引人注意。” 那鼓上蚤闻言连忙摇头:“俺没做什么啊。” 李助看看他,视线扫视一下四周,轻声开口:“没做什么,你拿人钱袋作甚?” “啊?”时迁一愣,赶忙伸手从怀中掏出蜀锦做成的钱袋子,顿时傻眼儿:“俺没想着拿啊,这手怎么自己动了?” “怕是你手痒了。” 马麟在后面笑嘻嘻的开口嘲笑一句,让前方矮瘦的身影忍不住抬手打了自己手背一下,嘴里面嘟嘟囔囔不知说着什么。 李助摇头失笑一下,倒是没放在心上,他只是提醒这偷儿莫要得意忘形引来麻烦,至于被他偷的人…… 那关他李助什么事? 他又不是善心多的没地方用了,哪里会管丢钱人是死是活。 街市上的人流逐渐希少,随着张顺的指引,众人逐渐能闻到药香的气息,那浪里白条有时站住脚四下观望一番,最终看着一药店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李兄,前面就是那神医安道全的药铺,将这人带去帮着柴大官人看病,也算是为陛……哥哥还上人情。” 李助手捋胡须,看着前方点点头,只是淡淡开口:“带路。” 张顺当即大步向前,这伙身形各异的汉子逐渐接近张顺口中的药店,那店铺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却甚是洁净,店铺上方《安氏药铺》四个蓝底黑字龙飞凤舞,大门两边挂着木牌。 左边一长方形牌子上写着,“医林圣手,内外兼修,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最善调理、开腹,行医十几载,未出过差错,乃是病痛之人首选。” 右边牌子上则是画着小人满面痛苦的走进药房,望、闻、切、问四张图逐一过去,最后一副满面笑容的离去。 中规中矩。 李助眼神扫过这里,脑中浮现的四个字让他皱起眉头,随后看了眼张顺,却是什么也没说,脚步一跨走了进去。 那边柜台后坐着的中年人站了起来,看着迈步走入的身影开口招呼:“几位客人,是来抓药还是问诊?” “找人。” 不同寻常的两字出口,却是没让那中年人面上显出别样情绪,只是不再在柜台内站着,转了出来拱手:“可是要找东家?” 店中的气氛有些怪,进来的五人中,有四个正在四处乱看,尤其身高最矮瘦的那个贼眉鼠眼的,一对眼睛滴溜溜转,全在值钱的物件儿上打转,让这人不得不出来。 张顺哪里知道他心中想了那般多,从容走上前,点头:“劳驾,我以前也在安神医处求过诊,算是相识,如今特地从北方过来,有要事相求。” 那中年人点点头,隐晦的看眼走去柜台那边看药材的李助,口中说着:“今日东家休沐,许是在家中,客人……” “我知神医何在。”张顺直接打断他,稍微停顿一下:“这几年安神医未曾换住处吧?” “东家一直在原先房子里,不曾另寻住处。” “恁地好!”张顺面上带着欣喜神色:“那我直接去他家中找寻就是。” 转身对其余四人开口:“走吧,安神医不在此处。” “客人慢走!” 告别的话语中,李助几人各自回身,随着张顺走出这药店,重新走入城内街道的浪里白条四下张望一下,指指城东的位置:“没记错的话是这里。” 带头走着道,颇为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一句:“这江宁府我来的少,就是安神医处也不过去了一次,是以隐约有印象罢了。” “无妨,记不得再打听就是。” 杨林口中宽慰一句,同着几人跟着张顺前行,也是这江宁府布局并不特殊,张顺又自年轻,一行五人左拐右转的,不一时来到东边一处巷道。 张顺看着眼前占地并不算大的房屋点点头:“就是此处,上次来我就是带着老娘一起来的。” 话语未完,时迁已经是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直接叩动门扉,口中嘿嘿怪笑:“那就莫要浪费时间了,快些完事儿咱们也好回去,出来这般久,俺还真想家中的媳妇儿了。” “时兄弟成亲了?” 杨林、马麟瞠目结舌,看着那边的鼓上蚤洋洋得意,转念想想这厮在军中上升速度不慢,多半也是甚受媒婆青睐的存在。 外面正在说着话,屋子里面有脚步声匆匆响起,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一看着三十余岁,有几分消瘦、眼袋发黑的身影出现在五人面前。 许是没想到外面这般多人,开门的壮年汉子愣了一下,视线扫过长相各异的面庞:“你们……找谁?” “神医。”张顺上前抱拳:“小的乃是浔阳江边人,几年前找恁为我老娘看过病,当时钱财不老够的,恁却还是出手为我娘医治,不知你可记得?” 这开门的人正是安道全,听着张顺的话语眨巴眨巴眼,面上带着一抹歉意:“这……每日见那般多人,实是不记得。”李助看眼他,没有说话,张顺在那里一笑:“神医每日事情多,记不得是必然的。”,语气停顿一下,看看脚下,望下四周:“恁就要在这里交谈?” “是小可的不是。”安道全面上恍然,连忙让开身子:“请进、请进。” “叨扰。” 几人口中说着,迈步走进过不大的院子,抬头四下扫视,这名医的房子分两层,下面会客之用,都是些红木家具,左右两边悬挂着名人字画,正对着房门的那墙有着一张人像,李助走近看了眼,上面写着扁鹊像三字。 那边安道全请人坐下,自己去后面取来一些茶水放下,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知这位官人今次来小可这里是所谓何事?可是令堂疾病又反复了?” “不是不是,神医手到病除,家母身体自那以后一直安康,并无反复之忧,还要多谢挂怀。” 口中说着,张顺取了布包往桌上一放,“咚”一声响,显然里面放了不少重物,接着顺势一推:“此次来一是为谢神医,二来,也是因着北边有一友人病重,生死只在一线,希望神医能随我等去往河北沧州出个诊。” 手在包袱上拍了拍:“这些一为酬谢神医妙手仁心,二也是恁远去北边的诊金,事后还有重谢。” 说完,手按着包袱往前一推。 那边安道全看着包裹过来,手放其上,感受着包裹中的坚硬,面带难色的摇头:“非是小可拿乔,当时既然救治了病人,自然不会现在再另拿钱财,至于北去沧州……” 手一推将包裹推回:“还请见谅,短期内小可还不想离开江宁府,是以只能说抱歉。” 顿了一下,看着张顺有些失望的面孔,又说一句:“只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可虽是不便远行,然可以介绍一医术、德行远胜于我的医者,恁看如何?” “既如此就麻烦恁了。” 张顺见他如此,知道劝说不易,随即选个折中的法子,反正都是顺便而为,谁去都可,至于人治不治的好…… 心意到了就行。 安道全见此也松下口气,有些疲乏的脸上笑容真挚了两分:“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左右一句话的事情。” “既然恁地说,不妨再多告诉我们一些事情吧。”坐在侧旁的李助突然开口,手捻着胡须,笑眯眯开口:“这次南下,一是请恁这位名医,既然恁没空,那也无法。 这二嘛,我等来找些防治蝗虫之法,听闻江淮一带有种草能让蝗虫抱叶而亡,不知恁听过没有?” 他这话多少有些难为人的意思在内,毕竟也是知道那安道全是以治病救人见长,而他问的却是如何防治虫灾,乃是属于民生或者说是那些研究格物的才会考虑的东西。 这只是单纯不喜有人拒绝他们。 杨林、马麟、时迁三人也是笑嘻嘻的看向安道全,他们几人对这所谓的神医并不是很尊重,自然愿意看他出丑,张顺到底还是顾念着安道全之前救治其母的恩情,连忙摇手道:“这却不是为难安神医了?这等田地里的事情,他如何……” 安道全没等张顺说完,眉头一挑:“这个小可知道啊。” 几人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李助瞳孔一缩,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 耳中听着那神医开口:“这草非是自然形成,需要在生长时洒些药水下去,先让这草长病,待其长成之时,自然就是病重之躯,那虫子吃了得病的草,如何还能活?自然会出现抱草而死的现象。” 安道全嘴角带着得意的笑,他是个郎中不假,也惯会察言观色,这伙人适才除了那前病人家属还有善意,其余人眼中那股不屑与轻蔑他是看的一清二楚,如今一席话说的他们都僵住,自是觉着出了心头一口恶气。 杨林、马麟、时迁几人对视一眼,看下眯起眼睛的李助,不自觉咽口口水,又将视线转去张顺脸上,那浪里白条果然也是惊异的打量一番安道全,口中问询:“安神医竟然懂得这些?可能将那药方告知?我等愿意出重金。” “哎~”口里发出个转折,此时这位安神医往后一靠,摇着手道:“这配药一事繁琐不说,还要整日去盯着药水变化,非是生手所能做到,我也是机缘巧合从我师父那里学得,好在这些年也没忘记。” “那……”张顺身子微微前倾。 “近期小可不会离开江宁府。”安道全知他想要说什么,直接一摆手:“兄台还是莫要再劝……” 环视一下几人:“说来天色不早,小可还有要事,几位客人不若自便。” 张顺心有不甘,看眼李助,就见这人带着笑容站起,拱手:“今日耽误神医工夫了,我等告辞。” 那边坐着的三人也是跟着站起,张顺也是叹息一声:“打搅安神医了。” 安道全带着笑站起来:“好说好说,小可送几位出去。” 手向外一伸,引着几人走出去,又将大门关上,这才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路走回屋子。 街巷中,李助五人向前走了十来丈,随即停在道口,转身看着已经离远的安道全家,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有趣,这安道全果然有两分本事,当得起神医之名。” 张顺面无表情的看眼远处,又看向李助:“李兄的意思是……” “此人与我等有缘,只是也不好就此掠走他,倒是要让走投无路下心甘情愿的跟着咱们离开才是正理。” 李助拇指食指捻着胡须,另三支手指点了点远处:“时迁,你这两日跟着他,看看他都做些什么,和什么人接触,尤其要紧的……” 转过来的细长眼睛盯着鼓上蚤:“查明这人是否给官面上的人诊治开方。” “交给俺。”时迁面上带着冷笑:“由俺盯着他,就是恁想知道他晚上起夜几次都成。” “又他娘不是娘们儿,你盯着人起夜作甚。” 马麟在旁笑呵呵的玩笑,时迁气的翻个白眼:“俺那是表明会看好他知道不?谁他娘愿意盯个男人起夜了?俺还怕长鸡眼呢!” “鸡眼是长脚上的。” 张顺冷不丁的说了一句,顿时让这鼓上蚤气的跳脚:“入娘的,你们都不是好人,一个个的来欺负俺是吧。” 几人哈哈的轰然一笑,李助在旁挥手止住:“好了,莫要玩笑,只是此事重要,陛下也甚是关心,时兄弟可千万莫要出茬子。” “放心。”时迁也收了怒容,认真点头:“必不叫陛下失望。” 李助这才点头,当下,几人找了个客栈先住下,用了一顿饱饭。 夜晚之时,时迁换了一身夜行装,翻身上了房顶,一路踩着屋瓦消失在夜色里。(本章完) 第953章 润 入夜,有风吹过。 夜空阴云时不时遮住天边明黄的月亮,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 白天来过一次的房屋里,穿的人模狗样的安道全从房中走出,手里拎着一盏灯火,背上一个药箱,晃晃悠悠的昏暗光线中,走上街道的神医口中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曲子。 偶尔有人在黑暗中与他相对而过,那曲调的声音小了下去,待一路走过才重新恢复原有的音量。 时迁跟在暗处,矮瘦的身影时不时走高蹿低,掠过走夜路之人的身旁、头顶,却没人能感受这偷儿的存在,没多久,这鼓上蚤眼睁睁看着他敲开一个院门,随后有娇笑声传出来。 “死鬼,怎么才来!” “今日家中来了客人,补觉晚了些,这不起来就来寻你,看,我带的什么?” “呀,小金佛~算你个死人还知道惦记我。” “不光惦记,还点着呢……” “嗯~死相!” “来,让你看个活的……” “哈哈哈哈——” 带有寒意的微风刮动着四周的一切,挂在屋外的布随风舞动,树梢枝桠发出哗哗声响,黑色的衣衫紧贴着身体,风呼啸出声时才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迁有些木然的蹲在屋顶,抬起脑袋看着天空中的月色,头套上,露出的双眼眼角微微抽动,他哪里知道这一路尾随听到的会是眼前这一幕,最开始时他还以为这位被张顺说的名满江南的神医是夜里出诊的。 哪里知道听了一出好戏。 结果这“好”字还入娘的要变成活动的。 如今时迁蹲在这有妖精娇笑、打架的屋顶上方,实在坐立难安,他又不想在野外支帐篷,当下身子一纵。 没入黑暗。 …… “啐—— 入娘的,还他娘的鸟神医呢!就那副猴急的色中恶鬼模样,干脆改名色猴子算了。” 灯火通明的酒店房屋中,时迁一把拉下面上的黑巾,狠狠摔在桌上,贼眉鼠眼的脸上满是气急败坏,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就灌。 天知道他在海上漂了多长时间,自家婆娘又不在身边,早就憋的不行,结果今天听了一场“女子、好、斈”戏,整个人莫名的烧了起来。 李助在那边摸着胡子笑了一下:“看来今日早些时候脸上的疲倦是为此而来啊,倒是个风流之人。”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张顺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看眼马麟、杨林脸上怪异的神情,强自说了一句:“我怎知道那安道全私底下是这等人,再说,我只是找他给老娘看病,哪个管他风流还是下流。” “哈——” 酒壶咚的放在桌上,时迁一抹嘴,看着李助:“李掌柜,让俺说,咱们不管其余,直接将人绑了走就是,实在不行把那妓子一杀,写上他名算了。” “也是个法子。”张顺摸摸下巴,脸上若有所思:“咱们如今没多少时间浪费在此,干脆利落的解决也是……” “就怕到时候他人在曹营心在汉,要是在配那灭蝗草药水时故意使手段就麻烦了。况且,最近江宁府来了童贯等西军之人,犯了事儿的话,等于是在打那位媪相的脸,到时遮莫不太好出去。”李助一摇头,眯起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时迁兄弟倒是送来一个好消息。” “啊?”气咻咻的时迁有些愕然的转头看他:“好色还是甚好消息?” “马、杨二位兄弟,去打探一下那女的。”李助没有接话,直接开口吩咐:“尽量从她口中打探出那位安道全的过往,为何定要在这江宁府滞留的原因。还有……” 站起身来,踱了两步:“那女子既然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定然也是爱钞的,试着让她为咱们说话,看能不能说通那位神医离开此地,若是事成,多给她些钱财又如何?” 又看眼时迁:“时迁你这几日还是跟着那安道全,他若是去那女的那自行回来即可,若是去往他处……” “俺就跟着他。”时迁一拍胸口,站起来大咧咧的打着包票:“只要这厮不去天酒地,他就跑不出俺的视线。” 屋中众人轻笑出声。 …… 江宁府在微亮的天光中苏醒,不少早点摊子在街市上支起,带着烟火气的炊烟升起,渐渐有饭香味吸引来食客。 吃饱喝足的人起身离开,这一日就从这早上简单的一餐开始。 马麟、杨林是中午才从住着的酒店出来的,两人过去都是混过江湖的底层人,自然知晓似时迁口中那等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早晨之时是不会起来,她们的一日乃是从中午开始算。 “杨兄已经想好怎么去接近那女人了?” “先去找虔婆,使些钱许是能行。” “说的甚话,但凡这等女子家的虔婆也是挑剔之人,没个熟人介绍怕连门都不开。” “那就看马兄你的了,似你这般长相,再用足了钱,我要是虔婆、窑姐儿,定然是爱的。” 两个男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好似发愁的话,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之色,那边铁笛仙听着同伴所言,却是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倒是没想到都当官儿了还要做以前的营生。” “你这厮……”杨林笑骂这抬腿踢他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变着法儿的说你自己长的好看是吧。” 马麟耸耸肩:“是杨兄你说的,可不关我事。” 两人笑闹之间,耳中陡然传来一声大吼:“信使报捷,让开——”,接着隐约听到马蹄的声音。 马、杨两人连忙住脚,本能的避让到一边,就见后方一骑士正驭马顺着道路奔跑,行人慌乱的避让之间,口中不时喊着:“大捷!杭州城破,贼酋方腊只身而逃——” “大捷!杭州城……” 战马扬起的黄土在疾驰而起的风中从两旁的人群中卷过,铁笛仙与锦豹子不由自主拿着衣袖挡着口鼻。 视线中,那骑士跑远,躲避的人方才骂骂咧咧的重新走上道路。 “啧,报捷的……”拿手扫了下身上的衣服,马麟神色有些不快:“未曾想那方腊恁地快就败了。” “也许不是。”杨林想了想摇头,看着迎面过来的行人闭上嘴,往边上走了走,轻声开口:“还记着李掌柜说的不?” 马麟眨眨眼:“说的啥?” “他当是让那娄敏中快些离开杭州城,以我看,八成他们是听进去,主动退出城了。” 杨林摸着下巴做思索状:“那城内的人咱们也看见了,少说也有个五六万的军队,就算甲胄不全,占据城池优势,估计撑个十几日没问题,就适才这骑士到来的速度……”“怕是你们刚出城没几天就攻克了。”马麟接上话,看他一眼:“时间对不上。” 杨林见他所想与自己相同,点点头以示赞同:“怕是恁地了,只希望他们能多撑些时日。” “……难说啊。”马麟摇摇头:“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哥哥,难说、难说。” 两人随口聊着天,走走停停之间来到一个院子前:“时迁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吧。” 杨林左右看看,从怀中掏出一画这简易路线的图纸,对照一下面前的地方,点点头:“是这里。” 马麟“嗯。”了一声,双手整理一下身上衣服,又梳理一下头发,拿出一朵别在耳朵处,嘴里嘟囔一句“好久不戴,再戴上还有些不习惯了。”,方才上前扣动门扉。 啪啪啪—— 铜环扣动的声音远去,没多久一把有些粗的女声响起:“谁啊!这般早,不知别个也是要休息的吗?恁地不懂……事?” 大门一开,马麟那张俊朗的面孔入眼,这年过四旬的女人顿时眼睛一亮,却是看着对面身上穿的乃是锦缎做的锦袍,两肩到袖口有曲水纹波纹,领口处用金线缝了几朵梅,腰间一条云纹带,悬挂这一块圆形玉坠,这老虔婆眼尖,识得那是块好玉,再看脚上,一双崭新的鹿皮靴,两侧还嵌着翡翠。 “哎呦!瞧我这张嘴,适才却不是吃了些阿堵物放的臭气?这位官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虔婆面上笑颜如,用有些白胖的手轻轻打了脸一下,随后看着马麟,眉眼往上一挑,做个:“不知这位官人是有何事?” 马麟见她如此做派也不希奇,但凡这些虔婆、马泊六之类的人物最是好财,今日他身上这身乃是特地穿的,单为给这些人看,毕竟这些人都是只认衣衫不认人之辈。 “没事就不能来?” 轻佻的话语出口,这铁笛仙身子一侧,依着房门露出后面同样穿着华贵的杨林,那虔婆顿时笑的更喜庆:“我就说早上听着黄鹂鸟叫,原来今日是来贵客。” 倚着门侧的马麟满意一笑,伸手入怀,另一手拿起对面虔婆的肥手,往她手心一放,握着她手指往手心一推:“既然你说我们是贵客,怎能没有表示?些许见面礼,你收着。” 虔婆眼睛一亮,看眼马麟,有看眼手心处的银光,不由自主拿起来用牙一咬,顿时回头叫一声:“女儿啊,起来没有?有贵客上门哩!” 马麟无声一笑,回头冲着杨林挤下眼,后面的锦豹子翻个白眼儿,前面的虔婆没去管他俩之间的挤眉弄眼,连忙招呼着二人进来,请他俩坐了,又摇着水桶腰走去屏风后面,有上楼的脚步声传过来。 “女儿啊,快下来,有贵人……” 马麟、杨林坐在那啜饮着茶水,却是忍不住的瞟一眼屏风处,两人都是心理正常的汉子,自然也有几分好奇楼上女子长的甚样。 楼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许是虔婆说了什么,下楼的脚步声多了一个人,马、杨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看着一窈窕身影从屏风后走出。 两人眼前一亮,但见这女子生的一副好皮囊,头顶一根带玉珠的步摇前后轻微摇晃,一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薄施脂粉,迈着脚步款款而来,看着好似小家碧玉,望之又若邻家小妹。 怪不得时迁说那安道全猴急的很。 坐着的两个汉子心中齐齐闪过一句,随后脸上堆起笑容。 那边名叫李巧奴的女子看着两人也是眼神一亮,目光在马麟身上多停留了几息,欢喜的看眼虔婆:“妈妈果然没骗我。” “老娘骗你个小丫头片子做甚。” 虔婆佯装不悦,伸手拍了李巧奴屁股一下,“啪”一声脆响,李巧奴脸上挂上羞色,却是偷偷瞄一眼坐着的两个男子。 杨林心头一跳,看眼马麟,那边正好也看过来,他这眉头一挑,眼睛斜一下李巧奴,那意思,这女的小心思可多,别把自己陷进去。 马麟却是头一仰,两条眉毛同时一抬,回他一个,你以为我是谁的表情。 “妈妈说有贵客来,今日一见两位大官人果然样貌不凡,非是凡夫俗子能比。” 香气随着李巧奴的接近飘入鼻端,两人都不是那种逛脂粉店的人,分不出好坏,却只觉得好闻。 话语落下,李巧奴从桌上端起茶壶,弯着腰给两人续上一杯,高耸的山峰占据了视线,让杨林的脸上多了些红晕。 这位锦豹子又看一眼马麟,干脆将身子往后一靠,微微闭上眼,将这接触之事全甩给了自家同伴。 “多谢李娘子。” 马麟伸手握住水杯,李巧奴放下茶壶,手背蹭了他一下,面上恍若无事发生一般笑道:“端茶倒水而已,大官人有何好谢的。” 转身走去一边坐下,好奇的看下杨林:“大官人来此是想听曲儿还是……”,媚眼儿一抛:“解乏?” 马麟笑了起来,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在房中二女目不转睛的情况下往桌上一放。 嗒—— “都有……” …… 天色暗了下来。 街上行人开始减少,穿着绯色军装的士卒排着队列举着长枪从街面上巡弋而过。 张顺瞥眼看着从自己对面而过的士卒,快步走入酒店大门,进入房间之前左右看一眼,随后拉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李助正擦拭着手中长剑,上好的剑油散发着微微的清香,抬眼看下进来的人,这金剑先生手中的动作仍旧没停。 “街上宋军不少。”张顺走过来坐下,找了杯子倒入温水喝了:“也不知童贯这厮怎想的,这般多军士不派去南边战场。” “许是本地兵。”李助拿起布,轻轻在剑脊上抚过:“想拍他马屁的可是有不少。” 凑在眼前看看剑峰:“这里粮价如何?” “比往日要上涨一些,却也没多少,我已命人采购一批装上船去。”张顺皱着眉头:“南边的战乱似乎并未令这江宁府乱起来。” 看李助没说话,又说了句:“对了,今日有报捷的人在外而过,杭州已破,那人没死。” 呛—— 长剑回鞘,李助将剑放到一旁:“还好活着,不知他下步是去越州还是睦州,若是前者,咱们今番工夫就白费了。” 张顺沉着脸点点头,刚要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响,两人都住嘴看着房门,就见门分左右一开,满脸春风的马麟与杨林二人走入进来。 张顺提鼻子一闻:“你二人这是掉脂粉堆里了?” “让你说着了。”马麟嘿嘿一乐,勾着杨林走过来坐下,舔舔嘴唇:“那安道全的姘头挺润。” 对面的脸皱起来。(本章完) 第954章 江边又一星 烤羊腿、清撺鹌子、蜜渍豆腐、姜虾、糟黄芽、醋姜等等,荤素搭配的菜肴摆满一桌,烧黄二酒倒入杯中,围着的几人在边吃边聊着,不大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着。 “那安道全今日没甚希奇之事,日上三竿从家中出来,在他家药铺一直待到华灯初上才回家,没多久就睡下了。” 时迁手持鸡腿不住撕咬着,吃的满嘴流油:“不过这厮确实是个名医,今日一日有十多个病人进去,都是千恩万谢的出来,看起来有两把刷子。” 杨林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点点头:“时兄弟这话说的是,从那李巧奴那打听来的也是这般说辞,只是也能确定,安道全此人赚的钱大半都在这女子身上,对其很是迷恋。” “问题也是大半出在此女身上。” 马麟在旁吃了只虾,嘬嘬手指:“此女是个惯会伺候人的,那安道全发妻又因病死了,一腔心思全转道这娼妓身上,这女的自有手段让其离不开这江宁府。 据她说,别处有人大价钱要请他出州,也被这妓子撒娇痴缠给拦下来。” 其余几个静静的咀嚼听着,张顺夹着块豆腐微微思索一下:“那看来事情多半着落在此女身上……” “有些难,我试着套过她话,那安道全被她当成摇钱树,怕是轻易不肯放手。”马麟与杨林对视一眼,摇摇头:“我俩觉得从此处下手怕是难,那女子何苦放着这长期下金蛋的鸡不要,反是选择杀鸡取卵?” 时迁眨巴眨巴眼:“或是钱没使够呢?” 杨、马两个摇摇头。 “呲溜——” 李助饮下一口酒,看向外出的几个:“那姓安的近期可有为江宁府官儿看病的时候?” 马麟、杨林两个摇摇头。 时迁端着酒杯,点点头:“有,今日我盯着那安道全时也和旁人聊过,说这城内不少富户、官员都爱找他治病,尤其本府通判,自去年就身子不好,每月月中都要找姓安的调理一番,吃上几服药,在这江宁府已经不算是秘事,都笑称他是药桶。” 说完住口同张顺、马麟、杨林三人看着若有所思的李助,这人沉吟一下,从火盆上将温热着的酒壶提起,带有红枣与生姜辛辣味道的黄酒注入杯中。 “本是不想用太多手段,免得他坏我大事,不过事已至此,我等也耗不起那时间慢慢感化他。”李助视线扫去时迁:“你这两日盯好了,看那通判是叫安道全去家中还是自己来这安氏药铺,药方是否自己抓,在哪里煎药。” 视线向着一旁桌上包袱扫了一眼:“到时候你带上些补品,给那位通判加些料,稍后我再给你炼些药渣,你掺入他熬煮的药渣里。 既然身子骨不好,那就莫要在这阳世间苦熬了。” 时迁跟着扫过去一眼,点点头:“只要这药还是他喝,俺保证能入他肚子。” 李助再去看杨林、马麟二人:“找个干净的人,诱使那安道全出城,再寻个当地人通知他出事让他跑路,这两件事却要你们去做。” 杨林想想:“万一那安道全是个倔的,宁愿投官被审也要自证清白呢?” “死的是个官儿,在这江宁府算是头上的几个人之一,况且此时还有童贯等京师来人。”李助摇头:“安道全左右不过一个郎中,遇上事情哪里会这般刚强冷静,他若真是这等人,也不会被个半掩门儿的栓在这里。” 锦豹子与铁笛仙这才点头应下,李助又看向张顺:“张将军先将船开出去,省得一旦出事被扣在此处,往东走,直去东阳镇等着。” “省得。”张顺点点头:“到时让水手驾小船在江边等着,咱们能够立马就走。” “不用。”李助摇头:“那样不甚方便,只等在那就好,到时我自会寻去。” 几人眉头一挑,有些诧异:“怎地恁要亲自出马?” “稍后还需他那秘方培植病草。”李助眯着眼睛笑了下:“总归还是有些交情比较好。” 当下几人计较已定,吃吃喝喝一番,又说了会儿话,拿热汤烫过脚,这才安歇。 接下来三五日,时迁、马麟、杨林三人也是早出晚归,一个盯着安道全,打听着关于那通判的消息。 另两人,一个在城内找寻可利用的人,看谁都不合适;一个在城外找寻算得上青白的人家,找寻半天不得要领,倒是与城外歇脚的酒店熟悉了两分。 而掌船的张顺加快了采买东西的速度,让掌管江边码头的胥吏看不出任何不妥。 街道上,江宁府接连有前方大军露布报捷,刘镇破方垕、高玉后,接连向西攻克休宁、婺源、祁门等城,等自家西路没了威胁,兵锋方才调转指向睦州。 东路的王禀也是捷报频传,富阳、新城等地被克,他这路一直杀去睦州北端,两军一北一西将睦州钳制在中间,让知道了形势的李助等人甚是无奈,只是事情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总不能领着两艘船的水军给人填旋儿去。 也就是在这几日,各自行动的几人先后有了收获,先是张顺带着满船的粮食、布匹启程东行。 马麟在城内找了半晌终是觉着哪里都不甚妥当,迟疑着将目光看向城内的乞丐,寻思着是否要用些钱雇人算了。 而在城外。 两道人影从酒店中飞出,“哎呦!”“啊!”惨叫着摔在地面,整个人顺着力道向后平滑了一尺远。 “滚!老子吃个酒还要看你们这些腌臜厮在这讨晦气,都给老子滚远些,再出现这里,腿给你们打折。” 杨林提着酒壶走出来,恶狠狠看地面上呻吟的闲汉,那两人闻听连忙爬起:“好汉莫恼,这就走、这就走!” 屁滚尿流的就跑。 “啐——什么玩意儿!” 杨林吐口唾沫,转身要进去,看着后方捂着脸的青年一停脚。 这做店小二打扮的青年不过十七八的样子,连忙堆起笑脸:“多谢恩公帮忙,不然小的要被打惨了。” 杨林上下打量他一眼,看他被踹的满身脚印子,摇摇头:“你这汉子的武艺我看了,学的有几分架势,只是终究不得要领,最终只是架子,与人争斗却是吃亏不小。” “恩公说的是。”青年苦笑一下:“小的自幼喜好习武,虽多曾投师,却始终未得真传,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真是……” 杨林拎着酒壶走进去,坐下,招呼这青年一起过来坐了:“你要真喜欢习武,就莫要想三想四,找个师父专心习练个三五年。” 青年面上无奈:“奈何老父亲体弱,需要人照顾,小的实在无法放任其独自在此讨生活。” 杨林上下打量他一眼,点点头:“倒是个孝顺的。” “孝顺个卵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来,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走出后厨,手中端着一盘切好的熟肉,先是恨恨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我体格好着呢,你个小兔崽子!” 青年看眼杨林,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起身:“爹,你怎地出来了?” “再不出来,我怕是要被你个小崽子说死了。”走至杨林侧旁,将肉放下:“多谢恩公出手教训那几个闲汉,不然今日我父子怕是都要挨顿打。” 微微弓腰,伸手拿起围裙擦手:“一点心意恁别嫌弃。” “两个泼皮罢了,值个甚。”杨林口中说着,看这中年人一脸忐忑中带着期待的模样,也就没说拒绝的话,抄筷子夹起一块塞入口中:“嗯……这是鹿肉?倒是让店家破费了。” 说着连忙请这对父子坐下。 “哪里有甚破费的。”中年人露出一丝苦笑,抬头打量下狭小的店铺,面上的神色颇为不舍:“只是想着闭店前将最好的肉给恩公做一次罢了。” 杨林正倒酒自饮,闻言抬头看看他,又望望一旁面上同样面露不舍的青年,放下手中酒壶:“恁地说……你父子二人是要离开此处了?” “不瞒恩公,这店已经是开不下去了。”做父亲的叹息一声:“最近来打秋风的闲汉越来越多,小儿莫说只会点儿庄稼把式,就是三头六臂也遮拦不住这般多人今日闹、明日造的,我等挨打事小,没了恩公上门却是能将人活生生饿煞。” 青年有些惭愧的低下头:“都是孩儿学艺不精。” 中年人瞥他一眼,大手盖在他头顶:“不怪你,那些武师也是掉钱眼儿里的,爹也是没钱给他们孝敬啊。” 青年面上愈加愧疚:“只是没了这酒店也不知将来怎活……” “总有法子……” 杨林听着他父子说话,面上若有所思,视线来回扫视间,陡然眉头一挑,暗骂自己一声。 却不是傻了,出来找了半天的人选就在这里不是? 况且马麟那边也是没个消息…… 这里却又是父子两人,听口音也是本地…… 缓缓坐直身子,杨林看着对面的父子露出一丝笑容:“二位且慢哀伤,我这里有一桩要紧事想要与二位商谈一下,或是还要请二位帮个忙。” 对面的父子两人连忙坐直:“恩公请说。” 那青年更是一拍胸脯:“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帮你给办了。” “倒也不需如此。” 杨林露出笑容,凑过去,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 仲春,戊戌。 东南的一地的剿匪仍是如火如荼,西军东西两路并进,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与此同时,京师内名叫邓洵武的官员进位少保,随即保举一个看起来有几分阴柔、名叫陈希真的汉子做了捧日军都虞候。 而这一日,安道全被请入江宁府通判的家中。 “咳咳咳……” 内间咳嗦的声音传出,一站一坐两个人向内看了眼,随后坐着的身影奋笔疾书。 “通判相公的病还是老样子,要以调养为主,并未有甚太大变化。”安道全口中说着,手里写着:“只是如今气候虽说仍自寒冷,到底已是入春,这阴阳转变,所需的药材也有些许不同。” 毛笔勾去最后一笔,双手拿起纸细细的吹干,递给身旁站着的人:“尊管照着这药方抓药即可,或是去安氏药铺,我会将药材准备好,只是要切记,如今却是需要六碗水煎成一碗方好。” “多谢安神医。”那管家接过来,看了看方子:“小的先服侍我家郎君睡下,稍晚些我去安氏取药就是。” “那不多打扰,告辞——” 说话的安道全站起来双手抱拳。 那管家连忙将纸放在桌上,拿镇纸压了,手一伸:“小的送神医,这边请。” 两道身影从屋子里走出,却是没看着房上有一双眼睛正在向下偷瞄,正是那鼓上蚤时迁,他将二人说的话听的清楚,又看着两人走远,方才身手麻利的从高处下来,找了个地方猫着,等着那管家的行动。 事情就如那管家所说,这人送完安道全,又伺候屋里的通判睡了,方才匆匆出去,拿着药包跑去后厨,让下人煎煮。 这段时间已经够那鼓上蚤摸清楚这通判家,许是这人常年病着,家中人也不多,只那管家与两个下仆及一个做饭的婆娘,这些人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哪里注意的到这宅院中多了一人。 天擦黑的时候,那药将将煎好,厨房里那使唤婆子擦擦手刚要去拿,冷不丁听外面咣当哗啦一声响,嘴里自语一句“什么动静?”,转身出去,却是见着墙角堆叠的木柴散了一地。 “早就告诉他们要将这些柴火摆好,一个个不听。” 嘟嘟囔囔的走过去,这婆子也没动手去拜访,用脚踢着木柴滚到一边别挡着等下她走动的道路,全没看着一道黑影从后方飘一般的进了后厨。 这婆子清理出一条走道,方才转回去,看眼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连忙上前端起放入托盘,转身又出了这里,一路向着主屋那边过去。 时迁在后探出头,左右观望一下,轻巧的出来,一个翻身蹭蹭两下上了屋顶,借着昏暗的天光,消失在这处宅邸。 …… 时间回到黄昏之前。 砰砰砰—— 砰砰砰—— “安神医,安神医开门啊!” “来了来了。”屋子里响起回话的声音,随即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门吱呀一声分左右打开,安道全撑着门向外一看:“你……你是……” 外面的青年一脸焦急:“小的王定六,江边开店的,俺爹患了急病,看了两个郎中没好,这才无奈求到恁头上。” 接着往下一跪:“还请神医援手则个。” “有这等事?快起来。”安道全连忙蹲下将人拉起来,说一句:“待我去拿药箱,咱们立刻就走。” 王定六在外点点头,看着安道全进去,不多时背着药箱出来:“走,快带我去。” “恁跟我来。”(本章完) 第955章 出诊 事发(二合一) “……实不相瞒,在下有事情要请安神医远行一次,只是他有个姘头阻挠,是以想请他出来一趟也是不易。” “俺的名讳?这有什么好忌讳的,左右一无名之辈不值一提,在下姓杨名林,江湖朋友送了个锦豹子的诨号。” “嗯?你知道俺?” “屁的破灭梁山!不过是俺们北上不要那破地儿罢了,一处在京师旁边的破寨子有何好留恋的。” “现在不是哥哥了,要改口叫圣上,却没想着这里还有陛下的仰慕者,也罢,你我也算是缘分到了,左右你们爷俩在这过不下去,不若同俺去北边闯一闯,若是你小子运道好,说不得能博个出身出来。” …… 过午之时,杨林的话语在王定六的脑海中来回激荡,让这青年凭空生出不少力气,越走越快。 王定六好武,也是艳羡江湖上那些前呼后拥的豪客,尤其前两年梁山闹的凶时,整个大宋半个江湖都受他影响,他隔着江淮之地每每听着,都觉热血沸腾,恨不能放下一切去梁山以附驥尾。 可惜,一直未能成行,蹉跎下,竟是听了童贯破梁山的言语,那时的心死至今还记得清楚,只是如今也是明白,那都是假的,而当年在山上的那些人,反是在北边闹的更加的宏大。 这等盛事,未想我也能参与进去! 王定六走动快速,几乎是常人小跑起来一般。 “呼呼呼……” 脚步声在出城的道路上接连不断,安道全只觉得胸中的肺叶几乎要着火一般,嗓子眼儿有些甜滋滋的。 纵使这般仍是跟的紧紧的,他以为前方青年是担心家中病重的父亲是以走动如飞,哪里知道前面那人脑海里转动着别样的念头,激发了胸中豪气,本就跑跳的快的人更加快了三分。 “慢……慢……些则个,哈……哈……哈……” 到底是有些体虚,安道全喊了一声双手撑着腿不住大口喘息,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流淌,一滴滴的落于地面。 纵使他是个医者知道调理身子,然而一来找他看病的人多,二来最近三天两头跑去李巧奴家中,精粮交的频繁了些,这身子骨就更是虚了三分,能跟着跑到这时,已经是他超水平发挥。 早知道租个驴车了,失策! 低着头的江宁府神医暗忖。 “是小人的错。”王定六回头,看安道全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顿时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回身过来先将他背着的药箱接过来:“小人自幼跑跳比常人快,是以有个活闪婆的诨号,方才心焦走的急,还请神医见谅。” “不……不……怪你!”安道全任他拿过药箱,弯着腰摇摇手,又使劲喘了两口气挺起身子,眼前一黑,“哎……”一声踉蹡向后退了一步。 王定六连忙上前扶住:“安神医小心。” “走!呼……呼……” 拍拍王定六肩膀,安道全示意自己无碍,反是催促着这青年上路。 王定六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顺着他动作转身,走了两步,随即眼神又坚毅起来,今番是江湖上扬名的锦豹子亲自布置的任务,不可弄砸了。 再说,又不是要这神医的命,反而他将来恐也是跟着去北边享福之人,岂不是强过在这江宁府做个医者? 若是能入陛下的眼,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还是大晴天霹雳一声砸下,直轰祖坟的! 如此想着,王定六心中的那点忐忑不安尽去,带着安道全全速赶去他在江边的酒店。 天光西走,云霞不知不觉变红铺成一条红色的天路。 两个紧赶慢赶的人到了酒店,王定六蹿进门,喊了一声“安神医来了。”,随即将药箱放到桌上,又回身等在门口。 安道全两条腿灌了铅一般跑过来,扶着门口先是大口喘息着,旁边王定六扶着他走进去,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那汗水不多时就将衣襟沾湿了。 “神医先喝些水吧。” 气息稍微缓和之时,修长白净的手握着一粗瓷碗递送过来,安道全口中道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即眉头一挑觉得不对,说话的不是王定六。 连忙坐直了身子打量酒店中人,一惊之中一口水没咽好:“怎地……咳咳……是你们。” 身前李助、杨林、马麟三人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李助转身走去他身旁的长条凳坐下:“难得来这江南一趟,自然是要多转转。” 安道全只是随口一问,不疑有他,将喝了一小口的水碗放下,看下对面身影:“那个叫张顺的呢?” “他有事,先去前面的城镇附近等我们。” 安道全点点头,看下旁边站着的王定六起身:“病人在何处,且让我看一下吧。” 王定六一手将桌上的药箱重提在手,闻言连忙躬身,伸手在前引领:“就在后面,安神医请随小人来。” 仍是有些气喘的身影撑着桌子站起:“各位我还有病人要看,失陪。” “安神医请便。” 李助三人拱拱手,笑吟吟的看着这人走去后面,待人的脚步声听不见,又等一会儿,马麟看看外面天色:“不知今夜能有个结果不。” “放心,定然没问题。”李助捋须斜乜一眼去往后面的房门:“有了这父子俩,反而让咱们省事许多。” 杨林、马麟两个也是点头,本来按照商议,一内一外要找两人,现今却是两个都在外面,反而走漏风声的可能都小了许多,如今只等目标咽气,时迁过来通知了。 等待的时间不是很长,不过盏茶时间的功夫,安道全重又回到了酒店前堂,口中嘱咐着一旁的青年:“不是甚大问题,就是吃的菌菇不熟,产生了幻觉,我适才帮他催吐过已经好了许多,再开个方子,明日你去安氏药铺抓些药回来煎服,喝足一月当是没事。” 接着笑了下:“当然,这菌菇的毒素本也不甚厉害,就是放着不管,过个十来日也会好转,只是用药稳定心神到底是好的。” “多谢神医。”王定六缓缓吐出口气,隐晦的瞥了另外几人一眼,他倒是没太多想法,自家老爹吃的那菇子是自家认识的,吃了也就难受几天,看到些平时看不着的,死人是不会的。 “份内之事。”安道全面上倒是认真:“小郎君切记日后莫要让令尊随意吃山中野菇,除有限几个品种,大部分都是带毒之物。” 王定六唯唯诺诺的口称:“记下了。” 安道全抬眼看看着外面天色已黑,转头开口:“不知小郎君可有照明之物?” “这天色太晚……”王定六走去门口向外看看,转头看着安道全:“此时赶夜路多半不安全,恁不若在店里吃些东西,今夜在这里宿了,除了这几位客人占了两间房,还有一间空着,恁不若住下来,明早出太阳了再回。”“是啊,相逢就是缘,安神医不若安心在此一晚,咱们也可以吃酒聊天,我等对着江南之地也是好奇的紧。”马麟、杨林两个也是出口挽留。 安道全跑了一路,消耗过大,此时又过了饭点儿,早就是饥肠辘辘,如今听几人一劝,面上犹豫一下。 王定六眼珠一转,开口嚷着:“小人去备晚膳。”一溜烟儿跑去后边。 安道全抬手“哎……”的一声,那活闪婆已经消失在布帘晃动处。 咕咕—— 腹部发出一阵声响,安道全不由脸上一红,尴尬瞥一眼李助三人,那边三个坐在一边,正友善的冲着他举杯相邀。 罢了,在这住一宿也一样。 安道全也不是甚太娇贵的人,发妻没死之前也有过在州外出诊留宿的情况,自是不会把在这小酒店睡一晚当做什么难事。 当下应邀走去李助三人桌边坐了,马麟起身去拿了粗瓷碗给他,又倒上温好的酒,和他边喝边聊,他三人是走南闯北惯了的,各地风土人情说起来头头是道。 没多久聊到来自齐国,倒是引得安道全口中惊叹:“往日就听闻齐国乃是梁山建立的,本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想着竟是真的,那敢问各位……” 恰巧王定六一掀布帘子,口中唱一句:“哎——蜜汁炙獐排来喽。” 将热气腾腾的肉食往桌上一放,这一盘子肉颇多,竟是比之往常在酒店吃的要多了一倍,安道全瞪大眼,赶忙开口拦着要再去后厨的王定六:“小官人不必准备的太麻烦,弄些能裹腹的就行。” 王定六口中应了个“好。”,转身就没入后厨。 李助看着晃动的帘子,手指扣着酒碗看向安道全:“安神医也不必为他操心……”,酒碗举起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安道全回一个疑惑的神情,看着李助放下酒碗:“他这酒店快要关门了,一些肉食要尽快处理了。” “原来恁地。”安道全恍然,左右看看:“我看他这店不错,扫洒的干净,怎地就要关了?” 杨林正喝着酒,闻言眉头一挑:“泼皮无赖太多,不得已尔。” “……这世道。”安道全沉默一下,摇摇头。 杨林放下碗,口中笑着:“神医也不用替他担心,他父子和俺投缘,俺想着带他们去辽东闯荡闯荡,那里条件是苦了些,却更是安稳,只要敢拼还是能有所获的。” 他们这边吃酒聊的热烈,里面王定六不时送些热菜过来,等都做完被邀着一起坐下,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直快入子夜。 安道全喝的不多,却是疲累,有些遭不住的站起身,拱手致歉:“小可今日劳累想要先去安歇,各位兄台自便。” 酒桌前的声音一静,几个人相互看看,王定六连忙站起来:“房间在这边,神医跟小人来。” 其他人也说了个“神医请便。”,安道全转出桌子,跟着王定六刚走两步,就听后面咣当一声。 屋里面几人连忙看去,就见时迁提着灯笼,一身寒意的走了进来。 “嘶——好冷,下次再不赶夜路了。” 这瘦小的汉子将灯笼小心放在桌上,王定六过去关上门,看着他双手搓搓臂膀过去桌前,杨林赶快递给他烧过的黄酒:“快喝口暖暖身子,怎地现在才来。” 时迁一口饮尽,抹下嘴:“这不是快走了去青楼快活一下,结果出城前看了个热闹。”。 眼睛瞥一下安道全,朝他点下头,又对着桌前的人说:“方才城内发生命案,说是江宁府通判被安氏药铺的给毒死了,差役正准备捉……咦?!” 这鼓上蚤猛的转头去看安道全,对着那边脸上变色的人一指:“那安氏药铺不就是你的?” 屋中几个人的视线看过去,那边安道全脸上铁青一片,适才喝酒时的谈笑不见,整个人僵在那里,半晌开口:“我……这……怎可能!” 神情变换一下,举步要走去大门:“我要回去,通判不可能是吃我的药死的!” 时迁看着他动,放下手,面色怜悯的摇头:“我要是安神医绝不会回去。” 安道全脚步一滞,转过头看着时迁,耳中听着:“江宁府已是下令,说你罪大恶极、穷凶极恶,对你不是缉拿,是不论死活。” “怎……”安道全失了力气一般坐到在地,时迁看他失魂落魄垂下头,耳边听着他轻声“不是我。”“我没有……”“如何会这般……”的自语,微微躬身在李助耳边轻声开口:“有不少差役往江边寻来,若是走的话,想来遇上可能很大。” 李助眼睛动了动,沉吟一下起身,走去安道全跟前蹲下:“往日总听张兄弟说起你,是以也不信神医会做出这等事,只是我等信不信的不重要,江宁府如今恁是待不得了。” “可……可我没做过,我那些药都是温性的,没毒!”安道全呼吸急促,抬头看着李助,一阵阵的凉意从心口升起散去四肢,让他胳膊腿儿都在发软。 李助抬手按着他肩膀:“我知道、我知道,可有甚用?我等又不能撤销恁的缉捕命令……”,顿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着安道全:“恁平日可是得罪谁了?” “我……”安道全道了一个字,被李助的话引着回忆过往,眉头时不时皱起、抚平,一副好像所有人都想害自己的样子。 “罢了,莫要乱想了。”李助轻轻拍拍安道全的肩膀:“想的……哎,小心!” 这神医正六神无主、四肢酸软,胳膊一软,差点儿歪在地上,被李助一把扶住了,看他烂泥一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只是道:“恁这样子让张兄弟看着了也会担心。” 手中一使劲儿,将人提起:“这样吧,恁还是先同我等一起走吧,张兄弟在东阳镇一带,先去那边看看,届时若是风波平息,恁再想办法疏通关系争取平反,若是不行……就先与我等去辽东,好歹相识一场,不能让你莫名死在这里。” 安道全没说话,半晌点点头,有些无助的看眼屋中众人,重重叹口气,心内也知道,李助的话不过是安慰,自己如何还有平反的可能,怕是一露面就会被江宁府的差役给剁了领赏。 “既恁地,准备走吧。”李助看眼几人:“这酒店太扎眼,我若是差人,定然会来这里问询一番,此地已是待不得。” 看看王定六:“你不用急着和我等一起走,明日雇辆车去东阳镇找张顺兄弟就行。” “省得。” 王定六应了一声,其余几人连忙站起,李助将自己的剑拿好,时迁趁机赶忙喝了两口酒,又拿一大块肉在手,看着杨、马二人一手提灯笼,一手扶着安道全出了酒店房门,跟在李助身旁就走。 夜色深邃,寒风时不时的刮动一下,将昏黄的灯笼吹的晃动不休。 更远的地方,有火把在移动。(本章完) 第956章 脱逃 启航 远行(求月票) 却说王定六在酒店上了房板,又转身将盘碗等物收好,回后面看眼自家老爹睡的正香,这才回了前边将桌子一对,铺上被褥,又将火盆调的旺了些,这才搓着胳膊上的薄衣要去躺下。 砰砰砰—— “开门开门开门——” 大门响动的声音让搓着手臂的身影一停,眼珠一动,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谁啊?天色已晚,小店已经打烊,客人若……” “江宁府办案,哪来那么多废话,再不开门,老子把你拘了。” 暴躁的话语传入房中,王定六面色平静、语气惊慌的说了一句:“来了、来了,差爷稍等。” 穿衣、下板,开…… 砰—— 店门分两边打开,抬在半空的官靴顺势落到地上,走入的都头一把将躲开门的王定六推的踉蹡后退:“磨磨蹭蹭,耽搁来捉贼人,你这厮担待的起吗?” 大步走入的身影站在酒店中央四下张望一番,身后不断有差役涌入,粗略看去竟是有二十余人,外面火把燃着,影影绰绰同样有着不少身影。 有人掀开帘子跑去后面,那都头缓缓扫视着酒店,“穷酸。”两个字进入王定六耳朵,让这活闪婆眉头跳了一下,看他转过头来,连忙堆上笑容躬身站着。 “这位爷,不知有何能效劳的。” 那都头上下打量他一眼,鼻子“哼——”出个音,手向后一伸,立时有人将一叠起的纸放入他手中,接着拿到跟前在空中一震。 哗啦—— “见过这厮没有?” 王定六连忙凑上去观看,见果是安道全的画像,刚想说不认识,陡然觉得有些不对,眼珠略微一转,就见两旁侧前方的差役将手按在刀柄上,有金属的寒芒从刀鞘上方显露出来。 “安神医啊,认识,如何不识?今日小人父亲吃了野菇中毒,还是请的他帮忙才脱离了危险。”堆起的笑脸重新离开纸张前方,王定六低头哈腰的对着那都头笑着,接着色变:“怎地?可是安神医犯了什么事情不成?” 余光中,刀身雪亮的颜色被推回刀鞘,前方那都头盯着王定六半晌方才“嗯。”一声将画像收回。 “安道全犯了命案,在城中没搜到他,有人看你去找过安道全,他随着你离开,你……”都头死死盯着他:“可知他行踪?” “安神医犯事了?这……这可和小人无关啊。”王定六脸色一变,叫起撞天屈来:“小人就是请他来为老父亲……” “闭嘴!”那都头听的不耐,皱眉看他:“你只管说他在何处。” “这小人怎知。”王定六身子躬的厉害,口中分辨:“入夜之时他就走了,不知去往何处。” 对面的视线越发的狐疑,王定六强自镇定,就听脚步传来,布帘被掀动的声音入耳。 “头儿,有间客房住过人,刚离开不久。” 还真被料到了…… 王定六心中一动,看着地面的眼珠转了转,那边的都头上前一步,一把将王定六揪起来:“怎生回事?如何有客人在夜里同人离开?” “小人也不知。”王定六连忙摇头,做惊恐状:“只是安道全走时同小人的客人是一道走的。” “还有同伙?”都头眼神一亮:“往哪个方向去了?” 王定六连忙一指外面:“天太黑看不清,隐约见着人影往江边西面而去。” “畏罪潜逃……追!” 那都头招呼一声朝外就走,身后的差役连忙跟上,一伙人又浩浩荡荡的从这酒店跑了出去,打起的火把远去。 王定六看着官差跑远,这才擦了下额头冒出的汗水,感受这夜风的寒凉,连忙关门、上板,又赶忙去后面看了下老父亲,这中年人正虚弱着,适才差役进来虽受了些惊吓,却一直躺着没怎么费神,父子俩说了一番话方才回前面。 只是经此一遭王定六一时间睡不着,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的思绪翻腾不休,今日的事情,显然是对这位向往江湖的青年不小的刺激,过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夜色浓郁,有风在门外呼啸不定。 奔行了一段距离的都头四处看看,手一挥:“等等!不对。” 周边身影停了下来,那都头在火把中四下张望一下,又拿过一支火把蹲下来,细细查看一番,站起来将火把给回差役:“这道上的痕迹有些不对……去一半人走西边,其余的跟着本都头往东。” 聚集的身影霎时间散开,分成两队沿江背向而行。 …… 夜空的颜色在渐渐转淡,东边有青冥之色亮起。 褪去浓黑之色的原野上,几道五道身影正在向东边走着,偶尔风吹过来,将枯枝吹的不时压低下来,有消瘦的身影艰难的迈着步子,陡然被一块石头绊着,往前踉跄两步要摔倒之际,被人一把拉住胳膊扶住。 “安神医,小心着些。” 杨林看着面色颓唐的安道全,劝了一句:“咱们已经走了很远了,不需太过焦虑,恁要是现在倒了,吃亏的到底还是自己。” “放……放心,小可……坚持得住!” 气喘声如同拉动的破风箱一般,安道全只觉得胸口闷的慌,这一路跑跑停停,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跑动。 他现在想的清楚,死了一个通判,以如今江宁府中官员的配置与东南战事的影响,无论凶手是不是他,自己这条命八成都要先交代进去再说其余,是以缓过来以后他反倒是跑的最坚决的一个。 李助四人也乐的如此,带着这郎中一路东去,只是四人都不是安道全这等孱弱的体格,这等速度并不能让他们感到疲倦,只是也不着急,仍不紧不慢的跑着,也好在这一带非是荒无人烟之地,做为江南首府,野兽的痕迹不多,倒是不用防着那些畜牲。 东方天光刺破夜幕,金阳渐渐升起,安道全再跑不动,喘着粗气找了个道边的石头坐下,使劲晃动着手:“歇……歇……会……” 李助四人互看一眼,自然不会反对,各自找个地方坐下,跑了半宿,这几人也有些气喘,只是精神还好,并没过于疲惫之态。 等缓过来气,时迁从带着的包袱中取出干粮与水递给几人,安道全也接过来默默的吃了。 只是几人吃完尚未来及动身,后方道路上一阵脚步声传来,有身影压着刀柄走过来。 “官……官差?”安道全惊的站起身,转过头要跑,就见后方也有穿着差役服侍的人持刀站着,顿时腿一软坐倒地上:“……完了。” 走近的身影正是那都头,看着瘫倒的身影咧嘴一笑:“安道全,你的事发了,老老实实跟着本都头回去还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不然……” 呛——腰间刀出鞘:“带你人头回去也是一样!” 安道全脸上肌肉抖动几下,酸软的手脚用力往后挪了挪,耳中却是听着背面也是一连声“锵——”金属摩擦的声响。 坐在地上的身影顿时僵住,脑袋一点一点的转过去,就见身后的差役拿刀的拿刀,拿叉的拿叉,二十来人各个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那边杨林、马麟刚要挺起朴刀,李助眯眼看下安道全,陡然开口:“这位差爷,恁将我等也围起来所为是何?” 安道全抬头看看李助,嘴唇哆嗦两下,看看对面势众,又低下了头。 “你等也有嫌疑在身,乖乖束手就擒和本都头回去,不然……” 扫视过李助左手握着的剑鞘,杨、马二人手中的朴刀与一旁看着赤手空拳的时迁,哼一声:“就地格杀勿论!” “哈——” 四周二十余差役齐齐向前一步,喝了一声。 “……那就没法子了呢。”李助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低头看向认命的安道全:“我们可还要回去,没空在此陪各位官差老爷们玩甚么捉贼的把戏。” 安道全身子一震,抬头有些惊诧的看向李助。 那都头眉头一皱,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对,连忙一挥刀:“冥顽不灵,上,将人带回去,生死不论!” 四周的差役听令猛的冲上,穿着官服的身影在原野上交替掩护着向前。 锵—— 长剑轻吟的声音在剑鞘处炸响,惨叫与鲜血在这道左连续响起,安道全双眼瞪大,只见着一道道身影从奔跑变为尸体躺倒地面,耳畔杨林、马麟的怒吼声也不时炸响。 “尔等胆敢拘捕,造反不成!你……呃!” 都头的话音尚未落下,一柄长剑正正插在其口中,剑尖儿从脑后破出,抽出之时,鲜血从前后陡然飙射而出。 “嘶……” 前方杀过来的官差几乎没看清就死了个干净,让安道全激灵灵打个寒颤,连忙转头四顾,就见时迁双手提着短刀站在身旁,后方杨林、马麟则拎着滴血的朴刀转身回来。 更远处,是侥幸逃跑官差。 为何不都杀了?! “怎……”安道全看着那边逃跑的身影,嘴里发出个音又闭上嘴,陡然间有些羞愧于自己适才脑中一闪而逝的想法。 “走吧。”李助甩了下长剑,看眼面上阴晴不定的安道全,意味深长的一笑:“张顺兄弟在东阳镇附近等着咱们,趁追兵暂时断绝,咱们还是快些赶路的好。” 其余几人都是点点头,安道全见差役都死了,反而四肢有了气力,重又站了起来,一声不吭的跟着李助等人向东阳镇那边跑着。 这伙人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方才在江边一声声“李掌柜、李掌柜!”的呼声中,看着江面上不停晃动的小船。 直到李助等人回应,一直紧绷的安道全此时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同这伙人上去小舟。 摇摇晃晃的感觉传来之时,这位江宁府有名的神医顿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天光在视线中逐渐有昏暗之感,安道全瞪着眼睛呆呆的看着远处曾经自己家的方向,陡然开口: “杏林春暖治纷纭,半世悬壶度苦辛。 清白一朝成罪累,尘霄谁解此中人?” 舟船摇晃,李助手捻胡须,看他这幅模样轻轻开口:“安神医不必气馁,只要你有本事,何处得的功名不是功名,哪里的封妻荫子不是真?” ……功名? 封妻荫子? 安道全迟疑的转过头,他是医者没错,却首先是个读书人,年少之时也曾醉心于科举求取功名。可惜,大宋读书种子实在太多,他没能杀出一条血路,这才转学的医,没想到反是成了名。 此时听李助如此说,心底那根弦被触动,不由想起昨日相谈之时的话题:“李兄这般说,可是在齐国……有甚关系不成?” “关系?”时迁怪笑一声,看眼老神在在的李助,嬉笑着点头:“要说关系也有,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恁,等去了辽东,高低让你也见识一下。” 安道全一呆,那边李助瞥了时迁一眼:“多嘴。”,又看向安道全:“非是此时不告知神医,只是这等事情还是由张兄弟来说的好,他也是憋了好长时间了。” “……嗯。” 一时间小舟上的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有划水的声音响在这处江面。 也就是顿饭功夫之后,一队五百人的江宁府厢军赶到这边,又马不停蹄的继续顺着道路往远处奔跑,看都没看身旁的江面一眼。 天色逐渐转黑,夜幕拉着乌云铺满夜空,小舟上的人员早已安全送入船舱,一辆驴车载着王定六与其仍不能起身的父亲停在东阳镇北边的河岸旁,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水军趁夜色送上江心的船只。 夜风吹鼓了船帆,两艘尚未满载的船开始朝着入海口行去,一路转往北方沧州,再去寻找柴进。 …… 仲春中,江宁府通判被毒杀,一番搜索无果之下,无奈上报朝廷,负责南征的大太监童贯将其定为被方腊军贼子毒杀,一面为江宁府众官开脱,一面上书赵佶言称贼军穷凶极恶,又调三万西军南下。 季春,王禀、刘镇分别攻破桐庐、遂安,兵围青溪,方腊侄子方杰战死,侍郎高玉重伤。 而在北面的辽国、中京道。 “君姑、君姑,等等,尚有一个木箱。” “快些,快些。”中年女子将头伸出车帘:“那等破烂之物莫要要了,将来什么没有?” 又指着另一边的年轻妇人:“那边的也快着些,大半天了还没能成行,等这化雪已经够心焦的了,还要等你们这些慢手慢脚的。” 一众被责骂的人莫不吭声,只是一个个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将身子坐回车中的妇人叹口气,看眼老神在在的男人,翻个白眼:“郎君就在这里坐着也不管管。” “这不有夫人在吗?相信你能处理好。”男人低头就着车窗边的光看着书,闻言口中笑了一下,瞥眼看见中年妇人面上不虞,不由放下书:“好了,莫急,已经晚了不少时日,不差这会儿。” 坐直的身躯投入天光下,那面孔,赫然是吕嗣延。(本章完) 第957章 北方 有船(求月票) 三月雨,贵似油。 阴霾的天空让不少耕地的老农露出希冀的神色,颇为渴望的看着空中那铅色的云团,今年自元月起就少雨多风雪,老天爷庇佑,这到了季春时节,怎地也要多些雨水才是。 远方响起马蹄声,一支骑兵的队伍在农人好奇的注视下疾驰而过,近几日,这皇城根儿下总会有骑兵进出,也不知是何等要紧事情,只是这些与他们侍候黄土的人无关, 难得齐皇减免了苛捐杂税,这每年得来的粮食能留下的比以前多了近半,好日子是尽在眼前。 上苍保佑陛下,千万要多坐几年皇位。 农人对着皇宫的方向,真心实意的祈祷着。 阴沉的积雨云下,农人的念头也不知有没有被老天收到,反是点点滴滴的雨珠从高空坠了下来,稀稀拉拉的逐渐接连天地,风吹之时偏斜一边。 密集的雨点落在齐皇宫的房顶上,顺着屋檐落下形成一道雨帘,太监端着托盘,上面盛放着空了的瓷碗,敞开的房间中,有交谈的声音传出,他小心的退出去,外面披甲执锐的甲士将门带紧。 “运送兵器的船只应是要到了吧?” 穿着一身云纹玄色衣衫的吕布坐在书案的后方,静静看着前方的乔冽与张琳。 “……应该快了。”乔冽点点头,心中算了下开口:“算算时间,南下的船应当已经过了山东那边,今月应能到达越州。” “希望那方腊能够挺的久些,朕还记得刘赟以前是他的兄弟,可惜……那人是个不爱惜部属的……” 微微停顿一下,吕布叹口气,又用手指了下挂在一旁的堪舆图:“不说这个,朕听闻宋国平叛的消息后,倒是看出门道来,这西军南下的过快了,算算时间,若是行军应当只是走了一半距离,断不会这般早到达……” 乔冽、张琳两个转头看向挂起的堪舆图。 “从西北往下去往江南,所费时日甚多,就算是走水路也要月余才对,如何一日千里,用时恁地短。”吕布将手放下,轻轻拍了下桌子,看着前方两个身影住了嘴。 乔冽眨眨眼,皱起眉头,迟疑一下没有说话。 倒是张琳直接开口:“当是他们本来就在中原集结,或者说……” 抿一下嘴唇,视线紧盯着宋境内最大的一个红点:“就是在汴梁附近,赵宋有谋夺燕云十六州的打算。” “说的不错,朕也是如此认为。”吕布脸带笑意,看眼堪舆图:“赵宋谋取北地的心看来一直十分坚定,只是朕有些不明白,大军云集为何拖沓如此多时日还不发兵北上,他总不能如朕这般缺钱粮。” “这点……臣或许知道为何。” 张琳看眼乔冽,那边的身影做个你说的手势,随即看着吕布:“陛下乃是马上皇帝,锐意进取、勇猛精进,从辽东起兵到今日占据半个旧辽土地乃是一刀一枪在马上搏出来的,而宋国不同。 辽宋自檀渊之盟以来,持续了百余年和平,两朝的文武多已经习惯,就算赵宋的皇帝想要夺取燕云,立不世之功,在其朝堂上仍有维稳一派人的掣肘,此一点……” 撇撇嘴:“辽国朝堂上也是如此,当年金国未起之时,完颜阿骨打就展露不服王化的一面,耶律延禧当时想将其诛杀,还是萧奉先那厮和的稀泥,结果屡战屡败。” 乔冽也在一旁点头:“东京传回来的消息也是如此,自去岁他们一直在朝堂争吵,也不知怎地这般有精神,还有那赵佶……” 皱着眉头歪下脑袋:“今日支持打,明日赞同稳,好似没个定性一般,让人捉摸不透他想的甚。” “还有这等人?”张琳是头一次听闻这赵宋朝堂之事,瞠目结舌几息,眼珠子动了一下,又缓缓恢复表情:“好似也没甚大不了,比起耶律延禧整日在外游猎嬉闹,也不过一时瑜亮而已。” 吕布张张口,一时间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挤出一句:“也不知辽、宋两国如何维系这朝廷运转,如此怠政、戏政之人朕也是头一次见。” 顿了一下,又摇摇头,将身子向后靠了靠:“也罢,莫要管他许多,只是如今看来宋国定会来这北边分一杯羹,时间不过早晚而已。” 张琳嘴唇动了一下。 吕布视线扫去他那边:“今次莫要再劝朕联合那宋国了,前次之承诺若狗屁一般说放就放了,这等反复无常的盟友还是没有的好。” 张琳将嘴紧闭,只是点点头。 桌后面的吕布这才放松一下身体,听着外面雨滴砸在窗上的声响,有些玩笑般的说起:“只是朕有预感,等我等南下时,说不得会碰上宋国军队。” “那正好看看他等这些年是否有长进。”乔冽笑嘻嘻的看着对面皇帝:“反正臣的脑海中一直都是当年梁山下满山遍野逃跑的身影。” 轰笑的声音在这御书房内爆发出来,外面雨声渐渐稀疏起来,不多时,只剩下“噼啪”的水滴滴落声响。 …… 季春初,临潢府的旅店、酒楼住满了赶来的学子,一个个书卷气浓厚的读书人在这城中四处走动,时不时年兄、年弟的相互称呼着,有那不喜热闹的,租住了一个民宿,自己在屋子里埋首苦读。 也有住在同一酒楼的青年人不时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两月后的科举,然,齐国到底是新立,没人知道出题人是谁,又有何习惯,就连是否会如辽、宋两国一般出题都不能确认,是以忙活一番终是还要静下心来看书以做准备。 只是齐国这边的热闹与辽国相比却是差了些许,自耶律余睹叛国,辽国朝中上下皆不自安。 前一月仲春时,耶律延禧率众到达鸳鸯泺,在这处一边等待着齐国的消息,一边新奇的发现尚未在此狩猎过,召集一众平日打猎的侍卫与朝臣围猎一圈,以做娱乐。 看的不少将领暗皱眉头,不知这等境况下为何皇帝还是这般,然而这位皇帝一直如此,他等之前未曾劝谏,现今也张不开那口。 倒是有不少御史上书规劝,照例被耶律延禧扔去一边不管,只是这位辽帝转头宣布缩短了狩猎的时日,让萧奉先等近臣一阵错愕。 “陛下,缘何这般早要回营地?这春日万物复苏,正是猎物最多之时。” 骑在战马上,萧奉先喷着白气,看着正逗弄着海东青的耶律延禧:“左右去南京道还有一些时日,不妨在此歇息够了再走。” “不了。”耶律延禧转头看着仍是有些光突突的原野,拿马鞭敲了敲腿:“耶律余睹那厮叛入齐国,再在此耽搁,朕怕是要生出祸端。” 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四周人身上带着的各色毛皮衣帽不停晃动,好似活物一般,萧奉先等这阵风过去,轻踢一下马腹靠近:“陛下多心,他耶律余睹也是俺们契丹贵族出身,如何会真心帮那齐国,不过是惧怕圣上威严,又对自身所犯之错感到惶恐,逼罪辽东罢了。” “……也是,齐国听闻乃是汉人皇帝,手下虽然有着不少他族将领、朝官,然到底不会信任他们,不如在俺们大辽过的自在。”耶律延禧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天底上,还有何处能如大辽一般给诸族以同样机会为官?” “陛下自然是圣明的。”萧奉先谄笑一声,眼珠一转,试探开口:“陛下也可写个密旨赦免他,纵然此时他不会立时迷途知返,终有一日也会记起陛下的好,回来找恁。” 战马踏上一段树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耶律延禧抬手摇晃:“朕给过他一次机会,他之前叛入高永昌一面朕都未去追究,足以显朕之大度,然而这等事情可一不可再,朕也不是那等毫无脾气之人,” 萧奉先在后低头,以示对其恭敬。“加快速度回去。”耶律延禧抬手用马鞭指了指远处:“传旨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让其率兵于南京道边界处来迎接朕。” 一旁自有亲卫领命,随后一队传旨的侍卫打马飞快离去。 天上风云变幻,大块的云团随着风不断向前。 …… 海风鼓动风帆,带有外轮的海鳅船破开涌动的巨浪,如今天气算不上多好,对他们行船之人来说却是顺风顺水,恨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挂有呼延、阮、李等字的海船行过登州转道南下,不少人望着那边的勉强看到的陆地出神,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在这些水上汉子眼里不算个事儿,然而骤然看到曾经熟悉之处却是多少有些触动。 “也不知何时能再回石碣村。”阮小七蹲在船头,感受着海风的腥咸,举起酒坛喝了一口:“村中的人也不知如何了,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更富裕了。” 轰—— 破浪的声响传来,有水手高喊着:“风向变动,降下船帆、降下船帆。” “你不回自己船上?”李宝望着远方出了会儿神,低头看去不停喝酒的阮小七。 “近海的浪罢了。”摇了摇手,阮小七索性盘坐在甲板处:“他们自己就能处理好,何必非要俺过去。” 李宝望了一阵忙活的水手,方才收回视线,倚在一旁的栏杆上,海风吹的发丝在飞舞:“好不好的,小七你还不知道吗?以前就活不下去,没了梁山,连买鱼的人都没了,赚取的只会比以前更少,若是等他们那恶政施行,恐怕……” 阮小七没吭气,只是一个劲儿的举起酒坛喝着,后面甲板上不少水手奔行出船舱,指挥的小校高声发布着命令,不多时船只外轮开始转动,轻微的水汽顺着风飘洒在脸上。 “说起来,俺倒是没想到东南会出那般大乱子。”李宝喝口酒:“一直以为那边乃是富裕之处,河北、京东乱那边都能保持平静。” “还不是官府自己逼出来的。”阮小七冷笑:“不过俺还是挺佩服的,那些人缺兵少甲的,竟然一拍脑袋就开干,换了俺……” 停下话顿了顿:“以前恐怕也是如此,现在遮莫要准备的齐全才敢起事。” “这是说小七你不意气用事了。”李宝双肘靠着木栏,抬头看着上方飞过去的海鸟:“希望那个方腊撑的久些吧,不然跑了这般远,去了他却被人给宰了,怕是白忙活一场。” 阮小七点点头,仰头灌了几口酒,随后双臂撑着后边抬头看天。 海浪颠簸,破碎的浪在船后缓缓闭合。 不几日,进入东南沿海。 …… “快些、快些,抬板子的那边快着点。” 海岸边,正抬着木板的人加快了脚步,沙砾在脚下四散飞舞,吭哧喘气的声音远近可闻。 近海的海边,一个个竖起的木桩时不时被海浪冲击一下,更远的地方停着两三艘小船,有人穿着水靠,正站在船上不停抡着大锤,喊号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几个穿着盔甲、锦袍的身影披着披风、大氅走在沙滩上,石宝看着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叹了口气:“本以为北上是来打官军的,没想到竟然是来这里修码头。” 看着远处的小舟,双手聚拢在口边:“成贵、谢福,还要多久能修好?” 远方,隐隐约约传来“急个甚!”“建码头不是狗窝!”“等着!”的声音。 石宝有些气急败坏的踢了下沙子:“娘的,弄个码头还神气上了。” “稍安勿躁。”一身道士打扮的仇道人在侧旁开口:“齐人也没那么快。” 有些焦虑的看看西南的方向:“贫道如今最关心的是圣公那边的战事,听闻西军已经攻入睦州,方杰那等武艺高强之辈都被一叫什么刘光世的带兵给围杀了,接下来还不知战局如何呢。” “要我说,咱们还是去支援圣公的好。”披着绿色披风的锦衣身影陡然开口:“睦州一地虽说易守难攻,然那边只有圣公一军,恐是难以应付。” “吕信陵说的不错。”名为白钦的将领在一旁大点其头:“此时圣公正是需要咱们的时候,如何能对其不管不顾而在此蹉跎。” “怕是还没等进睦州,先因兵甲不利被人给当虫子踩死。” “姓厉的你放屁!”白钦跳脚:“老子在台州同吕……” “好了。”那边绿色披风的身影伸出手止住他:“台州是台州,西军是西军,莫要昏了头脑。” “吕枢密说的是。”娄敏中裹着大氅点下头,皱起眉头:“这边地方上的士兵没法与西军相比。” 四周身影跑动不休,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直响着,他们几个这边做主的人在前方走动,后面钱振鹏等将只能跟着。 许定拿胳膊碰一碰杜微:“那吕信陵是谁?怎地娄丞相对他也挺恭敬的。” “那人叫吕师囊。”杜微微微偏过头,在他耳边小声开口:“台州的教徒都归他管,本人还是富户,为人仗义,常散金于人,因此也被称为吕信陵。” 顿了一下:“你来的晚不知道,圣公起事也有他的资助。” 许定恍然,点点头:“看来台州军是听他的。” 杜微没说话,默认了此事,视线扫视着周围,陡然间停下脚步,伸着头向海中凝视。 “杜渠帅?走啊。”许定说了一嘴,转头顺着他视线看去:“瞧什么呢?” “有船!”杜微吸一口气,提高音量:“海上有船!” 众人顿时止步。(本章完) 第958章 窘况 结拜(求月票) 风呼呼吹过海滩。 “哪里来的船?宋军的水师?还是齐国的海船?” “入娘的,管他是谁,先去准备家伙!” “发信号,让乔正、谢福两个快带水军应上去!” 沙滩上一片混乱,各种叫嚷的声音在天空下回荡,搬运木板的汉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四处瞧看,在一声“扔了板子,快过来!”的吼叫中,连忙将手中东西放下,依着命令跑去一旁。 吱—— 响箭发出尖锐的嘶鸣。 不多时,摇着橹、挂着帆的大小船只出现在海岸附近,打着各种色采的旌旗向着远处蜂拥而去,远远看着有一种凌乱之感。 “传令包道乙,让他快些带兵过来构建防御。”身披绿色披风的吕师囊当下转身发令:“去人通知方大将军,让他快些集合兵马,其余各位渠帅也快些回军中带部过来。” 四下扫视一番:“若是齐国的舰船还好,若是宋军,就在这海边将其击溃,万不能让其在此登陆。” 沙滩上跑动的身影顿时更多,娄敏中转头看看,一指沙滩上方的悬崖:“先上去看看,那边是白延寿的营盘,此时他应该知道下方出事了。” 果不其然,随着滑落,上方影影绰绰出现不少身影,带着寒芒的箭矢被成捆的搬上峭壁边。 吕师囊、娄敏中等军中将领上来之时,此处已经有数百人马在进行防备,先一步上来的许定正与钱振鹏吆喝着约束手下,顶盔掼甲的白延寿见着一众人上来,连忙上前迎去。 “吕枢密、娄丞相。” “白渠帅辛苦。”吕师囊笑了一下,魁梧的身躯走过沙石地面,转去山崖边上:“这里倒是处好地方,不知后方是谁的营地?” 白延寿跟在他侧后,手搭着腰间的剑柄:“乃是杜微渠帅的营地,适才他上来,已经过去了。” 说话之间,已是走到了最佳远眺位置,吕师囊、娄敏中也不说话,只是有些沉默的自顾自的看着,白延寿与护卫着两人的亲卫在后方站着,也不说话,似是等候两人吩咐一般。 方腊的永乐朝虽然是个草台班子,不少人身上挂着官职,然而骨子里还是绿林实力至上那一套,吕师囊是台州义军的领头人,娄敏中背靠方七佛那个大将军,他这等实力一般的渠帅在这二人面前多少有些不够看。 海风刮过,众人身上的衣袂被吹动个不停,哗啦布匹声响不时入耳,望去远方的视线中,各种船只组成的船队在减缓速度。 “乔正、谢福的船队好似停下了,是安全的旗号。”娄敏中手捋胡须,微微抬头:“不是宋军。” “恁地好。”吕师囊在旁舒出口气,不用打仗总归是好的,红润的面上露出一抹轻松:“让成贵、翟源不用迎上去了,就在侧旁待命。” 有传令兵赶忙挥动手中旗帜,不多久,第二批方腊军水师在近海停下,同样大小不一的船队随着波涛在海面上轻晃。 没过多久,视线中远来的船只已是能望见全貌,靠着外轮提供动力的海鳅船驶过永乐朝水师周边,带起的波涛让不少小船左右摇摆,竖起的旌旗晃动不已。 “好怪的船!”吕师囊有些惊愕的脱口而出,继而带着羡慕的口吻叹息一声:“此等才是水师,我军那些个船只与之一比宛若孩童比之巨汉,怕是宋军的水师也比不了。” “到底是能在北国开疆辟土的势力。”娄敏中神色复杂:“有这等实力的水师想来也是情理之中,可惜两位皇子不愿前来等候,不然也能知我等与他人差距到底何在。” “他两个人……”吕师囊背着手,面色有些复杂的嘟囔一句,娄敏中没听清,回头欲问,那边说话的人却是转了个话题:“就是不知这船卖不卖,我等虽有水军,然过于孱弱,尚不如陆上。” “嗯……”娄敏中捻着胡须的手一顿,没去追问他对方天定、方亳的评论,吸了口气:“前次还真忘了这茬,不若一会儿问问。” 看着那边海船有减缓速度的趋势,连忙开口:“还是快些下去吧,一会儿莫要让齐国的人等急了。” 匀称的身影向前跑动之时不停高喊:“备船、备船,莫要让齐国的使者久等!另外准备酒宴,通知各军渠帅,快去——” 也不等吕师囊跟上,转身就往山崖下走,后方的身影看着他焦急模样不由摇摇头,口中“唉——”叹息一声。 大军连战连败,不少人已经失了继续与宋军作战的勇气,如今还能留在军中的都是中坚份子,而如娄敏中这等文人为自己找个能支撑信念的寄托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 “只是人还是要靠自己啊。”嘴里面呢喃着,这位永乐朝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后方也跟着匆匆而下。 沙滩上热闹,海鳅船上也不遑多让。 临近这约定的交易地点,聚集到李宝船上的呼延庆、阮小七、阮小五几人面面相觑。 视线里,那些绿绿的旗帜与大小不一的渔船、商船让几人也是大开眼界,最是跳脱的阮小七转头四顾:“方腊就是靠着这些人组成水军?恁地连个像样的船都没有。” 重重挠了挠头皮:“他几年前还想与俺们争夺江州,怎地几年过去了,还是这般模样?” “怕是光一心弄他那摩尼教,没将心思放在武备上。”李宝呲牙咧嘴:“这一趟别是让陛下的装备打了水漂吧?” 他的话让呼延庆颇为赞同,只是在那沉默着点点头并未开口,倒是阮小五嘿嘿一笑,挥着手臂开口:“世间万物莫不都是再赌,当年咱们追随陛下是赌,与宋军作战是赌,去辽东是赌,如今与这方腊的人交易何尝不也是在赌?” “五哥……”阮小七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回去俺会和嫂嫂说,让他多管管你这好赌的性子,省得你把家产败个精光,到时候还要俺和二哥帮你擦屁股。” 顿一下:“二哥也是这个意思。” 阮小五瞠目结舌:“小七,你这厮恁地不地道,还做不做兄弟了?” “是兄弟才帮你戒赌。”阮小七一摊手,接着一瞪眼:“二哥也有份,干嘛只说俺。” 身旁众人皆笑,海风吹拂中,呼延庆一指前方:“莫要闹了,那些人上来了,你们看那边,是不是连个停靠的地儿都没有。” 几人伸长脖子,仔细打量一番,阮小七一摊手:“恁地长时间连个码头都没建好,这厮们心意不诚啊。” “许是宋军围剿的紧。” “先停船吧,放几艘小船下去听听他们是个甚说法。” 然而很快,这几个水军将领就眼睁睁看着一艘船划的飞快,从海岸那边奔向这边,与前方的船喊了几声,随即转向这艘聚集了四个水军将领的舰船。 李宝听闻水手禀报有人想要登船求见,自无不可,当下命人将软梯放下,不多时有身影爬了上来,匆匆过来一揖到地。 “永乐左丞相娄敏中,见过几位将军。” 几个水军将领对视一眼,各自介绍了一番,阮小七想着前事,眉头一挑指指远处:“娄丞相,恁这连个停船的地儿都没,让俺们这满船的货往哪搁?你们的粮米如何运上来?总不能让俺们等你们修好吧?” 娄敏中脸上一红,左右看看自家的船队,也不辩驳:“此事是我等失误,不过我们船多,不妨就用软绳放下去好了,总归恁家的船比较高一些,就是要费些时间、功夫。” 顿了下,脸上带笑,比划一下远处沙滩:“我等在岸上备了酒宴,还请几位将军赏光。” 阮小七被他态度弄的一愣,张张口说不出话,看一眼今次带队的李宝,那边泼李三眼珠动了下:“可以,只是船上也要人看着。呼延将军、小五在船上守着,我和小七去岸上。” 那边娄敏中脸色不变,反是笑着开口:“既然恁地,我让人将酒肉送来船上,以酬谢各位将军辛苦,自然,我们也准备了军士的口粮与酒水。” 呼延庆与阮小五与李宝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恁地好,就劳烦娄丞相了。” 娄敏中当下连声客气,一边往船边走去,看李宝他们没有跟上就知有话要说,他也不在意,自己顺着软梯先行下去。 “都小心着些,不知这方腊军会不会有异动,总之让手下儿郎提高警惕。”李宝吩咐了一声,走两步又停下:“他等没给粮,咱们也不给货。” 后面两人应诺中,李宝唤来人将小船放下去,随即同着阮小七,两个混不吝的也不带亲卫,就这般下去小船,跟着娄敏中那船一路摇摇晃晃的向海岸划去。 …… 天光在云隙间洒下,一直吹动的风不时将日光隐藏起来。 山崖上,不断有搬着酒坛、手捧木盘的士卒进出营帐,酒肉的香气飘出,不时有叫好的声音传出。 “痛快,男儿喝酒就该这般,拿个酒碗喝那是娘们儿的喝法!” “向日听闻梁山闹的京东各城都要看你们脸色,老子还不服气,等你们去了辽东打下大片土地这才起了钦佩之心,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喝了这坛、喝了这坛。” 一道道身影围着李宝、阮小七,拿着酒坛同他俩相碰,两人面上带着些酒意,阮小七猛的站起,将外面穿着的戎装一脱,提起酒坛:“入娘的,一个个来老子早晚给你们干下,现在俺喝一坛,你们喝一坛可敢?” 方腊军中的将领一滞,石宝、厉天润两个站出来,手提酒坛。 “有什么不敢的!” “来来来,老子与你大战三十坛!” 阮小七眉头一挑:“哪个怕你!” 斜眼盯着两人将酒坛凑去口边,另外两人也是不甘示弱,三人拿着酒坛对着直灌。 旁边,吕师囊、方七佛两个最大的渠帅对视一眼,拿着酒碗走去李宝身旁坐下:“李将军,莫要听那些人胡乱吆喝,咱们慢慢喝就好。” 李宝拿碗示意一下,帐中其余渠帅见着几人似是有事要谈,也就没再过去,围着阮小七、石宝、厉天润三个不住叫好。 娄敏中、祖士远两人对视一眼,也起身过去。 “齐国的军力我等从舰船上就能窥见一二,当年圣公也不是非要赖下钱粮不给,实在是当时人员膨胀过快,我等无力为刘赟兄弟付出钱财。”方七佛手持酒碗叹口气:“我知这话听起来似是狡辩,然,我等确实困难。” 吕师囊在旁点点头:“方大将军说的乃是实情,还望将军明鉴。” “陈年旧事,李某自是不去记这些。”李宝顿了下,放下酒碗:“我等现在乃是商贸关系,未知贵军粮草可准备齐全,若是尚未备好,那船上的兵甲可是给不得。” 方七佛与吕师囊对视一眼,那边走来的娄敏中呵呵一笑:“李将军勿忧,我已吩咐成贵、翟源两位渠帅送粮食去归船所在。” “恁地好,一手钱、一手货,这才是咱们合作的基础。”李宝笑着看向方七佛与吕师囊:“二位恁说对吧?” “自然。”吕师囊一点头,拿起酒碗示意一下:“今后仰仗贵国的时间还多,还望李将军替我等说说好话。” 看眼娄敏中,转眼看着对面:“上次娄左丞与贵国商议之时忘记一事,未知贵国的舰船可否卖我们一些?吕某人这里别的不多,钱粮还是有些,愿以市价购之。” “此事俺需要询问圣上。”李宝毫不犹豫一摇头:“只是俺也可以告诉你等,纵使陛下同意,如外面的海鳅船也是不能售卖。” 帐中叫好的声音轰然大作,几人目光看去,却是阮小七三人已是喝完一坛,又拎起来一坛喝着。 “海鳅船……”吕师囊摸着短须呢喃一句,随即点头:“即使如此,贵国的海船也优于我等,我们仍是愿意买的。” “十艘。”旁边的方七佛开口,比划一下数字:“还要带海战的武器,价格好商量。” “此事俺记下了。”李宝只是点点头:“回去定然奏与陛下得知,只是丑话说前面,俺可不保证一定能行。” “自然、自然。” “李将军愿意传话已经是帮了我等。” 几个方腊军中的人笑着,随后连连劝酒。 当日,阮小七与石宝、厉天润喝的酩酊大醉,三人搂着膀子闹着结拜,李宝拦之不住,只能在旁头疼的看着这活阎罗在方腊军中人的起哄下,与另两个晃晃悠悠的跪在地上。 石宝按着家乡的规矩要来活鸡,一把刀向下砍了三次才斩了鸡头、烧上黄纸,三个人趁着酒劲儿一个脑袋磕在地上,相互喊了声“兄弟!”,随即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李宝见状也是没招,当夜也只能在方腊军中宿了。 等着次日一早,阮小七听着自己同人酒后结拜,愣了半晌方才说了一句:“我们三个谁是大哥?” “你个夯货!”李宝气的翻个白眼,甩着手走出营帐懒得理他。 就剩阮小七坐床上捂着头嘀咕:“谁是大哥告诉俺啊……” …… 不久,齐军与永乐军交割清楚兵甲,又将船舱装满了粮草、茶叶、生药等物,这才鼓起风帆一路北回。 石宝、厉天润两人在岸上站立良久,直到船只成了黑点儿方才依依不舍的回转军营。 是月,吕师囊获三千兵甲,以石宝为先锋,攻克台州城,方七佛领了两千,装备好麾下劲卒,匆匆西进,意图替睦州的方腊吸引部分宋军出来。 与此同时。 已经进入睦州的西军将青溪县团团围困,王禀与刘镇靠兵马传信,随即约定时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 临潢府。 穿着一身布衣的学子抬头看看城门上的字,嘀咕一句:“老天保佑,今科必中啊!”(本章完) 第959章 南北二三事 齐建武元年,宋宣和三年,辽保大元年,孟夏。 天气回暖,绿叶重新挂上枝头,临潢城中随着春暖漂浮着浮躁的气息,穿着各色宽松大袖衣服的读书人行色匆匆,嗡嗡嗡的念书声在酒店房间、民宿院落乃至僻静的郊外持续响起。 离着齐国公布的科举时间越发的接近,城内的纸张消耗也成倍的上涨,虽说达不到传说中洛阳纸贵那般,却也让卖纸的商人整日乐和和的,像是捡了钱一般。 而比那些赶考的举子更忙碌的,自然是第一次搞科举的齐国君臣。 “陛下,南城的考场已经建好,只等下月开考投入使用,还请陛下派人验看。” 杨朴将折子恭敬递给一旁内侍,由他呈上去给吕布。 龙案上,书籍、奏折摆放成堆,那太监将杨朴的折子放在桌上空位,随后躬身向后退走,吕布一伸手拿起,审视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新奇,口中说着:“杨尚书做事谨慎,朕自然是信的过,只是这一次听闻来的读书人不少,考场房间可够?” “臣备了两处考场,南城为主,能容八百人。”杨朴挺直腰杆恭声回话:“另有城外校场改为备用,能同时供两千人使用,若是紧急还可调人再行扩建也不是不可。” 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若是这般还是少的话,臣也认命,愿受陛下责罚。” “尚书心中有数即可,虽说朕希望能真个处罚尚书,不过看来是没那等机会了。”吕布点点头,将看过的奏折放在一边,脸上浮现笑容:“城内前来的应是不足主考场之数,纵然之后再来也不过是在这数字之内罢了。” “不来是这些人的损失。” 杨朴眉头一动,心里面暗忖,怕是来的人大都在陛下的眼线里,转念想想觉得也是正常,万事开头难,第一次总是会被重视几分,等过了今次,怕是也不会这般着紧了。 “考场的考官可都准备好了?”吕布用手拍了拍桌上的奏折:“朕前几年观史书,有一人记得清楚,叫温庭筠,曾于考场中为八人作弊,你等可莫要出如此大丑闻。” “陛下莫要说笑。”杨朴脸上挂上苦笑,双手做求饶状:“温助教那等人物若是出了,臣等凡夫俗子谁能拿之,只能供世人笑尔。” 吕布哈哈大笑起身,熊虎一般的身躯走出龙案后方:“那朕就等着今次大考时再观卿之才了。” 窗外树枝上有鸟儿落下叫了两声,随即拍打着翅膀飞走。 投入室内的阴影轻晃,杨朴认真的施了一礼:“请陛下放心,臣定全力以赴,不让今科出现问题。” 吕布看着他嘴唇动了下,又抿下嘴:“如此甚好,你安心准备科举之事就好,其余旁的不用管。” 杨朴有些奇怪的看眼雄壮的皇帝,恭敬的点头应是,随即告辞退下,脚步将要迈出门槛之时,后方吕布声音飘入耳中。 “若是科举时有甚怪事发生你也莫要惊慌。” 穿着官靴的脚步一停,“臣明白。”应了一声,杨朴继续前行,只是眉头紧紧皱起,心中转着奇怪的念头。 吕布转头看眼桌上放置一旁的奏折,表情玩味的走过去,从中拿起一本翻看着,随后一合,迈步走出房门的时候扔给一旁的余呈:“烧了它。” 高大的护卫精准捏在手里,也没说话,只是恭敬低头,随后示意一下,卫鹤拎着大刀同亲卫紧紧跟上。 离开这处殿宇,吕布的脚步迈动快速,周围侍卫面色肃穆,也没人随意开口说话,不久,他来到后宫,有侍女远远见着他,连忙跑回去向屋中的皇妃汇报一声。 “陛下今日回来甚早。” 迈步走入房中,一股清淡的香之气入鼻,扈三娘元气十足的嗓音也随之传来。 “哪里早,这就快晌午了,朕感觉腹中饥饿就先回来了。”吕布笑着看看前厅桌上摆放的枝,邬箐、宿金娘两个正在修剪插,走过去坐下:“怎地这般好兴致,开始侍弄草了。” 扈三娘站起身去吩咐侍女准备午膳。 邬箐用剪刀剪掉多余的枝,口中说着:“也没甚事情做,就想着向惯于此道的女官学了下,本来是只是想打发下时间,意外的能平静下心情。” 有些妩媚的白了吕布一眼:“省得被郎君女儿给气死在这屋中。” 吕布一愣,接着苦笑:“雯儿又做甚事了?让你这般上火。” 邬箐哼哼两声,剪刀“咔嚓”声大了两分,显然心情不好,又大了两分力。 一旁扈三娘回来见状偷笑一下:“姐姐嫌雯儿整日舞刀弄剑的不像女孩,让她习些女红,结果她全无兴趣,用剪刀将姐姐最喜欢的衣裙给剪了,现在正在后院扎马步以作惩罚。” 吕布嘴巴微张,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说!”邬箐恨恨瞪扈三娘一眼:“还不都是你教她的武艺。”,又瞪吕布:“郎君在笑什么,你也想雯儿像琼英一般整日拿兵器砍来砍去不成?” “没有没有。”吕布连忙收了笑,正容摇头:“只是觉得你说的对,女孩子不应每日与兵器相伴。” “郎君说的是,毕竟恁可甚是不喜女子上战场呢。”宿金娘在一旁将散落的瓣收集起来,放入一个瓷盘内,也不知要干甚。 吕布听她话中有刺,抿抿嘴,还没说话,那边邬箐又转头瞪宿金娘:“教她习武也有你的一份儿,莫以为我忘了。” 宿金娘嘿嘿一笑,连忙安抚着这位气鼓鼓的邬昭仪,吕布见不是头,连忙站起:“朕先去后面看看雯儿如何了。” “郎君!”邬箐提高嗓门叫了一声:“还有两炷香时间才准她活动,郎君切莫随意饶过她,不然奴和你没完。” “知晓、知晓,朕定然不会让她起来。” 吕布应承着,一边快速往后院走,这边邬箐听他承诺,方才轻哼一声继续剪着手头的枝。 后院的已经盛开,人行其中能闻见各种香,偶尔能见有蜜蜂飞舞其中,吕布视线扫视过这些草草,转眼就见着自家女儿在丛中扎着马步,一张小脸儿耷拉着,眼角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刚哭过一泡。 摇头失笑一下,吕布抬脚走了过去,小人儿应该比较好哄…… 吧? 春风又拂后庭,温语柔声哄小娃。 自恃有力能止哭,无奈娇声更上楼。 …… 相比临潢府内吕布有些幸福的烦恼,同样行走在草中的辽国皇帝此时已经放下对齐国军队反应的揪心,转而心情大好的在这草地上徒步起来。周围骑兵远远将这边围起向前移动着,有统军契丹贵族不断呼喝着让士卒向远方探查一下,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卷起湿润的黑土与草叶。 “看来齐国到底是些无能的反贼,只是稍占上风就开始享受,白让朕担心如此长时间。”耶律延禧伸手叉腰挺了挺胸膛,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还没动静,看来他们是真的没甚举动了。” “此皆是陛下鸿福。”萧奉先低眉顺眼的在侧后方跟着:“如此陛下也有更多的时间调动军队。” “嗯……”耶律延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着脚前的不知名野一脚踩了上去,停下脚步,站在那回头顾看:“派出去的人该是到了吧?” “算算时日差不多。”萧奉先拱拱手,脸上带着笑容:“还是陛下的主意多,今次当能给齐国声誉以重创。” “唉……”耶律延禧叹息,四周马蹄的声响减弱,护卫的骑兵见着皇帝停步,也纷纷减缓行进的步伐,后面的军队已经在将领喊叫声中停下。 风吹过原野,被战马踩踏出的草腥气顺风飘了过来,耶律延禧身上的柘黄袍衫发出轻微的衣袂声响,他缓缓转过头,翘了翘浓黑的眉毛,背负双手摇头:“这可不是甚可以称道的事情,朕行此事也是被逼的急了……” 再次叹息一声:“但凡朝中的文武能够为朕分忧,朕何以行此下策?” 萧奉先闻言麻利的跪倒,后面几个跟着的朝臣反应过来也是立马矮了一节。 “臣等无能,未能为陛下分忧解难,还请责罚。” “行了行了,要罚早就罚了,日复一日,只知下跪有何用!” “臣无能。”萧奉先闻言还是跪在那喊了一句,抬头看耶律延禧一脸的不耐与烦躁,这才连忙起身,眼珠子一转,微微拱手:“陛下,左右咱们如今也是往南京道而走,不妨在夏日的时候去炭山一行。” “炭山?”耶律延禧神色微微一动,瞟一眼自己这位亲信,迟疑开口:“朕如今正是需要整军备战之际,如何能去凉殿嬉戏游玩。” 缓缓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动,后面的身影连忙跟上。 “陛下,这怎地是游玩?”萧奉先凑近了轻声开口:“恁想,恁已经传旨大石节度使前来迎驾,其所带兵马必然精锐,而随驾的兵马也是精挑细选之辈,这合在一起拉去炭山,那边又空旷,正可整训。 而凉殿可召集朝中文武于此处,既能避暑,也能议政。 何况山北有羊城,乃是贸易之所,恁也可以买些粮米酒肉劳军、赏赐将领,军政两事都不耽搁。” 前面的皇帝走动慢了一拍,萧奉先随他日久,自然知道这是他心动,回头看看,身后几位跟着的朝臣顿时缓了脚步,拉开一段距离。 这人才急忙上前两步凑近了低语:“陛下,朝议、练军都非易事,难免不会弄的恁身心疲惫,此时若是出去狩猎一番,不也正好放松? 要知做事不可极端,一味忙于政事坏了身体,我大辽如何还能战胜齐国? 况且陛下每年都去,只今年不往,岂不是让世人生出惶恐的心思?” “也是,不能让世人以为朕怕了那齐国。”嘴里面嘀咕一句,耶律延禧迟疑着迈动脚步,转过头看向萧奉先:“那……去炭山?” 萧奉先大点其头:“去炭山!” 耶律延禧面上露出笑容,一甩黄袍衣袖,大步向前走去,那背影,似是骨头都轻了两分。 不多久,大批骑兵行进的响动在这片天地传出。 …… “加速加速!让后面的队伍快些跟上!” 旌旗在春风下微微摇晃,方七佛有些焦急的传达着自己的将令,传令的士兵骑着劣马前后奔驰着,一阵阵大小渠帅的吼叫声从队伍中传出,随即轰轰轰的脚步声更加快了三分。 “大将军怎地如此焦急?这般急行军下去,到了睦州也没法子与宋军交战了。” 后方的队列中,马匹踏地,卷起略微湿润的泥土飞上半空,钱振鹏一手拎着大刀,一面转头看去一旁的白延寿。 “我怎知晓。”七贤村出身的渠帅耸耸肩膀:“老子又不是大将军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儿不用他说就明白。” 此去救援圣公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纵使对西军略微感到胆怯,然而多了两千兵甲也给他们略微壮了下胆。 这次主动出击,只要不碰上宋军主力,就算不胜,也不会如前番那般败的太惨,若是能牵制一部分兵力为圣公麾下军队减轻威胁,那就是他们此番的胜利。 蜿蜒的队伍急速前进着,靠着两条腿跑动的士兵大口喘息,不时能听到“呸——”的吐口水声音,视线中,中军竖起代表停止行进的旗帜。 “停!停!大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领军渠帅前往中军——” 马蹄飞驰,又是一名传令兵在尘土飞扬中跑过,白延寿条件反射的喊了一声停下,随即勒下坐骑,与身旁的钱振鹏面面相觑。 急行军的将令不过传出半个时辰,如此快就转换命令也是少见,况且还要带兵的人前去中军。 “……出事了。”白延寿与钱振鹏对视半晌,立马一勒缰绳,胯下马转头之间,留下命令:“你在此约束军队,我上前询问下到底何事。” 钱振鹏有些紧张的点点头,转头下令:“先原地戒备,等后续命令。” 四周士卒连忙跑动,警惕的看向外面,留守的将领抻着头看向远方:“到底发生何事?” 马蹄声渐渐减缓,白延寿跑至中军,见着杜微、高可立,张近仁等将都在,连忙跳下战马一抱拳:“大将军,到底发生何事?” 方七佛一张脸有些发青,缓缓扫视一眼身前几个渠帅点点头:“都到了。”,转头看向一旁面色疲惫的士卒:“将你方才所言再说一遍。” “是。”这士卒拱拱手,转向众人,一身血污尤其显眼,当下抱拳:“小的乃是效力婺州大圣子军中。 圣公被围,二位圣子甚是焦急,我婺州与衢州兵马北上睦州支援圣公,被宋贼于半路埋伏,二圣子方亳被辛兴宗所杀,大圣子被王渊、姚平仲击溃,身负重伤退往东阳,特命小的前来求援。” 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将军,圣公危在旦夕,二位圣子无力援助,一切托付给恁了。” 春风习习,带有春日凉意的气流吹在身上,更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几个渠帅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人人面色复杂的看向方七佛。 许久,僵在马上的统率挥手下令:“继续前行!”(本章完) 第960章 悲喜转换 到来的人们 孟夏末,台州,宁海城。 撕裂黑夜的火光笼罩在城头、街巷,密密麻麻披甲的身影籍着身周火把的光芒在涌入漆黑的城池,时不时因发现敌情爆发一阵呼喊,弓弩呼啸的声音过后,是脚步快速移动的声响。 自打从越州获得兵甲以来,吕师囊一部推进顺利,台州最难打的治所被他连攻数日而破,又获得千余皮甲刀兵,一路追着台州司户参军滕膺至宁海。 纵使城中宋军百般防范,但由于城内有人倒戈,使得这城池的大门被攻破,陷入巷战,只是与城外台州起义军相比,城内的官兵人数过少,实在难以抵挡。 厮杀呐喊的声音在四周沸腾,一道道披甲执锐的将士拼死抵挡蔓延过来的兵锋。 “滕参军快走——” 护卫的兵马此起彼伏的吼叫,一道较为瘦弱的身影狼狈的趴伏在马背上,满脸严肃的回望身后。 远处那燃起的火把光芒将身后的城池照出一个轮廓,双唇颤抖一下,厮杀声远去黑夜之中。 漆黑之中,举着火把、身穿土黄色兵甲的士兵蔓延过街道,鲜血、尸体铺陈在地上,写有宋的旗帜从城头飘下。 宁海陷落。 无数的脚步踩着粘稠的鲜血摘取这处胜利的果实。 东方亮起一抹鱼肚白,略带寒意的风吹过士气高涨的人群,吕师囊穿着铁甲,身披绿色披风,走入城中县衙所在,红润的脸上带着一抹喜色,这是台州最后一个大城,剩下的小县不足为虑。 也就是说,自今日起,这台州姓吕了。 而永乐朝也基本可以确定又拥有了一块能够做为后方的土地,接下来只要石宝回去,等越州的仇道人传来讯息,就可夹攻头顶的明州,届时越、明、台三州连成一片,他们也算是后顾无忧。 对了,还要联系一下处州的陈箍桶、霍成富,这两人离着台州不远,此时我已经有能力支援其他人了…… 心中转动着心思,督战一夜的身影并未有丝毫的困倦之意。 “吕枢密,城内已经没有宋军了。” 脚步声杂乱的传来,石宝拎着滴血的泼风刀走进来,摘去头盔的脸上汗水、血渍混杂,看起来脏兮兮的:“既然这里战事已了,我准备回越州,给我五百套兵甲可好?” 后方,厉天闰压着剑柄而入:“吕枢密,兄弟们打开了库房,里面的钱粮不少,恐是收上来的税,还没来及运出城去。对了,下次若是齐军过来,能不能多换些弓弩,当真是好东西,比咱们自己弄的弓强多了。” “呵,这就要看齐国人愿不愿意给了。”吕师囊一捋胡须,看着两个浴血战将打趣:“或是你们问问自家大哥,他是齐国皇帝的从龙之臣,说不得能替你们说些好话。” “……恁不说这个咱们还可以继续聊下去。”石宝、厉天闰两个脸色一黑,同时开口:“分明是我年长,怎地让他给占了便宜去。” 又转头相互瞪了一眼。 “这我却是不管,那是你们三人的事情。”吕师囊哈哈一笑,颇有些看人好戏的神情。 对面石宝、厉天闰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说正事吧。” 吕师囊挥挥手,缓缓收了笑容,有士卒打了清水过来请二人洗脸,这二人随即就着端脸盆的人洗着外面裸露的肌肤,清彻的液体很快变得浑浊。 “适才你二人过来时我想过,台州已经被我军拿下,下一步应是被夹在中间的明州,至于温州……” 石宝听说到自己家乡,耳朵一动,抬头看向吕师囊,那边的声音继续传来。 “需要先同处州的陈、霍两位渠帅联系后才能决定。” “官军不等人,怕是不会让我等如此轻易达成目的。”厉天闰拿着白巾擦一把脸,神色有些复杂:“圣公那里也需要咱们支援,不妨先去……” “报——” 洪亮沙哑的声音打断几人的交谈,几个人转头看去,石宝没来得及擦干水渍,顿时甩下来几滴液体,连忙伸手抹一把脸盘儿。 满身风尘的士卒跑入进来,噗通摔倒在地,来不及爬起,连忙将手中攥着的竹筒举起来:“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场中三个领军之人顿时神色沉了下来,厉天闰上前一步,一把拿过,看眼火漆封口,一把打开取出里面的纸张交给吕师囊,自己与石宝两人站在他身后伸着头看着写有字体的书信,眼睛慢慢瞪大了起来。 这字是方七佛写的,永乐大将军的印章还盖在左边落款处: “壬子,我驰援睦州,与西军战于严陵山附近,溃东南兵三万,战西军杨惟忠、王涣于野,浴血而战多有死伤,今,十余日血战无果,悲愤退去。 听闻青溪已陷,圣公退往帮源峒,凡能斩首者赏,不问是非,即行捕杀邀赏,多有入居民家中,杀无辜百姓无数,睦州已是千里白骨之所。 另,婺州、衢州之兵亦败,只大圣子伤重身免。 戊辰 永乐大将军——方七佛” 嘭—— 手掌重重拍在一旁桌子上,吕师囊霍然起身,铁青着一张脸站了几息方才深深吸口气:“睦州完了,宋军好狠的心。” 石宝、厉天闰两个也是神色沉凝,转头相互看了一眼,“啧……”“唉……”的叹息声从口中传出。 吕师囊闭了闭眼睛,几息之后睁开,转过身看着石宝、厉天闰:“石宝你也别回越州了,我准备即刻攻明州取他做后路,不然同时面对西面的宋军与明州多半会力不从心。 我现在写信给方大将军与仇道人,此时不是哀伤悲叹的时候,请他们立即配合咱们一起夺明州。” “一切听吕枢密的。”石宝一点头,没有拒绝。 “那我去集合军队。”厉天闰吸一口气,笑中带苦的说着:“往好处想,咱们现今在宁海,上面就是明州,离的近。” 另两人同时露出苦笑。 宋宣和三年孟夏下旬,西军围攻帮源峒数日未果,寻到熟悉地理的人,由小径攻入,方腊退入石洞中躲藏起来,让王禀等人寻之不及。仲夏中,刘镇领兵到来,时在军中的吴玠年轻气盛,听闻大军围此地数日未有成果,年轻气盛的低阶将官与自家兄弟吴璘带人潜入溪谷,抓住外出采野果的妇人,一番逼问得知方腊藏身之处,仗着武艺高强当即杀入洞中,连杀十数人将自以为安全的方腊俘获,功成身退。 随即得知入口的西军大举攻入,洞内义军大量被杀死俘虏,方腊军中悍将贝应夔、米泉死于乱军中,国师邓元觉、侍郎高玉被反身杀回的吴玠、吴璘两兄弟所杀,猛将司行方伤重未愈,冲突中被刘延庆、刘光世所害。 只王寅仗着胯下战马神俊,又有庞万春、计稷、雷炯三将相帮逃出升天,只可惜突围中计稷、雷炯为淮西钤辖何灌射杀于马下,只走了善于林战的庞万春一个。 而这些事情,远在北地的人仍是毫不知情。 …… 临潢府,城外的田野一片郁郁葱葱。 连续两日的雨水浇灌,田地里的庄稼又长高了一截,牧民驱赶着牛羊踏上草地,任其低着头吃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青草、嫩叶,脸上笑开了褶子。 略微湿润的土地偶尔能看到水洼泥坑,车轮咕噜噜的从上面碾过,沿着道路一直向城池方向兴趣,三五成群的骑兵不时巡视而过,赶车的汉子时不时的扫过去一眼,羡慕的神情肉眼可见。 一些牧民、农人也在山丘、田间站起身,瞧看着这边行进的队伍,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们虽是普通百姓,然而近两年见的军队多了,也有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一支被军队护送上来车队,只看那数十辆高高鼓起,被遮盖住的货物,就知是些怕雨水浇淋的东西。 至于是些什么,各人的心中都有猜测,却是不敢随意的讨论。 他们这些在京城附近讨生活的底层百姓都活的很谨慎,关起门来可以肆意的评论探讨、只是在外还是闭上嘴的好,谁知道那些士兵听去会不会过来寻自己的麻烦,就是不怪罪,纵马在田里跑一圈也承受不起。 只是还好,齐军军纪没败坏如前辽在时一般,那些番兵番将几乎不拿他们当人看,纵马而过乃是时常有的事。 “今年看来是个好收成。”战马上,李助同样在打量着路过的田野耕地,又望望山丘上一道道四蹄着地的身影,笑眯眯的脸上带上几分真挚:“此番回朝虽晚了些,然而拉来这般多东西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转头看向在马上有些痛苦的安道全:“安神医可还好?这里离临潢府很近了,待入了城,我安排你先去休息,有个甚事可以明日再说。” “多谢李光禄了。”安道全忍不住将双腿再分开一些:“我只是少骑马匹,不太适应。” “那以后还是跟着坐马车吧。”杨林在旁嘿嘿一笑:“这里不是宋地可比,战马应有尽有,就算恁要用四匹马去拉车都可。” 安道全苦笑摇头,侧身朝他拱手:“恁还是饶了我吧,小可还想多活两年。” 顿了一下,这位神医眼珠一动,连忙拉住胯下战马,跳下马鞍:“不过恁倒是提醒小可了,身旁这般多马车,何必非要骑在马上?” 说完话的身影连忙爬上了一旁的车辆,嘻嘻哈哈的声音从这队伍中传来。 …… “前面就是临潢府了。” 站在车辕上的妇人兴奋的叫喊一声,随即低头跑回车厢,一扯看书的身影:“郎君莫再看了,临潢府就要到了。” “知晓了,莫要晃了。”吕嗣延无奈抬头,将手中书一合:“夫人还是将心情收拾一下,这般兴奋进了临潢府,容易口无遮拦惹人不喜。” “奴怎地就口无遮拦了!”那中年妇人陡然色变,伸手到自家男人胳膊处,拿捏住只一拧。 “嗷嗷嗷,嘶——,夫人轻着些。” “哼,郎君今日要是不解释清楚为何奴口无遮拦,须是饶不了你。”妇人口中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是小了。 “等……噢——嘶……” 说错话的一家之主眼珠子直转,却是想不出敷衍的话语,只能在那装腔作势的喊疼。 车厢里,一时间充满了打闹的声响。 …… 临潢府。 街上巡弋的差役多了起来,自仲上月下旬以来,上官发下命令要求维持街市上的安全,确保前来参加科考的读书人的安全,又将负责街市安全的几个都头单独叫去嘱托一番。 这些吃着公家饭的差役自然知道上面对此重视无比,毕竟自家头儿接了临潢府府尹警告,“本次科举出了事本官定要被追责摘去官帽,在那之前本府定拔了你们的皮!” 层层下传间,这些下面的差役哪里还敢敷衍,一个个找到街上的闲汉挨个儿警告,又风雨无阻的在街上巡查,是以这两月间,坊间的治安好了不少,让一众平民百姓对自家头上的官老爷们赞誉有加。 只是这等祥和的情形落在有些人的眼中,仍是有着烦恼。 “那些贵客还没找到?”书案后面的身影向后靠了靠,吕布眉头皱起:“竟是能瞒过你的眼线,倒也是不易。” 乔冽抓抓下巴乱糟糟的胡须:“臣怀疑有人在帮着这些人隐藏,只是一时间查不出到底是何人。” “此一点定……” 正说话间,房门陡然打开,余呈的身影堵住射入房中的阳光,投下一个大大的影子拱手躬身:“陛下恕罪,皇城外有人禀报,李光禄带了几十车粮食茶叶回来……” “哦?”吕布站起身绕过桌案,脸上浮现喜色:“这倒是朕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 乔冽有些惭愧低头。 吕布余光看着,只是拍他肩膀一下,看着余呈未起身:“还有何事,一并说了吧。” 余成迟疑一下,点头:“有自称陛下族人的车队也到了城门附近,司农寺卿吕岩已经前去辨认。” 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起来,吕布往前走了两步,口中“终是来了啊……”呢喃一句,随后一挥手:“稍后传他们进来。” 门外的大汉躬身退下。(本章完) 第961章 这我好像知道啊 稍早之前。 六辆马车,四辆载人,两辆载物,路面虽是夯实,然而土道难免因雨雪出现坑洼,崎岖的道路导致车辕后方部份轻微摇晃。 车厢两侧窗帘拉起,正中的门帘分开,挤着一张张好奇张望的面孔,好似连着周边的民众在他们眼中也是一种新鲜的风景,张望够了身旁,望去远方的视线,已是能看着呈现灰色的城池轮廓。 “终于到上京了。” 四辆马车里,第二辆车中的吕嗣立是跟过耶律延禧游走五京的,其余人除了身为家主的吕嗣延,其余人几乎都没出过析津府的范围。 “上京看起来并不怎样啊……”跟在更后面的吕岩兄弟吕介石踮着脚站在车辕上看:“感觉比南京差远了。” “二哥恁地挑剔,你在南京能有在这里的地位?”柔弱的声音在后传来,一不过及笄之年的女子同样探头在外,闻言扫了青年一眼:“不然咱们也不会过来了。” “啰……啰嗦!”被自家妹子一句话搞得红了面皮的青年瞪他一眼,随即气哼哼的坐回车厢:“听说上京正在筹备科举,正好,我原是打算参加明年大辽的科举,现在虽说没了机会,也正好参加下齐国的科举,看是何水平。” 车子向前行进,不时晃动一下,说完话的吕介石双手抱胸,等了半天没听着妹子说话,不由提高了些音量:“三姐,我说我要参加齐国科举,你听着没有。” 将头伸在外面的少女朝天翻个白眼,转头说一句:“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别和我说话。”,用手揉揉额头,故做头疼状:“大哥与观弟都聪明的很,怎么中间出了你这么个奇才。” “我……我怎么了我?吕玉鉴!好歹我是你二哥,你要尊重我!”被自家妹子堵得说不出话的少年叫了起来。 只是那边的少女却已经是懒的搭腔,只是出神的看着两侧的林野,一亩亩良田长出青绿之色,忙活的农人站在田埂上,带着斗笠、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光着脚的孩童看着车上的少女,嘻嘻哈哈的追着跑了两步。 临潢府在视野中更大了,官道变得宽敞平缓,延绵数里的城墙,古朴、巍峨,吕家人望着这横亘东西的墙头,脸上纷纷露出笑容,其中有女眷抱起怀中的婴孩儿指指墙壁轻声说了什么。 不久,吕家的马车平静无奇的从南城门而入,随后在城内的街边停下,却是吕嗣延、吕嗣立两兄弟意图看看这有汉城别称的南城如今到底如何了。 “你们先往前走着,我同嗣立一会儿就追上去。” 虽是中年仍然算的上有副好皮囊的男人挥挥手,示意车辆去前面,随后同着自己兄弟站在街边看着马车远去,这才捶捶腰,抻抻腿。 “再不走两步,我这老骨头就要散架了。” “还是兄长有主意,我也坐车坐的不耐,真不知家中女眷如何忍下来的。” 两个中年兄弟说着话,活动着身子骨慢悠悠向前走着,曾经在辽国做到枢密直学士的弟弟来回打量着:“这上京好像变了不少,记得天庆元年的时候我随耶律延禧来过这里,如今已是没了当年的样子。” 走走停停,吕嗣延不时从摊位上拿起东西看看,看着合心意的发钗掏钱买下来,随手放入怀中:“也看不出这里前两年经历过战乱。” 转头顾看着,这南京吕家家主脸上一派轻松的表情:“我记得当年还谋过这里的官职,可惜当时好几家竞争激烈,最后还是被姓赵的拿了下来。” “如今还是姓了吕。”吕嗣立捋着打理整齐的胡须,笑的颇有两分小人得志之感。 自然,一旁的兄长也是不遑多让。 两人说说走走,经过了这边的街道,转头中,吕嗣立顿住了脚步,侧首一直看着巷道内部。 “以后有些话还是莫要……嗯?嗣立,你做甚呢?”吕嗣延说着话陡然感觉身旁少了人,连忙住脚,转头看去,自家兄弟还是站在那边没有动。 “好像……看到个熟人。” 歪了下头,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的男人迟疑的转头看向兄长,又转头看去巷道,脑袋连连晃动:“不对、不对,应该是看错了,那人不可能在这里。” “你到底在说甚?” “没什么,没什么。” 吕嗣立转过头拉着兄长的胳膊,已经没了闲逛的心思:“快些走吧,咱们先去通知岩儿与观儿,越早见到陛下越好。” 吕嗣延点点头,不再去纠结自家弟弟适才奇怪的样子,顺着话道:“说的也是,早日见到早日没心事。” 急匆匆的脚步迈动,不过顿饭功夫追上在前方停下等人的车队,随后六辆马车再次向着皇城方向驶去。 不多久,马车在一队队黑甲士卒的注视下缓缓进入皇城,由一队骑兵引导着停在内皇宫的门前,吕家一行人有些拘谨的下来马车,接到消息的吕岩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不同于现今辽国士兵的精气神,屹立站岗的甲士带给他们的更多是一种淡淡的威胁感,那视线扫过来之时,让吕家的妇孺忍不住的移开视线,不敢直视。 “这些都是皇宫的武卫,你小子怕什么。” 吕岩站在父亲吕嗣延的身旁,视线时不时转动去看自己的妻儿,扫视中却是发现自家兄弟在旁战战兢兢的,抬手一个巴掌拍过去:“我还是司农寺卿呢,怎地不见你怕。” “谁……谁怕了。”吕介石一挺胸,继而塌下去:“就是他们目光怪渗人的,之前在析津府时,没见过这样的兵。” 吕岩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与父亲、叔父对视一眼,摇摇头,拍拍兄弟肩膀:“好了,在后面守好规矩就是,莫要有多余动作。” 片刻,有太监从皇城内跑出来,小心谨慎的朝着众人施礼,随后又低头洪声道:“陛下传旨召见,请各位随小的入宫。” 当下吕家一众人吸口气,吕嗣延、吕嗣立在前,吕岩落后半步,其余人依着男女辈分排在后面,跟在这太监走了进去。 没心思去瞧看皇宫的景色,皇宫中的气氛,在风水墙与石雕、卫士的衬托下有着极强的压迫感,随着深入似是活过来一般压了过来,让各有心思的吕家人不敢过造次。 小心翼翼的从台阶走过,看着岩石雕琢的方砖,一路往前延伸,两边立着各种猛兽石灯,宫娥太监来往走动,不知忙碌着些什么。 天光在云间走着,已经不知走到哪里的众人有些昏头转向,跟着前面的身影踏入一座大殿。 “陛下马上就来,还请各位稍等。” 太监口中说了一声,随后就退了下去。宫殿不大,里面桌椅齐全,只看摆设甚是讲究,只是吕家三个做官的男人都知晓,这里并非是正经接待的地方。 “陛下……如何看待我吕家?”吕嗣延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山水画,没心思上前品鉴,摸着胡须看向自己儿子。 “父亲。”吕岩抿抿嘴,四下看一眼:“陛下对我和观弟还是器重的,只是他毕竟少小离家,且是马上皇帝。” 没头没脑的话让两个听着的中年男人一皱眉,随即又舒展开,吕嗣立叹口气:“来之前就想过了,他这等自己起家的人,对家族的感情寡淡也是正常。” “那就看今后能立多少功劳就是。”吕嗣延揪着胡子说了一句,转眼看着家中妇孺并未擅自就坐,只是站着在好奇打量四周,心中有些安慰,还是省心的。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陛下驾到——” 就见吕布一身黑底红边金纹的服侍大步走进来,左右一高大魁梧、一肥壮的两个汉子护卫身后,后面跟着十八名甲士,走到门口分左右站定。 房里的吕家人连忙恭敬转身,吕岩撤步到父亲与叔父的后面作揖行礼:“拜见陛下。” 人员不昌。 这四个字陡然跳入脑海,视线中,站在前方的身影一目了然,最年长的就是吕家两兄弟,往上没有老一辈,往下小一辈的也不多除了吕岩兄妹三人…… 视线扫了一下吕嗣立后方,有两个嫁为人妇的女子与其夫君,再往下只有一两个孩童,总人数不过双十之数。 说时迟,其实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吕布龙行虎步的走到近前,脸上控制着做出友善的笑容:“这里没有外人,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随即走到前方主位上落座,吕嗣延、吕嗣立两人眼睁睁看着余成、卫鹤两个定然不是自家人的走去吕布身侧站定。 吕布呵呵一笑,宽大的衣袖一挥:“都坐。” “谢陛下!” 吕家众人谢过,纷纷走去两旁下手坐了下去。 …… 车辆入皇城、吕家前来投靠的消息并没有传开,也无人在意,随着齐国稳定,这里越来越多的人走入城池绕过。 南城一处普通宅院,十几道身影坐在一起围着一张图纸瞧看,最中间的人长的浓眉大眼,一副好相貌,用手指敲打着桌子:“科举将近,这地方就是应试之所,可惜得知消息过晚,不然混入其中做些手脚,一把火点了更快,如今只能趁其不备实施突袭。” 有人抬头嘴唇动了动,中间的人看过去:“咱们的内应如今地位不高,搞到这图纸已经是不易,不用怀疑其人,他亦是俺们契丹贵族,不得已才投降,如今迷途知返,当不是做假,若不然,你我今日早已被齐军捉了。” 那边的身影低下头,他顿了一下左右看看:“还有一点,若不是为了这东西,俺也不会出去,今日多注意外面动静,齐国街上动静不……” 吱呀—— 房门开启,围成一圈的汉子纷纷伸手入怀,只中间站着的身影挥了下手,外面走入的身影急急忙关门,气急败坏出声:“谁让你出去的!不是说好有甚事先与我相商,被人看着你这是要我一家老小的命!” 那人淡淡伸手止住他,向旁边一指:“冷静些,没人看着俺,先坐。” 身影气呼呼的坐下。 …… “今日就到这里吧,朕有些乏了。” 天光西斜而入,一直交谈的声音渐渐缓了下来,吕布坐着的身影站起,两旁的吕家人也连忙跟着起身。 “结束了?我要出,唔……” 只有六七岁的身影早就不耐听大人讲话,偏身跳下座椅就要跑。 一旁的妇人连忙用手拦着已经没了耐性的孩童,拉回来的同时一手捂着嘴,不让其叫喊打断皇帝的说话。 “看来聊的时间久了一些,孩子已经有些急了。”玩笑的说了一句,那边的妇人连忙要拉着孩子请罪,吕布伸手止住:“朕也有孩子,如何不知这是其天性,不必为此请罪。” “多谢陛下宽宏。”吕岩在旁拱手,那是他的孩子,按着辈分该是叫吕布叔父。 吕布只是挥挥手,高大的身影前行:“说了自家人不用多礼。” 将要迈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对了,你们去了住处先低调几日,莫要随处乱晃,最近临潢府有些不太平。” 吕嗣延兄弟俩先是本能的应了一声,随后两人相互看看,做哥哥的使了个眼色,吕嗣立沉吟下开口:“我等来时见街上官差不少,百姓安居乐业……不知陛下说的是何意?” 吕布本待不说,想想都已经开了口随即微微侧首:“辽国那边有人透露消息,要让朕开不成科举,偏生城中有人帮对方,朕麾下的人正在努力搜寻。” 转过头,走出大门的身影声音传去后面:“总之你等知道就行,朕可不想你等第一日来就……” “陛下。”后面吕嗣立突然上前两步走到门边,开口打断:“这……恁说的人,我好像是看到了。” 正下台阶的皇帝陡然停住,后面跟着的余呈、卫鹤也止住脚步,回头惊奇打量一番门边的身影。 吕布霍然转身,一步迈过两级台阶上来,走去这身体的叔父跟前:“你看到了?” 对面缓缓点头。(本章完) 第962章 捉人 招供 夕阳挂上西边,下了值的人在三三两两的从衙门离开,穿着官袍朝服的人上了马车或是牛车,瘫坐在车里一动不想动,随着车子走动轻微晃着身体,不久发出绵长呼吸。 街道上,巡弋而过差役满脸疲乏,机械的挪动着双脚走过路面,心中不断念道着今月过了就好,随后看看天色,松了口气,腰间插着铁尺往回走动。 浑然没觉街道上行人比往日似乎多了一些,毕竟已是黄昏,到了饭点儿之时,不少人选择去往酒肆、旅店用餐,喧嚣之中,迎人送客的店伙计高声唱着客来,引人而入。 乔冽同卢彦伦走上街角酒店的二楼,临窗坐下,吩咐店伙计送来酒水肉菜,饶有兴趣的看向外面用眼神示意一下。 “……就是那处巷道吧。” “按照陛下给出的图示,应是那边。”卢彦伦顺着目光看一眼,砸吧一下嘴:“那里有几个是原来的辽臣,不过都是汉人。” “灯下黑啊……”乔冽叹口气,提一杯酒:“光查找容易藏人的地方了,倒是把这些人忘了。” “也不怪尚书,谁会想到他们还会掺和进这等事情里。”卢彦伦与对面碰了下杯,一口喝下,自嘲一笑:“恁要是还惦记着他们,现在该轮到卢某战战兢兢了。” “福生无量天尊。”乔冽低垂着眼帘习惯性的诵一声道号,眼中有怒火在烧:“今次我倒要看看,到底都是谁这般不知死。” 轰轰轰—— 有军队从酒楼下走过,扛着撞锤的身影让街上的人窃窃私语,沉默中,黑色的浪潮渐渐逼近被圈定的巷道。 …… 南城靠北,这里是前朝所谓的达官贵人之地,当时多有人在朝里面任职,虽说都是些七八品的小官,然对常人而言,这里已经是足够的富贵之处。 街巷里,有三家最是出众,毛家、李家、沈家,都是官场的常客,就算投降至今,也有子弟在临潢府做胥吏或是入军中凭本事搏杀,维持着自家在这上京的体面。 是以纵使如今不如以前,往来串门的人也是不少,家中的男子也愿意和人交流会客,这是自家还有影响力的体现,若是门可罗雀,那才是他们的噩梦。 然而今日,迎入门内的客人让人感觉事情不对。 “毛兄,你我皆在军中为将,算是有份香火情,是以告诫你一声,意图谋反、有意在科举之日制造混乱,乃是死罪,若是现在你将人交出来,我还可以为你向卢府尹美言几句。” 没有落座的孙延寿站在厅堂中央,看着对面四十许的汉子。 “你这是污蔑!” 名叫毛子廉的身影站起来,用手指着孙延寿:“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孙延寿摇摇头,脸上古怪的笑了一下,嘴角勾起:“今日还真就没证据了,你能怎地?” 砰—— 大手拍了下桌子,身材魁梧的毛子廉站起身,满面通红:“那咱们就手下见真……” 轰轰轰—— 愤怒的话语没有说完,奔跑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前院大门发出“怦——”一声巨响,随后顶盔掼甲的士卒出现在房门外。 面色通红的中年人唰一下白了脸,眼睁睁看着士兵跑了进来,一杆杆长枪、横刀、手弩带着寒芒指向自己。 “冥顽不灵。”一字一顿的说了一句,孙延寿陡然大喝:“给老子搜,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喏!”轰然应诺的声音在屋中回荡,一道道身影开始移动。 站着的身影没有说话,木然的看着士兵从两旁跑过进入后院,惊叫、怒骂的声音在后院传来,继而有一声“在这!”,让这四十许的汉子闭上眼睛。 刀兵碰撞,惨叫声、喊杀声一时间在后面响彻天空,孙延寿看一眼血色褪尽的脸,走过去伸手拍拍他脸颊:“毛兄,趁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向府尹相公交代吧。” 挺起胸的将领刚要踌躇满志的发出命令,“快追——”“别让他跑了!”“上墙了!”的叫声乱糟糟传来,孙延寿面色一变,快步从他身旁而过,去往后院。 十数具尸体横沉在此,鲜血肆意的流淌在院中,汇聚成几个不小的血泊,孙延寿视若无睹,张口询问:“怎生回事?” 有人上前一指:“禀校尉,贼人中有身手强悍的,越墙逃了。” 孙延寿连忙顺着士卒抬起手臂看去,两人高的墙壁上插着两三枚箭矢,顿时愣了一下,抬头看看仅剩一个光团的日头,辨认一下方向,叹口气:“罢了,反正跑不掉。” 转过身大喝:“拿人!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带走!” 身上沾染着鲜血的士兵四处出击。 …… 啪嗒—— 跳过围墙的身影就势一个翻滚卸去力道,站起身露出浓眉大眼的面孔,正是之前在屋中发号施令的身影,向前跑了两步,随后站住,双眼警惕的看着倚靠在墙壁上,阴影下,抱着一把弯刀的人看不清相貌。 “……萧仲恭,萧祥稳,没想到是你。”移刺成口中说了一句,放下抱着的双手,走前两步站到街道中央:“本班详稳被当成死士出来做事,也不知耶律延禧怎生想的。” “住口!圣上之名岂是你这汉狗能直呼的!”萧姓大汉戟手一指,双眼瞪圆。 “俺是契丹人。”换了契丹话说了一句,移刺成看着愣住的身影露齿一笑,将戴着的官帽一揪,露出已经长长不少的头发,转了下脑袋:“看,新蓄的头发。” 两旁院落中传来呼喊哀求的声音,萧仲恭沉默一息,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既然你知道俺是本班详稳,那应该是军中之人,皮室军还是斡鲁朵,亦或孩儿班?” “斡鲁朵。”移刺成大大方方承认,看着手持短刀的身影摇摇头:“俺知道你甚意思,俺祖上是横帐贵族又如何?别套交情了,投降吧,这里前后都有披甲的士兵封堵,纵然你武力过人,也是不可能跑出去的。 再者……” 迈步踏前一步:“辽国气数已尽,耶律延禧那等无能之辈守不住江山的,听闻你也是机敏过人之辈,总不会没看出来吧。” 那边萧仲恭沉默一下,陡然耳朵一动,转头看着有士卒的身影在后面巷道口出现,转过头来,对面也有士卒挺着刀枪在行进,微微咧开嘴:“守不守的住,总要试过才知道。” 身子微微弓起,短刀锋刃向外,斜举上空。 “啧……”移刺成歪了歪头,呛——,拔出弯刀:“早前就听说你,今日让俺看看,凭甚你能做班使。” 踏踏踏—— 落日余晖下,身影在接近,呼喝的声音从两人口中暴出,刀锋碰撞的火在两人方寸间绽开,穿甲的人偶尔后退两步,随后跑来的士卒蜂拥而上,将萧仲恭死死压制在身下,有人掏出绳索,五大绑的俘虏重新出现在人面前。 “啐——” 带血的口水落在地上,移刺成用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嘶……”吸口凉气,抚摸一下皮甲上的划痕,瞪一眼被几个士卒押着的萧仲恭:“带走。” 那边被俘的人也不再挣扎,似乎认命一般被穿着黑甲的士卒推搡着走向街外,这边伤了的契丹将领这才抬起弯刀看了看,刀锋上,大大小小七八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入娘的,刀也废了。”随手将弯刀归鞘,扔给一旁等着他的士卒,向往走着的身影嘟嘟囔囔:“名不虚传啊,到底是当年孩儿班的班使,啧……” 天色昏暗下来,一支支火把被人举着,一个个绝望的身影被压着走出大门,苦寒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 “抓着……嗯?都总管怎地这般模样?”孙延寿正带着士兵走过,看着从后面出来的身影神情有些惊愕,火把下,移刺成嘴角破皮鼓起,身上穿着的黑色犀皮甲上三道裂开的划痕看着甚是严重。 “热血上头了。”移刺成口中说了句,随后摇头:“娘的,以前的声名累人啊。” 孙延寿摸摸脑袋,不太明白他说的甚意思,只是那边的移刺成也没解释的欲望,走上前看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身影,挥挥手:“走吧,今夜还要审讯这些人,希望他们嘴软一些,不然是别想睡了。” 身旁的孙延寿没有说话,他只是卫府的校尉,领军抓人这事用的上他,审问可就不关他的事情。 火光照耀之下,蜿蜒的队伍向着大牢而去,一路上,被俘的的人惹来更多人的围观,指指点点的人群中,有人吃惊的看着被押走的队伍,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 啪—— 啪—— 皮鞭在空旷的室内响起,潮湿的地面偶尔有一两根发黑的稻草,鞋底踩上去发出沙沙之声,气喘吁吁的身影被映在墙壁上。 细长的黑影随着粗黑的手臂扬起,狠狠落下去,“啊——”每一下起落都带起一声哀嚎,有鲜血随着挥舞落在地面。 视线拉远,穿着牢头儿服饰的身影正在拷打木架上的人,旁边木架上,书生模样的方肥脸色铁青,已经没了生息,身上满是一道道鞭痕,却是被拷打致死。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啪—— 挥鞭的身影停下来,上前拿鞭子将人下巴一拖,露出方腊那张粗豪的面孔,转身向着狱卒说了一句:“泼水。” 脚步走远,拎着水桶上前的人手臂往前一送,一桶清水飞出。 哗—— “继续。” 哗—— 哗—— “呃……”嘴里面发出一声呻吟,原本东南一地最有权威的身影勉强睁开眼睛。 抬起手止住要继续泼水的同僚,牢头儿上前,先隔空抖了下皮鞭。 啪—— 一声脆响炸裂,牢头儿照例询问:“方腊,愿意招了吗?” 随即狞笑一声:“我劝你别说,爷爷我还没打过瘾。” “呼……呼……” 艰难的喘息两下,方腊勉强睁开眼睛,有些悲哀的看眼旁边木架上的族弟,闭上眼睛。 那牢头儿“呵呵——”轻笑一声,举起手臂。 “我……招……” 刚刚挥起的手臂停住,带有笑意的脸庞陡然色变:“小毕样子,也是个软骨头呢,还反贼头子,啐——” 一口浓痰从方腊脸庞一侧飞过。 被打的遍体鳞伤的身影闭上眼,有液体从脸颊滑过,也不知是清水还是眼泪。 那牢头儿转头,一指木架上的身影:“都傻愣着干甚,还不赶快将咱们圣公给请下来,没听到人愿意开金口了吗。” “哈哈哈,说的是,小人这就来伺候圣公。” “哎呦——圣公,对不住,让恁受苦了,小的这就放恁下来。” “圣公,恁看俺这解绑的力度合适不?” 旁边的狱卒嘻嘻哈哈的上前,七手八脚的粗鲁将人放下,方腊全程闭着眼不搭话。 那牢头儿看看方腊的样子,伸手拿起一旁擦汗的白巾,过去对着他的脸使劲抹了几下。 酸臭的气息入鼻,没了力气的方腊籽是反抗不得,默默任他施为,牢头儿将白巾一拿,看着恢复几分“干净”脸皮的囚犯点点头:“再给圣公换身新囚服。” 笑呵呵的看着无力趴在地上的身影:“莫要让他这凄惨的样子污了统军的眼睛。” 不久,几个狱卒拖着行动不便的方腊走出大牢,一路走入军中,低头哈腰的对着守卫的士卒说了两句,随即被带着走去中军大帐。 不多时有人传牢头儿进去。 这人连忙弓着身子跑进去,低着头,看着视线两旁都是穿着战靴的脚,噗通跪下:“禀大元帅,那死囚愿意招了。” 王禀坐在帅位上,低下眼睛看眼牢头儿:“嗯,辛苦了,去后面领赏吧。” 转头对着亲兵道:“将人带上来。” 那牢头儿千恩万谢的出去,随即亲兵架着方腊走进来,伸手一放,这位东南义军领袖嘭一声砸在地面。 “方腊……”王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儿到底怎么死的。” 两旁,王涣、王渊、辛兴宗等将也是低头看他,那穿着白衣的身影在地上咕涌一下,随即抬起脸,吃力的喘息两声:“我也不知详情,只是军中有人上报李助杀了个西军将领。” “李助?”王禀皱眉,一拍桌子站起身,向前倾斜的死死盯着着他:“他在哪?” “呵呵……”方腊咧嘴一笑,随即好似太疼一般,收了笑容:“齐国,呼呼……他是齐国的官员,有本事……呼……你去抓啊!” 帅位上的人手臂挥出。 嘭—— 桌上的黄铜镇纸从方腊头上弹起,打着旋儿的掉在地上。 方腊本就被拷打的虚弱,那里受得了这等重击,顿时又昏死过去,王禀脸颊抽搐一下,手一指:“打水,泼醒他。” 有侍卫出去,这才掩饰尴尬似的开口:“今天必要他说出还有几个领头的名字。” 随即坐下,一双手死死握紧。 齐国……(本章完) 第963章 清除 恢复 第963章 清除 恢复 而在北边,同样有人被从牢中带出。 “我以为你骨头会硬一些,没想到俺还没出门就被叫回来了。”移刺成嘴角肿起,看着稍显狼狈的萧仲恭,对方身上没有被严刑逼供的痕迹。 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俺已经向圣上尽过忠了,现在起,这条命是俺自己的。”伸手理了下脑门两侧的孤零零的发辫,手腕间的铁链哗啦作响,萧仲恭看向移刺成:“走吧,带俺去见临潢府府尹。” “啧……”移刺成神色颇为不爽,上下打量着他:“真想叫人把你吊起来抽一顿。” 转身向外走着,萧仲恭垂着双手跟在他身后,后方几个士卒举着火把跟在身后,此时已是过了晚膳时间,不长的队伍走出大牢房门,将他押上监车。 轱辘—— 木轮碾过夯实的土地道路,萧仲恭身体随着车子晃动,看眼漆黑的夜空,这契丹贵族转头看着旁边骑上战马的身影:“俺其实一直很疑惑,你们是怎么找到俺们的,来了这里近一个月都没人寻来,你等找的如此精准,着实让人想不通。” 战马徐徐而行,火把的光芒照在移刺成的脸上明暗不定,闻言转头古怪的看下他:“这就要问你了。” “俺?”萧仲恭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你是说临潢府内有人认出俺了?!这不可能,俺就今日……” “啊,对,就是今日。”马上的契丹汉子笑的有些恶劣:“你这本班祥稳一直随着圣驾,虽然露面不多,可是到底也被不少官员看见过。” 夜风拂过,火把呼啦出声,火焰向着后方飘动,萧仲恭的面色隐入黑暗,显得阴沉:“俺是在上值之日出的门。” “所以说你倒霉,今日有人刚刚入城就看着你了。”移刺成的声音隐隐透着欢快:“你今日不出门八成啥事也没有。” 监车中的身影张了张口,一个字未能说出,半晌重重叹息一声。 前方,临潢府留守司的门匾已经在望。 …… 临潢府东侧一处庭院。 阴云遮住天空的明月,有人在庭院中来回转悠着,半晌听着大门开启的声音,连忙抬头看去,见着自家主人回来顿时大喜,连忙迎上前:“主人,你怎地才回来。” “怎地了?”酒气从耶律挞不野的口中散出,喝的五迷三道的身影走过来,抬手重重拍在这人肩膀上,前后摇晃一下:“俺去哪里……还用和你说?” “小人不是这意思。”这人跺跺脚,一脸焦急,看眼好奇望着自己两人的门房,连忙凑近一些低声开口:“主人,有要事,还请恁进屋……” “在这里……说。”耶律挞不野歪着脑袋看着他,收回手往地上重重一指,喝多的身子失了平衡,顿时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又站住了:“嗯……说!” “呃……”仆人的嗓子发出一声绝望的声音,先冲着其余靠近仆役挥手暴喝:“看什么看,做自己事去!”,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透着哀求:“主人莫要这般,是城西的事情。” “城……北?那里,嗝……汉狗扎堆的地儿,有什么不能……”耶律挞不野先是挥了下手,话没说完,陡然定在那里,醉眼慢慢睁大,一把将面前想哭的仆人揪过来,喷着酒气的大嘴对着他的脸面开合:“你说甚?城北?是俺想的那个城北不是?” 酒气、口臭、夹着唾沫喷在仆人脸上,那人连手都没敢抬,只是一个劲儿的点着脑袋。 耶律挞不野脸色大变,只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直蹿到后脑勺,连着酒都醒了,一把抓着这仆人的胳膊:“走,屋里说。” 急匆匆迈步跑去一旁书房,随即一阵惊呼声从刚刚亮起烛光的房中响起,让外面的仆役使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久,自家主人快速跑出,矫健的步伐一点不像喝醉一般。 …… 篝火、烛光照亮了留守司的房间,忙碌的身影在进进出出,今日夜间这里的胥吏与官员怕是要很晚才能回去,只是这些人也没甚怨言,类似这种突发状况的工作,在齐国是有一套独特的军功计算方式。 虽说不能跟战场上斩首敌军相提并论,然而他们本就不需上战场,能默默积攒功劳换取军功爵,何乐而不为? 持着兵器的留守司士兵偏过头,大厅中传来萧仲恭独特的嗓音:“……这边联络的人大都是以前的契丹官员,给俺支笔,俺写个名单给你们。” 燃烧的灯芯爆出一声轻响,卢彦伦静静看着带着铁镣书写的契丹贵族,待他开始吹干墨迹,方才笑了起来:“萧祥稳如此识时务,可有来我大齐共事的想法?” “自然有。”看了看笔墨不会再流淌,伸手将名单交给一旁的胥吏,萧仲恭看看卢彦伦:“未想卢殿直也在此处,还升了留守一职。” “良禽择木而栖,辽国君臣堵耳不听我言、闭目视我无物,我为何还要继续为其效忠下去。”卢彦伦口中说着接过那名单,低下头扫了一眼,双眼顿时亮起:“挞不野……,呵呵,藏的还真好。” 随即将名单递还胥吏:“速抄送去乔尚书那里一份,来人,按名单——” 提高音量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拿人!” …… 咕噜噜—— “驾——驾——” 马车在车夫抖动缰绳的手中快速前行,有些坑洼的地面时不时颠簸一下车辆,坐的不稳的身影磕在车厢上,发出一声痛呼:“夫君,为何这般晚了还要出城?可是有事发生?家中还有很多值钱……” “命都要没了,要那些死物有何用!”耶律挞不野呵斥一声,朝着外面车夫吼着:“快些,再快些!” 车轮碾过一颗石子儿,颠了一下,让这契丹汉子晃动一下,连忙稳住身子,旁边妇人却是面色变了,一把抓着他胳膊使劲儿摇晃:“究竟发生何事?夫君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说话啊?” 耶律挞不野正自心烦意乱,猛的伸手使劲儿一把将抓着胳膊的手拿开:“问问问,这等时节问个屁,等有命活着俺再与你细说。” 那妇人顿时苦着一张脸,不敢吭声,只是随后外面车夫的声音响起:“主人,城门快到了,如何出去?” “去城门那里再说!”回应一声,耶律挞不野咬咬牙:“老子还有一从留守司盗来的手书,遮莫能混过去。” 车辆行进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停了下来,随即有脚步声传入车厢,一把低沉的声音传来:“夜晚宵禁,若是未有出城之令,还请回转。” “公文在俺这里。”耶律挞不野强压不安开口,也不敢大开车窗,只是开个缝,将写满文字带有公章的纸张递出去。 火光从车窗窗棂处照射进来,横竖斜切的阴影印在耶律挞不野夫妇脸上,女人忍不住一把攥住身旁男人的手,湿漉漉的感觉立马顺着皮肤传入,只是透过孔隙看着外面的男人没有半丝反应,全神贯注的盯着那边翻看纸张的城门校尉。 今晚能不能出去,都是这人说的算。 那城门校尉目光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打量下马车,赶车的仆人舔着脸谄笑,火把下,一挥手:“开门,放行——” 车上公母俩顿时舒一口气,随后又齐齐捂住嘴巴,不到一息时间,耶律挞不野反应过来:“走!” 吱嘎—— 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马蹄踏过坚硬的青石地面,车轮平稳行驶过这城门洞,进入到瓮城,“吁——”命令声响传来,车子随即停住。“怎地了?”耶律挞不野顿时一惊,起身“啪”的打开车门:“如何停了?” “主人……”车夫嘴角一抽:“前面有人。” “……啊?” 耶律挞不野侧身伸头向前方看去,没了碍事的身影,面前的一切映入眼帘,外城门关的死死的,前方一排黑甲士卒持着盾牌长矛指向马车。 也就是这时,后面轰隆一声,方才通过的城门也一并关了起来,四周脚步声从上方传来,一道道持着弓弩的身影在城墙顶端出现指着这边。 汹—— 火把点燃,前方拦路的身影被光亮衬出,当先的将领一张白皙略带青涩的脸,正是拼命三郎石秀。 踏踏—— 穿着皮甲的身影往前走了两步,石秀歪歪头看了眼马车,“呵——”轻笑一声:“真让乔尚书算着了,今夜真有往外跑的。” 眼神转动,车夫攥着驾车的缰绳,头上汗出如浆,石秀瞥他一眼,向旁边一摆头:“下来,滚去一边跪着。”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哎!”那车夫连忙答应一声,“哒”跳下马车,身子一矮,也不顾地上寒凉,接连几个翻滚离开车子有三丈远,晕头转向的爬起来,噗通跪倒,身子摇晃一下,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石秀瞪着眼看他滚去一旁跪下,忍不住张口说了一句:“当真是狗奴才。” 随即不去看他,只是盯着那车门处伸出的脑袋,嘴角勾起:“下来吧,或是等我上去将你揪下来?” 身子僵在车门处,半晌,耶律挞不野似是恢复了活动的能力,缓缓走出车门,下来,吸一口气:“俺有出城的命令。” 石秀讥讽的一笑,也不说话,只是一挥手:“带走!” 身后穿甲的士卒跑动而过,那边契丹汉子惊怒的叫着:“你们不能这样,俺是有出城公文的,俺有公文——” 挣扎的身影越发的狼狈,直至被人捆绑推搡离开,车上的妇人被士卒拉下来,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被绑了个结实推着走远。 “俺有公文……” “有公文呐——” 挣扎的身影在士卒押送间偶尔蹦起来又被推搡着踉跄前行。 石秀“呸——”了一口:“不知死!” 翌日,昨晚的骚动仍然是在城中传开了,皇城根儿下无隐秘,昨夜士卒与差役在四处捉人自然被看了个清楚,绘声绘色讲述下,不信的人自然是有的,也有心怀叵测之辈想要趁机浑水摸鱼,造谣齐国在肆意捉拿进城的读书人。 然而谣言还未及传开,临潢府张贴出捉人的榜文安抚民众,这才让百姓知道乃是辽国来人意图破坏此次科举之事,随后更多的官差上街维稳,有造谣生事者被举报捉拿入狱。 不久,一个个举子在科举日这天,拎着装有食物的竹篮步入考场,大量的士兵将被圈定为考场的地方围起,临近的街道也开始有官差与巡弋士兵出没。 吕布在科举日前两天,对杨朴与乔冽下过命令:“此次科举事关国体,不允许出错,但有闹事之人,不问缘由尽数拿下,罪加一等。” 随后作为今次揭发的主要人员尽数受赏,吕嗣延擢为宗正卿掌吕家族人之事,吕嗣立为卫尉卿,参知政事,顿时让吕家成为城中的风云儿,议论打听之声不绝。 而被俘获的人,有的坐等秋日,有的走入皇宫,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罪人萧仲恭见过陛下。” 龙案后的吕布抬起头看向这人,面上神情看不出喜恶:“朕听闻你弃暗投明甚是痛快,既然如此,为何在城中潜藏而不想法子联系官府?” “彼时罪人乃是辽臣,受君之恩、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吕布打量他两眼,有些好奇:“那为何此时又降了?” “罪人已尽力办事,未能成乃是天意,天意既然在齐,那罪人自当遵守而行。”抬起头,萧仲恭面色诚恳:“焉有人逆天而行能善终者?” 吕布长笑一声,摇摇头:“算是个会说话。”,打量下对方身形:“朕听闻你武艺不俗?” 萧仲恭吸口气,恭敬埋首:“略有成就。” “你今日让朕颇为开心,死罪就免了。”吕布拿起桌上的奏折,在手心拍了下:“去找卢彦伦,你在临潢府做差三年,或是能立下官大夫爵位的功绩就可恢复自由身,下去吧。” “谢陛下。” 契丹汉子站起,恭敬后退而出。 …… 东南。 宋宣和三年的仲夏亦发生了许多事情。 被俘的方腊经受不住拷打,供出大批义军领袖、暗子与富户的名单,王禀没敢擅专,直接派快马跑去江宁府禀报。 得到消息的童贯大喜,连忙调动军队出动,前去抓捕这些暗藏在东南供给义军的暗子与富商,不少西军的士卒将领发了疯一样在这富庶之地抢掠,稍有人反抗随即就被以细作之名处死,一时间闹的鸡飞狗跳,数万人因此丧生,随即被领军的将领轻描淡写的以遭遇义军反抗为由给压了下去。 同月,前线西军整理收缴战利品,其中的辽军制式装备引起这帮边军悍将的瞩目,随即姚平仲受命携带所有辽军的装备一路跑回江宁府。 “辽人的装备?!” 童贯伸手扯过皮甲,摇晃着看向西军的悍将:“哪里来的?不对,洒家说的这废话。” 呼吸一下,这太监转身看向幕僚:“速速起草一份奏折,就说东南之事,有辽人参与进来。” 那边的文人应了一声,还未下去,就听童贯又道:“另外发下公文,既然方腊已灭,东南应奉局就该重开,陛下还等着石头造万岁山,这等事情不能停,让朱家父子滚回来用心办差。” 转动的身形坐去位子上:“告诉他们,再出茬子,本相也保不住他二人。” (本章完) 第964章 左右武卫 群魔乱舞 第964章 左右武卫 群魔乱舞 科举之日逐渐过去,辛苦数日夜的赶考人脸带疲倦、满身气味儿的走出考场,有人忍不住开始询问他人考的如何,也有人什么也不说,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一番梳洗方才缓了口气。 而在这之后的几天,临潢府中到处能看着买醉的书生身影,这些前来赶考的人本身压力不小,此时考完浑身轻松,有人干脆在青楼楚馆中流连忘返、狂态必现,有人则是呼朋引伴,日日酒醉而回。 应试人的轻松与惬意并未影响到齐国考官的感受,一个个皱眉缕须的看着所批的卷面,偶尔有好的文章互相交流着观赏,引来一片赞叹。 而在皇宫之中,太监、宫娥急匆匆的走动而过,端着糕点的身影匆匆走过长廊,小心的打开房门,将手中托盘里的盘子放下,随后低头轻轻的退了出去,房间中,乔冽说话的声音持续响起。 “此次事情已经结案,乃是耶律挞不野对自身官职、爵位的封赏不满,早前主动派人去南面联系的辽国官员,正巧陛下欲开科举,他传了消息出去,辽国那边打的是将整个考场化为火海的主意,还好卫尉卿认出那个萧仲恭,否则即使不成,也会造成混乱。 至于参与此事的降臣降将,大都是平日有怨言或是本身原是契丹贵族不得已为保命投降的,如今都在妄想辽帝能打回来,是以都在积极活动。” 吕布站起身面色平静,走到一旁推开窗户,清风吹了进来,带动脸颊旁的发丝:“将人犯交给大理寺,让裴宣量刑就是。 另外看好那个萧仲恭,若是其果如他所说要投我齐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带着歪心思……”,转过头看向乔冽。 “臣理会的,定让他后悔来这世间一遭。”乔冽微微躬身。 吕布满意一点头:“去将他妻儿取来,再将投降的消息散出去,他是契丹贵族之后,又是军中知名之人,能进一步削弱辽军军心士气。” “臣这就去办。” 乔冽说着,告辞向外离去,正看着走过来的李助,两人照面点头招呼一声,匆匆错身而过。 “臣李助,参见陛下。” “正想将你传入宫中,来的正好。” 李助笑呵呵起身走过来,吕布却是一把拉住他:“别在这说了,陪朕出去走走,今日上午都在此处理政事,都坐的乏了。” “臣荣幸。” 李助自不会反对,跟着吕布走出房门,余呈、卫鹤两人带着侍卫在后远远跟着,看着两人在前方走动没去打扰。 吕布随手拨弄一下身旁的树枝,开玩笑般开口:“你这光禄卿也该履行职责了,宫廷宿卫及侍从等你这上官许久了。” “臣惭愧。”李助低垂着眼神看下脚边零星的树叶,口中说着:“今次回来应该就不会轻易出去了。” “如此甚好,武卫这边,余呈、卫鹤做的甚好,只是宫中也不能只有一卫,朕观唐时左右武军挺好,稍后你安排一下,以现今武卫为左武卫,骑兵为主,另设右武卫,以步卒为主。” “此事臣回去就办。”李助点头领命:“这些武卫主要宿卫中军,臣意以以前山上老人为主较好。” “此事你去协调。”吕布头也没回:“只要各军主将舍得放人就行。” “那陛下,右武卫的将领任命可定下了?” “迁徐文为右武卫大将军,再迁宿义入军为右武卫将军,人数与左武卫相同。” 李助点头应下,前面穿着玄色袍服身影转过拐角,有走过的宫卫、太监连忙避让到一旁行礼等待,说话的声音继续。 “前次你回来,因着舟车劳顿,并未与你详说,你言找着一郎中能帮你做那杀虫的草,可有进展?” “已经在培育了。”李助缓缓迈动脚步:“安道全此人有些本事,臣对他做事算是有信心。” “朕只要结果。”吕布摇摇头:“去岁至今春寒冷,积雪甚多,也不知那些虫是否能活。” “臣找的都是耐寒的苗子,当是能活。”李助想了想,肯定的点头:“去岁一批苗,今岁再放一批,遮莫就能起灾,最早今年,最迟明年,草原当会有此一劫。” “你心中有盘算就好。”吕布转过脸来笑了笑:“东南那边的装备已经再次备好,蒋敬盘算过,只要今次再弄来这批粮食,加上今岁产出与交易来的,遮莫已经够明年大军所用。” “是以陛下准备停下对方腊的交易?”李助顿时明白话中含义,手捻胡须,看着长满新枝的树梢:“臣并不反对,与方腊的交易不过是希望他们多拖宋军两年,就此停掉也没甚可惜。” “不。”吕布在前面摆摆手,阳光下,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身影:“朕不介意继续资助他们,只是些兵甲而已,汉末之时,还有诸侯借兵与人之事发生,与你我现在做的事情没甚不同。” 停顿一下,传来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只是大多都是兵借出去了,没人还回来,某人的兵还帮着打下一大片基业,结果自己昏招迭出死了,地盘与兵都便宜了外人,也不知想的什么。” 李助抬头看看吕布,很想将名字说出来,想想又没意思,老神在在的闭口听着。 “朕不派兵出去,是因咱们自己也不够,你那借他人之手搅乱宋国的手段是不错,只是朕却不太看好那个方腊。” 吕布停下脚步,伸手将一长的歪斜的摘了下来,用手转着:“之前在宋地不是没和他等起过冲突,只可惜,他们连宋兵也不如。 我齐国需要粮食、茶叶、药材不假,只是扔出去的东西,好歹要听个声响,朕怕他等连个水也溅不起来。” 旋转的朵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中年人:“你去过江南之地,对他等知之甚深,你给朕说一下,他们可有长进?” “……没有。”李助闭闭眼,想了一下在秀州所见,又想想杭州城内那些兵将的模样,叹口气:“比之寻常禁军要强的多,与西军那等常年在边庭与西夏人作战的军队,大有不如。” 吕布点点头,转过身,还未迈步就听后方李助声音继续传来:“只是这等情况他们自己也是知晓,是以臣在杭州之时,方腊军中的左丞相娄敏中曾请求我朝派出一两名善战的将领去帮他们训练士卒,以应对西军。 还有,他们也想买海船组建水师。” “哦?”身形又转了过来,吕布眉头一挑:“练兵?水师?” 沉思片刻:“却是他等现今唯一能做之事,只是不知此时来不来得及。”,接着一笑:“甚好,看来也不全是些只知一味打杀的莽夫。” “那陛下意思是……” “派人过去。”吕布一挥手,脸上笑意未减:“那姓赵的行事过于反复,朕早想给他个教训,既然不能亲自提兵去让他知晓朝令不得夕改,那如今扶持个反贼让他头疼反是最佳方法。” “陛下英明。”李助拱拱手,脸上浮现笑容,暗忖也是对得起与娄敏中这番相交。 “你一会儿下去让兵部与吏部拿出个名单,莫要太多人过去,只三五个最好,明年若是顺利,咱们还要南下,可别让朕的将军门埋怨朕有仗打不叫着他们。” 吕布开了个玩笑,引得李助也笑了起来,随即想起一事:“对了,李宝将军今次交接粮草时曾言,小七将军在东南与两个方腊军中人结拜成兄弟。” “那下次也要让小七过去才行。”吕布转身向前走着:“总不能大家兄弟一场让他三人长久分离不见……” 随即砸吧下嘴,犹犹豫豫的声音传去后面:“怎地还是三个人结拜,为何不是五个、六个?结拜之时三人是有何讲究?” “许是就他们三个喝的多?”李助捻着胡须,有些不甚明白的歪下脑袋,继而乐呵呵一笑:“臣也是没见着,不过李宝说他三个喝的不省人事,可能就是如此才让他三个投缘成为异姓兄弟?” 吕布在前挥挥手:“罢了,愿意几个就几个吧,又不是和朕结拜,管他许多。”后面的人呵呵一笑,随后又说了些话,将最近的事情交代清楚,随后李助方才告辞退下,已经离开数月,回来事情繁多,更何况还有新建宫卫之事,足够他忙碌上一阵子了。 不久,淅淅沥沥的小雨降了下来,带着凉意的雨水浇灌而下,让农人欣喜万分,同样没能浇灭参考人心中等待成绩的火热。 一张张写满文字的试卷放在龙案之上,写有批语的小字另呈纸上,方便吕布阅读审视。 身为科举主持者的杨朴平静的站在厅中,清晰的话语传来:“陛下,这二十一份试卷乃是我等筛选而出最优之人,臣等按照文章优劣将他等排好,最上乃是最优之人,以此往下,只是……” “二十一人?这般少?”吕布眉头挑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满。 杨朴摇头:“臣亦知我等现今缺少人手,然而放些不知所谓的人进来只会让政令更难以通行。” “也有道理。”吕布想了想,点点头,随即饶有兴趣的低头拿起桌上的试卷翻看,耳中传来杨朴的声音:“臣适才未说完,最上方两人都有状元之才,臣等不能确定谁优谁劣,还请陛下裁断。” “你等也不能?”吕布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又注目手中的试卷,卷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书写工整,让人看着赏心悦目:“二人策论谁优?” “不分伯仲。”杨朴顿了下,随后解释:“今科论语一道,四书三题,五经两题,大学中庸各一题,孝经论一篇,诏、诰、表各一篇,策论五题。 这两人各种试题都甚是优秀,后面策论也是角度新奇,臣等六个阅卷人亦曾将两人之题合起来讨论,结果商讨结论是对半而分,又谁都说服不了谁,是以才请圣上裁定。”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拱手作了一揖:“臣等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吕布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厚厚一摞试卷:“比武较技,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存在无法评判之事,然而这文章孰优孰劣却非是能一时下定结论,除非高出他人甚多。” 随手伸出,拿起两份试卷同时一扬。 哗啦啦—— 纸张在空气中翻动发出声响。 啪—— 在殿中人的注视下落在地面。 吕布指着先落地那份:“就以此人为状元,另一人榜眼,就这般定了。” 杨朴眼珠动了下,随后点头拱手:“喏。” 皇宫中的一切,自是不能传去外面,那些等待着的考生在经历了最初几日的放纵,重又变得忐忑不已。 有信心的尚能坐的住,在自家所居之处怡然自得;未有才能之辈,则是每日在寺院、道观间走动,上香、拜佛、求道、施舍钱财,让这几日上京的道观佛寺莫名多了不少香火钱。 不过几日,天上白云在明媚的光团前走过,云朵的影子时不时投射在地上。 放榜之处,挤满了早早起床的人,一个个眼巴巴看着那边红漆涂抹的告示栏,今科的录取名单,稍后当贴于其上,乱哄哄的声响中,不时有熟识的人碰上。 “哟呵,王兄你也来了?不是说不来参加反贼之考吗?” “胡扯!齐国立于辽东已有数载,政事昌明,国力日盛,何谈反贼?此乃建邦开国之举!” “哎,你个竖子之前可不是这般说的。” “你才竖子!你家祖宗……” 骂街的声音在一众读书人的围观中渐渐响起,几个面色沉稳的人靠在最后,不时打量一下对骂起劲儿的两人,摇摇头,有人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只是不久,一阵脚步轰鸣声响起,这里哄闹的人群逐渐住嘴,纷纷向着声响传来处看去,就见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铁盾、长矛跟在一骑马官员身后朝着这边走来。 这群读书人见了连忙住嘴后退,有眼尖的看着当先官手中捧着一卷纸张,连忙大喊:“来了、来了,放榜的来了!” “这是放榜的?” “果是开国之辈,与辽行事不同。” 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官员走近这边,身后士卒分成两队站去告示栏两侧,随即只见他甩腿利索下马,托着手中名单过去,自有人带着浆糊过来,将长长名单贴上。 随后转身:“今科录取者名单在此,稍后会有人为各位进士送去金书名帖……” “放榜了!” “让俺看看!” “闪开!” 陡然间,考生中有人喊叫着上前,那官员脸色一变,暗骂一句,连忙闪开,黑压压的人潮顿时涌了过来,让这放榜的官儿忍不住抬手抹下额头冷汗, 差点儿被这些激动的举子给踩死。 人潮之中,有被踩踏的,顿时叫喊、辱骂之声不绝,没中的人疯狂叫着“怎地又是没中!”哭泣不已,有看着自己名字的一拍手。 “咦——我中了!” “姓王的!你定然作弊!” 随后有两人就在榜下撕打起来,穿着黑甲的士卒看了两眼,断定他们那等王八拳打不死人,这才收回视线,当做不见。 “都别吵了!李宝信是谁!此人凭甚是榜眼压我一头!” “李球是状元!李兄,李兄,你是状元!” 白云被风吹着推开,阳光下,平日自诩文雅之辈宛若群魔乱舞。 李宝信,历史人物,辽宣宗建福元年(耶律淳的年号)壬寅科状元。余事不详。 李球,历史人物,辽德兴元年(北辽萧德妃普贤女的年号)壬寅科状元。此科及第者一百零八人。余事不详。 (本章完) 第965章 无题 第965章 无题 啪嗒—— 房门紧紧闭上,回到屋中的青年捂着胸口不住喘息,适才被同辈之人追逐的场景在他脑海来回翻滚,随即激灵灵打个寒颤,长这般大,他还未如今日一般奔跑过,当真是被逼急了。 “该死,这些人都疯了。” 大口喘息着跑去一边灌下些凉水,随即呈大字型躺在木床上。 状……元? 我是……状元? 我是状元! 名为李球的青年此时才开始思考这两个字的含义,顿时兴奋的睁大了眼,举起双手看着,嘴角越咧越大,“呵呵!哈哈!”的笑声从喉间发出,随后捂住嘴盖住声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住颤抖,一动一动的像是条弯曲的虫子。 咚咚咚—— 锵锵—— 吹奏弹打的声音在外响起,还在床上的身影似乎平息下来,一手捂着眼睛,大口喘息着,适才那一通笑,似乎耗费掉他不少体力。 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小了不少,李球好似刚刚听到,手撑着额头转过脸。 嘭嘭嘭—— 敲门的声音传来,这新科状元顿时翻身坐起,一张脸因笑变得红润,张口喊了声:“谁!” “可是李球李郎君住所?我等是临潢府衙役。” 传来的声音让青年心中一动,连忙下床,先是整理下衣衫,随后快步过去开门,果然见着外面两个笑的甚是开怀的差人,后面还有鼓手与敲锣之人在那轻敲出声。 两个衙役看着他的样子一拱手:“可是李球郎君?” “是我。”李球点点头,心脏砰砰跳动,已经隐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忙伸手掏出参考凭证递过去:“可是要这个?” “果是读书人,就是聪慧,立时就了解小人意思。” 衙役笑呵呵的验证了,随后拱手:“恭喜李官人、贺喜李官人。”,说话间,掏出一洒着金粉、贴着金的帖子:“这是恁的金帖子,还请收好。” 李球陡然面色变得通红,颤抖着双手接过,死死盯着这闪耀着金光的帖子,半晌连喘几口粗气,抬头看着两个拱手、笑的僵硬的衙役,顿时醒悟过来,连忙掏出些碎银子塞入两人之手:“多谢二位劳累送贴,些许意思不成敬意。” “文曲星赏赐,不敢不收。” “谢文曲星赏!” 两个差人欢天喜地的收了,随即开口:“稍后有人带着恁夸耀巡街,还请做好准备。” 这新科状元顿时大喜,看着这些报捷的人离去,随后赶忙洗漱一番,换一身得体的干净衣服,刚收拾好自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之后敲门的声音如约而至。 红衣、红、红绸、带红的枣红色马匹,金鞍金镫,迷迷糊糊中,这位新科状元全程笑的朵一般随人摆布,随即在围观人一阵叫好声中踩镫上马。 旗鼓开路,锣鼓声喧天,不多久榜眼、探的坐骑相聚一起,三人三马周边跟着临潢府的差役,后面跟着一屯黑甲士卒给他们撑门面,每走十数丈有人高声叫嚷“恭喜今科状元李球、榜眼李宝信、探……”报捷。 遍街张灯结彩,人人争相观看,喜炮也是在城内四角放好,每等队伍而过随即就是一声炮响。 轰—— 火药的气息随风而散,声震全城。 “凌振的这炮声却是震撼人心。” 吕布穿着一身玄色衣衫站在皇宫城墙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响回头看了眼跟在身边的余呈与卫鹤,指指他二人:“原先朕没什么想法,觉得威力越大越好,对我军只会有如虎添翼的效果。 只是这两年看多了书、经历多了事,便一直在想,若是他那火炮一直研发下去,是否会没有咱们这等武人的用武之地。” 两个左武卫将领相互看看,前者用手挠挠脸颊:“不能吧?他那炮不是要好长时间才能开上一下,每次只是声音大,被其杀伤的人也不多,若是给臣一部骁勇骑士突至其阵前,定能将其炮手全都斩杀。” “有胆识,朕的将军就该这般勇往直前才是。”吕布哈哈一笑,转身抬腿踩着墙垛,弯下腰,胳膊搭在大腿上,叹息一声:“火炮啊……” 卫鹤揉揉鼻子,与余呈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前方的吕布似乎自己想通了:“不过这点应该也不用太过担心,朕之前没见过这般东西,朕之后有这火炮也不过几载,想要我等武人退场还早的很。” 放下腿,转过身:“回宫,宣杨朴觐见,商议之后宴请进士之事。” 卫鹤此时方才笑着开口:“陛下看来甚是期待今科的进士,也是,都说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想来有其相助我大齐定然蒸蒸日上。” 吕布走去石阶口听着他的话转头看了一眼,古怪一笑:“期待?朕确实有些,不过更期待的是后来科举之人。” 回头迈步向下走着:“至于文曲星下凡……朕不知,也未听过,朕只知道若真是文曲星下凡,那这文曲星未免太多了些。 且,这些进士都没官场经验,稍后还要派他们去学如何处理政事,真等能用,也要过段时间了。” 余呈嘿嘿笑着用肩膀撞了下听的有些愣住的卫鹤:“你我粗胚,还是别想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了。” “……不是啊,在宋地的时候不是都说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吗?”卫鹤皱眉歪歪头,拿手拍下突出的肚子,甲胄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之前在襄州的时候人都这么说。” 余呈眨眨眼,随后点头赞同:“其实俺在河东也是这般听说,还有那句什么……呃……东华门下唱名方为好男儿。” “嗯,韩相公说的。”卫鹤点头。 “嘀咕什么呢?”吕布在前面转头,他适才想着心事没有在意后面的谈话,只是零星听到几个词。 “陛下恕罪。”两个壮汉先是抱拳将话说了一遍,接着卫鹤不好意思的一笑:“也没什么重要的,我等以前都是听着这些话长大的,可惜我看书就睡,读经就眠,不是走科举那块料,不然怕是也会尝试一番。” “只是你们宋人中文士耍的手段罢了。”吕布在前大步而行,挥了下手:“小心这等心思多了没了血勇,到时还不是任人欺辱。” 后面两个护卫耸耸肩,这两年他们在这辽东打死打生,没了文人的指挥,隐约也有种明了问题所在的感觉,只是常年形成的思维不是那般快可以扭转。不久后,杨朴奉命入宫,在与吕布交谈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方才出宫。 两日后,杨朴这位熟读各种礼仪经典的礼部尚书亲自主持准备,吕布宴请今科进士于皇宫,随后宣布安排众人去下面郡县做事,这一众进士听到不用守选数年,顿时大喜,纷纷暗忖今次是来着了。 随后,自由吏部的人根据成绩优劣将人下放到各地,学着如何处理地方政务,为将来入中央做准备。 虽然…… 这些人可能都会泯然众人矣,但这不妨碍人有梦想、野心。 …… 淅沥小雨,冲刷树叶上的灰尘,穿着官袍的身影撑着油纸伞走入皇宫。 吕布正在龙案之后等着他,见他进来笑了一下:“想来朕的右武卫是有结果了?” “臣惭愧,这般久方才做好。”抬手拱了拱,李助走过来:“徐文将军与宿义将军的调令已经发出,另,徐文将军麾下那部士兵正好可以调入右武卫。” 吕布放下手中笔,身子朝后靠了靠:“徐文那部……朕记得也是新兵来着。”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韩平北将原来徐将军麾下五百人调入其部,是以新兵是有,然以老带新,打起来也是能用的。” 吕布眉头一挑:“韩世忠倒是大方,看来两人相处不错。” “两人毕竟年岁都不大,又同生共死过。”李助一捋胡须,接着呵呵一笑:“不过却是有些臭味相投。” “不过倒是好事,徐文跟着韩世忠在战场上走了几遭,多少像个将军了。”吕布也是笑了一下,左手放去桌上敲了敲:“就是性子跳脱了不少。” “在武卫待上一阵放出去,定能沉稳下来。” 吕布笑了一下:“不说他了,南下的人选确定了吗?” “臣与房学度、乔冽两位尚书商议过,最终决定是刘赟、谢宁两位将军带军中二百名老卒前去。”语气微微顿了一下,李助又补充一句:“是刘将军与谢将军两人找的臣等。” “……刘赟。”手指在龙案上画了个圈,点了两下:“看来当年的事还是他心中的坎儿。” “任谁被人放弃都会如此吧。”李助低垂着眼:“换了臣,八成也是要回去一趟问问为何,顺便再捅他两个窟窿。” “呃……希望刘赟不是你这种想法。” 吕布想想,眯着眼笑了起来。 随后的几天,城内表面上平静下来,没了科举的压力,临潢府的官差、衙役也卸下重担,只是发现不少闲汉无赖竟然已经是搬离了原本的住处,倒是让人省心不少。 参考的读书人也在撤出这片天地,只是仍是有几近半数的人留下来准备在此等待下次科举,不少比较穷困的书生在此收人教书,倒是让这上京多了些许识字的人来。 仲夏下旬,去往越州的队伍在集结,刘赟、谢宁带着百余百战老兵随着阮小七、池方、张横等人的船南下,随船的,尚有三架齐军淘汰的床弩。 而在东南之地。 连天的阴雨笼罩明州附近起伏的山峦,城墙上厮杀呐喊的声音掩盖了天地间落雨的声响,一道道身影攀爬上城墙,汹涌的扑向穿着绯色军装的宋军,雨帘被冲碎,城墙数个城段已经有人攀爬上去。 吕师囊一身玄甲带绿色披风与面色有些苍白的方七佛端坐马上看着麾下奋勇血战,凄厉的厮杀声穿透接连天地的水帘,隐约能看着城头不停有人在掉下来。 “让杜微去西墙,那边已经打开缺口,给本将拿下来。”方七佛微微侧脸看向一旁传令兵。 传令的人踩着泥水飞奔而过,没过多久,阴沉的雨云下,城墙上爆发出震耳的欢呼声,无数穿皮甲带着铁盔的人影蔓延上去,守城的宋军抵抗一阵,不断有身影倒毙在地,随后开始向着城下逃离。 阴雨中,数十膀大腰圆的壮汉抬着撞锤奔向城门,巨大的撞击声随之传来,震动的木门溅出无数水珠。 城头石宝凶戾的跳下城头,刀锋砍入脖颈,斗大的头颅飞起,温热的鲜血喷上因风雨而冰凉的脸面,这凶人带人嘶吼着杀去下方城门。 轰—— 大门狠狠砸在后方城门洞,无数的脚步踩过水坑,浑身湿透的义军士卒向着城内杀过去。 不久,另外两处城门相继打开。 打着厉、谭旗号的军队踏入长街,乌泱泱的人潮汹涌扑向城内中心的衙门,尚在抵抗的人群顿时淹没在这一片人形成的涛浪中,更多的却是逃的不知影踪。 踏踏踏—— 马匹踏着轻缓的步子走入衙门,身上带着湿气的两名大将下了战马,舒一口气。 “总算将明州拿了下来……” “可惜圣公那里已经……” 同时开口的两人齐齐住口,随后叹口气,睦州的消息已经传过来,曾经有望夺取江南的永乐朝昙一现,诸多朝中大臣、将领战死被俘,就连名义上的皇帝亦是被西军俘虏了去。 若说对军心没有影响那是假的,好在吕师囊一部一直在台州,没有受过方腊多少恩惠,这才保持住了麾下的士气。 “经此一役,军中士气当有所回涨。”吕师囊振作精神,看方七佛皱着眉头发愁,开口安慰:“下月齐国军备就到了,届时再与西军好好战一场,说不得能俘虏两个将领将圣公换回来。” 方七佛苦笑一下:“除非咱们俘虏的是童贯那太监。” “……”吕师囊无言,只是抬手拍了拍他,随后看向外面铅色的雨云,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不久之后,从睦州逃命而出的残党,相继来到明州地界。 (本章完) 第966章 朕要问罪辽国 季夏中旬,气温宜人。 鼓起风帆的船队沿着运河驶过通济渠至去汴梁,这放在以前要跑上数月的时间,因着河道便利大大缩短了时日,而这支挂着宋字大旗的船队,悬挂满了军中的旌旗,沿途行进中,遇上的船只无不紧急避让。 晨光越于云上,船队抵达汴梁,穿着绯红军衣的厢兵不停从船上搬运着奇异的山石、成堆的木箱而下,禁军在码头两旁排开,光鲜铮亮的盔甲映着天上的日光闪闪发光,竖起的长枪,让一群军衣稍有褪色的厢兵看的羡慕不已。 几个奉命回来的太监在一队西军悍卒的护卫下,带上媪相让自己等人递交的物品匆匆赶往皇宫,顾不上一路车马劳顿,带着疲倦的宦官见到了正挥毫泼墨的官家赵佶。 “童道夫让你们回来,可是事情有了进展?”将笔搁在砚台旁,面色红润的赵佶伸手捏住纸张两边提起,一副瘦金体写就的《古风·秦王扫六合》跃然纸上。 这宋国皇帝微微后仰着脑袋看了看,随后叫来一旁伺候的太监递过去:“裱起来,挂去御书房。” 那边等待汇报的太监见前面的同僚应声而退,方才敢出声:“回官家,太傅已经率军攻破贼酋巢穴,贼首方腊及同伙五十余人被捉,只是东南还有余党流窜,需要大军继续围剿,太傅怕官家等的急,是以让小人等押解方贼回来。” “哦?”赵佶神色一喜,走出桌案后方,往前走了几步:“这般说东南动乱基本平定了?朕的应奉局如何了?” “苏杭应奉局已经再运作,首批奇珍已经随船运来,稍后就送入宫中。” “好——”赵佶双手一拍,哈哈大笑:“童道夫不愧是本朝名将,这般快就将朕交待的事做好大半。” 那太监闻言连忙谄笑:“太傅一直说是他的功绩有九成是官家的,不是官家这等千古明君,谁敢用小人们这等残缺之人领兵,是以他获取的功劳,十成不过有一而已。” “哦?哈哈哈——”赵佶闻言大乐,走回书桌后面落座,翘起二郎腿抖着脚尖儿:“这厮,走哪里都想拍朕的马屁,朕要他的功劳做甚。” 随后也不放下腿,单腿用力身子往前坐了坐:“道夫让你们回来,除了押送石纲可还有事?” 领头的太监向后看了一眼,随后一拱手:“禀官家,太傅与贼军交手虽然顺利,然而却是发现了怪事……” 后方的太监连忙取来几件有些破损的甲胄、兵刃放置于地面上,前方的宦官接着道:“这些都是辽人军中兵甲,如今在贼军中有不少人穿戴使用,太傅以为,东南之事或有北边的痕迹。” 赵佶顿时冷下脸,向着身旁太监一摆头:“呈上来朕看看。” 连忙有人将兵甲送上,这位在字、画、诗、蹴鞠等等事物上甚是精通的皇帝站起身,仔细的打量着甲胄的样式,又伸出保养的甚是白皙光滑的手掌抚摸其上,随后抬起头:“呵……打主意打到朕的腹地来了?” 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送兵甲回来的人:“童道夫可有说什么?” “太傅言,北边如今是两国,都有辽军兵甲,然而仍是契丹人嫌疑最大。” “说的是极,朕也做此想。”赵佶手掌在甲胄上拍了拍,神情中带着思索:“齐国那些山贼正在谋取辽国的土地,他们没理由随意渡海南下运送兵甲给反贼,只是契丹人为何要挑动我国东南……” 啪—— 双眼陡然睁大,赵佶手掌重重一拍:“该死,朝中尚未有定论是否联齐夺回燕地,这些人怎生敢如此!” 背着手来回走动几步,一指外面:“来人,宣王黼入宫。” 连忙有太监小跑着出去,不多久,受了皇命的人匆忙跑来。 同月下旬,一支去往辽国的使团带着兵甲与赵佶的责问之信北上而行。 …… 夕阳在西边将云霞烧成红色。 烽烟随着风飘飖而起,宋军开始开拔离开睦州,周围百姓几乎扫荡一空,有人的村寨被一把火烧个精光,在彤红的天光下更显颓败凄凉。 沿途不时有村落的百姓扶老携幼的向着周边其余军州奔逃,后方赶来的西军将士进入村子,冲入屋中,将本就不多的值钱物什带走,有离去的慢的百姓被军队找到,随后刀枪齐下,横尸在野,金银细软等物被席卷一空。 黑色的浓烟遮蔽了睦州残阳,到处都是鲜血铁锈的气息与木屋燃烧的烟火气,偶尔夹杂一些皮肉烧焦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军队行进的道路两旁,不时有大片的苍蝇被惊扰飞舞,扫过去的视线能看着妇人偶尔裸露在草丛间的肌肤,只是落满蝇虫的身躯想来不知死了多久,有孩童孤零零站在林野之中,被砍下头颅的躯体就在不远处,无助的哭泣喊饿却再也没人能够回应。 各种各样的画面、声音汇聚成一起。 这里只是战争过后,兵锋所过的一个小小角落,还有更多相同、相似的场景在不同地方发生。 官道,脚步踏过一片鲜血干涸的地面,行进的绯红队伍迎着残阳进入婺州,田埂间,王渊看到有响动,示意人过去,一个孩童的惊叫声响起,继而是短促的惨叫声,走回来的西军士卒正擦拭着刀上的鲜血。 王渊勒马停住一会儿,沉默的看了一阵,随即再次踢下马腹,风吹过来,似乎夹杂着女子的哭喊。 握了握缰绳,王渊终是忍不住抬起手,身旁的亲卫上前,就听他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去四周看看,是不是有反贼作乱,有的话宰了。” “可是……统军,媪相令这里不留……”亲兵犹豫着开口,神色有些迟疑。 恶狠狠的视线盯过来,王渊弯腰一把抓着他的肩膀,压低了嗓音:“没人看着就是反贼,有人看到了……需要洒家教你吗?” 狠狠一推,那亲兵踉跄两步,口中应了一声,随即带着数百士兵分散开去。 这边官道上,行进的西军将领带着剩余的士兵快速行进到距离婺州边界二十里,将队伍安顿之后,设立好明岗暗哨,又派出斥候去外打探。 他的目的乃是五日内夺浦江县。 相比于齐、辽,宣和的第三个年头是赵宋忙碌的一年。 以西军为主的宋军夹杂着河东禁军与东南本地厢兵、乡兵开始围剿方腊残余势力,婺州方天定伤势未愈,一面组织抵挡,一面派出令骑去往后方越州、台州搬取救兵。越州留守的仇道人、包道乙接信大急,只是此时越州一半的军队身处明州未归,越州也一时间无法大举增援。 不得已,两人商议过后,包道乙带着两万义军前去汇合,只是如同之前一般,这些义军士卒并未有太多甲胄,只是一腔热血的想着与南面的宋军厮杀。 这也是宋军自己做的孽,西军在边塞过的苦,陡然进了这东南鱼米之乡,如同穷人进了富贵之家,能经得住不去动手抢掠的只是少数,而河东来的禁军与东南各地厢兵下手更是狠厉三分,杀人夺货、淫人妻女,所过之处一片狼烟。 加之东南应奉局重开,朱家父子官复原职,两浙路的百姓炸了锅一般咒骂朝廷说话不算,不少破家无望的人更是抄起刀兵加入越、台、处等几处的义军,要与那些祸害拼个死活。 季夏下旬,气势如虹的宋军在婺州与义军连战几场,心急抢功的河东禁军与东南各地厢兵被方天定、包道乙联手在金华埋伏几场,顿时损兵折将,仓皇后退,让后方本为友军抢功劳行径而气愤不已的西军众将看的目瞪口呆,连呼烂泥扶不上墙。 只得整军调兵攻二人,方天定与包道乙也不敢在野外与西军浪战,凭着了连胜厢兵鼓舞起来的士气坚守城池,一时间凭着城墙与尚算充足的守城器械守住了西军的攻势,两方僵持了起来。 季夏末,齐国的军舰再次停靠在越州余姚海岸,得到兵甲补充的仇道人松了一口气,随即连忙发信吕师囊、方七佛两人,又知来了齐国的军将帮忙训练士卒,当下又是欣喜又是羞愧,心情复杂的将人请去城中。 原永乐朝左丞相娄敏中闻知大喜,连称李助为人仗义,信守承诺,殷勤的招待着从北而来的众人。 只刘赟一人得知方腊被俘,已经由水路递解入京,心情复杂的站在那里半晌,随后长叹一口气,对着天呢喃两句不知说的什么,神情倒是莫名轻松了许多,随后加入了对士卒的训练之中。 孟秋。 占据明州的方、吕两人留杜微、白延寿守土,方七佛率军从越州诸暨城南下攻浦江、吕师囊走剡县打东阳,数日不克,而身处金华的方天定与包道乙却是压力倍增。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上旬,齐军水师阮小七留船两艘于此为刘赟、谢宁后路,自己率领南下的船队回返齐国。 月末之时,浦江、东阳两城终是被方、吕两人攻下,而在金华的西军,吴玠、折可存先登城上,方天定死于刘延庆、刘光世父子之手,包道乙逃的慢了一步,被西军士卒乱刀砍死,城内三万义军尽数被杀。 后方越州、台州闻知前线压力的增大,不得已只能再次向前增援,留在此处训练士卒的刘赟、谢宁两人看着北方不知是否还有练兵的意义,只是此事是自己二人要来的,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另一边,辽国,南京道。 嘭—— 咣当—— 铁盔打着旋儿的摔在案几上,又弹起掉落地面。 “岂有此理,哪有主将嫌天气炎热而歇息狩猎十余日不归者,如此练兵简直儿戏!” 甩飞铁盔的身影髡头、容貌甚伟,正怒气冲冲的朝着身后的耶律宗云抱怨。 “大石林牙息怒。”后面的宗室青年无奈一笑:“陛下毕竟是皇上,自然不能如寻常将领一般。” “俺知道!”走入帅帐的魁梧身影胸膛不住起伏着,有亲卫打来凉水,别称大石林牙,本名耶律大石的壮年汉子走过去往脸上泼了些清水。 带有凉意的液体带走了脸上较高的温度,这人喘着粗气直起腰,哼哼两声:“跟俺来的这些兵本就惯会偷奸耍滑,好不容易被俺纠正过来,现今陛下这般做派,怕是要旧态复萌,还要再费一番心思。” 看一眼走进来的青年,叹口气:“俺算是知道王爷为何不来了。” 耶律宗云耸耸肩,走过去坐下,亲兵递来镇好的冷饮,仰头喝下一大口:“俺爹不来是有诸多缘由,可不是因为陛下,大石林牙莫要乱说。” 那边的辽兴军节度使瞥眼看他一下,用手拍了拍桌子:“行了,俺还不知道你吗,这里都是俺的人,不用怕他们传闲话。” 耶律宗云嘿嘿一笑,没有吭声。 耶律大石抬头看看帐篷顶端:“这般下去不是耍处,明日你带一半军队回去,交给你爹,让他快些训练士卒,尽量将南京道的兵练出来。” 耶律宗云也不是蠢的一皱眉:“恁是觉得齐国不日就要南下。” 耶律大石也没看他:“你觉得齐国会满足现状?” “……”耶律宗云沉默一下,随即摇摇头:“若是如此,俺们也不会老打败仗了。” 山下的风渐渐在夕阳下刮起,耶律大石站起身,走去大帐门口感受一下这凉爽的气流,呼出一口:“总之快着些做事就是,齐国至今未动,遮莫今年就是如此了,那来年的攻势定然生猛,而陛下如今仍是……” 抿抿嘴,转过身走进来坐下:“你爹有没有什么想法?” 耶律宗云认真打量他两眼,摇摇头,对面的脸上有着失望的颜色,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陡然传来马蹄声响,耶律大石眉头一挑,转身看向帐外,随后起身走出去,耶律宗云想了一下也跟他身后出来。 扬起的尘土随着山下的微风在扩散,远处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两个走出大帐的契丹人相互看了眼,耶律大石看了眼身旁亲卫:“你去问问发生何事。” 那亲卫连忙飞奔出去,不久跑了回来,向着两人一抱拳:“禀节度使,是陛下狩猎归来,猎了一虎一熊,随军的将士正在为此欢呼。” “……欢呼?” 音调微微提高,耶律大石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不过两只死物,有甚好欢呼的。” 耶律宗云苦笑一声“看开些吧,起码也是两只猛兽,搁在平日却是值得夸耀的事。” “此时不是平日……”耶律大石说了一句,又看了几眼远方,转身回走:“不是平日啊!”(本章完) 第967章 炭山凉宫 耶律大石的忧虑与抱怨甚为皇帝的耶律延禧所知,这位辽国的皇帝此时后无追兵,外无逼迫,顿时忘记忧愁,旧态复萌。 箫、笛、笙、琵琶、箜篌等乐器的声音整日围绕在皇帝行宫上方,偶尔有鼓吹乐、横吹乐的奏响,让军中的将领闻之叹息,好好的军乐成了皇帝听腻了杂剧、歌曲时的调剂品。 就连萧仲恭降齐、家眷叛逃北边之事,这位在位二十载的辽国皇帝也不过一句“知道了。”,就继续召集舞女、歌姬在行宫中饮酒作乐了事。 而在仲秋炎热之时,一队来自南边宋朝的使者进入炭山的范围,最先收到讯息的耶律大石带着一队骑兵迎了过去,护持着这一队来使进入到炭山行宫范围。 收到消息的耶律延禧不情不愿的挥退宫殿中旋转跳跃的舞姬,有些不舍的盯了眼入云的双峰,看向耶律大石:“宋朝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臣不知。”耶律大石低头:“只是宋人使者看着来者不善,不知所为何事。” “行了,让他们上来问问就是。”耶律延禧打断他的话,整个人歪在椅子上:“我朝与宋一直都是兄弟之邦,近年又没有边衅之事发生,猜来猜去也是徒费精神,叫上来一问既知。” 下面萧奉先笑嘻嘻开口:“许是为了岁贡吧?俺们如今与宋人的牵扯只有这些,至于贸易往来……” 视线看去耶律大石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讥讽:“南京道一直做的不错,这点相信大石林牙也知。” 耶律大石沉默无语,朝廷虽是没有禁止与宋人商贸之事,然而仍是有着物资管制,除了战马这等东西鲜少流出,只是像盐铁这等被管控极严的东西被弄去换些银子、铜钱这等事情在一些人眼里都不是什么秘密。 “……那是他们。” 还是忍不住崩出四个字,随后耶律大石躬身站起退去一边,随后有人高喊“宣宋使——”,拖长的音调传去外面,不多久两道身影从外缓步走入这避暑凉殿。 “外臣礼部员外郎耿南仲、给事中吴敏见过辽皇,愿大辽千秋。” 宏亮的声音从行礼的两人口中发出,耶律延禧早在他二人进来时坐正身子,闻言一摆手:“不必多礼。” 下面的人送上国书,耶律延禧随意翻了一下确认无误,有些好奇的看着两人:“这次你二人所来何事?” 耿南仲、吴敏两个皱下眉头,不知怎地,总觉得这位辽皇身上似乎有些自家官家的影子,对视一眼,作为副使的吴敏上前一步,拱手:“回陛下,今次外臣等来此乃是递交我大宋官家的书信。” 一旁的正使从怀中掏出书信,连忙有宦官上前接了,小碎步跑回耶律延禧身边,跪地呈给他,座位上的辽国皇帝将书信。 耳中,吴敏的声音继续传来:“今次我大宋有叛乱发生,其所用军械兵甲皆为辽国制式装备,外臣敢问陛下,为何如此,可是不顾我等百年之交?” “百年之交……” 轻轻呢喃着这四个字,一幕幕画面从这皇帝脑海中翻出,辽东被占据后的惊吓、自己兄弟耶律得重兵败带来的沮丧、麾下贵族战死后遗孀到宫中哭诉时的窘迫,乃至今时躲藏至凉殿的无奈,霎时间各种滋味在胸中激荡来回。 耶律延禧只觉一股邪火涌上心头,眉头一挑,霍然站起,将手边的书信、国书抄起,一把扔过去:“你等怀疑是朕所为?你等宋人还没给朕个交代,那反贼吕布怎生会有你宋军的兵甲与旋风砲,你们哪来的嘴脸跑过来质问朕!” 哗啦—— 纸张、绢帛在空中飞舞,两个宋国的使节明知道那东西打不到自己,仍是忍不住后退一步。 “朕只是顾念你我两国邦交百余年,没让人去南边诘难你等。”耶律延禧两手伸展抖动,一张脸充血:“你宋朝君臣莫不是以为朕是个软骨头好欺负,特意跑来这里嘲讽于俺?!” 吴敏看着那边红脸的耶律延禧忍不住倒退两步,耿南仲硬着头皮躬身拱手:“陛下息怒,这里面有误会也说不得。” “误会?!”耶律延禧走下台阶,眼睛圆睁,有血丝灌入眼白:“你是说朕的眼瞎了,认不出你等南人的刀兵、衣甲?” 转头看了下,几步走去一旁宫中侍卫处,一把将其腰间刀拔出。 锵—— 金属的颤音在这殿中回荡,耶律延禧一指两个宋使:“来,你二人过来仔细看看,你等在国内看着的刀剑可是此等形状!” 铿锵有力的话语在殿中回荡。 “啊……” “这……” 两个使节似是受惊一般向后退了一步,对视一眼,不明白耶律延禧怎地反应这般大。 耿南仲顺势有些埋怨的瞪了吴敏一眼,说的话太过强硬,激起这位辽皇的怒火,回去定要…… 拉着太子参你一本。 他虽是礼部员外郎,却也是太子右庶子,试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乃是东宫的老人,要不是今次乃是得罪人的事情,不知被何人推出来到这辽国出使,他还在东宫陪着 旁边辽国群臣中,萧奉先眼角一抽,连忙上前拉着耶律延禧,口中忙不迭劝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耶律大石也是站出一步,行一礼:“陛下,何至于此,两位宋使许是旅途劳累,说话未经脑子,不如待让其休息过后再招来问询。” 说着朝着两人连连使眼色,耿、吴二人早就有惧怕之意,见状连忙拱手:“外臣确实劳累,待休息过来再见陛下。” 随即头也不敢回的向外就跑,殿中吴庸、马人望、柴谊等人也是上前劝说,这才让耶律延禧扔下手中刀,气喘吁吁的指着外面:“宋人欺人太甚,往日如何敢这般与朕说话。” 几个大臣无奈看着他,萧奉先却是点头:“陛下说的极是,宋人狡诈,先行资助那吕布,后又莫名栽赃咱们,又一直惦记燕云之地……” 偷看一眼脸色不善的皇帝,继续说着:“陛下不若也派出使者去宋国申饬他等,既然……” “陛下不可!”耶律大石打断萧奉先的话,向前两步进谏:“如今俺们前与齐国交战,情势有所不利。 宋人在俺们后方虽是有误解,然并未交恶,只需派出使节稳住他们,以俺们两国百年之盟要求其断去与齐国的联系,毕竟若是万一有个不能言之事发生,齐国挟大胜之势南下,也非宋人能够抵挡的,相信此事宋人亦会理解。” “臣附议,此时应与宋人修好,请派使节南行。” “此乃误国之言,若是宋人趁机讨要燕云十六州,我等应是不应?” “胡说八道,两国盟好百年无事,如何会在此时提出要燕云回去。” “老匹夫少智,要知……” “彼汝娘之……” 殿堂中人顿时起了争执,唾沫横飞中,带有恶意的话语随着伸出的手指喷出,嘈杂混乱的声音嗡嗡响起,耶律延禧喘息着,已从适才那种怒火中烧的情感中退出,眼看耳听,顿时皱起眉头,一甩衣袖:“够了,都给朕闭嘴!”相互戟指喷着唾沫的朝臣顿时闭嘴,齐齐转过来对着他躬身:“臣等失态,请陛下责罚。” “哼——” 有些宽的袖子一甩,耶律延禧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众人:“出使宋国一事莫要再提,此时局势已经足够复杂,宋人再掺和进来,难保不出茬子。” “陛下英明。” “陛下……” 有人高呼,有人张口欲言,这辽国皇帝一举手:“都住口,听朕言。” 有些躁动的场面顿时一静,耶律延禧往前走了两步,视线中,不少契丹贵族面带惶恐之色,反是几个汉臣面色平静,想了下开口:“让大军准备南下析津府,命人于南京道募兵、征召青壮。” 萧奉先往前一步:“可是陛下,南京道多数都是汉人,这……” “他们是汉人,也是俺大辽的臣民,应该……也必须为大辽尽一份心力。”耶律延禧挥动手臂,扫一眼那边几个松一口气的宗室将领,越发皱眉:“按朕说的做。” 一众大臣顿时齐齐躬身领命,耶律延禧这才迈步往外走,声音从前行中传过来:“传朕旨意,大军十日后启程,另外……将那两个宋使送出国境。”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有反对者如马人望、耶律大石抬头欲劝,然而前行的皇帝头也没回出去。 没多久,军队开始收起手边东西,有先行之人提早一步南下为后方的皇帝打前站。 不少军将松了口气,整日窝在炭山甚是无趣,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 轱辘轱辘—— 马车在有些崎岖的道路上前行,摇晃着身子的两人相对而坐,相互对视之间,有人惭愧低下头。 “吴侍讲过于心急了,这下官家的托付没有完成,回去你我面上须不好看。” “这……我也没料着这辽皇竟是如此性情,只是问了一句话就发这般大的火……”吴敏歪歪脑袋:“他这火爆脾气是如何在这皇位上坐了二十多年的?我来之前问过不少同僚,只说他不似人君,未言是此等性情啊!” “……许是与北边齐国有关。”耿南仲沉默一下开口,随后摇头:“罢了,事已至此,先回去向官家复命就是。” 轻轻伸手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外面战马奔跑的蹄声顿时轰鸣声大作,随后将窗一关,听着响声小了一些,这才叹口气:“可惜辽人战马管的严,不然能够买些战马也好。” 吴敏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车顶有些出神。 季秋。 耶律延禧入南京,随后募汉兵三万,也没用宗室将领为其主帅,反是一反常态的命几个汉臣坐上新军的将领的位置,随后又以前次武举状元纪安邦为主帅,多给兵械战甲,加紧训练,意图以汉兵抵御齐国兵锋。 …… 此时的北地。 吕布擦干汗水从练武处出来,在御书房待了一阵,随后有人快步跑入皇宫,找到站在门外的余呈说了几句,后者连忙敲开房门:“陛下,凌相公说是改良了火器,请您前去一观。” “朕这就来。” 桌后坐着的吕布眉头一挑,扔下看着的书本起身走向门口。 朝中为了那些利器连续数年持续投入,为此还一度削减宫中用度,也不知如今造出个甚出来。 换装、骑马,赤兔撒腿旋风一般的冲出皇城,左武卫两名大将余呈、卫鹤护着,一路飞驰跑去北郊。 不久,土丘上百余穿着黑色甲胄,头戴圆铁盔的士卒紧紧护着高大的身影,看着下方穿着黑色戎装的士卒抱着人头大的铁球跑去一堵土墙前面,点燃了怀中铁疙瘩,放下朝后就跑。 轰轰轰—— 接连几声震响。 火光、烟土、爆炸,土墙顿时塌陷一半,升起一阵刺鼻的黑烟,待烟尘散去,几块黑色的铁片插入地面,只露半截出来。 一身玄色红边帝服,披着大氅的吕布皱起眉头看向旁边有些兴奋的凌振:“这就是改良的霹雳火球?” 凌振躬身:“回陛下,臣感觉威力还能再大。” “体积也大了一些,若是能缩小一些就可用于战场之上,这般大士卒搬运颇为费力……”吕布沉默一下,忽的开口:“可能用于投石机。” “可以,臣试过,如同石弹一般,只是砸落之时或有熄灭的可能。” “可能改进?” “臣会尽力,也会配出更具威力的火药。” 吕布点头:“朕记得寇卿以前所用之火甚是惊人,可能与火器结合用于战场?” 那边的凌振缓缓摇头:“臣本想用以喷火,然其燃烧太快,尚未找到能够用于怕喷出的物体。” “终不能让他整日上去喷火。”吕布说了一句,随后一拍凌振肩膀:“尽快将火炮弄好,朕还等着看他在战场放光彩。” 顿了一下收手:“今日就看到这里,你省……罢了,制作火药之物朕会尽量多弄来,你只需如当年所说一般,将东西造出就可。” 凌振躬身应喏。 吕布再看了几眼,随即带着一众骑兵离开。(本章完) 第968章 建武 宣和 保大的年末 第968章 建武 宣和 保大的年末 建武元年金秋之时,北方的空气已经冷了下来。 山野、天地间满是劳作的身影,收割下来的果实与谷粮菜蔬一车车的拉去储存之所,赶着车,走在道路上的农人大都三、四十的年纪,拖家带口的从田地里出来,不时同附近相熟的人大声打着招呼,呼朋引伴的相约晚上喝酒。 健马拉着车辆从远处行驶过来,在稍远的路边停下,道路两旁有持着刀兵身形臃肿的汉子散开警戒着。 手指修长的手撩开遮着窗棱的帘子,捻着胡须向外看了看,眼睛微微眯起,笑着点头。 “陛……哥哥你看,上京的百姓也都接受了府兵制,士卒有了田地,不光对自家之事上心,也没了后顾之忧,等今年一过,定然更加认同我大齐。” “此法确实好。”车中雄壮的身影顺着撩开的帘子向外瞧看:“往日看书就在思索何等制度较好,只是当年在山上没有足够的百姓给某探究,只能用当年曹操的屯田之法,也是后来想的时间久了、透彻了,才最终将这府兵制推了下去,现今看来,某终究不是那种对政事敏锐的人啊,不然早就明白这府兵的优劣之处。” 车帘放下来,李助伸手拿起一野果,在衣袖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吃着,嘴上自嘲:“莫说哥哥,当时也就杨邦乂等寥寥几人有足够的学识,只是当时又不敢尽信他们,有了辽东的根基,他们这些聪明人才与咱们算是一条心。” “也算不错,总比一个能用的都没有来的强。”吕布笑了起来,也拿起野果啃一口,咬的汁水横流,酸酸的味道让他眼睛眯起:“现下看,再南下时,军中敢战之士只会更多,且获取功名之心更甚。” “不敢想象当年唐时人作战是何等模样。”李助捏着胡须以今想古,不由叹息一声:“可惜没亲眼看着那等万国来朝的盛世。” 吕布瞥了他一眼,将口中的胡吐出,扔出车外,取白巾擦擦手:“没见过,就打出一个来。” 李助愣了愣,轻笑起来,拱拱手:“哥哥豪气。” “看够了,回去!”吕布拍了下大腿,抬头四下打量一下车厢,两只臂膀向外延展一下:“下次再不坐马车出来,逼仄的很。” “陛下雄武,世间罕见。” “少拍马屁。” 笑骂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拉车的战马又掉头向回而去,两人又在车中谈了一阵右武卫的组建与调令,南边交易来的粮草与后续对宋地东南的支援力度,还有北边草原的虫灾准备与己方的预防。 自这日开始,陆续有收税的官员下去各地,缴纳、收购的粮食开始运往府库,一车车崭新的粮草让见着的人眉开眼笑,不多久,带着调令而来的官员开始检视库存的多少。 卖出粮食的农户也是喜笑颜开,今年收成好,多卖了不少钱,看着堆积如山的铜钱与家中之人商议着添置东西的主意。 有打着“徐”、“宿”旗帜的队伍出现在上京郊外,名为右武卫的军队在此集合整训。 …… 保大元年,季秋末。 南京道,废弃的宅院中。 五更天,凌晨的冷风中满是寒意,呼啸着吹过庭园,挤进门缝,钻入窗棂,点燃的烛火摇晃着,偏斜开的火苗总让人以为要熄灭,随后在下一刻又直立起来,墙壁上的人影随之明灭不定,扭曲的厉害。 房间里,火盆虽是努力散发着热量,依然有人不时跺着脚,发出咚咚的声响,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程古努,一定要在这等地方商议事情吗?找个暖和些的地方不行?” “就是,脚都特娘的要冻僵了,还是这般早,俺领兵打仗都没起过这么早。” “什么时候对昏君动手,说吧,俺都等不急了。” “这两日昏君同那些汉人走的近,怕是要违背祖训了。” “俺看也是,昏君做事越来越不得人心,还是早些……” 二十多道身影聚在一起,每个人说上一两句,顿时声音开始嘈杂,有人站起身,环顾四周:“别吵吵,你们冷,俺也冷。” 戴着貂帽的汉子看着众人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等稍微安静了些,这名为耶律程古努的契丹贵族冷哼一声:“昏君今岁会在南京道过冬,年关之时,各自准备好兵刃、家奴,俺能从军中搞来甲胄与弩矢,到时……” 伸出手往下一切:“大辽的中兴会从你我开始。” “说的甚是。” 有人激动站起,用力挥拳,身旁有人亦是面色通红,握拳起身:“中兴大辽!” “中兴大辽——” 更多的身影站起。 “中兴大辽——” 二十余道人影聚在一起,齐齐呼喊出声,伸出的拳头在人群中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嘭—— 房门猛的被人踹开,门分两边撞在墙壁上,手持弓弩的士卒咚咚咚的跑入进来,平端着弩机对向那边大惊转头的人。 举着火把的士卒随即跟入,一手持刀,刀刃向外对着人群。 “大辽很好,何需中兴。” 隐隐带着怒意的话语传来,穿着战靴的脚先从门外侧旁映入房内众人的眼中,随后一身铁甲的身影进入瞳孔。 “……耶律得重。”耶律程古努一字一顿的说着身影的名字。 “俺也在,为……” 身后穿着铁甲的耶律宗霖往前迈了一步,半句话刚出口,随即后面伸出一只手,“啪”捂住他的嘴。 耶律宗雷贴着兄弟耳朵说了一声:“少说话。” “呜呜……呜……”两条手臂在旁不断挥舞,这憨子挣扎中被自家三哥拉的后退一步。 火把照着屋中众人,明灭不定的火光让耶律得重的脸看起来黑了不少,眼角微微抽搐一下,沉默了几息的王爷“哼——”一声:“你们倒是选的好地方,这里废弃已有年头了,若不是你们露了行藏,倒也没人想到你们在此。” 那边聚在一起的身影又惊又怒的相互打量着,耶律程古努吸一口气:“俺们只不过是聚在一起商议如何中兴大辽,甚至因此而冲动呼喊,怎地?这有甚错?” “恁地多借口!”耶律得重呼出一口气:“若不是俺来的早,只听你这一面之词还真会信了你等。” 垂在身侧的左手举了起来。 哗—— 士卒的眼睛凑近了弓弩上的望山。 那边被围着的人一阵骚动,耶律程古努咽下唾沫:“你……什么时候来的?” 耶律得重意味深长的看着对面,笑了一下:“你们骂的正开心的时候。” 耶律程古努恶狠狠的瞪了身旁众人一眼,若不是那时场面混乱难以控制,说不得这些人来的时候还能听个响动。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位召集众人的贵族上前一步:“俺要见陛下。” “陛下日理万机,如何会有时间见你们这些意图反叛之人。” 手臂挥了下去。 嘣—— 弩矢从箭道中射出,一息不到就在人群中溅起鲜血。 “啊——啊——” “救俺……”“他们人少,和他们拼了!” “上啊!” 倒地的、站着的人口中发出不同的呼喊声,两旁尚关闭的窗户,“咣当——”一声被大斧破开,随后有弓弩从窗口伸入,弩矢如雨一般射了过来,惨叫连连中,不断有人倒毙在地。 耶律得重冷眼看着,等四周箭矢停下,方才转身向外走,背过去的身影挥了下手:“去看看有没有活着的,补一刀。” 持着火把的士卒随即迈步走上前,金属入肉的声响与中刀的闷哼声在这屋中偶尔传出,血腥气越发的重了。 “爹,怎地将人都杀了……” 耶律宗霖走过来伸头朝里看看,做父亲的瞪他一眼,还是没忍住,伸手一巴掌盖在他铁盔上,“嘶——”吸口冷气,甩甩手,再瞪自己幺子一眼:“三郎,你说为何将人都杀了。” 耶律宗雷想了想:“爹可是怕圣上知道了,越发疏远俺们宗室?” 点点头,“还算你用心,确实如这些反贼之前说的那般,军队接连失败,领军的贵族投降的也不少,皇兄已是对俺们有了疏远之心,看他最近接连将政务交给吴庸、马人望、柴谊等辈就知。” “吴庸、马人望、柴谊等人都已经老了……”耶律宗雷看看自己父亲,又望一下无聊的开始找石子儿踢的兄弟,眼角抽了一下:“最近看他们断事接连出错,怕是陛下很快就会将人罢免。” “老的去了,还有小的。”耶律得重哼了一声,向外走去:“依附萧奉先的汉官儿可不是一个两个。”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耶律宗雷沉默着点点头,看着父亲走远,去那边拉一下踢石子儿踢的开心的兄弟:“四郎别踢了,回去了,下次你再答不出来……” “俺又没说这事儿。”做弟弟的气哼哼道了一声:“爹一个人都没留给俺。” 耶律宗霖一脚踢飞石头,那边士卒“啊——”一声,捂着膝盖跪在地上,这憨子连忙抬头望天,转过身背着手:“他来时还答应俺留一个给俺杀。” “你还是留着气力上战场厮杀吧。”耶律宗雷无奈的拉着他,转头看那边捂着腿打滚的士卒,朝一旁招招手:“那个谁,将伤者送去就医,回去领两百文钱,算是赏他的。” 当下有士卒跑去将人抬起去一边,这边的两兄弟朝外走着,只是年轻的一个嘟嘟囔囔时不时有词汇被风遮盖下去,听不清楚。 …… 宣和三年,仲冬。 寒风夹杂着雪吹入汴梁城,铅色天空下,穿的厚实的行人并未因寒冷而有收敛,酒肆、茶楼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而等青楼楚馆打开大门,不少人的脚步自然而然的转向,迈入其中,唱曲吟诗的声音在楼座中响起。 没人在意一辆从外归来的马车沿着道路直去皇城门外,下来的身影急匆匆的与人交谈,不久,有太监从内而出,带着人走入其中。 “臣耿南仲(吴敏)拜见官家。” “两位爱卿辛苦吧。”赵佶笑着坐在奢华的木椅上看着作揖的人影,示意一旁等待的太监上前:“天寒地冻的,喝些热姜汤驱驱寒。” “谢陛下。”两人面色有些疲倦,拱手称谢过后,接下冒着热气的瓷碗,轻轻喝了一口,辛辣的感觉顺着舌头下去胃部,随后有暖意向着四肢扩散。 赵佶没急着开口,等两人暖和一些方才开口:“辽人怎么说?” 两个出使归来之人对视一眼,随后齐齐躬身:“臣等无能,未能让辽人为此致歉,还请官家责罚。” 赵佶皱皱眉头,语气带着些许不满:“以他辽国如今的情势,还是高傲如初?” 吴敏尴尬的动动嘴,耿南仲低着头回话:“臣等与辽皇说过兵甲之事,却被对方诘难那吕布为何有我等甲胄兵械,随即赶臣二人出境,并无一丝半点儿的敬意在内。” “岂有此理。”赵佶掉下脸色,嘭拍了一下桌面,站起身来回走动:“那姓吕的有兵甲又如何?一群山匪河盗行野蛮之事夺去的,为何要来问朕。” 站住脚转过来看着两人:“此乃羞辱!”,手指北边:“他姓耶律的也不看看自己将江山败成什么样子,竟还有心讥讽朕!” 吴敏看看耿南仲,又抬头看看赵佶,嘴唇蠕动一下张开,又闭上。 赵佶胸膛急剧起伏,看着他这般模样,压下火气,一转身坐下:“有甚话就说,憋着做甚?” “官家。”吴敏拱拱手:“臣是想说,以臣在辽国所见所闻,怕是数年之内,辽国怕是要换个天地,是以官家不必如此气愤,我等平心静气的看着他……” 赵佶本是不在意的听着,入耳的话让他眼神一动,坐直一些打断他:“等等,你意思是说辽国撑不下去了?” “是。”吴敏连忙点头:“这次臣二人去北地,见着那边朝臣都是人心惶惶,打听下,多有人反叛入齐,其军先是数败于金,后败于齐,士气不高,战意不盛。 是以臣敢断言,若是辽人未有改变,不出十年北边定然要被那吕布窃取。” 赵佶的视线转向耿南仲。 这东宫的大臣也是躬身行礼:“臣亦是如此认为。” “……哦。”赵佶脸上神情莫名好了很多,双眼动了动,看向一旁的太监:“传旨给童贯,让他快些将东南的烂事处理好回来。” 神清气爽的起身:“既然辽国已经如此衰弱,那我等拿回祖地的阻碍就小了许多。” 那边听着的两个臣子对视一眼,随后齐齐躬身:“官家英明。” …… 年关。 大雪覆盖了临潢府,天色放亮,一片银白之色映着天光,让北方的天地更加明亮。 御膳房中,胖胖的身影正背着手走过一个个灶台。 端着热气腾腾菜肴的宫女太监走入有音乐传来的宫殿,舞姬旋转着跳起,长长的丝绸在空中飞洒,惹来一片叫好之声。 “陛下,今年丰收,来年想必可以先南下拿下中京了。”王政口中说着话,眼神儿不住向那边舞娘的身上瞟去,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殿中丝竹管弦的声音响亮,然而坐在武将一列的所有人像是听到了一般,齐齐转头看向了上首的吕布那里,双眼放光。 “若是粮草充足,朕自然是要南下的。”吕布端着酒杯,眼神扫了一下武将那边,面带微笑。 “陛下,臣请为先锋!” “臣愿为先锋!” 当下有反应快的站起,拱手抱拳,随后怒目而视。 其余几个将领反应慢了半拍,却也站起,七嘴八舌的吵着。 “放屁!先锋需要胆大心细,这该着我来。” “再兴你年幼,还是老韩来吧。” “该我……” “先锋之职……” 粗犷、豪迈、洪亮的声音将音乐之声压下,舞娘不知所措的站在殿中,吕布在上方捏着酒爵笑了起来:“莫要争了。” 殿中的声音一静。 “都想做先锋,那来年来场比武以定此位!” 众将眼神尽皆亮起。 (本章完) 第969章 交谈 建武二年,元月,上京。 风雪呼啸。 白色的冰晶落在屋舍上,时不时见着穿的厚实的百姓用各种毛皮做成圆桶状的手笼,双手笼在里面快步在街上跑着,见着相熟的人也只是笑笑点头,随后各自快速跑开。 两三天的时间,这次的风雪终于停了下来,上京的气氛也随着风雪的暂停变得热烈起来,不时看到骑着健马,身披皮裘的骑士跑出城池,向着东面、北面疾驰而去,马匹在积雪的道路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喷出的白气融于寒冷的空气之中。 穿着甲胄,外罩披风的士卒在皇城中来回巡弋,名为宿义的将军大步走入进来,原先稚嫩的脸庞看起来显得成熟不少,有人将他带入客殿。 “武卫的生活可过的习惯?”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面,已是青年的身影坐了下来,甲胄在动作中发出轻微声响:“二姐,兄弟我好歹也在军中厮混了几年,如何能不习惯?” 左右看了看:“群儿呢?” 有侍女端来冒着热气的汤水走过来放下,随后面无表情的退了下去,宿金娘伸出手端起来:“在学堂呢,如今已经到了开蒙年纪,该是学些东西了。” “啧……这般小就要学习。”宿义摇摇头,语气颇为感慨:“他尚幼小,该当顽耍才是。” “喝你的热汤。”宿金娘没好气的瞪自家兄弟一眼:“不趁小学些道理,像你一样长大些看书就睡,闻诗而逃吗!” “哎,二姐,说群儿就说群儿,扯我身上做甚。” 宿义顿时一挺脖子,看宿金娘双眼瞪过来,又将身子蜷缩起来,小声嘀咕着:“我确实学不进去啊,家里能识字写信的有大哥就行了,再说我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兵书不是也能看吗。” 做姐姐的用手扶了下额头,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扔向兄弟,口中骂着:“爹从你四五岁就请教授教你,学了十来年你是一点儿长进没有。” 宿义反应也快,伸手将糕点接住,一把扔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我喜欢武艺多过读书,况且二姐你不能强按人学啊。 他……就是头牛,它不渴,你将它摁水里也不开口喝的。” “说你你还有理了?” 宿金娘气的乐了,站起来就要去拧兄弟的耳朵,宿义连忙认怂,整个人往后缩:“别,二姐,我错了还不成吗?” 眼珠子一动,连忙转移话题:“你今天叫我来到底做甚?要只是为了责骂我,那我可就走了。” 宿金娘停住脚步,“哼”了一声坐回去:“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你之前总在军中,还随着鲁将军驻扎在他处,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要见见才行。” 顿了一下开口:“你回来这般长时间,家中可回去过?爹、娘如何了?” “回去过了。”宿义看她模样知道怕是想家了,坐正身子:“家中一切安好,大哥现在也不再忙碌,时常回家照顾着,二姐放心吧。” “家中无事就好。”宿金娘点点头,面上神色有些沉闷:“我在宫中也不能时常出去,他们在外也不能随时进来,多少有些担心。” 看了看兄弟:“现在你也来了,不当值的时候回去看看,再说给我听听,也算是让我安心了。” “这事容易。”宿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点头应下:“二姐放心,我定会时常回家的。” 正要继续说话,身后有开门声音,几个侍女端着用炭火保温的菜肴进来,放下后又出去了。 宿金娘看着兄弟疑惑的眼神,先是温和一笑,语气轻柔的开口:“趁你不用当值,在这儿陪我吃些东西,毕竟你我也是许久未见,看你这样,在军中也是没怎么吃好吧,尝尝宫里面的手艺,我特地让人准备的。” 宿义用手抠下脸颊,有些别扭的动动身子,神色有些复杂:“二姐……” “嗯?”宿金娘用手拿起一块羊排欲啃,听着兄弟的声音抬眼看他:“什么事?” “这个……”宿义眼睛左右游移一下,神色有些迟疑。 宿金娘皱起眉头:“可是不合胃口?”,随即看下菜肴道:“不能啊,都是你以前爱吃的东西。” “……不是,你这般温柔说话……”宿义浑身感觉发痒,挪动一下屁股:“我有些不适应。” 羊排飞了过来。 宿义缩头向旁一躲,宿金娘站起,弯着腰一把揪住他耳朵:“老娘看你是皮痒了,这些年没揍你是不是难受。” “不是不是。”宿义连忙摇手,心中却是松一口气,现在身上也不痒了,屁股也沉了,连忙安抚自己姐姐:“二姐误会了,只是分别时间久了些,很快就能适应、很快就能适应。” “吃你的东西,恁地多废话。”手指松开耳朵,宿金娘坐下来,翻个白眼:“等着回头给爹娘说说,让他们给你找个小娘管着。嗯?对了,你有看上眼的小娘吗?” 有些兴致勃勃的看着他:“若是有,二姐给你保媒。” “整日在军中厮混,哪里有时间接触女娘。”青年两手一摊:“再说有二姐你在,我还愁没有小娘子嫁过来?” “找婆娘也要我替你张罗,懒死你算了。”宿金娘翻个白眼儿,没好气的道:“行了,我记着这事就是,若是你有了看上眼的,也别忘了和我说。” “晓得了,有劳二姐。” 宿义嘿嘿笑着,看起来颇为谄媚,当下两姐弟就在这里吃着喝着,说些家中情况、童年趣事,时不时两人笑上一笑。 “二姐。”宿义吐出一块鸡骨头:“陛下过些时日要选先锋,他和你说了甚时候没有?” “总要雪化了才行了。”宿金娘手中剥着河虾,看一眼跃跃欲试的兄弟,如何不知他想什么? 当下摇头开口:“莫要多想了,你乃右武卫的将军,职责是护卫陛下,如何能去争那先锋一职,老实保卫中军才是你该做的。” “我又没说要去争……”宿义舔舔嘴:“只是下场与人交手总是可以的吧?又没碍着谁去夺冠。” 宿金娘没说话,只是白他一眼,青年当即嘿嘿一乐,知道自己这想法可行,闷头吃喝一通,一拍肚子:“吃好了。” 宿金娘也没理,慢条斯理的用着膳,那边宿义也是能耐住性子,等她吃完才又说了会儿话,用些茶水方才起身告辞。“对了二姐。”脚步迈出去,站定的青年转头看着成熟了不少的姐姐:“前次回家爹娘让我带话给你。” “什么?” 一只脚后撤,宿义弯着腰笑嘻嘻道:“家里之事不需你担心,和陛下多生几个孩子,只有一个太少了。” “你……” 宿金娘纵然已为人妇,却依然闻言感到害羞,起身用手指着自己兄弟的时候,那边的青年已经一个利落的转身,风一般的跑了开去。 “下次再收拾你……”宿金娘走到门边瞪了眼自己兄弟奔跑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句:“慢点儿,小心路滑。” 院中的宿义已是跑的远了,也不知是听见没有,转过个弯就没了身影。 宿金娘掐着腰长舒一口气,“回宫。”的声音中,自然有人过来将厚实的貂皮大氅给她披上。 不久之后,一群人离开这座宫殿。 ……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天光之下,改名为议政殿的地方坐着几道身影,身形健硕不似文人的房学度手拿书册:“现今在册的披甲主战之士已有八万,女真兵有两万,辽东籍士卒三万五千余,另外两万五千余人则是当年随着咱们北上的老卒。” 抿了抿嘴唇:“尚有地方的一些乡兵、民团,算起来能有十一、二万人之多,只是若尽起大军南下,或会对地方安定带来一定的影响。” “现今粮草支撑的起十万人南下。”蒋敬在一旁补充一句:“时限为半载。” 数个封闭着的铜炉散发着热量,有太监轻手轻脚的过来添了些木炭进去,又弓着身子缓缓退下。 吕布听着,手指轻敲桌面:“可曾探明中京、西京、南京三道的辽人有多少军队?” “中京道大部分士卒都在大定府,仅其一处就有六万余人,加上其余各处城池,十五、六万还是有的。” 乔冽双手笼着腿上的暖炉,轻声开口:“南京道、西京道人数只会比其更多,且西京道的士卒兵未曾被调动过,若是咱们南下,说不得辽人会尽起大军。” “陛下。”吕厮立也在殿中,见前者说完,方才开口:“臣接到消息,耶律延禧在南京道征召了不少汉兵入伍,且由于契丹贵族投降之人日多,开始逐步依赖汉人、奚人官员。 听闻吴庸、马人望、柴谊等老一辈的汉人因处事昏聩被罢免,而更加年轻的李处温、左企弓等汉籍官员则是代替了他们帮着处理朝堂之事。” 吕布眼睛动了动:“可能策反?” “短时间内尚还不行,毕竟耶律延禧刚刚将他们提拔上来。”吕厮立想了想,谨慎开口:“若是我军连胜,臣想……或会让他们明白谁才是值得效忠之人。” “既然如此……”吕布想了想:“传旨让各地折冲府在发兵前加练一番,给各地领兵的将领发去调令,让他们尽快整备军队,季春之时赶去永安。” 房学度在旁躬身应下:“喏。” 吕布视线转去蒋敬,这神算子起身拱手:“粮草之事陛下放心,臣会督办好一切。” 那边身材雄壮的皇帝满意点点头,众人神情放松下来,李助手捋胡须:“陛下,先锋一事已经传遍军中,敢问何时开始比试?” “总要等各地的将领过来。”吕布轻笑一声,想了想:“如此,就将时间定在季春辛卯吧,定下先锋人选,休整三日,乙未日发兵南下。” 房学度眉飞色舞:“恁地说,臣会在调令中将这些都写入进去,相信各位将军都会飞奔过来。” 殿中的几人闻言都嘿笑出声,齐国军队尚武,各个将领之间虽然关系不错,却也有着争竞之心,怕是为了争当第一个南下的,会更加焦急一些,急行军催逼士卒赶路,恐是常事。 吕布眼睛微微弯起,朝中文武都不避战,对他来说乃是好事,当下又与殿中的人商讨了些细节,确认各部彼此之间协调妥当,方才挥手示意各人离开。 看着空下来的议政殿,吕布站起身抻个懒腰,一阵骨节的脆响从身上发出:“回宫。” 身后的太监连忙低头开始收拾东西,吕布视线在他们身上打一个转,方才迈步走出殿门,外面穿着甲胄,裹着披风的侍卫连忙跟上前行的皇帝,浩浩荡荡走去后宫那面方才停下脚步,分散在门口两旁站好,等着夜晚换值的人到来。 天色黯淡下来,青空在视线的尽头变为带有绯红的金边,鸟雀在空中化为黑点飞过,不知停去哪一颗树上。 吕布口鼻飘着淡淡的白气,打开殿门走入其中:“嘶……呼,今日还真是挺冷的。” 伸开双臂,仍侍女将披着的大氅脱下,拿去一边放了,看着几个矮小的身影迎上来,吕兰叫一声“父皇”小跑着过来,被吕布一把抱起,看看已经有大孩子模样的吕雯站在后面,走过去也一把抱起来。 剩下吕群一个男孩看着自己父亲抱起妹妹姐姐,眨眨眼,有些羡慕的看一眼她俩,方才学着学到的礼仪拱手:“见过父皇。” “没有外人,就别这般多礼了。”吕布抱着两个女儿走过,看着自己儿子开口:“年纪小小的,别学的那般沉闷。” “喏。” 吕群奶声奶气的应了一声,看的吕布皱下眉头,看眼正坐在桌边的几个女人叹气:“都谁教他的,搞成这般模样。” 宿金娘抿抿嘴,张口道:“皇家不比往常,还是多懂些规矩的好。” 吕布转头看向儿子,见他有些拘谨的样子,不知怎地想到某个少年身影,转过头:“规矩是规矩,他这是过于拘谨,朕可不想他将来成为汉少帝那般模样……” 宿金娘想说什么,吕布摇摇头,轻叹口气:“礼仪课程之类的先停了吧,让他多玩一会儿,莫要变得这般老气横秋的,看着不像个孩童。”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宿金娘想了想,点头开口:“既然郎君如此想,那奴明日就不让他去就是,只是以后有人说他没规矩,可莫要怪到奴身上。” 男人看她这幅模样,笑一下坐下来:“朕没说他学这些不好,只是现在太早一些,等再大一些,定是还要学的。”(本章完) 第970章 唠唠叨叨 夜晚降临。 穿着端庄的侍女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去,冒着热气的汤水端上来,随后将空间留给几个皇妃与皇帝。 三个孩子有些困,被各自的母亲带去房中哄着睡觉。 耶律答里孛今天身子不适,与吕布说了没两句话就告退回自己的宫中去休息。 抬手端起热汤,吹了吹热气,随后喝了一口,有些酸辣的口感传来,随后身上更暖了一些。 不多久,邬箐走了回来,坐在桌边,用手轻轻抚了下胸口,轻轻端起汤水喝着。 “雯儿睡下了?” “睡了,现在睡觉好哄多了,说两个故事自己就能睡了。” “毕竟长大了,幼时闹腾起来,某也头疼呢。” “还说呢,郎君才哄过几次孩子。” “不出征的时候还是不少的,在家之时某可没避着。” “德性。” 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两人随即放松下来随口说着话,少了外人在的屋子里,恢复了旧有的称呼之余,拌嘴的男女也久违的感觉到有趣。 邬箐拿起一个干果,将上面靠近顶端的皮剥去再递给吕布:“一会儿郎君去金娘屋子里睡吧。” “嗯?”吕布眉头挑了一下,嘴里嚼着东西:“怎地了?今晚不是三娘吗?” 邬箐白了他一眼:“你今日对金娘太过苛责了,还说群儿是汉少帝,恁地晦气。” 男人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的开口:“没有的事,某怎么可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少帝。” 拳头握了一下,“咯咯”作响,嘴角向下一撇:“某的孩子,就算成不了文帝、武帝,也该是景帝、宣帝。” 邬箐眼珠动了动,摇摇头:“陛下用汉朝皇帝相比,可别弄出外戚当政之事。” “……不会的。”吕布身子先是一绷瞳孔缩了一下,随后往座椅上靠了靠,放松下来:“还未到这一步,外戚、宦官、文臣这些事情总也要拿下九鼎才去考虑。”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某之前也是思虑过这些,后来看看堪舆图才发觉,某不过占了一隅之地,何来资格烦恼这些。” 邬箐的面上又有两分不乐意,皱下细长的眉:“郎君也不该妄自菲薄,奴还不曾见当今之世,有谁白手起家如郎君这般占据一国半壁。” “罢了,不提这些了。”吕布挥挥手,端起汤水一口饮尽,呼出一口热气:“再说现今扈家、宿家也没有那等野心之辈,思虑太多也是没甚意思。” “郎君说的也是……”邬箐眼珠转了转,随即身子向后靠了靠,腿向着下方火盆处挪了挪:“扈、宿两家都是小富即安的人家,难得三娘、金娘做了皇妃也不曾有甚欺男霸女的传闻出现。” “你不是也一样?” “不一样,奴家中只一寡嫂。” 两个男女说着话,后者神色上有着缅怀的神色,最终还是摇摇头:“天色不早了,郎君还是快些去金娘那里吧。” “也罢。”吕布站起身,两臂举起,“嗯——”出声抻个懒腰:“今日也确实乏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邬箐也点头应了,看着吕布走出去,随后也是起身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那边的男人走入另一边的宫殿,烛火将男女的身影剪映在窗户上,不住扭动的窈窕身子终是倒入后方雄壮的黑影怀中。 苍穹垂月冷,孤影照宫扉。 虓虎探身入,温言解翠眉。 柔语休烦恼,薄嗔伴风吹。 佳人终展笑,寒风春一度。 …… 白云延绵,冬雪在北地覆盖,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积雪,偶尔有不堪重负的枝条垂下去,哗啦一声将身上的白雪抖了下去。 几道骑着快马的身影从积雪上跑过,沿着官道进入前方的城池,视野拉高上高空,数百同样的身影在健马的疾驰下进入不同的城池,随即有穿着不同衣服的身影接过递来的诏令。 齐国各地的府卫开始聚集。 孟春下旬,最远处的率宾府召集折冲府八百士卒,镇守在此的卞祥留本部兵马五百守城,随后率军西进,汇合蒲卢毛朵部与顺化王部两路府卫一千二百余人,共计七千兵马去往上京。 黄龙府、辽阳府、银州、泰州乃至北疆都护府等一个个驻扎着兵马的州府开始动了起来,大量的马、步士卒在这雪地上趟出一条条道路,穿着黑甲的身影行走其间,给这片白色的世界带来别样的色采。 远远近近的行军队伍,终有人不时的碰面,长久未见的将领大笑着拥抱在一起,有人拿出珍藏的好酒,也有人先和兄弟打个痛快,确定不久到来的比试中先少一个对手。 而远在东面的高丽,穿着凉薄的贫苦百姓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有人渐渐停止了身体的抖动,也有人抱着捡来的枯枝,露出冻的通红的双手去敲火石,升起的火焰让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与民间的悲惨不同,高丽那矮小的皇宫中则是暖和的多,只是这里人行色匆匆,进出的大臣、男女脸上一片肃然。 几个穿着好些的女人哭哭啼啼,不时有太医模样的人在自家王的寝室中进出,遇到问询的人站住说了两句,随即不少人以手加额,做感谢上苍之状,官员、武将逐渐散去,走出不高的宫门。 有人回家换了一身常服,走入一家酒楼,与守在楼道拿刀带剑的侍卫说了几声,随后走去廊道尽头敲开房门,映入眼中的,乃是一头有华发的男人正坐在那里,一边吃着白米饭,一边喝着海带做的热汤。 这穿着常服的男人连忙走前两步,噗通跪下,将头深深埋下去:“下官崔思全,参见李柱国。” 名为李资谦的权臣没有理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米饭,时不时吃两口腌菜,一副享受模样,半晌放下碗筷,拿温热的白巾擦了擦口,一边擦着手一边眼也不瞥一下开口:“大王怎样了?” “病情已经好转。”崔思全低着头:“下官与其余人皆认为春日就好。” “也就是说……大王没事了?”李资谦将白巾扔到桌上,眼神有些失望,用手摸了摸胡须,随即微微摇头一笑,终于转头看向他:“你做的很好,今后有甚事情记得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一会儿会有人将赏赐送你府上,先回去吧。” “多谢柱国赏赐!”崔思全闻言大喜,连忙再磕一头,随后站起躬着身子向后退了出去。 李资谦坐在房中,手搭在桌子上若有所思的想着事情,稍后轻轻用手拍了下桌子:“来人。” 咚咚咚—— 脚步从外面传来,打开门的侍卫跪下低头恭敬等着里面主人的说话。 “派人去东北寻找拓俊京兵马使,告诉他,我会寻机将其调回,让他寻可靠之人掌握东北兵马。” “是。”侍卫磕了一头,随后站起关门,脚步向外急促响起。 这高丽权臣又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向着外面慢悠悠的走去。 …… 仲春末,上京的兵马开始动了起来,一面面将领的旗帜竖起在校场之上,旌旗在仍是有些寒冷的风中猎猎作响。 狄雷、赵立、杨再兴等年轻将领立于阵列前方,较早过来的宁州韩世忠部、北疆都护府牛皋两将带着各自的军队立于侧边,被征召的草原骑兵目光发红的看着黑压压的方阵,刀枪反射出的光亮更是诱人。 “这些兵甲看着真让人眼馋,若是咱们部落有这些东西,还怕谁来?”鲜红的舌头舔了下嘴唇,脱招看了看身上的皮甲,小声对着身旁的族人说着:“今次南下,要获得皇帝的赏识才行啊,如此也好以战功换取兵甲过来。” 身旁的人亦是狠狠点头,穿着皮袄的身子扭动两下,目光炽烈的看着齐军那边。 寒风吹拂过黑色的方阵,将领身上穿戴的各色披风陡然飘动一下,发出一声衣袂声响,随即再次平静下来垂在后面,些许的尘土吹起,从方阵之间刮过。 咚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在校场上方敲出激昂的声响,有洪亮的声音“陛下驾到——”自营门处传递而来。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校场之外,马蹄的声音轰鸣而起,扬起的尘土在空中翻滚,数十穿着黑色铁甲,身披白色披风的铁骑轰鸣而过,随后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金色兽面吞头铠、头戴紫金冠、手中方天画戟、身后大红披风飘扬的吕布骑在炭火也似的赤兔马上疾驰而入。 “好久没看着陛下这般雄姿了。” 将旗之下,狄雷吐出一口长气,转头对着身旁的兄弟说了一句。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陛下事情繁多,不能时时出现在军中。”狄云有些兴奋的看着飞驰而过的红影:“兄长,咱们兄弟是否能做先锋,下月可就全看你了。” “尽力而为吧。” 狄雷嘴角勾了一下,神色一片平静,瞥眼看了下赵立与更远处的杨再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后继续看着那边火红的身影停下。 吕布伸手一摆,血红的披风在空中呼啦一下展开,雄浑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朕的将士们,休整了一年,可还记得如何挥动手中刀兵?” 轰—— 枪柄、矛肝顿在地面,随即举起,锋刃映着阳光闪着幽幽光芒,无数的声音在嘶吼:“为陛下而战——” “哈哈哈,好——” 吕布长笑一声,骑着赤兔在军阵前方踱步而走:“多余的话语朕也不多说了,拿好你们的兵刃,跟着朕——” 单手一抖缰绳,陡然再次催动坐骑,自校场前方跑向前排兵马,手中画戟举起,百炼精铁的戟面与士卒手中高举长枪、铁矛碰撞一起。 砰砰乓乓—— 金属交鸣的声音在前排发出响声,如是往返再三,大手一勒缰绳,赤兔人立而起“希律律——”叫了一声,放下马蹄再次立足地面。 吕布举起手中长兵:“随朕南下狩猎,夺取军功、土地、女人!” 画戟向前一压,赤兔当先蹿出营门,营外未曾进入的武卫骑兵连忙上前护住他,战马轰鸣着向远去。 “万胜、万胜、万胜——” 无数士卒嚎叫着举兵应和,双眼赤红一片,等待一年,终是有了再次获取军功的机会。 旌旗在风中连成海洋,遮天蔽日的在空中飘动,大军开拔,无数黑色的身影化成洪流涌向城外。 拉着车、赶着牛羊的青壮与牧民也随即跟上,运送的粮草与新鲜的肉在军中都是保证士卒战力的基础,原辽国的人已经习惯汉、番两族人合起来一起随军出征,况且每次应征,也会有机会从士卒手中购买些战利品拿出去贩卖,得到的钱财足以抵过随军出征的损失。 无数的车马行驶中,不时有沿途的兵马加入进来,大多将领都是面色红润,相互谈论着近况,也有人闷不吭声的听着他人说话,嘴也不张一下。 “韩兄,咱们有一年没见了,听说你儿子娶妻了?哎,说起来,你儿子为何不进入军中一起随你出征,陛下对咱们这些老弟兄还是关爱的,你看荣,听说他儿子经常进宫陪着皇子读书,可惜,你儿年纪大了,不能一起陪着,不然咱兄弟也能沾沾你的光……” 彭玘口若悬河的说着话,韩滔在马上脸颊抽搐一下,嘴唇刚刚张开一条缝,那边的声音再次灌入耳朵。 “你说今次何人能夺先锋之职?老彭我是没甚念想,估计你也是够呛,就是不知呼延兄上不上场,他那武艺是没的说,不过我其实也不怎么想带兵先发,这两年我那婆娘刚又给我生了个胖大小子,还想着稀罕两年……哦,对了,这些话容易动摇军心,韩兄你当没听见就好。” 韩滔微微张嘴:“彭……” “你看着那边的契丹人没有?”再次开启的话题打断百胜将的话语,这人顺着彭玘手指的地方看去:“那耶律余睹听说发誓要拿下今次的先锋之职,唉,这人也是可怜,被自己家的皇帝给卖了。对了,韩兄你觉得咱们要是在宋国会不会也能被大头巾给卖了?” “彭……” “我觉得是有可能的,听闻刘法将军被西夏人杀死,那事儿多少有些蹊跷,你我比不上刘将军一根手指,他人下起手来怕是要更狠三分。” “彭……” “也不知将来会不会打下这辽国,我想来着,陛下要是能打下南京道,我就休沐几日回宋地看看,反正离的近,回家乡几日估摸着也没甚……” “闭嘴!!” 爆吼声从韩滔口中发出,彭玘微微一愣看向面色涨红的友人,那边韩滔嘴角抽了一下,拍了拍彭玘道:“我有些事情要想,先静一静。” “哦……” 彭玘点点头,骑在马上随着马匹行进上下起伏,半晌:“韩兄……” “嗯?” “想完了吗?” “没……” “要不你说说什么事情,兄弟帮着你一起想?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再者说,三个臭裨将顶一个诸葛亮,这话你知道吧?有什么事情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让兄弟帮着你分担一下,总好过你自己闷头苦思没个门道,你说对吧?来来,说吧,说罢,到底是何事?” “……” 韩滔嘴角抽了下看着彭玘好奇的眼神,低下头,整个人霜打茄子一样蔫儿了下去,低沉开口:“我……算了,没事。” “哦,那我和你说……” 唠唠叨叨的声音随着大军行进,越去越远。(本章完) 第971章 两路 抛砖引玉 季春。 寒冷的冬季终是过去,天气寒冷依旧,山野、田地间的坚冰、积雪早在月初的时候化为液体浸入泥土,露出黑乎乎带着些许绿意的土地。 上京南部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人喊马嘶的声音在永安附近发出轰鸣,忙碌的青壮正将营盘造好,挖土、砸木桩的身影随处可见,有挑着挑子的人不住走过。 夯实的地面上起来一个个白色的帐篷,穿着黑色甲胄的士卒从旁而过,巡视着营地中的一切。 军营四面的道路上,不时有骑着战马的骑士来回奔跑,己军的行程、敌军的情报,不断通过令骑、斥候汇聚到军中。 军营中,匆匆而行的文士带着记录好的公文跨上马匹,一路飞驰出去,向后方传达着皇帝的命令。 南征在即,各军之间的协调乃是重中之重,各军的将领在军令下统合到一起,相互熟悉着,做着战前最后的准备。 中军大帐,杜壆、奚胜、完颜娄室、韩世忠、史文恭等叫的上号的将领聚集在一起说着话,中京道的堪舆图化为沙盘被围拢在中间,有手指点在其上。 “……根据细作与斥候的回报,辽人也已经侦知我等的动向,大定府如今有军十万云集在此。” 清癯的奚胜将几个代表兵马的小人放在大定府周边,随后又将前方几个人形之物向后挪了挪:“武安州、高州已是没了一战之力,城内只余几百守军,而在中间的惠州、恩州则各有一万军队在此。” “以这几处的城池换取整军备战的时间?”杜壆皱起眉头。 那边奚胜没有停下,又将几个人形放在兴中府:“这里,有细作传来消息,有大军开至,只是急切间没法探知有多少人驻扎在此。” 抬起头看下中间听的认真的吕布,随后扫视一眼其余人:“中京道的全部兵力就集中在这几处了,只要能拔除掉这几颗钉子,南京道与西京道就在咱们眼前了。” “萧海里、縻貹、袁朗三人朕让他们陈兵在辽西州边境处,他等合兵有一万五千余人兴中府那边水路发达,水军的李宝、危昭德、张家兄弟、呼延庆五将共九千水师会走大灵河出海口逆向而上。” 吕布开口出声,众将目光看向他,又望向沙盘,奚胜伸手将代表己方的黑色人形棋子放去中京道东边。 “兴中府一带,多水、多山、有平地,地势复杂,适合野战,也适合守城……” 披着鲜红披风的皇帝走动两步,眯着眼睛看向兴中府,“笃笃——”点了点摆放沙盘的桌子:“朕若是辽军统率,当会在兴中府一带放置足够兵马,进可攻辽东,退可援中京,中则据城以自保,是以……” 大手伸出,拿起几个兵俑放下:“朕会在此放五万至八万兵马。” 外面的微风刮动营帐,有士卒走动的声音传入进来,几个领兵大将各自若有所思。 “这般说……”韩世忠摸着下巴上有些乱的胡须开口:“萧、縻两位将军那里兵马不够突破兴中府一带。” “兵力上还是辽人占优。” “比之去年,这兵力是膨胀不少,就是不知士气如何。” “新兵能有多少战力,只要打崩一部辽兵,怕是跑都恨少两条腿。” 围着的身影中,各自说着话语,面上表情有些严肃,却也算不上是忧心忡忡,数次与辽军大战,不曾吃过亏的齐国军将还是有着信心的。 “也算是意料之中。”吕布神色如常:“我等备战要攻辽国,辽人又不是死的坐等咱们上门,按朕的想法,他等甚至应有西、南两边的援军,可惜……” 嘴角带着冷笑:“朕有些高看他们,到得此时仍不出全力,将来怕是悔之晚矣。” 帐中的几个将领轰然笑了起来。 吕布挥挥手,转身向帅位走去:“行了,我等如今大部分兵马已经集结,既然如此,就先定下支援兴中府的人选,谁愿带军去那边增援萧海里?” 几个将领相互看看,当下王德、史文恭二人走出抱拳:“末将愿往。” 吕布点头:“甚好,朕再命马灵、牛皋二人领兵四千相助。” 指了指沙盘:“南下兴中府,莫要立时与其交战,你等可现在派人先与萧海里等人取得联系,如何打,到时商量着来。” “喏!” 二将拱手应下,吕布呵呵一笑:“如此就等三日后的先锋之战了,也不知谁会拔得头筹。” 看眼王德二人:“你二人要是技痒也可加入,到时挂个先锋的名声杀去兴中府。” 王德、史文恭对视一眼,嘿嘿一笑,长的丑的那个上前:“洒家二人已是军中重号将军,就不去凑这等热闹了。” 史文恭沉默着点点头。 其余几人面上露出笑容,还未开口,完颜娄室在旁摇头:“俺却是不在乎这名声,俺带兵就是为了与辽狗厮杀。” 向着吕布一拱手:“末将届时会去参与先锋争夺,不知若是末将夺了头筹……” “那你带着兵马先行杀过去。”吕布一挥手,眼中带着笑意扫了眼众将:“你等谁想上都可。” 杜壆、孙安、卞祥等老成持重一些的摇摇头,倒是韩世忠嘿嘿一笑,双手一拍:“洒家手痒,倒是想与众人争锋一番。” 狄雷也是眼神一亮,忍不住与韩世忠对视一眼,那边完颜娄室的视线亦是看了过来,随后看向坐着的君主。 “没事,待乌林答泰欲等北边的人马过来,就可开始了。”吕布笑着说了一句,随即又说了几句,起身出了中军大帐。 …… 辛卯。 天光从东边亮起,青冥之色在金色的光团下褪去。 庞大的军营中,兵马开始动作,往日平静的面上带着些许的兴奋,韩滔愁眉苦脸的披挂停当,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韩兄,我进来了。”的声音传来,让这百胜将双腿一颤,帐帘开启处,露出彭玘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彭兄。”韩滔嘴角扯动一下:“今日来的这般早。” 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这般上赶着给自己这多话的兄弟递去话题是为哪般? 今日又是不得清静了…… “嗨!这不是今日比武,多少有些兴奋,就算我不上去,看看其他人也是一种乐趣。 可惜,呼延兄没来,我还以为军中将领都会聚集在此,没想着陛下是打了兵分两路的主意。说起来,这才是正常的,放着东面不走,只走这降圣州才是奇怪。 哎,你当时料到没有?咱们哥仨属你和呼延兄有想法……” “彭兄!”韩滔木着一张脸,高声打断彭玘的话,吐出一口浊气:“你用过早膳没有,没有就在兄弟这里用一些。” 彭玘闻言点点头:“自然是吃了才来的,好家伙,我那军中的火头军不知从弄了些活鱼过来,这厮们又不会做,搞的又腥又……” “彭兄!”又是一声高叫,韩滔两眼发直的看着他:“没吃是吧?咱们一起吃些东西。” “不是,我吃过……”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随着韩滔的行进响起。 啪—— 双手搭在彭玘的肩甲上,韩滔微微歪着头:“你没吃早膳吧?咱兄弟一起吃些。” 巨大的力量顺着韩滔的手掌压了过来,彭玘看看那两条有些发抖的手臂,艰难的顶着他双手,识时务的点下头:“我刚好有些饿了,麻烦韩兄准备早膳了。” “好说!”韩滔顿时面露喜色,连忙出去吩咐亲兵送来吃的。 剩下彭玘在帐中站着歪歪脑袋,嘀咕一声:“韩兄太客气了,本来想说完回去整军的,罢了……估摸着他也是寂寞,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陪他用完早膳再走也是一样。” 这里只是军中一角,随着天光的亮起,无数的人都在披甲上身,女真人的营地中,不少穿着沉重甲胄的将领在走动着。 士卒穿上兵甲,提着长枪在百人将的呼喊中集合,拎着大斧的女真将领行走中被人一把拉住。 “兀术,今次是个机会。”完颜蝉蠢穿着制式盔甲跑的满头大汗,微微喘息着低声开口:“闻先生说,尽力在今次南下之时获得战功。”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完颜宗弼脚步没停,走向马匹:“这还用他说,俺答应的事情何时没做到过?” 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慢着……你们平时联系紧密?” “自然不是。”完颜蝉蠢摇头:“俺哪会经常去见他,如此岂不是落人口实,俺只在他开课讲义的时候过去。” 完颜宗弼犹豫一下点头:“还是尽量减少见面机会的好。” 完颜蝉蠢皱皱眉头:“兀术,你小心过头了。” “……但愿吧。”完颜宗弼走到拴着战马的木桩旁,解开缰绳,单手抓着马鞍,脚踩马镫,用力一下片腿坐了上去,向下看了眼完颜蝉蠢:“俺这一年没仗打,反是能静下心想事情,捡点前事,怕是说的做的有些过了,你最好也注意一些,别被人看破了马脚,还有,没事别过来找俺。” 下面的人霍然色变,完颜蝉蠢左右看看,上前一把拽着完颜宗弼的手:“兀术,你甚的意思,该不是要反悔了吧?” 完颜宗弼用力挣脱他,翻个白眼:“你这厮恁地敏感了,俺意思是让你小心着些。” 眼睛看了下远处亲卫那里,满是野性的脸上带着警惕:“他们都在,你这厮也不管着嘴。” “……这些不是你找的族人?” “是俺找的……”完颜宗弼恶狠狠瞪他一眼,语气无奈:“但是俺思虑良久,现在不敢信他们,你好自为之。” 说罢,一勒马缰转过去,留下后面变颜变色的完颜蝉蠢,随即奔跑的脚步声远去,转头看了下,完颜宗弼咬了咬牙。 家破人亡的仇还是要报的,只是…… 不是现在! 战马上,蓄了发的女真青年眯起眼睛,调整着面部肌肉,露出微笑。 旌旗随着白日的风在空中飘动,天光之下,黑色的身影在汇聚,校场处,挂着一面“齐”字大旗的高台搭建整齐,两旁排开共一十六面大鼓,膀大腰圆的鼓手用力甩开胳膊。 轰轰轰—— 无数迈出的战靴与铁蹄落在这片土地上,延绵伸展开的万人军队在激昂的鼓点声中如同黑色的墙壁一般推进过来,铁甲的叶片随着身体的走动发出磨擦的声响,升腾而起的尘土弥漫在军阵之间。 “停!” 将校的呼喊声穿透烟尘,有背着令旗的骑士从军阵中间飞奔而过:“各军驻足,列阵观战——” 徐文举起手臂,用力挥动,他身旁组建而成的右武卫士卒沉默的持着方形大盾,用力将尖端砸入地面,打开支架一道道盾墙在高台左近架起,长枪、铁矛用力杵在地上,发出“嘭——”一声响。 战鼓声音减缓,一匹火红的战马出现在万人军阵的侧方,摇头晃脑的喷个响鼻,上面紫金冠束发,披猩红披风的身影倒提着一杆长兵坐于马上缓步走过来。 咚咚咚咚—— 此时,战鼓声再次加强,更多的将领与军队浩浩荡荡的推移过来,刺下的天光被密密麻麻的铁甲折射而出,带着统一制式头盔,尽数蓄发的身影已是看不出何为番、谁为汉。 红色的身影渐渐接近高台,那面代表齐国的大旗在空中舒卷一下,连同那猩红的披风亦是一同在半空中飘动,那位带领众人立足辽国的身影站上高台,举起手臂,用力一握。 “万胜——” “万胜——” “万胜——” 天空下,无边无际的人潮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兵器敲在盾牌、砸在地上,咣咣之音不绝。 下一刻,吕布将披风向后一摆,坐于高台上。 咚! 战鼓敲下最后一声重音。 有数十令旗骑马飞奔而出:“陛下有言,三军先锋,艺高者得——” 呼喊之声由近去远,随后从军阵两侧跑回高台后面。 风吹过。 高台正下方,大大小小的军阵组成半圆护持着此处,靠近外面的阵列中,持着方天画戟的宿义舔舔发干的嘴唇,看眼徐文:“将军不去争一争?” “不去。”徐文揉了揉鼻子:“陛下让俺领右武卫不是为了当先锋的。” “那我可去了。”宿义两腿微微分开,还未踢上马腹,徐文瞪大眼睛看过来:“慢着,俺都不去争,你怎地要去?” 马镫磕在马腹上,战马向前而动,宿义的话传入徐文耳中:“我去见识见识,又不是为了当先锋。” 马蹄翻腾,瞬间冲了出去。 “……还能这样?”徐文在后面愣了半晌,一拍大腿:“入娘的,你小子早说啊!” 前面,奔入众军围其圈中的青年高举方天画戟:“众位将军持重,小子我没这等顾虑,就此抛砖引玉给诸位将军开个头,谁敢上前与我一战!” 下面不少将领皱起眉头,这小子是皇妃的兄弟,武艺虽说不错,却不是顶尖儿,陛下这是要让其建功还是…… 一片寂静之间,陡然有身形从一处跑出,拎着枪的将领声音洪亮:“积射校尉郝思文,前来领教。” 对面,宿义面上露出笑容,一抖缰绳:“来——”(本章完) 第972章 争夺战 得得得—— 战马在骑士的催促下踩踏出清脆的蹄音,有松散的泥土飞溅了起来。 郝思文夹紧马腹,铁枪一抖迎了上去:“让我来领教领教徐淮男儿的雄风。” 宿义哈哈一笑,画戟举起:“必不叫你失望。”,手中戟刃照着对方劈了过去,对面也在戳刺,两马相交的的瞬间。 当—— 戟刃与枪头狠狠撞在一起,传出一声金铁交鸣的炸响,锋刃刮蹭过枪尖儿发出一声尽数磨擦声, 郝思文手臂微微沉了一下,撞击过后,胳膊有些发抖,转头看一眼那尚有些青涩的脸庞,狠狠咬着牙拨转马头。 “再来!”他吼叫一声。 战马喷出口粗气直冲而去,长枪与劈砍过来的画戟交击数下,年长的井木犴陡然轻踢马腹,战马贴近宿义的时候一踩马镫,双臂发力,铁枪抡了起来,砰将画戟推开,枪身划去一边,双手一错,砸了回来。 军阵中,关胜手捋长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旁边射营内,黄信脸上泛起喜色,一拍腿对着旁边的荣叫嚷:“将军,郝兄要赢了。” “……输了,郝将军不是他的对手。” 荣开口的同时,那边宿义画戟顺势向下,戟尾向上一挺,直接将反砸回来的铁枪挡开,两马错开之时,宿义提气暴喝:“下去!” 画戟从下画个弧砸了上来。 砰! 郝思文武艺只能算是精熟,然而宿义这两年在卞祥军中跟着鲁智深四处征战,武艺、经验早已不是寻常武将能比,那画戟来的凶猛,他顿时来不及做出反应,挥来的“井”字砸在臂膀,壮硕的身形直接侧翻掉落下马。 伸手拉住缰绳,宿义的脸上带上笑意,他这年纪正是最爱人前显圣之时,如今赢了一人,这让他有种满足感,想到在军中每个人都因为他是皇妃的弟弟而恭敬有礼,却不是因自己战功而相交,如今却是在军中众将的眼皮下展示一身武艺,那今次的比武就没白来。 看着马下的身影一抱拳,诚恳开口:“郝将军,得罪了!” 地上,郝思文有些狼狈的站起身,甲胄上沾满了泥土,身子晃动一下,见宿义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沉默一息,方才拱手:“……技不如人,宿将军好功夫。” 说完,走去后面捡起掉落的铁枪,面色通红的走了下去,拽上跑去一边的坐骑,羞愧的回到射营之中。 行走间,侧方一匹战马跑进来,上面穿着黑色云纹铁甲的高大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于地面投射下长长的影子,就在荣与黄信宽慰郝思文之时,跑近宿义身前拱拱手:“顺州贺重宝。” 双脚一踢马腹,高大的身影陡然朝对面杀了过去,宿义本能的握紧画戟长杆,看着在马上高出自己两个头的将领流下冷汗。 战马卷起浮动的泥土,被军阵围起来的校场中央,前排的士卒站在巨盾后面,紧张的看着场中接近的两人,铁质的兵器反射着天光,晃过来的光芒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下一瞬,两匹战马喷着热气撞在一起。 三尖两刃刀抡出一个半圆,“咣——”,刀刃带着全身的力道硬生生将方天画戟砸的向后一退,视野的另一边,宿义咬紧牙关,双手爆出青筋,“啊——”一声暴喝,往前使劲儿一推,将砍来的刀锋逼回去,脚跟一踢马腹,长吸一口气“喝啊!”暴喝一声,朝着对面就是一画戟刺过去。 “宿将军已经战过,体力不如之前……”战马向前踏了一步,贺重宝看起来有些阴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赞许,手中三尖两刃刀精准的劈向画戟小枝。 “那也要打完才知!” 咣—— 贺重宝胯下战马比之寻常马要高一些,加上他自己也是身高臂长之辈,手中刀竟是后发先至,两马相冲之间,交击的兵器跳出了火。 宿义死死咬着牙齿,他的刺击还没到达最佳的发力点,贺重宝力气又比他大些,被三尖两刃刀一逼,顿时难受至极。 对面手腕一转,刀身反转,顿时反将画戟卡住,马匹奔走间,拖拽两下,差点让战马上的青年坐不稳,好在宿义近几年性子沉稳许多,没少在技巧上下功夫,这才没让画戟被甩飞出去。 贺重宝早在辽国也是征战多年的将领,碍于汉人将领的身份,更是经常亲身冲阵搏杀,不仅仅是力气大于这宿家三子,经验亦是丰富无比,他武艺走的大开大合、势大力沉一途。 霎时间,分开的两件兵器在空中不停的碰撞着,宿义抵挡几下不由叫苦不迭,对面的几刀都仗着体高臂长,先一步砍在他的画戟上,让他难受的很,金属交击的声响再响了几声,这青年干脆硬接一刀,手中一用力推开,大叫一声:“不打了!” 贺重宝勾起嘴角,手中刀也停了下来,看着宿义勒转战马退后,在马上拱拱手:“承让。” 周围各军的士卒顿时兴奋呐喊出声,长刀出鞘敲击着盾牌以助声威,几个骑在战马上的将领凑在一起,谈论着这位前辽军将领的武艺,对他每每先宿义一步截击甚是赞叹。 “这个贺重宝武艺不错,俺之前在辽国之时也听说过,本以为是南京道那边自吹自擂,未曾想有几分真本事。” “耶律兄不上去一战?” “俺才不去。”耶律马五摇头,侧首看向高台下方,一个个将领的身影:“俺这微末本事就不上去献丑了,韩将军不上去?” “俺爹不让俺上。”韩常看着校场另一端“文”、“乜”两面将旗有些郁闷开口:“他说这只是比武较技,弄出人命陛下那里不好交代,啧……都是战场上搏命出来的干嘛要俺避着他们。” “你爹有他的考虑,你听着许是没错。” 耶律马五耸耸肩,他与韩家父子这两年的关系尚可,自是知道韩常说的什么,只是这等事情他一外人也无法多说,总不能劝韩常任打任骂,他与那边两将可没甚交情。 女真阵前,完颜宗翰骑着战马看眼离的老远的完颜宗弼,有转头看向低垂这眼帘的完颜娄室:“娄室兄,你不上去争一把?今次打辽狗,怎么着也不能慢别人一步。” “不急。”满是老茧的手勒着缰绳,空着的手摸着战马的鬃毛,完颜娄室转头看向高台的方向,视线在“韩”“杨”两面旗帜上停了停:“还要再等等。” 风吹拂过高台,下面齐国的旗帜发出一声爆响,吕布眼带笑意的看着宿义回到本阵,又看着秦明冲上去与贺重宝大战,费了一番手脚才算获胜,在那耀武扬威的举着狼牙棒挥舞。 “……总算开始有些看头了。” 嘴里面嘀咕一句,一旁木阶上站着的余呈、卫鹤没听清楚,以为是有什么吩咐,连忙看向他:“陛下有何吩咐?” “没……嗯……”刚想说没什么,随即有些若有所思的停顿一下,轻轻点了点座位的扶手,吕布开口:“让杜壆、奚胜、卞祥上来吧,反正他们几个也不下场,上来陪着朕说说话,省得一个人在这吹冷风。” 下方的校场,军阵中奔出耶律余睹,舞动着长枪刺向骑在战马上的秦明。 哐——兵器相撞的声响从下方传来。 “喏。”木阶上的余呈应了一声,随即下去,一面吩咐士卒准备座椅,一面通知几个将领上来。 不久,登上高台的几人听着士卒高呼酣战的声音,转头看去下面,两道人影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都坐下看吧,你们在下方看的爽快,留朕一个人在上方吹这冷风。”吕布指向摆放在下首的座位说了句,看着将领入座,口中说笑着:“赐你们一起观战的荣誉,顺便在这里一起风凉风凉。” “谢陛下赐座。” 杜壆、奚胜几人先拱手致谢,纷纷走过去坐下,风吹过高台,拂动身后的披风,奚胜搓搓手,苦笑一下:“这台子建的太高了些。” 上面的身影轰然笑了起来,各自打趣了几句,随即被下方比武的声响引的瞧看过去。 卞祥看着秦明那根狼牙棒上下翻飞,不时有“老子一棒敲死你!”的声音传入耳朵,忍不住用手挠挠脸颊:“秦校尉这脾气还是这般急躁。” “倒是仿佛看着以前的縻貹一般。”吕布口中呵呵笑着,见着耶律余睹一枪快似一枪,却始终没法子将秦明击败,不由急的怒吼连连。 砰砰砰砰—— 兵刃交击碰撞的声响连成一片,带着回音传上高台。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縻貹兄弟当年也比他稳重多了。”卞祥苦笑,指着下方几乎放弃防守,只与对方强攻的霹雳火:“这厮上头以后就只知道横冲直撞,碰上同样以力服人的还好,就怕遇上耍手段的。” “军中也需他这等悍将冲阵。”吕布将身子正了正,垂着眼看向下面,兵刃撞击声中,淡淡开口哦:“差不多了,看来他俩都没气力了。” 转过去看向余呈:“喊话让他们下来吧,又非性命相搏,到这里就行了。” 他的声音不大,让高台上的坐在侧面的几人转头看了过去,那边高大的青年点下头,一拍肥壮的同僚,两人快步跑了下去。 下方,持着狼牙棒的霹雳火与蓄出短发的耶律余睹交错而过,兵刃带钉的棒头与铁枪恶狠狠撞在一起,喘着粗气的两人咬牙僵持着,“嗯——”“嘿——”的发力声响从喉间发出,战马向前一步。 咯锵—— 铁枪与钉勾交错发出声响,两根坚硬的长杆撞在一起,发出挤压的声响。 “哈——” “喝——” 两声暴吼同时发出,同时用力向对方压过去,僵持在中间的狼牙棒与铁枪不时倒向左边又被压回右面,秦明脸上虬髯都快因用力竖起,耶律余睹面上也是通红一片。 高台下方军阵之中,有年轻的身影攥着长枪跃跃欲试,面容俊秀的吕方同样披着一领大红披风,看着高台下来的人影指了下:“将军你看,余将军与卫将军下来了。” 杨再兴顺着手指看过去,随即放松了握枪的手:“应是陛下命他们下来分开两人的。” 好学装扮的青年闻言转头看向年轻的上官:“那这场如何分胜负?” “何用分高低。”杨再兴笑嘻嘻的看着那边:“反正他俩也非军中最强的,打平也就打平就是,一会儿自有强手上去,他俩歇息过来要是不服,那就再打过。” “将军要上吗?” 杨再兴吸一口气:“自然。” 战马奔腾的声音从高台下响起,持着凤头斧、大杆刀的身影从护卫军阵中驰出,一刀一斧轰然砍在纠缠的兵刃上。 砰—— 砰—— 秦明与耶律余睹顿时手一麻,连忙拽住自己的兵器没撒手,喘息着互相瞪了一眼,随即看向近前的两个左武卫将军。 余呈倒拎着凤头斧:“陛下言,非是性命相拼,到此为止,此一场以平手论。” “那可是定下先锋了?”耶律余睹胸膛起伏,身子微微前倾。 “想甚呢,哪有这等好事。”卫鹤咧开大嘴一笑,指指他身后:“你后面还有的是人等着上呢。” 耶律余睹一皱眉头,余呈开口说话:“二位将军可以下去歇息一番,待其他人比过,若是尚有气力,再次上来就是。” “恁地好。”秦明一点头,手抬狼牙棒一点耶律余睹:“待老子休息过后,再一棒子敲死你这锤子。” “怕你?” 耶律余睹斜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懒的理他,勒转缰绳往本阵跑去,丑和尚与谢家奴两人连忙迎上来接着他,看他样子,犹豫一下:“将军……” “俺回来休息下。”耶律余睹一挥手止住两人开口,胸膛起伏,双眼微微发红:“耶律延禧那亡八,南下后俺要扒了他的皮!” 两个契丹将领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站在他身后,看向校场中间。 两个左武卫的将领开始退场,战鼓在高台皇帝的示意下再次敲响,不少刀盾兵一边用刀敲击盾牌,一边口中“吼、吼、吼!”的叫喊着。 声音盖过将旗舒卷的声响,狄雷拿起两柄铁锤,一夹马腹,披风在自家兄弟眼中飘动一下,双锤“砰”一声在空中对撞出几丝火:“该着我了。” 他开口说道。 数年征战,从刚刚离开家门不管不顾的落草为寇,到如今在这北地也打出一片名声,成为镇守一府的大将,让他终于觉得恢复了几分曾祖的荣光。 片刻,跨下战马跑动起来,向着中间行去。(本章完) 第973章 酣战 第973章 酣战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望过去,狄雷持着双锤已经策马跑进场中。 校场的欢呼声陡然响起,不少穿着精良装备的百人将几乎激动的碰撞着手中兵器以壮声威。 狄雷过来北地前,在山上做过一段时间步兵教头,帮着一起训练士卒,在齐国老兵中有着不小的声望,北地之时,又数次率军攻破城池,在辽东的士卒也同样有着威望与人气。 平西将军的名头,在如今的齐国也是叫的上号的。 “……狄雷上场了。” “算了,俺就不去献丑了,这小子的力气不是说笑的。” “听说他是南朝狄青之后……倒是要见识见识了。” 交头接耳的声音中,天光倾泻到狄雷年轻的面庞上,胯下那匹北地挑选的战马喷着粗气,晃动脑袋,抖动一下脖子上的鬃毛,马蹄不时抬起放下,似乎也是知道即将再次开始厮杀一般,马上的战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 周边军阵中,几道身影凑在一起,穿着重甲的姚刚百无聊赖的转头四顾,看着左近的方阵眼前一亮,打马跑过去:“你两个躲在这里倒是清闲。” “比不得姚兄。”唐斌骑在战马上,端着长矛笑了一下,向着前方示意一下:“你不去和狄兄弟过过招?” 姚刚猛的摇头:“俺还要带甲骑,就不上去讨人嫌了。” 转眼看着沉默的林冲:“倒是没想着林兄弟不去争夺。” “姚兄说笑。”豹头环眼的男人温和一笑,摸了摸插在地上的丈八蛇矛:“林冲无意先锋之位,谁获拔得头筹都是一样,小弟随大军南下攻辽就是。” 他说话的时候,四周陡然响起阵阵欢呼的声响,说话的三人抬头看去,就见更加年轻的杨再兴从阵中跑了出来。 “哟嚯~有好戏看了。”姚刚砸吧砸吧嘴:“杨小子正是他对手。” 唐斌、林冲点点头,前者看着肤色稍黑,却俊俏的脸庞,叹息一声:“年轻真好。” “狄将军,杨再兴前来领教。” 金色虎头吞口铁枪握在手中,披着白色披风的年轻将领礼貌的拱手问候一句,随后压着枪杆缓缓催动战马,眼神逐渐明亮,兴奋的神色浮现面上。 当—— 狄雷双锤一碰,战马缓慢迎着对面前行:“来的正好,往日你力气未成,打起来多少不得劲儿,如今你也快至弱冠之年,当是比以前要成长许多,今日一战,倒是能让我尽兴。” 说话的档口,胯下的马蹄迈动速度越发快了,而杨再兴骑着的战马也陡然奔行起来,泥土被镶着铁蹄的脚掌带起,几步之间冲势已起,不足一箭的距离转瞬即至,倒悬着的铁枪抬起,“哈——”吼一声,朝着狄雷刺来过去。 镏金虎头枪触及镔铁亚油锤。 震耳的金铁之声在兵器间炸开,两人身上的甲叶都在碰撞的瞬间“哗啦”掀起,坐下战马咆哮嘶吼,奋力向前张口朝着对方咬过去,马嘴不时从对方身上撕扯出一道道伤口。 兵器随后分开,铁枪在杨再兴手中快速伸缩一下,仗着兵器长,极快的再次向着狄雷刺了过去。 势大力沉的铁锤挥砸,一片片火星随着“当、当、当!”的碰撞在两人间闪烁,狄雷看着两人接近,手中镔铁锤直接下砸压着抢攻过来的铁枪,身形微微站起,想要在交错间挥手砸过去。 杨再兴手腕翻转,镏金虎头枪在须臾间向上挑起,一枪点在挥来的锤面,狄雷手微微一侧,那枪尖儿在锤面上划出一道火星偏开,挥动的锤子随即被铁枪用枪杆极快的挡下,缠在枪头的血挡都被震下几许缨穗。 “啊——” “喝啊——” 两声暴喝从双方口中发出,纠缠厮杀的身影顿时分开,交错的战马向后踢了一下没踹着对方。 下一瞬间,单色的披风上扬,杨再兴陡然抽出腰间横刀,刀锋在空中嗡的划破空气,一刀匹练白光顺着身形转动斩下。 白色披风在空中破裂,当—— 无数的视线看着场中,披风飘动,裂开一条口子,火星在白色锦布后冒出,两人交错拉开距离,跑动的坐骑在场中带起两条细小烟尘,兜转回正的时候,杨再兴看一眼手中的横刀,刀锋崩出一个大大的缺口,刀身在镔铁锤的撞击下轻微变形。 “啧……” 当啷—— 横刀被扔到地面,溅起些许的微尘。 对面,狄雷也拨马回转,手中锤子转动一下握住,高声开口:“知道你刀也使得厉害,早就防着呢,可要再拿把刀?” 低垂眼眸看下锤面,一道白痕正在其上,砸吧砸吧嘴,嘀咕一句:“这要是砍在身上,怕是要添道伤痕。” “可惜再兴那刀没能建功。”高台上,杜壆抚须看着下面,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吕布摇摇头,伸手拍了下屁股下的座椅:“太心急了,不过以披风遮挡视线这点还是应该称赞一声。” “陛下太严苛了。” 卞祥粗大的手指摸过唇上的短须:“末将在年少时可比不上再兴。” 吕布脸上带着笑意:“你们可莫要捧杀他,他这等年纪,还是应该稳下心来才是。” “少年意气嘛,太过老成持重可不招喜。” 王德双手抱胸突然开口,让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视线中,战场中的两人有了新的动作。 风吹过校场,被刀锋撕开的披风飘动一下,杨再兴伸手将披风解开,任它掉落地面,撇撇嘴:“所以才讨厌跟熟人打,彼此都知底细,没丝毫惊喜感。” “不必,战场上可没人给送刀。”长吸一口气,杨再兴一抖缰绳,陡然纵马杀过去,狄雷长笑一声也是策马迎前。 一枪两锤三把兵器在半空中交击,狄雷正是当打之年,体力、经验、力气都在巅峰,手中双锤随时不及对方长,然凭着他的气力却是要灵活许多。 砸、擂、冲、曳、挂,两团黑影与金色虎头的铁枪不断的碰撞,四周将士耳中全是砰砰乓乓的金属交击声响,坐下战马兜着圈子再转,四条胳膊挥动,千斤的力气加在这俩畜牲身上。 有力的马腿使劲撑住,承受着上方人挥舞出的力道,石子被蹄铁踩中压入土里,偶尔有飞出去的,砸在周围围起来的盾墙上,发出一声轻响。 两人口中呼喝连连,狂风暴雨般的交手中,杨再兴使足了劲儿一枪刺过去,狄雷身子后倒,金色虎头吞口在眼前倏然而过,天光顿时被枪杆遮蔽住。 仰倒马背的身影左手一松放开镔铁锤,“啪”攥住枪杆,“啊——”一声暴喝,双腿用力夹住战马,狄雷腰腹用力,猛的从战马背上翻起,右手的铁锤猛挥而出。 砰—— 刀鞘在半空中碎裂,趁镔铁锤受阻一瞬,杨再兴呲牙咧嘴的向后一仰,锤风从胸前刮过,另一只手使劲的抽动手中枪,后者连忙攥紧,顾不上挥锤,两人就在战马上较起劲来。“嘿——” “嗯——” 用力的场面二度在校场上演,狄雷咬着牙看眼对面,陡然一松手,杨再兴没防备,手中一轻的同时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马蹄声传入耳中,他看着前方的视线陡然一凝,顺着战马前冲挥来的镔铁锤带起一阵恶风。 呼—— 黝黑的锤子停在杨再兴面前,隐隐有金属的气味传入鼻端。 “啧……又输了。”杨再兴吐出一口气,看着镔铁锤收回方才在马背上坐正,拱拱手:“等下次再比过,总有一天赢你。” “你当我傻,等你能赢我时还和你打?”狄雷呵呵一笑,将锤子挂在了事环上,抹一把脸上汗水,甩甩手臂:“再说赢了你也没甚么好高兴的,今次这先锋怕是夺不成了。” 杨再兴也擦了下额头汗水,还未说话,余光好像看到什么,连忙转头,陡然挑下眉头:“看来狄兄下一个对手来了,你勉力。” 嘿嘿一笑,勒转坐骑向自己本阵一溜烟儿的跑了回去。 狄雷苦笑,先是下马将后面落下的锤子捡起,回来踩镫而上,看着那边逐渐接近的身影苦笑一声:“关将军,你这时候上来可就是趁人之危了。” 砰—— 刀头砸在地上,泥土外溅。 马上的人,虚握青龙偃月刀,单手捋须,绿色的披风随风飘起。 …… 高台之上,吕布呼出口气,看着下方进场的将领脸上神色平静,身侧的几个将领低声的说这话,语气有些遗憾。 “可惜了,再兴若是再年长几岁,今次当是该能赢下了。” “经验还是差了些,与狄雷打怎能硬碰硬。” “该当拉开距离,他那枪比锤长,洒家看他都快贴过去了。” “都是输输赢赢过来的,等他身子骨长起来,再征战几年,军中能胜过他的就少了。”吕布微微侧脸看着几个大将,脸上带笑:“到时说不得你们也要逊他一筹。” “哈哈哈,洒家对此欢喜的很。” “军中猛将越多我等越是欢喜。” 王德、奚胜张口笑出声,杜壆神色一动:“陛下年轻的时候也输过?” 吕布转过脸看着下方,神色不喜不悲:“朕从十三岁以后,与人战就没输过。” 高台上几个将领相互看了,眼中闪着丝丝异样神采。 高台下方陡然传来大声的呼喝,右武卫的士卒敲盾击地,众人连忙向下看去,校场中,手持钢槊、骑着黑马的将领冲出军阵,徐文的声音传上高台:“老韩,你若是输了俺笑你一年!” 战马上,韩世忠的脸黑了一下,举起钢槊挥了挥算是回应,行至场中央,打量一下狄雷:“你小子该下去了,与再兴打了一场,纵然胜了也没力气与洒家和关将军争胜,回头洒家请你喝酒,徐文那厮藏着不少好货。” 场边,徐文的脸色顿时一变,“噌——”狠狠将手中大刀插入地面,高声大叫:“韩泼五,你请客凭甚用俺的酒!” 韩世忠理都不理他:“怎样?那小子还有虎鞭酒,喝了后去青楼哪个小姐都稀罕的紧。” 狄雷皱眉向后仰了一下:“你这厮,甚场合说这等话。” 看看那边眯着丹凤眼,手捋长髯的关胜,叹口气:“罢了,为将者当知道进退,杨小子的力气是越来越大了,过两年还真不好说胜负,和你俩打,最后定然体力不支,迟早是个输,遂了你这厮的愿,我不打就是。” 动手将双锤挂定,满是老茧的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眼睛瞟向右武卫:“倒不是我喜欢青楼,就是虎鞭泡久了难免失去效应,甚么时候去喝徐文的?” 韩世忠嘻嘻一笑,右手一比大拇指:“离着出征还有几天,今晚上咱们就给他造了。” “韩泼五!!!” 狄雷一拽马缰:“今晚我带些吃的。” 韩世忠点头应下之时,一抖缰绳向着本阵跑回,两人却是谁都没理那边跳脚的右武卫将军。 当下,持着钢槊的身影策马向前跑了两步,在关胜对面停下,抬槊指了过去:“关将军晚上来不来?” 捋胡须的手猛的一顿,关胜红色的面皮陡然抽了一下,有些心疼的看看被自己拔下来的胡须,抬头看看韩世忠,又转眼看看那边在坐骑上站起身怒吼“韩泼五,你这厮不当人子!”“等你下来俺要你好看!”的年轻人,嘴角微微一动,眼神又瞥向另一边:“关某晚上……还要读书。” “可惜。”韩世忠摇摇头:“那虎鞭挺粗长的,当时帮忙处理的药铺掌柜的都要开高价购买,我们没卖。” “我……”关胜咽咽口水,眼神儿左右飘动一下,手指捻着长髯尖端:“晚上好像也不是那么紧张……那就一起吧。” “哈哈哈——”韩世忠长笑一声,一踢坐骑,钢槊在空气中带起一抹光亮:“一言为定,看槊!”,以最凶悍的姿态冲了上去。 对面,丹凤眼陡然睁大,骑着枣红战马的长髯将军也是一催战马,青龙偃月刀在地面倒拖而行,泥土翻飞,一条浅浅的沟壑随着行进在后面拉出。 就在双方接近的瞬间,绿色的披风在空中震动一下,带有金色甲叶的臂甲晃动,拖行的青龙偃月刀带着几许泥土高举上空中,奔驰的战马上,丹凤眼亮起平日没有的光芒,刀锋带着剧烈的破风声,恶狠狠的劈了下来。 阳光走向正中,努力绽放着热量,明媚的天光下,金属撞击的声音陡然炸响。 砰—— 火在刀锋下迸起。 钢槊微微向下沉了沉,随即被穿着黑色甲胄的双臂撑了起来,“啊啊啊——”韩世忠怒目圆睁,将压过来的偃月刀抬了起来。 “开!” 金属摩擦出怪声,一溜火中,青龙偃月刀被迫升了起来。 (本章完) 第974章 先锋战落幕,还请陛下赐教 第974章 先锋战落幕,还请陛下赐教 好大力气! 有些吃惊的看着韩世忠相比于他并不壮硕的体格,关胜胳膊不受控制向上抬起,没使大力去压着,顺着那力道扬起,常人手腕粗的刀杆顺势一转,摆开的青龙偃月刀划着一道“之”字型斜劈而下。 当—— 将顺势戳过来的钢槊砍偏,两马交错而过的时候,一个黑蟒缠腰,一个反手挥砍,再次交击的兵刃迸出第三次碰撞的火,几乎就在同时,两人拽回兵器,勒转缰绳,划过一道弧线,带着一溜扬起的烟尘重新跑了回来。 两人口中发出咆哮,韩世忠双手握住钢槊,沉重的长兵横挥带起呼啸,借着马速砸了过去。 金铁交鸣,晴空炸响,脸庞颜色愈加的深重,一杆大刀翻飞着去挡,打铁一般的声响于校场中不绝于耳。 高台上,吕布站起身上前扶着木栏看着下方,几个将领自然不好继续坐着,相继起身往前一步,彼此间轻声交谈着。 “关胜这样下去要输了吧?” “他那偃月刀是仿祖上做的,颇为沉重,短时间分不出胜负的话,怕是要后继乏力。” 卞祥、杜壆皱着眉头看向绿色披风的身影。 王德在旁听着,也是点头:“韩泼五比他年轻些,力气、体力都却不比他差,拖入持久战洒家也不看好他。” 史文恭静静站在最后,只是吐出个字:“难。” 天光折射下来,似乎是回应着上面人说的话,刀影被钢槊压制住,已经是防多攻少,枣红马在向后退着。 “关胜还是有机会的。”将领呼喊的声音从下方传上来,吕布双手撑着木栏,望着下方的身影淡淡开口:“就看他的刀法有几分火候了。” 上方说话时间,下面的大刀将似是终于不敌,一拨战马往回就跑,韩世忠眉头一挑,口中“哈——”一声,双腿一夹战马跟了上去。 得得得—— 马蹄在两人的身下敲打着地面,卷起的泥土甩飞远去,青龙偃月刀倒悬,关胜全神贯注的听着身后的声响,追击的声音渐近,手掌陡然用力。 扭身。 挥刀。 “喝啊!” 钢槊侧挥而至,狠狠砸在刀面侧旁,“拖刀计安能败洒家!”吼声中,手腕一翻一推,钢槊那两尺左右的锋刃已经停在了关胜的面前。 两匹战马徐徐而停。 “看来关胜是没把握住机会。” 吕布轻笑一下,看着下面分了胜负,穿绿的身影与韩世忠好似说了什么,随即两人笑着分开,手掌轻拍一下木栏,想要开口宣布先锋,余光中有身影跑出战阵,陡然又住了口。 “……完颜娄室。”杜壆在旁边轻声说着跑出来的人名,轻轻叹息一声:“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确实。”王德抓抓颔下的胡须:“洒家看这些女真人甚是骁勇,韩泼五刚打一场,不知有没有再战之力。” “他俩的争夺当是最后的了,先锋应该就是他俩之间决出了。”吕布站直身子,蓦然提高音量:“擂鼓,给他们助威。” 咚、咚咚—— 鼓手用力挥舞这手臂,鼓面震颤同时,额头的汗水一起洒落在地,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痕迹。 马蹄在战鼓轰鸣中停了下来,穿着一身黑色重甲的完颜娄室问出了上方人相同的疑问:“韩将军,还有再战之力否?” 韩世忠手中钢槊在头顶“呼呼”旋转出声,“锵”锋刃砍入土地,泥土迸射四散,带有汗渍的脸庞一抬:“洒家尚有余勇,完颜将军不必担心。” “那就好。”完颜娄室脸上露出笑容,带着护甲的手攥紧刀杆:“按理说,俺不该趁人之危,只是俺们女真与契丹人的仇恨尚未了结,是以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军中之人哪里来的这般文绉绉的词。”韩世忠挥了挥手,战马刨动蹄子:“洒家听说你们女真人很是爽利,你怎地这般啰嗦。” “哈哈哈,是俺矫情了!”完颜娄室大笑出声,手中大刀一摆:“来,打完俺请你喝酒。” 临近正午的阳光之下,持槊的身影陡然而动,“那就晚上一起喝!”的笑声中,钢槊如同出洞的蟒蛇,顷刻间咆哮出声,狂风骤雨般猛刺过去。 完颜娄室“好!”的回应中,手中大刀猛的砍过去,砰砰乓乓的炸裂声响继关胜之后再次于天空下炸裂。 火星四散崩开,上方两人四条胳膊不断变换动作,下面战马趁着交错、临近之时脚踢口咬,偶尔有毛皮散落地面,尘土落下时掩盖于土面之下。 女真人阵列方向,完颜宗翰、完颜石土门、乌林答泰欲等将领紧张的握起拳头,上万的女真兵陡然敲响手中兵刃,呼喊着为场中己方的大将助威。 对面,右武卫与韩世忠本部先登营兵马也不甘示弱,纷纷敲打兵刃高声嘶吼,意图压过对面。 这等个人武艺间的较量在哪里都不少见,然而如今日这般高水准的却是不多,顿时不少人对于有着如此悍勇将领军队的认同感高了不少。 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挥舞的大刀与钢槊不停碰撞,将对方的攻势尽数截了下来,火在两人闪烁长燃。 完颜娄室雄壮的身躯催动这战马凶猛的突进,手中长柄大刀劈、砍、扎、撩、缠……对着钢槊不停全力挥出,兵器间发出巨大的碰撞声,让人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啊啊啊——” 韩世忠一槊挑起,黝黑的脸庞变的通红,双臂肌肉鼓胀,衣甲下血管暴起,随后猛的一个下劈,两尺多长的槊首砍出尖啸,带起罡风轰然砸落。 完颜娄室面色沉凝,那槊落下太快,闪避已是不及,咬牙用力举刀相迎,“铿锵——”一声,只觉手中兵刃都是一阵颤动,有些许的碎块崩射而出,那是刀锋上的材质。 咬着牙压住胳膊传来的酥麻之感,两人再次挥动手中兵器猛然轰砸而出,战马喷着粗气在奋力前行。 尽力挥动的长兵反射着天上的阳光,巨力之下似乎给人有种弯曲的感觉,然后朝着对面轰然罩过去。 “厉害……” 高台上的奚胜摸着自己的胡须呢喃自居一声。 其他几个将领也都点了点头,下方两人都是武艺高强、力大灵活之辈,这一场厮杀兵刃时时的撞击都是两人预判截击对方招数而成,如现在般硬碰硬也就开始时有着一次。 马蹄一蹬,迎着对面撞了过去。 空间的接近似乎放缓了时间,挥出的钢槊几乎精准的砍在大刀缺口之上,“吱嘎——”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一片片火光四散蹦飞。韩世忠持着钢槊的身形在发力的同时,胯下战马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惨嘶,整个人向着前面猛的飞出,这悍将反应也快,连忙抽出腿脚,尽力不让自己被坐骑压在身下。 完颜娄室只觉得手中一轻,一截刀身在空中打着旋儿映入瞳孔,随后见着对面的身影陡然矮了下去,电光石火间,猛的一拉缰绳,双腿一踢,战马陡然间后腿用力飞跃而出,阴影掠过摔倒在地的身形。 砰—— 铁蹄踏在地面,往前奔跑两步随后被完颜娄室勒住,马上人胸膛剧烈起伏的向后回看,那边狼狈摔在地上的身影正在爬起,身后是一条被战甲刮蹭出的痕迹,站起身时,不断有泥土、碎石从甲胄缝隙落下。 一拽缰绳,战马回转过过来,完颜娄室上下打量一下韩世忠:“韩将军可还安好?” “吐——” 一口带着沙土的唾沫啐在地上,韩世忠伸伸胳膊腿:“还好,就是摔了一下,没伤着哪里。” “将军的战马有些差了,承受不住这等激烈的打斗……” “洒家这马骑了有日子了,没料到今日竟然这般拉胯。”韩世忠转身看了看,神情带着些遗憾,那马正试图站起来,只是看动作不甚灵活,已经是废了。 和关胜硬拼的久了?那大胡子的刀确实沉重。 啧……马还不如这槊来的硬。 走去一旁将钢槊捡起的韩世忠上下打量一番,见兵刃无恙,心中暗自嘀咕着。 完颜娄室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松了口气,面前这人听闻是西北人,军中有将领如王德、鲁智深都是他乡党,又和右武卫的徐文关系良好,右武卫中又有皇妃之弟做副将,徐文本人更是射营荣的妹婿,听闻他娘子也叫陛下兄长,这要是出个好歹…… 饶是完颜娄室不甚喜欢将事情往坏处想,此时也是后脊梁发凉,颇有些后怕的感觉。 缓了下心神,马上的身影犹豫着该不该继续,然后低头看看手中缺了半截刀身的兵器,长出口气。 罢了,跟着大军行动也是一样,没必要为了争这先锋在军中得罪他,况且…… 眼神下撇。 刀都被砍断了,也着实没脸继续拉着人打。 “俺(洒家)输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后都是一怔,彼此看了一眼,韩世忠将钢槊扛在肩上:“洒家已是下马,不用完颜将军相让,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俺从不耍赖。”跳下坐骑,完颜娄室将手中只余一截刀茬的长柄大刀举起,伸手晃了晃:“再说,俺这刀都成快棍了,如何不算输?” 韩世忠正要再说,就听一旁马蹄声响起,余呈的身影从高台下阵列中跑出,两将知道是皇帝有令,都不再说话,看着那魁梧的青年跑到近前高喊:“陛下有令,韩世忠落马、完颜娄室断兵,此一战做平手论,着令二人率本部兵马另拨五千士卒分取惠、恩两州以做此战后续,胜者挂先锋之名,另赐豪宅一座,美女十名,钱十万贯。” 韩世忠与完颜娄室对视一眼,都是向着高台方向拱手躬身,口称“末将领命!”,余呈见状知道没自己的事情,连忙策马往回跑。 韩世忠直起腰,看眼完颜娄室哈哈一笑:“陛下之命正合洒家意,就看谁先攻下城池吧。” 完颜娄室摘下铁盔,厚厚的头发上有蒸腾的白气可见:“攻城拔寨,娄室自问不输任何人,韩将军……” 咚咚咚咚—— 军鼓震动的声音再次在高台两侧震动,本以为完事的士卒将领一惊,连忙将视线从中央处转去军鼓敲响的地方。 韩世忠扛在肩上的钢槊放下,怔愣的看着那边移动向下的身形,忍不住呢喃出口:“……不会吧?” “陛下也要演武?”完颜娄室同样惊异不定,只是转瞬间神情带上尊敬:“善!能征善战者当如是。” 韩世忠吸一口,有些郁闷的看看一旁四腿打摆的战马:“你我该退下了。” …… 时间稍微回拨。 马摔、刀断之时,高台上几个将领都在说着可惜,待见着完颜娄室停下战马,几个将领当下隐隐知道或是打不下去了,奚胜扭头看向吕布:“陛下,似此如何评判?” 吕布微微眯着眼看向下方,嘴角带上笑意:“好说,加赛一场就是。” “这……”王德丑脸上一愣:“陛下,临阵换马对韩世忠来说有些不公,毕竟尚未磨合过……” 接着又补充一句:“当然那完颜娄室也是,用把新刀怕也是不习惯,这打起来就不耐看了。” “是极是极。杜壆、史文恭两人也在一旁点头赞成。 “谁说朕要他们继续打了。”吕布没好气的瞪了几人一眼:“朕本来在想恩、惠两州要先打何处为好,既然他两人此战未曾分出胜负,反倒是解决了朕的烦恼,余呈!” 高台上虽然都是武将,却也没有笨的,闻言顿时若有所思,看着自家皇帝对着高大的身影说了几句,随后接令的青年连忙转身向高台下跑去。 吕布站在原地掐着腰呵呵一笑:“如此朕倒是要看看厚赏之下,这两人能给朕带来什么惊喜。” 顿了一下,手臂一挥:“传令全军,三日后发兵,南下攻取中京道。” “喏!” 杜壆、奚胜等人躬身率先接命。 王德直起身,看了眼下方,有些紧张的舔舔厚厚的嘴唇,突然向吕布抱拳:“陛下,末将与史文恭不日就要南下与萧海里、縻貹将军汇合,只是适才看众将比武心中亦是骚动,只是军中好手或是出过手正在休息,或是早已为手下败将,是以——” 走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末将恳请陛下赐教!” 吕布眉头一挑,低头看他一眼,随即笑了起来,单臂向后一摆,猩红的披风哗啦一声向后飘动:“好!朕正好也看的手痒,谁还想下去活动一番,干脆一起来!” 杜壆、史文恭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矮身下拜:“末将斗胆!” 随后,高台上的身影拾阶而下。 (本章完) 第975章 倒下一半 第975章 倒下一半 正午阳光直射而下,炭火也似的战马迈步走近高台旁,仿佛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顿时用蹄子踩踏几下下面,晃动脑袋打了个响鼻。 场地四周,众军将士已经看到高台上人影下来的举动,高台木梯旁的武卫将士听闻了皇帝要与军中大将演武之事,顿时愈加兴奋,跺脚拍响兵器的声音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看过来,穿着铁甲的骑士跳上战马“陛下亲身演武!”的呼喊随着战马的飞奔传向军中。 咚—— 两旁的鼓手敲下第一声鼓,走下木梯上吕布看了一眼前方,赤兔正不住仰起脑袋,偶尔刨两下地面,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咚—— 金红的身影向上蹿起,穿着金甲的身形跨坐上马鞍,兽面吞头连环铠的甲叶发出一阵摩擦的轻响,赤红的战马有些急躁的摆摆头,火红的鬃毛在风中飘动不休,挂在颈脖下的三枚铜铃叮叮当当的响起。 咚咚—— 战鼓敲出连声,马蹄迈出的一刻,披膊上金色的甲叶舒展摩擦,吕布伸手抓过武卫捧过来的方天画戟,手腕转动一下,带有锋刃的一头倒悬而下,戟尖戳入地面,随着战马前行缓缓拉出一条浅沟。 咚咚咚—— 迈出的马蹄猛的踩踏出一个蹄印,泥土翻了上来,猩红的披风哗一下飘起、展开,火红的身影风驰电骋一般冲了出去,倒拖在地上的画戟掀起长长的尘土。 “万胜——” “万胜——” “万胜——” 巨大的欢呼声,让飘动的云絮似是快了许多,漫卷的风云遮住激动的人群,歇斯底里的喊声几乎压过了擂动的战鼓。 火红的战马奔驰,风吹拂在面上,吕布有些享受的抬了抬头,视线中,天空在向后飞退,拖在地面的画戟带着轻微向后拉扯的力道。 “战场的气息……” 狠狠吸了口气,放正的视线里,赤兔已经是跑到校场边缘,正在转向绕圈,大盾之后,一张张激动的脸庞映入瞳孔,随后视线转动,四道穿着铁甲、持着兵刃的身影正在进入场中。 手掌缓缓勒住缰绳。 “听闻二位将军以前有幸同陛下交过手……”沉重的马蹄踏在地面,王德神情激动,长吸数口气控制着急促的心跳:“未知是何感受。” 杜壆、史文恭对视一眼,后者沉默的抿抿嘴,前者苦笑一下:“等下你就知道了,小心着些,别一下被打下马去。” 王德再吸口气的功夫,瞥眼卞祥:“你这老小子等下可别出工不出力。” “俺又不是没见过陛下出手早就服气的很,你们仨非拉着俺做甚。”卞祥将大斧横放,有些紧张的擦擦手心:“俺这斧子沉重,说不得一会儿陛下从俺这里突破。” “未必。”史文恭突然开口,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白:“王将军是首次与陛下战,仓促间亦可能被先打下去。” “别吓唬洒家!”王德叫了一声,看着三人道:“还没打你们仨就灭自己威风,那干嘛还要上。” “大约是想再见体会一次吧。”丈八蛇矛在手中转了一下,杜壆幽幽的看着坐下照夜玉狮子:“好久没和陛下对练过了,想要看看如今的差距在哪。” “俺是被你们拉过来的。”卞祥耸耸肩,视线看着停下的赤红身影,舔下发干的嘴唇,敲了下头上牛角盔:“不过现在说这个无益,若是能赢了……也是值得庆贺之事。” 史文恭勒下坐骑,四人战马停步间,幽幽的声音传出:“我等好像都没想着独自与陛下战,陛下好似也是这般认为的。” 另外三人愣了下,还未说话,耳听着—— 咚! 战鼓敲完最后一声响,震动的鼓面归于寂静,军中将士的呼声同时减弱,渐渐为之一静,风吹过校场,旌旗偏向西北飘动,哗啦作响的声音连成一片,云絮被风推着远离太阳,天光毫无阻碍的洒下,杜壆手中长矛一摆。 “丧气的话说够了,各位,想那么多做甚,今日演武机会难得,都打起精神,清除杂念!” 声音传递中,其余三人也是逐渐平静,握着兵刃的手沉稳下来。 杜壆哈哈一笑,手中丈八蛇矛一摆:“杜某先上了,你三个可莫要闪着我!” 缰绳一踢,双腿一夹,胯下照夜玉狮子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前腿倒腾两下,后肢发力猛的蹿出,“喝啊——”大吼。 “这厮……”卞祥嘴里嘀咕一句,“跟上——”眼神一沉,一夹马腹拎斧纵马奔行,以最狂暴的姿态从侧后冲了上去。 “史……” 王德连忙踢马,刚想同史文恭说一句,就见那边穿着红黑扎甲的身影早已闷不吭声的策马从旁而过,从侧翼掩护着前方的两人飞驰而行。 都是战场上的老将,王德哪里不明白这是援护之意,当下踢马而行,手中大刀刀锋向外,斜指地面。 “呵呵——” 吕布双眼渐渐亮起,轻笑出声,胯下赤兔似乎收到了信号,早就不耐烦的畜牲奋力蹬着蹄子,如同火云一般烧了过去,泥土、石子在方天画戟的拖拽中四射翻起。 阳光走过正中,偏西的方向将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拉长了些许,阴影在快速的接近。 嗡—— 连环铠的甲叶因动作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带有黑边的金色披膊抬起,肩甲上的兽头调转方向,拖行地上的方天画戟抬起的一刻,带起的泥土随着戟锋亮起的光芒扬起空中,奔驰的火云上,沉稳平静良久的目光终于露出久违的神采,画戟带着猛烈的呼啸声,狠劈而下。 “啊啊啊——” 丈八蛇矛挡住画戟的锋锐,照夜玉狮子鸣叫出声,奋力的踩踏地面,上面穿着青龙甲的大汉须发怒张,双臂用力抵着砸来的画戟,行进的炭火微微一滞,接着烧去白云一边。 他力气…… 又变大了! 杜壆双眼瞪大,两条手臂承受的力量再次加大,不敢逞强硬接,连忙手腕一翻、一抖,蛇矛旋转着将画戟引开一边,尚未来及调整姿势,下意识仓促竖起蛇矛一挡。 也就是这一瞬间,对面赤兔没了阻力陡然加速,猩红的披风在空中动了一下,吕布锵的一声拔出腰间配刀挥砍而出,明媚天光下,雪亮的匹练仿佛一道流光,破空声中斩在丈八蛇矛的铁杆上,一股大力袭来,矛杆又压到胸甲上。 杜壆本能的后躺下去,蛇矛被这一斩拍开,马蹄声中卞祥“吃俺一斧!”的嘶吼声传来,开山大斧划出一道轨迹,照着吕布斜劈而下。 几乎在同时,吕布手臂扬起,长刀飞上天空,双手握住方天画戟,沉重的长兵挥动,横砸过去。 砰—— 轰然爆响,金铁交击,带着牛角盔的壮汉整个人向后仰了一下,双腿夹住马腹,“啊——”一声吼叫,拽住被打偏的大斧尾端,手用力一送,斧子从身后回转前方,握着前端手臂一用力。 当——方天画戟的尾鐏出现在大斧锋刃前方,火随着金属划动“锵——”的在空中迸出一溜,随后两马交错而过。 风,打着旋儿的卷过校场,跑过的照夜玉狮子上的身影坐起,回头瞧看之间,天空翻转的环首刀划出一道弧线也在此时落下。 马背上的吕布向外一伸左手,“啪”一声接过,回手之时,右手的方天画戟陡然斜戳过去,砰一声撞在另一杆画戟上。 吱嘎—— 两杆画戟接触的月牙枝发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史文恭暗道一声可惜,“小心——”的吼叫声从侧后方传来,这沉默的汉子扭身正手,戟杆斜挡身前,刀光划过,火光从画戟铜杆上蹿起。 “看刀——” “滚开!” 王德策马跑来双手握刀狠命劈下,随即吕布右手一挥,方天画戟的月牙刃“咣”砍在刀锋,大刀向上一跳的同时,画戟也收缩回来。 吕布手心一热,胳膊有些酸麻,眉头跳了一下,对王德的力气有了新的认识。 跑过的战马在回转,吕布转过头看着逼近的杜壆、卞祥与正在回头的史文恭、王德,目光变得越发热烈。 青年时期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越发鲜明,四周军阵中飘扬的旌旗与将领旗帜似乎正在变换颜色,诸多熟悉的身影站于大旗之下,身后的高台隐隐看去似乎熟悉的城门楼,两旁是险峻的关卡城墙,悬挂的“齐”字在某一刻于心中变换为“汉”。 某的心…… 原来还不曾老去! “哈哈哈哈!痛快——” 高声大笑中,赤兔在下方愈加兴奋的嘶鸣一声,奋力迈动前蹄反冲而上,方天画戟被穿着金甲的身影向天空举起,大吼:“擂鼓!” 咚咚咚咚—— 停歇下来的战鼓再次敲响,鼓手似乎受声音的感染也都面带兴奋,一边回头瞧看,一边卖力敲击鼓面。 “某乃吕布吕奉先,谁堪一战!” 画戟砰的与大斧对撞,随后崩起斜砍上丈八蛇矛,另外的大刀与画戟加入进来之时,刀光在五件长兵中闪烁。 五个人、五匹马,往来冲刺厮杀,偶尔于场中战做一团,马蹄带起的尘土弥漫,飞沙走石间,六件兵刃在校场咆哮出声,不停有火光与尘土中闪烁。 分开、围拢、再分开。 反反复复,嘶吼与呐喊声不绝于耳。 四周无论是渡海来的山寨老兵,还是北地入军的番、汉军将上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团火一般的身影在左右冲突,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场景。 完颜宗弼沉着脸,握着缰绳的手渐渐发白,另一只手攥紧拳头缓缓揉搓着发出“嘎嘎”的声响,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火红的身影将身体四周的流光尽数挡了下来,一触即分的兵刃,火在空中闪耀,雄壮的身躯在马背上推进,手中画戟、长刀不停凶猛的挥出,兵器间碰撞的巨响让人的血管微微发烫。 “喝啊啊啊——” 杜壆一矛挑起被闪过,升势未尽,陡然双眼圆瞪,双臂肌肉鼓胀,暴喝声中变为下砸,而吕布只是一夹马腹,赤兔偏转之间,手中刀砍在矛身侧方,蛇矛落空。 方天画戟挥动,砸开大斧、砍偏长刀,手中环首刀一转,“就等你这招!”后生中,向着侧后一刺,刀身穿过史文恭那杆方天画戟上的井字口,狠狠向前一挥,暴喝一声:“脱手——” 金属摩擦声响起,史文恭刺击的冲势未尽,来不及回手,一串火闪烁之时,方天画戟脱手而出,向前方划出抛物线飞出。 噌—— 插在地上。 “不好……” 叫声未停,失了兵刃的冷面将军刚刚去抽护身剑,就见前方猩红的披风荡起,视线遮蔽之中,带着五爪金龙的画戟突兀出现在身侧。 “下马!” 减轻的力道撞在披膊,穿着红黑扎甲的将领应声被砸离马背,朝着侧旁摔了出去,落在地上翻滚两圈之后才停了下来。 “嘶……” 吸口气,史文恭撑着手臂站起,抬眼去看。 视野中,卞祥冲在前方,被方天画戟几下逼开,那团火云趁势飘向照夜玉狮子,杜壆的丈八蛇矛相对方天画戟要长上不少,但却不及对方灵活,往往手臂刚刚挥舞,那戟刃已经拦在半途。 前方卞祥嘶吼着转身冲回之时,赤兔上的身影狠狠一戟砸开蛇矛,火红的马匹奋力突进过去。 “杜兄莫慌,洒家来也!” 王德满脸是汗,嘶声叫喊,手中大刀往画戟处一拦,却是劈了个空,眼角不受控制的一跳:“不好,是洒家!” 惊叫声中,那方天画戟换了个人朝着他刺来过来,连忙双手横刀一架,砰一声闷响让他牙关咬了咬。 旁边,杜壆也没去调整姿势,趁势手腕一缩一转,被画戟荡开的画戟划出一个半圆,他干脆握着矛身,以尾做头刺了过去。 吕布左手倒提长刀,向外一挥,贴着小臂的刀身撞在矛尾,“锵——”的金属摩擦声中,刺在吕布左侧空处。 下方,赤兔急速调转身子,后腿一踹,王德、杜壆连忙勒着坐骑避让,两人瞳孔收缩中,前方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影已经逼近卞祥。 “啊啊啊啊——”的吼叫声从戴着牛角盔的壮汉口中发出,劈来的开山大斧在画戟的挥动中被打偏,吕布手臂一扬,另一只手的环首刀猛的脱手旋转着飞去对面。 卞祥急忙去闪,无奈的眼神看着火红的身影靠近,一只大脚抬起。 “你也给某下马!” 砰—— 穿着甲胄的腹部挨了一下,沉重的身躯从马背上飞起,卞祥在空中调整下姿势,砰的摔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眼前,赤兔正在调转回头。 (本章完) 第976章 演武结束 第976章 演武结束 军营中。 被允许去往外面的只不过万余的士卒,五六万的兵马定然不能全出去围观演武,剩余的人多数都乃是由副将或是领军督尉在此看管。 营内无事的士卒不时站在空处听着远处的传来的微弱战鼓声响,不时谈论几句谁会夺得先锋之位,自然早有好赌的人开好盘口下好注,正忧心忡忡的看着校场方向,求爷爷告奶奶的祈求上天让自己能够获胜,好去换几斤好酒来喝。 中军大帐处,不时有穿着文士服的身影出入,手中带着公文笔墨的人员随处可见,今次随军而来的王政、张琳、吕嗣立几人在这里做着最后的物资盘点准备。 “陛下还不回来……”王政懒洋洋的靠在木椅上,一杯烫好的老酒放在身前桌上,偶尔拿起来喝上两口,有些头疼的看着酒杯旁的文书:“早知道该让蒋侍郎与李郎中来的,他二人整日在这钱粮里打滚,该是能帮大忙。” 张琳将几本公文处理完,递给一旁的随军吏员,站起身抻个懒腰:“蒋侍郎怕是够呛,户部事情多,他那等数算好手怕是一时半刻走不开,倒是李郎中或可调过来。” 顿了下想想又开口:“顺便让房尚书也过来,中京颇大,兵部在此也要多手脚。” “那也是拿下中京道之后了。” 吕嗣立摸着下巴处的胡须看着张琳,对这位曾经的南府宰相他并不陌生,两人在辽朝之时他见过对方,只是当年位卑职低说不上话,如今倒是又成了同僚,向帐外看了下时间:“时日已经不早,怎地还未结束?” “怕是都争当先锋,军中将领又多,打起来要费些时日。”张琳不以为意的开口说了一句。 王政摸摸下巴上的短须,忽然开口:“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不若遣人去看看,咱们也可以知道战况如何了。” “军师怕是静极思动了。” 张琳、吕嗣立两人呵呵一笑,也不反对,随后唤来几个士卒让他们去前方探听看看,自己三人在帐中说着些话,张、吕二人顺便在计较中京可以拉拢的官员将领。 没过多久,被派出去的士卒策马而回,进入大帐禀报:“先锋战已经落幕,韩世忠将军与完颜娄室将军二人并列,陛下命他二人分取恩、惠两州以定胜负……” “韩泼五先登大将,每战必先,果然不同凡响。” “那完颜娄室听说是女真小部落出身,后并入完颜部,也是能征善战之辈,这两人相争有的看了。” “看来陛下快要回转了。” 听着回报的三人说着话,神情中都带着斜看好戏的样子,眼睛看着汇报的士卒并未准备下去,吕嗣立有些好奇开口:“陛下何时回来?” 那人迟疑一下,方才抱拳:“小的听闻陛下要亲自下场与杜将军、王将军等人演武比试。” 吕嗣立面上尽是听到笑话般的神色,转头对着张琳呵呵一笑:“听着没?他说陛下要亲自下场演武,真乃是闻所……未……”,脸上的笑容僵住,倏然收起,双眼圆睁:“闻?!!” 张琳陡然从座位上跳起:“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如何可以亲身下场,杜壆、王德等人也是胡闹,万一不小心伤着圣上怎办?” “快快快,备马——”吕嗣立面上焦急,指着外面大喊:“快备马!我要去劝谏陛下!” 鸡飞狗跳之间,王政老神在在的喝一口酒,“哈——”出一口气,看着两个焦急的同僚开口:“急个甚,不过演武而已,以陛下武艺不过小场面。” “姓王的!”吕嗣立最急,一个箭步蹿过来双手按在王政面前桌上:“你是不知兵凶战危,陛下年少气盛不懂刀兵危险也就罢……” “打住!”伸出手掌挡在对方面前,王政面色古怪的看着住口的吕嗣立:“吕卫尉是关心则乱,你是不是忘记陛下乃是白手起家在辽东打下的偌大基业。” 对面的吕家人愣了一下,耳听着王政接着道:“政加入的时间稍晚,然而仍是见过陛下亲率骑兵冲阵,赫赫神威一时无两,多少契丹将领折在陛下手里,张舍人应该也是知道的。” 张琳怔了怔,想了下摇头:“不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陛下可是伤不得。” 说着拉上正自不知说什么好的吕嗣立跑出去,随即马蹄的声音响起。 王政看看放在一旁暖炉上的酒壶,无奈一撇嘴,伸手将它提下来放地上,这才背着手往外走,嘟嘟囔囔的声音在空旷的帐中响着:“有了期望就开始紧张了,啧……现在去不是给陛下添堵吗?” …… 校场之中,军阵中欢呼呐喊之声应和着敲响的战鼓。 希律律—— 火红的战马高亢的嘶鸣一声,亢奋的喷出一口热气,四蹄交错踏动地面,马上的吕布提着方天画戟看向一左一右冲来的身影露出一笑。 下一瞬,三道身影在无数的目光中凶狠的撞到一起,刀、矛、戟的奏响曲闻听在军中将士的耳中。 方天画戟呼啸的横向抡出一个半圆,砰的一声炸响,画戟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硬生生将丈八蛇矛砸的向一旁弯曲。 视线中,杜壆憋红了脸,调动双臂气力,将压过来的方天画戟使劲一推,这边的赤兔上的身影顺势借力。 画戟,风雷云动。 王德策马在旁,手中刀举起,正欲趁着吕布尚未收回兵器挥砍而下,陡然余光中有光芒再闪,心头一跳,连忙双手一错,变劈为削。 砰—— 比之前更大的力道从画戟传递过来,王德那张丑脸顿时变红,“嘿——”的吐气开声,手腕翻转,刀身一偏,贴着画戟杆发出摩擦声。 马背上,吕布画戟一竖、一抬,大刀猛的被抬起向上,随后手臂用力向下斜斩,“当——”一声将刺来的蛇矛砍开,顺势一戟回刺王德。 王德吸一口气,手中刀对准画戟小枝劈下,“铿锵”声中,就见画戟在接触的瞬间偏转一下,方天画戟的锋刃与月牙将刀身锁住,随后一股大力顺着对面传来,本就是下劈的双手顿时被扯的往旁边一偏。 咣—— 横扫过来丈八蛇矛撞在“刀戟”上,金铁碰撞,火星四溅,王德紧咬牙关,刚要反向别住画戟,只觉刀身一轻,对面的吕布竟是先撤了回去。 好快…… 脑中只来得及闪现过这两个字,那边吕布手腕一翻,井字大戟朝上,双臂用力起处,变锁为挑的将刀、矛一起抬的向上而飞。 杜壆、王德也是武艺高强之辈自是知道此时不能顺着吕布的力道应对,然而赤兔上的身影已经是打出了兴致。 一杆画戟横砸竖劈,几息之间竟是一人压着对面两个在打,三匹马成丁字型在转,。 周围各军阵中士卒兴奋的呐喊,后面有看不清的人询问前方同袍,兴奋的脸庞看着前方后倾着身体绘声绘色的描述前方的战况,前面几个步军将校凑在一起忍不住交流这看到的场面。“这般对决当真是精彩万分,看的人热血沸腾,鲁兄可要上去试试?” “试个鸟,上官你小子少出些鸟主意……”摘了铁盔,摸着光滑头皮的和尚撇撇嘴:“就洒家这两条鸟腿,上去和他四条腿的打,那不是找个鸟的不痛快吗。” 上官义大笑:“哈哈哈,鲁兄不也是能骑马?” “嘿,洒家只算能骑马,马战可不在行……”鲁智深叉着腰怪笑一下:“在西军,那些将门出身的鸟厮才是马术精湛,洒家如何能比的上。” 上官义在旁闻听叹一口气,没再作声,只是望着前方交战的身影有些出神。 校场外有马蹄声传来,几骑飞速靠近,右武卫的士卒连忙过来将来骑拦住,张琳、吕嗣立两人几乎是从马鞍上滚下来一般,踉跄几步上前:“陛下呢?陛下在哪?” 快速从士卒之间向前跑动。 余呈、卫鹤听着后方骚动,骑在战马上向后看了一眼,见着两人过来,嘀咕一声“他俩来这干嘛?”,随后调转马头迎上去,两人见他过来,吕嗣立连忙高声叫喊。 “余将军,陛下是否还在演武,快让他下来。” “吕卫尉!”余呈在马上拱手一礼,皱眉看着他:“你这是要陛下在三军面前丢掉颜面?” “我何时这般说过……” 吕嗣立一言出口,顿时又醒悟过来,神情一惊,张琳此时也是回过味儿,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面有羞赧之色。 余呈冷哼一声:“三军阵前撤回君言,这还不算?” 卫鹤神情也是不善,打量两人一番,见二人面上惭愧,想了想,压下怒火,抱拳一礼:“末将知二位相公也是关心则乱,只是陛下与寻常君王不同,还请二位稍安勿躁,在此静心观看演武。” 两人“惭愧!”的说着拱手致歉,静下心跟着前方的身影进入观战,此时耳边才传来金铁交击的声响,四周军士轰鸣的呐喊、敲击兵器之音相合,连忙抬头去看。 三匹战马分散、聚合、再分散,此时杜壆、王德两人骑着战马,一左一右将吕布夹在中间,蛇矛、大刀带着呼啸的罡风扫去,被方天画戟尽数撞开。 马蹄翻飞,带起的泥土掉落,三匹马沿着校场转着圈,铿锵的金属音炸响在人的头顶,砰砰砰砰连发十数声碰撞,崩出的火星在人的头顶闪灭,不少士卒不自觉的缩头躲避,呼啸的井字戟横扫撞向大刀,王德的战马不由自主的一缓。 吕布轻踢赤兔,红色的身影陡然加速瞬间甩开两马一个身位,照夜玉狮子上,杜壆一惊,不敢让赤兔脱离蛇矛范围,同时跟上,竟是追上了上去。 王德连打两下马匹,眼看胯下坐骑并未缩短距离,不由高声开口:“杜兄小心,洒家马跟不上。” 风吹过平原,黑底红边的旌旗一阵舒卷。 杜壆在马上陡然一惊,他已是习惯与王德两人夹击吕布,未想须臾间竟成自己一人独自对敌,正要缓下马速,陡然见赤兔那红色的身影放大,连忙喝了一声,丈八蛇矛向前一戳。 吱—— 前方披着猩红披风身影一动,蛇矛的锋锐撕裂布帛,贴着金色的兽面吞头连环铠刺过去,一溜火星在金属之间摩擦而出。 瞬息之间,马背上的吕布偏转身形让过蛇矛,口中吼了一声:“下去——” 单手持着方天画戟尾端一甩,长兵画出一道扇形砸向后方跟上的将领,杜壆仓促间抬起一边胳膊一挡,砰一声被震飞下马,翻滚几下方才停下,昏头转向的停下,苦笑着看向天空。 王德在侧后方看的真切,狠狠一咬牙,竟是不停马,继续猛冲而上。 吕布在前回头见着,赞一声“有胆识!”,披风被蛇矛撕裂,在空中胡乱飘荡。 赤兔加速之间,马上的人伸手将披风解下一抛,破损的布帛翻滚着落于地面,马蹄翻飞,转向的战马直插对面,随后转向“嗤——”喷一口气,划过弧线迎着王德冲撞过去。 大刀挥动,直撞方天画戟,“喝啊——”的嘶吼声中,一片片火闪烁跳出,吕布双手持戟,稳住的同时,猛的下沉,戟尾划出半圆,将压过来的力道卸去,王德双手一抬,刀锋再次砍下。 再活一世,本就精专武艺的吕布在这几年更上一层楼,身体的契合也比最初之时好了许多,这些年一路走过来,他觉得许多事情可以灵活变通的同时,招数却是越发的简练、圆滑。 方天画戟凌厉的罩了过去,砸在刀锋上的同时,手腕一翻,再次锁拿下对面的大刀,同时手臂往侧旁一冲,王德再次有了刀身失控的感觉,身子不由自主一侧,就觉刀上力道一消。 “过来——”的暴吼声中,吕布竟是弃了方天画戟,趁着赤兔向前之时,伸出大手一把将王德擒过战马,“哈哈哈——”大笑声中,将手中的将领又放下去。 “陛下神威!” 王德喘着粗气,与其余三个早下马的将领拱手,随即将方天画戟捧起,递给吕布。 “万胜——” “万胜——” “万胜——” 四周将士见状,兴奋的呐喊,拍响兵器,右武卫之中,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张琳、吕嗣立耳边响起:“如何?可见着陛下之武功?” 两人回头看着不知何时赶来站在身后的王政,露出苦笑,齐齐用袖遮面:“莫要羞臊我,去去——” 场中央,吕布伸手提戟,骑在赤兔上,目光扫过四周,意气风发:“谁还想一试,干脆一起上来。” 四周无人应答。 吕布勒着缰绳,在赤兔原地兴奋踢踏蹄子中颠簸两下,举起方天画戟:“既然如此,大军歇息三日,南下攻辽!” “攻辽!” 女真人首先举起兵刃! “陛下万胜——” 更多的兵器举起,阳光下,一片森寒。 (本章完) 第977章 讹酒 先锋一事已经落定,最后一批的粮草、器械在准时进入军营外围,没有失期的民夫、青壮在激动的庆幸,毕竟大军征战在即,此时若是出了岔子,怕是讨不了好去,只是罚钱还罢,就怕被罚入军中。 而在校场,撤兵回军营的鼓声、号角声在军中将校的呼喊声中响起,上万人的面上仍是带着兴奋的红色,不时同人讨论着今次比武精采之处。 徐文在左武卫中整顿着兵马离开,身边的军阵刚刚向前移动一段距离,就听马蹄声在后方响起,转头看去,韩世忠那张大脸清晰的映入瞳孔。 “韩泼五!”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嘴里发出,随后徐文面色一变,抖一下缰绳就要跑,后面韩世忠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徐文,徐彦武,你小子要是敢跑,老子带人去你家门口蹲着。” 前方的人无奈的拉住缰绳,胯下刚刚迈开腿的坐骑仰头不满的嘶鸣一声,伸出手安抚一下,转头看向跑近的身影,先是挤出一个笑容:“良臣兄说笑。”,拍拍马脖子:“这畜牲不听话而已。” 打量一下他那马:“这般快就寻着一坐骑?” “哪有那般快的。”韩世忠哼了一声:“不过找匹马暂时代步而已。” 随后靠近过来,一拍徐文肩甲发出啪的一声:“你小子别跑了,洒家已经同关胜将军与娄室说好了,晚上一起与你喝酒,稍后洒家再去与王子华(王德字)和鲁师兄说一声。” “……你这厮,吃定俺了是吧。”徐文脸色有些臭,做着最后的挣扎:“再说军中不可饮酒,此乃陛下明令。” 一旁宿义看着两人在这边说话,纵马跑过来,好奇询问:“怎地了?有何事?” 韩世忠嘿嘿一笑,看眼宿义:“宿小子你晚上有空一起过来喝酒。”,随后一拍徐文后背:“说的屁话,老子还能违反军令不成?莫忘了这三日晚间可以轮值休沐,你那边俺已经同余将军、卫胖子两人说好了。” 徐文挣扎半晌,有些绝望的开口:“俺是归李光禄管辖。” “少来。”韩世忠怪笑着看他:“李光禄今次并未随军,你小子又是与余将军商议行事。” 又拍拍他胳膊:“别小气巴拉的,你那酒早晚要拿出来喝,洒家与鲁师兄、王子华也带些酒去,娄室说他也带家中自酿的,又不是让你全出。” 徐文狠狠瞪他一眼:“老子哪是小气,知不知那虎鞭酒多难得。” 随即丧气的道:“罢了罢了,本来想回家与大舅哥喝的,便宜你们这些混人。” “你小子叫上不就行了,省得他日后知道埋怨于你。”韩世忠不以为意,说了一句,看着宿义又留下一句:“晚上早些过来。” 随即转身跑回自家队伍,徒留徐文低头耷脑的嘟囔着遇人不淑。 他这边热闹,中军那边的将帅也是不差,杜壆、卞祥、史文恭、王德四人摸着胳膊、揉着腚站在高台下方,吕布穿着甲,将方天画戟交给一旁侍卫拿着,同着几人正在说话,待确认四人都是些皮外伤,没伤着骨头方才笑起。 杜壆揉揉隐隐作痛的伤处:“陛下这武艺……嘿,比初见末将时不知高明多少,当时若是有这身手,臣怕是回去了。” 史文恭在一旁点着头:“末将也是。” “你两个好歹也是重号将军了,少拍马屁。”吕布笑骂一声,随即有些自得的笑着:“朕就说最近功夫又觉长进,不会伤着你等。” 王德眨眨眼,看向憋笑的卞祥,凑过去:“还有这事儿呢?” 卞祥一把搂着他肩膀,拉着在一边说着以前一些事情。 后方,挤开士卒的张琳、吕嗣立匆忙过来,王政背着手慢腾腾的跟在身后,正说笑的五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顿时疑惑的转头过去。 吕布当下皱起眉头,战靴迈动,雄壮的身影迎上去:“你等不再营中待着,来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发生?” 张琳、吕嗣立张张嘴,对视一眼,先是告罪一声,后者开口:“陛下,非是臣不识趣,只是陛下乃一国之君,身系社稷安危,若轻易犯险,恐有失万民之望,愿陛下慎思,以保天下之基。” 张琳也是点头:“陛下虽武艺绝伦,勇冠三军,然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万一之变故。身为国本,断不可轻涉险途,愿陛下以天下为重,慎终如始,以安设计。” 吕布皱眉看下两人,虽是心中不耐,然也知两人所思也非是因,只得耐下性子解释:“二位卿之言,朕心中知之甚明,三军演武本就是宣扬武力之事,平日也不会轻易如此,况,朕也读史明典,知往日孙家小儿被刺之事。” 张琳与吕嗣立这才互相看一眼,二人都是官场上人物,知道见好就收,虽是不知吕布所言是否出自真心,然而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是拱手称罪:“臣无礼。” “算了,你等也是好心。”吕布心中有些无奈,看着慢腾腾过来的王政,又是皱眉:“军师来此是……” “追着张舍人与吕卫尉过来。”王政露齿一笑,接着一举大拇指:“刚来就见陛下雄风胜及往日,当真让人开了眼界。” 吕布这才展颜一笑,看眼左右:“都是众将相让尔。” “那下次陛下也让让末将吧。”杜壆开起玩笑:“最好别让末将落马,只卸了兵刃就是。” 王德、卞祥在旁边哈哈大笑,就是史文恭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吕布看看左右,四周军阵都在依次往外走动,当下大手一挥:“行了,都别站在这里吹风了,打了大半日,朕有些饿了,回营用膳。” 当下转身上了赤兔,其余几人躬身应喏,亦是分别上了战马跟在后面,高谈阔论的声音一直延续入军营之中。 黑压压的军队撤离此处,有工匠过来,开始拆卸这边的高台与木梯,都是上好的木材,就算不能继续使用,也可用作它途。 不久,有军令从中军大帐发出,去往女真与先登两营内。 风云变幻,天上的云絮在下午时染上一抹铅色,淅淅沥沥的春雨从空中落下。 挂有各种旌旗的军营,巡逻的骑兵进出,士卒披着蓑衣持着长枪、腰悬横刀巡视过营帐之间,雨水尚未在地面形成水洼,松软了的泥土沾在靴底,没几步就让战靴沾满泥垢。 这样的天气中,大营有些躁动,带着寒意的水滴浇不灭人心中火热的情绪,换上常服的军将在出示了令牌之后,从军中跑去左近的永安城内。 此时将近黄昏,永安的城门附近满是进城寻欢的齐军士卒,出征之日已定,南下之后战场上刀枪无眼,也不知有几人能回,这最后休整时间允许他们放纵一夜,。 挂有幌子的酒楼今日也是人员爆满,这几日,随着大军的云集,来到此处的军中将士也多,有好耍的去青楼、有酒的找酒肆,只是店中的人也未曾料到哪一日如同今晚这般,不停有士卒站起向着来此的人行礼。 “拜见韩将军和徐将军,后面那年轻的是谁?” “是关将军……”“完颜将军……” “王将军、鲁将军也来了。” 一个个称呼让酒店的伙计头皮发麻,无论南北,市井之中虽有娱乐消遣,引人瞩目的却都是官场上的官儿,而在北地这等看重军功的国家,更注重的是那些军中有名的将领,不少习武或是有志于军旅之辈时常在酒楼谈论,使得这些店小二也听了不少。 虽说只是一个称呼,然而满店的客人尽皆站起相迎,此等待遇可不是谁人都有,能在酒店做伙计伺候人的,又大多都是聪明伶俐之辈,只言片语中就猜出不少真相。 当下按捺住心中的情绪,战战兢兢的为这些听自他人口中的将领端茶递水,虽说听起来这些人和善,然而都是道听途说,谁知道是否真是如此,万一碰上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之徒将自己杀了…… 就是事后有王法惩戒,那时候顶什么用? “行了行了,这里不用你伺候。”韩世忠看着小心翼翼的酒店伙计有些好笑:“我等又不吃人,怕个鸟,去捡你们拿手的热菜来上一桌,多荤腥,酒……再来两坛烈些的。” 转眼看看一脸臭相的徐文,扫一眼满地的酒坛,怪笑着:“今日不醉不归。” 说罢伸手掏出一把铜钱递过去。 那店伙计巴不得离开,拿着赏钱,没口子的道谢,从始至终也不敢说什么酒店不能带酒的屁话,弓着身子就出去了。 屋内的几人也没急着谈论正事,只是随口说着话,酒店对这屋的人也上心,菜肴很快端入,屋里的人见着菜都上齐,鲁智深这才看着韩世忠:“韩泼五,你小子将人都聚过来,别说真是为了喝酒。” 完颜娄室吃肉的嘴停了一下,看看说话的鲁智深,又看看嘿嘿笑着的韩世忠,扫视一圈谁都没觉诧异的神情,放下手中鸡腿,神色有些不快:“韩将军原来不是真心为与人喝酒而邀俺,那俺先告辞。” 身子一起,“吱嘎——”椅子向后滑动。 那边的韩世忠连忙安抚:“别急别急,与人喝酒是真,借酒说事也是真。” 鲁智深哈哈一笑,拍了完颜娄室一把:“放心坐下喝酒,没人想着害人,怕个鸟甚,就你活的仔细!” 完颜娄室沉默一下,方才坐下,苦笑:“俺从军日久,能活至现在靠的就是仔细两字。” 王德眨眨眼,嘿了一声:“看来当年你们女真内部也有争执。” 完颜娄室低垂着眼帘:“俺只问军事,不谈朝政。” 韩世忠一拍桌子,指着完颜娄室:“这才是军人之风。”,嘴角带着一抹嘲讽:“可惜咱们从南边来的却是不得不多想。” 拍了拍桌子:“不说这些了,今日请各位将军过来,一是为战前小聚。” 徐文在旁边忍不住嘀咕一声:“拿俺的酒做筏。” 韩世忠充耳不闻,继续说着:“今日之争,落两家。”,指指完颜娄室又指指自己,看着对方道:“娄室兄当是也收到军令了。” 那边的女真将领点点头:“不错,准许选五千兵马协助南下攻恩州。”,顿了一下,眼有所思:“俺自是带相熟的兵马,韩兄看来是找人相帮了。” “洒家攻惠州。”韩世忠看着其余人先是说了句,拿起旁边炙烤的金黄的鹅腿:“娄室兄弟说的不错,洒家先登营战力虽是不弱,然而……” 啪—— 大手落在徐文肩头,拍的这青年龇牙咧嘴,眼睛一瞪,正欲发作。 “有一部老兵给了这厮做右武卫的骨架,如今军中只有不足千人精兵,剩下全是不顶用的新兵。” 那边徐文眼睛缩小,神色平静的伸手拿起地上的酒坛给韩世忠满上。 韩世忠耸耸肩:“这不,洒家就求到各位老哥哥身上了。”,站起来握着鹅腿作一揖:“还请师兄、关兄、子华兄援手则个啊……” 随后一屁股坐下,吭哧一口咬去大半腿肉。 “你这厮就这般求人?”鲁智深、王德看着他气乐了,粗大的手指点着:“一点诚意没有。” 宿义左看看右望望,想想没自己的事,低头闷不吭声的吃吃喝喝。 关胜捋着长髯,思索一下,一口将酒喝下:“可以,只是我部兵精简之后只有七百五十余人,良臣兄还须再找人。” 韩世忠看向鲁智深、王德。 那边的西北丑汉一挥手:“别看洒家,洒家与史文恭将军另有军令,爱莫能助。” 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去鲁智深面上。 “啧……别这般看洒家,怪恶心的。”鲁智深没好气的翻着怪眼,随后还是忍不住一拍桌子:“得得得,怕了你这鸟厮样,给洒家收了,不然任你说破大天也别想洒家随你去。” 韩世忠顿时大喜,连忙拿起酒碗敬鲁智深:“就知道师兄最是义气,先干为敬。” 鲁智深看他那样忍不住苦笑一下:“入娘的,怪不得都叫你这厮韩泼五,这鸟号还真是没起错。” “洒家虽混,却也记人情。”韩世忠哈哈笑着拍拍胸口:“今日算是欠二位个人情,以后有用的上洒家处的尽管说。” 屋内的几人见他如此知道算是谈完正事,随后推杯换盏吃吃喝喝,一时间酒坛以极快的速度空了下来。 “良辰兄弟……”完颜娄室看着吃喝的几人,抹抹嘴巴,沉吟一会儿:“你之前将俺们找来之时就预料到会接到陛下军令?” 韩世忠喝的面上有些发红,闻言看了他一眼,一拍他胳膊,吭哧笑着:“洒家又不是诸葛武侯,哪里来的料事如神,真心来说,一开始……” 一指徐文:“就是为了讹他酒喝!” “韩泼五!”(本章完) 第978章 南下之始 第978章 南下之始 一夜风雨散,被雨水冲洗过后的清晨满是清爽的气息,营地在跃升的金阳中渐渐活了过来,不断有昨夜休沐的士卒回转营内,精神抖擞的与旁人说着青楼楚馆的姑娘,不时有争执的声音响起。 大抵也就是这时候才是男人胜负欲最强的时候,天光移动,也有一些新入的府兵随着自家都尉出去做着拉练,大战在即,训练的时间内容都少了一半,只是让这些人莫要疏松了骨头,妄送性命。 最中央的军帐,守卫的侍卫看着昨日出尽风头的将领走入,里面响起说话的声音。 “既然有将领愿意随你等一起行动,最好不过,朕本来还待没人的话给你们指派。”吕布说着话,看着穿着戎装的韩世忠、完颜娄室两人:“此去中京道,一路多河流平原,高州、武安州两处虽是士卒不多,却也要小心,朕可不想听着你们谁大意被打了回来。” 站起身走到绘着中京道的堪舆图前,点了几个地方:“萧海里、縻貹、袁朗会从西面进攻,他们的阻碍是在兴中府,过了之后,大灵河水域一带便是一片坦途直至大定府。” 韩世忠、完颜娄室看着堪舆图若有所思,前者道:“陛下的意思是拖到萧将军他们过来,一起合围中京府?” “不,你二人若是能速破州城,即刻给朕攻大定府,朕也会在后面带着大军跟上,届时若是速度够快,逼他向兴中府那边告急求援,届时不论萧海里他们战况如何,都能有所助益,助其破敌。” 两人对视一眼,拱手抱拳:“陛下之意洒家(俺)明白了,定然打的凶猛便是。” 吕布呵呵一笑,眼中闪着一丝亮光,勉力二人:“辽人多征青壮为兵,正是良莠不齐时,偏生又喜与人战于野,给朕打过去,可别说你等战之不过。” 韩世忠与完颜娄室对视一眼,齐齐躬身一礼随后告退。 帐内安静片刻,王政低头喝着老酒,最近喜欢上了这个口味,喝起来颇为熨贴。 吕布走过来,伸手从他旁边暖炉提起酒壶倒了一碗,用手拿着沉默片刻:“北安州那边有回信了?” 王政点点头,起身给吕布碗里放了两片枣干,轻声说着:“昨日晚间吕卫尉收到的消息,那边愿降,只是此时兵马都被南京、中京两边抽调一空,只余衙役、差人还在,只等大军过去就开城投靠。” 吕布走回到帅位大椅上,轻轻喝了一口发烫的老酒,沉默片刻皱起眉头:“这不是说的废话?等朕大军开过去,焉能容他不降。” 外面士卒喧哗的声音传进来,王政一屁股坐下,懒懒散散的开口:“总有人带着侥幸心理,怕是打着我军得势就投我军,我军被阻就继续做忠臣的主意。” 吕布挑挑眉,“呵……”了一声,捏着酒碗缓缓喝了几口,眼神平静:“倒也合理,既然如此,就这般说定了,到时若是再寻理由推三阻四……” 啪—— 酒碗重重放下,发黄的酒液在碗中来回晃动:“朕生撕了他。” 军营里仍是忙碌热闹,时间在喧嚣中流逝,红霞犹如潮汐布满天空,人、马、兵甲都沐浴在一片橘红的天地里。 休沐放松的日子里,似乎每个人都有事情做。 校场上,有骑着战马的骑兵迂回来去的在遛马,新下过雨的地面被马蹄翻起片片泥泞,也有不少士卒站在稍远一点的空地前,望着杨再兴与狄雷在那砰砰乓乓的演练着武艺。 一杆虎头枪与两柄镔铁锤舞出残影,空气中满是呼啸的风声,枪、锤不断进攻、挡下、反击,偶尔有刀光夹杂在枪影中,只是破不开那两个偌大的锤面,一溜溜火光在金属上蹿起。 人群中,吕方同狄云两个站在一起,一个抱着方天画戟,一个拄着长枪,身上甲胄满是泥点儿,显然已经是经过一场较量,看着各自的主将一枪、双锤打的火热,不时叫一声“好!”。 稍远一些的女真军营,完颜娄室在帐中缓缓擦着长剑,铮亮的剑身照映出他那张冷硬的脸,旁边坐着的完颜活女挠着头皮,用红发箍箍住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看着自己父亲缓慢的动作。 “今次南下做先锋之争,为父没选你随军,可知为何?”将锦布放到一边的完颜娄室拿起剑油,开始做着保养之事。 完颜活女眼珠左右飘动一下,心中叫苦,口上道:“爹,你不是说军人不要有过多的心思吗?怎地开始让俺思考这些了?” “俺还说过让你多读汉人的书,你读了?”完颜娄室抬头瞪他一眼,对面年轻的儿子蔫儿下去,随后低头擦着剑油:“如今你常年在京中任校尉,可以不去参与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却也要懂得这些,省得将来被人卖了。” “俺整日在营中练武带兵,谁来卖俺。”完颜活女不以为意,两手搭在腿上:“京中大小将领过百,扔块石子儿说不得就能砸中一个,就算俺这校尉乃是有品级的,轮也轮不到俺吧?” 一股油香飘入鼻中,完颜娄室一声不吭的先将油抹的均匀,方才拿眼去看他:“你有这想法怕是就离祸事不远了。” 拿起布擦拭着快要滴落的油渍:“最近一段时间部族中有些不稳,你在京中深居简出,莫要随意信人,更别与人相交。” “这……”完颜活女怔了怔:“这等事情父亲何不与陛下说之。” “说什么?”完颜娄室轻抬眼皮看他:“只是些捕风捉影之事,不知目的为何,不知参与者为谁,你去告诉谁?” “呃……”完颜活女张张口,闭嘴说不出话。 “再者……” 锵—— 长剑回鞘,完颜娄室将这宝剑放到桌上,眼神意味深长:“你以为朝中无人知晓?” 站起身走过来抓了下自己儿子的肩膀:“好好思考一番,汉人有句话,‘京师居,大不易’,说的可不一定是房子。” 听着话的青年无言以对,只是沉默点头。 而在不久之后,拔营南下的号角吹响。 …… 中京西边,宜州。 弘政城的官员正处于惶惶之中,齐国出兵的消息早已传遍北地,巨大的惶恐、彷徨在人心中、城中蔓延开来。 惊惧兵灾的百姓、官员、贵族收拾好行囊、带好细软,仓皇向着城外逃窜,谁家在城里没个亲戚朋友的,如何不知这里守不住? 再者,城内不少人在说齐军乃是山匪起家,最擅劫掠所过之处搜刮的干净。 掠来的青壮留下,老人杀死,孩童充做军粮,妇人不分老幼尽数充为营技。 此等情况下,就算有人听闻齐军军纪较好,也是不免心中犯嘀咕,谁都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论证这事是否真的。 是以行行走走仓皇惊惧的民众无不在抢着跑出城门,至于去哪…… 却是全数往西、北而去。 几个官员凑在一起,看着城内慌乱的景象,这些人此时也无心阻拦,只是愁眉不展的在商议着。 “这般多人都逃,不行咱们也走吧,留守将士卒抽调了不少,分明是不管咱们死活。” “走?去哪里?兴中府眼看就是战场,兵凶战危的,我可不去,况且你们觉得此时哪里是安全的,附近军州都在齐军兵锋下。” “那就去远些的地方,实在不行跑去来州、迁州,再不成跑去觉华岛上蹲着。” “等中京那边战败,最后还不是要打过去,难不成还能再跑?”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这群穿着官服的人之间发出,却是谁都没个准主意说出来,直到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开口:“各位……我等,嗯……为何不投诚?”吵闹的声响为之一静,随后更大的喧哗声响起。 “呐!你说的,可不是我等要投诚的。” “形势比人强,这一地百姓惶恐至此,我等身为一州牧臣当为民众着想,为避免兵灾……唉!也只好忍辱偷生的降了。” “俺本是欲做忠臣的,只不过你说的有理,这百姓跑出去,免不了妻离子散,此等人间惨剧俺看不得,那就降了吧!” “既然都这般想……那愣着干什么!先把民心安定下来,否则满城百姓都跑了,只剩一座空城,齐人还不以为咱们都是废物?” “有理,本官去找差役过来。” “本官早写了安民告示,这就让人贴去!” 霎时间,凑在一起的几个官儿跑的无影无踪,只剩方才第一个出言说要投诚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众同僚做鸟兽散,半晌跺了跺脚,脸涨的彤红:“一帮无胆匪类!亡八!拿你老子我做借口!我……我……” 前方的同知州事跑出一段距离,转回身看他站那,顿时高声叫着:“站那里做甚呢!本官要去准备献城事宜,还不过来!” 那官儿面上怒色一收:“这就来。” 城池慌乱不过两日,在一众官员安抚下勉强镇定下来,战战兢兢等着齐军到来。 不过三日。 数十匹驽马拉着数辆装有木轮的投石机,在吱呀转动声里出现在城头人的视野中。 四周黑压压的兵卒穿着黑色的衣甲,持着明晃晃的兵刃,高举的旌旗飘动在践踏而起的烟尘之中,成千上万的士卒守在四周成一道黑色的浪潮涌动过来。 城头上不多的守军望着视野尽头铺天盖地般的军队,顿时激灵灵打个寒颤,“快关城门!”的喊声从虞侯的口中喊出。 随后有身影走过来,一脚将他踹去一边:“喊个鸟!不是早有命令下来不准关门?” 这城头负责守卫的指挥看看远处,连忙一拍身旁士卒:“你!去告诉城内各位大人,就说齐军来了,让他们快些出来。” 那士卒转身就朝下走。 “用跑的!”吼声入耳,这才扔了长枪一溜烟儿的跑下去。 那指挥使又看了两眼远处,吸口气:“竖白旗,快!” 跑动的身影带起一片混乱。 …… 微凉的风拂过原野,飘荡的烟尘向后飞起,中军处“萧”、“縻”、“袁”的旗子聚拢一起,带着一只黑色眼罩的萧海里眯了下独眼,马鞭一指前方:“终于快到了,天神才知晓俺等今日等了多长时间。” 脚步声在四周轰鸣,骑在马上的縻貹与袁朗看向他,黑脸的大汉嘿嘿一笑:“任你等的时间再长,这第一个破城的功劳说不得还是在我身上。” 萧海里、袁朗转脸看向他,三只眼睛翻白:“你这厮少得意,怎么就不能是我们马军占先。” 縻貹在马上摇头晃脑:“嘿,老子还没听说有几次骑兵攻城的,咱这一伙……” 话音未落,前方一阵马蹄声响起,“报——”拖着长音的斥候飞一般从行进的军阵中跑了过来,縻貹住嘴和其余二人看着他勒住战马。 “前方弘政城城门大开,城头上竖起白旗。” 萧海里独眼一亮:“城头可有守军?” “有,只是人影晃动,似乎慌乱的紧。” “再去探!” 命令声中,那斥候拱手称喏翻身就走,独眼的契丹将领转头看看縻貹,呵呵一笑:“得,看来这功劳你是得不着了。” 縻貹黑着脸哼哼两声:“入娘的,都是些软骨头。” 袁朗在战马上伸手一拍他后背。 嘭—— 甲胄发出声响。 “软骨头还不好?老子巴不得这一路下去全是软骨头。” 縻貹瞥他一眼:“你这厮面上要是没笑容老子也就信了。” “是吗?”袁朗拿手摸摸脸颊,嘴咧的合不拢:“我笑的这么明显?” 三人说笑中也没放松警惕,一边让大军做好防范,一面听斥候的汇报,直到确认有城中官员、军队出来,方才放心三分。 是日,弘政城乞降,城头悬挂了百余年的辽字大旗,换成了齐国的红黑旗帜。 与此同时,王德、史文恭部的斥候正在快速的南下,一路寻来。 …… 中京,大定府。 做为辽国五京已经存在了一百一十五年,城池也因着数位皇帝将之作为主要的皇城连同四方而修葺的甚是雄壮。 然而此时这里却是一片肃穆,穿着土黄色军服的身影随处可见,不少被征召的青壮在城头忙活,只是人人都是一脸的惊慌,不时响起窃窃私语之声,看着有巡逻过来的身影随即闭口不言。 白色的飞禽划过天空,落在留守府上,歪头看着留着怪异发型的大汉走入留守府大门。 一道道忙碌的身影从他身旁走过,不时停下向他行礼。 迈步走入的身影尚未站下,洪亮的声音从口中发出:“雅里斯,你下令要撤走?” (本章完) 第979章 前锋 第979章 前锋 留守府脚步的声音停了一瞬,随后走动的人加快了步伐出去。 迈步走入的大汉也不在意,直接走入进去,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木椅上,拿起桌上糕点啃了一口,随后“呸、呸呸——”吐出口中残渣,一把扔到桌上:“谁做的糕点,这般难吃是想毒死哪个。” 半晌,坐书案后面,名叫雅里斯的契丹人握着拳头:“奚王莫恼,敌强我弱,避其锋芒乃是上策,况且你也知我等军中情形,过半都是匆忙征召的新兵……” 嘭—— 狠狠一锤桌面:“这等情况下你让俺上战场?老子拿什么去拼?” 啪啪—— 狠狠拍了拍脖子:“这脖子吗?这该死的是肉和骨头,被刀砍了会掉。” 嘭—— 那奚王也是一砸桌面站起来,一指对面:“你是中京留守!” “权留守,老子身上还挂着个权字!” 雅里斯一挥胳膊,站在桌后一指南面,神情激动:“凭什么俺要一直在这里守着,面对齐贼兵锋,圣上都吓得跑去南京道,他姓耶律的、姓萧的,降的、跑的不计其数,老子祖上又没个横帐贵族出身,凭什么为他们拼命!” 有人走到门外,听着里面争吵声顿时止住脚步,相互看了一眼,齐齐反身后退,有些话、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屋内奚王走过来,隔着桌子看向他:“贼兵总共不足十万,还分成北、东两路,一路只有数万人马,你放着这大定府十余万大军在此要跑?十余万对数万,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人全都淹死。” “是又怎样?”雅里斯神色平静下来,双手拢了一下衣襟,看着对面大汉:“霞末,你当知道圣上东征金人,也知金人败于齐人,乃至朝廷多次为齐人战败之事,哪次不是咱们人多?” 眼看对面大汉只是冷笑,摇摇头:“罢了,俺知你是个不听劝的,然而咱们好歹共事的久,劝你一句,你是中京道奚人的王,凡事三思而行。” “那还真要谢谢你。”霞末冷哼一声,将手一伸:“你不敢打,俺来打,将兵符给俺。” 雅里斯皱眉看着他,神色犹豫。 “快些。” 霞末神情不耐,开口催促,还没等桌后的权留守有动作,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内两人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影快速的跑进来,“哎呦!”一声被门槛绊着,又赶忙起身跑过来跪下。 “禀留守,高州于六日前被攻克,武安州守军已经决意献城投降,齐军先锋分两部向着惠州、恩州进发。” 屋内静了片刻,随后奚王霞末猛的转头看向雅里斯,粗糙的大手翻过来狠狠一拍桌子:“齐军分兵而行,此乃取祸之道,快将兵符给俺,俺还能趁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报信的人闻言身子抖了一下,默默低下头,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只在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那边桌后的中京权留守看着他,终是开口:“等。” 伏下身子写就一道军令,用上留守大印,随后转身,伸手掏出一铜钥匙,开了柜橱,又取出一盒子,再次开锁,取出一铁铸鱼符扔过去,随后将军令一推:“给你。” 霞末伸手一抓,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雅里斯在后看着他,等快出门之时开口:“你可要仔细着些,别死了。” 门口的奚王停住脚,回头看看他,哼了一声:“你死俺都不会死。”,迈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城内响起战鼓的声响。 …… 入春之后,风吹在人身上,皮肤都感到干燥,高州三韩城外的几个大型牧场却是热闹喧嚣,阳光下重重叠叠的身影满头大汗的将马匹、牛羊、骆驼拖去一边,有拿着纸笔的军中吏员在记录,不时兴奋的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今次收获不小啊。” 张琳站在牧场外面,背着双手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自从夺下上京以来,他做的事越来越多,有他家眷在此的原因,只不过更多的,他猜测是吕布对他的观察期已经过去,虽说今后或是成不了南府宰相那等高官,然而在如今的朝廷里也不是没有发展。 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让家中子弟多多参与进来了。 眯着眼睛看着黑白掺杂的羊羔,张琳带着一丝遐想缓缓踱步,因他乃是投降的缘故,沈州老宅那边一直被地方上监管着,莫说做官、入伍,就是想做些生意也被人盯得紧,家中一直叫苦不迭,对此颇有怨言,只是都被他压了下来,直到他升官之后方才撤销监察。 而如今自己以这忍耐换来了坐在桌上的机会,下一步似乎是可以享用一下桌上的美食。 张琳在辽东日久,又在辽军中待过,对两边都有了解,他是一点都不怀疑齐军能取中京的能力,差别就是费多长时间而已。 “无论费多少时间,总是要人来治理的,家中几个子弟德行、学问还行,外调一县做个县官儿没甚问题,至于我儿……” 张琳看着远方起伏的丘陵轻轻出了一口气,因为被俘,自己儿子接到信儿后连夜弃官而逃,如今在家中读书养性,也该是出来了。 “还是随着我一起入朝吧,改日跟陛下说说……” “张舍人……” 他轻声自语的时候,远远传来呼喊的声音,转头看去,一道人影从城池方向跑过来,张琳皱下眉头:“发生何事,这般慌忙?” “东面传来消息,武安州已经降了……”跑来的士卒喘息一下,平稳了一下气息,靠近他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琳眉头一挑,面带喜色,下一秒直接转身快步走去那边的马匹,“回城。”的吩咐声中,一队侍卫纵马跟上,径直向着三韩城而行。 季春中旬,齐军几乎是与中京留守府同时接到武安州献城投降的消息,这对双方来说都不算是意外,然而却也同样棘手。 随着消息的传开,城内城外的齐军士卒都是喜气洋洋,暂居州衙的齐军高层为此聚集一起。 “检点结果出来了一百一十匹战马、二百匹驽马、五十三头骆驼、三千只羊、另有三十辆大车。” 记录数字的账本扔到桌子上,吕布笑了笑:“东西不多,算是捡了个芝麻。” “这边军队被抽调走,能有些收获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吕嗣立摸着胡须呵呵一笑,接着皱眉:“只是陛下准备分兵去武安州否?”“不分兵。”吕布摇摇头,雄壮的身形站起:“武安州不是降了吗?让他们自己守着。” “可是……” “我知你想什么,只是此时我等前路已通,无需为些旁枝末节分兵,武安州此时没有甚前往的必要,兵微将寡的,他等也不敢北上招惹咱们。” 吕布摇摇头,面上神情轻松的看着站在屋内的文武:“此时最主要的还是大定府,只要拿下那里,中京平定指日可待,届时不光是一个武安州,其余各地也要争相来投。” 王政坐在木椅上点着头,杜壆、奚胜二人也是一脸笑容,张琳笑呵呵的捻着掺着白须的胡子,若有所思的动了下眼珠,随后向前一步,声音响起。 “陛下说的甚是。” 站出来的身影一拱手:“只是武安州新降,城内官员怕是疑虑不安,臣愿意去走一遭,以安新降之人的心,免得发生降而复叛之事,让其余军州的官员心生疑惑。” 吕布想了想,点点头:“你愿意去走一遭也好,朕给你两百护卫。” “不必。”张琳躬身,面色诚恳:“我军本就人少,没必要为臣一人而用两百护卫,只需三五精锐随行即可。” 直起身子笑着开口:“其州内官员若是真心依附,臣虽独身前往也是无忧,不然就是千军万马在侧,也难免有不幸之时。” 吕布壮其言,当下写了一份受降文书交给张琳,让他带去沃野城安那边官员的心,又从武卫中挑出六个身经百战的侍卫随行,他也没说什么定要护张琳周全。 一行不过七人,真有心,如何伤不了? 眼看着张琳出去,吕布寻思一下,环顾左右:“传令全军,今夜休息一晚,明日一早继续南行。” “传令文仲容率部留守。” 当下有侍卫出去传令。 翌日,连成一片的各处军营,一支支兵马在校尉、督尉的带领下动了起来,不同的将旗在空中飘荡,而后迅速朝着城外流动,轰鸣的马蹄声奔驰过荒野、官道,三韩城过往的商旅、行人赶忙避让开,一个个绷紧了神经看着黑压压的军队过去。 然而在南面,先行南下的完颜娄室、韩世忠两部兵马早已快速穿过原野、趟过河流。 这一日,旌旗延绵遮蔽了天空,先锋军没有半点迟疑,在半途分成两路,一路浩浩荡荡直扑恩州,一路向道左偏离,杀去惠州惠和城。 季春中下旬,有些起伏的丘陵上,辽军斥候吸着冷气看着杀过来的黑色军队,一杆“韩”字旗帜在风中舒卷,有“关”与“鲁”两旗一左一右相伴,更后方则是一面“潘”字旗。 连忙跑下山去,点燃早就准备好的狼烟,一道烟柱升腾而起。 远方。 韩世忠骑在战马上,用手擦了下鼻子:“惠和城可比恩化要近不少,这可是洒家争取过来的。” 左右转头望了眼关胜、鲁智深:“二位兄长,这若是比女真人慢的话,咱们就可就没颜面见人了。” 鲁智深拿大手摸摸自己那络腮胡子,一拍挂在腰间的横刀:“一会儿洒家打先锋,不信短短时日内这些辽人变的会守城了。” 关胜眯着丹凤眼,在旁捋下长髯,慢条斯理的套上胡须套:“辽人擅野战,可不一定……” 双眼猛的睁开,穿着绿袍的左手指一下远方天空:“狼烟。” 韩世忠、鲁智深连忙转头,看着黑色的烟柱升起,对视一眼,前者“呵呵……”一笑,对两将道:“那就在这野外解决就是。” 转头顾看中,对着后方的副将挥挥手,早有在前的斥候自觉向着烟柱处跑去。 关胜丹凤眼转动,神情振奋:“我自领屯骑校尉以来,尚未有所建树,今日由我打先锋。” 韩世忠伸手绰起钢槊,转头看向鲁智深:“洒家有五百骑兵在军中,后军潘将军那里也有三百,步卒交给师兄与潘将军带着,只要能阻住骑兵一刻就行。” 又看向关胜:“关兄,你我二人,一左一右,届时直冲中军。”,露齿一笑:“看你我谁先拿下辽人主将。” …… 作为宗室将领,耶律得忠自前次战败之后就被贬去惠州做统军,这一段时日一直是醉生梦死的,军务也不怎么上心,直至接到高州被攻克到狼烟点起,又被州刺史所命,出兵迎击来犯的齐军,整个人都还处于没能反应过来的恍惚状态。 对于他来说,齐军打过来虽然是在意料之中,然而并不是这般快,想想摆放在桌上的战报,再看看手中的缰绳,整个人都有种飘忽的感觉。 随后军中的斥候往来,对面的信息也越来越明确。 “六、七千人马?几乎全是步卒?” 耶律得忠摘下脑袋上的狼毫盔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目光转动一下,惠州有兵一万两千,让自己带出来一万,转身看看后面几个军将…… “说不定能打!”的念头浮上心头。 有两名斥候从军队侧面逆行过来,在他身前停下,翻身下马,快步走过来:“禀统军,齐人正在列阵。” “以步军挡我骑兵?”耶律得忠皱起眉头,将带有狼毫的铁盔按回脑袋上,搓了搓有些猪肝色的脸,边促马前行边发出命令:“传令全军,骑兵先行,步卒跟后,先破他一阵。” 舔了舔嘴唇,轻声嘀咕一句:“说不得俺还真能将这部齐军葬送在这里,都是步卒,你们怎么敢的……” 不久,传递命令的号角声吹响,一支近四千人的骑兵从万人的队伍中分离出来,沿着斥候汇报的道路前行。 就在决定出击的一刻,另一边的鲁智深与潘忠汇合一起,带来的车子连接起来,组成一个外围车阵,内里床弩架起,一人高的大盾堵住孔隙,几个圆形的战阵瞬间形成。 弓弩手做着最后的检查,一根根闪着寒芒的箭矢被插到地上,数丈长的长枪被架上。 相貌丑陋的潘忠吐口唾沫到手心,合起来搓了搓手:“来吧,老子战功差不多积攒够了,多来两个让老子也升下爵位。” 不久,绿地之上飘起黄色的烟尘,骑兵轰隆隆的杀了过来。 (本章完) 第980章 入瓮 原野之上,总计四千一百余骑兵密密麻麻奔跑而来,耶律得忠长个心眼儿没敢如以前一般冲在最前,心脏在胸腔内打鼓一般的狂跳不休,好在身边有百余亲卫穿着好甲拱卫,外围各部骑兵人头攒动,让他心中稍安,一路向着前进方向奔行过去。 轰鸣的马蹄声中,有斥候在中途加入进来,只是本就是看着烟柱而来的探马,急切间也没多少,又与韩世忠等人的斥候厮杀过,更是少了许多。 不过斥候间的胜负,无关战局的胜负。 又是行了一里,双方的队伍已经进入各自的视野,黑鸦鸦的一条线在绿野上蔓延过来,快速拉近距离的时候,耶律得忠终是没有下令减速。 他的视力很好,对面步卒一眼望去不过四、五千之数,心思在打与不打之间来回横跳,最后狠狠一咬牙,终是没说出“退”字,一挥手中方天戟发出一道军令。 “让各军奋勇上前,不要盲目冲阵,只骚扰为主,引他们从龟壳中出来。” 下一刻,有号角声响起。 紧密前行的阵型在推进中开始错落散开,飞驰中,汉人、渤海等族人组成的骑兵先行,穿着简单护体的布衣,反手取出长弓。 对于骑兵的战法,辽军还是遵从着建国时的那一套,前方骑射不好的骑士穿着差些的防护或是干脆布衣上阵,后面契丹人尽皆着甲,亦是翻出硬弓跟上,从射术上来说,他们才是这支骑兵中的主力。 视野的对面,齐军的士卒齐齐缩在车阵后面,大盾护持在车与车之间的缝隙,有弓弩手站在盾车之后,长枪、铁矛探出盾牌,防备着骑兵靠着冲力不要命的突入。 大地在脚下震动的厉害,“举弓——”的吼声从各军督尉的口中发出,一张张弓弩斜斜指向天空,鲁智深提着一杆两丈三寸长的步战矛站在前方,双眼圆瞪,默默估算着对方冲锋的速度,几乎在对面骑兵中再次响起号角声的时候瞬间吼出:“放箭!” 箭矢飞蝗,从天空坠落而下。 在亲卫中的耶律得忠眼皮一跳:“慢了啊!” 泥土在铁蹄抬起的时候飞上半空,原本作为前军试探的骑兵刚刚有转向的动作,密集的箭雨“嗖嗖嗖”带着破空声落在头顶,不少人惨叫一声掉落战马。 动作慢了一拍,又没有防护的甲胄,霎时间让前冲的骑兵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糯米纸,东缺一块、西少一团,鲜血从人与战马身下流淌而出,铁锈腥臭的气息弥漫。 “吹号,让第一阵退回来!第二、第三道分左右绕阵而过,游击左右,再传令后面的步军快些赶来!快——” 耶律得忠神色难看,心中只觉得冰凉一片,后悔一时冲动带着骑兵就冲了上来。 真该死!应该等步军一起或是直接退走的,还是贪心了。 在心中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连忙发出军令调整着整个骑兵队伍。 牛角号的声响在空中回荡。 一匹匹战马在圆形的车阵前开始转向而行,带着尘土迂回两侧,沿着车阵而行,骑士与车阵中弓弩手手中泛起的寒芒延绵相对,那是映着天光的箭矢搭上弓弦, 两边不时有声音歇斯底里的呐喊:“射——” 弓弦震响,一片片颤动的声音连成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影从马群、车阵飞上天空,箭雨在空中交错而过,然后落了下来。 嘭嘭嘭—— 箭矢落在盾牌、扎入土壤、钻入人身,惨叫在两边响起,齐军马战、步战皆宜,靠着车阵射出的箭矢将游弋而过的骑兵射倒一片,有的直接被射死在马背上,尸体歪斜坠落下来,脚踝还挂在马镫里,被一路拖行着继续向前方奔跑。 “走走走——” 骑兵中,几个辽军的军将顿时勒转缰绳,拼命向着弓弩射程之外而去,潘忠与鲁智深在阵内看的眼角直抖,辽军这冲一阵就跑,换其余人继续上,如此反复让他们只能在阵后干等着眼着急,阵中不住有人受伤退下。 “这些撮厮鸟……”鲁智深“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抹一把脸:“一会儿韩小子最好能将这姓耶律的鸟人给洒家拿下,不然必不与他干休。” 后边脚步声响起,鲁智深回头去看,见着是潘忠过来:“潘将军怎地过来了?” “鲁大师……” 潘忠大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他们这些山上的老人仍是喜欢如此称呼对面的和尚,将身子往盾阵后面缩了缩,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前边盾面上响起:“这般下去,对面中军的那厮终究是不敢过来。” “狗咬乌龟,咱们现在就是那龟,只能看着那些厮鸟辽狗张嘴,也不知这些鸟狗什么时候发觉咬不下退走退走。” 鲁智深也蹲下身子,面色有些焦躁,开口抱怨一句,也不管是不是将自己比喻的不堪,啐口痰到旁边,转动一下身子,他身体胖大肥壮,蹲着时身上肉向外一挤,顿时将身上的甲撑开,眼珠子转了转:“你这说法是有法子?” “有个冒险的法子。”潘忠舔舔嘴唇,从缝隙间向外张望一下,见骑兵退的远了方才站起:“咱们下一次不妨放些人进来。” 鲁智深面上变色:“口子一旦打开可不好关上。” “不用太大,只一个小口,拖着就行,内里另起防线,总不能真个让辽人将咱们破了去。” 鲁智深咬着牙,粗犷的脸上难得带上几分犹豫之色,耳中听着骑兵再次奔行的声音,看看远处依然不动的辽军中军旗帜,狠狠一顿手中长矛:“好,依你,洒家这就让人构建防线。” “且慢。”潘忠拉住这莽和尚,一抱拳:“陛下命我率军前来助战,总不能甚事都倚靠大师你等三人行事,我好歹也是一军主将,这防线之事让我来吧。” “不成不成。” 鲁智深猛摇头,拉着潘忠又再次缩回盾后,天空中,箭矢交错轮转,惨叫马嘶不停传入耳中,对面潘忠色变之中开口:“这等事情咱俩谁单独去做都是个麻烦,洒家与你一起布置,终不能叫真出了事。” 潘忠这才大喜,连忙对着鲁智深一抱拳:“都听大师的,我这就回去派人过来。” 箭雨不断落下,车阵中有人伤亡倒地,后面的袍泽连忙顶上,一个个拿着铁锹的士卒在盾牌的掩护下猫着腰跑了过来,飞快的在地面挖出几个沟壑,尘土飞扬间,一个简易的小型阵地初现端倪。 后方两将各自调动兵马,提着大盾、手持长枪的士卒跑动过来,两丈长的,沿着二人选定的地方重新下盾列阵,韩世忠留在这里的先登营军士也在指挥下伏在盾后,不少老兵将准备好的布条紧紧缠在手上,沉稳平静的呼吸着。 “传令射手,减少这边的弓箭,将两边的敌人驱赶到这面来。” “发讯号给咱们的骑兵!快——” “准备竖血色大旗,让辽人看清楚!” 大喊大叫的声音中,猫腰的身影转身跑去,这边箭矢顿时减少下来。 ……呐喊的声响在前方响起,耶律得忠战马焦躁的动了两下,被他安抚住。 视线前方,上千将士正在轮换冲锋,一支支箭矢掠过人的头顶、擦过脸颊,箭矢如一片片飞蝗在两片尽情倾泻而下,在有些偏东南的方向,箭雨陡然停了一下。 抓住时机的辽军骑士疯狂打马冲上,嘶喊的声音从那面响起,吸引了前线将士的同时,也将驻马在后的耶律得忠视野吸引过去,七八百骑士在打马冲上。 “射箭——” “快射箭——” 黑色军阵中,慌张嘶吼的声音隐约传出,战场上的军将最是敏感,虽是不知为何齐军此处突然出现问题,仍是抓紧时机向前冲锋,比之方才要少的箭矢从天空落下,噗噗扎在地面。 潘忠亲自持着弓箭,带着百余射手蹲在地上,窥视前方骑兵近前,顿时吼了一声:“现在。” 崩崩崩—— 百余张弓拉满放开,从盾牌上方平射过去,带着破空声的箭矢钻过马与马之间的缝隙射去后方,更多的却是钉在奔跑膨胀收缩的皮肉上,战马张嘴发出一声悲鸣声轰然倒地,马背上的人抛飞出去,“咚——”一头撞在一面竖起的盾牌上。 那盾牌陡然向后动了一下,后方辽军马使大喜,“吹号,吹号!冲垮这里!”呼喊一声,端着长枪向前疯狂奔跑,视野中,书面盾牌在向后退却。 代表聚集的号角声在空中回荡,四周正在奔驰骑射的辽军骑兵拉转战马,烟尘飞扬中,换了个方向朝着号角声响起的方位冲去。 “统军!那边——” 有亲卫在旁向前一指,齐军圆阵出现一个缺口,正有骑兵借着马速在往里冲,却不时有人中箭落马,人喊马嘶的声音在战场上陡然大噪。 “俺知道!” 有些不耐烦的回了一声,耶律得忠眯起眼睛看着远方,有些焦急的提了下手中缰绳,面上闪过一丝意动,这等时机一直是他在等的,然而事到临头又有些犹豫。 “统军,前方出现转机,缘何不下令。” 有军将骑马跑来催促,耶律得忠瞥他一眼狠狠咬了下牙:“传令,全军出击!” 传令兵连忙吹响号角,那将领大喜,整个压后的骑兵战阵开始跑动,不少骑兵带着长久未曾打过胜仗的怨气在向前狂奔,希冀杀些人宣泄一下心中的紧张与不忿。 无数马蹄踩踏大地的轰鸣声,掩盖了号角声,呐喊声,有血色的旗帜在圆阵中竖起,不少骑兵怪叫着发出兴奋的吼声。 烟柱在升腾,耶律得忠没心思去管他,此时冲锋起来头脑似乎为之一空,满眼只有齐军那面大旗,这一两年被酒水浸泡成猪肝色的脸冒出红光。 此战若是胜了,自己就是第一个打赢齐军的人,到时候投降…… 也能多给些官职吧。 “冲过去!冲过去!” 被臆想刺激的有些兴奋的人在马上站了起来,手中方天戟前指:“破敌——” “呼喝——” 无数契丹骑兵举起兵刃,下一瞬,黑压压的箭矢从阵内射出,前方正在鏖战的前部骑兵不停有人落马,也有人蜂拥而上。 冲入缺口的战马,有人马腿被别住,咔嚓一声折断倒在地上,更多的是想从两边杀过去,驱赶这些步卒逃跑,却被两旁刺来的长矛穿入血肉,马匹掀翻在地,人惨叫中被也被长矛穿起挂上半空。 “射——”的低吼声从军阵中出现,先登营的士卒持着弩机在后方站起,一时间箭影交错,将这缺口化为绞肉场。 位于骑兵奔驰中的耶律得忠看不清楚,只能看着那边在纠缠,骂了一句废物,不断发出命令,调整奔行中的队伍,前边的齐军都是用来消耗对方体力的汉、番军,着甲之人将将过半,在冲阵时候被阻,在他看来是正常。 沉重的兵器在马背上举起,几息后箭矢从天而落,这一部契丹骑兵护住要害,端着铁矛、骑枪轰然撞过去。 外围的盾牌上,一连串金属碰撞声、血雾在天空中暴起,提着画戟的身影刚刚冲入黑甲的步军战阵,面上兴奋的神色陡然一变。 前方,数排竖起的大盾做掩护,探出的长矛、长枪让整个阵线看起来刺猬一般,前方数道浅沟夹杂着坑洞,数十折了腿的战马在地上不停的摆动四蹄哀鸣不已。 耳中这时才听着“快退!”“有陷阱——”的嘶吼声,然而急切之间如何转的回去,更多的骑兵在从后方杀入,呐喊、马嘶、兵刃交鸣的金铁之声交织在一起,那零星的提醒声被遮盖了下去。 耶律得忠无奈只得一边挥舞画戟,一边拨转战马嘶吼:“转向,回去,你他娘的转啊!” 比他声音更大的厮杀声在回应他。 …… 轰轰轰—— 厮杀战场的另一面,战马奔腾,扬起的尘土中,穿着黑甲的骑士正在飞驰上前,看着大半无恙的军阵松了口气,随后钢槊举起,指向乱成一团的军阵前方:“敌在前方,随洒家冲——” 相对的方向,骑着枣红马,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将领也按捺不住,大刀倒悬在马腹下方,洪亮的声音在骑兵中响起:“此乃我屯骑首战,让辽狗看看我们是怎么打的!” 青龙刀在下一刻举起,闪映出天空的光亮。 “向前——” “杀——” 马蹄翻飞,越离越近,外面正绕阵奔跑的辽军骑兵见着,一声不响的调转逃跑,陷在前方的耶律得忠视靠着护卫艰难后撤,人影晃动之间,陡然觉得不对,转向看去烟尘扬起的方向。 “那边……是……” 心中的预感,不敢说出。(本章完) 第981章 连克两城 蓝天白云下,绿野之上。 拉起的烟尘中,穿着黑色衣甲的骑兵汹涌的扑了过来,似是两道黑色的浪潮,向着这边合抱过来,身穿皮甲,背负红色小旗的骑士在行进中举起了号角。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吹出与辽军截然不同的长短音调,轰鸣的铁蹄声闪过大地,巨大的马蹄声自西北、东南两面袭来。 无数马蹄踩过有着绿草的地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马群从高空看下泾渭分明,土黄色的身影在摆脱黑色潮汐的吞噬,围成车阵的齐军步卒中有战鼓敲响,激昂的鼓点激烈下,成片的枪林在向着前方不能移动的辽人骑兵推进。 四周暴起的喊杀声让辽军骑兵慌张不已,有人失了战马后退无望,咬牙冲上去,仗着甲硬杀了杀伤一两人,随后被长矛扫翻在地,更多的锋锐贴着地朝着他戳来,顿时惨叫一声毙命当场。 打打杀杀之间,开始向后逃窜的骑兵发现两旁快速杀来的骑兵,顿时一慌,挤在中间的人开始杂乱无章的分散奔行,却是不得冲出,有将官嘶吼着发出军令,喊出的声音在战争的号角与鼓声下显的苍白无力。 “准备——” 延绵奔驰过来的潮汐传出命令,穿着黑甲的骑士纷纷挽弓搭箭,抬起胳膊指向天空。 与此同时,向外退却的耶律得忠望着潮水般涌来的骑兵,深吸了一口气,暴躁的朝着身旁的亲兵嘶吼一声:“快些开路,敌人骑兵过来了,把那该死的将旗放下!” 后面亲兵听着命令,怔了下,忙不迭的松手让写着契丹文的大旗落在地面。 耶律得忠举起方天画戟将一个想从他身旁跑过的骑兵拍下战马,“回去奋战!”的吼叫声中,唾沫喷射而出,一张兴奋的面孔再次变成猪肝色…… 熟的。 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只探查到这伙步兵在列阵,随后传回消息引的他来攻,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追究责任了,只要将冲出去,这次他要跑去西夏那边,谁也别想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找着他。 “杀——” 两侧爆发出的呐喊声让辽人士卒色变,箭矢雨点般向着撤退的军队洒下,随后短枪、飞斧从人的手中的扔了出来,一片惨嚎声中,关胜一马当先杀入敌兵群中,青龙偃月刀挥舞带起巨大的呼啸声。 人头、残肢、鲜血,在他前行的路线上喷洒向高空,“找敌人统军——”的吼声从他嘴中发出,睁大的丹凤眼中,密密麻麻全是身影,方才竖起的将旗已是不见。 另一侧,染着粘稠血浆的钢槊从人体中拔出,不时划出一道靓丽弧线将面前骑兵砸下战马,韩世忠疯狂穿过逃窜的人群,躲开刺来的长矛,抬手就是一槊捅穿辽人骑兵的胸膛,噗的声响,整个被他挑离马鞍,远非常人能及的力道带着尸体砸去另一人身上,撕裂的伤口喷洒出鲜血,两道身影又消失在马鞍之上。 韩世忠持着钢槊不断挥舞,抬眼看着适才竖着将旗的位置空空如也,顿时眉头一紧:“向着适才旗帜前方突进,捡穿甲的杀!” 挥动钢槊将想要偷袭的人扫下战马,一夹马腹径直朝那边飞驰过去,手中长槊不停左右点戳,身边身后的骑兵连忙追着上去护住他的左右。 …… “让开!让开!让开!” 焦躁的声音不断爆发,耶律得忠手拎着方天戟纵马向前,心急如焚的用画戟砸着前方挡路的士卒,被打的人敢怒不敢言,不光是他的身份,身旁那百名穿甲的护卫亦是他底气所在,谁敢在这时候炸毛。 前方的人不断避让开,侧前方,陡然爆发的厮杀让他心中一惊,影影绰绰之间,看着一绿袍金色鳞甲的将领在突入人群,当下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向着另一方向跑去。 视野前方,越来越多的黑色衣甲在人群的空隙中闪现,耶律得忠狠狠一咬牙,一戟将骑在马上原地转圈的骑兵劈落下马,吩咐身边护卫亲兵:“不用留手了,挡路的都砍死,不然今日要被这群蠢货连累在这里。” 下一刻,朝着前方的骑兵刺来过去。 …… 稍远处,马蹄略微减缓速度,钢槊在人群中肆虐飞舞。 …… 耶律得忠与亲兵呵斥砍杀的行为终于激起一些士卒的血性,“啊!”的大喊声中,挥动长矛、弯刀反手砍了回来,本是欲要快些逃出此地的将领瞬间被拖住。 “反了你们了!” “快些让开!” “滚啊——” 嘶吼声在百余人的队伍中吼起,战马上,挥动方天戟的耶律得忠双眼通红:“给老子去死——” 不远处,持着钢槊的身影骑马斜斜插入过来,白色的披风上满是粘稠的鲜血,哗啦一声抖开,钢槊呼啸而出。 砰—— 巨响炸开,耶律得忠反应快速,挡住了刺来的钢槊,双臂震的不住发抖,咬着牙死死抵住,仍是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差点被他砍死的士卒一身破旧的土色布衣,见状也没跑,用汉话吼了一句:“他是耶律得忠!” 陡然一枪在马上用力刺了过去。 “啊——” 战马上的宗室子弟叫了一声,长枪在战甲上留下一道口子,有鲜血飙射而出。 侧旁,被方天戟拦下钢槊刺击的韩世忠本能的认为这是一个辽人将领,正要施展本事将对方擒过来逼问对方统军下落,突然闻听着传来的话语,眼睛顿时亮起。 恰好此时耶律得忠受创,那方天戟的力道顿时一卸,韩世忠手腕一翻,就往对面受伤的辽人统军刺过去。 钢槊带起风声。 噗—— 二尺多长的锋利槊首刺入耶律得忠脖颈,双臂用力向外一扫。 嗤—— 大半的脖子被切开,人头只连着一层皮歪去一旁,鲜血从腔子里喷出,洒了附近人一头一身。 韩世忠当下催动坐骑上前,不顾腥臭的血液喷洒如雨,拔出腰间护身剑过去,拎起对方脑袋上的辫子,对着联接处的皮肉只一割,脑袋顿时被切了下来,往钢槊上一插。 他在这里杀人之间,原本护卫耶律得忠的护卫被冲杀过来的齐军骑兵杀的措手不及,发出惊慌的大叫,不少人被近前的骑兵砍下马,更多的在马上与齐军挥刀拼杀。 “尔等统军已死,还不早降!!” 吼叫的声音从韩世忠口中发出,那被韩世忠救下的汉人士卒当下跳下战马,一扔长枪跪下。 “愿降!”的喊声出口,更多的视线看了过来,待见到被钢槊挑起来高举过头顶的头颅,顿时混乱四起,不少人弃了战马下来投降,更多的人却是转身在想办法逃跑,整个战场瞬间从厮杀变为捉捕俘虏。 韩世忠见此大喜,当下派出令骑发出命令:“将溃兵进行分割,逼迫他们投降。”随后也不管降兵,先去见了鲁智深、潘忠,待看着战阵东南侧凹进去的一片阵地,前方敌我死伤枕藉,当下明白发生什么,叹息一声:“如此太过弄险,幸亏辽军军心士气不高,二位将军下次切莫如此。” 潘忠摇摇头,站前一步:“此乃我的主意,不关大师的事。” “洒家也是同意了的。”鲁智深甩甩手,抹一把溅到脸上的鲜血:“你小子也不用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身上揽。” 接着哈哈一笑拍拍胸膛:“虽是弄险,好歹是拖住了部分敌军骑兵。” 韩世忠见状,知他二人没听进去,只得无奈转移话题:“先将俘虏招过来询问询问吧。” 心中一动,吩咐跟来的从骑:“找适才在那个在战场上喊破耶律得忠身份的士卒。” 当下有侍卫骑上马向后就跑,不多时将人带了过来,那人也是机灵,连忙跪下:“小人李益见过各位齐国大将军。” 韩世忠看看他,见他体格魁梧,相貌坚毅,心中就有几分喜欢,抬手:“你今次也算是有功,起来回话。” 李益心中也是一喜,沉着的站起身,面带恭敬之色微着低头。 韩世忠看看远方正在抓俘虏的关胜,转眼看他:“洒家问你,城中还有多少人马?守备如何?” “城中还有兵马两千余,原有一万二三之数。”李益一抱拳,想也不想开口:“今次刺史闻知贵军前来,遣耶律得忠领兵一万欲行逆事,如今为将军所败的只有四千骑兵,尚有六千步军在后,此时不知得到马军战败消息也无,只是我等离城有段距离,将军现在追应是追的上。” “好小子,不错!给他一匹马,跟着洒家来,前面带路!”韩世忠听了连忙回身跑上马,呼喝一声:“师兄与潘将军打扫战场,吹号吹号,骑兵随洒家来——” 鲁智深、潘忠两人连忙吩咐左右去看着俘虏并打扫战场。 战马奔驰中,一旁的亲卫连忙取号,吹动苍凉的声响,正在追敌的骑兵听着号角声,顾不上前方奔逃的骑兵连忙回转,马蹄翻飞,韩世忠在马上随着疾驰晃动身体,拎着青龙偃月刀的关胜从斜侧赶上:“甚事这般急?可是又有敌人?” 韩世忠一举钢槊:“前方还有一部步军在野外,击溃他们,惠和城就没多少兵了。” 关胜大喜,连声催促所部向前,一千四百人左右的骑兵疯狂打马,带着冲天的烟尘在李益的指路下奔行。 云后天光的热情有些退却,高矮起伏的丘陵在身旁快速掠过,沉闷的马蹄声敲响在地面上,似是擂动的战鼓,附近草木纷纷晃动,细小的石块也闲不住,在土石中微微蹦跶着。 奔行差不多顿饭的功夫,前方有骑兵陡然将马速降了下来,待韩世忠、关胜的大旗过来,连忙在马上高声喊着:“此处有大队兵马转向的痕迹。” “那步兵就在眼前了!” 韩世忠大喜:“小跑前行盏茶时间,随后追过去,击溃他们!” 下一刻,骑兵在传令中缓下步伐,不久之后,再次全速追击上去,不过半个时辰时间,没有战心的惠州步军被击溃,超过半数的人向韩世忠乞降。 余者不是化为尸体,就是四散不知逃去何方,惠和城暴露在齐军的兵锋之下。 当日,韩世忠让李益带着俘虏去城下喊话,守军士气自得知上万大军战败,正士气低落,又见同袍没被屠杀反是投了齐军,顿时一个个放下武器打开城门,城中不少官吏见状出来伏地请降,只州刺史见事不可为,吞金自尽于州衙之中。 惠州遂下。 …… 摇曳的火苗在破烂的旗帜上燃烧,一缕缕黑烟飘过歪斜插在地面上的断矛,天空偶尔有箭矢飞过去,蹒跚走在地面上的辽军士卒身体僵住倒了下去,摔倒在血泊之中。 渐渐失去光芒的眼眸倒映着一旁的原野,密密麻麻的尸体延绵铺开,失去主人的战马彷徨在主人身边,不时低下头用嘴去咬他的衣甲,发出一声声凄婉的嘶鸣。 不久,战马的缰绳被人拉住,拿到战利品的女真人哈哈大笑着向同伴炫耀,一口黄牙向外呲着,一拍战马脖颈下悬挂的三颗首级,不利索的汉话说出口:“看看,这就是一头牛,等回去,俺就能再找个婆娘,生上几个小子。” “你别生的全是女娘,俺到时候看你陪嫁出去几头牛羊。”同伴看着他炫耀的神色不爽,哼哼唧唧的比了个骂人的手势,惹来前者一阵咒骂。 已经落幕的战场上,骑着战马的完颜活女带着女真骑兵搜寻着还活着的辽军士卒。 有战马拿嘴拱了拱地上的尸体,那人眯着眼睛,手指动了一下,想去拨开战马,听到有脚步声走过来,连忙闭眼装死。 完颜活女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亲兵将实体上有价值的东西搜刮一空,又将战马牵起,迈步抬脚正要走开。 地上的的“死尸”松了一口气。 “活女。” 传来的声音让要走的青年站住,“死尸”心中暗骂之际,雄壮的战马走了过来。 “爹。” 完颜活女转头叫了一声,有些迟疑的道:“今日已是乙巳日,离着月末也没几天了,这还要去打恩化城,恁怎么当时不去与姓韩的争惠州。” “称韩将军!”马上的完颜娄室停住战马,瞪眼儿子:“俺自有安排,你急什么,这段时日让你多看少说怕是又忘了?” 在马上四下看看:“恩州的兵马死的差不多了,快些将战场清扫干净,随俺去攻城。” “喏。”完颜活女没什么干劲儿的拱手领命。 完颜娄室抬手本待拨转马头走人,看他这样又放下胳膊:“不必这般模样,今日俺卖韩良臣一个人情,他日他总是要还的。” 顿了一下,目光看去东南:“中京而已,不必心急。” 完颜活女眼珠子动了动,觉得父亲话中有话,只是多少知道自家老爹有想法,精神振奋许多,连忙开口:“儿子的错,这两日进军速度慢,有些焦急了。” “已经不必慢了。”完颜娄室笑了一下:“留出的时间足够了。” 一勒缰绳,战马转过身子:“接下来要咱们要快些了。” “就等着爹这句话。” “你还是欠磨练。”完颜娄室摇摇头,战马缓缓向前走了两步,他回过头:“对了,你既然留人活口,就绑起来,放地上算怎么回事?” “啊?” 完颜活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地上那“死尸”陡然站起,本能抬手一刀劈过去,将人砍死当场,有些愕然的看着鲜血涌出的尸体:“这厮是个活的?” 完颜娄室再度摇头,转身踢下战马,小跑而行。 不久,女真的兵马集结起来,大军带着轰鸣声杀去恩化城下,随军的完颜活女与完颜宗翰分攻东西两门,不过一个时辰就打入城池。 季春,丙午,恩州城落。(本章完) 第982章 聚集 长风吹拂过原野,荡起无边绿浪。 西边萧海里、縻貹、袁朗同着李宝、危昭德、张家兄弟、呼延庆五个水军将领势如破竹一般拿下三州之地,皆是稍微整军之后,随即派出骑兵先行。 西进之路对他们来说是一片坦途,时至今日,不过才在盛吉城小战一场,只半个时辰就结束战斗,随即城内的官员开门投降,到是让憋着想要获取战功的士卒烦闷的很。 河面上,几艘海鳅船的外轮运转如飞,李宝、危昭德、呼延庆三人作为先锋的一部分率船队逆流而上,水浪轰鸣,时不时借着风力向前航行一段,竟是比在陆地上的马军行进还要快些。 轰轰轰—— 马蹄敲响大地,呼延灼、董平身披白色披风带着一千二百骑兵飞驰前行,后方的兵马多、带的东西也多行进的要慢上一些,毕竟大军行进不似他等千多人这般方便。 两个将领凑在一起,都是面沉似水,董平奔行之间突然啐了一口唾沫:“狗屎!这般下去你我两人怕是此战结束也捞不着一丝半点儿的功劳。” 呼延灼没有吭声,只是阴沉着脸,看坐下马累了,随即发出军令,千二百人的马军缓缓减速,小跑着继续前行。 轰鸣声在大地上渐渐减小,马匹吐着热气,迈动小碎步在地面上向前不住行进。 “眼看山上不少人官职都比咱俩高了。”董平黑着脸靠近呼延灼,神色难看:“结果你我还是一个武猛校尉,一个振威校尉,这叫什么事!” 狠狠捶了下大腿,“哎——”的叹口气。 战马颠簸,呼延灼整了下甲内穿着的红色战袍,终于开口:“董兄弟,你最近几日颇似彭玘老弟。” 董平“噶?”一声抬起头,面色顿时涨红:“放你的屁,老子啥时候成了那个话痨?” 顿了顿,有开口:“我只是不平罢了,你我一身本事,立下功劳不少,结果却连点儿封赏都没有。” “……谁让咱们差点儿让上官死掉。”呼延灼叹口气:“只是没有封赏已经是万幸了,搁在南边,就算上官最后还活着,你我现在九成九都没命了。” 马蹄声在耳边响着,偶尔有兵甲磨擦之音掺杂其中,董平沉默一下点点头:“……这倒是,南朝中那些大头巾心眼儿都是黑的,老子在河东为将的时候,就蹭见着他们那等龌龊手段。” “是啊……”呼延灼轻轻叹口气:“你我已经是幸运的了,况且萧将军还让你我做先锋先行,分明是打着让你我立功劳的主意。” 董平张口想说什么又咽回去,再旧事重提,真会被当成彭玘那等人物,到时自己在军中的名声就臭了,这可和他风流双枪将的身份不符。 “莫想那般多了,你我还是快些前行。”呼延灼振奋一下精神,伸手摸了下臂甲,冷硬的触感传入手心,使劲捏了捏:“先不论别的,前面兴中府总算是有仗打的。 萧将军为人你我也知道,若是立了功劳定然会帮着请封赏,到时你我就脱离这杂号校尉的尴尬处境。” 董平也是振作几分,策马向着前方而行,不多久,天色渐晚,在河道旁寻了个地方安营扎寨,与水上的战船遥相呼应。 …… 后方三里,萧海里解下披风交给一旁的亲卫,前方呼延灼、董平二将自然是将军情传递回来,就着火光翻看下没有什么事情,随口吩咐下去几道军令:“让山士奇、陈赟二位将军值夜,传令水上的张家弟兄,让他们提高警惕,粮草都在船上,莫要被人摸上去。” 独眼随后扫视一下,谨慎中带着一丝兴奋。 传令兵当下应诺而出,萧海里这才坐下来,作为前辽国将军,终于有了向当年那些人报复的力量,这对他这个苟活下来的人而言,乃是一件大喜事。 帐帘掀动,縻貹那张黑乎乎的大脸探进来,“没歇着啊。”说了一句,走入进来,高大的身形走动间,帐中的烛火一阵晃动。 “怎地有空来俺这里?”萧海里笑了下,看下桌上放着的水囊,抄起来,向着他一扔。 縻貹一把抓住,液体晃动撞击声中,拔开木塞灌了一口:“嘶……好酒!” 砸吧砸吧嘴,又喝了一大口方才盖住口子抛回去:“营中的事情我让董先那小子安排,那厮好歹在军中多年,干的也是有模有样。” “俺看你就是个懒货。”萧海里笑骂一声,随即拿着水囊的脸色一变:“你这厮……恁地大口,怎生喝的这般多。” 縻貹哈哈一笑,走过去扔下一个竹筒,坐下:“适才在外面碰上传信的,我就将之劫了下来,是王德、史文恭他们。” 萧海里伸手将其在手中,“咔”一声拧开,倒出信件看了一眼递给他:“他和史文恭、马灵、牛皋进入大华山附近了,只等着俺们进军之时从侧面来下狠的。” 縻貹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抬头看着萧海里,眼珠转了转:“前面董平、呼延灼他们快要进入兴中府的范围了吧?说不得此时已经被辽人的斥候探着了,你就不担心?” “怕什么。”萧海里大口喝着酒,独眼里带着不屑的表情,抹抹嘴巴:“兴中府若是只一两万人俺还有些担心,五万……” 咕嘟—— 又是一口酒下肚,“哈——”了口酒气:“那些拉上战场的青壮就是来扰乱军心的。” “你倒是信心十足。”縻貹眨眨眼,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般也好,你这一军主将有信心也会影响全军,这两日军中士气高涨,恨不得明日就与辽军打做一团。” 萧海里侧过脸笑了一下,将酒递给縻貹:“士有战心最好,虽然俺现在不在辽军中,不过萧奉先兄弟干的蠢事可听了不少,这等情况下若是老子还叫兴中府的翻盘,俺将另一只招子也送出去。” “那你喝酒都找不着碗。”縻貹大笑,递过去水囊,站起身:“看路程,明日先锋或会与辽军接阵,你我也早些歇息吧。” 萧海里眨着独眼望着縻貹雄壮的身形出去,方才缓缓将酒喝个干净,外面亲兵端着热汤进来,他烫了脚方才回转床上歇息。 夜晚很长,也很短,月落日升不过须臾之间。 翌日,日上三竿之时,在西面通往兴中府的道路上,战斗在所有人意料中,又在预料外陡然爆发,得到斥候狼烟示警的兴中府发兵五千,一路奔向黑烟示警之地。 一千二百骑兵自知暴露在辽军视野之中,当下偏离一下路线,靠着战马的速度划过一道弧线,反向迎上出击的兴中府军队,兴中府军队良莠参杂,统军的将官拼命维持约束队伍径直赶来。 绕过前军的齐军骑兵以董平为箭头,轰然撞入这支队伍,辽国统军拼命叫喊着迎敌,试图稳住军队迎击,然而杀入阵中的董平左冲右突都是稍沾即走,武艺差的被他一枪挑死,武艺高些的挡住他的突击,随后被后面跟进的骑士杀死当场。 无数马蹄飞奔跨过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兴中府的辽军成建制的再次分割、击溃,那统军只得带着数百军中心腹,一边苦战,一边奔逃。这场遭遇战在急促间展开又在更急促间结束,呼延灼、董平二人率领骑兵在前疯狂追逐,却还是让这支军队的统率在天色擦黑之时跑回城中。 州刺史与宗室将领耶律得信站到城墙上,望着下方点起火把,在黑夜中如同一条火龙游动,整个人都有种心凉的感觉,看着逃回来的将领与士兵不足出去的一成,再看外面黑夜中游走的骑兵,一时间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虽说外面点着火把的数量不多,跑回的溃兵也说不过千人左右,然而耶律得信却是不敢赌那黑暗中真就千来人,况且黑漆漆的对方跑了也没个地方追去。 当下无奈,只好先布置好城防,又送州中官员下去,耶律得信自己带着自己那柄阴刻着七颗星的宝刀守在城门楼里,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之时,耶律得信被士卒从城楼中叫了出来,急忙穿好战靴,这人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提起宝刀跑去城墙上,视野在天光之下向着四周展开。 白云绿草连接的尽头一道长长的黑潮滚滚而来,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看规模已经是过万的军队,四周的士卒脸色变得苍白,他们并未经历过昨日原野上的遭遇战,然而却也都看着回来士卒的凄惨之相,新征召的士兵更是不堪,他们从未经历过大战,正紧张的不知如何站立,浑身僵硬的立在那只觉空气凝固一般。 巨大的“齐”字旗帜下,萧海里拉住缰绳,战马缓缓踱了两步停下,望着远方的轮廓,以及四周黑压压的士兵,片刻之后,他开口:“传令縻貹,让他主持攻城事宜,袁朗带骑兵游弋辅助攻击。 令水军攻其南门水寨。 再传令北边的王德、史文恭诸位将军,让他们绕行西侧,半个时辰后进攻城池。” 有传令兵应“喏!”骑着马跑了出去。 萧海里抬手摸摸戴在头上的眼罩,陡然提高声音:“攻城!擂鼓,助威——” 令旗在旁边士卒手中发出呼啦的布帛声响,攻城的号角吹响。 早已列阵等候的齐军步卒中,縻貹看着后方的令旗与听着攻城号角声,粗壮的胳膊一举,猛的向前一挥:“节帅有令,攻城!” 军中的战鼓适时响起,整齐的放正开始朝着城墙移动,后方,竖起的旋风炮也在青壮、工匠的手中搭建完毕,圆圆的石弹搬运堆积而起,两侧的骑兵随着号令前行,在城墙下方交织游动,带着弓弩的骑兵将箭矢瞄向城头。 更南端,水面上回荡着激昂的鼓点,投出的石头先陆地一步在辽军营寨炸响,喊杀声响彻大灵河。 西行的路线上,第一次正式的交锋开始。 …… 大定府。 延绵的军营响起聚将鼓的声音,奚王霞末坐在帅位,军营中大量的步卒、骑兵在将官的嘶吼声中聚集在原野,日常的训练就在一声声辱骂中开始。 穿着铁甲、佩戴披风的将领一手托着铁盔,一手压着腰间剑柄快速走入洁白的大帐之中。 鼓声三响,军中够资格入帐的将官终是齐聚一堂,一个个紧张的看着面色阴沉的奚王,不知他为何突然敲鼓聚将。 “北边的齐军来的快速,日前接到消息,恩州、惠州已落,齐军先锋随即就要南下。”霞末听着鼓声落下,双手放在桌上,看着帐内一张张面孔:“没有时间给你们继续整军了,若是不将齐人歼灭在野外,等他们南下过来,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他们兵锋之下。” 帐中站立的将领一个个面无表情,谁面上也看不出有异常。 他站起身,目光看向一个个髡头秃顶的将领,迈步走去大帐中央:“在场的都是契丹人、奚人、渤海人中的翘楚之辈,你等当也从书中看过汉人生活下的祖辈是个甚样……” 转眼看看一众将领面上不以为然的神色,心中哼了一声,语气一转:“先不说齐国是否会有如记载中那样行事。” 伸手一拍自己身上华贵的衣甲,又伸手揪了下身旁髡头将领的战袍:“看看你等身上穿的,想想府里用的,再想想自家婆娘身上戴的,哪一样不是常人难以拥有的?若是被齐国夺了这江山……” 环视一眼众将:“你们!以及你们的家眷,还能继续如现在一般享用华贵的服饰、美味的食物?他吕布就没有功臣需要犒赏了?” 帐中一众将领面上有了些许的迟疑,相互之间对视一眼。 “说的有理。” “也是……” “是这个理儿。” 嗡嗡嗡的低语声在这军帐中响起,霞末从未有一刻觉得这种将领间的窃窃私语是这般动听,当下面上露出笑容,转头大步走回帅位将装着令箭的竹筒一把扫到地上。 咣当—— 啪啦—— 竹筒在地上跳了两下,带着声响滚去远处,鱼型的令箭洒了一地,霞末一只手举起:“现在,俺霞末以天神的名义起誓,此次北上抗击齐国非是为了自己的荣耀,也非是为了加官进爵,仅仅是为了让族人、让家中的子嗣女人有个安稳的日子过活,以一个族长、男人的身份北上出兵,俺们……” 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帐中的将领齐齐挺了下胸膛:“将与齐军开战,并战胜他们,将其赶出这片沃土!” 四周站着的将领相互看看,沉默几息没有声响,陡然有人握拳挥臂。 “为了俺们自己,必胜!” 不少人面上一变,咬咬牙,同样挥手:“必胜!” 更大的声音爆出:“必胜!” 霞末这才满意的点头,伸手将一旁的战刀拿起:“胜利必将属于俺们,现在整军,两个时辰后出兵,开战——” 高亢的声音冲破营帐,将领鱼贯而出,随后战鼓声、号角声接连响起,大批准备好的物资开始聚集,步卒与骑兵在军中传令兵的呼喊声中聚集,随后等待着将领的到来。 一片金戈铁马。(本章完) 第983章 软弱的兴中府 第983章 软弱的兴中府 云层在风的卷动下飘去更远的天地,阳光偶尔从云缝之间照下去,来自数个方向,许许多多的骑士奔驰在原野上,随身携带着军中将领写就的军情文书,快速寻到“吕”字大旗,或是逆向,或是正向的接近那面承载着无数人希望与心愿的旗帜。 随着一份份情报带入军中,吕布一身金锁兽面吞头连环铠,披着猩红披风坐在赤兔上,正与王政、杜壆、奚胜、吕嗣立等人商议着如何处理后方投降城池的事宜,草原的春日风比较大,四周的旌旗不时被吹动发出爆响之音。 “陛下,各城中不必留人,就让那些投降的官员自己维持城内治安就好,若是我等一路顺利,他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反。” 军情在侍卫手中传递,外围警惕的徐文骑着马跑了过来,将军情递过来,吕布扭开竹筒,倒出来看了一眼,俊朗的面上露出笑容。 “陛下,何事这般高兴?”旁边杜壆骑在马上询问一句,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 震天的呐喊声在城墙上沸腾,明媚的天空下,一架架云梯、木梯在石弹、弓箭的掩护下架上城墙,手撑盾牌的士卒咬着刀刃向上攀爬,已经从云梯上去的士卒嘶吼着挥动兵刃,一声声兵器撞击的声音过后,惨叫或长或短的响起。 城头聚集在一起的土色衣甲士卒相互配合着在城墙上与人厮杀,天空一道黑影划过长长的弧线从天空坠落,有的石弹直接飞过城墙落去城池内,房屋倒塌的声音之后,是一声声平民惊慌的叫喊,让城头军心更大的浮动。 有的轰然砸入拥挤的人群,倒霉的士卒当即身体崩碎,血肉四溅,喷的身边同袍一头一身。 尖叫声从几个拿着刀兵的汉子口中发出,尖锐刺耳,随后崩溃一般朝着城下飞奔而去,带动着周遭不少没见过血的士卒一起向下跑去,后方督战的士兵拔刀吼叫着让他们回去,随后双方厮杀到一起,被鲜血刺激到的新兵势若疯狂的将几个督战的士卒砍杀当场,引来更多的督战兵赶来,整个后阵乱成一团。 “顶住!让人增援城墙左三、左五,别让齐军聚集成团。”耶律得信头上一层油汗,不停高声吼叫着:“让后备的老兵上来,那些新征召的废物给俺留在城内准备巷战,快啊——” “可是统军,后面……”有亲卫指着后方自己人的厮杀神情慌张。 “啊?” 耶律得信回头看了一眼,厮杀的战团随着督战士兵加入与新兵的呼喊正在扩大,那些新兵都是成村成县征召的,谁还没个亲友在军中,随口一喊引来百余人的响应,而那些督战士卒却是军中无论新旧士卒最引人痛恨之辈,耶律得信看的分明,后方一个弓弩手调转方向一箭将一督战士卒射杀当场。 冷汗当即从头上、后背冒了出来,这宗室子弟一把揪住身旁的亲兵:“你这蠢才怎么不等俺死了再和俺说!” 一把将人推开,“呛——”抽出手中宝刀,“跟俺来,先处理了这些添乱的亡八。”,身周的亲卫连忙紧随跟上。 奔跑的身影从无数士兵的呐喊中飞奔而走,“住手!”吼叫声从举着七星宝刀的宗室将口中喊出,陷入混乱中的人却是谁也没去理,铁与血的刺激让这些失了理智的士兵愈加疯狂。 城墙下方,董先、赵立、山士奇等将领的身影出现在战场,看着城墙上的目光带着火热,身旁左右,穿甲执兵的身影在快速的前进,头顶上方,箭矢交错如雨,带着呼啸的石头间隔时长,却持续的飞过。 某一刻,这些以悍勇闻名的将领亲自带队杀了上来,犹如怒涛扑击礁石,向着城头撞击、挤压过去城头不断有守着城段的将领发出求援的信号。 南北两边,袁朗、呼延灼分率骑兵奔行,时不时从东面绕过去,点燃的火矢射上城头,引得守军手忙脚乱的扑灭,折返时,又是一阵火矢飞上去,再次惹的城头守军一阵紧张,将官不停的呼喊城头守军戒备,随着次数增多开始麻木。 后方中军处,手摸眼罩的萧海里看看天色,“时辰差不多了……” 他自语道。 更远的西北方向。 王德、史文恭、牛皋、马灵四将挥动手臂,出兵的号角声在天空回荡,无数的身影动作利落的向着远处的城池涌动而去。 …… “陛下,可是韩世忠将军或完颜娄室将军的战报?”吕嗣立的声音在脚步声中回荡。 吕布脸带笑意的捏着记载信息的纸张,整个人在战马上挺直腰杆,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手抖动一下,纸张“哗哗”出声,他声音洪亮:“东边萧海里已经过了川州,正在向着兴中府行进,马灵、王德他们已经与其联络,按照时间来算,若无意外现在应该是与兴中府的军队打起来了。” “……就是这中京道,朕感受不到一点征战的激情。”他抬起头看着天空走动的云絮,随后平视下来,扫过前方、四周赶路的士卒与身旁的文武臣子,百无聊赖的用手抚摸一下赤兔的脖颈,惹来这畜牲摇晃下脑袋,似乎是同样无聊:“不过也罢,朕无聊总好过所有人上阵杀敌死斗。” 风卷过他的披风,猩红色在后背飘飞舒卷。 …… 兴中府的城墙上,厮杀还在扩大,东面城头的士卒不断拼命厮杀之时,西边的城墙亦是爆发出惊人的喊杀,马灵、王德、牛皋三将一马当先,持着刀盾等短兵从木梯而上,被縻貹、萧海里吸引去目光的辽军一时间抵挡不住,节节败退,频繁撞响求援的金钟。 城头上本应指挥的耶律得信正带着亲卫诛杀造成动乱的新兵,闻听金钟鸣响顿时焦躁不安,一刀劈死身前持着长枪的士卒,后退两步正要发出命令,陡然听着一阵惊呼,连忙转头去看,身上热血顿时凉了一半。 视线里,持着几道穿着铁甲的身影登上城头,惊人的厮杀在他们身周爆发,随着上来的人越多,城头渐渐被黑色侵染。 董先、山士奇、赵立手持刀兵,与身旁亲卫结成战阵,仗着自己铁甲坚硬又一身血勇,撞开身前持盾挺枪的士卒杀入后方,砍死指挥城段防守的将领,崩溃的士卒向后撤退之时,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 厮杀呐喊的声音以更炸裂的音量冲击他的耳膜,刀兵交击的金鸣之声不断响起。 “……完了。” 耶律得信站在原地晃了一下,随后转身,一张脸阴沉的似要滴下水来,几步跑过去一刀劈死一个乱兵,一偏脑袋让过一杆刺来的长枪,抬手一把抓住枪杆,手中刀“噗”捅入人体,随后抽出…… “你们这群该死的亡八!” 捅入。 “不是你们如何让俺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抽出。 “不是你们俺还在中京吃着黄羊、喝着美酒!” 捅入。 “身旁有美娘相伴。” 抽出。 “你们怎么就……” 手中刀带着粘稠的血迹举起,耶律得信满脸血迹,双眼通红,随后重重一劈:“非要来攻打大辽!” 半颗人头飞出,死尸重重摔倒地上,红的、黄的、白的流淌一地。 身旁,混乱的声响渐渐停了下来,无论是亲兵还是之前与督战士兵厮杀的新卒都惊疑不定的看着满身血迹,状若疯魔的统军不敢稍动。 “呼呼……啐——”一口唾沫飞出吐在死尸上,耶律得信转头看眼几乎全面失守的城头,迈步朝着城墙石梯口而去:“都别死人一样站着,城墙守不住了,下去!” 死人站不了…… 有亲卫嘴角动了动,到底是没敢说出这句话,看着他迈步走过人群,慌忙跟上,身周的督战士兵与乱兵此时也没了厮杀心思,忙不迭的下城头各自逃命。 黑烟在四面城头升起,蜿蜒向着高空升腾而去。 登上城头的黑色身影几乎吞没了土黄色的地域,縻貹拎着大斧上来之时,黑甲的士卒在赵立的带领下杀下了内城墙,涌向城门。 不久之后,一声嘎吱在众人耳边响起,城外的袁朗、滕家兄弟、呼延灼、董平几个骑兵将领露出狰狞的笑容,然后纵马而入。 铁蹄踩踏上青石铺就的短暂地面,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城内轰鸣。 而在西边,几乎同时也打开了紧闭的大门,史文恭一马当先飞驰而入。 喊杀声笼罩了东西两面城门,兴中府陷入歇斯底里的惨叫之中,杀戮在极短的时间从两座城门蔓延开,溃败的城墙守军在歇斯底里的将领吼叫下,勉强停住脚步,在街道巷口摆成阵势,预备做着最后的抵抗。 平民在家中不敢出来,将门窗用桌柜死死挡住,而有钱有势的人家中,仆役下人被组织起来,拿着简单的兵器扛着门板护卫着庭院,有人大着胆子出门观看情况,然后再也没能回到家门。 有房子燃烧起火焰,映照着从面前跑过的人仓皇的身形,随后有细长的黑影从后插入前面的影子,一声惨叫过后,持着弓弩的黑甲士卒三五成队的过来,被火焰照的明亮的甲胄反出金属的光芒。 疾驰的战马从街道一头奔驰去另一边,照着奔逃人的后背、脖颈就是一刀划过,鲜血喷洒,尸体扑倒在地,骑士勒住战马,头上两块青痣,身影跟着马匹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一道窄巷,随后呼喊一声,附近的黑甲骑兵靠拢过来,组成一个小型的阵势冲了过去。 有些拥挤的巷子内,奔逃下城墙的士卒在疯狂砸着房门,里面的百姓顶着大门不敢开启,有焦急的辽军士卒举起长枪狠狠向里面一捅。 咔嚓—— 木屑纷飞,枪身扎入过半,屋内有惊叫声发出,那士卒将枪向后一撤,枪头并未有血迹,暗骂一声正要再次捅进去,马蹄疾驰的声音传入耳朵。 十来个砸门的士卒有些惊恐的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巷口,惊惧的视线中,火光照耀的巷口显出骑马的身影,提着横刀出现时,这些人叫了一声,手中枪随手一扔,向着后方就跑,口中发出恐惧的叫喊。 后方的黑甲骑兵狞笑出声,将横刀反手插回刀鞘,拿起挂在马侧的长矛,数名骑兵朝里追逐,那些辽军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只是期望能跑赢自己的同袍。 后面死了几人后,开始伸手拉扯前方人的衣甲,将倒地的同伴当做拒马,马蹄凶狠踏过,惨叫几乎同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几个齐军骑士加快了速度,手中长矛疯狂的捅刺,跑动的身影里,鲜血飞溅,嘶喊的惨叫声中,跑在最前的那人被穿着甲胄的士兵从后心刺入,挑着冲出巷口另一端。 呜呜—— 号角的声音在天空回荡,后方骑士听着,朝着前方冲出巷口的人喊了一声:“董大哥,是集合号角。” 名为董小丑的百人将瞬间一抖长矛,死尸飞出半丈远,一勒缰绳“走——”呼喊一声,带着骑兵回返而去。 不多久,看着穿着黑红扎甲的自家将领手中捉着垂头丧气的身影,一番打听下,方才知晓那是准备逃跑的州刺史。 混乱在城池中蔓延,成建制的辽兵在向入城的齐军投降,当先进城的袁朗不得不吩咐滕戣、滕戡两人带着骑兵先将这些降卒看押起来。 两个长相相似的兄弟无奈只得听从命令将这些人驱赶到城东的空地上看着,做弟弟的滕戡扫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嘀咕一声:“恁地多人,比咱们还多出数倍,干脆全杀了算……” 乓—— 大手拍过来,狠狠扇在他脑后铁盔上,打的滕戣向前一弯腰,耳中哥哥滕戣的声音传来:“别入娘的惹事,万一刺激的这些人动乱起来,岂不是要费一番手脚?” “嘶……又打俺。”做弟弟的龇牙咧嘴的吸着气,不服气的压低声音道:“人也忒多了,近两万降兵一箭未放就降,这……谁能放心啊。” “看样不像士卒,应是传闻中被征召入伍的牧民农夫。”滕戣凑近弟弟,也是低声说着:“你杀了,将来谁给你耕地放牧,闭上鸟嘴,看好就是。” 滕戡这才低着头,嘀嘀咕咕着念叨:“那俺不管了,万一出了事陛下要怪罪,俺就说你的主意。” 恨的他哥哥恶狠狠的瞪着他。 远方,褪去盔甲的耶律得信站在一处庭院里,喘着粗气看着周边正在脱去铠甲的亲兵:“都快些,这里是俺的别院,少有人知,齐军一般不会骚扰百姓,你等装成下人仆役,说话做事时候机灵着些。” 走动两步:“待城内平静下来咱们再跑。” 空中响起号角的声音,这宗室子弟面色变了一下,随后听着外面没有动静响起方才松下口气,身后亲卫将兵甲脱下埋入院中,用泥土盖好,耶律得信连忙指挥着他们做些洒扫的工作。 也就是这时,外面轰隆隆的声音响起,耶律得信的心一下子剧烈跳动起来,刚刚双手合额准备祈求天神庇佑。 轰—— 漆成朱红色的大门向内突了一下,挂着的门闩将之挡住。 耶律得信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轰—— 轰—— 嘭—— 数下撞击,门闩轰然断裂两截,一队队的黑甲士卒从抬着撞木的壮汉身旁涌入,一个拿着方天画戟,穿着黑红扎甲的身影迈步走入,打量一番,目光看去院中人的身上:“耶律得信……” 声音低沉,神情玩味儿 “这位将军……”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耶律得信谄笑着看向史文恭:“恁说的是谁?俺是城内的百……” 史文恭向后看了一眼,有身影从后面被推搡着进来,耶律得信瞳孔猛的一缩,双腿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上。 “这人说他是兴中府尹……”史文恭玩味儿的看着他:“你说,你是何人?” 耶律得信嘴角动了动,颓然低头。 (本章完) 第984章 无眠(求月票) 夜晚的风呜呜呜的吹过原野,荡起一片草浪树潮,远方点点的星火,在黑夜里明灭不定。 偌大的营盘里,声音有些嘈杂,行进的身影持着刀兵走过营地中的空地,呵斥的声音从领头的军将口中发出,帐中有些吵闹的声音当下寂静下来,待人走过一会儿方才又乱糟糟的响起。 霞末坐在中军打仗中,神情有些疲惫,今次北上的辽军差不多有五万,付出的心血却感觉比领着十万人北上还多。 当然,他这只是错觉,他这一生最多只是领过万余人参加平叛征讨,本以为人数不过比当初多出四万而已,哪里料到光是吃喝拉撒就让他疲惫不堪,一天只走了不到二十里地就不得不停下来安营扎寨。 “上面就是恩化城……”用手揉了揉两边的腮帮,这位奚王觉得自己的牙齿有些疼痛难忍,感受着一边的硬块,他知道,若是此时从对面看他,八成一边已经肿胀起来。 脚步声在外面整齐响起,帐中的人眼神动了动没有吭声,他知道那是巡夜的士兵走过,还好没有更坏的消息传过来。 眼神看去装上摆放的讯息,这是后边大定府匆忙发过来的,继恩州、惠州被攻破,东面的金源城也决意投降,城内不降的官员已经被赶了出来,通过建州的水道走文定将消息带了过来。 “都是些软蛋!嘶……” 说了一句话,这位奚王拿手捂了下肿起的腮帮,哼哼两声靠到椅背上,闭着眼想心事。 中京道地域辽阔,各城之间联系中部紧密,东南疏远,这也与此地的水域有关,人都是追逐水草是以靠着河流之地多有城在,尤以大灵河水域附近为最。 此番,大灵河除了兴中府,怕是北面与东面尽数归齐国所有…… “嘶……” 牙疼的吸了口气,霞末站起身走去大帐中挂着的堪舆图前,借着火光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揉揉额头,低声自语:“还好之前集中兵力在两府,只要击溃来犯的齐军就都可以收复回来,嘶……” 捂着撒帮转身,高声道:“来人!” 帐外的亲卫连忙进来,躬身施礼:“大王!” “去。”霞末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打些凉水装在壶里拿过来,最好冰一些。” 那亲卫连忙应声退了下去,不多久将一壶挂着水珠的瓷壶拿了进来,霞末将人挥退,将这壶往脸上一贴,露出舒服的神情,只是放下水壶又疼的要命,无奈之下只得披着披风走出大帐。 穿行过营地,篝火照着他的身形,行走巡弋的士卒见着他都是面带崇敬,丝毫不知道走入暗处的人肿着一边腮帮难受的要死。 这一晚,五万大军的统率、奚王霞末漫步在军营,抓获赌博之人一十五,出言乱军心者二十有四,在数个营盘走动不休,巡视直至天明。 简言之,他 疼的失眠了。 …… 黑夜不分南北,尽数覆盖在中京道的土地上。 完颜娄室坐在恩华城一处豪宅内,穿着得体的女人战战兢兢的将烫好的酒水放在他桌上,这女真壮汉伸手拿起来,挥挥手,女人连忙如蒙大赦的退了下去。 开门出去时,差点与进门的完颜活女撞个满怀,年轻的女真人侧身让她出去,方才走进去一关门。 “爹,有消息了。” 兴冲冲的走过来,将一指宽,巴掌长的条子递给父亲:“大定府的军队出城了,五万人,只是走了二十里又停下来不知做甚。” “俺看看?”完颜娄室伸手接过,凑近火光看了看,沉吟一下,起身走去有笔墨的桌前,俯下身子写着什么:“你去找些骑术好的士兵,一会儿将俺写的文书带往后面中军处交给陛下。” “哦。” 完颜活女应了一声,看着父亲写完伸手接过,又听着他说:“另外派人去东面寻找韩将军,让他快些与俺们汇合,敌兵有五万,若是能将之击溃,大定府旦夕可下。” “好,俺这就叫人。”完颜活女连忙点头,看眼桌子上烫好的酒,过去倒了一杯,一口喝下,抹抹嘴:“还行,辽人的酒还是和他们一样没劲儿。” “快滚去传令,让传令兵连夜走,不得延迟。”完颜娄室走过去踢他屁股一脚笑骂:“你还挑上了,等回家有的是酒喝。” “好嘞,俺这就走。” 完颜活女叫了一声,跳起来跑了出去。 完颜娄室摇摇头,将另一盏灯火拿到适才的书桌前,伸手将堪舆图打开平铺其上,对着火光看着,有时候埋首其间点点画画标记着选中的地点,随后直起身子沉思着不知道想着什么。 这个夜晚无法入眠的人还有无数的人。 远在南边的檀州,密云城笼罩在一片金戈铁马之中,穿甲带刀的身影趁着夜色不断走入城内,刀枪反射着火把的光芒,一闪一闪的看的旁边站着的知檀州军事眼神不停闪烁,捏着皇命的手发白一瞬,随即脸上堆起笑容。 “纪将军,既然陛下命你驻扎在檀州以防齐贼南下,在下定然全力配合。” 火光下,身形雄壮异于常人的将领下来战马,但见此人长着一张方脸,面相粗犷,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双手接过递回来的诏书,面上带着欣喜,宏亮的声音响起:“多谢马相公,陛下常言马相公乃是国之肱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今后一起共事,还请相公多多指点。” 对面的官儿闻言面色缓和,伸手摸下修剪得体的胡须:“久闻纪将军乃是天庆二年的武举,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雄才,威风直压后来所有人,被誉为当朝猛士,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四周士卒行走踏地之声不绝,火把在风中摇晃一下,将纪安邦的面色照的阴晴不定,雄壮的手臂抱拳:“惭愧,都是些虚名而已,实际安邦不过是一只有两分蠢力气的莽汉而已,若不是陛下捡拔末将于微末,此时还不过南京一小兵耳。” 他以前武举之时也是持才傲物之人,得罪不少有权有势之人,是以中举之后没如同其他武状元一般被安排入军中任职,反是凉了他三年,才让他在析津府做一低阶武官,是以一身的脾气被磨的没剩下多少。 “将军说笑。”那边的官儿仰天一笑:“朝中多有不识才的蠢货,将军能入陛下龙睛自是有不凡之处,来,你我也别站在此处了,将军一路远来辛苦,先去舍下歇息一下,你我再谈心。” “多谢相公。”纪安邦连忙拱手躬身,极为识趣的应了下来,毕竟根据皇命,他从今日起要在这檀州驻守至不知何时,几年蹉跎时间教会了他,与上官同僚打好关系乃是必要之举。 ……东边泛起了鱼肚白,空气中有着潮湿的气息,阴云在空中平铺延伸,尚没走出七金山范围的五万辽国大军在喝骂声中缓缓启程。 霞末骑在战马上,左脸鼓起,他还是不得不叫军医过来看了,如今吃了些药汤依然没有消肿的迹象,然而大军出征,他也不能因他一人而推迟发兵的时间,更何况这些士卒欠缺的那份听令而行的举动,便也想着趁此机会将这些人整合出来。 兵马徐徐而动,不得早膳进食的士卒口中抱怨着,一手拿着干粮吃着,嗡嗡的声响在大军上空盘旋,听的这奚王心浮气躁,忍着疼痛发出军令:“让他们安静一些,吃东西还堵不住嘴。” 当下传令士卒打马而去,呼喊声中,军中的声音小了一些,让这位统率舒了一口气,行进中,有马蹄声在后面响起,不由转头看去。 后方,一团火红在快速的接近,到他跟前勒住缰绳,但见此人胯下绯红胭脂马,头上一绛冠,朱缨粲烂,身上甲胄涂成红色,内里一身绯红战袍,马上挂着八尺火龙刀,刀身不知什么材料打造一片火红,刀杆漆成红色,整个人看上去红艳艳的,让人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原来是洞仙文荣祥稳。”侧着右脸对着他,霞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知有何事吗?” “奚王。”洞仙文荣在马上抱拳拱手,面色严肃:“末将觉得大军过于庞杂,不若剔除那些新招青壮,这些人在军中于战阵无益,反而会拖累军队前行,若是战时怕也是第一个被击溃的。” 两人战马徐徐而行,霞末点头一下:“祥稳的心情俺能理解,只是如今中京道也缺百战之兵。” 拿着马鞭向前指了指,侧着右脸看着后面那团红色人型:“这些新兵不过缺乏训练,今次北面的齐军兵少,先锋之军不过一万二三,我等五倍于敌,煌煌大势压下去,只要胜过一场,这些新卒就算是见过血,纵然算不上精锐,也已经蜕变成可用之士,若是弃了,以不足一半的兵马北去,怕不是会吃些亏。” 洞仙文荣沉默一下,伸手摸摸自己下巴上乱糟糟的胡须,点点头:“既然奚王有计较那是最妙,只是尚要小心,别让那些新卒在战场上扰乱了俺们。” “这是自然。”霞末笑了一下,颇为自信的开口:“祥稳放心,俺也非是不通兵事的人,自然会小心这些。” 后面红色的人影张了张口,又闭上,在马上一拱手:“如此俺就听奚王安排,还望小心。” 深深看了前方那半张右边的脸庞,洞仙文荣一拽缰绳,拨转马头向后就走。 霞末在马上看着他转回,方才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拿手托着左边腮帮,脸颊肌肉狠狠跳动几下,说了恁地长时间,没个眼力介儿。 接着愁眉苦脸的叹息一声。 天神在上,这肿痛何时能消…… …… 辽军的行进仍然不甚快捷,缓慢如龟的行进被女真侦骑探知,无不惊诧万分,怀着不解与疑惑,纷纷快马回转,将讯息传回后方城池。 完颜娄室接到军情,一面将其传递给后面的吕布,一边送往东面的韩世忠处,他自己也不在恩化城中呆坐,女真人善野战,攻城次之,守城再次之,是以六千兵马只留下步卒在城中,他带着四千三百骑兵飞奔出城,沿着河流寻找能够决胜的地点。 北面。 马蹄翻飞,带着军情的数名骑兵飞驰而回,人马不歇的连夜回转,天光大亮之时,看着远方飘扬的齐字大旗脸上呈现如释重负的表情。 黑夜赶路,他们也怕跑错,好在运气尚佳,没有太过偏离方向。 骑兵飞奔而至,行进的兵马中早有人看着他们,飞马跑出喊话:“前方来者何人?” “平东将军麾下,有紧急军情呈上——” 声音在马蹄声中远远传来,问询的人不敢怠慢,当下命人上前护送他们往中军而去,军情经由武卫的手,层层递送到吕布手中。 “辽军从大定府出来了?行进速度还是这般慢……” 眉头一挑,吕布的脸色有些惊讶,拍了拍纸张,发出几声脆响,递给一旁好奇的王政:“朕对辽人知道不多,军师与卫尉可知他们怎生想的?” 王政伸手接过来,扫视两眼,给了一旁的吕嗣立,慵懒的面上也有着迟疑的神色:“臣对这霞末知道的不多,卫尉可知此人?” “不知,此人乃是中京道奚人府王。”吕嗣立摇头,自嘲一笑:“在下官职不够,如何能与奚王这等存在说的上话,若是张相公在此,当是能回答陛下问题。” 微微一迟疑:“不过倒是听说此人甚是勇猛刚毅,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曾经平定过中京的几场叛乱。” “……悍将。” 吕布看看他手中的纸条,皱起眉头:“日走不足二十里,这是另有算计还是步步为营?” 随后一拍大腿:“不过也罢,不管他是算计我军还是步步为营,传令所有马军,携带三天军粮,随朕立马南下,既然辽军自己将头探了出来……” 赤兔不安分的踢了两下蹄子,握着缰绳的手拉了一下,安抚一下胯下的老伙计,吕布豪迈一笑:“朕不给他斩了,对不起他这番出兵。” 身旁有人连忙跑去传令,不多时,代表出兵的号角声在天空中回荡,一匹匹战马从大军左侧而过,各色将旗飘飞,跟着那面“吕”字大旗飞奔南去。 …… 同一时刻。 “快些,快些!” 烟尘在青草之上飞舞成团,穿着黑甲的一千二百骑士在前方将领带领下疾驰而行。 “李益,你上前面,找去大定府最近的路!” 马蹄声轰鸣中,韩世忠大喊出声:“我军去抄中京军队的后路!” 一旁的身影喊了声“喏。”,飞马上前。(本章完) 第985章 打一仗(各位新年快乐) 远离河岸的土壤有些干燥,细小的石子安静的待在草根旁。 沉闷的轰鸣声朝这边震动而来,石子轻微晃动一下,继而抖动起来,越来越频繁,在无数脚步的踩踏下,于地面微微跳起来,然后是轰轰轰的大脚将它连同草叶的汁水踏入地面。 成千上万的身影从这里奔跑前行,随后有车辆木轮将那石子压的更下沉两分,车辙带着青草的腥气而过,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空中飘荡着扬起的灰土,一同的还有呻吟、抱怨的声音。 “快点,加速!你们这帮懒货,一天行个数里还在抱怨,入恁娘的,天生懒骨头!” “跑起来,再快些——” 侧方,奔行的契丹、奚人骑士不时朝着徒步行进的步兵队伍发出吼叫,骑兵前,为首将领揽着缰绳,都偶然举起手让后方的兵马停下,带着狼毛的铁盔下,带有土色的面庞皱起眉头,霍然回头:“斥候回来多少了?” “回来一部分……” “来人,通知中军,就说前方可能有变。” …… 前进的方向有着不同的地貌,右侧是宽大的河道,左侧是几座丘陵组成,高低不平的山丘,辽军行进的是广阔的原野,偶尔路过几处稀疏的树林,看过去好似是能看到另一面的光亮,半人多高的矮木丛遮挡了不少向内的视线,并不明亮的空间里,有人发出惨叫。 嗡—— 一支箭矢从林中飞出,一匹战马从稀疏的树林间冲出,人的后背、马的臀部分别插着箭矢,马蹄落地的瞬间,又是一箭飞了过来,腿弯中箭的马匹陡然跪倒,上方身穿土黄色皮甲的斥候在地上翻滚几圈。 咔嚓—— 带着鲜血的半截箭杆留在地上,顾不上擦伤的手脸,拔出腰间的战刀站起的瞬间。 后方,一名身穿黑色皮甲的齐军骑兵冲出矮木丛,带着弧度的战刀挥斩劈下。 嘭—— 金属锋刃相撞,火在旷野上爆发,地上那辽军的斥候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出,在地上翻滚翻滚一下,滑出三尺远,然后踉蹡爬起来,转身本能的朝着远离齐军斥候的方向跑。 后方斥候也不停马,一扯缰绳,从另一侧拐出弧度,从侧面再度挥砍,辽军斥候双脚用力向前一跃,身子扑入林中,砍空的骑士冷冷看着逃跑的人,收刀拿弓。 林中有马蹄声响起,两匹战马冲出,完颜活女一勒缰绳,抬手做阻止状:“不用杀了,让他走。” 战马不安分的在地上转一圈:“通知其他人,没杀的就算了,收兵回去。” “喏!” 集合的哨音从一旁从骑的手中发出,陆续有十余队斥候过来汇合。 过来的都是北军中的女真骑兵,北军五校重立,完颜活女被选为长水校尉,完颜娄室怕他被人看轻,干脆从他掌控的军中拨出那些常年随自己儿子一起的士卒过去,这些人以前就是军中斥候,惯于厮杀猎取,如今完颜活女跟着父亲再次一起南下,自然是又回了这熟悉的位置。 “走,再去西边高处看看。”年轻的长水校尉一勒缰绳:“若辽狗只是跑的慢,呵呵……” 马蹄声掩盖了他的声音,数十名骑兵在原野上带起烟尘,一路远去。 远方,来自中京道的大军还在行军,前军的将领接到逃回来的斥候汇报,连忙让人将军情传递去中军霞末处。 此时,这位大军的统帅正从军医那里接过草药塞入口中,嚼的满嘴草汁横流,一张脸苦的皱成一团。 “吃了这些就能消肿?” 略微含糊的话从霞末的口中发出,一旁军医迟疑一下:“大王,小的精通的是金创之伤,这口腔牙科虽有涉猎……” 尴尬的笑了一下:“还是有些不足。” “啊,行了行了,你退下吧。” 霞末有些嫌弃的挥挥手,有心将口中苦涩的草药汁水吐出来,又期望其确有成效,眼见前方有令骑跑过来,顿知有事,眉头不由皱的更紧,那军医见状连忙快速退下。 霞末挥手让人将那斥候放过来:“何事?” 令骑勒马停下,跳下马走上前:“我军斥候遭袭,返回人数不过半。” “恁地快?!”霞末大惊,在马上挺直身子,顾不上自己脸颊肿大,开口询问:“哪里遇袭?对面大概多少人?可有侦知到对方军队所在?” “前方三五里遇袭,多少人并不知晓,有斥候言是女真人手段,对方大军在何处并不知晓。” “传令前军放慢速度,后军快些向中军靠拢,左右两翼提防有人偷袭。”霞末转头看着从骑,口中绿色的汁水混着唾液在空中喷着:“去请几位将军、祥稳过来。” 抹了一把嘴:“入娘的什么药草这般麻,吐吐吐,呵忒——” 一团绿水和着烂草叶吐出,这奚王用水漱漱口,等待的时候只觉得口水不断积蓄,连啐了好几口才有所缓解。 片刻,洞仙文荣为首的几个将领过来,看着霞末肿大的左脸有些吃惊,这大军的统帅顾不上解释自己的异样:“刚刚有情报传来,俺们的斥候在三五里外死了不少。” “死人了,说明前方有齐军。” “没错,只是没找到对方的军马,俺怀疑对面只是齐军先锋。” 霞末骑马走去大军外侧下马,其余几个将领跟上一起凑过来,望着无边无沿的大军,他开口:“那吕布听闻擅长骑兵,俺们要提防他率军前来偷袭。” “那不若就以这里为战场。”洞仙文荣皱起眉头,浑身上下一片红,看的几个将领眼晕,纷纷低头听着他声音入耳:“我等大军本来行进就不快,与其往前行走继续拖沓,不若就在此地安营扎寨,靠着军营防护,那些该死的新卒也能射射箭,助助威。” 看霞末与其余将领听的认真,他又抬手划了个圆圈:“况且此处地势开阔,又临近大定府,齐国想偷袭咱们不易,而我等也可随时回转城池,何乐而不为?” 霞末一时间似乎是忘了牙疼,用力点头:“善,就依祥稳所言。” 号令随即在他口中传出,前行的队伍在收到命令后纷纷停下,穿着土黄色衣服的军卒开始卸车、伐木建造营盘,军营的轮廓不久初见成型。 …… 山丘上,风吹的草叶不住摇晃,不知名的鸟在天空中飞过,发出啼鸣,偶尔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响,有人伏在草地上挪动身体,随后又安静下去。 带着土腥气的丘顶,完颜活女安静的趴在草丛里,静静的观看半晌,随后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待看不到远处的景象,这女真汉子猫腰蹲起,踩着草丛,窸窸窣窣声音中跑去后面,有士兵递来水囊,他接过喝了一口。“走,辽狗不知何故安营扎寨了,咱们先回去禀报情况。” 身旁的士卒连忙掏出勺子吹响,不多时,散于四周警戒的骑兵纷纷跑回,完颜活女跳上战马,“驾——”呼喊一声,带着这群骑兵飞速而退。 云絮飘散,天空中一朵朵成块的白云在春风中肆意的狂奔,马蹄带起成块的泥土翻上半空,迎着风奔跑的战马渐渐缓了下来。 一道道身影在一处白烨林中休息,看着奔来的战马警惕了一瞬,随后放松下来,笑着同回来的斥候打着招呼,看着人马走入进去,随后又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整个白烨林中没有虫鸣鸟叫,四千兵马散发出的气息足以让这些鸟虫离散,踩过有着烂叶的草丛,完颜活女走去中间父亲所在的地方。 不出所料,除了父亲完颜娄室,军中几员将领如完颜宗翰、乌林答泰欲等人都在。 “活女回来了。”一脸粗犷的完颜宗翰率先同他打了个招呼,笑着看他:“看来是有新的军情。” 正低着头看堪舆图的完颜娄室抬头看自己儿子一眼。 年轻的将领上前先行了一礼,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确实有些变化,辽狗不走了,正在安营扎寨。” “哪里?”完颜娄室眉头一挑,探身将堪舆图递过去:“指出来。” 完颜活女连忙接过来,先是打量一番,随后将图放在地上,用手指画个圆:“大约在此处。” 抬起头:“俺们今日与他们的斥候在其军前三至五里开外打了一场,杀了他们不少人,随后俺带队在他等前军的西侧观察良久,发现这些狗杂碎走了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停下安营扎寨,不知是为何。” “……或是引诱俺们去攻打?”乌林答泰欲迟疑的说了一句,歪着头有些想不通的皱眉:“这般多人按理来说该是铺开了压上来才对,走走停停到底是要哪般?” 完颜宗翰摸着脑袋:“俺也觉得莫名其妙,总不能是辽狗的统帅抽风了吧,哈哈哈——” 笑了几声停下:“俺看不如打他们试试。” “……四千兵马。”乌林答泰欲迟疑。 “怕甚。”完颜娄室一拍大腿:“彼时我等更大的人数差距也不是没有过,还不是赢了?” 撑着腿缓缓站起来:“夫战,勇气也。辽军已经不是百年前那支善战的军队了,从天庆四年始,再到如今,被俺们、被陛下打成了懦夫,何须惧怕!” 周边的几个女真将领缓缓点头。 “来人。” 完颜娄室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远处徒单合喜跑来单膝下跪:“将军。” “派人向圣上传递最新军情,另外将俺们出击的事情也汇报上去。” “喏。”年少的侍卫低头应了一声随后站起,叫上几个刚刚回来的斥候快速离去。 完颜宗翰等他跑远,看着发令的统帅:“娄室,是不是等陛下将令下来再出击较好?” 那边的身影瞥他一眼,摇摇头:“不需这般小心,陛下若是有心,根本不会让俺们单独出来。” 完颜宗翰迟疑一下,点点头:“说的也是。” “行了,莫说这些了,辽狗既然不来,那俺们杀过去找他们便是。”完颜娄室压着腰间的护身剑转身:“传令全军上马,出兵——” 战前准备的号角声响了起来,穿着黑甲、留着发髻的女真士卒闻声跳起,戴上铁盔,提起长枪、铁矛蜂拥上了战马。 不多久,白烨林中黑色的身影涓涓流出,汇聚成一片黑色的浪潮,向着南边的方向移动,马蹄声随风掠过大地,扬起的黄土在骑士的头顶汇聚,渐成尘暴。 …… 来自东边惠和城的韩世忠所领的骑兵,在天光的照射下一匹匹战马正在从浅水处渡过河流,淹到马脖子处的水位让战马行进缓慢,千余人的队伍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应对,毕竟大多数的骑兵都是旱鸭子,对水的唯一认识就是喝与洗漱。 连续不停的奔袭,对这些士卒来说虽然是家常便饭,然而连续高强度的奔袭还是有些负担,更何况身上的皮甲浸了水更加沉重,不免让人有一种套上铁甲的重物感。 队伍中,已经过了河水的关胜拧一把湿漉漉的战袍,清水从深绿色的布料中挤出,哗啦啦的滴在地面,甩了甩湿淋淋的手,他朝着远方看了看,几个远去的身影正在变成黑色的小点:“还有多久能到中京?” “还要再过一条河。”李益站在左近,将脚擦干裹上布,穿上战靴,皱着眉头穿上:“其实距离来说已经很近了,只是中京附近河道多,咱们过去要费上一番功夫。” 关胜闭了下丹凤眼,叹口气将胡须的水捋出来:“早知道请求陛下带水军来就好了。” 李益没吭声,韩世忠看看他笑了一下:“关兄乘船除非倒着跑回中京道边缘,否则无论如何都是要来这水里走一遭。” 抻了个懒腰,伸手将浸水的披风收起来,掐着腰叹息一句:“洒家麾下也多是些陆上的走兽,待回去把他们扔水里都给洒家好生的操练一番。” “这等环境,阮家兄弟当是最喜欢。”潘忠在后笑了一下,转头看着自己麾下的二百骑兵正在上岸,还是摇头附和:“不过我也是不想再下水了。” “且受着吧。”韩世忠哈哈大笑:“回去洒家就找李宝、小七两个来帮着训练,各位将军要不要一起?” 关胜、潘忠对视一眼,狠狠一点头:“那就一起,省得下次遇水迷糊。” 当下这部人马在河水边歇息一炷香时间,随后上马再次飞奔向前。 …… 与此同时。 大定府内的官员将细软、文书收拾妥当搬上车子,留守雅里斯看着存粮的库房良久,叹息一声:“走吧。” “留守,不将粮草都烧了?” 雅里斯一挥手:“留给霞末,他既然要打,就都给他好了。” 快步走去战马边上,踩镫上去,高声开口:“中京守不得了,俺们走!” 车马徐徐而动,向着城外而去。(本章完) 第986章 示众 第986章 示众 天光走向西边,悬停树冠上的阳光直射下来,让人看去有些难受,正在安营扎寨的兵马低垂下头,不去看那明亮的光球。 一辆辆装有物资的车辆卸下,穿着布衣的青壮扛起木箱抬去一边,长短不一的零件在军中工匠的手中开始组装,几架床弩出现在着军营的空地上,远处三三两两的士卒看了几眼,随即继续扛着木料去加固其余地方。 一个个近一人高的拒马矗立在营盘前方,竖起的木栅连起一片,有工匠正挥着小锤砸着榫卯处,有些地方是新凿开的,结合的时候比较干涩,稍后还要用绳子固定一番。 叮叮咚咚的声响中,有人“啊——”一声将手飞快缩回,“嘶——”吸口凉气塞入口中,一手松开锤子,“咚”掉落地上。 “老陈,你小子也有失手的时候!” “平时吹嘘自己活好,还不是砸到手指了?” 旁边的工匠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被称作老陈的汉子面上一红,继而脸红脖子粗的瞪过去:“笑你们老母,俺只是一时走神没拿稳,笑笑笑……快夹了你们鸟嘴,干你们的活。” “嘿,老小子恼羞成怒了。” 几个要好的点点他,顿时一片哄笑,那老陈哼哼两声,将手拿出来,弯下腰去拿锤子,伸出的手陡然停了下来。 视线中,锤子在地面上轻轻晃动,旁边细小的尘土也在微微颤动着。 “老陈,怎地直不起腰了?” “这还没婆娘就伤着了?” “都闭嘴!”调笑声中,这人猛的直起身子。 “咋地?真恼……” “有骑兵!” 老陈嚎叫一声打断同伴的话,连忙向着后方就跑,不一会儿从人群中跑远。 四周听着他叫喊的工匠手中活一停,叮叮咚咚的声响猛然一停,耳朵瞬间为之一静。 微弱的轰鸣声从远处传了过来,附近有工匠正持着墨斗线,拉直的瞬间,黑色的丝线在轻微颤抖,瞬间木头上了一片。 “……是骑兵。” “是官兵吧?” “老陈参与过几次战事的……” 迟疑的声音在工匠之间传递,信者有,不信者亦有,只是须臾间有士卒走过来呵斥出声:“都吵吵什么!再磨磨蹭蹭的完不成工活,小心鞭子伺候。” 胆小怕事的扭头之际,有胆大的指着北边开口:“军爷,那边有官军的骑兵吗?” “什么骑兵?”那士卒先是瞪他一眼,随后顺着他目光看去,暴起的尘土已经肉眼可见,黑色的小点在其中若隐若现。 天空,陡然有狼烟向天空升起。 “敌……咳,敌,咳咳……敌袭!” 那辽兵双眼陡然睁大,喊了一声往回就跑,四周工匠闻听,发一声喊,跟着转身就跑,徒留修建大半的设施在此。 当当当—— 金钟示警的声音在军营中发出,穿着甲、带着剑的将领陡然掀开营帐,连忙将头盔扣在头:“不要乱,工匠后退,拿盾的上前顶着栅栏,枪矛手在后列阵,弓手呢?快些集合——” “升起狼烟,通告全军遇袭——” 命令还未完全下达,脚下的大地陡然有了震感,马蹄的声响在远方轰鸣接近,他连忙飞奔蹿上战马,勒转缰绳的视线在高处看去北面,原野上,一条黑线蔓延而来。 “快啊——” 铁蹄飞奔,战马偶尔发出嘶鸣,翻腾的马蹄带起草屑、泥尘,前锋的战马上,完颜宗翰拿出硬弓:“勇士们!加速,冲进去——” “呼喝——” 怪叫声从骑士的口中发出,一个个拿出长弓箭矢,迎着前方快要建成的军营疯狂冲去,在他们身后完颜娄室父子与乌林答泰欲指挥着兵马变阵,以前者为锋矢组成一个三角形状。 轰轰轰—— 战马疾驰飞奔,不过一会儿就映入对面辽军的瞳孔,马上的骑士双腿控马,边跑边拉开弓,搭上箭矢,抬手仰指高空的一瞬,前方的长枪一挥:“射——” 箭雨黑压压升上天空,然后倾覆而下。 军营中的辽兵行动迟缓,一时间没有在自家将领的吼叫下结成战阵。 箭雨如蝗落下时,血大片大片的在军营中绽放,奔走的一道道身形还没来及站住,随后捂着中箭的部位摔倒在地,濒死的惨叫与受伤的哀嚎钻入耳中,没死的人不顾尚未站起,手足并用的向后退却。 还活着的士卒纷纷刹住脚步,惯性向前滑动之时,惊恐叫声从咽喉间挤出,而在营外,第二波箭雨再度倾泻而下。 “刀盾手呢?结阵啊!” “你们这些蠢厮返回去结阵,外面还有拒马,再说两条腿如何跑的过骑兵!” “再不听令,一律军法从事!” 这处军营将领牙呲欲裂的看着这一幕,急的在马上大喊大叫,赶在前方的人不得已,只能鼓起余勇奋力向前,依照着军中所练组成一个小型的防御阵势。 然而后方奔跑的士兵本就是在建造营盘,走动的比较散乱,如今看到这里的情况自然不肯拼死出力,不少拖在后面的看没人注意转身向后就跑,也有老实的听从将令往前奔走,军营中一时间乱成一团。 然而冲锋过来的骑兵并没有因为混乱而减缓自己的速度,众目睽睽之中,奔跑在前的完颜宗翰当下一拽马缰绳,擦着拒马桩转向跑去营寨左侧,后方骑士几乎同时转动跟随。 扬起的烟尘随着风扑了过来,辽营军中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左侧。 那边尚未修葺完成! 睚眦欲裂之中,“轰——”一声震响,随后便是木头倒塌的声音,矗立在左侧营地的木栅在骑兵的冲撞中轰然倒塌,烟尘之中,一匹匹奋力迈动四蹄的战马闯入视线。 “顶盾!” 叫喊声中,提着大盾的身影在前方紧张凑到一起,一面面盾牌后面,是心惊胆颤的面孔,战战兢兢之中,地面的晃动越加的剧烈。 “斧!”吼了一声,伸手从坐骑一侧抽出手斧,战马奔跑近前之时,狠狠的扔了出去。 顿时一片呼啸的风声从骑兵中飞出,狠狠砸入前方的辽军士卒之中,顿时一阵砰砰乓乓的声音在响,偶尔有痛苦的呼喊声夹杂其中。 迎面有箭矢射来,完颜宗翰提起骑兵圆盾,噼里啪啦声响中,胳膊接连震动,停下的一刻,盾后的脸庞泛起狰狞的笑容,手中长枪捏紧,大喝一声:“辽狗受死!” 挥动的长枪随后探出,枪尖儿传出轰的巨响,扎入对面的盾牌上,将盾牌及盾后的士兵推的向后滑动。 “死——”的怒吼一声,双臂肌肉鼓胀,用力向前一推。 噼……啪—— 轻响传入盾后士卒的耳中,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盾牌“嘭——”裂开,枪尖儿捅了过去。完颜宗翰“啊——”的咆哮声中,长枪扎入人体,连盾带人一起掀飞上了天空,战马不停,沉重的铁枪打碎辽军步卒的脸,发黑的鲜血从眼耳鼻口中喷出。 “杀辽狗!” “杀辽狗!” 女真话、不利索的汉话从后面骑兵中呼喊而出,前排的骑士用长枪、铁矛打开一道缺口之后连忙抽出流星锤、骨朵等重兵器。 战马呼啸而过之时,重重砸出的锤头打在对面辽兵的兵器上、人身上,碎裂的声响发出,折断的兵器随着扭曲的人体掉落地面,随后卷入马蹄下被撕裂、踩踏,也有骑士不幸被刺下马背,失去主人的战马还在冲刺飞奔,朝着人群后方挤压。 “跑啊——” “打不赢了……” 哀嚎惨叫的声音在军阵中发出,不时有人转身奔逃,后方女真骑兵顿时催动坐骑追赶而上,手中兵器举起落下,一时间尽是人死前的惨叫之声。 完颜宗翰在前方挥舞铁枪:“辽狗,纳命……咦?” 透阵而出的女真将领举着长枪有着短暂的迟疑,随即望到远处正在抽搐的辽军将领,一领战马:“狗贼!纳命来——” “入娘的女真蛮子,未开化的贱种!傻子才和你这贱种拼命。” 那边指挥的将领根本不敢上前,低低骂了两句一拽缰绳,急急向后面跑去,完颜宗翰在后拼命打马追赶。 呜呜呜—— 出兵的号角声,远远近近的响起,五万大军,不可能全数挤在一个营盘之中,他这营连着尚连着其他营寨,此时已经有其他军营的将领吹响出兵的号角,忙碌的士卒扔下手中东西,开始集结起来。 战阵中,完颜娄室陡然喝了一声:“停!” 旁边徒单合喜连忙掏出骨哨吹响,有些尖锐的声音传出,前方的完颜宗翰脸色变幻一下,拉住缰绳,看着逃跑的将领“算你命好,呵忒——”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视线转动间,好似看到什么,“哎?”的发出一声轻呼,随后转头吩咐左右跟上来的侍卫亲兵:“去找火,把那些床弩烧了。” 亲卫应命声中,他调转马头一路向着完颜娄室跑去,还未近前张嘴嚷嚷:“娄室,可是要退?” “该走了。”完颜娄室抬头听着吹动的号角声,轻轻一提马缰:“打了一下,知道他们深浅就行,不用留在这里了,等陛下过来,一举将之击溃就行。” 眼看着完颜宗翰来的方向燃起火光,摆头示意一下:“那边是甚?” “几架床弩。”完颜宗翰哈哈笑着:“辽狗组装完了就放空地摆着,老子一把火全烧了。” “恁地好!”完颜娄室一笑,打量一番这里的军营,仰天笑了几声,随即笑容收敛,拨转马头,爆喝:“走!” 骑兵带起满天尘土,如同来时一般又从缺口处退去,留下一地尸体以及一摊摊或大或小的血泊。 轰轰轰—— 洞仙文荣骑着红色胭脂马,一身大红装束带着兵马最先支援而来,环视满目疮痍,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沉默良久开口吩咐:“去清扫一下战场,还能用的东西捡出来,战死的拉去一边埋了,通知大帅,就说这营被破,需要重新安排人过来。” 四周穿着兵甲的士卒连忙行动,不多时有人将床弩被焚的消息传过来,洞仙文荣闭眼转过头,满脸羞耻状。 可惜,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捂住耳朵,是以一道道坏消息传来,让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后方传来大批士卒前来的脚步声,让全身大红的身影心中一动,睁开眼向后看去,数名将领簇拥下,肿着半边脸的霞末骑着马跑了过来。 “吁——” 拉住坐骑,看着士卒咣咣的将收罗起来的兵甲旗帜丢到一旁空地上,另外一边则是两两一组拉手抬腿将死去的尸体拖去一旁,等待着木车过来拉出军营掩埋。 “……女真人走了?” 霞末沉声问了一句,洞仙文荣看看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前者闭了闭眼,拿手捏了几下眉心:“这里守将是谁?带他过来。 另外…… 调马和尚部过来驻守此处。” 后方自然有传令的士兵前去找人,一阵脚步声从后响起,洞仙文荣忍不住转头去看,就见着一将去了头盔,露着光溜溜的脑袋,额头前的小辫有些散乱的贴在满是热汗的脑门儿上,看着霞末的身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将移剌案见过大帅。” 前方的身影久久无言,洞仙文荣与其余将领站在侧旁冷眼旁观,也不言语,好半晌就听着前方奚王开口:“本王曾下令,立营之时,外围须设立鹿角、拒马,深挖壕沟以防他人偷袭……” 深深吸一口气,微微侧过脸斜眼看他:“你是怎生做的?” “俺……俺……”名叫移剌案的辽军将领脑门瞬间布满一层汗水,期期艾艾开口:“俺……在军营前方立下了拒马,正准备修完木栅再…… 大……大王……” 哗啦—— 骑在马上的身影跳下来,甲胄震颤,一阵轻响声中走过来,抬脚踹在他肩膀,将跪着的人踢倒:“立下拒马,为何只在营前,其余方位为何没有?” 大脚抬起落下,踹在人脑袋上,惨叫声随即响起。 “啊——大王饶命,饶命!” “你营中光溜溜一片,为何不在营内也摆放拒马?” 带着大肚腩的身子跳起,小牛皮做成的战靴照着脑袋径直踹下,地上身影一个翻滚闪开。 霞末“哎!”一声踹空,脚下一个踉跄,霞末怒视着地上灰头土脸的将领:“你个死不净的鸟蠢杀材,还敢躲?!” 呛—— 腰间长剑拔出,迈步就要将这人结果。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围着的几个将领连忙过来拦着他,洞仙文荣上前拖着他胳膊:“大王,犯不上亲自动手,让左右拖下去斩了就是。” 感受手中的力气变小,这红彤彤的身影连忙向旁边的士卒使个眼色:“都愣着做甚?等着大王给你们做晚膳不成?” 旁边霞末亲兵看眼主帅,见没有反对连忙上前,两人按一条胳膊,四人将移剌案从地上拉起来,向外拽着就走。 “你们不能杀俺,俺为朝廷立过功—— 俺为大辽流过血—— 俺要见陛下!俺要见陛下!” 声音逐渐远去,霞末“哼”一声,将宝剑归鞘,洞仙文荣见状撒开拽着他胳膊的手,这奚王往前两步,重重吐出口气:“把那蠢货斩首示众,将这里收拾一番,快些建好,齐贼……” 目光看向北面:“要来了。” 拜年~拜年~~ 各位好汉新年好~~~ 愿春风送暖入华堂,鸿运当头步步高,岁岁平安添喜乐,朝朝晴朗胜春朝! (本章完) 第987章 堵门(求月票) 天色擦黑,火把点起,蜿蜒远去的火光连成一条火龙,夜风之中明灭不定,在河水中投下模糊的光影。 人喊马嘶,水流在军队的脚下发出冲撞物体的哗哗声响。 战马降下速度,在一声声骑士的命令中踏上陆地,随后小跑着驮着主人去往相应的将旗下。 兵马正在渡河汇聚,得利于恩华城已经被完颜娄室拿下,先在此铺设浮桥,连通河水两岸,让中军拼凑奔来的七千余骑兵不用受那渡河之苦。 四周数支火把点燃,高大的“吕”字大旗在火光中看的清晰。 赤兔喷吐着热气,四蹄轻踏一下地面,偶尔晃动下脑袋打出个响鼻,显然是这一路下来奔跑的舒爽,此时风一吹,让它颇为凉快,是以心情正好。 前方有马蹄声音响起,数名左武卫骑士伴着几个斥候妆束的骑兵过来。 穿着皮甲的士卒骑术精湛,拉住战马的同时跳下,单膝跪地抱拳,略微有些女真口音的汉话说出口:“陛下,俺乃平东将军麾下斥候,奉命禀报前方军情,辽军于大定府北三十里处修建大营,似是要在彼处安营扎寨,完颜平东已经率军去袭军营。” 说着掏出竹筒递上,一旁弃了自家兵马给宿义带领,孤身前来护卫的徐文连忙上前接过,检查一番递给赤兔背上的吕布,雄壮的身影拿过情报,看着那女真斥候。 “何时的事情?” “今日过午时候。” “先去一旁休息,等下为大军做向导带路。” 吕布点头挥下手臂,那骑士连忙“喏。”一声行礼走去一旁,掏出清水与军粮补充体力。 低头将文书从竹筒中倒出,仔细看了两遍,吕布向着旁边吩咐:“让后面的骑兵快些过河,再传令奚胜带步兵急行过来。” 随手将纸朝旁一递。 徐文上前接过看完的情报,掏出火折子撩着:“陛下,完颜平东那里是否需要支援。” “不需要。”吕布看着那张记载军情的纸张燃起:“完颜娄室此人打仗还是不错,他既然敢出兵袭击辽军大营,自然是有着把握,朕信他不会出问题。” 顿了一下又开口:“就是不知辽军大营建造如何,若是差的话,还能多踹两营。” 徐文咧嘴一笑,有些神往的道:“末将也不知有没有那机会领着骑兵踹人营盘。” “你这竖子……”吕布瞪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在这儿和朕使心眼儿探听消息?” “嘿嘿……” 徐文搓搓手,谄媚的笑一下,什么也没说。 “老实做事!”抽出腰间的换首刀,连刀带鞘的在徐文肩甲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有能力,自然可以独立领军,先给朕将右武卫带好。” “喏。” 徐文认认真真低头行了一礼。 夜色之下,骑兵在火光的照耀下集结起来,黑色的甲胄反映着光芒,显出一抹橙色。 不多久,继续行进的命令传了下来,火把组成的龙蛇向着南边继续行去,夜晚的宁静被战马奔腾的声响敲碎,本该在黑夜出没的鸟兽隐没起来,就连两旁黑漆漆的林野也在此时收起恐怖之相,露出人畜无害的树木本体。 子夜。 月光在树梢上散发清冷的光芒,白烨林中如往常一般寂静,战马围成一个个圆圈,裹着毛毡的女真士卒没有卸甲睡在圈内,有守夜的人提着弓、拿着箭,在林中隐蔽的走动着。 某一刻,睡熟的身影猛的坐起,眼睛四下扫视一下,又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连忙起身:“有情况。” “活女怎地了?”乌林答泰欲一个翻身,拿起铁刀坐起。 “有大批战马的声音。” 受到提醒的明义将军屏息听了几息,猛的站起:“斥候呢?” 话语落下的时刻,四周越来越多的人醒了过来,白烨林外面传来马蹄声响,奔腾而至的骑士四下看了看,跑去中间完颜娄室处跳下战马:“禀将军,陛下带着骑兵从北而来。” “走!”完颜娄室眉头一挑,睡意顿时飞走:“快些去迎接陛下。” 当下同着自己儿子以及完颜宗翰、乌林答泰欲两将飞身上马,带着百余骑兵跟着斥候奔驰而去。 点点火光在黑夜里逐渐接近放大,穿着黑色衣甲的身影能够在晃动不定的光芒中若隐若现,一匹匹战马喘息着走了过来,牲畜的汗臭味与人的气息混合一起,让这附近的空气变得不怎么美妙起来。 “你等引领前来的兵马去林中。” 完颜娄室吩咐左右,随后同着几将逆着兵马行进的方向而行,先是见了作为前锋而行的酆泰,打过招呼向着吕字大旗继续奔驰。 不一刻就到了中军处,见着赤兔上的身影,连忙甩镫下马,趋近上前抱拳行礼:“末将拜见陛下。” “行军打仗,不用这般多虚礼。”吕布在马上挥手,就着火光打量几将一番:“看你们样子……劫营十分顺利啊。” 完颜宗翰站直身子,闻言笑笑:“辽狗已经成了软弱之辈,不足为惧。” 左右兵马继续前行,吕布催动马匹:“先上马,去你们那边休息一下。” 后方跟着的徐文、余呈、卫鹤三将跟在赤兔之后,眼神扫视着四周的黑暗,夜晚的环境难以远视,总是让人有所不安。 “陛下这边请。” 完颜娄室几人转身上马,促马走在侧边,行进之中完颜宗翰呵呵笑着:“陛下如何亲自前来,这中京虽说地势平缓,然也是辛苦。” “你怕是忘了朕也是武人出身,行军打仗乃是平常。” 身旁几人奉承声中,吕布在马上随意的说着,看眼白烨林:“辽人的探子没找到这边来?” “回陛下,附近五里尚未发现敌军斥候出没。”完颜活女在马上欠身回话:“末将自南下,统领军中斥候多与辽军的侦骑交手,能够肯定他等并未接近此处。” “如此说来,这里倒也安全。”吕布在马上点头,扫视一下四将:“你等前去劫营一次,可曾发现辽军在大定府附近立营所为是何?” “这个……呃……” 完颜宗翰口快,说了俩字见皇帝看过来,顿时有些紧张,看看完颜娄室,又望望乌林答泰欲,见他二人没有开口的迹象,硬着头皮继续道:“末将以为辽狗如今也是进退两难,或许其出兵之时是打着北上决战之意,然末将观其军中士气不高,将领、士卒都无战心,触之即溃。 若是此时返回大定府,这一出一回,本就不高的士气将会荡然无存,不说多少人做逃兵,就是出现哗变也不足为奇。” 黑夜之中,赤兔打了个响鼻,吕布伸手抚摸下它的鬃毛,一双虎目微微一眯:“说的不错,以朕观之,怕是对方的统帅不足以统帅如此多人。” 顿了一下,嘴角勾起:“并不是谁都可如淮阴侯一般。” 四周听着他话语的将领点点头。 完颜活女、乌林答泰欲对视一眼,同时发现对方眼中的疑惑,相视几息,后者向他使个眼色,瞄一眼他父亲。 完颜活女连忙微微摇头,只是扛不住对方眼神儿中的恳求,只得歪过身子凑近完颜娄室小声开口:“爹,谁是淮阴侯?”完颜娄室先是恶狠狠瞪他一眼,又看眼吕布在马上思索着什么,轻声开口:“让你多读汉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俺这不是一时没记起来吗……” “汉初,韩信。”四字说完,完颜娄室闭上嘴本不想多说一个字,上下嘴唇抿了几下,终是忍不住道:“待战后你抄写一遍汉书交给俺。” 完颜活女顿时两眼发直,有心说不,耐不住自家父亲目光凌厉,只得憋屈的点点头,扭脸儿颇为幽怨的看着乌林答泰欲,后者将头转去一边,权当没看着他的目光,惹的这年轻的女真将领为之气结。 马蹄清脆,踏着泥土与杂草走入白烨林,林中喧嚣了片刻,又在“下马,休息。”的军令中安静下来。 吕布抬头看看正在偏转方向的月亮,伸手裹了下身上猩红的披风,看向四周的将士:“都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去与辽军打个招呼。” 四周的人发出轻笑声,随后将战马围成一圈人在中间就地安寝,不多时,打呼的声响在这一带此起彼伏。 孟夏初。 自进入中京道以来,齐军第一次大规模的快速行军,马步两军的分离,使得军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大定府附近。 只是对于辽军来说,斥候交锋的失利,以及军中将士对战争准备的敷衍,使得霞末那边并没有获得足够的情报,只是庆幸尚未遇上齐军南下,不断的加固着军营,更多的则是派出令骑跑回大定府,催促那边运些防御器械过来。 随后就是中京府那边的情报在清晨时候随着赶回的令骑传了过来。 “……跑了?!” 站起身的霞末瞪着双眼兀自不敢相信,快步走去令骑跟前,一把抓着对面人的肩膀:“你这厮是在说笑对不对?留守怎可能一仗未打的情况下自己跑了,是不是他在府外公干,你未曾遇上?” “大王,真跑了……”那令骑苦笑:“城门守将与俺说的,带着五百士卒护卫,一共二十三辆车子,昨日过午时候走的。” “入娘的……”霞末脸色铁青的松开手,狠狠一拍桌子。 嘭—— 碰触桌子的手掌握起来,霞末吸口气看着士卒。 “守城器械可曾运出来。” “正在装车,小的出城之时已经装了过半,约莫午时之前就能运出城,最迟明日就到军中。” “行了,做的很好,你先下去。” 那士卒连忙行一礼退下。 “这个无胆匪类!” 脸颊一抽,霞末一手捂上左脸,烦躁的来回走动,嘴里面喋喋不休的自语:“先前这狗厮就想要跑被俺拦下,本以为会等俺这边与齐军决出胜负再做定夺,这鸟人竟然不管不顾的跑了……” 看眼桌上的物品,烦躁的走过,“唉——”一声叹息将之扒拉到地上。 嘭乓—— 当啷—— 杂乱的声音传出,引的几个奚人亲卫探头观看,见着自家大王在发脾气,顿时一缩脖子。 耳中听着大帐内又传来几声摔东西的声响,相互看看,随后耸耸肩膀,他们做霞末亲卫数年,知道自家大王需要发泄,大不了一会儿进去收拾就是。 军营中士卒来回走动,巡弋士兵维持秩序的喊话声隐约可闻,没登大帐中砸东西的声响弱下去,远方金钟报警的声音越发清晰。 “怎么回事?怎生有警讯的声音!” 砸、摔东西的声音一停,霞末大踏步的走出大帐,半边肿胀的脸看上去有些滑稽,只是看着的人谁也没敢笑出声。 眯着眼看看金钟响起的方向,霞末说话时满是狰狞神色:“吹号,出兵援助左营。” 向帐内走了两步:“给俺披甲!” …… 带有猛兽图形的旗帜高高举在天空,骑兵呼啸着进入人的视野。 大地“轰轰轰——”发出震动声音,飞驰而过的马蹄旋起地面的黑土、草皮,各色的马匹驮着身上黒甲的身影如同翻滚延绵的浪潮,席卷一切般,绕营而行。 穿着黑色衣甲的士卒不住挽弓斜举,箭矢带着“嗖嗖”破空声旋转落下,钉入木栅、望楼、盾牌,一连串的“哆哆”声响让辽军的士卒低下头颅,只是机械的举着盾牌,偶尔有惨叫的声音响起,倒地的身影在哀嚎。 “加速,绕行——” 酆泰吼了一声,看眼满是拒马的营盘放弃硬冲的打算,视线转去更远的方向,指挥着身后一千骑兵朝着侧旁飞驰。 更北一些的地方,吕布骑在赤兔背上,停驻一处土坡之上,仔细看着辽军营地的反应,皱一下眉头:“传令各军将领,带骑兵反复绕营而行,将手中的箭矢都给朕射出去。徐文!” 一旁跟着吕布的青年在马上本能抱拳:“末将在!” “你去领一千狼骑,与各部一同出击,告诉杜壆、完颜娄室,给朕跑起来,跑的范围大些。” 那边将领应喏声中,猩红的披风在空中飘动一下,抓住缰绳的大手抖动一下:“朕倒要看看,都被堵住门了,还能不能沉住气。” 呜呜呜—— 号角声在空中有节奏的响起,一道道身穿各色甲胄的将领带着骑兵分成数队奔行向那边的辽军大营,箭矢如雨点砸落土坑,每一箭都在辽军营地中激起一阵惊慌的叫声。 不少尚有血气的辽军兵将发出激愤的吼叫,找去守将处想要杀出去,随后被呵斥下去。 “都给俺待在营中,莫要随意杀出去!” “敲响金钟示警,等着大王指示!” 一声声命令从各营主将口中发出,金钟随着齐军骑兵的涌动四处敲响,披好甲骑在战马上的霞末下意识勒住跑动的马匹。 茫然四顾,一时不知该先去何处。 “怎地全在示警……你们倒是给俺打啊!” …… 与此同时,大定府西南。 韩世忠对着面前的河水发出一声无奈叹息,回头看看士兵脸上的神色,挥动手臂:“愣着做甚,渡河——” 千余骑兵拖去鞋子、下裳,河水流动中,向着对岸缓缓渡去。(本章完) 第988章 两方的算计 第988章 两方的算计 “大王,形势不妙啊,齐军大量骑兵在外游弋,只以箭矢骑射骚扰,分明是在引诱俺们出去,只是末将也怕时间长了,麾下儿郎的士气更加低落,届时会出现什么就说不准了。” 洞仙文荣的营地内,身穿红甲、内有红袍的壮汉拄着火红的大刀正皱着眉看着同样面色铁青的统帅。 “那也不是被人堵在营中的理由……” 霞末说着话,不自觉的揉着腮帮,焦急的感觉让他嘴里着火似的疼,吸一口凉气,这统帅哼唧这说道:“外面纵使全是骑兵,也不可能有五万之众,撑死不过万多骑,依托军营,我等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耳中听着战马轰鸣的声响,视线里,穿着黑甲的士卒打马而过,挽弓射来的箭矢噼里啪啦的砸在盾牌上,有将领喊了一声“射——”,营内的弓弩手射出手中长箭,在马蹄跑过处留下一地的尾羽。 “这箭还不如不射,嘶……”霞末指着外面,半边的面孔因疼痛显得狰狞:“人骑兵都跑过去了再还射,连特娘的马毛都射不下来一根。” “……可能士卒反应有些慢。”洞仙文荣沉默一下开口,他也知自己这话不占理,是以脸上带着一丝尴尬,脚趾在战靴里不住屈伸。 “哼——你直接说怕死就成。”霞末冷哼一声,吸一口:“这军中俺还以为就你这里不一样……” 话没说尽,却是让洞仙文荣那张脸的颜色与身上的衣甲统一起来,一挺脖子朝战马就走:“俺自然不是怕死之辈,大帅稍等,末将这就出去杀几个齐军将领给恁看!” “等等!” 霞末喝了一声,眼神转动中,心中灵光一闪,看洞仙文荣停住脚步方才开口:“现在出去做甚,找死也不是这般急切。” 停顿一下,将那点儿主意思虑齐全,方才继续道:“先在营中等着,既然咱们都不出去,那齐军定然以为咱们胆怯,等他们退去定不会将俺们放在心上,到时精选敢战之士,趁夜色……” …… “贼军至现在不动,不外乎胆魄不足或是另有筹谋。” 赤兔马上,吕布轻轻抚摸着火红战马的鬃毛,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战马拉起的尘土,轻哼一声:“能够走出城池到野外的统帅当有着攻伐争斗之心,定然会想法在野外击溃我军,是以胆气一事毋庸置疑,不然何苦走出城池,此时当起缩头乌龟,怕是不安好意。” 风拂过原野,身后的旗帜呼啦响动不停,余呈、卫鹤对视一眼,后者拍拍被肚腩撑的鼓胀的战甲:“陛下意思是,辽军今夜会……” …… “夜袭?” 洞仙文荣霍然转过身,双眼放光一瞬,继而皱起眉头:“可是斥候并未掌握齐军行踪……” “外面这般多战马,如何能隐藏了踪迹去,还怕找不到人在哪?” 霞末轻轻揉了下左腮,疼的眼角一抽,哼哼着说着:“前番又被女真蛮子袭营,今日俺们又不出去接战,哪个都会以为咱们怕了,稍晚之时让擅长追踪寻迹的人带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此乃……” 想说骄兵之计,然而想想实在没脸说出来,嘴里哼了两声算是蒙混过去。 他说到后面声音含糊,洞仙文荣没听清,前面却是尽数入耳,连忙走回两步,脸上带着笑意:“大帅说的是,趁着齐军步兵未到,打他们一个狠的,挫动他们的锐气。” 霞末扯动嘴角,又连忙止住自己的动作,眼角微跳的开口:“就是如此,传令各营守好,若是在白日间被打破营地,嘶……” 脸上一抽,咬了咬牙根:“老子回头定然在陛下面前参他一本,全家发配去倒塌岭节度使那边看沙子去!” 洞仙文荣面色一肃,先是拱拱手,随后面向一旁的令骑:“还不去传令!” …… “传令,让各军收着些气力,做出佯攻之态,拖到未时正退走。” “陛下,辽军士气不高,何不硬打?”余呈看着远方扬起的尘土低声开口:“这等形势,说不得能够破营。” “那会死多少人?”摇摇头,吕布敲打着裙甲上的铁片,声音沉稳:“骑兵攻营折损太大,我等将士的性命不能无谓的浪费在这地方,攻破这路兵马,左右不过是快慢而已,尚不必用人命去换。” 视野中,骑兵正在不停奔行,射出的箭矢在远方看去犹如一片蝗虫,带着弧线跳跃去辽军营内,随后烟尘滚滚,跑向远方。 “安心看着吧,朕料他今夜定会来,就在晚上一战定胜负。” 低沉的声音在风中传入身后侍卫的耳中,早有令骑在余呈开口前就跑了出去。 赤兔上的身影转过头,看着余呈、卫鹤:“你二人若是准备夜袭,会做何准备?” 二人的披风被风吹动,应和着头上的旗帜发出哗啦声响,余呈摸摸下巴处的短须:“挑选能夜视者、身手矫健者为锋?” 卫鹤等他说完,见吕布目光看过来,想了想:“选军中精锐,多备弓弩引火之物,能烧就烧,不能烧以箭矢覆盖下去。” 吕布呵呵一笑:“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然首选还是天时。” 抬头看天,风吹万里,晴空无云:“朕对天气所认不多,然而是否无月之夜还是能识,今夜有月,却非月圆,视野距离虽不算远,却也没有达到看之不见的程度,这等天气下,对方当会在三更时分来袭。” 号角声音在空中时断时续,不少传令骑兵向着烟尘冲去。 …… “既然决定今夜行事,祥稳你多备引火之物与金锣战鼓……” 军帐之内,霞末坐在马扎上,看着洞仙文荣去营帐角落拎来一小坛酒水放下,咽口口水,下意识往外看看,随后醒悟,脸色异样的开口:“洞仙文荣祥稳,你是否不将俺这个一军主帅放在眼里……” 洞仙文荣不解其意,顺着他目光看去放在矮桌上的酒坛,随即明了:“大帅,左右恁晚上要领兵出行,现在喝两口不碍事,一会儿还能小憩一番,再者……” 看着他肿胀的脸颊:“这酒能怯风邪、减疼痛,恁这脸肿的如此之高,定然酸痛难忍,不如……” 坐到另一边马扎,随手向前一推:“恁试试这个,说不得能缓和缓和。” “嗯……有些道理。”霞末点头,伸手抓住酒坛,不再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开口:“适才说到哪里了?对了,军中的夜光漆还有一些,到是可以为我等退回之时做出标记。” “尚要有硫磺和引火之物,返回之时可以点燃断后用。”洞仙文荣面朝帐外,远远还能见着自己营中士卒正在四处奔走。 虽是打定主意龟缩在营中与主帅谈事,却也不敢全身心的投入,谁知道外面的齐军会不会突发失心疯,以骑兵攻自己营盘。 “这些应是都有,嗯……好像有效。” 霞末说了一句,自顾自的倒了酒水喝了一口,此时天气尚有些凉,这酒放置在角落时间不短,虽不如井水镇的来的凉爽,喝下去还是让人打个寒颤,这人瞬间竟然觉得嘴里没那般疼了。 “嗯?哦,大王不疼了就好。” 洞仙文荣说了一句,指着外面道:“大王准备何时行动,俺看今日无云有风,晚间怕是不甚黑暗。” “夜半而行。”霞末大口喝着酒,不让酒水撒出来,口中说着:“那就趁人酣睡之际行事,天神会保佑狼的子民获得胜利。” 咚——酒坛放到桌上,霞末的脸上带着舒畅的感觉:“他等在外奔驰一日,夜里定然睡的深沉,到时就方便你我行事。” 那边的大红身影轻轻点着头,随即两人商量着夜里出兵的一些细节,耳中听着外面嘶喊、喝骂的声音。 时间就这般在双方各自的算计中缓缓流逝,过午之后,有辽军士卒跑了过来:“齐军退了。” 咕嘟嘟—— 清凉的酒水灌入肚子,霞末猛的起身:“走,去中军,召集众将议事!” 后方大红的身影站起。 …… “走!回去等着他们。” 成千上万的骑兵再次聚集一起,人声、马蹄声在这一刻响起,不少士卒哈哈嘲笑着辽军胆小如鼠,同时拍着箭囊向同伴炫耀自己射杀了几个。 空气在战马的奔行下吹动身上衣甲向后飘荡,吕布骑在赤兔背上回首看看,随后看向一旁的侍卫:“去将杜壆、完颜娄室叫来。” “喏。” 侍卫应了一声,随后分左右与同袍打马向着各自的目标跑去,不多时,身穿青龙甲与提着大刀的将领打马过来,吕布侧首看着近前的两将:“夜晚之时……” 隆隆的马蹄声中,偶尔有说话的声音传出。 …… 同一时间。 哗哗—— 河水在后面流淌,韩世忠、关胜、潘忠三人站起身,各自将湿漉漉的衣服套好,别扭的拧了下身子:“洒家本以为能早些到,没想到被两条河给耽搁了,怕是完颜娄室那边早就与辽人动过手了。” “那还等甚,走啊。” 潘忠闻言顿时忍不住,走去一边就要上马,韩世忠连忙道:“先别急。” 看着关胜、潘忠望过来:“完颜娄室不只给洒家派来信使,也派人去陛下处了。算时间,如今陛下的军队应该已经是过来了,洒家想着也不差咱们这一千余骑……” 伸手将马鞍旁挂着的水囊拿下来喝了一口,关胜、潘忠对视一眼,有些好奇的走过来:“良臣兄想要做甚?” “咱们去大定府外转转吧。” 韩世忠将水囊盖住放回去:“现在其城中的兵马离开不少,咱们去看看,若是其见咱们兵马少敢出城……” “那就干掉他们。”潘忠嘿嘿一笑,伸手轻拍战马屁股:“前番未曾杀个痛快,希望次能让我多发利市。” “难说。”关胜捋下胡须,丹凤眼微闭:“城内辽军若是一如惠州那般,怕是现今白天黑夜的闭着门,轻易出不来城池。” “且先去看看再说。”韩世忠一手搬着马鞍,踩镫上去,一拽马的缰绳:“我等先藏起来,若是有机会就打一下,没机会晚上去北面辽军大营喊他们起夜尿尿!” “哈哈哈,还是良臣兄你的鬼主意多。”潘忠大笑上马,拿起铁枪转动一下:“我的功劳可就全看兄的了。” 关胜在后不言不语骑上战马,捋着胡须,低垂眼皮。 韩世忠也是笑着回了一句:“别,洒家的功劳还没着落呢,你休想占洒家便宜。” 说完钢槊上举朝天,呼喊一声:“都跟着洒家来,去大定府!” 马上的骑士齐齐呼喊一声,抽动战马跟着前方的身影疾驰而动。 铁蹄绕去雄伟的城池。 …… 天光垂斜,白炽的骄阳转向金黄的余晖。 辽军大营中,炊烟渐渐的熄灭,不得大声喧哗的将令传下,受命夜间行动的士卒走回营帐准备养精蓄锐,新兵被聚集起来与青壮一起做着搬运的活计,偶尔有人被叫去一旁,跟着军中的工匠制作荧光药剂。 一个个为军中士卒单人准备的包裹出现在营地一角,穿着衣甲的士卒抱起送去安静下来的帐篷,只等这些人晚些时候起来检点。 霞末背着手,站在大帐门口看看已经不甚耀眼的夕阳,轻声呢喃一句“天神庇佑!”,随后转身走入大帐内,脱去衣甲战靴倒在床上就睡。 …… 大定府内。 “快些、快些、快些!” 拿着长枪的士卒走过一辆辆装的满满当当的平板车,伸手拽拽车上的麻绳:“都捆结实一些,半路开了老子回来有你们好瞧的!” 哗—— 绳子扯开一个空当:“这特娘谁的手艺,过来重新捆绑!” 有青壮跑过来间,这士卒扯着嗓门高声道:“都用点心,等大王回来,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西城城墙上方一片金色光芒间,这些车辆终于准备妥当,当下押送的兵将呼喝着:“准备好火把,今日连夜赶路!” 一面将车子往外运去,一群被征发的徭役站在道旁看着远去的车辆面面相觑,有年轻的伸着脖子开口:“你们说……大王回来会赏赐多少?” “赏赐多少?”旁边听着的壮年看他一眼,拍拍他肩膀:“那也要大王回来啊!” “就是,这些当兵的只会说空话。” “留守都跑了,这仗还打什么……” “别说了,回头让当差的听着,又是一顿好打,走吧走吧!” 七嘴八舌的话语让问话的年轻人瞠目结舌,看着远去的车辆呢喃一句:“那送东西出城是图什么?” (本章完) 第989章 出兵与出兵 第989章 出兵与出兵 天色暗了下来,穿着黑衣的士卒骑着战马在林野中奔跑,暗处有士卒走出来,喊了两句口令随即放行过去。 跑动的马匹站住脚,不住的喘息着,骑士看眼前方偃旗休息的人跳下来快步过去。 “将军,小的发现城北有车队出来,有近三十辆马车,护送兵力在两千左右。” “两千?”韩世忠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闻言站起来:“附近可还有其他辽兵?” “小的让人探查过了,没有,后方大定府城门在车队出来后随即关闭,小的返回之时亦是没有开启的迹象。” “那就是真出城送物资的?” 潘忠、关胜两人分坐韩世忠旁边,闻言插了一句,前者站起,一脸焦急的样子:“咱们去将他们劫了,免得给陛下他们造成麻烦。” 关胜微微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韩世忠看看他俩,随后一拍手:“既然二位将军都同意,那咱们就去把车队劫了。” 潘忠面上大喜,关胜却是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睑,只是摸着胡须的手加快了些动作。 “上马、上马。” 甲胄的叶片在行走间轻轻摩擦响动,听到招呼的士卒动了起来,这片林地中不停有将校低声喊着命令,一道道矫健的身影跨上马背,手提缰绳看着韩世忠。 “你在前面带路。”韩世忠吩咐一声那斥候,随即举起钢槊向前一挥:“跟洒家走,夺了辽狗的东西,战后通通有赏。” 一千余骑发出一声欢呼,跟着韩世忠向着外面跑去。 夜晚天空上的月亮虽不足一半,却明亮的很,这些骑兵平日好吃好喝的供着,视野在晚上自是不比白日,然也不是睁眼瞎,能看着前方几道移动的身影。 马蹄在寂静的林野中缓慢敲响,随着上了官道渐渐加快,轰隆隆的蹄声撕裂静谧,向着远处快速奔驰。 …… 轱辘轱辘—— 木制的车轮在地面碾过,打着火把的士卒行走在车子的两侧,时不时有人在说话闲聊,整个队伍嗡嗡响着,乱哄哄的一片。 骑在马上的将领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听着后方队伍嘈杂也没心思呵斥,若不是前方霞末手中有五万兵马,他才不会听这人命令行事。 或许整个大定府都在等前方的战况吧…… 除了留守。 抓了抓脸颊,这将领口中“啧——”的一声,与来这任职的中京留守不同,他们这些本地将领、官员一家老少都在城中,跑都没地儿跑,只能祈祷战事快些过去,至于谁胜谁负,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了。 “将军,送完这些东西咱们还回来吗?” 身后骑着战马护卫的亲兵问了一句,那将转头看他一眼:“怎地?你还想留在大营与齐人对战不成?” “小的不是那意思……”亲卫挠挠头:“咱们就这么过去,万一大王让咱留下怎办?” “……应该不能吧。”将领一愣,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迟疑的开口:“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将物资都送过去……” 说话间,再次转回头向后面看了看,皱起眉头:“你们听见什么没有?” 几个亲兵对视一眼,侧耳倾听。 “好像有些动静……” “像是骑兵。” “这般晚了?” 将领一勒战马停下,先是吼了一句:“都闭嘴!” 四周说话的声音顿时一静,似乎传染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闭嘴,闷雷似的声音逐渐增大。 “是骑兵!” 将领霍然拨转马头,面上阴晴不定:“今夜当是只有我等出城,本将没听说还有其他兵马有所行动。” 转头四顾一下:“有情况,打起精神,准备战斗!” 架着马车的青壮连忙跳下车辕,往下一趴藏到车子底下。 举着火把的身影快速跑动过来,一名名身穿黄色衣甲的、持着刀兵的士卒握紧铁枪、铁刀慌张的开始列阵,轻巧的盾牌被举在身前,铁枪、长矛从后探出,然后压下来,紧张的面孔在四处扫视。 视野望去的方向,黑暗中的马蹄声大作,地面隐约有震动的感觉,注视前方的人浑身发毛,有一种黑暗随时会扑过来的错觉。 “将……将军,要不然投降吧,这会儿还不减速当不是咱们的人。” “是啊将军,这声音最少千骑以上,咱们这些人塞牙缝都不够,况且陛下都放弃中京了,俺们还打什么。” “就算猜错了也不过是同人说几句,好过真与齐军拼死。” 四周几个亲兵面色紧张,那将在马上看着周边士卒都以期望的眼神看过来,吸一口气:“那愣着干什么,找白布挑起来啊!快——” “对对对!” “白布、白布、白布,有了,俺这裹脚布是白的!” “你那裹脚布都黑了,臭的要死,用俺的,俺这中衣是新买的!” “我也有、我也有……” 撕啦—— 仿佛受到提醒,布匹撕扯的声音接连响起,一杆杆长枪上挂上碎布迎风飘荡,被人用力挥动,在火光中舞出一片白影,一声声“投降!”“俺们投降!”的喊声在军阵中发出,间或有人骂一句“谁入娘的挂麻布裈!呕——” 远方马蹄声越发清晰,有人喊了一声“停下!”,缓下的很硬突入光圈之中。 火把将人黑暗从人的身上褪去,照出来者的身形,黑色的衣甲在光芒中带上一抹橘黄,打磨的明亮的长枪偶尔闪过一抹光亮。 战马喘着粗气,马上的骑士面面相觑,随后转脸看着前方面如土色的士卒,后方骑兵中有人大喊:“既然降了,为何不把兵器放下。” “放下兵器,快!放下兵器!” 当啷—— 一片刀兵坠地的声音响起。 那马上的辽军将领喊了一声,随后将手中的大刀挂在马上,自己跳下来,一边解下腰间的铁刀扔给亲卫,快步分开士卒上前:“小的祖兴乃是此部统军,见过齐国各位将军。” 前方的士卒连忙拉着战马躲开,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敲响,韩世忠倒提钢槊缓步走上前来,左右打量一番这些投降的士卒,目光看去祖兴的脸上:“你等真心愿降?” “这位将军是……”“本将韩世忠,乃是此次南攻惠州的先锋。” “韩将军。”祖兴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一低头:“陛下弃了中京,留守也跑了,前方奚王霞末又停在三十余里外不动,我等自知不敌贵国军兵,是以情愿降于将军。” 后方潘忠、关胜两人也催战马靠拢过来,韩世忠没转头招呼,反是将钢槊挂在马上,一片腿跳了下来,走过去将人扶起来,明亮的眼中倒映着火把的光芒:“祖将军请起,既然你愿降,那有件得功劳的事情,你愿不愿做?” 祖兴定了定神,连忙开口:“那自然是愿意,请将军吩咐。” “让你手下人将衣甲脱了,给他们换上,然后你去将中京大门诈开。”伸手朝着后面齐军士卒指了指,韩世忠脸上笑的真诚:“若是能成,洒家保你一个将军的职位。” 祖兴睁着大眼看了看韩世忠,舔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狠狠一点头,面上神情有些发狠:“小的自然愿意,只是待会儿还请将军给俺胳膊来一下,这样显得真实。” “祖将军不必如此拼命。”韩世忠闻言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眼:“只要弄的样子狼狈些就好。” “不……”祖兴苦笑:“俺是怕一会儿生出胆怯之心,有个伤口在身上能坚定俺的心思。” 韩世忠张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拍了拍他肩膀点点头,随后叫来潘忠、关胜两人商议一番。 那边的辽军士卒被赶去一旁站好,祖兴过去呵斥几声,一半的人脱去身上衣甲放置于地,自有齐军士卒上前将之收拾妥当,一番换装之下,六百穿着辽军衣甲的士卒站在空地上。 韩世忠又着人杀了两匹拉车的劣马,将血涂抹到士卒脸上甲上,又胡乱抹了把泥土,这才叫祖兴过来:“祖将军可准备好了?” “来吧。” 祖兴闭着眼将胳膊一伸,韩世忠看眼一旁的亲卫,那士卒拿着把尖刀走上前,“噗——”捅入他胳膊。 “呃……” 祖兴喉咙间发出一个音节,胳膊颤抖着看士卒将刀拔出,带出一缕粘稠的鲜血,“嘶……”吸口冷气,任人给他粗略包扎一下。 又有骑士过来将他身上甲胄用刀撬了几块下来,祖兴自己扔了头盔,打散发髻,细长的发丝瞬间被汗水粘在额头。 “此去潘将军与你同行。” 韩世忠见他“装扮”完毕,转头看着穿上辽人服饰的潘忠开口,祖兴顺着他目光看了一眼,也不管他说的是哪个,嘴唇抖了一下:“这是自然,只是一会儿若是厮杀,俺怕是帮不了潘将军。” “这个无妨。”韩世忠挥手笑着:“你能让城门打开就成。” 祖兴看了眼伤口,神情狰狞:“将军放心,定要他开门。” 风抚动火光,落在地面的辽军旗帜被举起,随着风飘动一下,韩世忠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出兵,夺取中京——” …… “出兵,将齐贼赶回去!” 霞末身披双甲,骑在战马上面色严肃,咆哮的声音在风中传播回荡,一道道全身披甲的身影严肃的看着前方的统帅,周围精选而出的八千士卒也皆是不敢有什么言语发出,跟着各自前方的将领调转方向,开始走出大营,速度越来越快。 二更不到,辽军大营涌动出一股股的黑影,皆是马衔枚、摘铃、裹蹄,士卒口中含一石子,预防说话发出噪音。 斥候早在一更时分先行去往外面查询齐军的痕迹,此时回转的身影轻车熟路的带着夜袭的兵马去往探好的方位。 前方的身形只顾赶路,后面不少拎着牛皮袋的人朝外倾洒着什么,斑斑点点的液体落到草叶上,发出莹莹光芒,乃是以萤火虫囊泡制成夜光漆,方便大军回返时使用。 而在他们身旁的,也是身上挂着袋子,里面装着用木盒封存着大量硫磺,正一个个心不在焉的跑动着。 时间就在奔行之中过去,跑至白烨林的外围三里处,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大帅,齐军骑兵的痕迹就到林中,小的们在外发现有暗桩,没敢进去。” 霞末拎着手中大刀转头看向洞仙文荣,黑夜中,大红的衣甲看起来不甚显眼,这辽将感受到目光,连忙催马上前:“大王!” “等下时辰到了,你来打头阵。” 洞仙文荣点点头:“此是应当,大王放心!” …… 与此同时。 篝火点燃在中京城城头的火盆中,女墙的垛口处向外伸着几个竹竿,本应挂上灯笼照看墙外,此时却是漆黑一片,只有城门头上悬着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晃,昏黄的光芒左右晃荡着。 几个士卒站在城门上方无神的看着外面,风刮过来跺了跺脚:“娘的,入春了还冷脚。” “早让你换新鞋你偏拿着钱去赌,俺们就不冷。” “少来,你那是有婆娘给你纳鞋底,俺们没有,俺们冷。” “别吵吵了,小心被巡夜的看着咱们在此闲聊。” 说话的人影抱着长枪,没凑近到一起,几个说话的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城墙上,只有篝火在铜盆中燃烧:“鬼影都没一个,净特娘的吓唬人!” 抱怨声中,转头的人纷纷看去刚才出言的同伴,见他伸着脖子努力看着城外,纷纷骂道:“吴老六,你个倒霉催的,看女鬼呢?这般入迷。” “不是。”五老六指指外面:“你们看那,是不是有火光在过来?” “嗯?” 几个士卒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零星几道火光在快速的向着这边移动,黑暗中隐约能听到呼喊与马蹄的声响。 “好像不对,俺去叫指挥使。” “等等,若是没事,咱们岂不是都要被指挥使骂上一顿?” “就是,先看看,莫慌乱。” 七嘴八舌中,欲要报信的人停下脚步,看着远方的身影逐渐在视野中清晰,马蹄的声音亦是传了过来,瞬间有人跳起:“入娘的,是咱们的人,看样好像是被追杀,俺去通知指挥使。” 说话间,转身朝着城门楼就跑,旁边几人也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外面,有人口中呢喃一句:“齐军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风从城头吹过,几人激灵灵打一个寒颤,也没多久,身后脚步声响起,穿着皮甲的指挥使跑了过来:“什么回事?” “外面!”士卒指着:“咱们的人在被齐军骑兵……” “是祖兴将军!”一句话没说完,眼神更好的指挥使向前一步,估算一下距离大喊:“快!将人都叫来,敌袭——” 城头顿时一阵慌乱。 麻布裈,就是内裤,样式有些不一样,宗室可用云锦裈(《宋会要辑稿》),士大夫多着绫绢裈(司马光《书仪》),平民限用麻布裈(《庆元条法事类》),好奇的话,搜索一下裈就知道了。 祖兴,水浒传,二十八之一 ps: 唐代用萤火虫囊泡制成夜光漆,标记退路。 (本章完) 第993章 朕,亲守之 天光明媚,白云碎于天际。 中京大定府的居民再次惊慌的避让开道路,一队队穿着差役服饰的汉子拿着铁尺,腰挂绳索站在道路两旁,紧张的看着身穿铁甲的队伍行进。 黑色的甲胄与内穿的战袍,闪着寒芒的兵刃与沉默行进的军队,带来的是一种不同于本地士卒的肃穆与压抑。 “前日四更天的时候齐军出城,没想到这般快回来。” “这么多兵……好像是来了个更狠的。” “别说屁话,那是齐国皇帝的旗帜,带女娘的快走,听说他每夜无女不欢,就连入口的酒水也要处子酿造的才喝。” “我也听说了,听闻他在上京皇宫中每日都睡一个宫女,第二天早上就将人杀了,洗血浴,啧啧……真是浪费!” “往后靠靠,看过来了、看过来了,别堵着路,闪开啊!” 一阵噪杂的声响在街巷中响起,引得前方的差役、都头回头瞪眼看他们,随即忧心的看着前方,但愿这些肆意说话的声音没传入那边火红的身影耳中,就是被听到也别牵联了他们,这年头…… 做差不易啊! 风吹过长街,耷拉着的旗帜晃动一下,舒卷飘扬而起。 “真是,这里到底将陛下的名声传成什么样!”余呈骑马跟在后方,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有些百姓嗓门儿又大,自然听的清楚。 吕布在赤兔背上轻轻摇晃着身子,闻言回头看他一眼,突然一笑:“朕还记得在宋地之时传的些流言蜚语,说什么朕腰围十丈,身高也十丈,如此夸张之言都有人信,更别说这里传出些许夸张之言,不过些百姓之言,日后得了好处,自会替朕辩解。” 脚步声、马蹄声在城中轰鸣,行进的战马掠过一个个紧张的面容,马上的余呈与卫鹤对视一眼,露出微笑,那胖子拍拍护着肚腩的腹甲:“陛下说的那些末将也听说过,还是金枪不倒,夜御十女这个谣言较为吸引人。” “哈哈哈——”赤兔上的身影仰天大笑几声,吕布转动一下脖子,微微挺下胸膛:“夜御十女……等到日后不打仗了,朕可以试试,到时候看看朕的枪术是否退步了。” 卫鹤嘿嘿笑着,他知前面的皇帝是在说笑,这种事情是个男人就不会说自己不行,看一眼挠着脸颊不知做什么表情的余呈,肥壮的大手一拍他后背,手掌与背部甲胄相撞发出碰一声响:“陛下,恁夜御十女前是不是该给余小子找个婆娘,看他这样,八成还是个雏儿。” “哦?”吕布好笑的看向那边逐渐年长的青年。 余呈脸色一红,一挺胸膛:“说的好好的,扯我身上做甚。”,一拱手:“陛下,我还年轻,不急着找婆娘。” “这可不行。”吕布摇头,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高大的右武卫将军:“这些年你一直在朕身边忙忙碌碌的,可不能到老也没个嘘寒问暖的人,嗯……” 思考一下:“朕对女眷所知不多,等回头朕问问皇妃谁家中有适龄的女娘,保准给你挑一个令人满意的。” 余呈顿时红了一张脸,呐呐说不出话。 卫鹤哈哈大笑,戳了戳他肩膀:“小子脸嫩啊,听着要有婆娘就害羞了!” “姓卫的!”余呈瞪眼看他:“再笑老子宰了你!” 那边的胖子全不在意,嬉笑如初,搞得高大青年郁闷不已。 …… 为了进城,人马行进的速度刻意放缓,然而城池范围就这般大,终有走到之时,中京做为五京之一,自是有着行宫所在,甚至这里因为沟通其余四道,一度被几任辽帝视作主要皇宫所在,是以修葺的比之上京还要壮丽一些。 而就在今日,这座皇宫外大量的城中官吏、本地军将穿着朝服静静等候在宫门外。 吕布入城的消息早就从前面传来,所有人都知道,被霞末带出城的五万大军定是已经战败,只是不少文人出身的胥吏与底层官员想不通其中道理,倒是几个留守的指挥使、都指挥使、祥稳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 “还不来……” “急什么,陛下拿下中京,展示一下军队乃是应有之义,安静侯着吧。” “呵,这时候就开始叫陛下了?” “那你准备怎么称呼陛下?” “……自然是圣上。” 向着天空拱手的指挥使没说完,周边一片嗤笑声音,顿时让他脸色红了起来,指着众人大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认可圣上?” “俺没有,你这厮别乱说!” “该死的,陛下没来就扣帽子。” “你这厮等着,过了今日要你见识下为什么儿是红的!” 几个身形魁梧的武将顿时被他激的跳脚,吵吵闹闹中,几个小官中有人说了一句:“行了,莫要乱了,陛下来了!快安静!” 说话的声音顿时为之一静,几个人转眼看去,黑压压的队伍向着这边而来,当先的“韩”字旗他们都认识,毕竟他们为了活命都见过那位韩世忠将军。 战马从人前而过,分出的骑兵停在两旁,冷冷注视着在场的降将,这些人连忙在两边排列整齐,静静等待着。 高大的红色战马从眼前而过,这些人或多或少感受到了马上人视线的压力。 哒—— 战马踏上青石道路,吕布抬头看着高耸的宫墙,微微回头:“一会儿让那些投降的官员将领过来,现在找一处空着的偏殿,让他们在里面侯着。” “喏。” 余呈听闻自然而然转身前去吩咐,卫鹤紧紧跟在吕布侧后,肥脸上笑容敛去,四处扫视着可能藏人的地方。 不多时,走动的人马停下来,进入挂着宣政殿的房屋中,随着行来的将领齐齐走入,看着走去上首坐下的皇帝。 “中京道大部分军队已经被击溃投降,此时我等要做的就是将这中京各处城池纳入掌控。” 吕布坐在红色的大椅中,看向下方众将的眼神明亮:“之前金源城要降,朕没去理会,如今大定府入手,也该着将事情定下来,完颜宗翰。” “末将在!”下方站着的魁梧大汉连忙走出抱拳。 “今夜在城中休息一夜,明日你领本部兵马去接收城池。”“喏。” 吕布点头看去其他人脸上:“如今已经可以召回张琳,北边还有松山州没有降书送来,谁去走上一圈?” “末将愿往。” 完颜活女、乌林答泰欲、关胜、酆泰、潘忠同时向前一步。 数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走出来的身影彼此恶狠狠的相互看一眼。 “是俺(老子)先开的口。” 脾气暴躁的几人各不相让,又是同时开口相争,只关胜一人捋着胡须,眯着眼瞥了另四个一瞬,随即傲然抬头不语。 倒是徐文在杜壆、完颜娄室、韩世忠三人下首站着,看看两人又看看余呈、卫鹤站在两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若有所思。 吕布在御阶上看的清楚,面上看不出喜怒,拍拍手,几人看去,酆泰、乌林答泰欲等人慌忙抱拳:“末将失仪。” “行了,不用争。” 上首的身影挥动一下:“中京道大着呢,多数城池未有降顺,北上的人有,南下的人亦需,就是归降的也需有人去走上一遭,之后的驻扎时间也要视情况而定。” 下面的几将这才收回视线,在那站着等着上面的命令。 “松山州,乌林答泰欲带兵前去吧。” 下方冷着脸的女真将领连忙躬身领命,吕布思忖一下:“你等出发时,将城中的辽兵带去一些,以壮声势。 传令奚胜、鲁智深,让他二人加快行军过来。 再传令萧海里,让他拿下建州后转道安德州,把沿海一带的军州攻下来,既然辽人守不住,那干脆就都拿了。” “喏!” 领了军令的几个人心满意足的站回位置,吕布看看完颜活女、关胜、酆泰、潘忠四人,笑了一下:“你们四个等奚胜、鲁智深的步兵上来,再往南走拿下其余地方。” 酆泰等人大喜,连忙拱手称谢。 又说了两句话,吕布看看几个将领:“行了,连日来奔袭、伏杀的,都累了,尔等先下去吧。” “末将告退。” 杜壆、完颜娄室、韩世忠带头行了一礼转身出殿,徐文却是走去余呈旁边站定,吕布瞥他一眼,笑一下吩咐:“让那些等待的降将、降臣过来吧,早些说完咱们也好安歇。” 三个武卫将领嘿嘿一笑,徐文抢着出门对侍卫吩咐几声,随后转身回来,静静等着。 不多时,在外等候的中京大小官吏匆匆跑入宣政殿,吕布对着这伙降臣安抚一番,又许诺他们只要维持好城内民生治安就算大功一件,让这些心中一直忐忑难安之人将心放回了肚子,纷纷没口的指天发誓为大齐效命。 吕布又勉励几句,方才让人出去,他自己则是在余呈、卫鹤、徐文三将护持下随便选了个寝宫睡下。 这一日,中京陷落的消息在齐军刻意宣传之下,随着出城的商旅、行人向着四方辐射而去,只是相比行色匆匆的身影,住在大定府中的百姓则是在官府差役的宣传下逐渐安心,虽不是立时称赞颂扬,却也没了最初紧张的心态。 毕竟换不换皇帝他们日子都要过,官府皆说新皇好,万一是真的呢? 丁巳,完颜宗翰、乌林答泰欲领本部骑兵出城一路向北,祖兴与另一辽将各领一千五百降卒跟随二人而行,于途中各有百余士兵逃窜,被女真骑兵追上砍杀当场,人头插在木杆上一路排去北边以做警示。 己未,带着步军行进的鲁智深、奚胜先后率军抵达大定府,君臣相聚庆贺,随后持着刀兵的步军走上城头替换下疲惫的骑兵,将这五京之一纳入自身掌控之中。 中京的行宫中,往来的黑甲身影多了起来,宿义带着右武卫的铁甲卫士进入宫阙与徐文共同将这皇宫的防务布置起来,黑色的身影带来的压迫让留在此处的太监宫女见之心惊。 宣政殿中,比之前几日走了一些人,又新来不少,每个站在此处的文武大臣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带着笑意。 穿着素白甲胄,带着整个步军前来的奚胜神色亢奋中带着一丝遗憾:“末将还以为这次怎的也有上战场的机会,哪里料到这仗全让马军打了,早知道就与杜将军换一下,我带着马军,他带步军了。” “你想的倒挺好。”杜壆在他旁边翻个白眼:“我是不会换的。” “陛下你看……”奚胜用手指着杜壆:“这厮只占便宜不吃亏。” 杜壆鼻子哼一声,送他一个白眼儿。 吕布在上方笑着,没去接这步军将领的打趣:“朕也没想到今次如此顺利,只是这样一来就要做些调整方好,过几日让上京的官员迁来此处,并一众官员将领的家眷,今日起,这大定府就是朝廷所在。” “中京临着南京、西京两道,陛下何必亲留在此?若是辽人发疯,岂不是自陷险地?”吕嗣立听着心中一突,连忙走出劝谏:“此处只需一大将坐镇即可,圣驾归还上京,则进可攻西南,退可保两京不失。” “此处临辽人疆界,朕当守于此,则各部将士自会奋勇,与朕一同守这山河。”吕布摇摇头:“不仅如此,一日征战未完,一日不定国都,将来若是拿下西京道,朕就带人镇西京,攻下南京道,则析津府就是皇宫所在,朕亲自看着南边宋人。” “这……” 吕嗣立神色一滞,眨眨眼想说什么,武将中杜壆、奚胜、完颜娄室、韩世忠等将领则是齐齐横移一步,躬身抱拳:“愿与陛下共守河山!” “哈哈哈——”吕布笑了一下,伸臂一挥:“与君等共勉!” 肃穆的气氛里,王政看看吕嗣立,伸手拽了拽他,拉这个人回来,他自己思忖一下,站出来:“若是恁地,陛下不如下诏让天下闻之,毕竟一百余年来,辽皇亦是在五京来回巡走,不说清难免会有误会。 而一旦旨意下去,民间百姓知圣上如此做乃是与辽皇不同,自然会心生比较,对陛下的信任自会增加。” 吕布眼神一亮,想了想点头:“如此甚好,等张琳来大定府,即刻让他起草一份诏书发下。” …… 孟夏,齐国大军多路出击,大定府西去归化、东到富庶、南至榆州尽数降伏,东边萧海里与縻貹、袁朗众将攻取建州,随后分兵南下夺取更多的军州,一时间各地守臣望齐军大旗而降。 而这些军情则是随着一道道急匆匆的身影在向着南边传递着。(本章完) 第994章 演戏 薨 仲夏的日光收敛起来,铅灰色的雨云遍布天空,飞鸟扑扇着翅膀在以最快的速度归巢。 天空下方的原野,数骑快马飞速而行,“驾——”呼喊声此起彼伏,马蹄带起的尘土在身后飞扬、漫卷。 被马匹超过的身影捂着口鼻,用手与衣袖扇着尘土,等骑士跑的远了才敢骂骂咧咧的出口成章,随后拍打干净身上向着远处继续赶路。 雨滴从天空坠落下来的时候,这数名骑士终于赶在混身湿透之前进入密云的城门。 自从新组的汉军进入檀州以来,这临近中京道的军州顿时成了前线重地,州内的青壮被调动起来修葺城墙,深挖壕沟。 身为军队统帅的纪安邦更是每日走去外面观看地势,连接黑河与潮里河的水道旁也布满了防御工事,更多的,是针对骑兵挖掘的陷马坑与数道长里许的壕沟,而在中京道方向,大量的侦骑在奔跑,将这一块的地形堪舆图绘制的精细。 每个人都在为纪安邦的细心与沉稳而惊叹,却不知他其实是陷入困境。 魁梧的身子脱去身上的甲胄,穿着一身单衣的纪安邦呼出一口浊气,看着斥候绘制的檀州左近堪舆图大手在上面拍了拍,这上面山川、河流、村镇标注详尽,何处适合埋伏、何处有密林高峰也是特意圈出。 然而观看的主将只是皱着眉头将其对折,扔在桌上闭上眼睛假寐着。 外面两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两道壮汉的身影遮住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闭着眼睛的身影似是感受到光影的变化,睁开双眼:“你二人怎地过来了?” 进来的两人都是体格彪悍,穿着常服,一人浓眉、细眼,嘴唇上两撇胡子,另一人方脸,面相坚毅,将军肚向外突着,走过来向着纪安邦施礼:“见过大帅。” “行了,你我兄弟,何必多礼。” 伸手将桌上的水壶推了一把:“为兄这里没有多少吃喝之物,将就的喝些清水吧。” “早知兄家中没甚东西。”方脸的汉子名叫汝廷器,说着话一拍旁边人肩膀:“我和昝兄打定主意今日要拉你去外面吃些喝些。”大手自然放下,又一拍自己将军肚:“祭祭这五脏庙。” “汝兄弟说的不错。”大名昝仝美的浓眉汉子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舒出一口气:“近几日竟在外面忙活了,好不容易回来,纪兄当犒劳犒劳我俩。” “此乃小事。”纪安邦哈哈一笑,站起身走去一旁,看一眼外面,取来钱让亲兵去订一桌酒席:“咱这俸禄,吃点儿好的还是绰绰有余。” “那今日就吃纪兄的了。” 两个大汉抚掌大笑,向下的目光看着被折叠起来的堪舆图,昝仝美伸手将之拿起:“呵,这堪舆图总算是绘成了。” “我看看。”汝廷器说着话走过来伸头一同看着。 纪安邦伸手给两人先倒上清水,轻声开口:“没甚太大用处。” “嗯?” 两个汉子疑惑的抬头看他。 纪安邦将水壶放下,扫他二人一眼:“咱们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为兄也不诓你二人,密云这边就是打造成铁桶也没甚用处。”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面前的军队统帅,耳听着他说话的声音响起:“密云至卢龙一带过长,且长城因年久失修有着数段的坍塌,我怕齐军南下之时,对方只要绕开一段距离,咱们在此处皆是白费力气。” “这……” “况且……”纪安邦没说完,看着对面两个兄弟等他说话:“我听闻齐军水师甚是强悍,夺东京、上京之时都多有建树,若是他们走海路取南京道腹地……” “莫说了。”昝仝美两道浓眉凑到一起:“纪兄这话说的我心直跳,合着咱们这些时日在此都是做的无用功?” 汝廷器亦是苦笑:“那咱们这段时日的辛苦所为何来?” “也不全算无用。”纪安邦的面上带着一抹自嘲:“最少朝中众臣说不出什么话来。” “啊?” “甚意思?” 纪安邦沉默的喝口水:“你我兄弟原本只是析津府无人过问的小卒。” 对面两人皆是面露苦涩。 “是陛下下旨,拣拔咱们入新军,乃至做了统军将领。”纪安邦的声音有些低沉:“若你我是将种也就罢了,偏生都只是三株浮萍,纵然带着武状元的名头在身上,哪个将咱们放在眼里?都在等你我犯错。” “……是以纪兄这般做只是为了堵住朝中众臣之口?”对面两个也不是笨人,昝仝美略有些苦涩的开口。 纪安邦沉默一下,点点头:“不过也不全是无用,最少咱们在陛下眼中是任事之人,况且我已将此处优劣写成奏折上书陛下。” 汝廷器忍不住一挑眉头:“就怕陛下仍在游猎。” 屋中一时间有些安静,纪安邦那张脸在外面阴云遮光的天景下,越发显得苦涩:“你我皆是陛下之人,还是莫要多说吧。” “哎——” 叹息从两个大汉口中发出,瞬间都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思,半晌外面有雨声传来,转头看顾的两人方才勉强振作一下精神,转移话题道:“未曾想你那侍卫手脚如此之快,竟然这般快就将酒菜买回来了。” 说话间,外面的身影冒着雨出现在视线中,屋内三人同时一皱眉头的时候,来人进屋行礼:“小的中京道探子,见过纪统军。” “起来。”纪安邦忍不住站起:“何事?齐国打到哪了?” 那报信儿的探子脸上一犹豫,苦笑一下:“小的离开时候,北安州已经有官员出言要降了。” 吱嘎—— “北安州?” “怎会如此?” 两声桌椅移动的声音入耳,坐着的昝、汝两人也不由自主站起。 那探子伸手掏出竹筒递上去:“小的将军情记录在此,请统军过目。” 纪安邦连忙接过来,倒出写满讯息的纸张看了一眼,一屁股又坐下来,满脸不可思议:“大定府竟然一日而落?守军都是废物不成?” “纪兄给我看看?” 后面两人连忙出声,纪安邦将手中军情给他们,随即看向探子:“这是上月初之事,为何这般晚才报上来?” 那探子低头:“小的也想快些将情报传回来,只是齐军接连动作之下,不少兄弟没了信心,接二连三的失联不见,小的无法,只能亲自带着这信南下,途中又怕遇上齐军探马,专走的偏僻小道儿,是以回转的晚了些。” 嘭—— 身后传来手掌砸在桌上的声响,纪安邦回头,就见两将都是一脸悲愤:“中京留守该杀!” 中间的统军叹口气:“你二人也消消气,莫要恼怒。”,随后看着探子:“你这里可都是最新的军情?” “小的等人探知的情报都在其中。” “好!”纪安邦点点头,随后转身:“我这就去再写一份奏折上书陛下。” 两人点头,摁着军情的大手挪开,站直身体。 视线拉近,长方形的纸张上写着:孟夏初,中京留守弃城而逃,霞末统军北上作战失利,大定府一战未打,举城投降。 中旬,齐贼兵犯泽州,泽州兵马与其战于野,统军被齐贼完颜宗弼阵斩。 利州、潭州、安德州为齐贼萧海里、縻貹、袁朗率军攻克。 下旬,北安州官员议降。 …… 北地的气候逐渐升温,宽广的草原上四处可见麋鹿、野牛奔跑,中京道的攻占如火如荼,每日都有村镇城池换下辽国的旗帜,插上齐军黑红的大旗。 往来奔行的骑士不停将前方战报传去后面,引得朝野民间一片振奋,不少心思灵活之辈趁机捐献钱粮,随即获得前去中京买卖行事的权利。 东边的奚人、女真各部也在准备贺礼,准备在中京全道被大军攻占之时向皇帝朝觐,献上贺礼。 而在临海的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同样有着大事在发生,在位十七年的高丽君主王俣—— 死了。 没有电闪雷鸣,也没什么阴云密布,很平和的一天,甚至阳光有些明媚,这位被高丽人称作“深沈有度量,雅好儒学”的国王就那么死在病榻之上。 浅灰色的羊皮靴子飞快的从土道上跑过去,弓着身子进入不大的房间内,穿着暗红色锦衣的李资谦正手持毛笔在书桌上挥毫。 “王薨了。” 简单的三个字让持笔的人手一停,墨水顺着笔锋在宣纸上留下一个墨点,李资谦脸色古怪,混杂着欣喜与哀伤的情感在胸中激荡了几息,方才重重吸一口气、吐出。 “可有遗诏?”伸手将笔放置笔山上,伸手将写了一半的墨宝揉成一团扔到一旁地上。 “有,崔思全太医说,放在书房。” “好!”李资谦向外走动:“你去让人找拓俊京将军、李寿、金仁存和李资德速速进宫,另外让我儿之美、公仪、之甫、之元代我去朝中各大臣家中拜访,通知之允回来,在家中留守。” “是。” 那人应了一下连忙就走,这权臣走出书房外,高喊一声:“来人,备车马,进宫!” 四周的奴仆下人走动起来,套着四匹马的车辆在他走出府门的一刻准备妥当,有人过来在车边跪下,这人抬脚踩在人背部上了马车,坐下的一刻,双手有些激动的微微颤抖,接连几个深呼吸方才压下心跳的悸动感。 马车在土路上留下一串车辙,轻微的晃动让他闭上眼,默默想着自己心事,到达宫门外的一刻,方才在下人的提醒下睁开眼,走出车厢,踩着人背走下,随即就看着一精悍的男子站在宫门外等着自己。 “拓将军。” “见过国公。” 两人互相拱手,相视一笑,两人是儿女亲家,又是一文一武,天生的政治盟友,是以前者不拿架子,后者也不谦卑。 “王的消息你知晓了?” “刚刚知晓。” “那好,诏书在书房,你我当取之。” 走动间,三言两语间将消息与其共享,拓俊京眼神一亮:“甚妙!如此恭喜李国公了。” “同喜同喜。” 眯眼笑着的李资谦走路都带着风一般,有种重回年少之时的意气风发。 这一路上,宫中的侍卫、太监也不敢拦着,远处国王的寝宫有哭声传来,得到消息的王子、公主乃至朝臣都去了那边哭丧,是以也没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做他俩的绊脚石。 进入书房的一刻,那权臣眼睛一扫走去桌上拿起一盒子拆开,然后扔掉,跟着进来的拓俊京见状也连忙上来帮着一起搜寻,一个个木盒、纸盒被打开随着四条胳膊的动作飞去半空。 啪—— 啪—— 啪—— “没有、没有、没有!” 啪—— 李资谦一把将手中最后一个锦盒扔到墙上撞的七零八落,原本看去儒雅的面上扭曲:“该死,他到底将东西藏在哪?” “国公,你消息准确?”拓俊京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这一通忙碌若是没找到东西,那…… “崔思全那混蛋说的,他一直为那死人诊治,应该不会有错。”李资谦一脸阴沉,显然如今这般情况不在他预料之中。 拓俊京紧皱眉头:“那就奇了怪了,那诏书难不成还能上天不成?” 李资谦耳朵一动:“嗯?你说什么?” “我说,那诏书难不成还能上……”拓俊京掐着腰随口复述,猛然回头去看那边的亲家:“天?!” 两个文武之臣齐齐抬头向上方看去,房梁上,一黄布包裹的锦盒正放其上,阳光照入房中,望之好似有着金芒在闪。 “找到了!” 相同的话语从不同的口中发出,李资谦撩起袍子左看右看,想找个地儿爬上去,到是拓俊京果决,转头抄起桌案上的镇纸,挥手一扔。 啪啦—— 盒子掉落地上,两人连忙将其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我就知道,还好今日来了这里。” 当下拿着诏书去桌上,在其中添了几笔,随后投笔于地:“我看还有谁能和我家外孙相争。” 拓俊京凑过来开口:“国公,若是仁表继位,当交好周边各国,不然主少,难免为人所欺,尤其……” 手指向东方指了一下。 李资谦沉思一下,随即点头:“不打紧,齐国正在攻伐辽国,此时战事正紧,应该不会将目光放到我等身上……” 犹豫一下:“不过你说的也是,还是派人去通知一下为好,其国礼部杨朴曾来交善,想来也不会拒绝咱们的善意。” “善。”站在一旁的武将点头:“齐国悍勇,此时不易出现动荡,与其交好乃是善举。” 两人计较已定,又去除了心病,连忙离开这书房。 不久,王楷继位称王,随后有官员向着齐、宋而去。(本章完) 第995章 宋人的心思 季夏中,红霞铺陈西边。 车轮碾过夯实的土路,拐入少有行人经过的皇城前方,穿着精神,铠甲明亮的侍卫看着行来的马车连忙站直身子,高大的身形配上映衬着红霞的甲胄,显得整个人精神十足。 王黼迈步走下车辕,急匆匆的跟在太监后面走去御园,一路上,行来的太监宫女避让两旁,宫中侍卫也是低头向这现今最为得宠的大宋文臣致意。 本是天色昏暗之时,御园中却是灯火通明,提着灯笼的宫女每隔一段距离就能遇见一个,让这方天地笼罩在灯火之下,虽说比不得白日,却是一丝傍晚的气氛也无。 “臣拜见官家。” “自己起来找地儿坐,朕忙着呢。” 回廊水榭中,熟悉的身影正在对着水中的锦鲤挥动画笔,一条条神形具备的鱼儿跃然纸上,几片荷叶点缀其上,远处一楼阁画小,望去似在远方。 王黼见状丝毫也不奇怪,走去一旁石桌坐下,看看桌上摆放的鲜果,拿起一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眼睛一亮,看那边皇帝赵佶还在忙活,忍不住走过去观看,正见他最后几笔划完,一副锦鲤图跃然纸上。 赵佶直起身子,捏着笔,左右瞧看,神态满意。 “妙哉,此图!”王黼一捋胡须,摇头晃脑开口:“荷茎折腰处暗藏鹤膝描,叶脉勾金时忽现瘦筋体,此非黄筌父子可追其工,徐熙野逸难夺其艳。 远楼隐于天际,恰应‘丰亨豫大’之象;波痕皴若冰裂,暗合艮岳寿山之风,官家今日此画让臣知晓何谓写生之妙,不在鳞甲透绢,而在以帝王手眼,摄造化权柄也。” “谄媚!”赵佶回头用手点他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将笔扔给一旁侍立的太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章,哈了两口气,往下一压,算是落款完成,转身向着石桌走去:“一会儿你回去时带着,这画赐你了。” “多谢官家!” 王黼面上惊喜,本朝官家画、字双绝,不比那些成名的画家要差,更难得他乃皇帝,一般人求墨宝不得,只会赏赐给人,而被赏赐者,何人不是非富即贵,如何肯让其墨宝流传出去,是以在这市面上,他的画、字最是稀少。 “坐。”赵佶坐下,先是喝口酒水,继而连吃几个果子,方才看着落座的身影开口:“今日早些时候北边有消息传来,朕一直在思忖,叫你来,是想一起谋划谋划。” “哦?”王黼挑下眉头:“未知是何消息?” 赵佶右手抬起,伸着食指在空中向前比划几下,立马有太监小碎步跑过来,将一本文书双手递给他。 王黼接过,看赵佶模样说一句:“臣失礼。”,随后翻开仔细读起来,眉头时不时皱起,随后将这文书一合,沉吟不语。 点燃的烛火爆出一声轻响,赵佶等了两息,有些不耐开口:“如何,将明可有甚想法?” 王黼沉吟一下,小心翼翼开口:“官家,齐国南侵辽国中京,这……准吗?” “朕也有此疑虑。”赵佶“噗——”一口将鲜果中的种子吐去一边:“只是赵良嗣所言,传信的乃是辽朝中心向我大宋之官,定然不会有假。” “那就有几分可信了。”王黼面色兴奋:“官家,齐国若吞中京,则辽人五道已失其三,只余西京、南京两路诚无法与我大宋争锋。” 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以臣愚见,当速召泾国公童贯回朝,准备北上事宜。” 赵佶摸着下巴:“朕也是如此想,只是自去岁夏日斩了那方腊后,童道夫言东南方家余党猖獗,急切间难以脱身回来。” 神色犹豫一瞬:“是以朕也没有立时下旨意召他回来。” “会否是泾国公在养寇自重?” “不至于此。”赵佶摇摇手:“童道夫若想养寇,在西北不回即可,西夏人不比那姓方的能打多了。” 几只倦鸟啼鸣着从空中飞过,滑过殿宇不知去往何处巢穴安身。 王黼眯着眼睛思忖一瞬,陡然开口:“官家,臣听闻方腊造反乃是因为茶盐法,而泾国公竟然在东南为官家下罪己诏,将罪责归于陛下,此乃大逆不道。” “嗯?当真?!” 赵佶一愣,这天下的大小事务并非全都递送到他的案头由其裁决,更何况童贯所为之后并未禀报,这让他不由有种被亲信之人背叛之感。 “天下皆知。”王黼闭着眼,语气平淡。 嘭—— 手掌拍在石桌上。 “嘶……”赵佶脸色一变,连忙一边甩手一边开口:“传旨,让童贯快些回来,东南那地方选以能将继续剿匪就是。” “是!” 有太监应了一声,连忙跑去外面,王黼捻着胡须自得一时,随即又皱眉狠狠掐了下自己。 这嘴今日没有管住,到是给那死太监上了眼药,啧…… 视线在四周的太监身上掠过,这红极一时的权臣强自在心中哼了一声:不过一阉人,靠着官家宠信方才权倾朝野,如何与我等士大夫相提并论。 随即面色如常,又与赵佶谈论一会儿时局,天黑之后又被赵佶留下一起用晚膳,直到月上枝头方才出宫回家。 宋地传递消息非只一日。 当是时,北边的齐军在孟秋初之时,于名义上掌控了中京道全境,各处征战的军队在各自将领的带动下往回转去,而上京的朝臣、皇妃以及众人家眷,准备好车仗、侍卫,这才启程去往大定府。 而在东边,来自高丽的使者兴冲冲的跑入临潢府,随后被告知整个齐国的朝廷向着南边迁徙,又急忙忙跑出这地方,重新上马一路飞驰去往中京。 孟秋中旬,来自汴梁的诏书平平安安的送入童贯手中。 “回去?”高大魁梧的太监面色惊疑不定的看着前来传旨的太监:“如何会让洒家放下一切事务回转东京,可是出了甚事?” “回泾国公。”那太监看着自己等人中的传奇人物心中激荡,恨不得掏出一颗红心给他看,只是恭敬开口:“王左相与陛下言,方腊造反乃是因为茶盐法,而泾国公却将罪归于官家,乃是僭越行为,况,北方齐辽大战,听闻辽人中京即将全失。” 两件事颠倒一说,童贯眉头顿时拧成一个疙瘩,冷哼一声:“王将明……好!真好!” 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面往外挤字:“此番厚恩,洒家定然报答。” 嘴里不干不净的又骂了几句,方才冷静下来:“你方才说……齐国辽国打起来了?” “是,小的来时,确认消息是如此叙说。”“哦……” 童贯双眼不停左右游弋,随后停下轻轻点头:“那却是要回去不假,洒家的封王王还着落在这些辽人身上……” 沉思一会儿看着他几人道:“齐国如今攻克下何处了?” “中京大定府已经被其攻克,只是咱们探子回来甚早,如今所留不足十一之数,怕是最新局势并不知晓。” “麻烦。” 童贯一甩袍袖,有些烦躁的说了一句:“知己知彼方才能打仗,如今这齐国战力若何,拿下辽国多少土地,有多少穿甲之士一概不知,如何能领命?” “这……”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一时间答不出来,也不知哪里说的不好惹的这位大太监恼火。 童贯焦躁,来回踱步:“洒家就说战起之时不能一问三不知,如何没人听咱的。” 那边东京来的人都是低眉垂头,不敢接话,等着这泾国公做出决定。 “你等先下去,洒家若要回去还需布置一番方好。” 那几个传旨太监自然不敢催促,当下躬身施礼,匆匆后退。 童贯在屋中烦躁,干脆叫了自家幕僚董耘,将要回京一事说了。 那幕僚捏着胡须寻思半晌,反问:“官家的意思学生明白,只是想问东家,恁是想回还是留在这东南?” “自然是要回。”童贯高大魁梧的身子走去上首坐下,一拍桌面。 嘭—— “东南之地有什么好呆的,就剩下临海几座军州还有看不清形势的蠢贼在流窜,北伐辽国却是能封王的。” “那就好说了。”董耘面上笑了一下,走过来轻声说着:“东家既然决定回去,这里不如就让王将军执掌,清扫地面,贼人即使有辽人的装备补给,覆灭也在须臾,如此恁还有甚好烦心的?” “……洒家烦的非是这个。” 童贯面上犹豫下,向外看了一眼,有侍立在旁的太监会意,走出这屋子,又将房门给带上,在外站定把守着。 他见下面人领会了意思,这才开口:“辽国之事已经定下无需再说,只一节,你随洒家常年在边境,自然知道夏人、辽人战力如何,那吕布如今鲸吞辽国三道,迅猛如虎,若是与我军起了冲突,不知该是如何是好。” “东家意思是……”董耘面上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官家定然记得当年我等攻破梁山之事,然那梁山怎么破的,你也知晓。” 董耘点头。 “洒家虽然不惧那姓吕的,然而两线作战还是费心费力,若是其恼怒我朝插手辽东,伙同辽人来攻,则北伐多生事端矣。” “原来恁地。”董耘面色恍然,想了下劝着:“东家在此枯坐也是徒劳伤身,不若尽快处理好东南之事返回东京,朝内不少人支持联齐北伐,恁只要如之前一般站在他们那边就好。” 童贯皱眉:“然则官家似乎并非想要联合齐国。” “此一时彼一时,去年官家还没北伐之意,今岁已经数次来信相询,如今更是传旨让东家回去。”董耘摸下下巴处的山羊胡:“官家心意当是已经转变。” 童贯眼神一亮,倏然站起:“不错,你说的对,洒家光是烦恼两线开战之事竟然忽略这点,不是先生提起险些坏洒家大事。” 董耘不敢居功,连忙谦逊:“恁是当局者迷。” “如此就好,若是齐国不来捣乱,洒家定能拿回燕云十六州。”童贯龙行虎步的走到屋子中央一展双臂:“届时我等雄踞燕云,说不得还能北望草原。” “说不得东家还能做一次曹操。”董耘在后谄媚的笑着:“将那吕布吊在城门楼上,想来此等功绩也匹配的上自称魏武了。” 房中响起童贯嚣张的笑声。 孟秋下旬,在东南一年有余的童贯决意北返,先是命王禀在此总摄军权,负责清剿方腊余党如陈箍桶、吕师囊者,又命辛兴宗、折可存、吴玠、刘延庆等人留下辅助征战,自己率着五万西军主力并八万河东禁军北还。 一路上,各部军兵四处抢掠,多有百姓遭劫,比及这伙北来的不对回去,东南一地已经糜烂不堪,纵然此处乃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也别想短时间能缓的过来。 …… 与此同时。 海风吹动山崖上茂密的树冠,沙沙的响声中,不时有海鸥在啼鸣。 “童贯那阉人离开了。” 抓着情报的身影快速跑了过来,庞万春原本白皙俊朗的面容晒得黝黑一片,左边脸上多了两道箭痕,那是与西军作战时候,被吴玠、吴璘兄弟在脸上留下得痕迹。 “当真?” 满面疲惫之色的吕师囊霍然起身,踩着林中的草地过去,一把将书信夺过来,仔细看了一番,面有喜色:“果然,那阴阳人离开东南之地,我等有几分喘息之机。” “吕帅,不若趁此机会反击?”庞万春在旁边跃跃欲试。 方腊被擒拿递解上京之后,他们这些残党的境遇并不好过,先是北面仇道人、方七佛被西军猛攻,两人拼死血战方才击退宋军,只是也没法子守越州,一直从山阴城退去上虞附近方才站住脚跟。 而处州的陈箍桶部,更是接连战死数名有分量的渠帅,于今年冬日跑入台州如今正同着吕师囊一起抵抗宋军攻伐。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可谓是苦宋军久矣。 “不可浪进。”吕师囊摇头:“你我都知其兵力减少,他等如何能不知?此事还要细细思量,去将石宝、厉天闰找来。”(本章完) 第996章 还是投了吧 “……霍成富死了,五日前,他在天台一带活动,宋贼折可存率领本部兵马,从婺州方向突然发动攻势,霍渠帅猝不及防,在野外与折可存相遇,短兵相接之下被其阵斩当场。” “如今天台一线,石宝兄弟在守着,那折可存打仗凶猛,我和石宝单对单,自忖谁和他打不输与他,偏生带着军队就打他不过……” “我来之前,越州方面传来消息王禀正在整军备战,越州方帅处应是也得了消息,这边想来辛兴宗那混蛋很快也会出兵仙居方面。” 夜色喧闹,虫鸣之声在外此起彼伏,飞虫扇着翅膀飞入军营中燃着的篝火中,爆出一个火,提着兵刃,穿着辽军甲胄的义军士兵走过地面,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随着身形的走动而远去。 中军大帐的帘子敞开,侍卫守在五丈之外,看着是否有可疑的身影过来,聚在帐中的几个身影,神色在厉天闰的话语声中阴沉下来。 说完话的大汉眼神有些迷惘,看着穿着一身绿色锦衣的吕师囊,好半晌才开口:“那死太监走的消息我也收到了,只是现在这个情形,对我军而言并不占优。” 微风从外吹入,火烛一阵晃动。 昏黄的灯火明明灭灭,坐在主位上的身影仰着头,靠着椅背半阖着眼睛,听完厉天闰的话,眼皮包裹下的眼珠动了动,好半天才沙哑着嗓子开口:“看来宋军的围攻即将展开。” “怕什么!”坐在对面的庞万春霍然起身,带着伤疤的脸上神情狰狞:“就算他等要发起攻势,也终是少了十多万人,比去岁不知好了多少倍。” 猛地扭头看着吕师囊:“吕帅,咱们这一年多来因宋军势众一直防守,此时不若拼上一把,只要能打退王禀……” “那死太监就该回军了。”厉天闰在一旁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神色有些疲乏的看着吕师囊:“吕帅,有句话末将一直想说。” 吕师囊将视线投在他身上:“说。” “前番小七南来之时,曾与他和刘赟、谢宁等齐将一起喝酒聊天,说我等在宋地成不得大事……” 庞万春暴怒,走前两步:“他放屁!他等梁山……” “让他说!”吕师囊陡然打断庞万春,看着厉天闰:“为何这般说?” “按照几个兄弟说的,我军有着不少缺陷,首先……我等直至此时都没有自己的工匠。”厉天闰微垂着眼帘:“一开始之时,我等势力膨胀太快,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扩军、抢城池,虽说有不少将领官员意识到问题所在,然而根本没人愿意缓下来,那时纵然有不少匠人在手,也不过是打些刀兵分发到士卒手中,少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制作战甲。” 看着庞万春想要说什么的脸,加重了语气:“哪怕不懂的情况下去尝试。” 那边的神射手沉默一瞬,随后走回去坐下,默然不语。 “到得如今,那些匠人都逃离了这东南苦楚之地,毕竟他们是手艺人,去了哪里都能吃上饭。”厉天闰攥着拳头:“再则,我等也没有人去训练军队,如今虽说在此也是苦苦支撑,然经过齐人训练的军队却不会如以前那般指挥不畅。” 吕师囊点头:“这点确实,那刘赟我以前也曾听闻,不过是教中武艺较高的兄弟,如今历练之下,已经能教授我军士卒将领如何作战。” “……只是大多数时候还是输了。” 庞万春叹口气,暴怒时的气势已经随着厉天润的话语消除下去,他只是心中有着邪火难以发出,倒并不是刻意去针对厉天闰。 “正常,我等所占军州民心不全是心向我军。”厉天闰面色不变:“宋军在此地不得人心,我等也未曾为其考量,如何引其为我所用?” 看着吕师囊呼出一口气:“是以我等没有稳定兵源,所来者,皆是受宋军迫害的百姓与绿林豪杰,一旦有了损失,往往补充不及。” 那边的两人默然无语,好半天吕师囊才站起身:“有些事情,确实积重难返,然而这也不是我等不与宋军抗争的理由。” 厉天闰张张嘴,吕师囊伸手止住他要说的话语:“我知你说这些也是忧心而已,只是现在要更多考虑的是如何击退宋军的进攻了。” “传我将令。” 两个领兵将领站起身,耳听着吕师囊洪声开口:“天亮之时,你二人率兵三千前往天台一带会合石宝,届时听方帅号令。” 看眼两人:“若是天台城不可守,则退往宁海,务必将宋军拦在明州之外。” “吕帅那恁……” “我自领兵镇守台州,仙居那边有陈箍桶,我亦会配合他守住着南边的阵地。”吕师囊看着二人笑了起来:“你等汇合石宝也不过八千兵卒在手,对上宋军可要小心谨慎。” “吕帅才是。”厉天闰、庞万春对视一眼:“我二人领兵外出,恁这里人手更少,只谭高、卫忠在此可让人不甚放心。” “处州、温州两地的宋军比之婺州、越州要弱一些,你等那边才是其主攻方向。”吕师囊摇头:“谭高、卫忠二人本事不差,应对这边的敌军没甚问题,反倒是你等要多加小心。” 沉默一下又开口:“若是可能,不妨说动刘赟等齐军将领出战。” 庞万春、厉天闰眉头一挑:“拉人下水?” 后者摇头:“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纵然刘赟与那谢宁愿意领兵,齐军依然是在万里之外。” 吕师囊抿抿嘴:“最少有个香火情。” 厉天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点点头,三人又说了几句,方才各自回营帐安歇,只是各自都有心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台州三万人分成两部,陈、吕二人带着两万余兵守中南部,三个猛将带兵八千守着北边通向明州的门户。而三州之外的宋军则是如吕师囊所料,由王禀挂帅,集结了两万西军与六万东南本地厢军、乡兵,正准备以王涣部从杭州对越州发起进攻。 这一年时间里,越州一直是与宋军抗争的前线,为后面的明州铸起一道城墙,然而如今这道厚实的墙壁有些削弱。 而身为百姓的明州人,也并不都愿意接受这样一道城墙的庇护,不少有头有脸的家族跑出这里,逃去被宋军夺回的土地上坐等其光复军州,期望有一天能回到自己家中继续过以前的日子,做大宋的子民。 直至听到童贯回军,王禀掌权,有些人动了心思,这大宋的官位就这些,方腊造反杀了一批,虽说现在已经补全,但这越、明、台三州不是还有不少空缺吗?自己不谋高官位置,寻个县尉乃至是军中一个小官儿总是行的吧? 察觉到可以上下其手的富绅官员不由齐齐聚集在杭州,投机者、抱有为大宋鞠躬尽瘁的年轻人开始频繁在衙门、军营中出入。 越州。 宽敞的城门,空旷的城内街道,一切都在变得不同,持着刀枪、穿戴皮甲的士卒随处可见,有青壮被人揪着,拉去一旁的队伍中,驱赶着去搬运石头、木材运上城墙。 萧条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闭紧门窗,面有菜色的百姓躲在门窗后面,顺着微微开启的缝隙看着外面跑动的义军身影,手中麻利的将菜刀与木棍棍棒结实,做成长杆的兵器。 自从越州被打下来之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紧张了,接下来无论谁输谁赢对他们这些百姓都没什么好处。 命,还是要靠自己来保。 城池最中间,原本的衙门所在,气氛热烈,这里城里聚集着义军剩余的将领,不少人正在口沫横飞的咒骂着王禀,外面有人带着军情进来,又是一阵女性亲属与祖宗十八代的登场。 坐在主位上的两道身影,一个一身道袍的仇道人,一个穿着甲胄的方七佛,正坐在位子上听着下方咒骂的话语,脸上阴沉沉的没有表情,陡然间拍了下桌子。 嘭—— 嘈杂的声音静了下来。 “骂什么骂,骂能把姓王的骂死老子早就一日十二时辰不绝口了。”方七佛吸了口气,转眼看向面相儒雅、身材却魁梧的男子:“王寅,城内的布防还是要你来操心,先将城内的青壮集结起来,手段不要太强硬……” 几句话的功夫结束了这场议事,方七佛与仇道人则是起身在众将的行礼之中去往后堂,门扇随着二人的动作关上,有亲兵站在外面把守。 光线通明的屋内,早有人等在这里,身材消瘦的娄敏中见着二人进来,连忙起身见礼,最近义军情势不妙,使得他们这些后方的人也坐不住屁股下那把椅子,火烧火燎的跑过来。 “明州的形势也有些不妥。”没等着落座,娄敏中吸口气述说着苦楚:“这段时间靠着寻到的粮食、药草与齐国换来的兵甲已经尽数发放下去,只是接下来确实再难以凑出财货与齐人交易了。” “一年的交易也不过四五次,一次运来的兵甲也不过三两千,现在我等有甲之兵约两三万,听着似乎很多,然分布在三个州中,一个州也就万把人左右,加上损耗、战死未来及收回的,如今能有一万三、四已经是顶天了。” 方七佛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沉重:“如若是断去交易,接下来每战一次我等都要少一部分甲胄,而宋军现在有朝廷支持,兵甲不缺、攻城器械不少,打下去……” 吸一口凉气,威严的脸上带着不甘。 “撑不了太久。”仇道人平缓的声音在他之后响起:“自山阴之败,军中现今士气低落,前段时日霍渠帅又战死,可谓是在不高的士气上又洒一把严霜。” “恁地说,接下来若是再败,我等就只能放弃城池,转入民间与宋军周旋了?”娄敏中捏了捏拳头:“若是如此不若留取有生力量,等齐国的船只过来,让他等带咱们去往北地,前番阮将军来时说过,齐国正在攻打中京已经吞下几座城池,我想……” 对面吃惊的眼神望过来,这左丞相往前靠了靠:“若是这里不足取,那不若跳离这死地,说不得反能盘活这盘棋。” “这……可……”方七佛嘴唇蠕动一下,颓然叹口气,反对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从来都是方腊心腹,自方腊死后也一直抱着为其报仇的心思在与宋军交战,一年到头不断的征战,打又打不出越州,反而在前两月丢了半州之地,义军这边又不像那边宋军有那么多军队可以轮换上阵…… 着实是累了。 “贫道没有意见。”仇道人的目光平和,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论起熟悉来,贫道早年还同尚是梁山之主的吕布打过交道。” 娄敏中呼出口气,目光看向方七佛,这位当年的永乐朝大将军面上踌蹰,嘴角肌肉扯动几次,终是点头叹息:“能活着,谁想死,只是齐国每次最多只来五艘战船,容纳有限,谁走谁留?” “此时就没那般多的讲究了。”娄敏中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方帅在这越州最少要抵挡住一月时间,下月初齐军水师才会来,到那时刘赟等人都会撤走,之后估计也不会再来,咱们就在那时请他们带人北去。” 方七佛、仇道人先是为此言吃了一惊,随后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仗打到这份儿上,就连他们这些领头人都没了信心,如何能让只是前来帮忙训练军队的刘赟等人对他们抱持期望。 “二位既然同意,那我现在即刻去往台州寻找吕帅。”娄敏中站起身,瘦弱的身子似乎一下子干劲儿十足:“他那面有着石宝、厉天闰在,阮小七若是要搭把手,定然要带上他二人。” “使得。”方七佛、仇道人有了退路,陡然觉得身上担子轻松不少,面上神情也随之而变:“辛苦左丞相。” 娄敏中摆摆手,连忙带着一队侍卫向着外面跑去,一刻不停的南下找寻吕师囊,放下重担的方、仇两人则是走上城头鼓舞士气,齐军来这边还要段时日,若是在此之前被宋军打垮,那才是没地方哭诉。 宋军集结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增快,南下的娄敏中刚刚出了越州,王禀悍然出兵,以王涣为先锋继续攻略另一半越州城池。 中部,折可存、吴玠吴璘兄弟攻天台,下方刘延庆刘光世父子兵临仙居,一时间,东南的战火再次燃起,恐慌、不安、焦躁的情绪在义军之中传播。 而在海上,五艘船只正挂起风帆,一路南下。(本章完) 第997章 围剿 季夏下旬的天台,折字旗帜与宋军旗帜从北、西两个方向过来。 无数穿着绯色衣服的身影踩着深褐色的军靴迈过干燥的土地,飘红的旗帜附近,穿着一身皮甲的指挥使举着长枪呼喊,随后成百上千的声音蔓延喊起,两个方向各八千宋军步兵分作数个方阵层层推进,厢军推着车辆跟在两边,护住里面的乡兵与西军。 层层迭迭的身影,涌动的人头前方、左右,穿着一袭军衣的厢军是用来消耗对方箭矢、体力乃至胸中那股战意的,之后是土军和弓手,这些由巡检相县尉统辖的地方部队虽说也是难堪大用,却也比厢军要能打一些。 之后才是排列成阵、更加凶悍些的乡兵,这些人是按户籍丁壮比例抽选或募集青壮组成的地方民众武装,因为都是同乡同村之人组成的,反而更聚凝聚力,在这东南路剿匪之军中的地位已经是仅排在西军之后,倘若是河东、河北禁军未曾离开,也不过与他们在伯仲之间。 最后才是西军的阵列,折可存的旗帜飘扬在军中,做为河东第四将,麾下的士卒大都是常年随着他在西庭征战之士,算是难得的百战之师。 浮沉在他们脚下飘扬而起。 浩浩荡荡总共一万六千兵马,包括厢军、土军、乡兵在内的各种队伍旗帜纷乱迷人眼,在这片明媚的天光下缓缓行进,西军队伍还有着几百匹战马,一身银白铠甲的折可存骑在马背上,精悍的身形微微晃动,看了看斥候刚刚传递过来的情报,微微皱起眉头。 “贼兵全部缩在城内……” 情报上的内容看起来让他有些呲牙,天台城附近的贼将他也熟悉,一个叫石宝、一个叫厉天闰,两个都是武艺精熟之辈,但说到领军打仗就差了些,经常被他以逗弄就跑出城与他浪战,吃了几次亏都没能改了这毛病,如今日一般全都缩在城内不出,当真可以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这段时间的烂仗让他这曾经在西夏挣命的将领有些腻味,偏生此处就如同一个泥潭,想要脱离却偏偏脱离不开,现在算是看到些许希望。 可别让洒家在这个时候坐蜡…… 他想着。 身旁有将领凑过来:“将军,贼将不出城,咱们这点人手强攻的话有些得不偿失。” “那就不攻城,谁说碰上城池一定要打的。”折可存将手中情报向旁边一递,亲兵拿在手中,掏出火折子凑近,火苗燃起之时松开手,那点纸条在空中燃烧着向下飘落,领军将领的声音继续在空中说着:“堵住西、南两个方向,莫要让贼兵与中部临海的贼人连起来,再于城东布置一千五百人马引诱他们,老子倒是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能忍得住!” 传令兵随即飞奔而出,军令传递而出,大军转向而动,延绵的军阵之中,不时有人发出叹息的声音,而到了外围厢军处,尽是一片松气之音。 …… “娄丞相,为何不让我等出击?此时宋贼远来,趁着他们行进给他来一下狠的,正好挫动他们锐气。” 石宝穿着一身黑色细鳞甲,在屋中有些急躁的走着。 厉天闰、庞万春坐在一旁,看着对面的娄敏中面露苦笑,开口劝着这福州出身的汉子:“石将军悍勇,只是此时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 微微一停,这个瘦弱的文人站起来,捻着胡须走动两步:“这次宋军行动这般快速,我以为有些不同往日。” 庞万春在旁边有些不明所以:“可是那死太监都离开……” “我就怕是因为他的离开产生的变化。”娄敏中皱着眉头,看向几人:“往日他在的时候,宋军虽说也在出力作战,却未曾有如今这般的果决,似乎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一般。” 停下的身影站在三人中间:“所以我猜测宋军那些西军来的将领不耐烦了,恰好领军的是王禀那个与咱们有仇的,在他威逼下,今次宋军的攻势怕是不似以往那般,如今压力最大的怕是方帅那里……” “也就是说,我们这里只是个牵制?” “牵制也可以变为突破点,这也是我拦着各位将军的原因,我等战线过长了,当收缩起来帮着方帅守下越州的。”娄敏中皱着眉,陡然叹一口气:“最糟的是我还没有与吕帅说及撤退之事,如今宋军……” “报——” 一句话没说完,外面有斥候报过来,单膝跪地抱拳:“宋军转道南城,北面之军看样子是要往西而行。” 屋中的几人面色顿时大变,石宝带头跑了出去,站在城墙上朝外瞧看,五里之外的身影连成一片。 “去探!”娄敏中霍然转身:“我要知道宋军要做什么!” “我去!来些人跟上!” 庞万春叫了一声,转身向下就跑,数队斥候在他呼喊声中连忙跟上,朝着城外而去。 …… 轰—— 轰—— 石块在空中滑过抛物线,狠狠撞击在城墙上,仙居城头上,顶在前方的士卒将身子窝在女墙下方,轰鸣声之后传来的震动让不少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射——” “还击!” 将领的声音在天空下回荡,持着长弓的射手陡然起身,一片箭雨腾空,向着城下坠落,城头摆放着的五架床弩转过一个方向,有人恶狠狠的砸下机括。 嘭嘭嘭—— 弦音接连绷响,五道黑影成横排向下飞去,下方,推着云梯、或举着盾的宋军厢军几乎是下意识的趴在地上,长矛般的弩矢直接钉在云梯上,下一瞬碎裂破开,余势不减,直扎入下方土里。 有的弩矢正对着士卒的脖颈,只听一声轰鸣,一颗脑袋向前蹿出丈余,落在地面向前滚动几番方才停下。 厢军的队伍停滞一下,瞬间爬起,转身就跑,他们这些地方部队何时有过死战的觉悟?又不是打顺风仗,意思一下就行了。 宋军阵中,做为主将的辛兴宗伸手用马鞭向前指了一下,一脸淡然的开口:“喊话让他们回去继续攻城,违令者就地处死。” “将军有令,前部军……” 身旁立刻有十余个传令兵上前喊话,宏亮的声音传遍战场,然而那边退却的身影没有丝毫停留。 刘延庆带着儿子站在前边,刘光世转头看着中军处升起来的旗帜,随即走向父亲身边:“爹,中军举旗下令射箭。”“那就下令啊。”刘延庆脸也没转,语气漫不经心:“中军传令过来你和我说些什么。” “可……”刘光世年轻的脸上犹豫一下:“他们都是自己人,这样……”,歪着脑袋皱着脸:“有些不太好吧?” “自己人?”刘延庆嗤笑一声,先是吩咐一声:“传令射箭,阻止他们冲阵,让人配合喊话,让这些怕死的囊种滚回去。” 传令兵嘶吼着向前奔跑发出叫声之时,这才回头看着自己儿子:“一些贼配军、反贼投降过来的人你将他们当作自己人?这两年你怎地年岁越大反而越发的长回去了?” 视线中,箭矢从宋军阵中发出,密密麻麻的覆盖天际,升到最高空时坠落下来,一阵鬼哭狼嚎在阵前响起,本是冲向自己人的厢军被逼无奈又开始反身回跑。 “记住了,自己人只是你爹我还有你兄弟,哼,若不是你大哥早死,现今也不用我来和你说这些个浅显的道理。” 战阵中,刘光世低下头,手上微微用力,却是没话可说,兄长活着之时,一直是父亲最得力的副手。 “你也下去准备吧。”耳中刘延庆的声音继续传来:“今次节帅下令要将台州、越州光复,此乃你我父子立功的好机会,能否官复原职,就看今趟了。” “知道了,爹。” 刘光世沉着脸点点头,催着战马往前走了两步又下意识的拉住,后面年长的父亲余光看着,一皱眉:“怎地?还有何事?” “……孩儿只是不解,节帅为何一定要在此时发起总攻,分明太傅在时是在慢慢给他们放血,换了王帅上来,如此轻易的改变太傅的策略,为何没人反对?” “此一时彼一时。”刘延庆打断他的话,策马走到他身侧,轻声开口:“太傅下面这么多人,为何要用王禀为帅,为何不用刘镇、杨可世?他不知道王禀有丧子之痛?” 刘光世眼珠动了动。 “太傅什么都知道。”刘延庆也没留关子让他自己想:“只是你看太傅乃是奉旨回京,这说明是官家等不及了,是以现在必须要尽快结束战事。 王正臣此人虽说死了儿子心有怒火,然而也正是如此,他才是最想将贼兵击溃的人,他又是沙场老将,不会突然失智,就算他有了问题,下面的各军指挥也不是死人,会接受不合理的军令,自然他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懂了?” 看眼儿子若有所思的样子,顺手拍了他下,:“懂了就滚去阵中,一会儿等中军命令。” 天光之下,石弹在天上呼啸滑过。 下面,厢军组成的军阵正来回跑动,前方仙居城上箭雨落下往回跑,后面本阵宋军弓弩手射击之下又踉跄着返回来,如是几次,这些胆小怕事的也终是红了眼眸。 “入娘的,拼了!” “往城头冲!后面那些更狠!” “杀上城头还能活,冲啊——” 仅剩一千两百余人的厢军顶着压力往前跑,后面辛兴宗看着这些烂泥终于开始往墙上糊,抬起手向前一指:“传令前军,向前移动,准备攻城。” 咚咚咚—— 战鼓敲响,刘延庆、刘光世相继发出命令,列着整齐队列的军队在指挥下开始前行,脚下的土壤震动而起,扬起的烟尘逐渐盖住身形。 城头上,穿着一身皮甲的陈箍桶面色沉着的看着下方汹涌跑来的厢军,又听闻战鼓激昂的鼓点声,转头向着旁边喊了句:“将床弩调高对准后面宋军主力,那些厢军放他们近前。 让下面的人将石块、擂木备好,准备接战,准备接战!” …… “杀——” 箭矢从空中落在盾牌上,石块弹了出去,呐喊声中,斜举着的盾牌翻起,没了遮挡的宋军士卒疯狂的扒着云梯呐喊着向上攀爬,石块、木头雨点般落下,有人惨叫一声掉落云梯,更多的身影用盾牌遮蔽着身形爬了上去。 “倒滚水!” 王寅站在城头大声呼喊,当下数十名义军的壮汉跑去篝火那边,两两一组挑着木头将冒着热气的瓦缸抬起,口中“嘿呦,嘿呦,倒——”呼喊几声,清澈的水劈头盖脸的浇灌下去。 “啊啊啊——” 更多的惨叫声在城墙下方发出,被热水淋到的宋军惨叫着跌落下去。 天空,石弹抛飞过来,分段管理城墙防御的义军将领高喊着“躲避!”的命令跑去女墙下躲着,轰鸣声中,有适才挑着热水的人被石头砸成肉糜,血沫、碎骨连着瓦缸的碎片崩了周遭人满头满脸。 王寅弯着腰,看着那边的惨状眼中波澜不惊,更惨烈的杀戮他在一年前就经历过,如今这等场面已经不能让他有什么动摇,吸口气站起:“上竹竿!自由抛射——” 躲在后方的身影顺手从城墙道上握住削尖的竹竿,等着斜指向天的射手放出黑压压的箭雨,随后一起用力往前跑两步,狠狠挥出手臂。 下方一道道跑动的身影持盾,如潮水一般狂奔而来,越过脚下厢军的尸体,进入一箭之地,便是噼里啪啦的箭雨射在盾上的声响,还在颤抖的箭杆掉落在地面,放下盾牌的一瞬,瞳孔陡然一缩。 “规避——” “闪开!” 带着尖啸的竹竿从城头抛落下来,带着颤抖的竹竿“哧——”扎入泥土里微微颤抖,有人惨叫一声被钉死当场,尸体被竹竿撑着不倒,也有人捂着伤口哀嚎不已,周围密集的脚步声依旧不断,带着轰隆隆的震动,向前奔跑而去。 砰砰乓乓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城头上有人爬了上来,王寅在后看着顿时血丝爬上眼底,宋军士卒狰狞的样貌清晰起来,他往前两步,一把抄起一杆竹竿做的标枪,用力投掷过去,将城投士卒砍退的身影顿时被投掷带起的巨力冲出城头,惨叫着掉了下去。 “兄弟们!将这些上来的鸟人剁下去!” 感受着空中传来声音中带着的愤怒,义军的士卒握紧了刀柄、枪杆,城头呐喊的声音停顿的一刻,蓦然发出大喊:“剁他们下去!” 排山倒海般的声音在城头响彻,反映着天光的金属颜色亮起,无数的热血抛洒在这城上城下。(本章完) 第998章 各有各的难处 西面,宋字大旗卷动,一个个膀大腰圆的鼓手奋力敲打着战鼓,额头因用力震离飞出的汗珠滴落地上。 前方中军的西军士卒穿着甲衣、持着刀枪,一身铁甲,脸上泌有汗珠的王禀坐在马背上,腰杆儿挺得笔直望着远方的动静:“传令王涣部,在北城施加压力,再命王渊收着些打,多用旋风砲轰城,让城内的后备兵力往北聚拢。 传令厢军,必须在今夜之前将地道挖好,若是有差池,就都上岭南给本帅喂虫子去!” 传令的士兵骑上快马奔跑出去,宋军缺少能上战场冲杀的战马,然而这种用来传讯与运输的马匹也还是有的。 传递的信息朝着战场前方而去,架在空地上的旋风砲发出咆哮,带有棱角的石头飞上高空,极快速的朝着城头砸去。 城墙上下血腥气蔓延,呐喊厮杀的身影在方寸之间纠缠一起,不时有人喷洒着血液倒下去,后方的同袍踩着血水冲上来,再次杀作一团。 焦灼难耐之时,北面城墙上的乡兵陡然撤了下去,第二批杀上的西军紧接着而上,将他们替换下来,养精蓄锐的士卒硬生生将城头杀出一个个豁口,代表着求援的双兔旗帜在城头竖起。 盾牌与兵刃在双方的挥砍下不停发出碰撞的声响,经验远比义军丰富的西军悍卒让城墙上的防守方猝不及防,一颗颗带着火星的球状物体飞了过来,刺鼻的浓烟在城墙上蔓延,顺着风势刮去后方,一片咳嗽的声音响彻城头。 随后穿着绯红衣甲的身影突破浓烟,悍然杀上城,缺口在城墙上逐渐扩大,红色身影混入黄色的人群中,兵器的金属交击声,厮杀的呐喊声,濒死的惨叫一瞬间沸腾起来。 钱振鹏与对面一员宋将凶狠的碰撞几下,那将身体结实,力道凶猛,上身微微一晃“啊——”一声嘶吼,合身冲过来,铁条般的手刀猛的一劈。 嘭—— 盾牌前举,迎面砍过来的刀锋在盾面上留下几道裂痕,钱振鹏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稳下来,咬牙硬顶的同时,他手中长刀对着那宋将捅了过去,鲜血从肩膀甲胄破损的地方涌出,对面的西军将领顺势微微侧身,强忍疼痛,挥臂。 嘭—— 盾牌砸在钱振鹏侧脸,顿时脑中如同开了个戏班一般,各种声响次第而来,超过七尺的汉子顿时打横摔了出去,一头撞在地上轻微弹了两下,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间战场上的嘈杂声都消了去。 随后一刀剁下,没开锋的刀口狠狠砸脸侧受到盾击处,一声骨裂响起,继而有粘稠的鲜血从钱振鹏眼鼻口中流出。 “老钱!” 后方杜微正领兵来救,见状嘶吼一声,看那将抬头,抖手就是一飞刀,那边宋将勉强侧身,闪过飞刀,手中手刀一震:“无胆匪类,大将苗傅在此,过来受死!” 而在这段城墙的两侧,不断有穿着绯红战袍的西军将领跳上城头,城头上厮杀的义军将士顿时面临巨大压力,接战片刻就有人在高声大喊:“敲响金钟,求援,求援!!” 然后空中响起示警的金锣声响。 与之相应的,战鼓在城下敲响。 军阵之中,王涣看着城墙上不断上去的身影微微偏头:“传讯大帅,北城这边压上去了,只是不知能在城头坚持多久。” 身旁的传令兵立马飞奔而出。 无数的声音汇集一起,围绕着城池这方天地。 义军大纛之下,方七佛一身银甲,带着范阳笠拎着大刀在城头走动嘶吼,目光死死盯着能看到的战场每一处,四面城墙不断有传令兵将消息传递过来,不论消息好坏他都会看上一眼。 从方腊被俘到现在,义军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不少老兄弟故去,也有新的人加入,纵然被宋军割肉放血也从没一刻让他这般急躁,攻防战打了近两个时辰,城下的军队依然井然有序的攻打着城池,他脑中一直在盘算如何将这城池保存下来。 以前童贯在的时候,王禀还有个缰绳被拉着,如今那太监一走,这厮没了缰绳束缚,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 “入娘的,这亡八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狠狠挠了挠头发说着。 …… 马蹄声单调响起。 一名宋军斥候挽弓射出一箭,策马回转的一瞬,一只箭矢突兀的从后面射过来,穿过脖颈的箭头带出一篷热血,整个人从战马上飞出三尺,重重砸在地上。 毫无神彩的瞳孔中,一道穿着劲装的身影抓着硬弓骑马跑来,一把拉住那匹战马,回头看向跟过来的五道身影:“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庞将军神射。”有士卒称赞一下,随即咽下唾沫看向不远处已见雏形的军营:“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这里这般近……” “早就被看着了。”庞万春哼了一声,面上的笑容因着两道箭伤看起来有些狰狞:“确实该走了,里面的宋贼正在集结人马出来。” 说着话,一手勒着缰绳,将胯下战马转过头,顺势牵着战利品:“走,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左丞相。” 其余士卒胯下皆有马匹,手中多余的缰绳是庞万春适才射杀的宋军斥候,战马掉头之际,后面马蹄声音响起。 马蹄翻飞,一溜黄土顺风飘上天空,庞万春转头窥看,他视力好,目光较一般人看的远,看着烟尘扬起的规模已经估算出差不多有百十人之多,再凝神看清策马冲在前方的两道身影顿时瞳孔一缩,脸上伤痕有些隐隐作痛,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这两个厮鸟竟然在此。” 后方奔出防御之所的身影中,赫然有一对身形面容相似之人,正是在他脸上留下伤疤的吴玠、吴璘两兄弟。 “将军恁说谁?”几个士卒没听清,看他转头也回头去看,只能看见数不清的黑色身影在尘土中骑马而行。 “没什么。”庞万春面无表情的转头,伸手打马一鞭子:“走走走,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快些回去。” 身旁跟着的士卒见后方人多,早就巴不得快些跑,当下也不多言,只是一个劲儿的催马而行。 他等本来就离着宋军有段距离,身上又只穿着布衣劲装只带弓矢与一把护身长刀,轻装简行之下,比之后方的宋军骑兵要快的多,当下抢在前头跑入天台城中。 “别追了。” 前方年轻的身影举起手臂,勒住缰绳的同时发出命令,急促的马蹄在一道道拉紧马缰的动作中减缓,停住。 “入娘的,这些贼子跑的倒快。”年轻的吴璘脸色悻悻,有些不甘的拍了下大腿:“下次见着他们,定要一人一枪都扎个窟窿出来。” “别发狠了。”吴玠听兄弟说的好笑,拨转马头,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跑的快是这些贼人的看家本事,咱们如何追的上。” 周围的骑兵爆出一阵笑声。“恁地斥候就白死了,唉……”叹息中,年轻的弟弟有些可怜自家丧命的同袍。 “他们忠于国事而亡,也算是死得其所。”吴玠叹息一声,回头看看城池,哼了一声:“若不是咱们人手都在南北两面,就算兵力持平洒家相信折将军也会立时攻上去,可惜……” 一抖缰绳:“把死去的弟兄带回去好生安葬,咱们走——” 百余战马奔腾而起。 旌旗在城池上方舒卷,驰入城池的身影甩镫下马,庞万春步履匆匆的跑入衙门,看着几个回来的斥候正在向外走,随即走进去,从桌上拿起水壶灌了一通。 “呼——”抹一把嘴上的水渍,这外号小养由基的汉子开口:“宋军在扎营、安排防御,看样子是要防堵咱们。” 屋中,娄敏中、石宝、厉天闰面色都有些沉重,听着他开口,瘦弱的身影思索着开口:“适才回来的斥候也是如此说……” 顿了一下,娄敏中摸着胡须:“你查探的是西边,他们去了另外几个方向,只南面、东边有宋贼身影,北城却是一个人影也无。” 庞万春皱眉:“围三阙一?” “不像。”厉天闰摇头接话:“斥候说,东面只有一两千人,明显少于西边与南面,也不知是为何,私以为是陷阱,但……” 歪下脑袋:“想不通啊。” 门外知了的叫声在阳光照射下陡然提高音量,石宝有些焦躁的起身:“这还不简单,出去打一仗什么都知道了!” 使劲儿一拍桌子站起:“我打先锋,给我两千人,我去攻打东边的宋军。” “石将军稍安勿躁。”娄敏中吸口气安抚着他:“情势不对,贸然出击怕会中了对面宋军的计。” 厉天闰也是连忙劝着:“就是,之前吃的亏还少了?” “嗯……唉!” 石宝张张口,陡然叹息一声坐下,拍了拍桌子:“我只是憋闷,咱们这边好歹也有着八千人马,外面宋军不过万余,还有不少是一点用没有的厢军,这……唉!” 一句话没说完,也知自己说的是废话,又拍了下桌子,愤然不语。 娄敏中皱着眉头思索,然而他非是以军略见长的人,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得开口:“如今情势,以我愚见还是以稳妥为主,咱们守好这城池,另派出斥候去越州与南面,看看方帅与吕帅的情况,宋军大举来攻,他二人定然是要面临敌方主力。” 其余三将庞万春险些被吴家兄弟俩射死当场,对那两兄弟多少有些头疼,另两个这一年与折可存周旋处在下风,也是气弱,闻言三人对视都没个准主意,犹犹豫豫半晌,各自叹口气:“就依左丞相所言。” …… 视野在黑烟中时断时续,刺鼻的气息让人涕泪横流,激烈的厮杀在前方还在仙居城上持续。 杀伤城池的宋军不停冲击着城头防守的义军阵型,刀锋、枪林落在人身上,血泊蔓延,陈箍桶拿着一把手弩,一边用湿布遮住口鼻,一边不时对准远处的宋军射去。 他们上方不断有箭矢、石头交织飞过,每个人都在歇斯底里的厮杀,对落下的物体浑然不在意,每每在双方的队伍里绽放出血。 “右段、四,快去增援。”陈箍桶一弩将一个宋兵撂倒在地,转头大声嘶吼,随后又淹没在厮杀的巨浪里,他身后只有一两百射手相应,“杀——”吼一声奋力射出一箭,随后换上刀枪,奋力杀了过去。 城头的混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突破上来的宋军用盾牌挡着身子撞过去,后方,拎着长刀的刘光世露头的霎那,跳了起来,年轻的身体蹿上城墙,仗着自己甲硬,接连砍翻三人,顿时清出一个缺口,他看着前方薄弱的枪林大吼一声:“机会!快上——” 交替上来的宋军士卒打偏长枪,目光凶戾的盯着前方的义军士卒,不远处跑来的射手“啊啊啊——”怒吼着,挥动兵器杀了过来。 盾牌遮蔽,刘光世身后有亲兵跟上来,他反手就是一刀,刀口抹过对方脖颈一侧,鲜血喷泉一般滋射出来,带着辽军皮盔的脑袋翻向一边,连着皮肉挂在身上。 “啐——一帮没明日的还敢反抗!” 嘴中说着嘲讽的话语,在父亲面前小心谨慎的年轻汉子,傲慢的扭动下脖子,转动一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视野的远处,有烟尘在空中卷起。 “指挥使,别愣啊!” 身旁有人爆出喊声,让适才凝视远处的刘光世陡然回神,余光看着远处有人正抬起手,随后不假思索的蹲下,不足两息的功夫,一道黑影从头顶飞过,顿时吓得他一身冷汗。 “可惜……” 陈箍桶拍了下大腿,随后舔舔干裂得嘴唇,看着烟尘扬起得地方,神色终是轻松些许:“终于来了。” 而在城下,辛字大旗下方的将领看着跑过来的斥候,骑在马上弯腰一把拎着对方到空中:“你说甚?贼兵增援?谁的旗帜?” “吕……吕师囊的旗号。”斥候双脚在半空踢腾:“大约有万余人,前军是谭高与卫忠两个贼子。” “这撮鸟……” 辛兴宗手一松,那斥候“哎!”一声从半空掉落,踉跄一下站稳。 “传令……”马上的将领从口中挤出两个字,停顿一下恶狠狠的低吼:“城头的军队撤下来,后军变前队,给洒家迎上去,杀退贼军!” 令旗在空中挥动,退兵的金鸣之声在城下响起,城头上的义军顿时士气大振,嘶喊着前冲。 占尽优势的西军将领发出不甘的嘶吼,大喊一声:“撤——”,翻身从云梯向下退去。 天地色变,锋线转移。(本章完) 第999章 夜袭 第999章 夜袭 “喝啊!” 城头上,听闻金锣声响的刘光世嘶吼一声,带着缺口的长刀从口腔插进对面人的脑袋,一脚将死尸踹飞,带着鲜血的刀身拔出,猛地朝侧旁扑来的义军射手面门挥下,带着黄白粘液的鲜血噗的溅到他脸上。。 眼看着躲藏后面的陈箍桶再次举起弩弓,只得不甘心的喊一声“走!”,翻身下去之际,箭矢、石头、当作标枪的铁矛、长枪不要命的飞下来,惨叫声不时在城下响起,然刘光世落地左闪右跑成之字型的跑着,愣是没挨上一下。 “快保护我儿!”前方有些低沉的嗓音响起,数名持着大盾的士卒涌过来,盾牌斜举遮蔽的一瞬,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箭矢堆满地面。 嘭—— 咔—— 有盾手踉跄后退,盾牌内侧,一枪头戳出,差点连人带盾将人串起来。 “快走——” 刘光世等声音一停,起身没命的向前跑,那些盾手持着盾牌一边后退一边挡着射来的箭矢,偶尔有角度刁钻的细长黑影从缝隙落下,随后响起一声惨叫,捂着腿脚的士卒倒下瞬间,落下的箭雨覆盖下来,瞬间被钉死地上。 “爹,怎么回事?呼呼……是不是贼人援军?”刘光世喘息着跑到刘延庆身前,一手拄着刀一面发问。 “知道还废话。”刘延庆见儿子安全,心中松一口气,自长子身死,他就只能尝试着培养这个次子,若是折在此处,那他刘家的官运基本可以宣告提前终结了。 转身让亲兵将自家儿子的战马迁过来,刘光世板着马鞍骑了上去,耳中听着父亲的话语:“节帅命令,我等做为后军阻止贼兵追击,你准备一下。” “就城内那些撮鸟还敢追出来?”刘光世勒着缰绳,伸手从得胜钩上绰起铁枪向着那边的城池一指:“一群没卵子的腌臜泼才,只敢缩在城内,如何敢出门与俺们西军野战!” 金锣之声陡然停下,早已准备好的刘延庆挥动手中兵器:“保持阵型后退,射手准备好箭矢,遇追敌齐射三轮!” 远远近近,数个战阵中都有将官在下达同样的命令,穿着绯色军衣的身影在向后退却。 城头,好容易捱到援军到来的义军将领高叫着要追出去,面色黝黑的陈箍桶上前观察一阵摇摇头:“宋贼阵型退而不乱,兵械、旌旗、甲胄未有乱抛者,这非是溃败,此时追上去我等难免要被其趁势反攻过来,不许!” 周边的人这才停下叫嚣之声,只是颇为不甘的看着城下退走的敌人。 另一边,做为中军指挥的辛兴宗本是拖在最后,如今反是带着兵冲在最前,手中一杆大刀舞动如风,与对面奔腾上前的卫忠打一照面的功夫,猛地挥砍而下。 “杀——” 轰—— 鲜血喷上半尺高空,人头带着弧线划过天空,重重落在地上,碰撞的声响在这一带的空气中回荡,带着傲意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 “当洒家是那些肩不能挑的大头巾?” 厮杀声音随着主将的突前陡然大作,绯红色的身影在不断向着土黄的色彩蔓延。 齐建武二年,宋宣和四年,孟秋戊申日。 身处临海的吕师囊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仙居战线,数条战线上的宋军士卒在交替着退下,冲突上前的统帅辛兴宗率后军亲临锋线斩敌猛将卫忠,又领兵三冲三突才将义军的攻势阻挡下来。 做为战场指挥的义军渠帅,吕师囊见无法取胜,随即向后退却,与陈箍桶一左一右,一城内一城外与宋军形成对持,双方兵力相若,吕、陈又是谨慎之人,一时间倒是在这台州西部僵持下来。 …… “损失了第五批斥候了……” 带有老茧的手握拳砸在女墙上,穿着一身镔铁甲的厉天闰看着一排排插在城下的人头面色铁青。 下方,正有外面罩着绯红战袍的身影将手伸直,手掌边缘对着脖子一划,随后翻身上马,带着等候在不远处的百余骑兵飞一般跑远。 “是姓吴的。”庞万春在旁边忍不住伸手摸摸脸颊,两道豁口早已长好,只是如今正隐隐作痛,好似当初刚刚伤着一般无二。 “走,回去商议。” 看了半晌,这精壮的汉子当下转身往回就走,庞万春今日当值,找来副将嘱托几句方才急忙追着前者走去衙门。 孟秋快要度过,气温已经开始有些升高,两个人穿着甲胄一路走在太阳下瞬间出了一身热汗,等入了屋子,赶忙找人帮忙卸甲,各自一身湿淋淋的衣衫找地方坐下,拿起桌上冰凉的井水灌了一口。 “哈——活过来了。”厉天闰摸摸嘴巴,凉凉的感觉随着水流过胸腹,顿觉解暑。 娄敏中、石宝两人静静等着他二人喝完,方才开口:“城下如何了?” “信使没能跑出去。”庞万春先开口,微微扯开衣袍,绿豆大小的汗珠遍布身上,这人拿衣袖一抹开口:“宋军姓吴的那两个厮鸟这两日带着骑兵狩猎咱们的人,前前后后死了二十多个,怕是不好再派人出去。” 石宝咬咬牙:“实在不行老子亲自去送信。” “说的甚话!”娄敏中瞪他一眼:“哪有为将者亲自前去的。” “这点我也是如此想。”庞万春用衣袖扇着风,看着石宝开口:“那姓吴的两兄弟也不是能轻易干掉的,你要是被他俩缠住,到时他麾下骑兵得空前来捉你怎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石宝“啪啪”拍着大腿:“那你们说该怎办?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你看我,我看你的,到时候被人给团团围住都不知道是为何。” “这点我赞成石宝兄弟!”厉天润将擦了汗水得衣袖一攥,几滴浑浊的水珠滴落地面:“总是冲突不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知,我等自身的消息也传不出去,易被敌人逐个突破,届时我等就要死路一条了。” “……如此说也是,我等还需尽快传递消息。”娄敏中见他两人如此说,迟疑一下,思忖半晌点点头:“那就拜托石宝将军将信带出。” 咬牙又走去书桌旁,伏案疾书,不一会将写好的书信递过来:“石将军需要多少人?” “不需要人手。”见这左丞相采纳自己的主意,石宝此时反倒是镇定下来,摇摇头:“等到天黑,我一个人趁黑摸出去就是。” 其余三人相互看看,齐齐点点头:“一个人在夜晚目标小,确实能轻松不少。” “那我去休息一会儿。”石宝见几人同意,当下站起朝外就走,此时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歇一歇,晚间才有精力闯出去。 …… 天台城几人的担心并不是白费事。 北面越州,月黑风静,虫鸣在城内时不时响起。 穿着甲胄的士兵迈着大步走过长街,前后两根火把照着方寸之地,走过点着篝火的地方,能看着不少青壮的身影正在火光下清理石块与木梁,都是今日被宋军投石砸烂的,挑挑拣拣运上城头还能使用。 光圈之外,隐隐能从残垣断壁处听着哭泣的声音,失去房屋的百姓哭天喊地的咒骂着,也不知到底是在骂哪一个,这些巡逻的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等情况不闻不问。 这两日宋军攻的急切,勉强守住了城池,下一次还不知怎样,有空不如多歇息一会儿养养精神,哪里有空管这些百姓的死活? 夜色渐渐深沉,走动的身影逐渐稀少,劳作的青壮也走回营地累的倒头就睡,不少士卒交接了巡逻的任务随即消失在夜色里。 踏踏踏—— 接过灯火的身影踏动地面逐渐远去,偶尔有敲响竹梆的声音响起城内。 一处院落中的土壤向上鼓动两下,随后“哗——”掉落下去,夜色中,声音似乎有些大,只是此处乃是一垮塌的房舍所在,附近的人也早就离开此处,要不去了他处亲朋那里暂住,要不早早在开战前就逃离这里,是以也没人出来查看。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黑暗的地面不详的涌动,似乎什么东西要出来一般,也就眨眼功夫。一道身影破开黑色的幕布,手掌撑着地面,一用力跳出洞口,跑去院墙倒塌处向外四处观瞧一下,回身跑去洞口,学着外面的虫鸣叫了两声。 很快,一道道涂黑面部,身穿皮甲外罩黑衣的人影钻出这洞穴,在这方寸之地聚集起来。 有人跑去外面警惕的望着两侧来往的道路,那洞口似乎装了无数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士卒跳出。 “将军,人都上来了。”最后爬出坑洞的人影靠近人群中着甲的身影低低说了一句。 “分开,夺城门。” 低低的话语声从那人的口中发出,随后将一根木头咬在口中,近三百道身影聚集在一起,又分成两队,快速向着城墙那边移动。 此时已是三更末、四更初之时,方七佛等人经历数日的战事正睡得死,守夜的义军士卒大多盯着外面,警惕远处的宋军突然派兵袭城,只是几日下来宋兵白日来攻擦黑就走,从未有过特例。 是以今夜这些士卒虽说仍自警惕,却多少也起了散漫的心思,有人困极了,站在那里闭上眼打个盹儿,过段时间又自睁开,见没事儿又自闭上,如此反复。 高可立躺在城门楼的木床上,人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到底还是有几分为将的自觉,没有卸甲而眠,算是如今为数不多可以称道的地方。 脚步声在城下纷乱响起,有士卒猛然惊醒,抹一把脸,朝着外面看看,一片漆黑,城头吊在外面的火光下也没有宋军的身影,当下松一口气:“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有人偷城。” “就是,我刚梦着吃炙鸡。” “你个吃货……” 几个人笑骂几声,随即听着脚步声音逐渐增大,带头的皱起眉头:“后面传来的,这帮巡夜的闲着没事儿跑什么?” “……这脚步声听着太多了。” “我去看看。” 说着话,面朝城外的人跑去另一侧,黑夜里视线看的不甚清晰,那士卒抓着城垛,努力伸着脖子向里看,半晌不得要领,忍不住喊了一声:“嘿!下面谁呢?” 随即想起什么高喊:“口令,酸醋鱼。” 下方的脚步仍在跑动,挂着的灯火下,隐约能看着几道黑影,那义军士卒皱起眉头,抓着长枪的手用了下力:“下面的,口令!” “酸醋鱼……”黑暗中传来一把低沉的男音:“洒家更喜欢焖黄羊!” 骤然提高的声音让这士卒双眼瞪圆,张嘴吸气,胸膛一鼓之间,黑暗里,一支箭矢划破黑暗。 噗—— 射中他面门。 “啊——” 惨叫声划破黑夜,城头上的士卒顿时大惊,涌动的身影向着后方过来。 下方穿着黑衣的宋军一挥手:“夺城门——” “哔哔——” 尖锐声响从一旁士卒手中的竹哨中发出,分散行进的队伍陡然加快速度,内城两侧的石梯顿时被黑色衣袍的人影占据,闷不吭声的向着城头奔跑而去,更多的人影则是脱离了队伍,在将官的带领下冲去城门处,有人将木棍从口中拿出。 “杀——” 呐喊声震天。 咣—— “将军,将军!” 城门楼木门被撞开,外面的嘈杂随着呼喊之声一起传入梦中,闭着眼的高可立陡然惊醒,圆睁双眼看着进来的士卒。 “城内有宋兵!” “啊?”刚刚醒来的将领嘴角一歪,一脸诧异,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尚在梦中,一个翻身下地站起,大手揪住对方衣领拉过来:“你说啥?啥宋兵?” 那士卒急得跺脚,连连指向外面:“宋军、宋军杀进来了!” 高可立目光看去外面,耳中传来低沉的闷吼,兵刃交鸣、呐喊厮杀的声音清晰可闻。 “不好!” 这魁梧的汉子顿时一个激灵,双手一推将手中士卒推开,伸手抓住倚在墙壁上的长枪往外就跑。 火光下,一道道穿着黑色的人影正将城头的守军杀的节节败退,高可立大吼着向外冲了两步,一枪将一个黑衣士卒打飞出去。 “高可立——” 低沉的男音在侧旁响起,高可立本能的转头看向旁边。 “贼——” 长刀带着血迹从一旁士卒的脖子上掠过。 长枪在高可立的手中转动,枪头指过去。 “子——” 黑色的人影从人群中闪出。 高可立“喝啊!”的吼叫着反向迎上。 “受死!” 呛—— 长刀砍在枪杆上,巨大的力道打的枪一偏,随后刀身一翻,刀尖朝天,一溜火光在刀身与枪杆上发出。 闪烁的光亮之中,高可立眼睁睁看着那刀口砍过自己手臂,随后对面的人影一转,胳膊一挥,周围的景象在视线中翻转,持刀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是王渊?! 惊诧的念头过去,视野黑了下来。 不是很敢相信自己眼睛,这章节数到千了。。。。。-- 人生中第一个千章,想写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写什么好,人又在班上感觉各种别扭,唉。。。。。。 /(ㄒoㄒ)/~~ (本章完) 第1000章 急转直下的战况 第1000章 急转直下的战况 深夜,斑斑点点的火光照亮黑暗,城门吱嘎开启的声音似是在所有义军的心头狠狠捏了一下。 死了主将的守军乱糟糟喊叫着“快关门!”“敲响警钟!”“将宋贼赶下去!”,各种命令让下面的士卒一阵无所适从,晕头转向之间,城外亮起无数火点,有马蹄的声正在向着这边冲来。 血腥的气息弥漫城头,篝火照出厮杀的身影,惨叫声响从城头一直蔓延到城门,王渊让开劈来的刀锋,挥手一刀将人砍翻在地,手腕一转,刀尖向下猛地一蹲,凄惨叫声从身下发出,随后看也没看站起身朝着城下就走。 残肢、死尸在地上随处可见,迈入血泊的脚步抬起落下,留下一串延伸向城门处的印记。 轰轰轰—— 战马在火光中显出身形,义军士卒“快关门啊——”的绝望叫声中,风驰电掣的冲入城中,随手挥下的刀锋将正与同袍纠缠的头颅砍下,一路冲入城中,向着一旁厮杀的战团撞了过去。 “王将军。”后入的骑士一身铁甲,正是西军悍将姚平仲,看着拎着刀走过来的王渊勒住战马:“看来今夜首功非将军无人可领了。” “少在这酸洒家。”王渊挥挥手,用手中刀指了下城:“一会儿还需你们帮衬着冲击贼人阻截。” “洒家省的。” 姚平仲在马上点点头,说话之间,城外穿着步履的士卒大踏步迈进的城中,各级将官呼喊声中,分成数个队伍向着城内挺进,正碰上城内察觉不对的巡视队伍,随后呼喝呐喊的厮杀声响起,尖锐的示警讯号响彻夜空。 黑夜中,整个上虞城顿时沸腾起来,无数穿着、没穿着衣甲的身影跑出房舍、营帐,乱哄哄的在自家将官的带领下,向着城中混乱处增援而去。 然而此时已经有些晚了,整个越州战场的宋军除却只能干体力活的厢军,能出动的都跑已杀入城内,与增援来的义军碰上,爆发出惊人的厮杀。 仓促应战的义军惊怒交加,夜晚被人杀入城中已是让不少将士心中受挫,又有人衣甲不整的出现战场,一个照面间血洒城内,更是令人沮丧万分。 厮杀之间,不知谁点燃了第一个建筑,随后更多的火光在刻意的放纵下着起,夏日干燥,瞬间形成一片火海,映红了附近每一张狰狞的面孔。 城池中心处,被惊醒的方七佛、仇道人、王寅等高级将领在亲兵帮助下披挂停当,拎着刀枪骑上战马跑入城中就见远远的小半座城池已经陷入火海。 血色陡然涌上方七佛的脸庞,手中刀倒悬空中,厉声大喝:“随本帅来,杀宋贼!” “大帅等等!”仇道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战马辔头:“此时城中不知多少宋兵,况且天黑不见五指,恁此时去岂不是自陷险地?” 方七佛转脸怒吼:“那就这般看着宋贼侵夺城池不成?!” 仇道人充耳不闻:“先在后面布防,宋贼多步兵,前来缓慢,要紧的是要探明外面是否有贼军埋伏!” 战马上,方七佛咬牙看着伸手拉着他的仇道人,那边穿甲的道士也是毫不示弱的瞪着他,两人相看半晌,最终方七佛重重的一甩手,哼了一声:“就依你所言。” 孟秋庚戌日晚,宋军与方腊残部交战数天,依托厢军挖出的地道潜入城中,大举进攻之下,猝不及防的守兵接连溃退。 方七佛与仇道人还待在城池另一侧整顿防线,可惜满城逃窜的士卒没了士气,再组织不起足够的人手阻挡发疯进攻的宋兵,只得无奈长叹一声,以王寅为先锋退出这座城池,收集残部往东退却。 同日,石宝从天台城趁黑跑出,仗着武功高强一路高走低跑,躲过宋军暗哨明岗,杀躲于暗处的桩子七人,打死巡逻士卒五人,随后夺了匹马向着北方一路行进。 孟秋壬子,休整一日的王禀随意留下五百厢军在城中,随后点起兵马,追着退往余姚的方七佛部而去。 撤出城的方七佛不甘心,于半路伏击王禀部,只是他乃新败,麾下士气正低,而宋军一场大胜酣畅淋漓,又得了义军在上虞的辎重财货,一番赏赐之下正自情绪高涨,不少人恨不得再与其大战三百回合。 一减一加,双方冲突下张近仁、杜微相继被王涣、姚平仲打伤,刚刚收拢的五千士卒折损过半,也不知都是战死还是趁乱跑了,使得方七佛徒唤奈何,只得收了心,老老实实的退去余姚。 仲秋丙辰,追至余姚的王禀再度叫战,方七佛在城中坚守不出,只是催促明州方向的军队快些增援。 而在南面,吕师囊与陈箍桶尝试攻打辛兴宗军营,却被以逸待劳,一番箭弩覆盖下无功而返,倒是让先前吃亏的西军将士重又有了信心。 丁巳,得知方七佛战败的石宝仰天大骂几句,不得已只得往回跑,一面向上天祈祷,却不知到底该让老天爷保佑个甚。 戊午,拖拉在后的攻城器械运至余姚,王禀当即指使麾下众将猛攻城池,方七佛怕上虞之事再现,连忙在四门安排人手监听地下。 宋军一连猛攻数日,各种石弹、毒药烟球不要钱似的轰上城头,守城的义军不敢露头,只是以床弩与箭矢还击,一时间双方僵持下来。 仲秋上旬,明州祖士远以卓万里、沈抃为将,领兵两万入越州支援方七佛,被王禀侦知其行进路线,于半路设伏,一战将二将阵斩。 义军中,小渠帅金节见状当场请降,让宋军换上义军衣甲,随即金节帮着王禀骗开余姚城门,守在城门的张近仁战死,白延寿被姚平仲一枪敲在脑门儿,当场昏死过去,被杜微、许定拼死抢回,恰巧王渊杀至,杜微遂让许定带着白延寿先走,自己殿后被杀。 混战之中,仇道人冲出城池向着南面奔逃,王寅仗着马快先走,一番奔驰之中,径直跑去明州治所。 只方七佛一个不甘心,退入明州召集残部,又向祖士远要了五千人补充,当下在句余山一带深挖沟,依托山势,不欲让王禀这般顺利的进来。 只是宋军拿下余姚并没有继续进军明州,而是抽调兵马向着南面而行。 与此同时。 石宝一路风驰电掣返回天台,照样趁着夜色跑回城下,看着并未如自己所想一般失去城池,顿时大大松一口气,让城上将绳子放下来,自己抓着绳索,与上方努力拉他的士卒一同发力,只片刻登上城墙。 一溜烟儿的跑去城内州衙所在,见着三双期盼的眼神,忍不住嘴角一抽:“方大将军战败,整个明州除新昌,都已经落入宋人之手、” “只余新昌……”娄敏中捏着胡须,目瞪口呆的看着石宝:“恁地说,越州已经丢了?” 石宝眨眨眼,有些郁闷的点点头:“可以说是。”“嘶……”娄敏中吸一口气,未曾料到局势败坏至此,身子晃动一下用手撑着桌面:“南面消息呢?” “哪里还有时间去南面。”石宝苦笑,看着三人:“北方越州一下,宋军兵锋直接就可威胁两面……” “若是我的话,此时定然不往西走,定会南下攻打新昌,继而兵进台州。”厉天闰突然出声,引得三人看去:“等台州一下,明州就是独面登徒子的柔弱女娘,随便他们从前、从后入都行。” “这……这……”庞万春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呆滞,顿了一下艰难点头:“倒也没错,只是厉兄下次可否换个形容方式?” 厉天闰大眼一翻:“这时候挑这理儿做甚。” “走,立马走!”娄敏中顿时站起身,来回走动着:“厉将军说的不错,一旦北边的战事结束,王禀定然要率兵攻过来,这里没有杀他儿子的凶手在,那定然会将怒气撒在咱们所有人身上,而非只是单独的某个。” “话虽如此……咱们去哪?”厉天闰左右看看:“如今只城北一处是能够通行的,只是吕帅那边……” 左右看看几人的面色:“咱们要直接退去明州不成?” “派人绕远路去通知他,我们直接回明州。”娄敏中咬咬牙:“虽说对不起吕帅与陈渠帅,然而此时这情势,我等能从城下的宋军那里脱身就不错了,想要摆脱他们去仙居或临海支援……” 摇了摇头。 石宝、厉天闰、庞万春三人沉默一下,相互看一眼,都是神情上有些挣扎,半晌厉天闰开口:“还是打一次试试吧,若是突破了南边折可存那厮的堵截,正可以南下仙居,到时候走海路,说不得咱们和吕帅都能脱身。” 其余两将连连点头,娄敏中见状只得开口:“既然三位将军决定了,那就如此办就是,只是一节,定要小心行事,若是事不可为,急忙脱身才好。” 三将自然不会反对,当下凑在一起商议下出兵细节,又叫来城中大小渠帅各自吩咐妥当方才各自前去休息。 当日晚三更,南城门打开,城中六千余精锐士卒趁黑出城,海潮一般向着远处的宋军兵营发起进攻。 蔓延数里,摘取马铃,厚布裹蹄的石宝手持大刀促马飞奔在前:“随我冲——” 早已等候多时的义军士卒纷纷将口中咬着的木头吐出,纷纷跟着石宝向着视野中的大营奔去,有骑马的几个渠帅打马上前,准备先替自家悍勇的将领除了碍事的拒马鹿角。 咚咚咚—— 当脚步声整齐响起来的时候,一通战鼓在宋军军营中发出,黑漆漆的营寨顿时亮起无数火光,有火箭划过天空落去拒马之前,微弱的火光下,前冲的骑兵身形暴露。 石宝大惊本能勒住战马,视野中,前方显露身形的几个小渠帅仰头倒下战马,颤巍巍的箭矢射入身体,露在外面箭杆正在轻微晃动。 “不好,宋贼有准备……” 石宝在马上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一直升去后脑勺,也不知今日下的决定如何会被折可存知晓,只是犹豫一瞬,侧后方喊杀的声音大作,无数火把点起,火光密密麻麻的向着这边蔓延飘来。 “走!撤退!” 厉天闰在后,见状知道不好,连声催促着,一边拉转战马与庞万春一同回头。 退却的哨音在天底下回荡,石宝当机立断,一勒缰绳带兵往回就跑,战马颠簸中,回头瞧看,那本是紧闭的宋军营寨此时洞开,跑出的士卒搬开鹿角,随后与外面埋伏的士兵一起围向出城的义军。 黑夜中,被包裹的义军彷徨无助,厉天闰、庞万春、石宝三人各自呼喊酣战,一边带兵退走,只是被堵截的军队没有那么容易逃出,一番激战之下,三将只是各自带出了数百人仓皇而逃。 天台城,于当夜换上久违的宋旗。 …… 漫漫长风带着燥热的温度吹在人的脸上。 血腥的气味在一片密林中弥漫,不时有人痛苦的呻吟,随意坐在地上的士卒望着受伤的同伴眼中有哀伤的神色闪过,这里没有药石,受了伤就只能等死。 偶尔有脚步的声音响起,下意识捏住刀柄的士卒就要站起,被一旁的小渠帅拉住“是左丞相。”,方才坐下。 哀嚎从四周传入耳朵,浑身尘土的娄敏中走到厉天闰三将身前,看着坐在青石上闷不吭声的人影叹息一声:“胜负乃兵家常事,三位将军切莫自责。” “……” 看人不说话,这文士坐了下来:“历史上多少名将士败出来的,三位不过小挫一阵,不值如此,军队还需要三位整备继续北……。” 见人仍是耷拉着脑袋,娄敏中摇摇头,心知三人如此怕是短时间走不出这阴影,只好开口:“既然三位将军暂无整军心思,那我就下令了。” “……辛苦左丞相。” 厉天闰微微抬手说了一句,却也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娄敏中无奈,只好勉强振作精神,当下让还活着的与轻伤的休整一下上路,伤重难治的就放在林中任其自生自灭。 如此,仲秋中下旬的时候,这伙不足千人的队伍方才进入明州地界。 (本章完) 第1001章 上船的人 第1001章 上船的人 仲秋下。 王禀亲自率军克新昌随后攻入台州,折可存部接连派出令骑沟通南北,告知自己所部占据天台。 辛兴宗、王禀二人得信大喜,当下前者使出浑身解数拖在仙居附近,使得陈箍桶、吕师囊两人无法脱身,后者则是连忙汇合折可存,南下仙居。 季秋初,吕师囊被王禀、折可存偷袭得手,大将谭高被吴玠生擒,不降被杀,吕师囊无奈领着余部退回临海。 而城内的陈箍桶见远方吕师囊战起,连忙整兵出城,被辛兴宗率兵截在半路,一番激战下,勉强顶住对面的进攻不溃,却被姚平仲领骑兵一个冲锋将军阵截为两段,混乱中不知多少人身死,陈箍桶本人则在乱军中不知去向。 王禀当即一面向汴梁派出令骑报捷,一面传讯附近军州的兵马赶来汇合,大军在握,理应毕其功于一役,东南这伤心地,他是有些不想待了。 消息传去明州之时,已经是季秋时节,有人气愤、有人恐惧,更多的则是默默无声的打磨这兵刃。 宁化睢阳齿,不作临安骨,此身宁裂为星陨,碎坠九阙撼龙图。 而在慈溪城,娄敏中、祖士远、仇道人等渠帅聚集在一起,接连数天的商讨议论,最终娄敏中带着面无表情的石宝、厉天闰、庞万春三人,伙同一样看什么都索然无味的王寅、白延寿带上家眷侍卫去往定海。 北方前来的船只在这月的上旬到来,比之往常稍微晚了一些时日,只是这时候也没人在意了。 海风带着凉意吹过简易的码头,一道道身影排着队伍往模样奇怪的海鳅船上走着,不时有带队的将官吼叫声传来。 “上船,快些!” “那边的磨蹭什么,将粮草搬上去!” “小心着些……小彼养的,搬个箱子都能洒一半,老子没见着你这么笨的。” 各种东南方言随着海风四处飘散,咸腥的气息卷起旌旗,在一片“出航——”的喊声中缓缓驶离岸边,激荡的浪被木制的船身撞碎,裂成一片片白色的泡沫在海中激荡。 “这次麻烦阮将军了。” 船头处,穿的厚实的娄敏中面色有些憔悴,纵然决议要带人投齐国,离开前仍是帮着处理了不少文书,似乎这样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今次北上齐国的,除却娄敏中自己是铁了心,石宝、厉天闰两个也是愿意与自家结义兄弟一起厮混。 当日谈话的仇道人与方七佛却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一个两个铁了心要与西军决个生死,至于祖士远等人各有思量,最终也是没能成行,反倒是王寅、庞万春兄妹愿意一起去,最终找上他家门,这才有了今次一起出航之事。 阮小七丑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左右顺路的事情,娄丞相……” “还是莫要如此称呼。”娄敏中连连摇手,自嘲一笑:“永乐朝早已经没了,圣公去岁也亡于汴梁,哪里还有什么丞相、将军。” “……娄兄。”阮小七想了想顺着他意思叫了一声:“俺那两个兄弟怎地了?见了俺一句话也不说就跑去船舱待着,你那来的另外几个也是这样。” 战船转过头,“升风帆——”的叫喊声在甲板响起,随后“呼啦”一声,船帆打开,船速顿时提升不少。 “还能有甚……”用手捋了下被海风吹起的胡子,娄敏中也觉得满嘴苦涩:“这仗败的太惨,一两个月的时间三州之地没了一双,纵然心态再好怕是也受不得此等打击。” 下方甲板上的水手动作缓了下来,进入航行的船只已经不需要时刻调整,此时又没去到外海,沿着海线还算平稳,两道身影走出船舱,向着上方看了一眼,随后一起走来这边。 “加之去岁至今,石将军与厉将军两个与西军将领对战,输多胜少,今次又不明不白的丢了天台城才变的如此消沉。”娄敏中的话语顺着风飘入周边人的耳朵:“至于庞、王二位将军,多半也是如此想,白将军是手下几个得力弟兄战死沙场,忍不住心中悲戚,总而言之……” 叹了口气:“我们败了。” “也要亡了……”话语声随着上来的身影接上,娄敏中转头看过去,拱拱手:“刘教头、谢教头。” “娄相公。” 刘赟、谢宁二人回礼,对面瘦弱的文人再度苦笑连声拒绝,阮小七在旁边看着他二人笑嘻嘻的开口:“怎地说的这般直白,败的如此快,你二人练出的兵不行啊。” 娄敏中笑容苦涩。 “去你的!老子在方腊麾下时日不比在陛下麾下短,说的直白也算不得甚,这等事情军中上下谁人不知。”刘赟伸手拍下阮小七肩膀,笑骂一句,接着一叹:“打到现在才败退入明州,已经是难得了。” 那边的文士笑得更苦三分。 “就你话多。”阮小七将他的手扒拉开,撇了撇嘴。 这一年来,他经常往返齐、宋两地,与留在明州帮忙练兵的两人关系近了不少,当下三人谁也没恼,这活阎罗一抬头,拿下巴一点他:“到底怎个情况?” “说起来也简单。”谢宁倚在木栏上,幽幽出声:“哪家的军队是只靠训练出来的?他等上了战场碰上的又是西军精锐,兵甲要更好一些,又都是在战场上生死搏杀惯了的,纵然咱们不放在眼里,可对这些新兵蛋子来说,一次冲突就够要命的,几次下来往往一个军就没了。” “然后补充的也不算及时。”刘赟看看娄敏中苦笑一下:“不少士卒还是拉来的壮丁,就算你与他等讲些如何在战场保命的法子,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比十三四岁的少年还要难以教训。” 娄敏中在旁听的尴尬,这倒也怪不得他们,愿意投军的人虽有,却也确如谢宁所说一般,都是最先战死的,后续拉起来的队伍有些事绿林中人,有些是从村庄抓的壮丁,良莠不齐之下,难免给所有人都带来麻烦。 “之前也不和俺说。”阮小七看他两个抱怨,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嘴。 “有甚用,说了状况也不会改变。” “告诉你了,小七你有法子帮我二人练兵还是咋地?” 刘赟、谢宁两个一翻白眼,阮小七耸耸肩:“得,算俺没说。” 抬脚朝着雀室下方走:“俺去看看自己兄弟去,顺便开导开导,总是这般如何使得。” 娄敏中想了想:“我去找下其他人看看,总不能一个个真就整日闷于舱中。” “娄兄自便。” 刘赟、谢宁两人自然不会反对,向着他拱拱手,两人也不下去,各自找个地方倚着,一边看着海上风景一边闲聊。纵然身处宋地,每次阮小七过来也都会带来最新军情讯息给他两人,是以对如今的情势两人也多少知道一些,总算不是全不知情。 海水翻涌,五艘海湫船开启外轮,巨大的喧哗声中,加速向北而行。 …… 金色的叶子挂上树梢,进入金秋之季的中原之地开始寒冷起来。 风从旷野吹过,来来往往的行人推着车,携带着包袱急匆匆的走着,偌大的汴梁城仍是如往常一般热闹。 河道与码头处却是少有人在,码头处早就铺上红色的羊毛毡子,后方街道上黄土铺路打扫的干净。 一个个穿着崭新甲胄的禁军士卒挺胸抬头望着前方,有穿着朝服的文臣披着披风坐在伞下,时不时看一眼站在这里的士卒是不是有人晃动,带有宋字大旗的船只出现的一霎那,不少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腊月寒冬,光是站这里吹风也够人受的,偏生上官不管人死活,从一个时辰前就将这里清空,让他一个个杵在这跟木桩似的,动一下就是一顿好骂,顺便抽上两鞭子。 视线忍不住瞥了眼自家将官,就见他一溜烟儿的跑去文臣那边,躬身哈腰的说着话,那些坐着的人也不搭理,只是挥手,那将领就退下去,随后穿红带绿的身影纷纷站起,走去码头。 那人走过来威风的看眼站的笔直的禁军,吼了一句:“太傅还朝,一会儿吹拉弹奏的时候给老子用出吃奶的力气,谁要是错了一个音符,等着回去挂旗杆!” 狗东西! 禁军纷纷捏紧了拳头,只是形势比人强,谁也不敢和自家上官唱反调,毕竟这厮没人性,真能干的出将人挂旗杆的事。 船只破开水波,高大的船只缓缓停在码头,跳板放下的一瞬,前排的禁军纷纷拿出各色乐器,雄壮的军乐随着指挥的手臂响起,前方迎接的官员纷纷露出笑脸看着从船上下来的身影,童贯穿着朝服出现的瞬间,这些人纷纷拱手躬身:“恭迎太傅还朝。” “辛苦列位同僚相迎。”童贯笑呵呵的从船上下来,风吹起朝服的衣摆,这太监一抹那不应长在他这等人脸上的短须,眉飞色舞的开口:“风这般大诸位还辛苦的在此等候,都是洒家的错,船只行进的慢了些,累诸位久侯了。” 这些人哪里敢真接他这话茬,纷纷说着:“太傅为朝征战辛苦,等一等不妨事。” 寒暄一阵,这太监方才面有得色的上了牵来的战马,看也不看那些禁军一眼,带着随从侍卫浩浩荡荡而行。 队伍中,董耘回头看看跟着的朝臣,听着禁军吹奏的乐声,靠近童贯的坐骑:“东家,看来官家等你等的紧。” 乐声清晰入耳,童贯在马上回头看了自家幕僚一眼,神情振作一下:“毕竟是收取燕云的好时候,只是看来就是要出征也是明年了。” “好事多磨,到是要提前恭喜东家能够封王。” “会说话,哈哈哈——” 雄壮的笑声在乐声中响起,行走的队伍不一时进了皇宫。 …… 乓啷—— 瓷器碎成一片片在汉白玉地面上溅出去老远,带着黄色油脂的鸡汤晕开,身形高大的吕布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正瘪着嘴看着地上的碎片微微颤动。 “可伤着哪里了?” 高大魁梧的身形灵活的从桌案后面闪出,一双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儿跟前蹲下。 “没,只是给爹爹的参鸡汤……” “再做就是。” 吕布握着女儿的小手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看,见确实没伤着,方才摸摸她脑袋,一把将人抱起来:“怎地这时候过来了?” 抱着她走去桌案前,伸头看看外面:“就你一人?怎地不找人陪着?” “我已经长大了。” 还带着些奶音的女声让吕布面色愈发柔和,“呵呵——”笑了一声,方要说话,就听外面有脚步声音急速的过来,一道身影小跑着进来,“噗通”单膝跪下:“启禀陛下……” 刚说了几个字,陡然觉得下跪处触感不对,眼神向下一瞥,一滩水渍正在膝盖下方,鼻子中闻着鸡汤的味道,脸颊抽搐一下,声音低了三度的继续道:“萧将军传来捷报,西南的觉华岛被李宝将军与縻貹将军联手拿下。” “好——”吕布拍了下桌子:“萧海里终于给朕传了个好消息。” 看看下方单膝跪着的汤二虎,顿时笑了一下:“行了,你这厮还是毛毛躁躁的,起来吧,一会儿跟人去换身衣裳。” 下面精悍的汉子挠挠头,嘿嘿笑着起身,拱拱手:“多谢陛下赏赐。” “你这厮……”伸手点了点他,吕布将女儿放地上,站起身:“今年总算可以过一个好富裕年了。” 汤二虎抓耳挠腮想拍两句马匹,终究还是会的词汇不多,半天挤出一句:“……陛下洪福齐天,俺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吕布斜了他一眼:“少拍马屁。” 看着吕雯乖巧的站在书案旁,笑了笑,又问着自己军队老人:“萧海里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俺回返之时兴城刚下,萧将军与袁朗将军正在海滨城,想来此时应该已经准备动身北上。” 吕布想了想,点点头:“那下个月就该到了。” 走去殿门处看着外面有些泛黄的树叶:“时间过得真快啊……” (本章完) 第1002章 可闻僧否 呜咽的风声刮过房檐屋顶,吹走些许尘灰。 灯火通明,昏黄的光线从窗棂挤出照在地面,耸立的山石、圃都是一片深沉的色调,走入庭院的吕布在门前停了一下,示意等待在外的太监莫要声张,轻轻的走了过去。 屋内有女人的娇笑声音传出,转头看看挂上枝头的月亮,摇摇头,推开门扇,大步走了进去,女人说话交谈的声音顿时嗡嗡钻入耳朵。 带有香气的房间之中,四个女人正坐在桌上玩着打马,玉手投掷着骰子正将“马”往前移动,往日里就较为活泼的宿金娘、耶律答里孛笑得满脸通红,邬箐今日玩的心情也颇好,正带着浅笑看着几人。 只扈三娘一个剩下得棋子最多,正有些郁闷得坐在那里,看着吕布进门的霎那脸上泛起惊喜。 外罩披风,内穿黑色衣袍的吕布龙行虎步走到桌边,在带有软垫的座椅上落座:“怎地今日这般有兴致游戏?” “整日带着孩子在宫中,没事做自然就只好游戏了。”扈三娘收了笑容,对着他翻个白眼。 其余三女在旁笑出声。 “都是当娘的人了……”吕布摇头,看着扈三娘苦笑:“你就收收心吧,有三个孩子给你们折腾还不够?” 扈三娘再白他一眼,宿金娘、耶律答里孛只是在旁嬉笑,倒是邬箐开口附和:“就是,你们三个都将我的雯儿教的调皮难训,还有什么不满的?” “胡说……”宿金娘和耶律答里孛见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本能直起身子:“怎地能怪我们教她武技,那分明是……” 一双杏眼转了转,一指吕布:“分明是随的郎君才好动成性,若是随姐姐你,自然文静的很。” 邬箐转头看看自家男人,神情若有所思。 吕布瞪大了眼睛,暗忖你们几个打嘴仗扯朕进去作甚?朕就是回来晚了些也不用这般当面损人…… 只他自来不参与这种争执,都是女人说什么他听什么,纵然重活一世知道不能所有事情都听,然…… 这不是和军国大事无关吗?索性就让她们说去吧。 屋中女人看着他忍气吞声的样子各自轻笑一下,邬箐看看桌面:“好了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都快些回去睡吧,省的睡晚了,明日那些皮猴子起来再吵闹的睡不下。” “却是该睡了。”扈三娘眼看就要输棋,如今听邬箐赶人自然愿意起身走人,反正她们四人轮流侍寝,今日该着邬箐,早些走也省的看他俩腻歪。 当下三女收拾收拾,各自带着侍女离开这里,邬箐看着吕布起身,连忙先将他穿着的袍服脱下放在一旁木椅上搭好。 “今日雯儿去送参鸡汤可惜将碗打碎了。” “是啊,将哭未哭的小模样看的人可怜着呢。” “还好郎君没责备她,她自己回来懊恼了半天。” “碎个碗而已,责备个甚……” 两人说着话,已是走入寝宫,有侍女端来热汤,邬箐挥退她们,自己蹲着给吕布洗脚,坐着的男人歪着身子靠在一旁方桌上,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蹲着的女子,好半晌开口:“又不是没宫娥,哪里还用你自己动手。” 哗啦—— 一双玉手搅动水面,一会儿将她的腿脚抬起,邬箐也不嫌弃的捧着吕布的大脚用干布擦着:“奴又不是不能做,何苦让她人来代劳。” 将擦干的脚放去一边,拍下男人另一条腿:“抬脚。” 那边的吕布笑了一下,看着女人温柔的样子忽然开口:“最近朕在想,是不是再要几个孩子。” 邬箐吃惊的抬头,男人已经踩着木屐站起,一把将邬箐抱起来:“等着明后日让几个御医过来看看,某总觉得家中人丁少了些。” “奴……” 邬箐小声的说了一句,随后被吕布用嘴给堵了回去,房中灯火映照着合二为一的影子,身形走动间,那影子晃了一下。 “呼——” 光影泯灭,有好似猫叫的声音回荡再屋子里。 一夜春风少人知,侍儿无力倚锦翠。 …… 翌日。 本无朝事,最近有些未曾休息好的吕布正准备与自己的女人多躺一会儿再起,外面匆匆响起脚步声音,随后有人说话声音传入:“陛下恕罪,八百里加急。” 呼—— 睁开眼的男人陡然间坐起。 “郎君?” “你再睡会儿……”吕布翻身下床,伸手拿起一旁的衣衫往身上套去。 邬箐见状顾不得身上无力,连忙翻身坐起:“不差这一会儿。”,伺候着他将衣物穿了,看着自己男人走出去,方才舒一口气,一脸疲惫的向后倒下,不久又进入梦乡。 季秋的早晨已经有几分寒意,清凉的气息入肺,顿时让还有几分慵懒的之状的人清醒过来。 看眼躬身站在那里的太监,吕布边走边问:“是何人送来急报?” “李光禄亲自过来,已经等候在御书房。” “嗯?” 吕布脚步没停,只是眉毛挑了一下,眼珠动了动,随即加快了速度,不多久就转过几个宫殿进入熟悉的地方。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李助站在门外与宿义以及两个武卫侍卫正在谈话,看着吕布走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陛下……” “进去说。” 吕布挥下手,直接带着李助走入进去,后者将门关上,转过身:“陛下,北边起蝗虫了。” “真起了?” 吕布眉头一挑:“受灾情况如何?” “尚未成大灾,然今年也是损失惨重,不少草地吃的光了。”李助摇头,伸手从怀中掏出文书递过去:“王俊将军传讯说,投靠咱们的牧场也有损失,希望朝廷能够赈灾。” “此事应当,如今都是朝廷子民,自然是要照顾。” 魁梧的身影接过来,打开看了一遍,皱起眉头:“这等灾情明年……” “明年必然扩大。”李助眯着眼睛捋下胡须:“臣已经与安道全两人培育不少抱虫草药,待冬日将其发往各郡,用以防患未然。”吕布点下头,沉思着用手点着桌案:“你说草原受损严重……其余辽国的属地是否也是如此?” “不甚清楚,只是臣已经发文书给王将军,请他向西北探索,不日应会有讯息传回。” 笃笃笃—— 手指点击桌面的声音单调的响着,吕布神情带着思索:“草原有灾,一般说来都会南下劫掠,将自己的灾难转给别人,今岁虽然虫害不重,也难保这些骨子里劫掠成性的家伙前来招惹……” 短暂的停了一下,手指点桌子的声音仍是持续的在响。 李助没有说话,今次灾情,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此时此刻还是不要开口来的好些。 笃—— 手指停下,吕布吸口气:“来人!” 哐—— 门扇分两边打开,露出宿义年轻的脸庞:“末将在!” “传令牛皋,让他率军返回都护府,再传令给萧海里、杜壆、袁朗、王德、完颜娄室,让他们放下手头事情,北返上京道。” “再着人去将蒋敬、李应、乔冽、王政叫来,今次有灾情,也该着他们活动活动了。” “另外准备些早膳送来,朕饿了。” 连番的命令下去,外面的青年连忙点头应喏,随后转身向外奔跑。 “坐吧。”吕布看着李助笑笑:“这般早过来,你应该也是没用早膳,与朕一块吃吧。” 说着话的身形却并未去往书案后面落座,反是走去一旁。 “谢陛下。” 李助舒口气,跟着那边高大的身影走动,看着吕布唤来人将堪舆图挂起,主动上前拿起带钉的旗子,伸手往堪舆图上插去:“陛下,按照王俊所书,这几处受灾严重,依臣之见,或会持续到下月。” 旗子连成一个怪异的图形,这金剑先生继续说着:“好在去岁的征战我等地盘里的牧民不多,只是人少,在明年来说也是件麻烦事。” “是啊……”吕布叹口气,看着他将堪舆图标记好:“没人对抗灾情,这对南边的郡县来说非是好事。” 思忖半晌,到底是没有个主意拿出来,他没经历过这等事情,往日又都是在沙场厮杀,纵然看书中有教授的抗灾的法子,也是有些难以想象。 “一会儿等人齐了再商议吧。”揉了揉额角,放下时,吕布用手指下地图:“今岁还有御寒衣物要多准备一些,都护府的士卒要有,那些部落也要给一些,总之要稳住他们,来年……” 有些头疼的抱起膀子:“上哪里搞钱粮的好……” 李助皱着眉头也在一旁思忖着,只是这等事情非是一时之功,等有宫娥太监送来早膳,两人就先放下心事先用了。 不过多久,穿着朝服的王政、、乔冽蒋敬等人接到讯息急忙赶来,看看王俊发来的文书,一起看着李助,乔冽瞪眼:“李光禄真能找事情做。” 李助眯起眼。 王政摇摇头先他一步出声:“这是好事,若是能以此削弱那些草原人,能有个几十年的安稳这事儿就算是赚了。” 李助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 外面太监小碎步的进来,轻手轻脚将酒水,酒杯放到炭火盆上烫着,又弓着身子轻声退了出去。 王政眼角一瞥,看着酒水的眼神儿一亮,十分自然的走过去,先给吕布倒了一杯,随后给自己倒酒开口:“以政之愚见,陛下当派骑兵北上,驻扎在原河董城一带,若是有不开眼的来犯边,则也可快速将其击溃。” 吕布脸上带着笑意点头:“朕已经传令军队北返。” “那臣没啥好说的了。”王政摇摇头:“治蝗虫这等事情,臣并不在行,只听闻宋人那边多有灾情,若是……” 似乎想到什么陡然住口,吕布殷切的看着他之际,这懒散的家伙若有所思:“说来,朝中也有南来的官员,就是不知杨尚书懂不懂这等事。” “宿义!” 吕布抬头喊了一声,门分左右,露出当值青年的身形:“陛下何事?” “去传杨尚书。” “喏。” 应声的青年再次将门关上。 “行了,虫灾一事等杨尚书来就是。”吕布舒一口气,转头看看蒋敬、李应:“都护府那边受灾严重,王俊上书请求赈灾,你们……” 蒋敬、李应对视一眼,前者硬着头皮上前开口:“陛下,非是臣不晓事,只是如今国库也缺钱。” 李应点头:“今次征战中京,得陛下神威,比预想中结束的要快,然而各地的征伐所费也不少。” 吕布眉头一挑:“朕记得,拿下这大定府的时候所获不少……” “是,一千二百匹马、五百头牛、一百七十头骆驼、四万七千只羊。”蒋敬记性好张口就来,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之后各军攻取其余城池也消耗不少,早已不完全。” 李应在旁接过话:“陛下若是要赈灾,臣自然赞同,只是之后若是再有些风吹草动,我等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就没什么赚钱的法子?”吕布头疼的开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李应等人尽皆低头:“臣等惭愧。” 吕布眉间的肌肉靠的更紧了三分。 “陛下,臣倒是有个法子。”乔冽的面上若有所思。 “什么法子,快说。”吕布大喜,连忙催促着他。 “不知陛下对僧人产业如何看?” “僧人?”吕布愣了一下,想了一想,摇头:“朕并未关注过。” 乔冽有些兴奋的舔舔嘴唇:“那臣可就要好生说道说道。” 站起来拱拱手:“陛下,今时今日虽说僧人在我国中不如北齐时候多,然而也是不少,因僧道不上税的法度,寺庙通常能买来大量土地,加上持牒者可免除赋税、兵役和徭役,使得不少寺庙中有挂名的假和尚。” “而这些寺庙通过土地出租、香火钱、信徒布施,积累的财富粮食难以想象,臣曾经查过,往往一县之中有数座寺庙,其中肥者所拥有土地足有一县之地的两三成,陛下可想而至其有多富。” “有这等事?”吕布捏着酒杯的手陡然发白。(本章完) 第1003章 我有一计 “佛道敛财由来已久。” 李助的声音响起,让带着笑容的乔冽脸上神色一敛,那边的金剑先生继续说着:“臣在各地走动时候,见这边道观较少,然佛寺众多,虽不知他们具体有多富,但见其寺庙修的富丽堂皇,塔高者隔着数里就能望见,想来是弄了不少钱。” 蒋敬、李应相互看了一眼,总觉对方瞳孔有光芒在闪,形似金银。 “这点政倒是了解的比二位详细。” 旁边声音响起,吕布几人的目光看去,这浪荡子笑呵呵的将酒水喝下,“哈——”出一口气:“以前有教我的教授祖上有翰林院与大林牙院的官员,曾看过皇家中的记载,当做趣事和我说起。 咸雍八年有寺院三千六百余所,僧尼逾百万,之后政就一直有留心此事,发现那些寺庙和尚一直在行旧日手段,买地、卖度牒、收取戒场钱、香烛钱乃至做水陆法会价高者得,此等事情从北魏之后一直都有,然世人总是没记性,周而复始得重复着前事。” 王政捏着酒杯走动两步:“再说说蒋侍郎与李郎中关心得税款,以前辽国那些契丹人贵族和部民都可免除赋税,是以税赋大半压在汉人与渤海农户身上,不仅有计亩出粟要缴纳,人头税与杂税更是重的,虽说军州不同收的也不同,但大体都要占据守城的五、六成,不然为何陛下一经宣布减税轻赋这般多百姓安生下来,呃……扯远了。” 摇摇头,王政挠挠脸颊:“不过也因着税重,不少农户选做二税户,为那些秃驴耕田,初时那些僧人收多少政不知,只是如今也只比为那些富户收取的租子少个两分三厘的,几乎也没甚分别,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以政之见,这些都是都是活阎王。” 冷笑着又给自己倒入杯酒:“臣观临潢府的文书记载,如今上京一道就能比得上咸雍八年僧尼半数还多,可想而知这寺庙收敛了多少财富,臣虽还没看中京的文书记载,然此地的佛家气氛比之上京不遑多让,想来也是一个让人惊吓之数。” “僧尼不上税,不用服徭役,征兵派遣也到不了他们身上,如此看……辽国比朕想的还要虚弱几分。”吕布放下酒杯,想了想看去蒋敬、李应那边:“若是将僧尼都重新录入丁口、没收田产财物,可够国库使用,后面税赋可能增多?” “这……”李应有些没数,下意识的抓了下颔下的胡须说不出话来。 蒋敬在旁低着头,半晌抬起,神情异样:“若是如此按照诸位相公所说,以臣所估算,除却赈灾粮款,还能支持明年国库开支并再打上两仗也富裕。” “陛下……”李应犹豫着开口:“恁莫不是要行灭佛之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吕布缓缓站起,高大的身影走出桌案:“僧尼如此行径有若国中之国,那朕费力打下的土地到底算谁的?征战中死去的将士又算的什么?” 拳头握紧一挥:“之前未曾注意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晓,那就让那些蛀虫将土地钱财吐出来。” 转过的身形目带凶光的看着屋内众人:“朕要在下月中旬得到所有郡县的寺庙信息,乔冽,此事你去办。” “喏。” 王政喝着酒,突然放下酒杯,身形依旧懒散:“陛下先等等……”,舔了下唇上的酒渍残液:“臣突然有个主意。” 还待说话的吕布顿时停下,转头看着他:“说。” “陛下若是灭佛,总归会在民间引起一些波澜,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得会生出些事端,在如今这个时节多有不便。” 在场众人都微微点头,但凡僧尼最擅鼓动唇舌,而信徒又是蠢人居多,稍微被言语影响怕是有人会铤而走险,若是他们在此经营日久还则罢了,偏生齐国只是初占中京道,军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驻扎,一旦生成混乱,怕是又要多费一些手脚。 “你的意思是……” “臣在想,如今北面的蝗灾已经有了征兆,不若趁机将灾祸的发生推到僧人的贪婪上去,如此事后也不会被僧尼用此理由来攻讦陛下。” 吕布站在书房中央,双眉一挑,转眼看去乔冽那边,这前道人此时满面兴奋之色,右手握拳一捶左手掌心。 啪—— “恁地好,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去民间传播言论。” “不急。” 李助微微睁开眼睛,乔冽向他看去:“臣先让人在大定府、临潢府乃至辽阳府附近几个寺庙多的地方布置一番,到时候同时发动,到时再宣扬些恶言恶论,就是那些僧尼再能搬弄是非,也要焦头烂额一番。” 乔冽眼神一亮,认真打量他一番,方才微笑:“如此……乔某倒是要和李光禄好生交流交流了。” 李助手捻胡须,点点头。 “你们两个和王政一起,三人一起做事出的纰漏也小些。”吕布神情有些玩味儿的看看两人,又瞥眼那边拿着酒壶的青年。 边正在倒酒的王政“啊?”一声抬头,随后感觉不对,低头一看,带着温度的酒水已经从杯口流出,连忙将酒壶放去一边,低头先喝一口,随即一脸可惜的将酒杯拿起:“政出的主意,自然应该负责到底。” “好!” 吕布点点头,看向蒋敬、李应,这两人心里咯噔一下,相继咽下口口水,果然听着自家皇帝面带歉意的说着:“这些时日,两位卿就多多操劳一下吧,待日后国库充裕就好了。” 两人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低头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喏”。 “正好,既然要谋划这些事情,军队的镇压则是必不可缺,传令给在外的将领,让他们快些回来。” 吕布走了两步又停下:“再传旨奚胜率军入驻北安州总督防务,鲁智深、狄雷、赵立受其节制,让他们多加提防南京道的辽人,没有要事不必理会北边之事。” 李助等人快速将命令记下,这才又喝着酒商量一些朝中之事,比及杨邦乂入宫,乔冽、蒋敬、李应三人已经离去各自公干。 剩下君臣几人一直商议到天黑,这才各自散去。 时间过的飞快,不过转眼的时间,季秋就在各自的忙碌中过去。 蒋敬、李应从宫中出来之时就开始着手准备一应赈灾物资,同时发徭役,让人将备好的车辆拉去上京,同时调拨上京的物资北上,再以都护府的名义下发。 杨邦乂出来的比他们稍晚一些,却也是最忙碌之人,先是同着李助见了安道全,了解那抱虫草药的制作后,又马不停蹄的去找了张琳,毕竟朝中说起为官经验之辈,以其为最,或是能从其口中听到一些建议。 而做为正主的吕布,则是如同往常,每日在宫中与城外军营度过,如今上京的兵卒除了留守临潢府的鄂全忠,基本上都已经在此,以他的性子,每日枯坐宫中处理杂事多少有些耐不住,好在如今他也知道轻重缓急,忙碌之余在军中活动一番也足够高兴半天。 直到孟冬中旬,乔冽带着记录情报的文书以及计划匆匆赶来宫中。 “陛下,都在这里了。” 有些阴沉的天光下,房屋中点起了灯火,明亮的光线将人的影子映到地上,又在天光中变淡不少。 吕布拿起他送来的公文称赞一声:“甚好,未曾想着这般快速,都准备好了?” “毕竟都是些死地,又有下面衙门相帮,是怎样都不会慢的。”乔冽咧嘴笑笑,昏暗的灯火下,人的表情也变得明暗难定:“李助与王政两人分别负责临潢府与辽阳府,臣已经派人随他们去往两府,不知陛下是否允许我等现在动手?”将手中的文书合上,吕布想了一下,将手中文书扔到桌上:“那传令就动手吧。” “喏。” …… 仲冬,上京。 寒风从北边吹过,独立枝头的叶子一个不稳,被跑过的气流顺手扇了下去,不情不愿的跌落在地。 灯火呈出寂寞的光线。 一个个穿着僧袍,秃着脑袋的年轻身影走入禅房,说话聊天的声音随后在屋中响起,嗡嗡的颇为吵闹,内穿貂皮、外罩僧衣的僧值站在院中听着房间中的吵闹,抬头看看挂在空中的月牙,摇了摇头。 寺院生活枯燥,这些僧人又都血气方刚,夜晚之时吵闹一番也是正常,不然早晚憋出毛病,等了半晌,听声音还是吵吵闹闹,法号正觉的僧值方才迈动脚步,走去离着自己最近的禅房,猛地一下推开门扇:“都吵什么!” 里面打闹的小和尚顿时静了下来,连着这处院子的另外几间禅房传出两声“是僧值。”“快别说了,僧值来了!”,随即安静下来。 正觉扫视着快速钻进被窝的小和尚:“明日还有早课,你们这般精神,早课加三柱香时间。”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啊?” “不要啊!” “僧值我们知错了。” 一阵哀嚎之声在禅房中回荡,正觉不为所动,冷哼一声,伸手拉住房门:“快些休息,明日早课贫僧监督你们。” 一片叹息被木门挡住。 正觉这才转过身,先是摇摇头,又看看其余安静下来的禅房,这才揣着手,慢悠悠的走去其他僧院。 今夜月色不甚明亮,然这僧院却是灯火通明,僧院道路上立着的石灯也都点着明火,风吹过,晃晃悠悠,明灭不定,几个偏殿连着大雄宝殿也从窗棂中透出昏黄的光。 正觉走在其间只觉着这往日熟悉的僧院有些不对,好似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一般。 哒—— 内有羊毛的僧鞋停下,正觉一个转身,后方空荡荡一片,只有寒风吹过石灯,晃动火苗。 “阿弥陀佛……” 正觉单掌竖胸,念了一句佛号,再次扫视一眼隐约可见的大院,眯着眼看看有些黑的角落,半晌没发现什么,这才转过身,走了两步,猛地又回身,还是空空荡荡。 这僧人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没有回禅房,反是匆匆走上汉白玉铺就的道路,向着正殿而去。 吱嘎—— 大雄宝殿的门扇被正觉推开,灯火通明的景象映入眼帘,让刚从黑处走来的人微微眯了下眼。 “师兄。”x2 两个值夜的僧人正在替换蜡烛,回头看着正觉的脸,连忙合十行礼。 “嗯,忙你们的。” 正觉点点头,走入其中,只觉一阵暖意,看看燃着粗长香火铜炉,先是取了三根香,上前插入进去,随后走去佛像前,双手合十低头默诵经文,半晌才恭敬的向着释迦牟尼佛一礼。 转过身,看着两个换蜡烛的师弟说了句:“今夜风寒,明日必然更冷,你二人出去时多加衣服。” 两僧忙不迭行礼:“多谢师兄关心。” 正觉点点头,打开大殿走出去,适才那股偷窥感已经没了,不由喜形于色:“我佛慈悲,果然庇佑弟子。” 迈着轻快的脚步往禅房而去。 殿内,看着他出门,两僧方才松一口气,一人将手中蜡烛放下,手抚胸口:“吓死贫僧了,还以为躲懒被他发现了。” “拿起来,万一他回来怎办。”另一人踹了他一脚,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却只能看着木制的门窗,回头发着牢骚:“这秃驴不去睡觉发的什么疯,大晚上的跑这来念经。” “师兄……你这是将咱俩也骂了啊。” “就你话多!” 被称作师兄的人狠狠瞪他一眼,手中拿着蜡烛走去殿门口,将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听,直起身踌躇一下,还是伸出手将门打开,探出脑袋向外四处观瞧,后面那僧也是紧张的踮起脚向外看,却只能看着漆黑的夜空。 一阵寒风吹过,顺着开启的门缝进到大殿内,一排排燃着的烛火一阵晃动,照的两个鬼鬼祟祟的僧人身影一阵晃动,半晌那师兄将门一关:“阿弥陀佛,那混蛋走了,咱们可以睡会儿了。” 后面那个连连点头,连忙将藏在大殿后面角落里的被褥铺在地上:“早就困的不行了。” “谁说不是。”师兄走过来:“被那混蛋一吓清醒了不少,这下又要好长时间睡不着了。” “谁知道他要来……” 轻声说着话,两个僧人钻入被窝躺下,翻来覆去不知多久方才睡了过去。 房梁上,黑暗处有黑影一阵涌动,随即一个黑巾蒙面的瘦弱汉子探出脑袋,双脚倒挂在房梁上头朝下打量一阵,方才掏出绳索系上,将自己垂放下去。 躲着光,踮着脚走到两人跟前儿,看看睡得不甚安稳的两人,从随身的皮包掏出一个瓷瓶,打开,捂着口鼻,小心俯下身子,在两人鼻端晃了晃,顿时两个和尚肉眼可见的松弛下去,不多时发出呼噜声。 那蒙脸的汉子收了瓷瓶,站起身,一拽脸上黑布,露出时迁的脸,一脸得色的笑了下:“咱这手艺还没费。”(本章完) 第1004章 和尚 阳光照射在显圣寺的牌匾上,涂着金粉的字迹在冬日的晨光中熠熠生辉,有穿着灰衣的僧人提着扫帚走出大门,口鼻处飘散着白气,各自找到熟悉的地方,开始扫着地面上的尘灰。 佛门清净之地,当要干净。 当—— 当—— 庄严肃穆的钟声在寺院中敲响,一个个穿着僧衣的大小和尚走出禅房,进入经堂,嗡嗡嗡的诵经声让人听着有种难言的感觉,只觉身心都在这声音中升华。 正觉没有食言,看着昨日那些吵闹的小和尚们加了三柱香的诵经时间,方才算是放过他们,在小和尚唉声叹气中瞪他们一眼,又笑了笑,走出经堂,去往膳堂。 显圣寺规矩,做完早课才能食用早膳,以彰显对佛祖的崇敬,这是初代住持留下的规矩。 他认为人在未曾进食之时,身体中的浊气乃是最少之时,而人经过一夜的睡眠精神在早晨达到顶峰,此时诵经念佛,最能受到佛祖青睐,是以百余年来显圣寺一直是如此做的。 熙熙攘攘的僧潮向外扩散,三三两两的香客向着寺内而来,穿着华贵的富户、豪商看着穿黄衣的僧侣恭敬行礼,一点看不出外面时嚣张跋扈的嘴脸。 不多时进入能够容纳百多人的食堂,部份僧众已经用完早膳出来,不停有“首座!”“掌院!”“藏主!”等恭敬的招呼声响起。 就是正觉这个僧值也恭敬的喊了几声方才入座,拿起筷子搓了搓,方才挑起热乎乎的面条吃了一口,他惯是先吃面后喝汤。 “嗉嗉——” 一碗面很快下去大半,尚未吃饱,外面顿时响起鼓噪之声,正觉转头去看,一片光头晃动难以看清到底发生什么,当下叹息一声,放下筷子,站起抹了一把嘴向外就走。 他乃是僧值,有纠察戒律乃至院中大小事务的职责。 “祸事了,祸事了!掌院在哪?首座在哪?” 外面,一个穿着灰衣的青年和尚正抓着旁人不停询问,被他拉着的人急忙摇头,安抚着他:“这位师兄莫急,到底何事不妨说说。” “跟你有什么说的。”那僧人大急,大冷天的光头上冒出一层汗水,眼见着有白气从头顶冒出:“快找掌院……最好是方丈。” 周围围着的僧人见着两人拉扯,都躲在一旁,交头接耳的轻声议论。 “吵吵什么,这么多年的佛经都念哪里去了!” 走出的正觉皱起眉头大声呵斥一声,随后向前走两步,来到那两人跟前:“这个时辰,掌院与首座早就用完膳了,更莫说方丈,他年龄不小,一直在禅房的。” “阿弥陀佛。” 两僧见他过来宣一声佛号,停止拉扯,那满头汗水的青年僧仿佛看到主心骨,一脸热切模样:“正觉师叔,实是有大事发生,弟子不知该向谁禀报,这才乱了方寸,还请师叔见谅。” 正觉皱皱眉头:“到底何事?” 那青年僧人往后一指:“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出事了。” “跟上来。” 口中说了一声,正觉没有迟疑迈步就走,后面不少和尚相互看看,纷纷跟上他的身影,跑动中,纷乱的脚步声在这清净之所大造,几个刚刚进来的香客不由奇怪的望着这些跑动的僧人,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觉没有停下脚步取安抚这些香客,他也不是无脑之人,听那青年僧一说就信,实在是昨夜被人窥视的感觉一直萦绕心头难以释怀。 说不得…… 寺中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带着这等想法,正觉一路绝尘跑入大雄宝殿,当头就看着几个香客对着佛像指指点点,双眼一扫,顿时心中一紧,随后一股子凉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儿。 连忙跑过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几位檀越,小寺今日打扫的慢了些,佛祖已经见怪,还请先行离去,我等好生打扫之后自然会再开庙门恭迎各位。” 几个人也不勉强,纷纷向他双手合十向外走去。 正觉在后面色严肃,看着几人走了一段距离,忍不住迈步出来,对着赶过来的一众和尚道:“去请进来的檀越先行离去,将寺门关了。” 伸手一指:“正念、正愿,你们快带人去请各位首座以及主持过来。” 说罢一挥手:“其余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站这里等着佛祖降罪不成?” 四周大小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相继离去,正觉这才忍着心中惊惧,一把将大雄宝殿门关上。 殿中,有几个早已经进来的僧人不知所措的站着,正觉也没去管,这些人早已在此,一会儿等方丈等人来了还要问他们事情经过。 远处传来呼噜声,他看了一眼,走过去,见是昨晚上的两个师弟正睡在铺盖里,蹲下身看了看,适才一番吵闹,这两人仍是酣睡不醒。 正觉眉头一挑,伸出手去推两人身子:“醒醒,别睡了,哎!醒醒!” “师叔,没用的。”后方传来声音,引得他回头去看。 “我们来的时候也想叫醒两位师叔,只是半天也不见人醒。” “该死!这两个没用的废物。”正觉说出一句,随即连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站起身,走去大雄宝殿正中,忍不住抬头去看,天光从殿外照入,丈八金铜释迦穆尼像双目垂锈,青绿色锈液如泪下渗,浸染得下方彩色莲台一片惨绿,而在其下的功德簿,也未能幸免,锈液侵蚀一张张纸面,在光滑的汉白玉石板上汇聚成惨绿的水洼。 不多久,外面响起一片脚步声,接着大雄宝殿的门扇“咣当——”被人推开,几道穿着黄色僧衣的和尚走进来,站在门口一眼看着佛像,忍不住“啊!”叫了一声,随后赶忙走过来:“怎生回事?佛像怎么变成这样了?” “谁人如此亵渎佛像!” “阿弥陀佛,昨日值夜的人在哪?老衲要……” “哎哎,掌院,掌院!快,掌院气晕过去了。” 一片乱哄哄中,有人抬着一个年老的和尚去往一旁,正觉走过来:“各位师叔、师兄,且先稍安勿躁。” 声音渐渐安静下来,这和尚这才一招手:“来,将今日你们看到的和各位师叔祖说说。” 角落几个年轻的和尚相互看看,连忙走过去双手合十:“弟子们今日早间过来替……” 小心翼翼的看眼旁边,那边沉睡的和尚兀自未醒,正觉在旁边突然开口:“这两人在大雄宝殿值夜却自备被褥,所谓是何都心知肚明,你快些说。” 见其余几个有司职的和尚也是面色不善,这小和尚方才快速将早上之事说了一遍,正觉在旁边皱着眉头,这些和尚除了比自己来的早以外,也没看着什么特殊的东西。 又盘问了这几个人一遍,方才挥手让他们下去,旁边一胡子白的和尚面色铁青:“竟然出了这等事情,莫不是佛祖对我等有什么警示?” “师叔。”正觉声音低沉的说了句:“先不说佛祖是否有警示,适才不少香客也看着了,咱们寺的名声……” “不好!快些去找方丈。” “不对,先去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出去,先把人稳住了。” “还是找方丈吧,他与不少虔诚的檀越交情甚深。”这一堆中老和尚说了几句急匆匆的向外跑着,只几个职位各异的皱眉向着佛像看去。 这事儿有这般简单吗? …… 与此同时。 辽阳府处于一片风雪之中。 细小的雪粒撞在地面、树干上,偶尔有弹开的,被其余堆积在一起的晶莹一把拉住,融合到了一起。 偶尔有人从街道上走过去,也是外披蓑衣、头戴皮帽,脚步匆匆的谁也不理,大冷天的站在街上闲聊说话,不是拉客就是寻仇,他们这些普通人自然犯不上如此。 风声呼啸之中,有身影看眼对面修建的宽广的院墙,转身进入一间普通的民居,将门关上,跺跺脚上泥土,摘下身上蓑衣去了皮帽,露出石秀那张清秀的脸庞,这拼命三郎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露出几个荷叶包。 “我买了些热乎的烤羊腿肉,先来吃些。” 屋内五个精悍的汉子顿时笑起来:“今日有口福了,辛苦石司马。” 这伙都是隶属游士府的探子、细作,早已按照军中军衔确认职位高低,这屋里的都是石秀的下属。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石秀笑笑:“值什么。”,一边将手中的荷叶包扔给那边五个汉子,荷叶被撕扯开,顿时一阵浓郁的烤肉气息弥漫在屋子里。 “那秃驴还没来?”石秀走去桌边坐了,隔着荷叶捏着烤肉撕扯吃着,目光看向属下几人。 “未曾。”有人摇摇头:“不过那妇人去寺里进过香了,按照咱们的情报,那秃驴这两日就该跑出来与那娘们儿私会了。” “只是这般风雪也不知那秃驴来不来。” “俺若是那贼秃,偷人嫖娼这等事,区区风雪如何能阻,放宽心好了,铁定前来。” 几个人有人担心,有人信心十足,顿时引起一阵哄笑之声,石秀嘴角咧了一下,不期然的想起蓟州前事,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不错,不过区区风雪而已…… 外面寒风呼啸,火盆内燃烧的炭火时不时红一下,没事儿的探子裹着毛毡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坐在窗棱前顺着缝隙朝外观瞧的汉子换了两个,陡然有人喊了一声:“来了。” 石秀猛地睁眼,一把掀开毛毡,从座位上弹起,三两步走到窗边,顺着窗缝向外瞧。 一个穿着皮裘外罩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出现在对面房门处,那打扮与之前街上看到的身影可谓是千篇一律,根本没一点出格之处。 “这秃驴还挺谨慎,装扮的普普通通,俺还以为他要穿着僧袍过来讲经解惑呢。” “偷人嘛,引人注意就不好了,他这样子谁知道是谁,干嘛的。” “一看就是老手了。” 五个探子议论纷纷,站着的石秀沉默不语,看着那边人影被迎入大门,开门的丫鬟探出头朝外四下看看,又把门扉紧闭上:“一会儿还是要确认下身份,免得弄错人了。” “司马放心,俺们省得。” 五个人纷纷叫嚷一声,拍着胸脯做着保证,石秀转过身坐下,将毛毡盖在腿上,挡住寒意。 他们为了监视对面,在这动了些手脚,窗缝隙比较大,寒风一个劲儿的往里灌。 “就是可惜那位方大官人,他还给军中供给生药木材。” “他婆娘在外一副贤良淑德模样。” “好汉无好妻。” “啧,奸夫淫妇……” 石秀看眼说话的几人,想了想:“一会儿可莫要打那秃驴的脸,咱们还要他回去行事。” “晓得了。” 众人应了一声,随即又骂一句:“便宜那贼秃了。” 石秀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是不住点头,确实便宜那贼秃了,要不这事儿完了,还是给他开膛破肚算了。 手指微微一动,不由自主的摸上腰间的刀柄,手有些发痒。 天色很快擦黑,屋内的几人简单的就着火盆将干粮和清水热了热,吃了个七分饱,风停雪大之际,纷纷走出房门,摸着黑向着对面豪宅过去。 翻墙。 落地。 几人都是做这等事的好手,之前又将这里摸了个底儿掉,自然没有惊动屋里的人,只是行进间,耳中隐约传来阵阵女子较为粗犷的叫声,不由古怪的对视一眼。 虽是没人说话,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和尚是正经和尚,玩的却够野。 一路潜行到门口,看屋内灯火昏暗,顺着门缝香梨看了看,前方的人比划两个手势,随即掏出薄刃刀顺着门缝向上一挑。 哒—— 轻响传来,门扇打开之际,石秀灵巧的蹿了进去,里面正有一丫鬟侧坐桌旁,满面绯红的扭动着双腿,她也是反应迟钝了些,刚刚转过头,一把带着寒芒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别动!” 石秀开口说了一句,此时才听闻阵阵淫靡之声从二楼传下,外面的探子也是一个个闪了进来,相视一眼。 当下有人上前,掏出绳子将那丫鬟捆了个结实,又从桌上拿块布将她嘴堵住,又用绳子固定上,确定一时间吐不出来,才持着刀站在她身旁看着。 石秀带着手下人则是轻巧的向上走去。 吱嘎—— 木头的声响从脚下发出,几人顿时停下,听着上方野猫雌叫之音不绝,方才小心翼翼的再次向上。 声响随着接近越来越大,远处景象映入楼梯口几人视线之时,顿时一双双眼睛都睁大了些。 这位方大官人的婆娘,果然非常人。(本章完) 第1005章 你跪下,求你办个事儿 “好人……” “多来一些,再多一些!” “左边!左边!就是那儿!舒服!” 女人不停发出教媚声音,石秀等几人眼角踌蹰的看着被绳索吊起的女人背朝自己,眼前一个光头贼秃露着一身雪白的肉,也是背对着自己等人活动着,手中一根蜡烛时不时滴落红油,烫的前面的女子不住叫出声。 “方大官人的婆娘这么凶悍吗?不过身段不错!” “这和尚还是这边有名的高僧,据说能舌灿莲,嗯……身段确实不错。” “舌灿……莲?怪不得招女人喜欢……俺也觉得这身段好!” 肆无忌惮议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前方两人一个激灵,那和尚带着一身水渍霍的转过身,见着几人“啊!”叫一声,双手向下一捂。 “啊——烫烫烫烫!”一声惨叫,那僧人跳了起来。 接着一股子焦糊气息传出,那本是被人用手攥着的红烛飞了出去,“咚”掉再地上。 咕噜噜—— 一路斜斜滚至石秀脚下,有些弱下去的火苗挣扎着要蹿起。 啪—— 内衬羊毛的皮靴抬起落下,硬硬的蜡块飞溅出来。 “谁?是谁?” 前面,那女人被捆绑吊着,没了人支撑顿时原地打起转,几人这才发现,这女人眼睛被一块红布裹着,竟是什么也看不着。 “……” 石秀有些沉默,微垂着头,皱着眉看向两人,某一刻他竟然觉得杨雄还算是幸运的。 “翠儿,翠儿。” 前方女人左右旋转着叫着,石秀听的心烦:“贱人闭嘴!你在此快活的时候,那贱婢早就被捉着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顿时让两个聒噪的人静了下来。 哒哒—— 脚步声响起,石秀向前走了两步,歪着头看着这对狗男女,纵然来之前想了血多,有了些许的准备,然而事到临头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嫩了一些,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诸位好汉,你等到底想要什么,小女子薄有家资,只要你等放过奴与郎君,愿意尽数献给诸位。” 一旁跪着眼含泪水拨拉红蜡的光头抬头看看妇人,随后对着几人猛点头:“嗯嗯嗯嗯!” 屋中几个探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是耸耸肩,等着前方的石秀开口,偏生这拼命三郎也没看口,只是扫视着两个狗男女,气氛顿时显得沉凝。 “好汉,好汉!”那妇人挣扎着,本已经有些停下的转动又开始旋转:“说句话啊好汉,恁要多少,一千贯,两千贯?若嫌少,家中还有钱庄的银票,凭票去钱庄,不论身份,皆可取出银钱。” 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年轻的探子司马越发烦躁,陡然呵斥一声:“闭嘴,你当他人都是傻子?你家郎君正在千里之外的临潢府,如何化作光头出现在此。” 那妇人顿时没了声音,只是蒙着眼的脸上却是变了颜色,两股战战,抖的吊人的绳索不住晃动。 “夹了你的脏嘴,接下来你但凡敢说出一个字,男的塞进醋缸腌成驴粪球,女的绑上绑上旗杆让辽阳府人看看!” 也不管那妇人颤抖成一团,石秀走到那和尚跟前。 呛—— 带着寒芒的铁刀出鞘,狠狠往下一插。 噌—— “啊!” 那和尚本能往后一缩,只觉得胯下一凉,那刀贴着胯下肌肤插在身下的木板上,锋刃对着自己,顿时整个人僵在那里,一身白的肉绷得瓷实,动也不敢动。 “广润大师是吧。”石秀面无表情盯着面前和尚的眼睛,语气柔和:“有件要紧事求你去办,不知你可否行个方便?” 广润嘴角动了一下,有些惊惧的看下那长刀,暗忖你这般谈话如何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不过既然说是求…… “咕嘟——” 艰难咽下口水,这和尚眨眨眼,沙哑着嗓子:“自然,只是小僧身无长物,人也愚钝,怕是……” 吱—— 刀身向着他倾斜一下,刀锋上的寒意顿时让他整个胯下发痒。 “别别别!好汉有话吩咐,拿开些!拿开些!” “僧人广润。” 石秀顿了一下,低沉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俗家姓名黄石头,生于辽大安八年,上面两个兄长,一人早夭,一人在辽阳府左近老家奉养父母,下面有女弟四个,在你剃发入东明寺后,家中没几年有了大量钱财,已是分别嫁为人妇,你那兄长与两个女弟已经有了子嗣。” 广润眼睛陡然睁大,耳中听着石秀那几乎没有波动的声音:“你确是个人才,对为人子、为人兄也是合格,只是贪好色,喜人妇,除了这个……”,左手伸出大拇指点了点上面捆绑的女子:“还有一妇人与你有染。” 左手收回拍了拍他有些肥胖的脸颊,语气带上歉疚之情:“时间紧迫,我等只查出了这两个,还请恁见谅。 对了,我等诚心求恁做事,大师不会让我难做吧?” 广润牙齿“得得得”发出轻响,一颗光秃秃的脑袋频频点动,身子却绷得死死的,一丝一毫都不敢轻晃。 “大师慈悲。” 石秀站起身,“噌——”拔出刀,挽个刀入鞘,冲着地上光溜溜的和尚一仰头:“去把衣服穿上,看着你那肮脏玩意儿碍眼。” “这就穿,这就穿。”广润忙不迭的爬起,跑去散落的衣服处胡乱往身上套着,就连匆忙中将妇人的红肚兜套上脖子也没发现。 “方王氏。”石秀目光看去吊着的妇人,攥着刀柄的手有些发白:“你家中之事我就懒得复述了,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时候闭嘴,爷爷们无心理会你等烂事,老实的在家呆着,别来招惹,不然……” “好汉放心。”那妇人忙不迭的点头,身子有转了起来:“奴今晚什么都不知道。” 石秀眼睛眯了眯,再次扫了两人一眼,看那边和尚穿的差不多了方才一挥手:“咱们走!” 一阵脚步声向着楼下而去,不多时有开关门的声音传上二楼,走去院中的几人耳听着“翠儿,翠儿!”的叫声,窃笑一下,随后押着和尚去了城中另一处房屋。 翌日一早,一晚上没睡的广润穿着蓑衣,坐在一辆车上去往城外东边的东明寺,时不时看看外面赶车的身影,又看看身旁多出的几个箱子一阵沉默。 他倒是知道了这些人的计划,本有心回寺庙告发,然而家中老小的性命都握在对方手里,况且…… 偷眼看了看对方坐着的姿势缩了缩脖子。 一夜的相处,他不光是知道了对方让他做的事情,也猜到对方乃是朝廷的人物,只是难不成朝廷是要对东明寺动手? 广润胸口咚咚擂响,颇有种大难临头之感,只是此时他也是骑虎难下,只得眼睁睁看着车子一路行到熟悉的建筑面前停下。 “大师,到了。”爽朗的声音传来,广润不由自主又打一哆嗦,胯下仍能隐隐感觉到那刀锋的锐利。 “有劳施主。” 调整一下心情,这和尚迈步出了车厢,扮作车夫的石秀将车里的东西搬下来,低语一声:“别露马脚,你做之事足够身败名裂,且也无法阻止,还有,想想家里。”广润脸颊一抽,无奈点头,轻声细语:“贫僧省的。” “如此甚好,过两日自会有人联系你,做的好了,放你还俗,你还能做个富家翁。” 广润闭了下眼,点了点头。 石秀眯下眼睛,将最后一个木箱放下直起身,爽朗的声音响起:“东西给大师放这儿了,下次出城恁若还来找俺,给恁便宜些。” 行了一礼,身子一纵上了车,“驾——”一声,赶着车子又朝回跑去。 广润吸口气,朝着寺庙门口叫了一声:“来几个没事的。” 立马有穿着弟子服的小和尚跑了出来,看着广润叫了一声:“师叔,回来恁地早。” 往地上一看:“又有施主送恁东西。” “什么话。”广润吸一口气,面色一沉:“这叫供养,出家人四大皆空,何来礼物可收!” “是是是,是供养,弟子口误。” “师叔,弟子帮恁搬进去。”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七嘴八舌之间,几个年轻力壮的和尚上前提起箱子,嘀咕一句:“还有些沉。” 耳中听着叮咣作响有些诧异:“怎地还有水声?” 广润面色不变,瞪眼他们:“乖乖走路,小心台阶。” 看着他们搬运的东西犹豫一瞬,终究还是开口:“这里面是某位檀越布施的上等墨汁,乃是文雅之物,都小心着些。” “好嘞师叔,恁放心吧。” 几个小和尚嘻嘻哈哈的回着,进入庙门的身影越走越远。 不数日,几个身形各异的富商、信徒走入寺庙,布施钱财,专修闭关。 又过几日,东明寺有消息传出,寺庙晨钟自裂,流出血色铜汁,夜半庙外有血鼓喊冤声震百里。 辽阳府上下皆惊。 …… 入夜。 寒风吹过街道,侵肌刺骨,中京大定府隆福寺,本是入睡时分,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一个个穿着衙役、捕头服饰的军汉将这里围定,不少大小和尚双手合十,神情凝重的堵着庙门,与前方来自中京留守司的人对峙。 今日过午,隆福寺前院栽种的古槐逢雨流血,当时进香的香客皆是一副惊恐神情,不少人跑去报官,衙门的人不敢怠慢派人来询问,只是隆福寺自中京建成之日起就在此扎根,百余年时间已经是深入人心,就算是差人也不敢造次,只得往上通禀。 “普惠主持,恁还是让开吧。” 领队的留守司官员向前走了一步拱手:“若是恁继续堵在这里不让我等进去查看,我也只好向上如是禀报,届时来的就不如下官这般好说话了。” “诸位施主,此间乃佛门清净地,沙门修行之所。僧众持戒不蓄金银,不闻杀伐,晨钟暮鼓只为参悟众生疾苦。各位差爷若是执意入内,恐扰了诸佛垂眉之慈;若为斋供结缘,老衲愿率众弟子于山门奉茶诵经。” 站在前方,身披红袈裟的老和尚低垂着眼眉:“《梵网经》云:‘刀杖不入僧伽蓝。’非是拒人,实护法尔。还望施主体谅,止步于红尘门外,留一方莲台不染烽烟。” 那官儿看了他两眼,回头喝了一声:“来十个人,将刀枪放下。” 后面有差役、都头将刀枪交给后方的同僚,随即走上前,那官儿这才转头看着老和尚:“主持,这样下官可以进去查看了吧?” 普惠垂目捻珠:“各位虽放下刀兵,眉间眼角业障未消,手中虽空,心头烽烟犹燃。《楞严》有言:‘心著兵戈,即同持刃。’老衲若容各位入寺,便是容了杀孽横生之人碎了蒲团,容了阵前鼓声盖过钟磬。 不如这般:各位且以布衣之身过门槛,三日内食我寺中淡粥,听一堂《地藏经》,待眼底戾气化作檐下雨,手中老茧磨成炉中香——那时莫说入寺中查探,便是与将我隆福寺的围墙拆了,亦无不可。” 啪啪啪—— “好好好。”前方的官儿双手鼓掌,停下来认真看着他:“下官自忖已经足够给隆福寺面子了,方丈冥顽,我也没话好说。” 隆隆隆—— 远方响起轰鸣之声,闷雷般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凝神去看,黑夜中,一点昏黄的光照亮了拐角处的枯树,随着雷鸣逐渐清晰,打着火把,穿着铁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咔—— 老和尚盘着佛珠的手一攥,双眼圆睁得看着前方的差役、官员:“你们……” “看来是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对面站着的官儿摇摇头,回头有些玩味儿的看眼老僧:“早让本官进入可能就没事了,现在……” 双手一摊:“本官做不了主了。” 说着面向寺庙向后退去,同时示意身后的衙役、都头让开,莫要拦着前来的军队。 轰鸣声渐渐停息,一个个火把下,黑色的铁甲反射着森冷的寒芒。 一众僧人惊惧的目光中,打着武卫旗帜的士卒分开,让出两张年轻的面孔,徐文坐在马上,扫视一下前面汇聚门口的三百余和尚:“人还不少。” 向旁边示意一下,宿义策马上前,哗——,展开素帛:“陛下命:隆福寺老槐流血,京城上下烦忧不已,为免百姓之忧,特命右武卫前来探查,官员、百姓不得阻拦,若有冥顽不灵者……” 抬起的眼眸看着老和尚,龇起白牙:“斩!” 徐文抬手:“右武卫听令!” “在——” 手臂前挥:“进寺——” “喏!” 锵—— 一片拔刀的声音响起在这佛寺之前,随即轰隆隆的脚步声与铁甲移动时轻微的震响传入所有人的耳朵。 “方丈……” “师伯……” 一个个光头和尚忍不住后退一步,随即眼含惊恐的看着前方的老僧,普惠叹息一声,向旁边侧了侧身:“让开吧。” 大小和尚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忙不迭的闪开一处空地,穿着甲胄的士卒平静的持刀而过,眼神都不带转的。 只老和尚一人披着红袈裟站在寺前,闭上双眼,嘴唇微动,似乎在念经祈福。 是夜,武卫将老树截断,劈至树心,见其空腔藏田契地券三百卷,有一绢帛其上: 金身吞北斗,玉磬噬寒星。 袈裟卷朔雪,钟鼓葬龙庭。 香灰蚀玉玺,梵音裂紫垣。 九霄降玄钺,罚汝渡阴山。(本章完) 发烧了,请个假 烧起来了,混身酸痛无力,浑浑噩噩啥也写不出来,请假一天修养一下,若好的快,明日可更新,睡去了。。。。。。(本章完) 第1006章 传播 靠岸 月光在青石板路上碎成班驳银屑,右武卫士卒的皮靴碾过时,那些光斑便惊恐地颤栗起来。最前排的老僧踉跄着向前摔去,后边戴着五指环锁甲的手臂伸出,一把攥着老和尚胳膊将人拉起。 更后方,有脸色苍白的年轻沙弥突然腿脚一软,瘫坐在地,在身旁人的呵斥辱骂声中,战战兢兢流出眼泪,最后还是被要好的师兄弟搀着向前方而去。 队伍拐过几个街道,大批被押解的和尚与右武卫士卒、差官、衙役的脚步声震响,两旁有人打开窗看了一眼,又缩回头去,然后又一把将窗子打开,仔细看了看下方,带着不解的神情望着队伍远去。 也有好奇心强、胆子大的披上衣服,戴着帽、笼着手跑出门,看着后面跟着的差役跑过去:“官爷受累。”,笑嘻嘻的递出一张带着温热的馕饼:“劳驾问下,这大晚上的是做甚?” 这差役自傍晚时就跑去隆福寺外侯着,到现在还真就丁点儿水米未进,这馕饼没看着还好,此时见了还真就腹饥难忍,当下接过来说一句:“看还看不出来吗?押送人犯呐!” “这……” 这人看看前方走过去的队伍,又看看后面点点火光下光头反射过来的昏黄,抓抓脑袋:“这般多的人犯?还都是和尚?” 看看队伍的方向:“那边是隆福寺吧?这是寺里的人都抓来了?” “哪儿啊。” 那差役正用力撕咬着馕饼,有同僚看见走过来听他说话,回了一句:“还有些年纪太大的与几个香客没拿。” 一拍那吃着的:“哎,给我来两口。” “好家伙,这不就是全抓了吗?”好事者喃喃自语:“这犯了多大罪过啊?造反不成?” “不是造反也差不多。”被同僚抢了馕饼的差役抹抹嘴,用力咀嚼几口咽下去:“他们寺庙那老槐树今日流出血水听说没有?” “听说了,俺们这边的邻人有不少信佛的,都在传是佛祖发怒了。” “嗐!什么佛祖发怒,这些人在槐树里藏了不少地契,还有一反诗。”后来的差役咬了几口,将食物又递还给先前同僚,口中将诗词复述一遍,方才道:“估计不知道哪一代的住持或者首座写的,现在全都要跟着回去接受问询。” “事情这般严重?” “说严重也不严重,我们头儿说了,本朝没有法规是因言获罪,只是你在几百人眼前弄出这事总要给个交代,这才带着回去问问,大约也没甚事儿,毕竟反的不知道是谁呢。” “哦……” 好事儿的眨眨眼,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没再问什么,那差役见他没再说话也不多待,招呼一声自顾自的走了。 远远近近,一路前行的路上似这般好事之徒还有不少,待隆福寺的和尚都进了班房大狱,右武卫的军士与差官衙役方才解散。 黑暗之中,回家的身影匆匆而过,有十数道身影先后走入一个跨院,敲开房门,乔冽一身锦衣正坐在灯火下,举着一本书看着,脚下火盆在门开的时候猛烈的烧了一下,有点点火星向上飞起。 “统领。” 穿着衙役服饰的汉子上前一步:“弟兄们都回来了。” 啪—— 书本轻轻放下,乔冽抬头扫视众人一眼,笑了下:“事情办妥了?” “前前后后,共有二十七人外出询问,小的们按照恁说的,将事情告知了他们。”那衙役恭敬说着:“只是小的不明白,为何今日不将隆福寺抄了,反正现成的借口也有。” “时候不到、火候不足。”乔冽摇摇头:“此乃朝堂的决议,非是你等可问的了。” “小的僭越。” “没什么。”乔冽站起身,走了两步到屋子正中:“今日你们也是辛苦,一会儿下去领些赏钱。” 一众游士府的探子都是大喜:“多谢统领赏。” 那边乔冽挥了下手:“行了,都去旁边屋子用膳吧,我给你们准备了些宵夜,待吃完了各回各家。” 众人脸上喜悦的表情一僵,一个个用手揉着肚子,换上愁眉苦脸的表情。 乔冽“嗯?”一声,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伙探子:“你等怎地这副神情?” “……统领。”有人苦笑一声:“小的们已经是吃饱喝足了。” “那些好事儿的闲汉出来打听消息,不是拿水就是拿馕饼,俺们又要借机快些将消息传出去,此时凉水、凉风、面饼塞了一肚子,就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了。” “……都是?”乔冽看看这个,望望那个,见着眼前人都是一般点头,半响方才笑了一下:“那看来你们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一挥手:“行了,领赏去吧!” 一众人这才拱手躬身匆匆而退,欢天喜地的拿钱去了。 …… 寒风裹挟着冰碴掠过结霜的码头,黑檀木造的海湫船在浮冰碰撞声中靠岸,甲板上奔走的水手呵出白雾,带着毡帽的校尉呼喝出声,身上的皮甲带着化霜的水汽,目光在一张张远航疲惫的面上扫过。 船头木栏处,两个水手正用麻绳捆扎桐木箱,里面都是些杂物,等下次出航时候再解开绳索拿出。 栈桥边老船工佝偻着背,浑浊的瞳孔映着粼粼波光,带着老茧的手掌接过船上抛下来的揽绳熟练的系再石桩上,宽大结实的跳板从船头伸出,轰然一声搭上码头。 远处站着与人闲聊的督运官来了精神,拍拍手掌“开工!开工!”的吼叫着,穿着冬衣的青壮朝手心哈了两口气,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前去船下迎接到来的将士,以及更多的货物。 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一个劲儿的往衣襟里钻,甲板上穿着厚实冬季军装的水手抬着、挑着木箱,喊着号子一步一步的从船上往下挪动将其堆放地上。 等待的青壮纷纷上前将其装上车辆,清脆的马鞭声振动空气,木轮碾过冷硬的码头木板,一辆辆马车启程向着不远的土路行去。阮小七穿着嵌有翡翠的官靴站上地面,跺了跺脚,稳住有些微微晃动的身体,双手掐腰:“啧,从船上下来还真有几分不适应。” 转过身想要看看身后的人,就听“哎!”一声叫,一个黑影向前就趴,阮小七想也没想随手一捞:“呦呵,‘二弟’,下船就行这般大礼,大哥我可受不起。” 厉天闰听着调侃的声音,抬头翻个白眼儿:“长时间行船哪个上了岸不是站不稳,你这厮多脸大以为是要拜你?” “嘿~”阮小七气的乐了,将厉天闰拉起来,一巴掌拍他肩上:“刚上船的时候要死不活的,这会儿跟老子神气起来了。” “呸——”厉天闰脸上一红,活动一下肩膀,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老子只是一时间颓丧而已,现在想通了自然没事。” “那也是大哥的功劳。”石宝在后走过来,晃动的身体显然也在述说并不是很适应长久的航行:“没他这段时日陪着咱们喝酒,你小子还能这般嘴硬?” 厉天闰气的冲他翻个白眼。 阮小七哈哈一笑:“这有什么,谁让咱仨一个头磕地上了?既然俺是做哥哥的,那必然要照顾兄弟。” 说着一挥手:“走吧,先去码头的哨所喝些热汤暖暖身子,海上行了两月有余,想来你们也喝腻了鱼汤。” 这话说的让正在下船或是下了船的几个东南豪杰脸色一绿,冬季本就没有多少菜蔬,虽说行船为了保证身体带着风干的菜干、果脯,然而更多时候是各种从海里打的鱼。 不说厉天闰、石宝、王寅这等练武吃肉之辈,就是自诩读书人要有气度的娄敏中,如今听到鱼这个字也是脸上变色,胃里翻腾。 当然,同样能让胃翻腾的还有虾、贝等字。 阮小七看着几人面上神色,嘴角一咧,心中莫名有种满足的感觉,这等能够当面欺负人的机会着实不多…… 虽然他也有些吃腻了。 “自然是要吃的。”王寅点着头,看着后方将自己宝马牵下来的水手道谢一声,上去自己抓住缰绳,看着马也在微微打晃,苦笑一下:“只是我觉得咱们还是在此处站一会儿再过去的好。 现在走,指不定一会儿半路腿脚打纠,绊倒在地上。” “那就等等。”阮小七哈哈笑着,胳膊架在厉天闰肩上:“都说南人善舟船,你们几个比张横、张顺兄弟要差远了。” “说的屁话。”厉天闰没好气看着他:“你是成日在海上跑的,我们就算乘船也不会超过三日,剩下时间也是在陆地上厮混,哪个和你们似的,入了水跟回家一样,这俩月差点儿没让老子憋屈死,跳海的心都有了。” 旁边王寅也是频频点头:“厉兄这话说的没错,我也憋得差点儿跳海。” “这话俺爱听。”阮小七被堵也不着恼,只是哈哈笑着拍着他肩膀:“你就是跳了海,俺也能把你们都捞起来。” “那还真是多谢了!” 几人在原地说说笑笑,这段时间吃喝都在阮小七船上,众人又都是粗豪的性子,没有生死大仇得情况下自然合得来,只庞万春一人在旁扶着面色更加难堪的妹子庞秋霞轻声安抚着。 等再站了一会儿,这些人习惯了陆地,阮小七这才带头向着码头得哨所走去,后边刘赟看着娄敏中恢复较慢,一把将他掺住了:“娄兄还是跟着我一起走吧。” “惭愧。” 娄敏中苦笑一下,也不推辞,相比这些武人,他确实没有恢复过来,行走间看着此处栈桥有条不紊的人员往来,忍不住开口:“此处港口不知何时建成的,看着倒是挺宽广。” “大约两年前吧。”刘赟随口答着,看眼那边正和白延寿说话的谢宁,继续道:“海北州这里靠近中京,此处又是大灵河的入海口,船从这里能一直开去兴中府,是以才在此建造了港口码头,为的就是征战中京,如今中京夺下,大灵河多半要做运河之用联通东西南北。” 娄敏中有些意外的转头看看刘赟:“刘兄想的挺远。” “闲着没事儿瞎琢磨的。”刘赟脸色平常:“在东南时,就是带兵训练,也没个其他事情,自然想的就多了些。” 他俩后面庞万春搀着自家妹子在走,也不知是否体质关系,庞秋霞此时仍是一副蔫儿头巴脑的模样,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披风:“……这里比家那边冷?” “北方苦寒之地,自然比咱们那儿冷的多。” 庞秋霞看看兄长的脸,沉默一下:“……我有些想家了。” 庞万春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拍拍她的胳膊:“咱们兄妹在的地方就是家。” 那边的少女勉强笑了一下,让看着的男人心中更是难受几分。 几人说说走走,不多时,前面阮小七一推木门:“到了。” 吱嘎—— 门扇分两边开启,一股热浪扑出来,几人连忙迈步走入,最后的刘赟将门一关,有值守的校尉上前:“阮将军,热膳已经备好,请随末将来。” 伸手一领,将几个人带去里面,香气随着走动逐渐浓郁,里面房门一开,满满当当两桌子酒菜,都是陆地走兽、空中飞禽所烹饪,有几盘还是少见的绿叶菜,几个在船上漂泊的汉子顿时眼神儿一亮。 “这好,一点儿海腥味没有。” 厉天闰哈哈一笑,拽着阮小七往前:“大哥快些入座,你不坐下,如何开吃。” “入娘的,这时候俺就成大哥了。”阮小七气的笑了,笑骂了两句坐下,招呼着同行的人落座:“这边没有大桌,各位不必考虑太多,只管坐就是。” 一行人笑了笑,当下石宝也去了两个兄弟边儿上坐了,白延寿、王寅也顺势坐了过去,谢宁在后去了后面一桌,后入而来的刘赟与娄敏中以及庞家兄妹坐了一起。 当日几人吃吃喝喝,算是解了肚子里两月余的馋虫,晚上又在此踏实的睡了一日。 翌日一早,说什么也不想继续坐船的众人婉拒阮小七上船继续航行的邀请,在刘赟带领下,骑上马、坐上车,一路顺着海北州入中京道而去。(本章完) 第1007章 大定府的腊月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城墙上,青砖缝隙里凝着冰碴的苔藓簌簌颤动。 大定府的西市口,推独轮车的货郎正弓着背与风雪角力,车轱辘在覆雪的石板上歪出蛇形辙痕,裹着灰色皮袄的老妇攥紧孙儿手腕,粗麻围巾下透出的白雾刚沾上睫毛就凝成了霜。 粮铺前的人群跺着脚排成长蛇,最前头的汉子将铜钱拍在台面上,冻裂的指节渗出暗红,屋内的掌柜身下火盆中的木炭燃烧的通红,偶尔风雪小的时候黯淡一下,马上又烧红起来。 街对面,肉铺的油布兜着落下的积雪,屠户抡着手斧“嘿——嘿——”的剁着骨头,随后将骨肉用荷叶包好,一起递给外面跺着脚的客人,热情的招呼着下一个。 不知哪处布店的伙计扛着靛青布匹小跑,不时喊着“让一下!”“硬物伤人,别磕着!”在街面上快速移动过去。 酒肆二楼支开的木窗里漏出炙羊肉的焦香,裹着红白两色的小女孩正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瓷杯喝着里面的饮品,窗棱处,升腾的热气化为冰锥垂了下来,又被蒸汽熏得向下滴着水。 “哈——真好喝,爹爹早不带我来,在宫……不是,在家里喝的感觉也没这味道好。” 女孩将瓷杯放了下来,露出的小脸儿正是吕雯,此时吃到了好吃的感觉甚是愉悦,一双小腿儿不住踢腾着,整个人欢欣雀跃的几乎要跳起来。 对面,吕布面上带着些许的无奈,看着吕雯的笑脸带着一股欣慰,同时也在默默思忖,自己这两年是否越加耳根子软了?怎地就出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龄越大,越不会拒绝子女的要求,面对这个今世的长女,他竟是说不出个“不”字,因此在今日早些时候被女儿跑去演武场要求外出游玩的时候,只是犹豫了两句“爹,宫里太闷了,带我出去玩玩儿,好不好。”就投降了。 另一边,坐陪的宿义伸手将炙烤的金黄的羊肉放入她的碗中,在梁山上之时,他也经常同着自家二姐去拜访邬箐等人,许是他年少,那时候年龄更小的小吕雯还挺喜欢缠着他玩儿的,倒是让带孩子的邬箐轻省不少。 宿义看着她欢快吃下,脸上带着坏笑:“这般贪吃,怎地,你娘在家中给你做的不好?还是我那二姐做饭手艺退步,如今让人完全吃不下去。” “你胆子大多了啊……”吕布玩味儿的看看跟着自己的青年:“你这话被你姐听着……遮莫明日你是见不了人了。” “啊……” 坏笑的表情定格了两息,笑容猛地收了起来,宿义身子一转,抱拳:“小弟错了,姊夫还请放我一马。” “你这小子。”吕布摇头失笑,伸手拿筷子轻轻敲他一下:“上哪学的这般滑头。” “也不是不好。”咽下肉,吕雯也没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娘给我准备的膳食是极好的,只是她这也不许多吃,那也不许多吃,我不喜欢的倒是逼着我吃,总管着我,三姨娘倒是很好,总让我多随便吃,就是用膳的时候娘在旁边…… 对了,三姨娘也管着兰妹妹吃什么,看来我们姐妹同病相怜。” 说完耸耸自己的小肩膀,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 “还会用成语了。” 吕布被自己女儿逗的乐了,伸手给她夹一筷子菜:“好吃就多吃一些,等风雪小些,咱们找个地方看看戏。” “太好了。”小人儿欢呼一声,高兴的吃着。 酒店二楼听着声音的几桌汉子都看了过来,一个个都带着笑意,如今吕布出行,自然不会一个人,只是他也不想时时都前呼后拥,让身边的武卫乔装改扮一下跟着,算是他们双方彼此最大的让步了。 吕布也没有在意,只是愉快的与女儿用着膳,一边思忖一会儿回去如何解释能不让邬箐生气,思来想去也没个思路,干脆将这心思一丢。 车到山前必有路,临到自己女人发火的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这一顿饭也不过吃了半个多时辰,多数时候还是吕布与宿义在吃,直到一切都完事,吕布这才牵着女儿,先行下楼。 大堂中,多数的食客正坐着闲聊,看着父女下来,穿着劲装的徐文站起身,将一袭黑色披风披上,带上毡帽,带着邻桌的几个汉子先行结账出去,随后陆续有人起身,走入风雪之中。 “雪还在下啊……” “看戏一般都在茶楼中,有遮挡。” “那就是不用回去了?” “今日左右都出来了,就玩个尽兴吧。” 大小两道穿着大氅的身影说着话语,四周有着行人在走动,逆行的总是因对面来人的不善神色而闪躲让开,随后因着更多的身影远离那边的父女。 兜兜转转之间,名为《宋》的茶楼被前面的徐文推开,父女两个跟着走入进去,热气与声浪瞬间扑了过来,让本来跳进去的吕雯怔了怔,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茶楼内,烛台、铜灯晃动着火苗,摆放在内的数个铜炉不时有人上前添加炭火,有两个身形健壮的汉子正在台上跳着回鹘舞,轻快的节奏,不时被踏响的舞台引得下方不少看戏得在叫好。 前方与茶博士交谈的徐文皱着眉头走了回来,靠近吕布开口:“员外,这边几个包间都有人了,只东边第三、第四两处空着,不好安排人手,要不……” 吕布眉头一皱,随后又感觉手心处的小手有些不对劲,低头看去,自家女儿正有些失落的低下头,随即笑了下:“某又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之辈,要了那两处。” 吕雯惊喜抬头。 吕布哈哈一笑,将大手往她脑袋上一放,揉了揉。 这茶楼是大定府最大的戏台之所,茶楼老板乃是一渤海富户,乃是个汉文化爱好者,最喜欢做的就是每年从宋地学各种茶饮,手下有几个所谓的伶人,专门学宋地流行的杂剧与南戏,这般姿态倒是让这茶楼在中京越来越出名。 父女两个同着徐文、宿义并两个武卫士卒上了二楼,东边上的两个位置虽然不怎么好,然而他们来此主要是陪着小女孩儿来此玩一玩,也就没多去计较。 待坐下,茶博士上茶、上糕点,下面早换上《目连救母》这出杂剧的变文版本,吕雯看的是津津有味,吕布却是多少觉得有些无趣,四处扫视着场中四处走动的身影,走神间,旁边桌上交谈的声音隐约入耳。 “……听说兴中府的法源寺也出事了,上月末俺去那边进货,晚上没事儿与一友人去青楼逛逛,好家伙,出了好大的事,你们猜怎么着?” “娘的快说,别卖关子。” “他就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问什么,愿说不说的去。” “别,俺说……” 吕布耳朵动了一下,微微侧目,就见旁边桌上,一个穿着富贵的男人正向前趴着同几个友人说话,不由凝神听去。 “那寺庙燃起幽蓝的火苗,俺当即就和那友人跑过去瞧看,嘿!那蓝色火等俺跑到的时候竟然还没熄灭,远远还能望着一些,哎,就说蓝色的火,你们见过没有?” “没……” “没有。” “是没见过……哎,别墨迹,快说。” 兴中府? 蓝色的火…… 是宼烕提供的吧? 吕布眼角动了一下,想起前几日乔冽、李助、王政共同署名送来的折子,那三人觉得三座寺庙之事太少,在民间形不成太大的反应,还需继续打压各地佛徒,是以从朝中借调不少人过去。 思忖间,手臂搭在桌子上,手指下意识的轻动。 “跟你们说,俺亲眼看着不少和尚去灭火,水浇下去那火烧得更旺,哦,不对,是扩散了,让一个个灭火得光头站在那不知所措,啧啧啧……那场面你们没看着真是可惜。” “你这厮,恁地多废话。”“俺们要在还用你来讲。” “快说,后来如何了?” “后来?后来蓝火灭了,不过……” 说话得声音停了下来,半晌没声响,吕布正想往那边靠靠听的清楚一些,就听有人不耐烦一拍桌子:“行了,怕你了,今天得帐算的。” “哎,多谢高兄。” “你这厮净占便宜。” 几个人骂骂咧咧几声,那人才终于说出来:“那火灭了以后是个狐狸形状,和尚都说是九尾妖狐,当年被佛祖镇压前来报复,啧!俺看是放屁。” “为啥?” “为啥?就凭后来官府来人在那挖了个坑,里面埋着不少白骨,有仵作验看,说是最晚的一具也有十年的时间,啧啧……” “吃人不吐骨头啊……” “这些和尚真是疯了。” 点动的手指停了下,吕布眼睛眯了眯,此时已经确定了兴中府应该是李助在指挥,身上肌肉紧了一下。 掘坟是不是…… 啧,算了,都已经给了他们便宜行事的权利,后面让李助多找其后人补偿吧…… 身子又放松下来,看眼正看戏看的高兴的女儿,忽然觉得这时间没那么难度了。 不过…… 王政与乔冽现在在做甚? 眼神儿望着下面的舞台有些发直,也不知到底是看着哪里,后面人的话题已经转成去哪家青楼小姐美艳活儿好,又转成评论府中官员谁比较贤能,谁人索求无度。 吕布听着若有所思,悄悄将几个名字记下,只是没等再听到什么这伙人就在说齐国接下来该从何处进攻南京道,挥斥方遒的样子,好似一个个都是朝中大将一般。 吕布目光向桌子看了看,嘴角一勾,这桌人就差几坛好酒一桌菜了,倒是些妙人儿。 未几,下面的戏结束,吕雯在一旁拍着小手,学着下方的人喊着“彩!”,看有人给台上的艺人送鸡鸭米面,也有富商大户扔上去银钱,女孩儿一转头,伸出白净的小手:“爹,给我钱。” “嗯?” 吕布从偷听的状态中被唤醒,眼珠向她瞥了一下,随即伸手。 啪—— 手被拍去一旁,双眼一瞪:“胡闹,你要钱作甚!” “给那些唱戏的赏钱。”吕雯向下指指上台给赏钱的人:“下面人都这样。” “……你觉得唱的很好?” 吕布眉头动了一下,有些犹豫,他是全程走神儿听后面闲聊,偶尔听上两句戏曲,却连贯不起来,暗忖若是女儿觉得好听,给些赏钱也未尝不可。 耳中就听着女儿一句:“也没觉得很好。” 吕布瞬间没好气的拍拍她小脑袋:“那给什么,不要学着别人的做派,你要有自己的决断。” 吕雯的小脸儿上若有所思。 “走了。”吕布站起身:“出来这般长时间,一会儿你娘该着急了。” 吕雯本待想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闻言站起身,故意叹口气:“好吧,欢娱之时不过朝露瞬逝,呃……嗯……”接着卡住了,在那皱着秀气的眉头想下句。 吕布先是愕然,随后哈哈一笑,伸手拉着女儿胳膊向外走:“看来你娘给你找的先生不错,会的不少了,以后每月除了武艺也要考校考校你学问了。” “啊?”吕雯瞪大眼睛看着父亲,随即低下头,嘀嘀咕咕:“早知道不学老师说话了……倒楣……” 后方,徐文几人也紧随跟上,拦着一旁要凑过来的人,他人注视中,一行人向着外面走去。 风雪此时只余前者还在街上肆虐,街上的行人倒是多了不少,不少下雪天不愿出门的人,趁着雪停快步走向街道的店铺,购买着准备过年关的货物。 推着车的货郎在用力的叫卖着,结了霜的眼眉上满是笑意,这一日虽然客人不多,来买的却都是豪客,往往要的种类与数量是平日数倍,让他很是赚了一笔。 吕雯手中拿着父亲给买的零嘴儿吃着,许是越是接近皇宫越是胆怯的原因,总是忍不住想要走慢一些,然而这路程终有走尽之时。 天色黑下来时,父女两个已经站在灯火通明的后宫门口。 “进去吧,你娘这儿亮着灯,应是在里面等你。” “爹你不和我进去?”吕雯回头看看自己父亲。 “进,你先进,我在后面关门。”吕布拍拍自己女儿,随后伸手将门一推。 吱嘎—— 朱红的楠木门开启,灯火照射下,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中,冰冷的脸色让一大一小两个同姓人打个寒蝉。 少女连忙换上一张笑脸,假装欣喜的喊了一句:“娘,我回来了。” 前方邬箐冷笑着看着女儿跑过来。 母女两个还没出声,后面嘭一声大门又被伸出的大手拽回关上,门外,吕布声音传了过来:“朕想起来还有奏折未看,需要去处理一下,你们娘俩先吃。” 脚步离去声音随即传来。 吕雯愕然回头看着,连后方母亲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也未曾注意。 半晌,屋内有一稚声惨叫传出:“爹,你不讲义气!” 然而此时的吕布早已经走出院门,回头看看,然后看看旁边站着等待的宿义与徐文二人:“好像有谁在叫,你二人听到什么没?” 二将脸色憋的有些发红,连忙低头抱拳:“回陛下,末将……噗……没听见。”(本章完) 第1008章 流逝的时间 风雪呜咽吹过走廊,在靠近门窗的瞬间越飞越小,最终化作细小的水滴落在走廊木板间的缝隙中。 油灯在小太监的手中点上,随后躬身退了下去。 童贯迈步走向屋子里书桌的后方座椅坐下,神情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个身材英武的太监感觉到疲累了,自金秋时节还京,本以为是立时就能并发燕云,夺取他此生最大的荣耀。 可惜…… 朝堂上进取的有、收成的有,惟独让他不解的是还有劝降的,一群王八蛋,这些书生读书读坏脑子了吗?辽国都被吞了大半了,这样还鼓吹投降…… 官家也真是好脾气,能容忍这等无能之辈立于朝堂之上,换成是他,早就命人乱棒打出大宋了。 如今官家再次进入了看戏的状态,那么…… 啧,真不想找那个狗才! “来人!” 外面有小太监轻轻打开房门走入进来,垂手躬身做聆听状。 “你秘密的去梁府一趟面见梁师成那狗东西,就说……”童贯狠狠咬了咬牙:“事成之后,燕云除析津府外的地方随他挑一座,洒家以半城相赠。” “另外,派人去东南,告诉王禀,洒家要在明年开春看见东南战事结束。” “再着人去王黼那没面皮的亡八家中一趟,告诉他,洒家已经说通隐相相助,他若还是给洒家使绊子,洒家能让公相起复一次,就能让他再回朝堂两次。” “去吧。” 那小太监微微震了一下,恭敬的小声应下,倒退着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房门,方才脚不沾地一般,一丝声响不出的远去。 童贯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屋中的火盆时不时亮起红芒,香炉中冒出的檀香气飘满室内,许久,似是睡着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恁喜欢坐看风云,看满朝臣子因你喜好相互争斗,但是洒家等不起啊……” 这个晚上,风雪覆盖了汴梁城的大街小巷,有无数的夜猫子窝在酒肆、青楼醉生梦死,也有人为了生计提着食盒,顶风冒雪的跑在大街小巷,而在那只有少数人才能进去的房舍中,一个个普通人意想不到的条件在秘密的交换中。 天色亮起之时,权倾朝野的王黼跑去宫中,新一轮的博弈在童贯的串通下开始了。 …… 中京。 天光洒下不甚温暖的光。 灰色的野兔扒拉着面前的积雪,低头啃两口难得寻到的苔藓,三瓣的嘴唇不断蠕动,陡然停了下来,身子站起,一双耳朵在空中动了动,随后猛地向前一蹿,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跑的远了。 轰轰轰—— 马蹄卷起地上的积雪,数十匹战马飞驰在两辆马车周边,前方奔跑的刘赟口鼻呼出白气,转头向旁大声询问:“此处到哪里了?还有多久能到?” 旁边带路的士卒看看四周起伏的山脉:“将军,前边就是文定城,按照现在赶路速度,咱们遮莫申时末天色擦黑之时能够进城。” 朔风卷着雪粒掠过冻土,刘赟在战马上随着蹄声上下起伏,鞍桥上的铜饰撞出细响,他眉梢的霜簌簌震落,闻言眉头一挑:“如此说来,距大定府不过三十里?“ 声调陡然高亢,白气自口中呵出,与坐骑喷吐的鼻息在冷雾里融在一处。 “是,快则一日,慢则两日必到大定府。” 声音隐约传去后边,让听着的人不由甚是兴奋,北地上一路疾驰,初时还有在旷阔原野骑马奔跑的兴奋感与终于离开无垠大海的欢喜,然而骑马赶路跑了月余,队伍中江南来的汉子陡然发现自己不光不适应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就是在这地面奔驰也有些受不住。 “休息一下。” 做为向导的军司马发出的声音让后面马车上的娄敏中、庞秋霞发出一声欣喜的叹息,与外面骑马的人相比,马车中坐着的他们也没有一开始想象中的舒适。 战马在几声呼喊中停了下来,庞万春勒住战马,一片腿利落的下马,积雪在脚下发出吱嘎声响,尚未走到马车旁,里面的年轻女人已经忍不住自己走出来跳下车。 狠狠吸气,再呼出一大口白息,站在雪地上不住跺着脚:“颠死我了。” “早说让你们慢慢走的,我等是要回朝中述职,因此急着赶路,你们这是何苦来哉?” 谢宁从后方上前,身旁的几个士卒下马开始清理出一块空地,从马背上拿来铁锅开始煮雪水,这些人都是经常在野外跑动的,对此轻车熟路。 庞万春转头看看谢宁,又看看在那边开始用火折子点火的士卒苦笑一下:“好歹也是要来投靠做官的,总不能真就将自己当做是前来看风景的旅人。” “你等想的太多了。”谢宁摇摇头:“有着阮小七那厮在,断然不会让你们吃了亏去。” 说这话,谢宁将马栓在树干前,自有士卒上前给喂食豆饼,两边的白延寿、王寅、石宝、厉天闰等将也走了过来,不时回头看看已经升起火的士兵:“入娘的,还想着去帮帮忙,没想到这些士兵动作这般迅速。” “谢兄,这些兵是哪儿来的?这野外生存的能力比老子强多了。”厉天闰看的有些眼热,肩膀撞了谢宁一下:“回头我手下能不能有几个这种士卒?” “这却是要你自己去训练了。”刘赟走过来,看着从车上慢腾腾下来的娄敏中点个头,看看厉天闰玩笑道:“这些都是外出有任务的斥候,你可少打主意,小心人家将军过来找你拼命。” “让他来。”厉天闰拍拍自己胸脯:“老子现在烂命一条,最不怕的就是拼这个。” “你个无赖。”娄敏中走过来苦笑摇头,随后看向齐国两将:“快到地方了吧?” 刘赟点头:“三日内必到大定府。” “不知小七哥哥到了大定府没有。”石宝叉着腰,面上有些疲惫,铁打的汉子赶路三月有余也是撑不住了。“他们水路,比咱们先到文定,此时八成已经在大定府吃喝几天了。” …… 同一片天空下。 偏殿之中,几道身影走入进来,带着夹层的陶罐,内胆装着食物,夹层填充着木炭保温,进来的太监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到食桌上,又躬身退去一旁,随时准备着听候召唤。 火盆上的酒罐飘出香气,有伺候的太监上前握住带有厚布的木把提起,给桌前的人影倒入温热的酒水。 “出去那般长时间,总算是回来了,尝尝御厨的手艺。”吕布伸手提筷,夹着陶罐中沾满汁水的肉块:“你说宋地那边可以不用管了?怎么?那些义军将要败了?” 被不少人记挂的活阎罗此时正一手攥着羊腿,啃咬的满嘴是油,一面对着吕布疯狂点头,拿起温酒将肉冲下去:“陛下说的不错,方腊余党败亡在即,况且他们粮草、生药所存也没多少了,剩下的还不知够不够自己吃的,是以末将这次将能带的都带走了。” “可惜啊……”吕布摇摇头,挥退想要上来伺候的太监,给自己的金黄铜爵里面到上酒水:“罢了,那边本来就是一步闲棋,成也好,败也罢,两三万夺自辽军的兵甲,让赵宋陷入东南泥潭两年时间,又换了不少粮草生药,已经是物有所值了。” 阮小七咽下羊肉,咧嘴一笑:“陛下觉得值,咱这几趟就没白跑。” 吕布哈哈一笑:“还是那般会说话,这次回来,你与李宝、呼延庆三人就在这内海准备一下,熟悉熟悉航道,若是遇着辽国的战船不用客气,若不投降就给朕尽数给沉到海里去,明年……” 捏着酒杯的手用了用力,说话的语气犹豫一下,阮小七歪歪头疑惑的看看他,吕布摇摇头:“现在不好说,到时看看吧,这两日接近年关,你多在家陪陪你老娘。” “多谢陛下。”阮小七拱拱手,丑脸上带着笑意:“明年陛下要是搬去南面,俺就带船队运人从海上过去,若是还在中京这边坐望,俺小七就去海上找辽人的麻烦。” “你赶快生个胖小子才是正经事。”吕布笑眯眯看着这个从石碣村一路跟着自己的青年:“你哥仨小二早已经有后,小五成日的不是在军中就是在赌场,你也是成天不着家,当年娶了媳妇就不知好好疼人?知不知道你老娘都抱怨过多少次了?” “咳咳——” 阮小七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只是在他那张丑脸上看的不甚分明,放下啃了大半的羊腿,用力敲着胸膛,喝下一口酒:“五哥媳妇儿还没生,俺不急。” 嘭—— 吕布拍了下桌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朕可不想等咱们老后,将来的太子身边没几个可以信任的心腹大将。” 阮小七瞳孔微微放大,面上神情惊喜,恶狠狠一咬牙:“俺知晓了。” 吕布看他样子,轻轻点头,示意侍立的太监给他倒酒:“听闻你那两个结义兄弟也来了。” “来了。”阮小七平复一下心跳,重新开始吃喝:“只是他们都在水上待够了,非要跟着刘赟骑马走,俺就没有强求。” 吕布眨眨眼:“他们不都是南人吗?该善舟船才是,怎地还坐够船了?” 阮小七眨眨眼,眼珠子咕噜一转:“许是他们乃是南人中的异类?”,接着嘀嘀咕咕道:“俺也觉得他们几个不类南人,和刘赟那家伙一样,跟水一点儿都不亲。” 君臣两个也是好久没如这般的闲聊,当下吃吃喝喝直到天色有些暗了方才结束这一餐。 夜晚遮住天空的时候,从水路回来的将领一路轻快的跑回家中,拜了老娘,就跑去自己房中拉着自家婆娘要去做不知羞的事,妇人虽喜,却面带难色,直到这活阎罗看着自家妇人天葵来了,才仰天长叹一声。 时候不对啊! 揉了揉胯下,只好等她月事走干净再说了。 …… 星光夜途,距离这边成百上千公里之遥,数个不同大小的营地组成的军营同样灯火通明,做为行军作战的临时营地,又是几个将门在此联合攻伐,将领的帐篷要比地方部队的显得奢华、大气,有人喜欢摆放兵器,有人喜欢帐内整洁,如今却都齐聚中军的帐篷。 西军的士卒拱卫四周,再往外就是当地的弓手、土兵。 中军大帐正燃烧着几个巨大的火盆,炭火发出的热量稍稍驱散了帐中人身上的寒意,有人影站在烛光之下。 “……已经近年关了,媪相上月派人来询问战况如何,本帅回禀已经只剩明州之地,如今腊月都过一半了,还是只剩明州之地。” 王禀手拿一根长棍,点着悬挂在眼前的堪舆图上,扫视着一旁的王涣、王渊、辛兴宗等将领:“本帅与上月来使打听,朝中正在商议北征之事,咱们在此蹉跎不要紧,耽误媪相大事才是紧要的,届时媪相怪罪下来,咱们谁都跑不了。” “主力已经跟着媪相回去了,咱们这些人……” 低沉的话语里,辛兴宗沉默了片刻,比划一下自己这些人:“不是洒家看轻自己,若是北上也不是非我等不可。” 面色难以看出喜怒的王禀摇摇头:“此话差矣,若是不需要我等,媪相根本不会派人来询问,是以媪相此举定然有着他的深意。” 几个带兵的将领相互看看,腰间抓着剑柄的手陡然用力一下,王涣狠狠一拍双手:“那明日咱们再猛攻一次试试,洒家看对面贼军也是疲惫的很,使使劲儿干掉他们。” “洒家看行。” “附议。” 一道道不同的声线附和着,王禀深吸一口气:“好!咱们明日再猛攻一次,告诉下方士卒,若是城下,许他们自由获取赏钱。” 夜风呼啸,带着决议的身影相继走出帐篷。 宋宣和四年的最后一个月份,东南义军方七佛、仇道人、祖士远等人守明州。 腊月下旬,西军发动猛烈攻势,各军将领身先士卒,明州第一座城池, 慈溪, 落。(本章完) 第1009章 建武二年的年关 建武二年,腊月末的上午。 随着风在空中飘舞的雪粒一个劲儿的往宫墙里钻,檐角蹲着的琉璃嘲风兽顶着三寸厚的雪帽,被日头一照,倒像戴了顶银丝攒珠冠。 大定宫凤仪宫中架起八座鎏金火鼎,赤焰燎得檐角冰锥直往下滴答水珠子,木柴燃烧,将这后宫之所烘烤的如在春日。 宿金娘领着吕兰在屋中剪窗,宿家出自徐淮之地,年关贴剪纸的风俗自汉代就有,如今娘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手中一片片剪下来的红纸落在桌上、地面。 小人儿举着画有虎头鱼尾怪模样的红纸满院子追宿义:“小舅父快看,这是答里孛姨娘教我娘的辽东镇宅神兽!” “不看不看不看。”宿义哈哈笑着逗着自己姐姐的孩子:“你能追上来再看。” “慢点儿,别摔着——” “放心吧二姐——” 回答的声音传入进来,宿金娘在屋中看着带着自己女儿玩的兄弟摇摇头,手中拿起一张纸继续剪着,窗、剪纸不光是为在年关之时能够沾点喜气,主要是…… 吕布喜欢。 这个理由就够了,她宿金娘虽说握枪握刀的时候较多,但也不是心拙手笨的蠢妇,自然能将剪纸剪出美观的形状。 外面,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追逐的身影时不时发出笑声,屋内的美妇人一边哼着悠扬的小调,一边转动着手中的红纸,咔嚓咔嚓的剪刀声响清脆,折叠起的纸张飘忽的落向地面。 嗤嚓—— 焦黄酥脆的肉脂渣被捞出放入一旁,胖胖的大手伸过去捻起一片丢入嘴中嚼一嚼吐了出来。 “不怎么好吃……”有些犹豫的看看旁边熬炼出的羊油,犹豫了下还是招手叫来其他厨子:“去,把这些油拿去抹羊身上,多用些香料,让味儿足一些。” 砸吧砸吧嘴:“可惜不能做菜使用,有些过于腥膻了……” 接着高声叫起:“去拿大油的人死哪儿去了?还不回来,去几个人看看是不是掉油缸里了。” 有杂役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这胖子伸手抓起一块腊肉,扔给那边刚刚切完野鸡的厨子:“切的薄一些,今日有宋地南边来的人,陛下意思做些南边的菜出来,晌午要出几十人酒宴的,快快快,动起来!” “哦——” 后宫厨房中的御厨们应和一声,随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一时间刀锋与砧板的碰撞声有节奏的响起,联绵不绝。 忙忙碌碌的身影在进进出出。 【晌午前一个半时辰】 ……吱嘎—— 房门被人开启,穿着厚实冬衣,手捧托盘的太监小心的快步走着,将上面冒着热气的汤羹轻轻放在桌上,随后低着头快步的退了出去。 铜炉里的木炭发出热量,将这暖阁烘衬的更热了几分。 “……上月杜壆将军发来军情,上京西边草原不稳,有数个部落打了起来,不少骑兵在头人带领下想要洗劫我上京的城池,被几位将军领兵击溃。” 张琳、房学度坐在毛皮垫子上,看着桌后的吕布宏声说着:“今次应对打草谷,扎只刺人的牧民出力不小,看来收到了朝廷的赈灾粮没了后顾之忧,这些草原人开始真心的倒向朝廷了。” 吕布点点头,没有说话,伸手拿起桌上的汤羹趁热喝了一大口,缓缓吞咽下去:“边郡将士的过冬物资如何,可有短缺?” “陛下放心,蒋敬、李应早已经将物资运出,根据杜将军的文书,军中士卒并不缺少这些东西。” “下旨给武胡,让他多仿制一些神臂弓出来。”吕布西里呼噜的将汤羹吃完,随手将碗扔到桌上,胡乱擦下嘴:“最少给朕将上、中两京的军队武装起来。” 张琳、房学度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喏。” 吕布点点头,伸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翻:“另外让刘敏、蒋敬准备一些赏钱、物资运往北边,今岁打了个胜仗,度年关了他们也回不来,总不能连点儿赏赐也没有。” 啪—— 一把将奏折扔到桌上:“虽说到时他们领的晚了些,总也好过没有,兵部再派出一队官员上前线安抚一下。” 视线扫过去:“找会做人的那种官员过去,朕不想听着什么朝中官员在边郡作威作福的传闻。” “臣会仔细筛选人选。” 房学度两人口中应着,心中闪过一张张面孔,多少有些犯愁,他平日不怎么和下级交流,对下面的人知之不深啊…… 罢了,大不了找李助、乔冽两个问问谁更合适。 屋中的檀香味儿淡了一些,有太监要去添加,吕布伸手挥了一下,那宦官当下走去墙边低头站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张琳偷看眼吕布,思忖一下:“陛下,如今年关将至,馆驿中的人要如何安排?” “……馆驿?”吕布调整一下坐姿,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高丽人和小七的兄弟是吧?” 口中玩笑道:“朕已经派人去叫他们参宴了,一直忙于政务没能顾上他们,左右是来投靠的,就当他们已经入朝了,省的将来小七埋怨朕把他们当外人。” 房学度捋须一笑:“那活阎罗怎么敢。” “朕最近有些忙碌了,不过也不晚,正好今日京中文武入朝一起度年,有小七陪着一起也,他们兄弟算是团聚了。” 吕布望着对面缓缓收了笑容:“至于高丽人……让杨朴那边转告他们,年后召见吧。” 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们王死的时候来过一次,记得礼部去人吊唁了,现在又来。” “许是又死一个呢。” 张琳、房学度两人也是思忖不出,只胡乱说了一句,吕布哈哈一笑:“那做高丽王也挺惨的。”,大袖一挥:“好了,你们没事下去吧,不用出宫,晌午酒宴开始直到傍晚,届时多喝几杯。” “喏,臣告退。” 两个人站起往外就走,太监捧着两人的外衣与大氅过来,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皇宫怎会独暖,出了门照样要穿上厚实的冬衣。 寒风吹了过来,两人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边随口谈论边向着宫中给朝中官员准备的休息室过去。 “如今各部削减用度,看来前两月边郡处的蝗虫也让朝廷有些压力……” “这样子是蝗灾的前兆,我在宋地时经历过一次,那铺天盖地的景象……啧,瘆人。” “蝗灾啊……”张琳若有所思:“前阵子杨尚书令来找过我,嗯……我大概知道了,看来明年财政能有所缓解。” 房学度皱下眉头:“张舍人知道了什么,能否说说?我这还云里雾里的。” 张琳踌躇一下,摇头:“……倒不是我卖关子,只是这事儿似乎是李光禄与乔尚书在负责……” “好了不用说了。”房学度直接止住了他的话语,呼出一口白气:“我等着看结果就是。” 说话间,就见着远处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四个太监“慢点、殿下慢点!”的叫喊声中跑了过来,定睛一看,慌忙行礼:“臣见过群皇子。”“免礼免礼。”走近的小人儿学着吕布的样子挥手,看看两人来时的方向,小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呃……我爹现在忙吗?” “陛下今日并不甚繁忙,殿下自去就是。” 年纪小小的吕群当下兴奋的点点头,迈开小短腿,一溜烟儿的向后跑去,那四个太监向着张、房二人施礼一下连忙跟上。 这两个朝中要员看着吕群跑远的背影,回过头互相看一眼,随后说着话继续朝着远处走去。 吕布在两人走后静坐一会儿,随后才拿起奏折看着,只是今日似乎不能很好的集中精神,没看两眼又将奏折扔下。 嘭—— 门扇被推开,随后吕群跑了进来,打开房门也没有关,跑去吕布身边一头扎入他怀中:“爹,说好教我骑马的。” 前方有太监去关门,吕布的视线向下看了一下,用手摸摸自己儿子柔顺的头发,没有拒绝:“今日为父要宴请朝中文武,嗯……明日吧,明日叫上你娘与几个姨娘一起,咱们去外面的牧场跑马。” 小男孩欢呼一声,站起身跳了一下,吕布伸手揉了揉他脑袋:“行了,先去找你娘告诉她,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吕群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儿跑了出去,吕布在暖阁听着外面太监大呼小叫的“殿下慢些!”的喊声失笑一下,今日也看不进去什么折子,索性就先放松一下好了。 【晌午前一个时辰】 “让我们参加朝中的饮宴?” 房间中,王寅、石宝等人霍然起身,前方前来通知的李善庆客气的笑笑:“是,今日年关,陛下准备了午膳宴请朝臣,同时请几位过去,稍后咱们就是同僚了。” 娄敏中大喜,走出来:“那我等需要穿什么衣服过去?” “得体一些就行。”李善庆扫视他们一眼,面上仍是带着微笑:“各位身上的衣服就不差,陛下不怎么讲究穿着,只要干净、没有太多零碎儿东西,就都行。” 白延寿站在一旁,突然开口:“可有其他人参宴?” 李善庆愣一下,摇摇头:“并没有,今日只是朝中文武。” 东南之地来的几个汉子相互看看,面上尽皆带上笑容,来此半月有余一直等待,虽是能理解年尾事情多,对方身为皇帝抽不开身,却多少在心里有着怨言。 如今听对方言外之意,已是将自己等人当作臣子对待,足以平息掉那不多的埋怨,不然宴请朝中官员,拽上自己等人算是怎么个事儿? 【离晌午前半个时辰】 冷风吹着屋檐上的积雪。 走在入宫道路上的青年口鼻处不时飘出几缕白气,紧了下身上白色的大氅,这里的气温比之家乡那边要冷的多了…… “兄丈、兄丈。” 叫声传来,那青年转过头,看着徐文舔着张笑脸跑过来:“俺还去你家中找你呢,嫂嫂说你早出门了,未想到在这里碰上。” “……”荣揉揉额头:“你今日不当值?” “今日右武卫当值。”徐文笑嘻嘻的走过来,身上黑色貂皮大氅随着走动波折几下:“宿义那小子今日一早就进宫了,八成是找皇妃去了。” 荣点点头,瞥一眼自家妹婿:“听说小妹怀孕了?” 徐文脸上笑容顿了顿,眼神儿隐晦的打量下这位大舅哥,这位和自家皇帝不一样,一直对自己不太喜欢,只是因为自家婆娘被他手段打动,又有吕布首肯,方才让他俩成亲,这问题…… 俺该是说是, 还是不是? 思绪只是转了一下,徐文咬牙点点头:“是,已经有两月的身孕,郎中给的安胎补神药也在吃了。” “嗯。”荣看着前面走着:“有空让小妹多回家几趟,她嫂嫂有经验,能帮衬着些。” “好嘞。” 徐文连忙应下,心中舒一口气,就说自家兄丈这人心眼儿不会这么小,这心胸气度,啧啧! 【晌午前一刻钟】 “杨尚书,好久不见。” “曾太仆,看来身子骨不错啊,今日酒席宴上要多喝几杯。” “自然自然,哈哈哈哈——” 中气十足的笑声从两个中年男人口中发出,周遭文臣这边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体型魁梧的高桢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个酒懵子,面上变颜变色,看看对面武将在那吆五喝六的,一瞬间竟然生出。 我这体格的不应坐在这里,应该去对面坐下才对。 这等想法,正犹豫着,殿门打开,又走进几道陌生的身影,说话的声音一顿,一个个朝中文武皱眉看着来人。 “二弟、三弟,这边这边!” 武将中,阮小七腾的跳起来,三两步走向几个东南来的大汉身旁拉着石宝、厉天闰的胳膊:“快来,给你们介绍几个人认识,庞兄、王兄、白兄也一起过来。” 娄敏中刚一迈腿想要跟着他过去,就见拉着人的活阎罗一停,指指文臣那边:“娄兄,你是那边的。” “啊?哦……” 娄敏中回头看看,随即明白过来,这边该是文武分坐,当下转身向着那边走去,视线在高桢身上扫过好几眼,总觉得这厮是不是坐错了地方。 只是他也不知自己该坐哪里,一时间有些踌躇,正想着找个太监问问,那边说话的杨邦乂、曾弄两个走过来一捋胡须:“这位仁兄请了,未知是……” “啊。”娄敏中连忙施礼:“小的娄敏中,乃是随阮小七将军从南而来,蒙圣恩赐宴,因此前来。” “哦……” 杨邦乂、曾弄两人恍然:“原是宋地来人,不瞒你说,我二人也是宋地过来的。” “当真?”娄敏中大喜,连忙拱手:“竟然有这等缘分。” “确实缘分,来来,一会儿一起喝上一杯。” 杨邦乂、曾弄两个也是笑容满面,拉着娄敏中走去座位。 “这……不知小人位置……” 曾弄一挥手:“哎~我朝同别处不同,随便坐,哈哈哈——” “哦……”娄敏中有些不知说什么好,随着两个人走过去坐了,只是没见着,附近的人看着他都带着可怜的眼神儿。 时间就在喧哗中渐渐过去,某一刻,有太监喊了一句:“陛下到——” 龙行虎步的身影,从外面步入进来。(本章完) 第1010章 醉酒 “岁末之际,寒霜覆野,坊间称年关者,乃阴阳交割之界也。 民户皆循旧例盘整仓廪,清点债契,盖因冬赋春税接踵,市易亦至结账之期。 边镇烽燧频传,驿道商旅渐稀,惟见里正持簿册穿行闾巷,催缴之声与朔风相杂。 官衙闭印前必核验钱谷,吏胥催逼愈急,乡民典卖耕牛以充赋额。 耆老率子弟洒扫宗祠,宰牲沥酒以祭社稷坛,青烟缭绕间默祷兵戈早歇。 此间无论贵贱,皆须直面仓廪虚实、人丁存殁,纵有桃符新贴、椒酒初沸,终难掩户牖内外凛冽之气。 年关非独时序更迭,实为天地人伦共验之坎也。 嗝——” 杨邦乂拎着酒壶左手搂着娄敏中肩膀,转过头打个酒嗝,又转过脸来,醉醺醺的开口:“娄兄弟,你知道吗?做官前我以为大权在握后能改变很多人的人生,可惜啊……” 哗哗哗—— 拿着酒给娄敏中捧着的杯子注满:“庙堂之上,刚严明断者若北斗定辰,兆民承甘露之泽;游移两端者似雾锁津渡,苍生陷迷舟之厄;庸碌暗弱之辈,譬若朽索驭奔马,终致黎庶堕水火之渊。 昔者商君徙木立信而秦强,牛李党争而唐衰,五代主暗臣庸则九州板荡。 你我皆应以青史为镜,照见兴亡关窍尽在庙堂清浊间,为将来能使黎民安居乐业,饮盛——” 娄敏中眼角跳了跳,道理是好道理,也能说入他的心坎儿里面,只是…… 为何是在这种场合? 我还没有领受齐国的官职…… 心思还没跳完,旁边传来咕嘟的咽酒声,杨邦乂亮了下自己的酒杯,示意该你了。 “……” 眼角狠狠抽搐两下,娄敏中抬手将杯中酒饮尽:“咳咳——” 大约是喝的太急被呛了一下,猛咳一阵,他脸上带上饮多酒后特有的红晕,随后很不形象的打出一个嗝。 嘭—— 手中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娄敏中使劲儿眨了眨眼,已经有些打架的眼皮努力睁大,掠过案上八棱海兽白瓷杯,被酒精麻醉的脑海中陡然升起几句话—— 入他个老母的,齐国的酒杯为何是八两装的? 这不就是装酒的陶碗套了层钧窑釉!? 真以为换个形状我就看不出了是吧?! 吃力的抬头看看对面,武将那边也在拼酒,娄敏中有心想走,可惜杨邦乂用胳膊挡着不让他起身。 而且更重要的。 这样的胳膊他肩膀上不止一条。 “来来来,俺可没有杨兄那般会说什么大道理。” 探出的胳膊同样捏着酒壶,哗哗的倒酒声中,曾弄在娄敏中另一侧说着话:“俺只是知道,这民啊就和马一样,你勒的紧了,哎,他尥蹶子,你弄得松了……” 放在桌上的酒杯被说话的人探身拿过来递到眼前,清彻的酒液在杯中晃荡,娄敏中直着双眼机械的伸出手接过来。 “来来来,娄兄弟,走一个,将来要谨记着为民做主啊。” 叮—— 酒杯相撞,曾弄抬手将酒喝了下去,末了向他一亮杯底。 我…… 还没在齐国当官儿啊! 这齐国的相公…… 劝酒都是拿大道理压人吗!!! 某个被夹在中间的人在心中咆哮,随后任命的闭眼喝了下去。 视线从他三人处拉远,此时这殿内已经是嗡嗡声一片,有歌姬舞女在中央处献艺,乐师在更后面一些吹拉弹奏,宫廷中的乐声,坐在两旁的文武三五成堆儿的说着话。 人群中,马勥、马劲哥俩喝的上头,脱了上衣一人一脚踩着桌子一手拎着酒坛,同着同样喝上了脸的李衮、项允两个陷阵营副将拼着酒,带着酒香味道的液体偶尔露出洒在胸毛上,在殿中的灯火下闪着让人不适的亮光。 三重帷幔外,吕布玄色衮袍早褪在龙椅,一身玄色金纹的劲装坐在武将那边,同着荣、徐文等将领凑成一堆,余呈、卫鹤脸上带着浅笑立在一旁随侍,听人说着以前辛苦之事,李宝、阮小七也是在这边带着几个东南来的将领在旁倾听着。 宿义在旁持着酒壶,看着吕布手中杯没了酒水就向里添加进去,不时随着众人说话声音哈哈笑起来。 王寅、白延寿两人在后面拿着酒杯,看着那边的君臣和谐有些感慨,轻声说着话。 “齐国君臣关系这般好?” “到底是一起打江山的交情吧,当年圣公还在时也有过这种场面,可惜不持久。” 后者眼神转了一圈皱下眉头:“还是有些不同吧,这里身上带着江湖气最重的就是那阮小七,其余人身上都是那种,呃……”,眨了眨眼,似乎是找到个词:“将种味道。” “啊?”白延寿愣了一下看他:“你怎生看出来的?” “多新鲜呐。”王寅撇撇嘴,斜乜他一眼:“你可别说这两年跟西军的打完没什么分辨人的心得,绿林汉子在军中厮混时间再长,与那些将门出身或是早就从军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谁打仗还注意那些个,砍死了不都是一样。”白延寿嘀咕一句。 王寅再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们俩在后面窃窃私语,前方围着的交谈的人也在着急,阮小七上前两步,拍下荣:“俺的好哥哥,先莫要忆苦思甜了,俺还想将兄弟带给陛下看看呢。” “哦?小七能出口成章了。”荣被打断说话,一点儿也不恼,笑了一下反是上下打量下阮小七。 “怎地?这么多年了,俺就不能有些长进?”阮小七怪眼一翻,拿着酒壶跟荣碰了一下:“咱可也是被杨相公教授过的,怎么也学了些字来。” 荣好笑的和他喝了一杯,这水中的汉子急急忙对着看戏般的吕布道:“陛下,俺前段时间说的兄弟就是这两人。” 一把拉过石宝、厉天闰两人:“他二人都是武艺精湛之辈,又在东南那烂地儿打了两年,也不算战场的初哥儿,都是好手。” “还有、还有。”阮小七说着又将庞万春拉过来,拍着他肩膀:“这个家伙,也是个神射手,号称小养由基。”又看看站在后面的王寅与白延寿:“那边的两人也是战场好手,王寅更是文武双全,俺觉得定能填补咱们人才上的空缺,如何?陛下,将他们都收进来吧。” 厉天闰抓抓头发,有些诧异的看看阮小七,玩笑道:“我说大哥,你这样子有些像人牙子,总感觉是要被你卖了。” 周边几人都是发出一阵轻笑声,被这边动静吸引的唐斌、关胜、郝思文等将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吕布有些好笑的看看阮小七,这厮正一脸的焦急,彷佛生怕自己不答应一般,转眼看看那边的南来之人:“你们没和小七说吗?” “啊?说什么?”阮小七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看自家兄弟。 石宝、厉天闰、庞万春几个露出一个无奈模样:“我等以为他已经知晓了,是以就没提这茬,哪里晓得他也不知。” “啧,到底什么事情?”阮小七有些焦躁,不好催吕布,却是一拍自己兄弟:“你们倒是说啊,急死俺了。” 丝竹管弦之音响在耳边,曲调已是换了一个风格。 石宝也没听那边奏的什么,双手一摊:“我的大哥,你就没想想我等是如何来今日的酒宴吗?” “嗯?” “这里只有陛下与朝中大臣。”厉天闰也是无奈的开口:“我等若不是得陛下首肯,能在这有一席之地?” 阮小七有些恍然,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也就是说……” 吕布看着他笑吟吟得开口:“朕和你说了会重用他们,怎么会食言?” “入娘的,合着俺在这里忙来忙去的都是瞎忙活。”阮小七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甚是没有形象的靠着旁边的李宝,埋怨道:“李三儿你看出来了也不和俺说,恁地不讲义气。” “你这厮……”李宝嫌弃的翻个白眼儿,一把将他推开:“谁知道你这般没脑子,摆在秃子头上的虱子都看不见,你以后干脆改个号叫活瞎子算了。” 阮小七被堵的瞠目结舌,张张口说不出话,半晌才骂骂咧咧的嘀咕着:“俺算是看透了,你们这些混账都不是好人,只等着看俺一个人的笑话。” 几个人都轻笑出声,吕布也是好笑的看着他,随即目光转去石宝几将的身上:“你等的官职开始定然不会太高,只是朕这里是以军功说话,若是将来有战,你等有真本事定然是埋没不了的。” 石宝、厉天闰、王寅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挺直腰杆拍拍胸口:“有陛下这句话就行了,陛下给我等机会,能抓住是我们本事,抓不住是我等本事不济。” “朕拭目以待。”吕布脸上带着笑容将酒喝下,目光在几人手脚打个转,光看这些人手上的老茧、手臂长短与腰腿的粗细都是些勤练武艺的汉子,接下来只等着上战场检验这些人的真本事。 一片和谐、热烈的酒宴之中,不少平日甚是持重的官员喝的酩酊大醉,被太监抬去偏殿之中伺候着睡下,等着酒醒或是晚上有家人过来接。 夕阳偏斜,外面的天光渐渐的暗淡下来,宫廷的舞娘乐师早已退下,三三两两的朝臣也开始向外走着。 石宝、厉天闰被阮小七拉着去他家中喝第二场,顺道让自家老娘认识认识自己这两个结义兄弟,毕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交情。 他盘算的也好,这等佳节,就算身为长兄的阮小二不回,阮小五肯定也是要回的,到时候省的介绍两遍,况且年关上门,多少有些双喜临门之意,老娘年纪大了喜欢热闹,看着人多肯定高兴。 至于庞万春,他同着荣倒是有些共同语言,双方简单聊了几句,交流一番各自射箭的心得,又约下过几日一同狩猎的约定,随后就与射营的几个军官打成一片,只是他担心自家妹子一人在馆驿中无聊,时间一到就告辞离去。 “结果又是咱们俩作伴。”白延寿看看王寅,小麦色的脸上带着一抹酒后的红晕。 “谁说的。”王寅摇摇头:“还有娄左……娄兄在呢,咱仨一块回去就是。” “哦……”白延寿拍拍头:“对,倒是将他忘记了。” 转头看一眼文臣那边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来回打量两眼没见着熟悉的面孔,迟疑着开口:“娄兄先走了?” “不能。”王寅也看了一圈没发现那张瘦脸:“说不得如厕去了,咱们等一下就是。” 只是两个汉子左等没人,右等不来,殿中的人倒是走的几乎没人,两人眨眼看看那些进来收拾碗筷残迹的太监,迟疑一下上前:“劳驾,敢问可知与我等一起来的一文生在何处?” 那太监赶忙躬身下去:“不敢当恁如此询问,各位吃酒醉了的相公都在偏殿歇息,小的带二位将军前去。” 王、白两人这才随着这太监一路去了偏殿里面,一开门就是一股子酒臭味儿袭来,两个人有若未觉,迈步走进去,看着一个个睡死过去的面孔,心下倒是对这些官场同僚多了些认同之感。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本就是他们这些性子粗俗的人所向往的,齐国文武中这般人又多,如何不让他等欣喜。 “在这儿……”王寅看着熟悉的人停下脚步,微微一弯腰陡然捂着鼻子站起来:“入娘的,娄兄你喝了多少。” 白延寿在后听了没当回事,口中说着:“不喝多他能上这儿睡。” 上前伸手推了推:“娄兄,娄兄,回去了,喂!喂!醒醒!回去了!再磨蹭天黑了!娄兄,娄兄!” 那带路的太监在两人身后听着有些好奇,悄悄靠过来伸头看了看,看清样貌的瞬间舒一口气:“是他啊,二位将军不用费劲了。” “嗯?” 王寅、白延寿听着他说话转过头,前者迟疑一下:“什么意思?” “这位相公陪着尚书令相公与太仆卿相公喝了四坛玉冰烧。”太监用敬佩的目光看着睡得死死的娄敏中:“他但凡明日午前能醒过来就是好样的。” “多……多少?”白延寿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那太监,一边用手指了指榻上:“这厮往日就是一坛米酒的量,你说他喝了多少?” “四坛。” 太监伸出四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一句:“吐了三次,若不是因将酒吐出来,怕是睡得还死。” 王寅、白延寿眼睛睁大,齐齐转眼看下躺着的身影:“往日怎不知他这般能喝,这是找到知己了?” 随后前者想起什么一般:“那……同他喝酒的两位相公睡在哪儿?让我们见见,或可一块送回家中。” 那太监奇怪的看看两人:“尚书令相公、太仆卿相公都是千杯不醉的人物,他二人只是有些微醺,如今已经出宫了,想必会另寻地方继续喝吧。” 随后陪着笑脸:“不过这都是小人臆测的,二位相公平日甚是自律,也就今日乃是佳节方才开怀畅饮。” 两个东南汉子脸上抽了一下,又同时转头看看娄敏中,叹口气:“没人的酒量就别聊啊……” “何必呢……” 不多久,两个壮汉架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走出了皇宫。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本章完) 第1011章 新的一年,心事儿 第1011章 新的一年,心事儿 热闹的年关过去,临到入春,天气仍然寒冷,北地的回暖最少要等到季春的中旬。 而在南边的宋国,春日也是要等到季春前后才能正式温暖起来。 稍许的积雪还存在在枯黄的草丛之上、岩石、沙土之间。 下一瞬,奔腾的脚步踏过冷硬的地面,锋锐的箭矢擦着战靴射入其中,厮杀呐喊的声音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 被石头砸晕的绯红身影陡然爬起,随手捡起一张盾牌往头上一举。 嘭—— 沉重的力道砸的还有些晕眩的身影腿软了一下,却是好歹保住了性命。 “这些刀下的死蛆!” 暴躁的吼了一声,百战余生的老兵一抹额头上的血迹,看着同袍一手举盾,咬着刀向上攀爬,四下看顾一下从地上捡起不知谁的兵刃咬住,一迈步走入同袍的队列之中。 血在城头绽放,呼啸的石弹、带着尖锐啸声的弩矢不断落下,守城的义军将士不断再从是城头跌落,数名悍勇的渠帅不顾伤亡的带着队伍猛冲硬打,却是止不住城头的颓势,不断有身穿铁甲的将领跃上城头,带着士卒在防御线上撕开一道口子。 大半个明州城在王禀不断的进击之下被攻破,这里乃是义军在明州陆地上的最后一个城池定海,再退,就是处于海上群岛的昌国城了。 绯红的身影在不断攀爬,药捻被点燃的霹雳火球从人的手中飞了出去,爆炸的轰鸣声中,传出敌军凄厉的惨叫与宋军将士的欢呼声。 旋风砲发出轰鸣,神臂弓手将弩机斜斜抬起,眸子里几道黑影划过弧线飞了过去,悬刀扣动,细长的弩矢发出“叽——”一声怪音,瞬间飞出卡槽,城头同样有箭矢飞出,只是数量却少了些许。 城上城下,惨叫哀嚎相互呼应。 身披双重铠甲的刘延庆、刘光世父子带着所部八百士卒死命上前杀去,在后方神臂弓手与旋风砲掩护下,将城头的缺口向着吴玠、吴璘兄弟两人那边扩了过去,后方仇道人面容狰狞的带着组成枪林的义军士卒反向迎上。 极力到嘶吼的呐喊声中,完全放弃防守的两父子挥动刀兵冲入义军后方的枪林,迎面,士卒如林的枪阵、矛林轰然刺出,尖锐在铁甲上留下一道道白色划痕,刘家父子的面上陡然白了一下,随后眼中凶光迸射,挥刀“啊啊啊——”连声大吼将刺来的长毛长枪打偏。 后方的西军悍卒同样顶着盾、舞着刀冲入枪林之中,金属交击得声响中,不断有义军士卒红着双眼嘶吼上前,战斗到了这等时候,战意、士气、形势在两军中早就发生天翻地覆得变化,这些人还咬着牙在这里狠杀,就是为了临死前能够拉个宋军垫背。 可惜…… 盾牌将长枪挡住,挥起得刀锋砍落枪身,西军士卒连人带兵撞了过去,手刀砍在人得头部、肩膀,发出“咔嚓”骨裂声响,整个人的肢体都在不正常的晃动着,然后“嘭——”的一声被另一把手刀击中要害,人在后仰倒下的同时,带着各种内脏碎片的粘稠鲜血从口中喷出。 “杀过去!杀过去!”刘延庆苍白着张脸,他适才仗着甲胄硬接对面刺来得枪林,肋骨被捅裂了数根,如今转脸声嘶力竭朝着自己儿子大吼:“你我父子能不能战后官复原职全看此战!杀——” “杀——” 刘光世伤势较轻,闻听老父亲所言立马虎吼一声扑上,手中刀随身走,这浪荡的刘家二郎如今为了自家再次富贵算是拼上性命,穿着铁甲的身子将人撞的飞起,看眼正在后方指挥的仇道人冲了过去。 无数的兵刃撞击,有人倒下,有人向前,喷溅的鲜血与烟火充斥着城头士卒的视野,随后喜笑颜开的刘二郎将割下的头颅举起,像是举着身家性命与富贵般开心。 战场的厮杀响的更加频繁,传递讯息的令骑不断往来,宋军的大旗挪移到三箭地外展开阵势,午前的阳光下,温度仍是冷的厉害,披风在寒风中紧贴甲胄表面,坐在马背上王禀口鼻处不断飘出白气。 “节帅,吴玠、吴璘兄弟斩贼酋贺从龙、冯喜,刘延庆父子阵斩仇道人,西墙上已经没了抵抗的力量。” 这句话还未说完,王禀视线中,城门在缓缓的开启,城头、城下的宋军在欢呼出声,而从开战后,还没有机会动手的姚平仲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天空之下,数百人的骑兵开始随着自家统帅行进。 齐建武三年,宋宣和五年,孟春上旬。 宋军攻破方腊余党在宋朝土地上的最后一城,是役,大渠帅仇道人、右丞相祖士远、佥书桓逸、御林都教师贺从龙等十余高官残党死于此役,剩余的力量在方七佛率领下退守东北海上舟山岛昌国城。 孟春下旬,江南水师统制官刘梦龙率水军帮三万步军渡河猛攻昌国,江南水师破义军水师于海上,浙江四龙成贵、谢福、乔正战死,翟源战船被沉,未曾找到尸首。 而在岛上,方七佛率众抵挡二十余日弹尽粮绝,军心大沮下,城池被破,大小渠帅被杀三十余,贼酋方七佛、沈寿不知所踪。 王禀当即派出八百里加急向京师传递,一面率军回到明州。 当是时,西军经过连场大战多少也有些厌战情绪,加上明州上下都是被贼军控制的地盘,是以几个统军将领默许下,这些来自边庭的军汉对这苦难之地伸出了粗糙的大手,数十个村庄、豪绅大户被打破,内里值钱东西被洗劫一空。 等王禀约束属下之时,已经是三日之后,倒是让这些浑汉一个个抢的满面红光,军心士气眼看升了上去。 快马飞奔,歇马不歇人,消息传到汴梁之时已经是仲春的下旬,赵宋的朝堂上,经过这些时日的争吵已经逐渐形成了统一的思想,然而不知为何,身为官家的赵佶迟迟没有松口的意思。 如此倒是让串联在一起的童贯、梁师成、王黼等人有些坐蜡,只是相比后两人,一心想封王,名留青史的童贯更是坐立难安。 “官家到底甚个意思,大部分朝臣都已经改口支持北伐,为何还不发出诏令。” “如此战又不战,散又不散,约束着西军与禁军在此是为何?” “还有那赵良嗣,成日说他已经说动官家,只等合适机会就要北上联齐,现在还是在家中老神在在,哪里有要远行的意思。”“都是一群小人!奸贼!” 焦躁的身影来回踱步,平日的沉稳与豪迈此时从这太监身上尽数不翼而飞,他现在是真有些急躁,远远近近在这帝都待了近半年,手下西军虽然回去一些,然还有三成留在京畿之地。 这对他来说,军队不能回西庭为他作战添加战功,就该北上为他挣个王爵出来,如此静侯于汴梁算是个怎么回事儿。 快步走去自家幕僚跟前:“你说,官家到底想要作甚?!” “东家还请稍安勿躁。”董耘沉吟着抓着自己的山羊胡,不住从上到下捋着:“官家心思深若海渊,轻易猜测恐会埋下祸患……” 看一眼有些暴躁感的大太监,微微低垂眼帘:“然而眼前这等时候学生不得不斗胆猜测二三。” “快说!” 董耘下意识的手一停:“学生此前有过猜测,或是……因为东南之事?” 童贯怔了怔:“嗯?那方腊不是已经死了多时了?若是有坟的话,他那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官家如何还会因着东南之事而烦心,那边剩下的不过…… 等等,慢着……” 这太监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一下,自言自语开口:“你这说法不是没有可能,官家一直视东南为钱袋子,有钱没钱都要从那收上一笔税,这战事到现在还没结束,在官家眼里就是贼还未曾他那钱库走干净,如今八成是对洒家这捉贼的有了意见,当初不该心疼那些厮杀汉死伤的……” 眼珠子转了转,又换上一副懊恼神情:“该死,若不是王黼那奸相,洒家也不会这般早被征调回朝,这成事不足的东西,早晚有天要与他算算这笔账。” 就算王相不使绊子,你之前不也是没想到? 董耘心里飘过一句话,这个时候最好还是闭上嘴不要出声的好,他可不想在此时招惹这东家,在大宋,死人这事儿可轻可重。 那边童贯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走动,还没等他想个辙出来,外面有混乱的声音响起,这太监一停脚,深呼吸两次,面上已经换上往常的淡然之情。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入耳,随后门分左右,走进来一个小太监:“禀太傅,外面有人来报,王禀将军于明州大获全胜,破方腊余党于海岛,斩顽抗的大小匪首五十余人,只方七佛、陈箍桶、吕师囊三个贼头于乱军中消失,不知是否存活。” 童贯双眼猛地睁大,一拍手:“好,瞌睡来个枕头,王正臣不愧是洒家看好的将领。” 后边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幕僚这才松口气,拱拱手:“向东家贺喜,如今应是没了北伐的桎梏。” “哈哈哈——”童贯先是笑了几声,方才转头看向董耘:“你去写几封信发下去,一封给王禀,告诉他,本相会尽力为其子追封,只是他官职本就不高,不要过于奢望,他家中的其他子嗣若愿入伍,待遇从优。” “一封给刘延庆那老货,让他滚过来为本相处理军务,再如之前梁山一般出现大败,洒家要他脑袋。” “其余将领征战有功,让他们先返回原籍,允他们休沐半月时间。” 童贯看看奋笔疾书的幕僚,哼哼两声,走去窗边轻轻将窗推开,带着冷意的空气吹了进来,这太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息入肺,让他精神清爽许多。 “燕云啊……” 望出去的眼神带着一股炽热。 仲春末,东南海晏河清的消息送入朝中,赵佶大悦,满朝欢欣,随即有旨意传出,军州存粮运往汴梁囤积,召集返回边庭的西军再入京畿,名为赵良嗣的北方汉子穿戴一新,拿上诏书,坐上船,向着北方那熟悉的土地而去。 而从东南回来的军队,纷纷踏上北还西走的道路,外出征战数百日,该是歇息着了。 …… 同一时间。 房山的发展自宋江来了之后快了许多,先是吴用献计,以“新朋可交,旧友不可忘”为由,亲带李逵、穆宏、穆春三人回京东,使计赚了雷横、朱仝两个落草,这二人也没个去处,又有晁天王与宋江相邀,无可奈何的换了个地儿。 而在山上的宋江也不甘寂寞,一边劝晁盖守山,一面自带兵马四处吞并小寨子,顺带打破数个大户。 一时间京西数处险山、密林中的绿林豪杰纷纷败于他手,京西新起之秀王伦、杜迁二人也为其所破,只王伦这人别扭,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宋江也由得他回去整备兵马,一连败其五次饶而不杀,遂降。 自此,京西不少豪杰心折他的气度,愿意俯首听令,也有绿林豪杰如闻人世崇闻声而来。 只是最让宋江得意的还是,金钱豹子汤隆的投靠,这人打的一手好铁,藏在荆湖南路的武冈军中打铁谋生,听宋江在房山落草特地找过来,如今山上不少头领人手一把他打造的兵刃,很是收了一波人心。 而不久,有九华山史进犯事儿被官府捉拿,二当家朱武求救房山,宋江当即应承下来,趁西军大军南下之际,率领一众好汉一战破城,救出史进,带着少华山全体五七百得喽啰并四个头领一总回了京西。 自此以后,这京西地界儿上房山声势大振,不少厮混江湖的绿林汉子投靠过来,这山寨滚雪球一般的壮大。 而拥有房山之主称呼的晁盖闷坐在屋中,刘唐、王大寿、白胜几人坐陪下首:“哥哥,这样下去,人们说起房山,只知宋江哥哥,不知恁了……” (本章完) 第1012章 红桃山夫妻档 第1012章 红桃山夫妻档 “哥哥恁说话啊!” 刘唐见晁盖只是喝酒,不由焦躁站起:“钱傧、钱仪兄弟俩如今和孙新打的火热,那刘通拜了戴宗为师,就是段家人也和姓宋的打的火热,前段时间俺还看着段三娘经常寻那宋清,怕是他那好哥哥就要将两人做成联姻。 哥哥,再过两日宋江他就……” 嘭—— 酒碗砸在桌上,带点浑浊的液体飞洒而出,一股酒气弥漫开来。 “再过两日如何?公明贤弟想要这位置直说就是。” 砰砰—— 拳头狠狠砸了胸膛几下:“晁盖这条命都是他救下来的,一个山寨之主的位子算什么,给他就是。” “可、可……”刘唐有些焦急,脸上的红斑红的发暗,烦躁的抓抓头皮,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晁盖朝着几人挥挥手:“我知晓你们是怕我吃亏,可我晁盖并不在乎这些虚名,早前我还是村中保正,不一样说弃就弃了?” 王大寿与白胜对视一眼,面上神色有些诡异。 晁盖看看他们三个叹口气:“兄弟们污了清白身子落草,已经是人间苦事,再算计来算计去的,那这日子还怎生过下去……” 一句话没说完,外面陡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屋里面四个人面面相觑,白胜倏然站起:“俺去外面看看。” 拉开门一溜烟儿的跑出去,剩下三个人在屋中沉默。 “还看什么啊,定然是宋江哥哥又打胜仗了……”刘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碗酒水一口气喝尽。 一旁王大寿皱眉看着声响传来之处,时不时的用手搓搓下巴处的胡须,一副坐立难安之态。 晁盖也没了说话的兴致,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重新端起碗喝着里面的酒水,些许挂在碗壁上的酒珠滴落在他的钢髯上,沥沥拉拉滑落到衣衫上。 白胜出去的时间不短,好一会儿功夫这白日鼠匆匆跑了回来:“搞清楚了,是宋江哥哥回山,他还带回了一座山头的头领。” 刘唐端着酒碗看他一眼:“是谁?” 白胜没卖关子,吸口气将答案公布出来:“雷应春夫妇。” 屋中的另外三人一个个坐直了身子,刘唐将碗往桌上一放,抠抠耳朵:“谁?” “雷应春,他婆娘张月娥,还有他手下那五个衰人。”白胜又重复一遍。 “红桃山那七个亡八?!” 刘唐“嘭——”一拍桌子站起,想要出去又叹口气坐下来,晁盖看他一眼,视线转去白胜身上:“这几个都是有本事在身的,和山上也是打来打去的,怎地被宋江贤弟说降了?” 白胜走过来倒上酒喝一口,抹抹嘴角的酒渍:“俺刚才找刘通打听的清楚,说来这趟也是险。 宋江哥哥去打其他军州借粮,回来时候被那姓雷的劫了粮去,咱们当然不干,宋江哥哥当下点兵马去了他那边叫战,那厮你们也知道,本事不差,与穆弘打了二十合没分出个胜负,咱们这边丘翔那小子看他不顺眼,一箭将人射伤了。 结果惹他婆娘张月娥出战,穆春那厮不知厉害,抢着上前,结果被这疯婆子砍伤,他哥哥肯定不干啊,当下出去与这疯婆娘交手,结果没十合就要落败,接着孙立、雷横、朱仝三人次第上场,都是十几二十余合就被那婆娘打的败下去。” 白胜说的兴起,忍不住手舞足蹈:“不过咱们这边到底是人多,宋江哥哥指挥下,钱家那俩货与史进、杨春、陈达率军杀过去,武松哥哥和李逵那混账也上场,张月娥那疯婆子见咱们人多不敢应战,败回去了。” 刘唐皱眉:“这也不险啊。” 王大寿在一旁猛点头。 “听俺说完。”白胜翻个白眼儿:“接下来就是宋江哥哥带人将红桃山的出入口给封起来,都以为咱们这次是赢定了。 哪里知道张月娥那疯婆娘带着他山上五通神从险处悬绳子爬了下来,直接趁黑摸入军营将宋江哥哥给捉了去。” “……怎地没直接给抹脖子。”刘唐嘀咕一句,旁边听着的晁盖恶狠狠瞪他一眼。 白胜没听清,仍是自顾自的说着:“后面就不知道宋江哥哥说了什么,只是他被姓雷的狗男女两个押在山上数日,竟然就这么降了。” 双手一摊:“带着整个红桃山一千二百人加入进来,如今外面正在准备酒宴,想来一会儿……” “天王哥哥!小弟宋江回来了!” 似是呼应一样,宋江那略带磁性的声音传过来,白胜赶忙住口避让开,就见几道身影走进来,当先一个矮了半截的身影正是名满江湖的及时雨宋江,这矮黑的汉子走前两步,向着晁盖一揖到地:“小弟不在山寨,未知哥哥身体一向可好?真真想煞兄弟。” 晁盖不敢任他行这般行礼,连忙站起身将他一扶:“贤弟这般大礼是做甚?可是要折我晁盖的寿?” “哪里。”宋江黝黑的面上带着笑容:“只是长久没见着哥哥思念的紧。” “哈哈哈——”晁盖豪迈一笑:“左右不过数月时间,倒是辛苦贤弟出去借粮。” 看看后面四道身影,有认识有不认识,一眯眼:“这几位是……” “哼——” 一皮肤有些白皙、面相英俊的汉子撇头冷哼,他一条臂膀还吊在胸前,显然伤的不久。 晁盖眉头一挑:“雷应春,老子又没问你,你这粉头粉脸的模样房山上下哪个不识。” “姓晁的,莫以为老子来这儿是输给你。”雷应春蹦起来一指他:“先入你老母的说好,老子跟的是宋江,不是你晁盖。” 宋江笑眯眯的神情猛地一沉。 晁盖有些发紫的面皮陡然红了起来,戟指骂道:“你这兔爷卖弄什么风骚,想要挑拨我兄弟的关系你还嫩些。” 雷应春身后,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影腰肢轻摆,款款走上前,一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两条柳叶眉,脸上神情分外惹人怜惜。 就见这女子缓缓抬起柔弱无骨的素手,猛一叉腰:“你个没卵蛋的阉割货在这里逞能什么,老娘在红桃山与你房山打了没有百次也有一百一十次,哪次不是你们先退,现在在你老娘我裙下装什么英雄豪杰。 还我男人卖弄风骚,你想卖,你这张脸倒是要有人要哇,就怕前来买春的看了倒胃口,先软了下面那二两死肉,完事儿还要找你家老鸨子赔钱。 啐—— 没用的东西!” 修剪的好看的手指一指宋江:“不是这姓宋的说有法子洗脱了这身匪皮,你看姑奶奶我会不会把你两个蛋割了烤着喂狗。” “你……” 晁盖被骂的脸色转黑,刘唐大怒:“贱婢安敢辱俺哥哥,可是找死!” “哟~”张月娥上下打量一下刘唐,嗤之以鼻:“凭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撒尿都照不出你那尊容吧。”刘唐顿时血往头上涌,眼睛都被热血灌满了,整个人气直抖。 宋江在心中骂一声这贱妇,连忙蹿到场中,大吼一声:“都住口!” 瞪眼看着雷氏夫妇:“来时你二人说愿意与我房山兄弟共进退,不会拿以前旧怨说嘴,小可才带你二人前来拜见我家哥哥,如何到了这里变了副嘴脸,可是要反悔?” 伸手从怀中拔出一把尖刀,猛地扔到地上:“辱我宋江没事,辱我家哥哥犹如骂我同胞兄弟,欺我父兄家属,宋某必杀之!只我自知本事不如你二人,若是你二人还要继续,请先杀宋江,莫要在我活着时候放肆!” 屋中人一时间尽皆静了下来,刘唐、王大寿三人有些惊异的看着他,雷家夫妇两个面上变颜变色,只那张月娥面上神情越发柔弱可怜,一双明亮的眼里泛起水雾,嘴唇颤抖,似是下一瞬就要哭出来,让人忍不住心生保护之念。 只是在场众人哪个没与她打过交道?没被那张樱桃小嘴骂过? 更何况红桃山下尸骨累累,除了被这俩夫妻劫杀的旅人商队,最多就是被这婆娘用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吸引过来的各色男人,那埋在土里的尸首,哪有一具是完整的。 当下一个个看的心里发毛,总觉得那边站着一个披着人皮的噬人恶鬼般。 “好了。”晁盖强自将那口不忿之气咽下,换上平淡的神色:“不管你们是跟着宋江贤弟也好,不认我晁盖也罢,总归都是房山的人,在山上就都是自家兄弟,以前那些龃龉之事咱们就莫要再提,今后在一个锅里吃饭,都好生相待。”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他二人只是想来个下马威争取些话事权,还不想和人闹翻,当下相互点点头,张月娥收了那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站到自家男人身后,雷应春皮笑肉不笑的道:“天王所言有理,我夫妇也不是不晓事理的人,今后自然不会再翻旧事,咱们日后有的是时间亲近。” 顿了一下,生硬的结束:“我等自红桃山过来舟车劳顿,先去休息了。” 向着宋江晁盖拱拱手,夫妻二人转身朝门外而走,后方等着的两个身影连忙让开一旁,不敢阻着那女子的前路。 宋江见他们出门,苦笑看看晁盖:“哥哥见谅,小弟着实没想到他二人竟是这般不懂事。” “你我兄弟道什么歉。”晁盖看起来心情甚好,看眼刘唐,亲切的搭着宋江肩膀:“贤弟不介绍介绍另外二位兄弟。” 宋江这才转身,招一下手,那二人上前深施一礼:“小弟贺吉(郭矸)见过晁天王。” “二位免礼。”晁盖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有了前面那对夫妻,此时看这两个汉子竟是觉得恁地懂礼,伸手拍下二人肩膀:“以后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还要仰仗二位。” 两人连忙躬身:“势穷之人,安敢不尽力。” 宋江笑呵呵的过来:“贺吉兄弟以前是京畿的官差,因押解的犯人逃走又与上官起了争执,是以跑来京西。” 又一指郭矸:“郭矸兄弟原是河东禁军,因家人被泼皮欺侮,愤而杀人,如今逃在江湖上,也是一打仗的好手。” “好好好。”晁盖满脸笑容:“二位兄弟能来房山乃是缘分,今后大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贺吉、郭矸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眼神闪烁不定,晁盖见他俩不答,脸色顿时有些微妙。 宋江见状笑着上前:“哥哥说的是,这二位兄弟都是义气中人,定然能很快融入咱房山。” 贺、郭两人这才笑着附和:“哥哥说的是。” 晁盖笑笑:“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这边两个看也没什么事情,向晁盖告罪一声也出去了,宋江拉着他又说了会儿话,或许今日确实忙碌,没几句外面传来李逵的喊声:“哥哥、哥哥,前面都等着你呢,你在这里废什么话。” “铁牛!” 宋江那张黑脸瞬间冷下来:“没看我和天王哥哥在这里说话,怎地恁地不懂规矩。” 李逵缩了下脖子:“这有什么好说的,前面数十人等着,就让着这边一个人。” “你这黑厮还说……” 宋江一瞪眼作势要打,晁盖连忙拦着:“贤弟莫要如此,他不过不会说话罢了,只是李逵说的也是实情,前面来了那般多的豪杰,贤弟还是去前面招呼一下吧。” 宋江狠狠指了李逵一下,那黑旋风转过身子走去一边,只是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着什么。 这及时雨连忙转身歉意的向着晁盖道:“那哥哥,小弟就去前面看看,都是些粗人,别闹将起来,反倒不美。” 走了两步,到门口又转过脸开口:“哥哥,小弟这番带回来不少好汉,已经吩咐后面准备酒宴,还请哥哥一会儿前来主持。” “好。” “那小弟先去前面了。” 晁盖看着他转身走远,转过身子看看刘唐、王大寿、白胜三人:“都去换身衣裳吧,一会儿去还要去酒宴上,别给咱房山丢人。” “俺不去!”刘唐冷着脸,看晁盖一副惊愕的样子,又软下语气:“小弟和那红桃山公婆俩不合,看着他们来气,怕压不住这脾气。” “那就不去就是。”晁盖也不勉强,看眼王大寿与白胜:“二位兄弟呢?” “俺们是去的。” 白胜咧嘴一笑,王大寿也是点点头,刘唐看晁盖此时脸上露出笑容,不由用力抓抓头发:“罢罢罢,俺也去,到时躲得远些,不看那俩公婆就是。” 晁盖大喜,一拍刘唐:“这才是好兄弟,放心,要是那俩再放肆,我将他俩脑袋拧下来挂山门上。” 刘唐看着晁盖笑容心中泛苦。 自己,只不过是答应了赴宴啊…… 堂堂天王何时开始竟然因这等事而欣喜了。 雷应春,出自简本水浒,是淮西王庆麾下武将,官拜金吾大将军,与妻子婆婆娘(简本是白夫人,京剧是张月娥/郑玉娥,个人比较喜欢张月娥这个名字,有种柔弱感)及五个都统制“五通神”一起把守红桃山关隘。宋江率军攻打红桃山时,雷应春被梁山好汉豹子头林冲二十余合杀死。 五通神:叶从龙;张应高;景臣豹;吕成能;苏捉虎 话说除了群里老铁有没有知道京剧《红桃山》的?或者另一个名字《男三战》,本来在犹豫这夫妻的武艺设定要不要弄成京剧的设定,不过想想后面的剧情,还是用了吧。 (lll¬w¬) ps: 贺吉、郭矸,同縻貹、陈赟合成隆中四勇将 再ps: 我发现我很喜欢写一些变态。。。。。。 (lll¬w¬) 宋江将要正式出场了,估计有个两三章就可以接入了。 ps中的ps: 我想了很久,不死人的战争不是我想写的,嗯……你们懂的。 (本章完) 第1013章 让位 开拔 第1013章 让位 开拔 篝火舔舐着上方的鹿腿,油脂滴进火堆,炸起团团火焰,哧啦声音不绝于耳,烤肉的香气混入酒气中。 场中,三五成群的大汉在高声叫着,李逵脱了上衣,光着满是黑毛的胸膛同闻人世崇、史进拼着酒,时不时弯腰拿起不知冷热的炙羊腿撕咬一通,随即满嘴流油的叫嚷着继续。 孙新、顾大嫂同着武松在陪一对夫妻说话喝酒,这两人是前段时日从十字坡赶过来投奔的新人,男的是菜园子张青,女的号母夜叉名孙二娘,这一伙人说话声音不大,却也每每爆出一阵哄笑声音。 新加入的雷应春、张月娥同着麾下五个体态迥异的汉子坐在一起,时不时看看四周闹得欢腾的众人,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 段家的人拉着宋清在说话,丘翔、施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这脸嫩的宋清涨红了面皮,继而段二段五爆出一阵大笑,使劲儿拍拍那铁扇子,勾着肩膀喝酒聊天。 而在角落中,几个扬子江来的汉子正坐在那边小声的说着话。 “哥哥,那闻人世崇麾下的刘黑虎、祖虬最近带着人占了西边的水路的支流以及附近的两条道路,那边原是咱们的地盘,这厮捞过界了。” “就是,那厮最近越来越过分,守着他南边的地儿还不够,一个劲儿的往西、北两边走,咱们……” “那边本就是咱们放弃的。”李俊的面上没有波动,止住说话的史全、胡永:“咱们在这里争抢那么多地盘儿没甚意思。” 抿了抿嘴,看眼那边上首被宋江、吴用两个敬酒的晁盖:“这地儿对咱们来说与扬子江畔没两样,是我失算了。” 史全、胡永眨眨眼:“俊哥儿,你说的啥意思?” “……”李俊看着他俩张张口,随后无力的闭上,摇摇头:“没啥,喝酒吧。” 童威、童猛看看史、胡两人,笑骂一声:“娘的,你们俩越活越回去了,人话都听不懂了,俊哥儿不用理他们两个。” 李俊眉头一挑,看向童家兄弟:“哦?看来你二人也有和俺一样的想法。” “哈哈——”童猛抬头笑了一声:“那是,俺们兄弟跟着你多少年了,自然不一样。” 史全撇撇嘴:“麻巴子的,说的谁不是一直跟着俊哥儿似的。” 童威在一旁捏着酒碗:“正是如此,俺们兄弟一直随在俊哥你身旁,不是旁人能替代的。” 一口将酒干了,啪的将空碗放在桌上,神色认真的看着李俊:“所以俊哥儿,说说你啥意思吧,俺们哥俩也没听懂。” “没听懂你们在这儿给俺装!”史全、胡永两个顿时炸毛,一人一巴掌抽在童家兄弟头上:“你两个今后下水小心都是臭水沟子!” 童家哥俩哪能让他二人如此欺负,登时也反手抽了回去,李俊看他们四个都是坐在那里没起身,知道是在闹着玩儿,揉揉额头:“行了,别闹了。” 看他四人住手,用眼神示意一下上首位置:“房山如今大小头领几十人,喽啰两万余,已是到了极限了,再如何去借粮也难以维持这般多的人口,与当年咱们再扬子江畔一样,都是难以继续。” 那边四个相互看看,童威靠近了一些:“可是宋江哥哥不是打破几个军州,夺了些粮草兵械吗?山上俺看存粮还很多啊。” “没用的。”李俊摇摇头,一手挡着嘴,轻声同着自家兄弟说道:“房山如今已是京西第一大寨,就如同当年京东的梁山一般,最后梁山如何?还不是远走他乡另起炉灶?” “俺明白了!”胡永一拍手掌,“啪”一声脆响让几人吓一跳,这海鬼缩头看看四周,见斗酒的斗酒,说话的说话,没人在意他,这才松口气:“俊哥儿是说接下来咱们要如梁山一般起事了?” “屁!”童猛不屑的撇嘴:“不是俺灭咱自己的威风,当年咱们不是没见过梁山的人。”脑袋晃动一圈:“就这屋里面的人物加上山上的喽啰,怎么和人比。” 童威也是点头:“在这里反了,北面就是西军,一个巴掌下来咱们全要去河里找鱼虾作伴去。” “那……” “咱们这位好哥哥不会选那位的路子。”李俊将碗中的酒喝缓缓喝下,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那边孝义黑三郎,轻轻道:“他是想做官的。” “是了,他想招安……” 几人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复杂。 酒宴在几个水中汉子心不在焉中,渐渐走入尾声,喝的醉醺醺的英雄好汉们各自回转屋中酣睡。 不过数日,宋江再次率军下山,连破邓州、河南府伊阳等几处城池,得大量粮草辎重回山,一时间京西两路为之震动,绿林中人疯狂涌向这原本不出名的山头。 只是这等官府畏惧,好汉狂欢的境况下,某位寨主越加的有些寂寥。 “该是将这位子让出来了……” 身材高大的寨主看着山下敲锣打鼓的方向呢喃一声。 …… 宣和五年春,信阳军驿道上滚过一溜泥点子。 八百里加急的赤漆木匣撞开贵比金油的春雨,一路上见着的行人无不在四散闪开,骑手在一片惊叫声中飞速奔驰接力 京西的匪徒在地方上做下得大案已经是人尽皆知程度,各军州不堪其扰,地方县令与知府、知州无不叹息着写下信件,着人带着礼物财货赶往汴梁,想要换个地方执政,这里得大贼凶残,已经不适合在此做官了。 一封封告急的文书进入京畿,拿到书信的官员不敢擅专,急急忙跑去枢密院,当是时,童贯正与王禀、刘延庆商议北征之事,接到送来的文书半晌无言。 “太傅……”刘延庆看他面上难看,不由有些好奇开口:“未知是何事让恁这般难以决断,若是末将能够分忧,还请恁示下。” “也不是甚大事……”童贯抚着桌上黄杨木镇纸,一手将几份文书扔了过去,面上带着几分忧愁:“自前两三年前,房州那边冒出一股贼人,在京西南路四处打家劫舍,如今已是能攻破军州掠夺粮草军械,若是惊动官家,说不得洒家又要被派过去平叛。” 王禀、刘延庆两个对视一眼,很想说这些贼人随便派人就能剿灭,不会用太傅这把牛刀,然而想想东南那边的方腊,一时间两个对政治不甚通透的军人迟疑了下来。 半晌,王禀灵机一动,上前一步抱拳:“太傅,末将以为恁不必心忧,北伐就算准备也非是一日之功,时间还充裕,只要咱们先一步将这伙叛军剿灭,那时圣上知晓也不要紧了。” “哦?”童贯抬头看他,点点桌子:“告急文书都送来了,如何提前剿灭。” 王禀低头:“这文书不还未送入宫中吗?” “嗯?”童贯抬头看看他,陡然笑了起来:“呵呵,正臣说的有道理,倒是洒家钻了牛角尖儿了。” 站起身子:“来人!” 外面侯着的小太监连忙开门进来躬身听着。 “以后送来的战报文书,都先送洒家这里,些许疥癞之疾先不要去惊动官家。” 小太监应了一声下去,童贯又走动两步,面上沉思一阵儿,走去桌后写了几道命令,拿出枢密院的大章,沾上红泥盖下去,又将人唤进来:“这两封信送出去,现在折可存、辛兴宗他们应该还没走出京西,派人追上去,让他们率军南下房山,另一封给京西第一将翟进送过去,让他一同出兵。” “小人这就去。” 童贯看着人跑出去,笑了一下:“来,咱们方才说到哪里了?” 王禀、刘延庆对视一眼,走近上前,屋中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 ……春风料峭,略带凉意的气息扑在人的脸上,晁盖穿着一身劲装坐在山上的凉亭,前方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延绵远去,偶尔能看着裸露的山体,黄黑的岩石暴在外面一路直下,形成悬崖。 有飞鸟拍成人字型在视野中飞过,不知落向林野何处,清脆的啼鸣让听着的人心旷神怡。 “哥哥好兴致。”后方传来温和的嗓音,宋江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走过来,深施一礼,随后坐在他下首,朝着晁盖望去的方向看看:“满目翠绿,又能见悬崖陡峭,是个看景的好地方。” “贤弟说的是。”晁盖哈哈一笑:“这地方是我占下房山后偶然寻到的,今天约你过来一起看看。” 蒲扇般的大手伸出来,提起桌上的酒坛,倒入石桌上放着的酒碗中:“我是个粗人,不知如何说话,只是如今江湖都说房山乃是京西第一大寨,我这个做哥哥听着也高兴。” 端起酒杯朝宋江递过去,对面的及时雨连忙双手接过:“只是都说我晁盖是这山寨的大当家,其实山寨的弟兄都知道,你才是山上的顶梁柱。” “哥哥。”宋江连忙将酒水放下,站起身作揖下去:“小弟非是有意如此,只是……” “你想招安,也就需要先造起声势,都是十节度老路,为兄省的。”晁盖起身将他拉起,又按到座位上:“莫要多想,我不喜朝廷,只想逍遥快活一生,但也不会阻止自己的兄弟去做他想做的事。” 宋江神色复杂的看着晁盖坐到对面,半晌叹口气,双手举起酒碗:“哥哥义气,宋江不及。” 晁盖挥手:“听我说完。” 宋江放下酒碗,看着晁盖,那天托塔天王却又迟疑一下,没立时说话,只是不停的喝着酒。 一旁的及时雨有几分坐立难安,微微动了动屁股,看着晁盖酒碗空了,连忙站起给他倒满,如此喝了半坛,宋江再要去搬桌上酒坛,晁盖伸出大手按住。 半站起身的人顿住,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房山寨主,坐着的晁盖只是望着前方的林野。 “贤弟……你我认识多少年了?” 宋江缓缓松手,坐了回去,眼神有些闪烁:“没仔细算过,十多年有了吧。” “……是啊。”晁盖舒展一下筋骨,站起身:“当年我是东溪村保正,你是县中押司,往常也时有见面,哪知转眼又是在这京西凑成一堆儿……罢了,老子也不擅说这些,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咱们这山寨继续下去,怕是要火并一场。” 宋江猛地站起:“哥哥哪里话,宋江断不会如此做。” 晁盖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公明贤弟,你不想,有的是人想,你当真想不到?” 宋江张张口,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晁盖低着头看他半晌,抬起头,吸一口吹过来的山风:“这山寨往后给你吧。” “哥……” 粗糙的大手伸到宋江眼前,将他的话拦在口里:“我继续待在这寨主的位置上,咱们迟早做不成兄弟,你上来坐了,咱们还能一起喝喝酒,下面的兄弟们也不会因为听谁的起争执。” 遍布老茧的大手从视线中消失,晁盖那张笑吟吟的面孔重新映入瞳孔:“还是贤弟你一定要山寨中人做上一场才甘心。” 几只飞鸟从凉亭上飞过,叽叽喳喳的带起树梢、枝叶晃动的响声。 宋江吸一口气,站起来一揖到地:“天王永远是宋江的哥哥。” 晁盖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还是问了一声:“接了?” “接了。”宋江也不摸棱两可,直接点头:“兄长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宋江还是支支吾吾,也忒不爽利。”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起轻笑起来,宋江请晁盖落座:“不过就算宋江接下山寨,也还是希望兄长莫要离开,山寨第二把交椅……” “我不会离开,不过第三把吧。”晁盖摇摇头:“第二把给吴用那厮,不然将来也是个麻烦。” 宋江沉默一下,点头:“好。”,看着晁盖神情恳切:“如此咱们还是不变,兄长在小可下山时坐镇山寨可好?” “不怕我重新将山寨夺了?” “兄长若想夺,也就不会在今日将位子给宋江了。”宋江神色平静:“再说山寨只三五人听兄长的,宋江并不惧怕。” 晁盖眯着眼看他一会儿,笑道:“往日不见押司这般模样。” 宋江也笑:“往日不曾坐兄长的位子。” 晁盖看他半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一阵,这托塔天王拿起酒水给两人满上:“如此就说定了,只是贤弟,愚兄还有一事想去做做。” “兄长请说。” “自你上山以来,为兄一直不曾外出借粮过,现在卸下这担子,倒是想出去动动。”晁盖端着酒碗,缓缓举到半空:“可敢让为兄带些兄弟下山走动一番?” “这有什么。”宋江笑着端起酒碗往前一送。 叮—— 酒液在两只碗里晃动:“小可这就让孙立、史进等人整备兵马,兄长随时可以动身。” 晁盖大笑:“不急一时,且让为兄想想去哪处借粮的好。” “来,兄长喝酒。”宋江笑眯眯的端碗相劝,一时间,亭中二人气氛融洽。 …… 河南府。 烟尘在原野上缓缓拉起,打着“折”、“辛”、“王”将旗的队伍接近城外军营,风吹动的一刻,营中旗杆上垂落的旌旗舒卷展开,中军处“翟”字大旗伴着宋字大纛发出声响。 战马驰入营中,甩镫下马的三名将领大步走入宽敞的中军营帐,披挂着甲胄的翟进迎出大门,向着三人拱手:“三位将军来的正好,本将接到太傅将令,正欲发兵南下。” “翟将军。”三将中王渊军职最高,向前一步,玩笑道:“今次我等前来不过是行锦上添之事,只不要让我等押运粮草就行。” 翟进单手压着剑柄:“若是如此,那大军粮道定然无忧。” 四将看看一齐笑出声,翟进转身单手一引:“几位请,本将已准备些许热食,咱们边吃边聊。” “恁地好,洒家这两日在路上吃干粮吃的想吐。”辛兴宗摸着肚子呵呵笑着:“总算是有口热的吃了。” 双方见对方都好说话,俱是面带喜色,随后进入大帐。 翌日,准备齐整的军队开拔南下。 (本章完) 第1014章 埋伏 第1014章 埋伏 山风徐徐,嫩绿的枝叶在阳光照射下,斑驳的光影逐渐倾斜,土壤间的土粒轻微的颤抖,随后轻微的鼓起,一只鼹鼠在树荫下露出头,四下转动下脑袋,微红的鼻子轻轻皱了一下,随后似乎受惊一般缩回土里。 马蹄在青草上踏过,带着蹄铁的马掌踩断草叶,粘连着土壤一起被卷上半空,绑着绑腿的士卒走过马蹄印记,偶尔说两句话,跟在飘扬的将旗后面赶着路。 翟进骑在马上有些沉默的看着前进的队伍,身后一面相与他七分相似的青年催马上来:“父帅,怎地这般心事重重。” 前方马上的身影回头看了儿子翟亮一眼,随即转过头:“怎地没与你伯父在后面押运粮草?” 翟亮勒缓坐骑,落后自己父亲半个马头:“伯父让我过来,粮草辎重已经运过伊阙镇,没有出现纰漏,也未发现贼人探子。” “你伯父就是谨慎,不过些许贼……”翟进脸上笑容刚刚浮现,又沉了下去,砸吧砸吧嘴,啧了一声:“贼人与贼人也是有差距的,房山贼人是能闹,也不过是一些不成气候的亡命徒,贼人的探子能远去本地五十里已经是难得了,这也是为父今次不大张旗鼓发兵的原因之一。” “那……总也有人知晓咱们出兵吧?” “只河南府的官员知晓,省的房州周边的军州官员通贼,给他们通风报信。” 年轻的身影笑了一下,看看四周的士兵没有靠近这边,缓缓靠过去:“爹,你说的是前两年去剿梁山贼的事吧?” 翟进斜眼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手攥紧缰绳,鼻子哼了一声:“那等已经不能叫贼了。” “也是,都立国做皇帝了。”接着这青年不知死活的调笑着:“爹,你说将来史书上会不会记录一笔你败给潜龙之事。 政和五年,宋军大举兵犯驾于梁山,未几,师溃,帝逐……” “闭嘴!不要命了,在这里说这个!”翟进眉头一挑,侧过身低声说了句,胳膊一抬,一巴掌拍在儿子铁盔上。 嘭—— “羡慕谁不好,偏偏成天将一朝廷大敌放在嘴上,我看你是想吃家法了!” 做儿子的一缩脖子,小声嘀咕一句:“也没成天放在嘴上,就是觉得人能从一个京东的山寨渡海北上吞掉大半个辽国,着实让人神往,爹你其实也挺欣赏那吕布的不是?” 翟进怔了怔,转过身握住缰绳,身子随战马缓缓起伏:“你伯父既然让你过来这边传讯,如今传完了就快回去,告诉他保护好粮道为第一要务。 当年梁山贼最擅劫粮道、毁粮草,虽然在咱自己国内并不惧怕这等手段,到底还是会让士气低落一段时日。 重新调集粮草不光麻烦,还有西军同僚看着咱们,莫要闹出笑话。” 翟亮见父亲不答自己的话也无法勉强,心知是被自己说中的表现,当下回道:“晓得咯,这就回去同伯父说。” 一勒战马转向而去。 大军继续徐徐而行,延绵的军队顺着道路走成蜿蜒的形状,一路南去,直入邓州。 …… 杏黄的旗帜在风中扭曲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时不时映入人的瞳孔,一个个穿着随意的喽啰拎着刀走过寨中的道路,随即被聚义厅传出的声响吸引了目光,走远之后,仍是频频侧目,想要一探究竟。 “咱们房州是没什么能抢的地方了。” “去襄州?那边乃是荆襄中心,来往商旅也多。” “要我说去金州,那边离着永兴军路近,说不得能弄着战马兵械。” “那还不如直接去永兴军路……” “随州……” 一个个身形各异的大汉坐在聚义厅各抒己见,一张张兴奋的脸上带着红晕,出去劫掠…… 不是,借粮一次,可以放纵杀人,也允许身为头领的他们分上一杯羹,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娘子,美美的睡上一觉也是司空见惯,这等人间美事,身为好汉的他们没理由推脱,都是上杆子的想要搭上下山的队伍。 至于领军…… “兄长,你今次属意何处?”宋江听着下边兄弟嚷嚷着,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转头看着身形健壮的托塔天王。 吴用在旁看看宋江,又望望晁盖,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手中羽扇摇动的快了些,眼中带着些许不解神色。 “下山活动活动,不用去的太远。”晁盖喝口酒,抹一把沾在胡须上的酒水:“均州、襄州、金州就在门口,感觉活动不开,永兴军路、河南府太远,南边的荆湖北路又不甚好走,不若就邓州、唐州、随州三处选一个好了。” 放下酒碗看向宋江:“贤弟以为愚兄去哪里合适?” 宋江笑呵呵的开口:“还是兄长来决定吧,我若是参与进来,兄长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晁盖一笑,望着那边争吵不休的一众头领,嘴角勾起:“那就邓州吧,贤弟之前下过顺阳城,我就去南阳附近转转,那边大户豪商多,是个好去处。” 宋江举碗:“预祝兄长顺利。” “哈哈哈哈——” 晁盖仰天长笑一声,厅中一众头领闻他笑声,顿时停下说话声音,转头看去上首他们三人座位处,眼睁睁看着晁盖与宋江碰了下酒碗,双双将酒喝下,顿时脸上都带上迟疑的表情。 李逵抓抓颔下硬须,“兹啦兹啦”的胡须声响中,嘀咕一句:“遭瘟的,现在这般模样,岂不是显得俺铁牛之前小肚鸡肠?” “说什么呢,铁牛。”穆弘走过来踹他屁股一脚:“一个人嘀嘀咕咕的,有甚事和老子说说。” “没有。”李逵皮糙肉厚,吃了一脚浑不当回事儿,大头一摇:“俺什么也没说。” “娘的,你这黑厮什么时候这般不爽利了?” “反正俺啥也没说。” 两人拌嘴之中,上首的晁盖站起一放酒碗站起:“各位兄弟,适才我与哥哥商议,明日兵发南阳,咱们找为富不仁者,替天行道!” 厅中人都是习惯了听宋江言语,原本若是听着这话,他等反对就是,只是如今房山上下都知晁盖退位让贤,他们这些人就没了反对的立场,看着晁盖在那慷慨激昂,一时间不知是该出声赞同,还是该出言劝阻,一个两个的都去看宋江神色,却见着自家大哥在微笑点头。 “晁天王说的好,早就看那些奸商富户欺压良善,今次定要杀个过瘾。” 传出的声音让众人心头一松,急忙看去,见说话之人容貌俊朗,肤色白皙,脖颈处两只龙头,一左一右做张嘴咆哮状,正是加入不久的九纹龙史进。 “史大郎说的好。”孙立也站起身,朝着晁盖一拱手:“孙立愿助晁天王一臂之力。” 晁盖闻言面上露笑,纵然知道他二人乃是接宋江命令才如此言语,仍是感动不已,当下一迭声的“好”字。 刘唐、王大寿、白胜三人本待说话,却被他俩抢了机会,顿时跳起,只是他三人口才也不怎样,只一个劲儿道:“这话说俺心缝去了,小弟等支持哥哥。” 李逵斜眼三人,撇撇嘴:“现在宋江哥哥才是山寨的哥哥,三个马屁精。” 只是无论他黑旋风怎么想,下山替天行道的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除了孙立、史进以及晁盖心腹三人,又选了贺吉、刘通、施俊三人跟着,点起四千五百喽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邓州而去。 沿途村、县、庄园吃房山贼劫掠的地方不少,见着人下山,一个个拼命的藏起来,等他们先过去,倒是让长久时间没如此威风的晁盖好一阵得意,连带着刘唐、王大寿、白胜三人也是嬉笑不已。 跟着队伍的史进、陈达、杨春等人见状也只是感慨,只是不用火并扶持宋江上位,他们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当下也任他在路上磨磨蹭蹭。 就是孙立也因着每次跟宋江下山顺顺利利而一时间没了警觉性,只是散出去几个探子探查四周三十里地,却不知这些探子更是懒惰三分,只是跑了十里左右就回,浑没将自家头领的话放心里。 走在路上的一众匪徒浑然不知周边一直有眼睛盯着他们,将其行踪报了出去。 …… “贼人下山了?”翟进皱眉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探子:“何时的事情?有多少人?领军者是谁?” “四日之前,小的们是在均州发现的贼踪,大约五千人不到,领军的乃是房山大当家的晁盖,还有两队斥候在他们队伍二十里左近跟着。” “确认是房山贼?” “不会错,小的们看到他们那杆替天行道旗,也询问了被其抢掠的商旅行人,是房山贼子没错。” “哦……”翟进眼睛眯了眯,拍了拍外罩的战袍,一阵黄土暴起,这人扇了扇风:“来人,去将西军几位将军请来。” “你即刻返回,再带三队斥候过去,有甚异常即刻回报。” “是。” …… 来自房山的队伍仍是边行进边做些私活。 晁盖从最初的兴奋转为平和,看着四周兴奋喧哗的喽啰心中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此时他在马背上同着身旁走动的刘唐说着心事:“……我知你们心里不甚舒服,只是一来我只想快活的活着,无心经营这房山,二一个……也不想兄弟们出现大量死伤。” 伸手指指那些喽啰:“你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放在我还坐头把交椅的时候,不到钱尽粮绝不下山,何曾如现在这般积极?” 刘唐沉默一会儿,嘴里嘀嘀咕咕:“那哥哥也不用坐第三把交椅上,要俺说还是宋江不地道。” “第三把交椅不见得不好。”晁盖在马上微微晃动着身体,瞥眼走在下方的刘唐、王大寿、白胜三人,若有所指的开口:“最少坐我前面的两人都不会对咱们出手,还要护着咱们。”正说话间,前方有探查的探子朝这边飞奔过来,被几个忠于晁盖的亲兵拦下,一番交谈后放入进来:“小的见过三当家的。” 刘唐、白胜面皮抽搐一下,没有作声。 “刘通头领在前方发现几个大的庄子,庄园门尚未关上,对外防备松懈。” “可有庄丁在内防备?” “远望过去有人站在戒备,只是并不多。” 晁盖精神一振:“快,加速,你再去告知孙立、史进两位统领。” “是。”那探子应了一声连忙跑了。 白胜看看他背影:“哥哥,这人应该是禀报过孙立、史进两人过来的。” “……倒是忘了,四周探查的探子都是他们的人。”晁盖苦笑一下,用手抓抓胡须:“不过这小子挺机灵,还知道先应下来。” 不久,号令队伍加速前进的讯号传出,有些臃肿的队伍在号令下开始转向,不久,靠近郑州边缘有庄子冒出黑烟。 日光西移的一刻,大批匪徒嘻嘻哈哈的重新上路,队伍中多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 时间在流逝。 林野中,没有丝毫亮光,不知何名的夜鸟发出叫声,一片寂静中,偶尔有树枝断裂的声响,有人影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折可存安静的在一处光滑的大青石前闭眼假寐,听着有人踩断枯枝的声音朝这边接近,睁开眼,看着辛兴宗摸着黑小心翼翼的过来。 “那些贼人不会抢上瘾,不过来了吧?翟将军那边有令骑过来,说是他们刚刚抢了两个庄子。”辛兴宗低声说着话,在他旁边小心靠着岩石坐下。 折可存动了下身子,让开一点儿位置给他:“贼兵未往后走,就是仍要入邓州,前方就是丹水,若是要过夜,那边是首选之地,不然他们吃个水都要跑上数里地。” “希望这一仗快些结束吧,一两年没回去,下面的儿郎都有怨言了。” “谁说不是呢……” 两个西军的将领轻声说着,又一起叹口气,尚没找到新的话头,远方有古怪的鸟叫兽吼传来,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折可存身子一挺:“终于来了,这等行军速度,放在军中是要打板子的。” 靠着岩石的辛兴宗嘴角一咧:“咱们不就是要上去打他们板子吗?” 折可存轻笑一声,站起身,拍拍甲上的泥土:“通知各军指挥使,没发出命令之前,擅自袭击者,斩——” 传令的士兵在黑暗中飞速前行,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远去。 连绵起伏的丘陵之中,黑暗覆盖了一切。 而另一边,推着钱财、带着战利品的队伍打着火把走了过来。 一道道身影籍着夜色在走,点燃的火把照亮了人的身形,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尖叫,百十来个匪徒正肆意的欺辱获得的战利品,若不是队伍还在行进,怕是已经做着幕天席地的事情。 四周不时有匪人转过头羡慕的看着那伙人,时不时有人在起哄大叫。 吵闹的声响让不多的女人更加恐惧,惹得一众匪人笑声更大三分。 “让这些混账快点走。” 孙立皱着眉头看着群魔乱舞的一面,握着长枪的手有些发白,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真想将这一百余人全都拉出去砍了。 当下有同样眼红得人过去呵斥那些匪人,只是伸出的手不时在人身上掏上一把,随即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笑声,让孙立的脸色更黑三分,只是此情此景也让他有些无力,这些人说到底不是士兵,房山的规矩也做不到军中那般严厉。 而远方,遮遮掩掩的林野间,树林后,一双双眼睛在某块岩石的间隙、树干后面静静的盯着他们。 山中偶尔传出几声野狼、野狗的叫声。 孙立转头望望,队伍基本上已经乱了,前后左右的喽啰都在盯着火光下的女人,就是身为三当家的晁盖也没来管这些事情,他麾下的王大寿也抢了一个女人,正大笑着调戏对方。 “……一群混账!”孙立在马上闭上眼睛。 吵闹喧哗中,远处传来一声“啊——”凄厉的惨叫,有刺眼的光芒在火把下闪烁。 箭矢在丘陵上空,林中射出,然后落下,火光照亮了箭簇的寒芒,下方,一个正揉着裤裆盯着女人猛瞧得喽啰没有丝毫反应,风声在脑后响起,带着旋转力道得箭头噗一下扎入后脖颈,“呃啊——”的叫声随后从他口中爆出。 “谁!” “有敌人,跟老子来——” “在哪里?” 混乱在一瞬间传开,一众喽啰发出喊声,不少人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也有自持武艺的冲入林中,随后更多的濒死惨叫声传出来,一道道身影呐喊着出现在勉强能见的视野中。 “林中有官军!”陈达指着林中出现的绯红身影叫了一声。 “不要慌乱,列阵、列阵,吹号迎敌!”史进拎着长枪在马上大喊大叫,随后四方一阵箭雨落了下来,四周没有准备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倒下惨叫。 冲出林间的身影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杀——” 无数绯红的身影在跑动中结成战阵,三五成群的横推过来,前方接触的喽啰刚刚匹出手中铁刀,盾牌架住的同时,一杆长枪、两把战刀同时从四周攻了过来,只发出一声简短的惨叫,官兵就踏着尸体继续猛冲过来。 “哥哥快退!” “官军厉害!” 陈达、杨春两个拽着史进坐骑就跑,这九纹龙还在马上高叫:“放开手,让老子杀回去、杀……” 一点寒芒在视野中出现,史进连忙一个低头,“哧——”轻响过后,只觉头上一松,包着头发的英雄巾落了下来,随后头发没了束缚齐齐向着四面八方分散而下。 史进“啊!”一声惊呼,随即闭上嘴,身子趴伏马上,随着两个兄弟快速奔逃。 “反应倒快。”王渊放下弓箭,在马上拎起刀,向前一指:“随洒家冲!” 大旗打起,西军的士卒爆发出巨大的喊声。 四周,“翟”、“者”、“辛”的将旗几乎同时出现,京西、西军的士卒齐齐发出大吼,持着盾牌,挺起刀枪奔跑而出,后方负弓的射手边跑边拉开弓弦,搭上箭矢,仰上天空的一瞬,一片嗡鸣响起。 混乱的房山贼人并没有恢复冷静,箭雨落下时,身影大片大片的跌倒,晁盖在马上拉着缰绳,呲牙欲裂的盯着这一幕:“走,向后走!” 本就是行军队伍,又因为女人坏了阵型,前后收缩不回来,就连战马也一时被奔逃的身影挤的不停嘶鸣,似乎也感染了人的情绪,眼中渐渐露出恐惧神色。 “哥哥走哇!” 刘唐在地上急得蹦高,接连踹倒几个慌不择路的喽啰,想要用手去拉辔头,哪知那马被撞已是受惊,他将前面清出一个空处,这马顿时将头一低,拼命跑了出去。 刘唐“哎——”一声,手在马身上抓下几根毛发,眼睁睁看着晁盖被马驮着跑走。 “哥哥等我!” “贤弟快来!”晁盖在马上频频回头,看着刘唐在后被拉开一段距离,拼命扯动缰绳,只是这马一时间脱离了掌控,让他也是心焦不已。 转过头的时候,看着前面身穿绯红的士卒杀过来,晁盖没法改变这马的方向,“啊——”一声嘶吼,伸手绰起大刀,随着战马与官军的接近虎吼一声砍了进去。 挥舞的刀锋砍过人的肢体,残肢、人头同着鲜血喷上半空,沉重的刀背不时砸在人的头脸上,打碎西军士卒头骨的同时,铁盔都飞了出去。 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房山的喽啰,顿时吸引了不少官军的目光,折可存正在后面指挥军队向前截杀逃跑的贼人,见着他猖狂,顿时一挺长枪,纵马飞身而出:“贼子休狂,大将折可存在此!” 晁盖正不能控制,看着他坐骑前来,挺刀虎吼,“姓折的,纳命来——” 刀锋砍上长枪,被枪上的力道弹开,那边奔行的将门子弟“杀——”,长枪一翻一刺。 两马交错之时,托塔天王健硕的身子整个挂上枪杆被推离马鞍。 不该下山的…… 晁盖闪过这个念头,随后视野黑了下来。 (本章完) 第1015章 房山 厮杀惨叫在黑夜中所传递,血腥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起伏的丘陵上下,火把的光芒重新被穿着绯衣的身影点燃,火光之下,手持长枪的身影开始清理战场,财货、战利品统统赶向一边,轻伤的匪人被抓住捆绑结实,等着带回去扔入牢城营。 受伤的身影紧咬牙关在地上爬行,王大寿被流矢射中的腿已经没了知觉,只能匍伏着躲进草丛较多的地方,吃力的侧身向着周围扫视,视野中,火把的光亮照在他的身影远处,让这铁枪将呼出一口气。 沙沙——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躲在草丛中的王大寿猛地一僵,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去脑后,冷汗从额头混着热汗滑落下来。 咯嚓—— 甲胄的轻响声在这一刻从未这般清晰过,王大寿猛然瞪圆了眼睛,翻身倒地大叫:“愿降!俺是房山的头领,别杀俺!” 呼—— 枪尖儿猛的停在眉心处,一股风吹过他的面皮,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脑门儿,让这厮不停喘着粗气,就是汗水入眼也不敢稍动一丝。 “头领?”西北汉子独有的嗓音传入地上人的耳中,随后在黑夜中也泛着冷芒的枪头从他眼前移开。 保住命了。 王大寿陡然软了下来,只觉得身上力气一丝也无,就连控制膀胱的气力也离他远去。 “嗅嗅——什么味儿……” 倒提着长枪的人往下看了看,月光从阴云后闪过,映照出吴玠的面庞,弯下腰一把抓住王大寿一提,随后陡然住了手,鼻子一抽。 “腌臜厮!” 大脚一踹,王大寿壮硕的身形陡然飞出丈远,“啊呦!”一声惨叫在草地上翻滚不休,直到三丈远处方才停下。 “晦气!” 吴玠用力的擦着手,似乎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吴大郎,怎地了?” 有西军的士卒听着这边动静举着火把走过来,火光中看着持枪而立的身影吆喝一句,随即看见被踹出来的王大寿,铁刀向那边一指:“这厮要帮你处理了吗?” 王大寿顿时瞪圆了眼,在地上拼命摇头。 “不用,这厮说他是房山头领,带回去交给几位统制审问就是。”吴玠挥挥手,随后满脸嫌弃的看眼地上的人影:“小心着些,这厮尿裤子了,别沾一手秽物。” 那边的西军士卒骂骂咧咧的应了下来,只王大寿这时却是长舒一口气,确定了自己的命真的暂时保住了。 黑色的夜晚笼罩了这均州与邓州交界的地方,三炷香的时间之后,追杀、清理战场的声音渐渐消弭,归来的西军将士满面疲惫的走向火光中自家的军旗所在。 东南年余的战争,一直没能回家的士卒多半都是身心疲乏,然而太傅的命令是转来这两湖路剿匪,又不能抗令,着实让人越发难受。 四周,数十道骑马的身影缓缓汇聚过来,翟进过来的时候,这附近的地面已经清理出一片空地,只是空中残留的血腥之气告示着此处刚刚经过一场杀戮,穿着绯红衣服的军卒持着弓弩将投降、抓捕的喽啰围起来,目光粗略扫过,足足有半千之数。 翟进勒停战马,跳下来穿过这里,有京西的兵提着染血的刀枪向他行礼,也有西军的人急匆匆的跑过,迎着自家的将军上前耳语几声。 火光下,王渊拍了拍士卒,向着被单独看押的王大寿瞥了一眼,随即迈步走向翟进:“几个方向的贼兵都溃散了,可惜天黑,被他们跑了不少。” “意料中事。”翟进接过亲兵递过的水囊,对着脸倒下去,洗一把脸:“一群乌合之众,如何会尽力死战?” “就是不知今晚战果如何。” “那边捉了个房山头领,算是今晚的一个收获,如今只等辛、折两位将军回来,看看那边捉没捉着大鱼。” 翟进话音落下,将水囊扔回给亲兵,黑夜中,适才提到两将的方向陡然传来一阵欢呼的声音,王渊、翟进转头看过去,随后相视一笑。 “看来今晚捉了大鱼。” 随后折可存、辛兴宗带来晁盖尸首,几人找俘虏验明正身大喜,赶忙联名给汴梁报捷,一面收拢军队,押着俘虏去往最近的乡镇,休整一下队伍再南下攻打房山。 …… 天光逐渐亮起,金阳跃升云上。 三三两两的身影低头耷拉甲的走过不知名的丘陵,高处站着的人影看着下方的人打一个招呼,随后引着他带去陵后的树林,坐下的瞬间肚子咕咕叫了几声,看看四周一片躺倒的同伙,叹口气,闭着眼躺下,保存自己仅剩的那点儿体力。 “该死,回山怎么和哥哥交代……” 贺吉垂头丧气的靠坐树干,口中嚼着一颗野果,随后“噗”的一声将果肉连着汁水全都吐出:“真酸!” “酸也吃些吧,最少能恢复点儿体力。”孙立黑着一张脸,将青涩的果子塞入口中,上下牙齿咬合一下,面无表情的缓缓咀嚼、咽下。 “……你吃的哪个不酸?”贺吉好奇的看眼他,随后又拿了一颗塞入口中,“呜!”一声发出哀鸣,想吐的时候看孙立死死盯着他,只好闭着眼用尽力气吞咽下去。 “孙兄……”贺吉皱着一张脸,勉强开口:“咱们接下来怎办?” “怎办……”孙立将果核吐出来,向着旁边一扔:“官军突然杀出来定然是盯着咱们好久了,快些回去告诉哥哥。” 吸一口气,这病尉迟抬头看着天际的浮云:“房山的平静,没了。” 宣和五年,孟夏初,房山远出征粮的队伍被官兵埋伏一战而溃,山寨第三把交椅的晁盖被阵斩、第十七把交椅的王大寿被俘。 刘唐在乱兵中逃出,却是跑反了方向,要从光化军绕一个大圈回去房州,只白胜机灵,趁黑爬上一颗树,靠着枝叶遮挡反而无事,只是他在战场中是看着晁盖被人挑死、枭首,尸首被人拖走不知埋在何处,待到天明从树上下来,对着晁盖阵亡的地方哭了一炮,这才失魂落魄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山报信。至于战后检点伤亡,山寨头领郑捷、寇猛、柏仁阵亡,史进、陈达、杨春逃跑中遭遇西军将领辛兴宗。 冲突中,陈达伤了肩膀,杨春断了肋骨,还是史进拼死命将二人救出西军战阵,只是他身上只半身皮甲,突围中被砍的七零八落,大小伤口十有二三,等回了山寨也需静卧床上。 至于贺吉、孙立两个,重伤没有,两人身上两三处浮伤十几日将养就能好,倒是这一群人中伤势最轻的。 只是此番下山四千余人回去不足四成,让闻讯赶来的宋江吴用两个大是惊讶。 “怎么回事?” “中了官军埋伏,小弟们拼死跑出方才能见到哥哥。” 聚义厅中,史进浑身金疮药的气味冲着两人苦笑:“小弟此番也是险险跑出,几不能再见哥哥。” “是何处的兵马?”吴用手中鹅毛扇也不摇动,连忙走近两步看着他:“有多少人马?可跟在你们身后南下?” “应是西军的旗帜。”史进苦笑:“那边的战旗图案小弟曾在西军见过,且打着的旗号亦是熟悉,尤其是折这个姓氏,乃是府州一方将门豪强。” “折家?还有谁?” “还有翟字旗。”孙立在旁淡淡开口:“应是翟进或是翟兴,另外两面旗帜乃是辛与王,小弟不知是何人,我等中伏之时是入夜,对方兵马暂时没探明,只是现在想来,七八千是有的吧。” 吴用看看宋江,轻声呢喃一句:“麻烦了,此前全无音信……” 宋江皱着眉头听完,扫视一眼众人:“晁盖哥哥呢?刘唐呢?王大寿、白胜呢?” 孙立、史进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低下头,还是孙立低声说了一句:“天王战死,不少人亲眼所见,至于其余三人,或是逃出生天。” 宋江只觉眼前一黑,踉跄着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慌得身旁众人“哥哥!”“哥哥你没事吧!”叫着跑过去搀扶。 李逵最快,蹿过去往上一提只觉得人软的没劲儿,又见宋江闭着眼,气息有些微弱,赶忙吼了声:“都住着,哥哥是气急攻心,都让开让开,取温水来。” 连忙有人去了温水,就见这黑厮将宋江衣襟打开,用布沾着温水给他擦拭胸口、后背。 “铁牛你这法子成不成?没的让哥哥更加受罪。” “安心好了,俺老娘被俺气晕过去时,村中老妪都是这般将她救过来的。” 话落不多时,就听宋江“哎呀……”呻吟一声醒过来,双眼有些迷离的看看李逵那张露着欣喜笑容的脸,突然泪流满面,悲叫一声:“天王哥哥啊!你怎地这就去了!” 涕泪横流,一张黑脸瞬间变得黏黏糊糊。 “我的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吴用用力跺脚:“来的这伙是东南平方腊的军队,咱们还是赶快商议一下对策吧。” “不就是官军吗,有什么可怕,有不是没杀过!”李逵在旁边看着吴用焦急,大嘴一撇:“他们敢来,俺一斧头一个,两斧头一双,尽数将这些废物砍喽!” 史进皱起眉头看向他,脸色神情不甚自然,孙立倒是面无变化,这混货是个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因着一两句话掉脸儿。 “铁牛!闭嘴!” 李逵顿时一缩脖子,嘀嘀咕咕:“闭嘴就闭嘴,这么大声做甚,看俺铁牛老实欺负俺。” 宋江用衣袖狠狠擦了擦脸,将眼泪鼻涕清理干净,红着一双眼站起身:“确如军师所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召集山上头领,准备应对官军。” 狠狠咬了咬牙:“今次不同往日,西军厉害各位也知,都小心着些。” “是。” 一众头领躬身应声,丹田发出的声音在厅中盘旋回荡,随着空气扩散开来,远去的视线越过山峦原野,一面面飘扬的旌旗在士卒的头顶飘扬,黑压压的向着南面压下。 已过春季的天气转暖,武当山的山峰被一片云雾遮盖其中,远去的山脉接连起伏连向房州的山川河流,又前去房山的硬岩绿树。 西军的队伍踏过汉水,走过山峦下的土路,扬起的尘土从地面斜飘而起,脚步轰鸣声中,有斥候不停往来传递消息。 在军队中央,翟亮正骑着战马看着被驴子驮着的王大寿,时不时问他两句房山的情况,只是这外号铁枪将的匪人也不敢尽说实话,往往是说一句藏一句,让年轻的将领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军队行进的声音,偶尔交谈说话的响声,在这困龙之地喧哗响起,尽是山岭弯路的地方让初来此处的西军将领与翟进翟兴兄弟皱起眉头。 直到一声梆子响,“杀——”“为天王哥哥复仇!”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在山间响彻,箭矢从两旁的林中落下,拖得赤条条、胸前背后挂着两领皮甲的黑旋风拎着两把板斧率先冲锋下来。 “伏击……” 呢喃声从翟进的口中发出,随后不屑的一撇嘴:“吹号,令各军快速组成防御阵线,杀过去!” 命令在号角声中传下,久经战阵的西军士卒率先行动,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阵势在将官的呼喊下结成,箭矢升空还射,随即战阵迈着步伐举着盾牌迎向冲来的房山匪人。 血在两军锋线上绽放。 孟夏丁卯,房山贼在均州至房州的道路中埋伏,官军被迫应战,初时的仓促过后,靠着百战之兵拿回主动权,反向压向匪人。 当是时,吴用敲响铜锣,房山贼一窝蜂的撤退往回,本待官军追来趁乱埋伏一波,哪知翟进率京西军殿后,前方西军三将步步为营,硬是没让那智多星找到机会,无奈之下,只得假败变真退,急匆匆撤往房山总寨。 孟夏己巳,西军至房山山脚,宋江以雷应春、张月娥夫妇为先锋,孙立、贺吉、郭矸、穆弘尽出,凭着熟悉山道与西军交战一个时辰乃退。(本章完) 第1016章 弃寨 虫起 仲夏,气温宜人,京西的空气中似乎有种让人燥热的感觉,房山的战事爆发了数场,虽是以西军与京西兵的胜利为结束,然人数的希少与兵械的运输艰难,也没法子立马攻破这险峻之处。 “不能再这般继续下去了,继续守下去迟早要被攻破山寨,下方三道关卡已经没了两道。” “这伙官军战力比京西各军州的废物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还能去到何处?大不了和这些西边来的厮杀汉拼了就是。” 三五成群的头领没了围剿前的意气风发,各种焦躁的面孔在这聚义厅里面显露,抱怨的话语中,不乏有情绪激动的人,吆喝着要拼命。 嘭—— 咔嚓—— 木制的桌子被一双白皙的手掌拍碎,站起来的女人吼叫的声音在空中震荡。 “入娘的,已经被围一个月了,你们平日一个个自诩英雄豪杰,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怎地这时候都吃了王大娘的裹脚布,拖拖拉拉的净在这里瞎扯淡!感情你们除了嘴上那点儿功夫也就能在女人肚皮上逞威是不是!” 皮肤白皙的段三娘拧着眉、瞪着眼站在厅中叉着腰,伸手划了一圈:“平日总说这房山建造的好,不惧千军万马来攻,现在山下官兵人不过七八千,战马不足五百,还没到千军万马的数量,你们倒是将人打退啊!啊?!一个个扯那些没用的干啥?倒是拿主意想办法啊!” “三娘,别说了。” 段二、段五扯扯自家妹子,被段三娘一把拍开手:“少他娘的拉扯老娘,往日就你二人吹的最凶,如今怎地成了鹌鹑,尽他娘的缩在这里!” 段二、段五两人面上顿时精彩万分,只是自家这妹子从来都是嚣张跋扈,他两个也不敢招惹。 上方宋江皱皱眉头,温言开口:“三娘子且莫要急躁,如今山寨众人都在为退官兵而战,没一个偷奸耍滑之人。” 段三娘瞥一眼宋江,皱眉不语,她是脾气暴躁没错,却不代表她没脑子,对着如今山寨的大当家,她还是有着几分忌惮。 周遭的头领面上稍霁,不少人瞪了段三娘一眼没和她计较,这厮是个女人不说,山上不少头领都是她亲戚,犯不着为一女子的谩骂而招惹那般多人。 宋江将众人面色看在眼中,微微思忖一下,与吴用交换个眼色起身:“只是众位兄弟说的不错,若是继续这般缩在这房山大寨,早晚会被西军攻破,然这非是我等该有之命运。” 语气顿了一下,转而激昂:“我等聚义在此,是为替天行道,为百姓请命,诛杀恶徒,清明吏治,非是为与朝廷对抗。” 下面不少头领面上神情复杂,倒是穆弘、史进、王伦、解珍、解宝等人面上带着认同的神色,频频点头。 李俊在人群中也没作声,只是静静等着山寨大当家下面的话。 “是以……”宋江拉长了尾音,扫视一番下面的头领:“我与军师商议,既然朝廷视我等为叛逆,那不妨放弃这房山大寨。” “放……放弃?” “这……我等去哪?难不成哥哥要投降?” “哥哥不可投降,官军不会放过你。” 下面的人顿时骚动起来,只李俊、张月娥、孙立、贺吉、郭矸几个头领眼中一亮,有些意外的打量着宋江。 “俺不同意!”刘唐蓦地站起来,疲倦的面上神色不虞:“这山寨是天王哥哥好容易建造起来的,这般弃了,岂不是对不起天王哥哥的在天之灵。” “哧!”雷应春在座位上哼了一声:“一死鬼,这时候还管着他了,他若是在天有灵,怎地不把官军退了。” 刘唐怒目瞪过去,这样貌俊朗的青年继续说着:“哦,倒是忘了,他死在官军手里,怕是来了也要再被退一次。” 身旁叶从龙、张应高、景臣豹、吕成能、苏捉虎五个自红桃山就跟着他的头领顿时大笑出声。 刘唐双手颤抖,左右看看,这聚义厅中众人都没带着兵刃,陡然回身将椅子举起:“老子拍死你个亡八。” 钱傧、钱仪连忙上前拉着他:“刘兄息怒、息怒。” 这边是拉着了,那边雷应春旁边五条大汉拍桌子站起,齐齐指着他,苏捉虎面上狰狞:“姓刘的你来啊!今天你不过来就是个妓子养的!” 刘唐怒发冲冠,脸上红色胎记隐隐发紫,双眼灌满血丝:“入娘的,你个……” 嘭—— “够了!” 宋江瞪着眼收回拍桌子的手,轻轻的负手在后,用另只手握着,看向站起来的五通神:“都是自家兄弟,有这口才不若留着对官军使。” 不待那边开口,转眼看着刘唐:“放弃山寨,宋江也很心疼,毕竟官军说不得会将此处焚烧,然而比起山上一万三千余人的死伤,区区身外之物算的什么,就是天王哥哥活着,也会支持宋江的决议,刘唐兄弟以为对否?” 刘唐面上血色渐渐正常,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木椅缓缓放下,那边雷应春瞥一眼,倒是也不再说什么。 宋江这才吸一口气,从左到右,从右回左,又看一遍众人脸上神色:“还有谁反对的,现在说出来,省的一会儿下了命令再有不遵者,宋江饶得你,山上的规矩饶不得。” 聚义厅中,一众身形各异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孙立淡淡开口:“敢问哥哥,弃了山寨,咱们如何行事?” 宋江点点头:“房州周边多山,山中喽啰由山中头领带着,各自转进,一月后再在金州汇合。” “那吃的怎办?”名为孙胜的头领忍不住开口。 宋江还没说话,座中李逵嘟囔着开口:“你这人莫不是个蠢的?外面那么多村寨,哪里还能没吃没喝。” 厅中众人哄堂大笑,倒是让那孙胜忍不住脸红低头。 郭矸犹豫半晌开口:“那从哪里走?官军在山前堵着,我等不好贸然出去。” “郭兄弟放心。”解珍大咧咧的开口,同自己兄弟相视一笑:“俺们两个早就将这山摸得熟悉,有两条隐蔽小路通往山侧,虽有些陡峭,却能走。” 那边点点头没了问题。 宋江嘴角微微勾起,又等了一阵,见无人开口说话,面上带笑:“既然各位兄弟没有了疑问,那就快些准备,今次只多口粮就行,银钱这等东西,只要活着就有的是。” “哥哥放心,俺铁牛就带炊饼和斧头,其余一个不带。” 一众统领看着那边站起的黑旋风尽皆大笑出声。当下,宋江选定孙立、史进、穆弘、雷应春、雷横、朱仝、武松、李俊、闻人世崇等头领各领一支千人左右的喽啰,他自己与吴用带三千人的队伍趁着黑夜,官军不曾来攻,跑出大寨顺着山中不知名小路而下。 比及天明,这座在京西南路偌大名声的山寨已经是人去寨空,只是此时,尚未有人知晓。 呼啦—— 帐帘掀开,云间的金阳将光亮洒入帐中。 “再给洒家两万……不,一万兵的话,洒家把这山峰给他掰下来。” 辛兴宗甩着手走入中军大帐,一把将头盔拽下来,扔去一旁侍卫那边,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交椅上,木材连接处因着大力发出几声嘎吱声响。 “这边的贼人不同于东南那边。”穿着铁甲的折可存岔开双腿,胳膊撑再扶手处:“那边的贼子最后才有几分军队的样子,这边贼人明显有军中将领在训练他们。” “哼——”辛兴宗气不顺,翻个白眼:“大约又是哪个文曲星做好事,越发不拿咱们厮杀汉当回事儿。” “少说两句。”王渊瞪他一眼,随后看向帅位的翟进:“翟将军可能再调些军队过来?” 翟进摩挲一下乱糟糟的胡须:“难,洒家会试着向太傅上书,不知能不能调集一些援兵过来。” “厢军就不用了。”辛兴宗撇撇嘴:“一群没用的废物,除了能帮忙挖壕沟、铺设营盘,也做不了什么了。” 军中的几个将领都是露出苦笑,王渊在座上拍一下手:“翟将军还是快些写信吧,咱们的问题不光是兵力不足。” 话语的落下,折可存、辛兴宗的面色同时一沉,前者艰难的点点头:“军心厌战,在外时间太长,本是看到回家希望,结果……” 后者跟着叹口气:“现今下面的士卒都在思念家乡。” 王渊闭着眼捋须:“上月底就如此了,还好之前缴获够多,撒了大笔赏钱下去才让士气稳了一些。” “如今就怕给钱也难以奏效了。” “……你们本来就是从两浙路返军还乡的。”翟进闻言沉默一下,面上也浮现苦笑,伸出手:“若是离开东南时是接到来此作战的命令说不得会好很多,现时这些士卒仍能作战已经是各位领军有方了。” 哗—— 一纸信笺铺在桌案上,翟进在三人注视下提笔不断书写着,随后喊来自己儿子翟亮递过去:“八百里加急,你亲自带一队人马赶往汴梁,将信交给太傅。” “是。” “从你伯父处带上些稀罕物件儿给太傅,就说是这里将领的孝敬。” “父帅放心。”翟亮视线在帐中西军三将面上扫过,认真的点点头:“孩儿晓得如何说。” 不多久,三十余骑兵飞奔出营,一路向着后方而去。 翟进站起身,将带有红缨的凤翅盔扣到头上:“该洒家上前进攻了,这两日各位将军与贵属多休整休整。” 后方三将点点头:“……只好如此了。” 然而翟进尚未出去,外面有奔跑的脚步声传来,门口的京西第一将皱起眉头,看着军中斥候快速跑来,单膝下跪:“报——贼人山寨未有炊烟升起,亦未曾见着人影走动,小的们前去探查,发现人都走光了。” “啥子?”辛兴宗在帐中听的清楚,连忙站起身,走过来,双眼圆瞪:“你把话再给洒家说一遍!” 那斥候看他面色狰狞,咽下口唾沫,又将自家发现的事情重复一遍。 门口的两个将领面面相觑,翟进面露苦涩:“这伙贼子八成是仗着熟悉山路,转入山间了,这下麻烦了……” 辛兴宗跺脚:“这山贼狡猾,在此与我等对峙近月方散,怎地在这时候跑了,娘的……” 王渊陡然站起:“翟兄,事情有变,先将令郎唤回,另写书信交予太傅。” 翟进顿时点头:“不错,此时却不能如先前那般。”,随后连忙吩咐人出去将翟亮叫回,四将又商量一番,翟进写下第二封信,等他儿子回转过来,又叮嘱一番方才放人离开。 在不久后的半月里,房州至金州的方向,十数个村寨被劫掠,万人的匪徒分数个方向杀入金州,顿时令这西边之地一片紧张,告急的文书分送翟进这边,剿匪的军队继续马不停蹄的杀奔过去。 同时,宋江等人明确的释放了一个信号。 愿与朝廷的将领谈谈。 …… 而在北边的齐国大地,也有一些事情在悄然的发生。 齐国境内,寺庙为富不仁,惹怒上苍的流言越演越烈,不少中小寺庙对此忧心不已,而大庙富寺一边继续敛财,一边不以为然,只是发动信众香客为自己辩论,同时施舍一些米粥给穷困之人并开水陆道场,希冀以此转移民间视线。 “这些秃驴技穷了。” 光亮从窗棂射入,记录着详细言语的纸张被放到桌上,吕布看向坐在对面的王政、李助、乔冽三人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如此境地还不忘让信徒香客竞相献钱,当真是贪婪无度。” “他等已经算是病入膏肓,就算有人此时告知这是在针对他们也止不住他们心中的贪婪。”李助打个哈欠:“人越多,越有侥幸之心,认为自己不会被怎样。” 王政在旁也是有些萎靡:“陛下看着好了,拿下这些秃子,再将跳出来的豪绅官员拿下一批,虽是短时间有所不便,对朝廷财政、吏治是有着好处的。” “你等做事,朕是放心的。”吕布看着三人笑笑,随即挥下手:“今次设计这般久,辛苦你三人,都回去好生歇息,过后有的你们忙碌之时。” “那臣等告退。”乔冽晃晃悠悠站起,拱手说了一句,与另两人走出御书房。 草原上,一个个青绿的细小身影钻出土壤,爬上青草啃噬殆尽,随后越来越多的青绿虫子破土而出,吃光了眼前能见着的一切,鼓起翅膀,带着嗡鸣声飞起。 铺天盖地的将这一片天空纳入自己的口中。 有快马向着四方飞驰而去。(本章完) 第1017章 灭佛 第1017章 灭佛 星夜轮转,清冷的月色升上天空随后换成金色的初阳。 一匹快马带起尘土一路向南穿过无数河流、迈过广阔的原野,骑士背上的红色三角旗已经蒙尘,然而看到的人无不避让闪开。 八百里加急,被撞死都没地儿哭诉去。 马蹄踏碎了皇宫殿前的青砖,数名武卫的士卒搬开挡路的路障,看着骑士一路飞驰进入,纷纷皱起眉头,心中猜测着发生何等紧急的战事要由人快马飞报。 消息的传递打破了宫中的宁静,穿着玄色袍服的吕布快步走入宣德殿,疲惫至极的骑士赶忙上前,用着带有草原腔调的汉话说着。 “拜见陛下,草原上蝗灾爆发,乌孤山左近三百里化为荒原,虫群正向巨母古城方向蔓延,牛都护请求朝廷援助。” 带着火漆封口的竹筒举起来,今日随侍护卫的徐文连忙上前将竹筒接过,检查下火漆,随后拧而开。 蝗灾…… 或许是早有预期的关系,吕布第一个反应竟是终于来了,随后连忙摇头将这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中,伸手接过呈上的情报,抖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吸口气:“事情朕知晓了,你传递消息辛苦。” 转头看着宿义:“一会儿赏这勇士十两银子,允他在宫中休息好再走。” 那骑士闻言大喜,连忙跪好大礼称谢,随后跟着武卫走出这处殿堂。 吕布将那信纸一折:“去宣王政、李助、乔冽三人入宫。” 走去屋里的主位坐下:“朕就在此等着他们。” 徐文拱手应诺,转身出去吩咐几个武卫骑马去将三人召来。 吕布独自坐在殿中闭目养神,近半年来,他都在与王政三人盘算这些事情,虽说几人推算这些事情应是能够做到完善,然而人总归不是神仙,思虑事情难免有缺失的时候。 希望一切顺利。 眉头微微皱起的皇帝在心中念叨着。 也就大约一个时辰不到,王政三人匆匆走入宣德殿。 吕布听着声音睁开眼睛,也不让三人上前参拜,直接招手示意近前,随后刚刚捂热的信纸递了过去:“今日来的军情,你等看看。” 王政也不耽搁,连忙上前拿了,随后一左一右两颗脑袋伸过来,三人将这信仔细通读一遍。 哗—— 信纸合上,乔冽两眼闪烁着光芒:“……陛下,佛寺一事可以动作了。” 李助眯下眼睛,习惯的抬手摸一把胡须:“臣已经同安道全培育出抱虫草,如今馒头山至永安山一带已经大量种植下去,辽东则是在长春州的西、北两面有所布置。” 吕布静静的听着,目光看向王政那边。 懒散的青年先是挺直了腰杆儿,随后感觉到累一般又松垮下来:“臣以为如今要紧的是准备好赈灾物资,以及命令北边的军队做好应对草原寇边的准备。” 坐着的皇帝点点头,雄浑的嗓音随后响起:“徐文,宣刘敏、蒋敬、李应、房学度四人前来。” 外面应是的同时,吕布吸一口:“佛教的事情,顺便也就办了吧。” 对面三道人影互看一眼,缓缓点头。 ……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皇城之中没有不沾血的日晷。 数队骑士飞一般的冲出大定府,向着四方分散而行。 仲夏末,草原生蝗虫一事不胫而走,从上京草原到中京长城,从黑河跨向东海岸,整个齐国汉番各族百姓似乎一夜之间就听说了北方草原发生的事情。 随即关于和尚贪婪无度触怒上苍,是以降下灾难以罚世人。 “幸好是在上京西北部的草原,不然若是在这中京降下,嘿嘿……” “到时大灾,你我说不得皆成流民。” “将说不得省去吧,大灾之下,莫说你我,就是那些高门大户也难免破财,严重的……” 说话的声音在酒肆中响起,一番言语引得不少酒客叹息,有人愤愤不平的拍了一下桌子:“不管是在上京草原还是在咱们这边,终究是天罚世人,追根究底还是那些秃驴的错。” “说的没错,没有这些秃驴,俺们说不得也能过上富户的日子。” “秃驴贪婪,早晚不得好死。” “就是就是。”附和的人点点头,随即“哎……”一声:“药师兄,我记得你家笃信佛教啊。” 嘭—— 那叫药师得渤海人一拍桌子:“从今天起,老子不信了!” 似乎是响应他一般,外面传来喧哗的声响,酒肆中的人相互看看,皆是手中拿着酒杯挤去窗前,外面,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士卒踏着脚步奔行而至,打着“韩”“耶律”旗帜的将领端坐马上,年轻的面孔看去有些肃穆。 酒客中有人伸着脖子,问了一句:“那是谁?” “那都不认识?韩常韩将军,还有耶律马五将军,据说都是辽国投过来的,现今是北军五校之一,属禁军呢。” “这般年轻?” “先莫管人年轻不年轻了,各位——”有酒客提高了音量:“你等看那韩将军所行方向是不是……” “隆福寺!”有人接上话茬:“那边是隆福寺的方向!” 酒肆中人安静了一瞬,随后轰然一声转身,撞倒不少桌椅,不少人口中喊着:“伙计,钱放桌上了,多的赏你!” 不少人醒悟过来,转过头将钱放下,也有喊着“伙计,记账!”的快步跑远,一窝蜂似的涌出酒肆大门,跟在军队的后面跑去看热闹。 酒肆中的伙计无奈上前,这片狼藉还是要自己收拾,好歹不少人付了酒钱,那些没掏钱的是这里的老客,并不担忧他们逃单。 只是走过去将桌上铜钱扫入手中,来回数了两遍,随后悲愤的声音从店中传出:“哪里有赏钱?这特娘就没一个够的!!天杀的,回来!” …… 轰轰轰—— 步履轰鸣,一道道精悍的身影跑过长街,后方跟着的差役捕头呼喊着让瞧热闹的百姓向后退却,转过街角的士卒视线中,隆福寺那红墙灰瓦的墙壁映入瞳孔。 许是因为前段时日出的事情,如今的隆福寺香火少了许多,往日络绎不绝的香客如今来的多是些白发苍苍的虔诚老妪。 几个光头小和尚正拿着一人高的扫帚在外洒扫,听着轰鸣声传来,有人闻而不觉专心眼前,有人好奇的抬头望去,随即一个哆嗦,手中扫帚“啪嗒”掉在地面。 “齐……齐军!” “祸事了!” 惊慌叫声让扫地的和尚也忍不住抬头看去,随即寺庙门前一片混乱,这些穿着灰衣的小和尚一窝蜂的向着寺庙内部跑去。 而正准备往里进的几个香客、信徒,顿时收了脚步,看着黑压压的兵卒过来,吸口气,转过身低头匆匆离开。“不好了,又有军队上门了。” “方丈、方丈,大事不好了方丈!” 小和尚嘈杂的叫声惊动寺庙内,几个头顶戒疤的和尚匆匆过来,也没听清,大声呵斥道:“叫什么!说了几次,佛门清净之地,不得喧哗,你们晚……” “师叔,什么时候了说这个!” 有模样机灵的小和尚上前跺着脚,一手指着外面,喘着气:“军队、军队又来了,好多人!” “啊?!” 被叫师叔的几个和尚顿时也慌了神,有人喊了句“找方丈!”,随即如梦初醒的说着“对对对,快去通知方丈!”。 这几个和尚也没了稳重的样子,将僧袍一撩,甩着臂膀、迈步就向着方丈的禅房跑,比之小和尚要浑厚洪亮的声音随即响起:“方丈、方丈,大事不好了方丈!” 几个小和尚在后面面面相觑:“这话怎地听着耳熟。” “好像谁喊过……” “瞎扯什么,快跟上去。” 混乱在隆福寺里蔓延,外面,停下的韩常与耶律马五相互对视一眼,随后举手示意,顿时穿着甲胄的士卒开始变动,一面面盾牌长枪对准了寺庙,持着仿制神臂弓的弩射手踩踏开弓弦,比寻常箭矢要粗长的弩矢卡上卡槽。 寺庙两侧,被官差封锁的路口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虽是被前方差役呵斥着“往后靠!”“莫要越线!”不敢过了对方划出的横线,仍是有不少人翘着脚、时不时跳起来伸长脖子往那边瞧看。 “这是干什么?” “别是清算上次的反诗的事情吧?” “都多长时间了,要清算早就将人捉了,用等这般久?” 有差人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拿着长篇布告的人上前,看眼前方的百姓,将手中新得的公文缓缓打开。 “都听好了,此乃是朝廷新下的诏书。 朕膺昊天之眷命……” …… 黑压压的士卒已经组成了阵势,寺庙中的和尚也已经找到了年老的方丈,穿戴好僧衣袈裟,被簇拥着走出寺庙外面。 韩常、耶律马五在马上看着人出来,双脚一磕马腹,前方的士卒分左右让开一条通道,随后在战马走过之后又重新合拢。 那老和尚见着他二人上前,吸一口气,走出来宣一声佛号,低头道:“小庙历经前事已知错误,那些田产牧场已经上交出去,不知二位将军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后面的和尚看着老方丈上前,虽是害怕,仍是前走两步,耶律马五眉头一挑,抬头看向他们,前排的和尚顿时刹住脚步,双手一张拦着后面要走的师弟师侄,前停后进,顿时一片“哎!”“哎吆!”声响响起,不少人扶着旁人单脚站立着,却是不小心被人踩了脚。 韩常哼了一声,往旁一伸手,有人将一卷素帛放于他手上,这年轻的悍将“哗”展开,提一口丹田气,声若洪钟:“朕膺昊天之眷命,总万机而临兆民。 近观《洪范》九畴失序,乃见沙门之祸浸淫社稷。今据尚书台奏报:天下佛寺两千七百二十三所,占膏腴之田逾四百万亩;铜像积躯八万有九,可铸铜钱无数。而官府粟米仅支五月,边镇铠仗半数朽坏——此非伽蓝夺民食、金身耗国帑乎? 昔周公制《周礼》定九赋,今僧徒着缁衣逃课役。一户三丁度其有二,着录僧尼人数远愈二十三万有五,岁免庸调绢几近八十万匹。更闻各处僧尼圈马场而不牧,中京比丘占良田而荒废不理。此等行径,岂合‘普度众生’之佛偈?实乃‘蠹国害民’之妖氛! 《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今愚夫受蛊惑,弃老亲于破窑,携幼子入空门。各处皆有诉状:独子祝发和尚寺,老母冻毙风雪夜。 此等绝人伦、灭纲常之举,致昊天震怒,降蝗神示警——去年北疆即有螽虫作祟,今岁草原飞蝗蔽日,所过处万物不长,丛芮噬尽,岂非神明诛心之兆? 着即: 毁天下无名额寺院,铜铁造像尽铸犁铧,金银法器没入国库。 僧尼考《孝经》,通者还俗授田,劣者充作边屯役卒,寺院田产按均田制重分。 马场归太仆寺辖制,留京隆福寺等十二所,限额僧众不过三十,专司译经祭祖。 民有举发私度僧尼者,赏钱五十贯;匿而不报者,全家充作戍边役卒。 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啪—— 素帛合起,韩常在马上低垂下目光,看着脸色苍白的老和尚,淡淡开口:“圣意已下,和尚遵还是不遵?” 战马在他胯下打了个响鼻,一双漆黑的圆眼盯着身体微微颤抖的方丈,马尾巴时不时扫动一下。 后面和尚听的清楚,有人身子一软坐倒地面,稍微坚强些的,不住念着“阿弥陀佛”缓解着心中的情绪,更多的人目光呆滞,一副不敢置信样子。 “老和尚,俺们没时间陪你在此浪费。”战马有些焦躁的踢踏着腿,耶律马五伸手勒了下缰绳,一手倒拎着长杆大刀:“俺数三个数,你不让开,隆福寺就以抗命之罪论处。” “一!” 老和尚苦笑:“阿弥陀佛,圣上富有天下,何苦为难我等方外之人?” “二!” 耶律马五毫无所动,韩常轻轻举起了手。 哗啦—— 其麾下所属射声士将弓弩举起。 老和尚闭上眼:“阿弥陀佛……老僧,有愧佛祖。” “方……方丈,莫要义气用事!” “师伯,答应他们啊!” “将军,将军莫要这般,小僧等没说不遵,没说不遵啊!” 各种声音传来,前方战马上的两将面上不为所动,耶律马五舌尖刚刚抵住上齿,外喷的气流尚未出口,马前的方丈已经低头走开,带着些许哭音的声响入耳:“老衲不敢抗命。” “算你识时务。” 韩常在马上哼了一声,将手向后摆了一下,举起的弩弓随着手臂再次放下,他手臂向前一举:“入内——” 黑色的浪潮涌动,轰鸣声中冲入寺庙。 齐建武三年,季夏初,齐国各郡县灭佛,一时间僧尼的哀鸿响彻云霄,地面佛国的财物、粮食一车车的运入官府仓库,络绎不绝。 也就是这时候,有一队从南而来的商旅队伍穿过广袤的原野,看着被破的僧院庙宇,呢喃自语:“齐国这是在灭佛敛财?是要南侵辽国?” 随后将头扭过,向着随从吼着:“快,让队伍快些走,若是去的晚了,坏了官家大事,咱们都担待不起。” 天光下,那张脸赫然是赵良嗣。 终于憋出来了,/(ㄒoㄒ)/~~ (本章完) 第1018章 无题(想不出来,躺平任嘲) 第1018章 无题(想不出来,躺平任嘲) 齐国的城市的街道上,不少光头的身影走上了街道,穿着普通的衣服走在街上引来行人的瞩目。 这些都是被勒令还俗的和尚,有的刚剃度不久,尚能回到普通人的作息,尽管在齐国蓄发的诏令下,他们这些光头还有些与众不同,然而时间会将他们落去的头发带还回来,而更多的,是那些在庙中念经念的失去自我的僧人。 “阿弥陀……,呃……那个,这位施……呃……啊……”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处店铺前,犹犹豫豫的不知要说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穿着伙计衣服的汉子站在临街的木桌前,炙烤的金黄的面饼一摞摞的放在干净的桌面上。 不远处,有吃饭的食客听着话语转过头,为首的人一脸好奇的看着,却是进城歇息的赵良嗣一行人。 “贫僧,不是,小……小人腹中有些饥饿。”咽口口水,光头的中年男子终是顺畅的说出下面的话语:“可否施舍两个馕饼?菩……上苍会保佑恁那善良的灵魂。” “呵!”那伙计一手按在馕饼上,上下打量他一眼:“被赶出寺庙的和尚吧?” 那中年汉子羞红一张脸,点点头。 噗—— “这馕饼五文钱一张。”伙计拍了拍烤的酥脆、金黄的面饼,看着面前男子:“你有手有脚的,就是去城西扛包也能赚够一日开销甚至有所结余,去去去,莫要在此挡着俺们做生意。” 那店铺前的中年男人面色顿时苍白难看,踉跄的退了两步。 “哎,那伙计。”旁边那桌有人看不过眼,撑着大腿喊了一声。 那伙计扭过脸来,弯着腰,满面堆笑:“哟,客人,有事恁吩咐。” “差不多行了,那人舍下脸前来乞讨,给他一点吃的又能怎地?” 话语声中,摊前的中年男子面色更红,声若蚊蚋的喃喃自语:“小……小人不是乞儿。” 那伙计见说这事儿,直起腰杆,打量那桌人一眼:“客人是他处走商来的吧?” 赵良嗣等人相互看看,有面相精悍的人点下头:“你怎生看出来的。” “嗐——”那伙计摇摇头,瞥一眼那低头不语的光头男子:“各位不知,这些和尚最是害人,表面说什么佛家慈悲,暗地里买地收田,俺们城的半数田地都归他们所有。” 那边桌前的汉子皱起眉头:“那也不是这个大和尚的错,你舍他两张馕饼怎么了?” 伙计也不恼,只是解释着:“客人不知,舍了馕饼,小人可就算犯了法,不光要被拉去衙门打十板子,还要服一个月徭役。” 赵良嗣眉头一挑,仍是先前开口那人开口:“齐国的法律这般严苛?竟是不许人周济穷人?” “那也不是。”伙计摇头:“律法不管这块,只是如今庙里面的和尚需要还俗重新做人,官府为避免他们仍如往常一般祈求信徒施舍,方才定下这等规矩,况且……” 上下打量一眼愈发局促不安的中年汉子:“官府也在招人,为的就是让这些和尚有口饭吃,能有若常人一般生活,此人出现在街头向小的乞讨……” 皱着眉头打量两眼那前和尚:“这人定是不将官府当回事,乃是官府口中的冥顽之徒,小的为甚要冒着犯法的风险接济他?” “你……你此言太过,我哪里未不遵官府之言。”那中年男子顿时跳脚,口中说着,脚下动着,快速离开此处:“不给吃的就不给,说些有的没的,佛祖定会降罪于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人已经走入人群之中不见,那伙计一指消失的身影,摇摇头:“瞧,这般模样,各位客人还担心他?” 赵良嗣那桌人相互看看,有人说一句:“倒是错怪你了。” 伙计连忙摇手:“各位远来,不知详情,没事没事。” 这才重新入店内去搬馕饼出来卖,街市上走动的人影络绎不绝,赵良嗣轻声开口:“看来齐国在中京道经营的不错,一平头百姓竟然遵守新发的政令。” 旁边的几人相视一眼:“赵相公管这个做甚,前两日恁还说要快些去往大定府。” “就是快到了才要看看这齐国景象如何。”赵良嗣揉揉鼻子:“我一直同官家述说这齐国军力的不凡,自是也要看看其治国的能耐才好想法子与其交谈,如今看来,是个中规中矩的,那倒是能听得进人话。” “相公多虑。”旁边有伴当笑着:“他们曾输与媪相,就是人再多也翻不上天去,等拿下燕云,说不得媪相反手就将这……”,住了下口,四下扫视一眼街上的行人到底没敢明着说出来:“将这短命的朝廷给覆灭了。” “说的是,我也是如此想。”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几个伴当笑嘻嘻的你一言我一语。 “……哪有那般简单。”赵良嗣摇摇头,随即低头吃着面前的食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时间往回调整一下,上京道西北。 天穹泛起诡异的青灰色,仿佛有人将整片草原倒扣进铁锅里。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褐影在草尖跳跃,转眼间便织成遮天蔽地的罗网。 蝗虫振翅的嗡鸣压弯了牧草,像是百万把钝锯同时切割空气,惊得旱獭叼着幼崽往地穴深处逃窜。 绿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焦褐,新生的虫群用锯齿状口器将苜蓿撕成齑粉。它们掠过溪流时,尚且清澈的水流顷刻浑浊,连岸边红柳的嫩皮都被啃得露出森白木质。 牧羊犬狂吠着扑向虫群,转眼就被褐潮淹没,被咬的血淋淋的狗子又“呜呜”低鸣着奔跑而出。 正午的太阳被虫云滤成浑浊的铜镜,草甸上腾起呛人的草木腥气。马蹄大小的蝗虫王振翅悬停,复眼里映着正在消失的世界——方才还起伏的草海已变成蠕动的虫毯,连拴马桩上的麻绳都在咔嚓声中断成碎屑。 当最后一片马兰消失在锯齿颚间,草原突然陷入死寂,只剩风卷着草渣掠过裸露的沙地,像在哀悼被啃噬殆尽的春天。 “长生天啊——” 面色如土,脖颈上带着兽骨所制项链的汉子跪倒在露出土壤的牧场前,双手高举拜倒在地:“我阻卜部到底有何罪责,恁要如此惩罚我们,没了牧场要我们如何活啊!要降罪,为何不只罚我骨都一人!” 身后跟着的部族头人、官员,见着前方的王跪倒在地,顾不上地面是否干净,也是接连跪倒在地,向着长生天祈祷,更多的牧民族人也在下摆。 得得得—— 马蹄的声响从西侧传来,有外侧的人听着声响转头看去,是一个面上焦急的骑士跑了过来。 “大王,大王!” 战马勒停下来,马上的人不待战马停稳飞身而下,三两步跑过来,一个没站稳趴倒在地。 阻卜骨都听到叫声,转头看去,就见骑士狼狈撑起身体,手脚并用的爬过来:“大王,西边、西边乌里雅部来犯。” “你说甚!” 身材宽大的阻卜部大王撑着大腿勉强站起来,过去一把将人从地面拽起来:“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捋我阻卜部的虎须!”“大……大王。”小鸡仔一般在空中踢腾着腿的汉子勉强开口:“他们……他们牧场也没了,是以……啊!” 悬在半空的身影掉了下来,呲牙咧嘴的用手揉揉屁股。 阻卜骨都冷哼一声,转头朝着看着他的族人大吼:“召集兵马,先将来犯的乌里雅人脑袋摘下来喂狗!” 气喘吁吁的猛喘两口气:“他们倒是提醒我了,等打退他们,说不得咱们也要去南边打打草谷了。” “大王……”有人想要说什么,转念一想又忍住了。 阻卜骨都看了下方族中官员一眼,轻声道:“为了部族延续……” 不少人眼睛泛红的低下头。 随后魁梧的阻卜部大王走去一旁,抓住侍卫腰中弯刀:“阻卜部的勇士们,让我们拿起手中兵刃,击溃来犯的敌人,然后……” 呛—— 弯刀举过头顶,反射阳光。 “南下!” “南下!” 有人高声附和。 “南下——” 更多的人站起呼喊,一片拔刀出鞘的声响。 “南下——” 刀立如林。 仲夏下旬,草原西北侧爆发冲突,阻卜部与乌里雅部战于乌山,各有所折损,随后有其余部族迫于生存压力亦在出兵劫掠,整个西北路招讨司乱成一锅粥。 时,被勒令在西北路招讨司待命的萧乙薛闻听,顾不上安抚招州、镇州、维州三处的百姓牧民,连忙率一千契丹精骑前往乌山调停。 …… 草原的云层洁白如玉,云朵之下是一望无垠的青绿草原,牛羊在牧人的吆喝下低头吃着嫩绿的草尖儿。 年轻的汉子持着弓驭马而行,不时开弓射中肥硕的猎物,有女孩儿的歌声在天空下回荡,向着策马狩猎的情郎大胆释放着自己的爱意。 ……本该是这般的。 褐色的土地站满了各部的头人,本是绿色的海洋如今露出下面黑褐色的土地,一群群骑着战马的牧民持着木矛与铁刀相向站着,周围充斥着战马、人的骚臭气味,往日带着豪爽笑容的脸上满是憎恨。 肃杀的气氛在这一带流动,而在这近万骑士中间的位置,一个个体格或是壮硕或是宽大的身影坐在马扎上,看着代表辽国朝廷的萧乙薛默然不语。 他们知道辽国在与齐国的战争中失利,然而这并不是他们可以无视辽国朝廷威严的理由,食盐、铁、粮食乃至交易,在西京道与草原接壤的地方仍然在持续。 而对面的齐国,他们虽是没有太多的好感,也没恶感,只不过对面是个汉人皇帝,天生与他们这些草原人有着不同,将其与辽人比较,自然还是同是草原出身的契丹族更受他们信赖一些。 况且数代人的誓言犹在,不少部族的头人挂着西北路招讨司的官职,有着朝廷承认的职位,他们头人的位置就能稳如泰山,没人敢对他们的命令阴奉阳违。 某种意义上来说,西北路招讨司的部族头人更多的是与辽国在互相成全,其中纠缠的利益非是其余地方的部族能比拟的。 只是如今,一场蝗灾将这一切的表现打的稀碎,为了掠夺更多的资源,各部之间彼此都染上了鲜血。 “各位头人……”萧乙薛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相互瞪着的几个部族中人,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大家都是喝着乌鲁古河水生活的人,彼此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诉诸武力。” “莫问俺。”阻卜骨都指了指那边脏兮兮的身影:“你问那边的混账,不是他们先动的手,俺们何必拿起刀枪,让部中子民的血洒在这片草原上。” 萧乙薛转头看过去,那边乌里雅的头人的面上先是一红,继而一挺脖子:“俺们遭了灾,牧场都没了,不抢就等着死了,既然早死晚死都一样,那自然是要让俺们部落的人先吃饱再说。” “那你来抢俺们!” “谁让你们的牧场最大!” “好了!” 大吼声打断了两边争吵的苗头,萧乙薛看看两个气呼呼的头人,压着刀柄的手用力一下,随后开口:“都是长生天下的子民,有什么劲儿应该往外使,再者,在场的部族都遭了灾,草场都被吃个精光,如何有许多物资牲畜、供你等去抢?就是将人都杀了,你们谁敢说抢来的东西能保证活过冬天?” 那边的契丹大汉环视一圈:“现在俺有个提议,既然你们都没有足够的牲畜、粮食过冬,不若联合起来,去南边的齐国抢上一遭。”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萧乙薛面上狰狞笑起:“你们可要快些做决定,如今离着冬天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咱们集结人手、抢夺边境、回转部落也要不少时间,若是拖沓的久了,说不得就要留在齐国回不来了。” 场中的头人一时间没有声息,那边面上带着尘土的乌里雅头人猛地一拍大腿:“干了,左右都是要抢,抢就抢最富的。” “……对,抢最富的。” “算俺一个。” “还有俺!” 乱哄哄的声音在褐色的土壤上响起,萧乙薛面上带上一丝微笑。 …… 同一时刻。 数十人组成的商队走入中京大定府的城门,领头的赵良嗣寻了一处酒楼住下,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呼出一口气:“你等在这里等着,我先出去找几个旧识。” “相公一人外出,万一有人认出……” “认出又如何。” 迈步而走的身影挥挥手:“这里又没仇敌。” 女儿病了,哎,晚上有些哭闹,才睡了五小时不到,困死。。。。。。 (o-wq)).oo困 (本章完) 第1019章 掠夺 第1019章 掠夺 天色蒙蒙亮,安静一夜的河董城重新苏醒过来,数百征召的牧民骑着马,将携带着枯枝、干草扔到满是虫影的地面。 密密麻麻的蝗虫在四散蹦起,“蛐蛐蛐——”的叫声开始歇斯底里。 马蹄抬起落下,绿色的虫汁溅射而起,被踩踏成烂泥的蝗虫大腿微微颤抖着,随即被后来的同伴覆盖过去。 乓啷—— 装有桐油的罐子砸在地面,溅出的液体飞溅到地面、土壤、干草、虫身上,在数百牧民匀速的奔驰下,渐渐在这一带形成一道隔离的油带。 汹—— 火折子凑在引火物上,一支支火把燃起,骑在马上的牧民厌恶的看着眼前的虫“海”,手臂一扬,火把转着圈儿落下。 轰—— 烈焰升腾而起,在桐油的助力下,向着四面八方快速燃烧,黑色的烟柱升腾,宛若直升天际的游龙。 烤人的气浪带着焦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牧民早就齐齐勒转马匹,口中呼哨一声,反身向着来时路上而去,马蹄踏响地面,渐渐汇聚的牧民在马上三三两两的打着招呼,口中时不时叹息一声,为今年的不幸而哀叹。 路上也有着其他的牧民、妇人持着铁锹在挖虫卵,不时能看着抬脚猛跺的身影,那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这是都护府都护牛皋、副都护王俊专门为应对蝗灾做的准备,油、柴、干草都是早些时候跟着军饷秘密运来的,虽不能全灭蝗虫,也是能做些遏制,不至于让虫灾如西边的草原一般,遮天蔽日,所过之处没有一处完好的地皮。 抛却这些为虫灾做的准备不说,朝廷赈灾的粮食也如期到达北疆,及时的安抚了受惊的都护府百姓,周遭乌古敌烈残部不少牧民甚至对齐国朝廷生出感恩之心。 毕竟大灾下,对普通百姓而言既是灭顶之灾,对那些头人来说也要伤筋动骨,朝廷救济的动作迅速,乃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而南面的临潢府也不是只运一次救灾之物,仍是灾源源不断的将救命的粮食与给牲畜吃的口粮运过来,虽是不能让这些牲口都活下来,却也不会全部折损殆尽,留着些种羊、种牛,来年说不得还能翻身。 如此态势,让知道内情的牛皋颇为害臊,倒是王俊成日的笑呵呵与那些牧民头人打招呼,诉说着朝廷对他们的关怀,丝毫看不出早接到朝廷命令的样子。 整个前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地域道扎支刺部,都对能够度过这道难关而信心十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仲夏末的下午,阳光被乌云推到了后面,青灰色的云层从视线得尽头滚滚压了过来,天空飞翔得鸟雀急速扇动翅膀返回巢穴。 乌孤山以西,无数脚步、马蹄正翻山越岭,身穿着简易皮甲、带着皮帽,背弓挎刀,手里牵着战马的牧民,跟随一群精锐的契丹骑兵走过原野。 巡视四周的都护府一队斥候第一时间发现异样,迅速朝天空射出响箭,随后被冲来的骑兵衔尾追杀,数名精悍的士卒被追上杀死,仅余一人身插数箭,伏在马上跑去远方,生死不知。 领头的是乌里雅部的第一勇士昆都,他看着地上死去的都护府士卒,伸舌头舔了下刀上残留的血迹,“啐——”吐到地上。 他放下手,转头看着陆续过来勒停战马的部落骑士,低头捡起一把手弩打量两眼,用着辽国的通用语契丹话说着:“这些齐人的装备确实精良……回头要和族长说一声,不要冲在前面当头马,容易叫高明的骑手捕了去。” 他声音不小,几个搜刮的部族兵抬头看看他,随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骑兵在集结,萧乙薛飞马过来看看血泊中的齐军斥候,手臂一挥,下一刻,号角声吹响,更多的草原骑兵踏过地上的尸体,朝着都护府的方向蔓延过去。 途中遇到的牧民,这些人也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纵马杀过去,掀起一阵血浪,随后将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伤重的马匹直接杀死剥皮、剔骨、取肉,随后扔下血淋淋的杀戮现场,追上前方奔袭的大队人马继续行进。 总数高达五万人的骑兵出现在都护府西边时,沿途的游骑通过响箭传递通知了岗哨,纵然对草原人突然从西边攻过来感到心惊,还是手脚麻利的将烽火点燃,随后骑上马向着都护府而去。 庞大的骑兵群在推进,还是在适合战马奔跑的原野,一处处看到警讯的部落牧民魂飞魄散,有能当机立断舍了财货只身奔逃的保住了性命,稍微有所犹豫的直接被对方兵马所淹没,子女财帛尽数归了联军所拥有。 辽人率兵来袭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般飞速扩散,可消息终究还是迟了一些。 塔懒主城、皮被河城的百姓、牧民正在城外翻找蝗虫卵,听到马蹄轰鸣的一刻撒腿就跑,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被辽军的骑兵从后面追上一刀砍翻,随后跳下马背翻找战利品,四周没有马的妇孺百姓在跑。 地上飞扬得尘土在一道道战马奔驰中漫卷、弥漫,探出战马半个身子的汉子伸出胳膊,狂笑着将妇人抓到马上,往马背上一放,拍马就走。 战马嘶鸣,城门在没有防备中被夺下,部分本是辽军的降兵鼓噪着再次投降回去,萧乙薛也是来者不拒,详细询问一番,一声令下,兵马再次跑动,奔着改成都护府的董河城而去。 烽烟在空中经久不散。 牛皋、王俊得到准确消息的时候,辽军的兵马已经沿着河水飞驰而来,牛皋全身披挂,将两把铁锏往马鞍上一放,绰起一杆铁枪朝着王俊吩咐:“城内的防卫拜托王将军了。” “分内之事。”王俊也是全身铁甲,一手压着腰间护身剑:“都护放心。” “杜立三,你带着一队斥候快些往南将敌情传递回去,虽是燃起烽火,然消息可不会随着烟气飘回去。” “交给俺!”精瘦的汉子也不犹豫,转身跑出去。 “牛通你也去。”马上的将领看向自己的儿子:“你武艺尚可,定要在路上护杜长史。” “晓得了。”牛通也没说什么要跟着他打仗的话,都是在军中厮混的人,上面下了令自然要遵循。 牛皋吸口气,一勒缰绳:“骑兵跟俺来!” 都护府内有两千骑兵,一部分是齐军老兵,过半是扎支刺部落的部族兵入伍,当下军司马脱招呼喊一声,一千五百骑兵跟着他飞奔出去,此时城门还开着,外面大量的牧民、百姓、士卒正惊慌奔逃而来。 “慌什么,敌军还没影!” 吼叫一声,牛皋看着缓下脚步的步军士卒:“你等维持秩序,莫慌!” 看着几个步卒勉强镇定下来,牛皋一抖缰绳:“走!”一千五百余骑兵冲出不大的城池,沿途看着不少逃跑的身影,距离数十丈之外,一队辽军的斥候勒马停下,远远的看着跑出城的齐军,随后空中隐约传来一声口哨,那边的身影直接转过马头奔行逃走。 “追!”牛皋漆黑的脸庞闪过一丝凶狠:“他们后面定然跟着敌人先锋,干掉他们!” 身后的骑兵同时加速,跟着前方的都护飞速前冲。 而在城中,王俊发下命令,征用了部分百姓房屋,紧挨着城墙的房舍一栋栋被拆毁,石块、木梁运往城投,做为守城的滚木、礌石屯起来。 也有不少扎支刺部落百姓与城中民众参与进来,甚至自持有勇力的牧民拿上弓箭木棍自发组成巡逻队伍,安抚着城内人的情绪,同时将作奸犯科的人捉去衙门。 季夏癸亥,辽军前锋三千部族骑兵遇上牛皋所率一千五百人马,冲突之下,先锋将领被牛皋一枪捅死,麾下三千骑兵追逃中折损近四百人,随后齐军兵返北疆都护府。 丙寅,辽军的骑兵在休整两日后,终于决定发起进攻,只是往常都是骑在马背上的草原人在攻城中却是别扭的很,萧乙薛不断用着没有着甲的牧民消耗着河董城的箭矢。 牛皋、王俊在城头亲身坐镇指挥,不大的城池成为吞噬人命的漩涡口。 戊辰,都护府周围的村镇被辽军骑兵扫荡一空,从巨母古城与静边城过来的运粮队转头间被大量骑兵追上,粮草物资被夺,仅少量押运的骑兵逃出升天。 庚午,城池南北的两支兵马再次展开攻城,牛皋打退一波登上城头的阻卜部落族兵,同时传来王俊那边危机解除的消息,舒出一口气。 而在城外的萧乙薛估算着城头的守军已经疲倦,亲临战阵指挥进攻,人多势众的辽军兵马让城中的兵马疲于招架,好几次差点被人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此时此刻,求援的消息都难以送出去。 而北疆都护府被攻击的消息已经随着烽火传递去南边的郡县,率先收到消息的是位于宁州以北的女真人,坐镇的完颜娄室直接叫人打开城门,带着身边的亲兵奔入城外军营,顿时集结在北部防备草原人骑兵的六千兵马赶往北边增援。 而消息还在去往同样在北部边疆的杜壆、史文恭、王德等部。 壬申日这一天,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冲入大定府。 …… “马兄,贵国官家何时接见小弟?” “李兄,帮忙再说项说项,小弟整日等着接见已经快等出病了。” “王兄……” 处于大定府的赵良嗣也在活动,他来出使的消息已经报给齐国礼部的官员,按照礼制,他们也被安排进了馆驿。 只是满心以为吕布会在不久之后召见的一众宋国使臣,左等不来右等不到,一个个心烦气躁起来,身为主使的赵良嗣没办法,只能频频出入馆驿寻找以前的旧相识帮忙递话,然而得到的回复却是千篇一律。 “赵兄,官家是宋国人的称呼,这边喊陛下,你再等等,近几日非是好时候。” “马……哦,赵兄,非是兄弟不帮忙,实在是陛下这两日忙碌,没空见你。” “再等两日,再等两日,赵兄你稍安勿躁。” 到了大定府二十余天,皆是诸如此类的托词,赵良嗣嘴角渐渐起了个燎泡,独处屋中之时时不时骂着这些旧日的友人。 “赵相公、赵相公……”外面传来呼喊的声音,赵良嗣闻听连忙走去房前一把拽开门,看着跑过来的伴当面带喜色:“可是齐国皇帝愿意见咱们了?” “不……不是。”来人猛地摇头,气喘吁吁:“方才小的在外闲……打探!”,声音蓦地提高两分,随后又缓下来:“打探的时候看着有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跑入,看来齐国有事情发生。” 赵良嗣面上高兴的神情一滞,随后皱起眉头:“发生了何事?” 看那人无知的表情也知问不出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人退下,他自己倚着门框想了想,又匆匆的走了出去。 …… 季夏的天气已经有几分夏日的暖意。 齐国各郡县灭佛毁寺的消息不断传来,一同来的消息里,还有北边蝗灾的预估与防治,对那些不受人控制的虫子,吕布心中还是有着几分慎重。 只是只他自己知道,他更想将那些蝗虫变成人再一一给砍了。 “陛下。”守在门外的余呈猛地将关着的房门推开,吕布抬头看去,就见他身侧的卫鹤正搀扶着一道身影。 “八百里加急。” 吕布倏然起身,一招手:“拿过来。”,自己也转出书案迎上去,一把接过余呈递过来的竹筒,双手一拧,倒出里面军情。 “陛……陛下,北疆都护府……告急。” 卫鹤手中搀着的汉子声音有些微弱,吕布沉着脸看完手中军情,看他一眼,伸手一拍他肩膀:“一路跑回来,好样的。” 对着余呈吩咐:“送去偏殿让他休息一下,另外命御膳房整治些膳食给他,再传太医给他查看一番。” 余呈当下领命,找侍卫接过卫鹤手中的人走了。 吕布站在原地吸口气:“传房学度、王政。” (本章完) 第1020章 何时而至 房学度来的速度很快,接到宣召的旨意随即从兵部衙门奔出,跳上一匹战马,飞驰而至。 周围的侍卫见着他过来,连忙上前伸手接他战马的缰绳,卫鹤站在宫门口,看着他前来打了声招呼。 “陛下紧急召见可知是何事?”房学度见着这胖子也是回应一下,随后停步向他打听着。 这胖大体型的汉子也不隐瞒:“北边草原跟着契丹人出兵了,适才有八百里加急刚刚送入宫中,是以陛下找你与王祭酒过来。” 房学度眉头一挑:“王祭酒来了吗?” 卫鹤嘿嘿一笑,耸耸肩:“他离得最远,该是还有段时间才能至。” “……也是。” “房相公不用这般焦急,陛下虽然有些恼怒,然神色间并不急躁,况且咱们也有骑兵驻扎在北疆边境,当时无虞。” 房学度点点头放缓心态,与卫鹤说一声“我先去见陛下,等你下值一起喝两杯。”就向宫内而去,于路心中打着腹稿,思索可有甚能提出的建议。 等他进了御书房的大门,见着吕布脸上果然并未有焦急的模样,方才真个放松下来,上前拱手行礼:“见过陛下。” “过来坐吧。”吕布端坐在木椅上,拍拍扶手:“把你喊过来,是有些事情要你去办,嗯……王政还没过来,一会儿再说与他听一遍。” 对面的身影一挑眉:“臣洗耳恭听。” “你向边疆发出警示,让奚胜防备好南面契丹人,莫要让他们越过边境响应上京的骑兵,通知卞祥移防西京道,在新馆西北筑起一道防线,同样只要防备好那边的辽军就算是大功一件。” 房学度点着头,默默将对面皇帝吩咐的事在心中默诵一遍,随即眼神闪烁一下:“陛下只是防备西京道、南京道的辽军,未知对北面骑兵是何安排?” “我等与辽争斗多年,其军中精锐如皮室军尚且被击溃,北面有再多的人又能怎样。”吕布摇头一笑,神色颇为肯定:“军中情报所言,其北面有五万骑兵攻北疆都护府,然以朕对他们的了解,若是其牧场真被蝗虫啃噬一空,定然举全族之力来攻,五万必不是其所有兵马。” 吱嘎—— “陛下说的是,政也如此认为。”大开的房门露出王政消瘦的身形,迈步走入的国子监祭酒面上带着几分疲倦。 吕布看看门外的艳阳天,嘴里嗤笑一声:“你这惫懒的家伙,昨夜放纵到何时,今日看上去虚弱至此。” 转头对着一旁侍立的太监招招手:“去给御膳房打个招呼,送些参鸡汤过来。” 那边太监躬身应声,倒退着走了出去。 王政笑笑,对这种君臣间的揭短打趣已经是习以为常,当下走过来坐下,打个呵欠:“昨晚睡的挺早,就是身旁的娘有些缠人。” 房学度侧目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有些事情,他这等性格的人还真是做不来,只是对这祭酒的洒脱带着一种钦佩的心理。 偶尔,他其实也想放纵一下。 吕布面上带着笑,将身子往后一靠:“适才说的听见多少。” “也就陛下所言,五万骑兵不是其全部兵力。” “那没多少。” 吕布摇摇头,目视房学度,这边的兵部尚书顿知其意,开口将方才君臣所言之事又说一遍。 “陛下……”王政摸摸鼻子,转口说着其他事情:“臣听闻南边的宋人派来了使臣。” 吕布皱起眉头:“说那些扫兴之人做甚。”,摇摇头:“朕见过不少朝令夕改之事,对这等人心中难有好感。”,拍了下扶手:“与其将来被这等人的愚钝连累,不若一开始就不与其接触的好。” 王政也不反驳,点头称是,揉了揉鼻子:“陛下,辽人也在虎视眈眈,我等虽是在与其的战争中占了先机,却也不应因此小瞧了契丹人,说到底,我等底子太薄,纵然灭掉佛徒得了些钱粮,也不过缓解一两年得财政。 陛下,此时诚非是以个人好恶而做事之时。” 顿了一下,看向对面仍是拧着眉头的皇帝,眼珠一动,伸手做个捞的手势:“况且,说不得能从宋人的朝廷敲来不少钱粮。” “嗯?你这般说,朕还有些兴趣。”吕布被自家军师一说,心思有些回转,又见他递上一个台阶,自然顺势就下,当下眉头一展,身子朝前倾斜一下:“如何能获得钱粮,说来听听?” 房学度微微侧过身子,看着王政的面上若有所思,那边感受他的目光看过来之际,犹豫着开口:“祭酒的意思……莫不是说岁币一事?” “哎~”王政连连摇手:“房尚书想哪里去了,咱们还没和宋人交战,如何能要来岁币。” 看着两人道:“宋人遣使,不出所料还是为攻辽一事,臣闻听其主使乃是赵良嗣,此人经常出入几个辽朝降臣家中,想来陛下应是知晓。” “不错。”吕布点点头,接着好奇看着他:“你怎生知晓的?” 房学度在旁嘿嘿一笑:“陛下忘了,祭酒常睡在青楼,要什么消息没有。” 吕布莞尔。 那边王政老脸红都不红,挥手一摆:“别打岔。”,脸上颇为热切:“那赵良嗣应该也是辽国出身,就是不知以前是何等样人,只政猜测,他既然投靠宋人,定对攻辽一事甚为上心,咱们的钱粮就着落在此人身上。” 吕布点头:“乔冽已经从那些人口中探出,此人名马植,出身蓟州,是辽国大族马家子弟,曾官至光禄大夫。” 房学度面上神色精采:“恁地说,此人大族出身、高官得坐,怎地想不开去投那赵家老官儿。” “或许其有不得已苦衷,也或许天生反骨,管他做甚。”王政用手撑着脸,全不在意:“利用他从赵宋得些实惠方才是真。” 房学度眼神一闪:“祭酒的意思是假结盟,诈其钱粮?” 王政脑袋拨浪鼓一般摇动:“你情我愿的事情,如何能用一个诈字。” 随后认真开口:“至于之后我等是因约而攻辽,还是因退北疆骑兵无暇南顾还不都是咱们说的算。” 吕布、房学度一起笑了一下,前者大手一拍桌子:“说的也是,既然这般……朕就见见那个上蹿下跳的赵良嗣。” 顿了一下,提高声音:“余呈。” 门外一声:“末将在。”,再次打开,露出拱手听令的身影。 “传那宋使过来,另外,通知蒋敬、李应准备粮草,着令左武卫、北军五校的骑兵与狼骑即日起取消休沐,三日后随朕前往北疆。” “喏!” 外面转身的将领领命而去,有太监送入几个瓷碗,轻轻放于桌上,吕布拿起掀开:“此乃周大荣用高丽参所做,对提神醒脑有一定功效,尝尝。”房、王两人连忙谢过,拿过瓷碗喝了几口,不多时就觉身上暖烘烘得,王政眼神儿一亮,看看这微黄得汤水:“好东西,这参……是半年前所送吧?” “……差不多。”吕布想了想点下头:“高丽那边权力更迭,杨朴前次去他那时认识的权相之孙上位,派人前来朝觐。” “不过是想趁此时机稳固内政,让陛下不要将目光放去他们身上。”王政嘿嘿一笑:“也不知待高丽王长大,他们祖孙是个什么光景。” 吕布低垂着眼皮:“自古权臣少有全身而退者,且看着就是。” 三人说说笑笑,又谈论一些之后的朝政,外面有人来报,宋朝使臣已至,正在宣政殿等着。 吕布站起身,一挥手:“走吧,随朕去看看这位反辽的大臣。” 另外两人哪有意见,跟在他身后向外走着,左武卫的侍卫分列左右,兵甲轻微响动声中,走去那边的殿宇。 宣政殿。 空旷的殿内站着几个太监,低着脑袋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那边等待的身影上。 赵良嗣尽力平复着心中的激动,他去宋国有三四年时间,为的就是鼓动宋人夺取燕云,灭辽国国统,只是这事儿也是一波三折,连续几次的联盟因官家改主意而夭折,如今终于获得支持来到北地,又终日见不到齐国皇帝。 此时接到觐见的旨意,这赵姓燕人可谓是欣喜若狂。 殿外的天光渐渐稍许,有脚步声从外而来,赵良嗣连忙整理一下身上衣服,摸了摸两鬓额头,发丝未乱,随即侧站一旁,低头候着。 “陛下到——” 雄浑的声音入耳,光线在下一瞬暗了一下,赵良嗣只觉得身前有微风刮过,隐约觉着一道身影快步走过,强忍着没有抬头去看,低着的视线中,余光扫到两双官靴走过。 还好没那般好奇,不然被抓个现形就丢人了。 心中嘀咕了一句,前方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宋使赵良嗣?” “是外臣。”赵良嗣应了一声,连忙上前一揖到地:“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寿。” 吕布在座上向下看看,挥挥手:“起来说话。” 赵良嗣这才直起身,目光看去那边,眼神微微一怔,视野里的皇帝身材魁梧,硬朗的面庞看上去年不过三十,下巴胡须修剪得整齐,心中嘀咕,听说过这位皇帝年轻,未曾想比传闻中还要脸嫩一些。 “朕时间有限。”吕布望着下方得身影嘴角带上一丝玩味:“你说说所为何来吧。” 赵良嗣吸了口气,微微拱手:“今外臣所来,是为……” 侃侃而谈的声响在宣政殿持续响起。 …… 北方,都护府。 扑灭火点得城楼正升起一股股黑烟,西、北两侧的兵锋正在后撤。 红彤彤的秋日在西面摇摇欲坠,红光扫过古朴的城墙,红黑两色的血垢、火矢烧过的黑痕,身上带有轻伤的士卒正将被扒的精光的敌人死尸扔去城下,己方的尸体与重伤员在青壮的帮衬下,抬下城墙。 牛皋提着滴血的铁锏,抬脚将面前的辽军死尸翻过来,看看中刀的伤口,迈步跨过去走去另一面城墙。 外面鸣金收兵地辽人正浩浩荡荡地退走,他目光中,王俊拿着一把横刀正在心疼的擦拭,不时将刀横在眼前,看着上面的豁口唉声叹气。 “怎地了?” 声音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王俊唤醒,转头看走过来的黑大汉,面上苦笑:“又坏一把刀。” 将刀锋给牛皋看看,不规则锯齿状的锋口显示这刀必须回炉重造才成:“打一仗坏上几把,俺这俸禄也挡不住这般造啊。” “忍忍吧。”牛皋忍俊不禁,走至女墙向下看看:“好歹这城还在咱们手里,不至使援军连个找的地方都没有。” “算算脚程,第一波援军该到了吧?” “当是这两日的事。”牛皋回过头,身子摇晃一下。 连续数日的高强度厮杀,再健壮的身体也早已疲惫不堪,王俊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两人脚步有些蹒跚,边走边说着援军的话题,让身边听着的士卒神情一振。 下了城墙石阶,鼻端满是血腥气混合着草药的气味儿,也有重伤的士卒躺在木板上哀嚎,旁边穿着部落服饰的人正将口中嚼烂的草药取出涂在他伤口处。 这些都是在本地入伍的士兵,扎支刺人与乌骨敌烈人的牧民都有,就算往日牛皋、王俊两人操练他们的狠,但在这等惨烈厮杀中,稍不留意就没命了。 辽军来时,他们都拼着一股血勇,登上城头与袭来的军队厮杀,十几天的时间里,两千骑兵、四千步卒死伤近半,身上带着浮伤、轻伤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两人走入都护府衙门,脸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刚才一路走来说的援军将到,不过是他二人鼓舞士气的一种手段,然而实质上对于南面援军何时能到,他二人心中谁也没数。 上京道广袤,就算全是骑兵尽力奔行,也这时间也是紧了些。 只希望城中的士兵还能多撑一会儿。 “……好在今日攻城的力度没有前两日强烈。”王俊沉默半晌,咧嘴笑了一下。 牛皋双手撑着膝盖坐下:“就怕是在消磨咱们的士气。” 抬眼看看对面的副将:“东城这几日也有敌军骑兵过来射上几箭就跑,说他们没什么想法,俺老牛是不信的。” 两人相继沉默下来,看着外面的视线都有些发怔。 如今城中算上青壮、百姓,也不过和外面的骑兵人数相当,士卒中能动的都在拼死,分到西北两段城墙还嫌不够,若是再多一东边,顷刻间就要捉襟见肘, 守城兵力不足,只是值得庆幸的是,南面是河,摆不开阵势,东面有静边城与巨母古城的军队,与这边成犄角之势,辽人的骑兵多半也是有些顾虑,是以没有强攻,这才减轻不少压力。 “援军快些来吧……”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本章完) 第1021章 随军而行 第1021章 随军而行 天光沉下远处的山峦,许许多多的人在赶着往家中走,也有夜猫子刚刚穿戴好,拿着一把折扇走到街上,一摇三晃的向着约定的地方走去。 赵良嗣低着头走出皇宫大门。 事情办成了,他几乎没怎么过多的论述结盟的好处,那边的齐国君臣就提出了结盟的条件。 无他,钱粮尔。 十五万匹布或等值的粮食,银钱十万两,茶两万斤,做为前两次毁约的赔礼,如此齐国就愿与宋人结盟,攻取燕云之地,待夺取燕云,每年给银十二万、布匹十五万、茶五万斤即可。 要的不算多,也就是供给辽人的岁币一半,而拿下燕云之后,给不给岁币就是两说了。 只是赵良嗣总有种轻松的不真实感,他自问若是自己是齐国的人,怕是会狮子大开口,不咬的宋国肉疼绝不松口。 天色逐渐暗淡无光,街两边的店铺挂起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昏黄的光芒照着道路,勉强也能看的清楚,行走的身影回忆着最近所见所闻。 灭佛…… 草原百年难遇的蝗灾…… 八百里加急…… 啧,这些事情一定有关联…… 一路思索,赵良嗣不知不觉就回了馆驿,随行的伴当尽数走过来:“赵相公,事情如何了?” 有人看着他眉头紧锁:“恁似乎是不太高兴,难道说……” “成了。”赵良嗣抬眼打断对面的话,走去屋中缓缓坐下:“今日我说完,齐国的君臣就痛快同意下来,只是要付出些许银钱,以做前两次毁约的赔礼,我也答应下来。” 其余人面面相觑,有人坐在下首:“不知要价几何?” “不过与辽国岁币半数多些。” “那不多啊!” “这些齐国人还挺有分寸。” “终于可以回去了……” 屋中众人纷纷面带喜色,赵良嗣低头沉吟着没有出声,半晌身为副使的官员看着他:“恁怎地并不高兴,可是有甚问题?” “许是过于顺利,我心里不踏实。”赵良嗣眼睛眯了眯,看着屋中的人:“明日我去皇宫与齐国人签署盟约。” 屋内的人声音为之一静,齐齐转头看向他。 赵良嗣坐直了身子:“今夜你们收拾好行囊,明日待拿到国书盟约,你等即刻返回汴梁,呈给官家。” “那赵相公你呢?” “我留在此,看看齐国到底有何打算。”赵良嗣站起身,朝外走了几步,站在门口转头看着众人:“总感觉齐国有事发生。” 屋内宋朝的使团对视一眼,七嘴八舌的应了一声,看着他走入黑暗转去后面屋中。 夜色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蒙蒙亮时,宫内的太监宫娥早已起身,忙碌着日复一日的事情。 沉睡一夜的吕布睁开眼睛,伸手将宿金娘搂着自己的手臂拿开,下床穿上玄色袍服。 后面有被褥滑落的声响,带着温度的素手拿来宽袍,吕布手停了一下,随即伸手穿上:“吵醒你了。” “天亮该起床了,稍后还要习练下武艺,总不能真将功夫扔到脑后去。”后方的女人穿的清凉,季夏的时节这样穿着并不算冷。 吕布伸开双臂,任她将一件件衣衫穿上,系上阴绣云纹的腰带,看着她的面容想了想:“最近邬箐最近总是推脱行房,可是有了?” 宿金娘的动作没停,伸手拿起一古朴带着香气的发簪替吕布固定好发髻:“她不让说呢。”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吕布眼角带笑,微微侧过脸:“家中若能再多口人,那是福气。” “过早说了惊扰鬼神,若是善神无事,若是恶神说不得会对胎儿不利。”宿金娘拿起玉佩悬挂再腰带上,轻轻抚平吕布衣襟的褶皱:“今日告诉郎君已是不该,稍后可莫说是奴说的。” 吕布摇头失笑:“某一生征战沙场,杀人无数,什么鬼神敢近朕的身边。” 随后又答应一声:“既然她是这般说的,那某不问就是。” 宿金娘点点头,随即忍不住问道:“听闻郎君又要出征?” “北疆不稳,某总要去看看,顺便杀个数十年安稳出来……” 玄色的衣衫一挥,高大的身影迈着四方步向外走着:“待今次过后,北方应无边患之险。” 宿金娘在后看着他背影出去,笑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肚子不知想着什么,随即穿好衣衫,走去后边园中空地。 季夏甲戌,齐国尚书令杨邦乂、中书舍人张琳、礼部尚书杨朴与宋朝签订盟约,相约宋国送来钱粮布匹援助齐国起兵攻辽,待拿下燕云后,两国为兄弟国,宋每年送岁币若干云云。 等约定签署,早已等候在宫外的宋朝使团随即起行回返宋地,而大定府内,各衙门运转如飞,粮草、兵械装车送去外面军营,一道道精悍的身形从城中汇聚向外。 打着耶律、韩、关、上官的旗号在军营中聚集,东南来的几名武将接到随军的命令收拾好行囊、拿起宝刀长枪走出家门。 乙亥日,兵马汇聚的消息在街头巷尾传开,拎着酒壶的赵良嗣对之前齐国朝廷毫不拖拉的行为有了明悟,只是这人也越发好奇齐军的战力如何,思忖了半晌,随即喊来伙计将酒钱一结,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丙子,聚集起来的骑兵带上随身的干粮,胯着弓、带着刀枪,甲胄绑在驮马上,一人双马步出军营。 战马嘶鸣声不时在长龙也似地队伍中响起,马蹄轻踏地面声音不绝于耳,渐渐形成巨大地轰鸣。 “等等,等等!” 呼喊的声音在道左响起,行进中的兵马不少人转头看向单独飞驰而来的马匹,随行队中的石宝一催战马,一手将弓拿起,抽出箭矢,放声大喊:“来者停下!下马——” “在下不是歹人,别射箭,别射箭!” 来人高喊着勒住战马,随即矫健的跳下马背,在石宝视线中抱拳:“在下宋国使臣赵良嗣,有事求见齐皇陛下,还请这位将军代为通传。” “……宋使?”石宝眉头一挑,勒着坐骑在赵良嗣身旁走了两步,左右打量他几眼,抓着箭矢的手白了几息方才恢复血色,又将其插回箭囊,一抖缰绳:“等在这!” 赵良嗣忙不迭拱手:“多谢这位将军。” 石宝理都没理他,战马一路跑去中军,向上禀报,不多时卫鹤胖大的体型出现在这个宋朝使节面前,同样是打量他两眼:“胆子挺大,竟然跑来军营附近,没被斥候宰了算你命大。” 赵良嗣面露笑容:“我命一向很好。” 卫鹤大嘴一撇,懒得搭理他:“跟我来,陛下要见你。”,一拽缰绳,战马喷出一口气,向后而去。 赵良嗣连忙飞身上马,跟在后面单手迅速整理一下衣衫。马匹在军中走着,四周战马行进的声音轰鸣入耳,偶尔有马匹打响鼻的声音传入。 骑在马上的赵良嗣只觉得脖颈、胸口有些炽热,视线往两旁一扫,总觉这些骑士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他身上扫视过去,好似那些人适才就是盯着自己这两处要害在看。 啧,野蛮的军队…… 心中腹诽一下,前边黑底红边的大旗在空中飘扬,火红的战马上,齐国皇帝一身玄色劲装头顶紫金冠束发,腰间悬着一把环首刀,身旁两百黑色甲胄的侍卫绰着长枪、大刀,警惕的看着他接近过来。 勒停了战马,赵良嗣一片腿顺滑的落马,上前两步作揖行礼:“外臣见过陛下,愿陛下万寿。” “宋使没回去?”吕布挑了下眉头,虎目注视着面前的身影:“今日出现在这里所为何事?” 赵良嗣起身,不敢直视马上身影,低头吸口气:“曾闻陛下常以弱势兵力击溃大股辽军,外臣为此一直艳羡贵军战力,是以今日斗胆前来军前,恳请陛下带着外臣一起出征北疆,让外臣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当今世上的强军是何等模样。” 那边马上的吕布眼睛眯了一下,后方随军出征的王政本是在马上趴着,闻言从马背直起腰,轻轻靠近自家皇帝后面:“陛下不妨答应他。” 吕布朝后面看了一眼,见这懒散的青年点头,随后看着赵良嗣开口:“准了,你就随在朕的中军,看着大军如何作战。” 赵良嗣刚刚面露喜色,就见赤兔背上的身影转头吩咐侍卫:“给宋使找一套甲胄,省的到时候现找来不及。” 这叛辽的官员一愣,有些想不通中军有什么穿甲的必要,只是他想来想去觉得是这齐国皇帝怕他被误伤,随即也就拱手谢过他的好意。 只是心中对吕布有了个新的印象。 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 同一时刻。 河董城的战鼓声,激烈、急促。 牛皋、王俊披着甲胄来到城墙,映入视野是密密麻麻的部落兵,犹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的朝城墙涌来。 而城墙这边,脱招持着铁刀,用红发箍将头发箍住,大声朝着自己的族人喊话鼓劲儿,不少人身上缠着渗血的布条,神色淡漠的看着下方冲击而来的敌军。 “王将军,还是如同之前那般,北面的城墙交给你了。” 王俊一拍手里横刀:“放心好了,大不了再砍坏一柄刀。” 当下下城墙,带着选出来帮忙守城的青壮,沿着城墙根儿的道路跑向北城墙那边。 等赶到的时候,城上城下的攻防已经开始了。 原野上的草原骑兵徘徊城下,在马背上射出箭矢,掩护着扛着梯子登城的士卒,一支支箭矢攒射一起,遮天蔽日的飞向城头。 箭雨落下的破空声响,有人发出惨呼,也有强忍疼痛的战士从盾牌、墙垛后站起,用叉子猛地将搭在城头的梯子推出去,有射手在后方朝下方还击,城墙下顿时惨叫连连。 “弓弩手继续射箭,石头、擂木准备!”各营活着的将校呼喊出声,同时紧张的观察着下方攀登云梯、木梯的草原人数量。 牛皋镇守西城墙,不断有传令兵来回奔走将城墙段的情况传递给他,随后这大汉做出决策调整兵力、人员,至于锋线上该如何杀敌,那是中下层军官该考虑的事情。 石块木头向着下方砸落,攻城的身影发出嘶吼之声,烈度瞬间拔高。 带着火焰的箭矢划破空气,从下方、上方向着对方飞过去,一部分被盾牌挡下来,刀锋向下切断箭杆儿,大盾着火的地方渐渐熄灭下去。 黑烟渐渐在城上城下升起,遮挡住阳光,北面城墙段上,一张云梯挂靠其上,顶着圆盾、嘴中叼着铁刀的身影攀爬向上,拳头大小的石头被盾面弹开,直到人头大的礌石落下,“嘭——”一声砸在草原兵的肩膀上,凄厉的惨叫响起,人影从半截空中落下。 正不停弯腰举石头的士卒还未来及升起高兴的情绪,一支流矢从侧下方飞过来,“噗——”一声从脖颈横穿而过,士卒身子一歪栽倒,很快有人上来补位。 战线延绵,城墙下方的原野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 城池对面的远方,战马不停晃动着身子,动动腿脚,骑兵阵型中间拱卫着几面带有猛兽、猛禽的旗帜,一面辽字大纛高高竖起。 身材魁梧壮硕的萧乙薛一身精良铁甲,他看着远方城墙许久,神色逐渐带上一些焦躁。 “祥稳勿忧,今日应该能拿下这城池了。”在他身旁,说话的是阻卜部大王阻卜骨都,他面上带着笑容:“咱们不善攻城,正好拿这北疆都护府练练手,如今勇士们已经逐渐熟悉,等向南攻取他处之时,必然更加顺畅。” 萧乙薛转头看向这个发福的阻卜大王,嘴角勾出一丝假笑:“若是如此最好不过,到时俺一定向陛下上书,言明各位功绩,并且南下掠来的财货俺们分文不要,全归各位所有。” 几个出兵的头人闻言大喜,相互看看齐齐赞了一声,阻卜骨都骑着战马向前奔出一段距离,拔出弯刀举起来:“勇士们,加大进攻力度,城破之后允你等索城,本王分文不取!”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吹响。 …… 而在前方攻城的人群中,阻卜部的第一勇士阻卜挞嗒听到远方传来的号角声,微微扬起脸,举起手中铁刀。 “勇士们……大王在后面看着俺们,这是激励的号角。” 铁刀向前一压:“攻下这里,为大王献上胜利。” 发出各种拐角的骑兵,纷纷蔓延而上,对着城头守军施加更大的压力。 阻卜挞嗒坐在马背上,把握着进攻的节奏,不时向令骑发出命令。 唳—— 陡然一声鹰鸣,在头顶天空响彻,他抬头看去,一只硕大的苍鹰展开巨翅,来回盘旋。 敌……军? …… 城墙上面,牛皋大步走在墙道,调整着防御,他手下的士卒就这么多,只能尽量轮换着让人休整,略微沙哑的嗓音持续:“这些草原蛮子不善攻城,尔等不必怕,只管向下方射箭,前方自有同袍防护。” 不断调整的命令中,他陡然听到什么,停下脚步,目光不由望向更远的地方。 视野的尽头,有烟尘升起,一条黑线蔓延而来。 “……来了。” 黑黝黝的脸上露出笑容。 (本章完) 第1022章 援军 援军 第1022章 援军 援军 城墙下方,指挥部落骑兵袭扰、攻伐城墙的阻卜挞嗒猛地在马上转头,随后瞳孔一缩,勒转战马,整个人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冲来的是密密麻麻的骑兵群,随着马蹄的轰鸣声声震彻这片原野,犹如海面掀起的浪潮,朝着这边人数最多的战阵以最凶蛮的方式席卷过来。 “女真的勇士!杀契丹狗!” 手持大刀的完颜娄室双眼充血,身后披风猎猎作响,身旁的从骑怪异的嚎叫着,“杀契丹狗!”的喊声四起,逐渐汇成一道巨大的声浪,战马上的骑士神情渐渐变得兴奋。 奔行在前的完颜宗翰在马背上挽起长弓,视线扫视的瞬间陡然怔了一下,就在离着他十数丈远的地方,完颜宗弼同样将手中的硬弓拉开。 兀术…… 年长的将领眯了眯眼,有些不解的看着那边杀奔前线的青年,这么多年过去,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原金国的四皇子如此积极。 视线收回,手指一松。 嘣—— 远近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支箭矢带起呼啸,带着破空的嗖嗖声向着阻卜挞嗒飞去。 阻卜挞嗒乃是阻卜大王府的大都统,虽说自乾统十年来,阻卜部因反叛一事实力大不如前,然他仍是管理着三千牧民的部落头领,如今更是统管万人联军,奉命练出一支能够攻城野战的可用之军。 这一连十余日的攻伐,让这个往日只会在马背上与人厮杀的壮汉积攒了一些经验,他觉得凭着手下的人手今日打下这座城不成问题,只要再加一把力就行。 然而,此时此刻…… 他勒转战马的方向,广袤的原野上,穿着黑色的齐军铁骑从在西北的方向朝着这边奔驰,如同水银泻地。 骑兵冲阵,箭矢先行,先来的是空中的破风声与急速的黑影。 他身旁的亲兵骑士纵马而出,完颜宗翰的箭矢将一人射死,完颜宗弼射出的箭矢却是将战马射毙,翻倒的马匹带起大量尘土。 阻卜部粗口。 这一刻,这名志得意满的阻卜大王府将领一拽缰绳,不退反进:“跟俺上!” 周围亲兵骑士吹响号角,简短苍凉的声音让正在城下徘徊的骑兵转向后方,除却靠着两条腿攀登城墙的部落勇士,还在马上的四千余人先后向着黑色的浪潮冲去。 马蹄踏地,万余战马奔驰,牛皋在城墙上甚至觉得脚下的城砖在颤抖,视线中,相向而行的身影在接近。 完颜宗弼的身影放下手中硬弓,拿起大斧,身上披着的白色披风飘展,映入前方西北招讨司各部落人眼底的,是一张狰狞难言的面庞,与身旁数十从骑的身影。 “契丹狗!” 完颜宗弼的眼球充血,红润的双唇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大斧扬起的瞬间,斧刃反射过一抹阳光,带着恶风,轰然朝前方斜劈过去。 猩红的鲜血溅上面庞,高速冲入骑阵的同时,是无数被斧头劈离马背的身影,飞起的残肢、战马的头、破裂的骨头声响随着鲜血飞溅,骑兵推行的路径,所遇的人和马都在完颜宗弼的手底下悲鸣翻倒。 与他呼应的是完颜宗翰,这位女真名粘罕的将领,端着一杆长枪杀入对面的骑兵之中,四周从骑的护持下,枪影疯狂飞舞,在人、马的身躯上戳出一个个血洞,前方扇形的范围不断有敌军的骑士落马。 女真骑兵以他二人为箭头,而后方女真人的六千骑兵如潮水,汹涌的铺天盖地袭卷过来。 轰隆隆—— 地面都在瞬间震颤起来,全身黑甲的士兵乌云一般压过来,令得还未冲至最高速度的西北路招讨司各部骑兵咬紧牙关,下意识地夹紧马腹,用力攥住长矛。 “稳住——” “放他们过去,放他们过去啊,快绕行——” 震天的轰鸣声中,不时有不同部落的统军官在呼喊,大军撞击前的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紧绷了起来。 “杀——” 前冲的女真人没有丝毫犹豫,双目布满血丝咧开嘴,狰狞的叫出了声,身下的战马彷佛感受到背上骑士的亢奋,不停发出嘶鸣,喷出一道道热气。 “啊啊啊啊——” 阻卜挞嗒陡然升起一丝不安,这样大规模着甲骑兵的对冲,那种来自统一甲胄颜色的压迫、以及被趁机袭取后路的恐惧,歇斯底里的叫声中,挥动手中长兵。 轰—— 黑色的浪潮扑了过来,高速冲锋的骑兵撞开阵型松散的辽军骑阵,战马与战马相向交错,长矛、铁枪、狼牙棒在人身上发出不同的血肉撕裂之音,也有战马闪避不及撞在一块,骨骼迸裂悲嘶倒地。 背上的骑士腾空飞起,摔入飞扬的尘土之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随后淹没在轰鸣的马蹄声中。 …… “杀——” 城墙上,牛皋一铁锏将上来的兵卒砸下去,看着下方开始撤退的步卒,举起手嘶吼一声:“传令王俊,总览城内防务,来五百能动的跟本都护出城。” 军司马脱招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伤轻的跟上。” 当下握紧铁刀,带着同样神色狰狞的士卒,飞一般跟着牛皋向城下奔去,伤势较重的人奋力拉开手中弓箭,向着城外射出追击的箭矢。 城墙下方,有伤重的士卒与征召的青壮见着都是神情一振,身上的伤势莫名其妙感觉好了许多。 “将军,帮俺多杀两个,俺兄弟死的惨!” “俺婆娘也死了,帮俺报仇!” “打死那些狗贼!” 鼓噪声音四起,牛皋飞身上了战马,看向那些望着他的伤兵青壮狠狠一点头,一勒缰绳向着城门方向就跑,雄浑的声音再次下令:“开城门,出击——” 咚咚咚咚—— 战鼓声在城内敲响,牛皋回头望了一眼,吸一口气,将挂在马上的铁枪绰起,身后脱招等士卒跟上,战马兴奋的嘶鸣声音在这城门前不时响起。 吱嘎—— 高大的城门开启,门外已经已经因骑兵突袭,退出数丈远的招讨司各部士卒一愣神,看着被开启一条缝隙的城门有人撒丫子跑的更快,也有不晓事的斜举着盾牌站在原地,从盾牌的侧下方向城门那边看,想着是不是能趁机冲进去。 嗖—— 细长的黑影从门缝闪出,“噗——”插入离门最近的士卒面门上,偷窥的身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冲——” 声音入耳的一刹那,黑甲黑马的大汉从开启的门缝中冲出,如同盖顶的乌云直扑撤退的敌军。 城门渐渐完全打开,原本正被城头箭矢袭扰的步卒顿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随即被冲出来的牛皋吓了一跳。等看清城门内呐喊冲出的骑兵,头皮顿时发紧。 …… 辽军的大纛在风里猎猎作响。 被无数骑兵围绕的中心,穿着华丽甲胄的各部头人端坐马上,正在大声说着话。 “齐军的士卒也是难得的勇士,人数差的如此之多还能坚守城墙,若是南边每座城都这样,我等的行动可就要慢了。” “是啊,这几年……唉,年年冬天白灾,就指着其他时节牛羊长膘,偏偏今年草原上虫子把草都吃了,岂不是要人命。” “实在不成从西京道杀去中京劫掠也行……” “那也要朝廷同意。” 萧乙薛骑着战马双眼望着远方,耳边的话语权当没听到,这些草原部族无论是已经失陷区的乌骨敌烈八部,还是如今跟着自己前来的西北路招讨司诸部,都有过背反的先例,让他们穿过西京道,别说圣上,他自己这关就过不去。 至于这些人能不能劫掠到足够的物资度过冬天,那就不关他萧乙薛的事了,成则削弱齐国军力、国力,不成…… 大不了失去整个上京道,反正时局败坏如此,赌上一把还有翻身的可能。 身旁的杂音被萧乙薛屏蔽在脑中,尽管如此仍是有些心浮气躁的看着前方厮杀的战场。 不多时,不想搭理他人的契丹统领视线开始发虚,逐渐神游天外的他不知在看着何处,想着什么。 “那是什么……骑兵?” “啥?哪里来的骑兵?” “你们谁还布置了一部骑兵过来了?” 周遭头人的声音不知哪句刺激了萧乙薛,让他从放空的状态下回神儿,看去战马奔腾的方位陡然脸上变了色。 “齐军的援军!准备战斗!” 萧乙薛大喊一声,抽出腰间铁刀,目光环顾身旁听着他话的头人面庞:“各位,奋勇上前,咱们人多,击溃这些……” “报——后方有敌、后方有敌!” 没说完的话语被拖长的声音打断,中心所有骑在战马上的身影同时将头转去看向后方奔驰而来的身影。 狼狈的面容,带有鲜血的装束,胯下战马行进虽快,马臀上却插着一支箭矢,正随着肌肉的运动而轻微晃着。 萧乙薛促马往前两步,分开挡着视线的骑士,后方处,烟尘大片升起,分成三个方向从后袭击而来。 “转向!转向!迎敌,快——” 陡然喊叫的萧乙薛嗓音有些破音,后边烟尘中的旗帜进入他的眼睛,“杜”、“王”、“史”三面旗帜让他的眼睛微微一缩,脸上的神情更加的焦急。 呜—— 号角出吹长音,大片的骑士勒着缰绳开始转向,战马开始奔跑起来。 “等下,城下还有军队!”阻卜骨都圆润的面庞带着一丝焦急。 “来不及了!” 萧乙薛理都不理,一抖缰绳,手中铁刀举起:“齐人奸猾善战,万不可小视,然而他们人少,我等还是占优,向前冲垮他们!” 一道道身影在他前方、两侧奔行而过,也有精悍的骑士被自家头人拉在一旁,护着他们在中军靠后的地方缓慢奔行。 马蹄在地面践踏出轰鸣的鼓点,下一瞬,无数的骑兵冲入,所有人的视线中,有人夸张的飞上半空,然后落在骑兵群落中消失不见。 一个个穿着皮甲、袄衣的部落兵落马,锋线处满是暴起的血雾,马蹄下全是噼里啪啦的踩碎声响,血肉、骨头沾在战马的铁蹄上,又被重重踩入土壤,来年这一片一定能生出更肥壮的草叶。 将旗下的身影在不停前突,杜壆的丈八蛇矛挥动一下就溅射出一片血水,大片大片的西北路骑兵被扫倒地面,随后被战马踩出一条血色大道,更多的骑兵尾随在他后面护持着冲过来。 另外两侧,史文恭与王德也如两把插入黄油的热刀,所过之处没有一合之将,盯着飘扬在空中的辽字大旗飞快冲了过来。 “该死……”萧乙薛咬牙切齿,双眼怒睁,原本即将攻下这该死的都护府,却在瞬息间被齐人逆转了局势。 功亏一篑。 “走——” 萧乙薛一拽马缰,开玩笑,又非是第一次与齐军的骑兵对阵,当年率领乌骨敌烈统军司的正规兵马就没能赢了,今日身边的骑兵虽多,没有征战经验的牧民却更众,打顺风仗与劫掠还可以,遇上比他们更狠的就不成了。 此时不跑难不成留下来替这些头人挡齐军的兵锋不成? “萧……” 有头人看着他跑,刚叫了一声,旁边有部落族长一把拉住他肩膀转过来:“闭嘴,快跑。” “啊?” 那头人愣一下,眼看周遭各部头领没一个上前拦他,随后醒悟过来。 “走相反的方向。” “回来,后面是河董城。” “快决定,齐军就要杀过来了。” 乱糟糟的场面中,黑色兵甲的骑兵不断冲过前方牧民组成的阵势,一道道跌落战马的身影发出惨叫。 各部的头人脸上尽皆色变,这般快,再磨蹭一会儿就要命丧当场了。 “往北逃的是辽国统军萧乙薛!” 惶急中,有人用带着口音的汉话高喊出声,一众焦急的人一愣,随即会汉话的齐齐高叫:“往北走的是辽国统军萧乙薛!” 声音洪亮,在战场上隐约可闻,持着丈八蛇矛的身影率先转向,随后“王”、“史”两面旗帜也在调转方位。 “王八蛋!” 跑在前头的萧乙薛脸都绿了,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恶狠狠骂了句,随后叫一声:“放倒旗帜。” 辽军的大纛,消失在烟尘、马蹄声响之中。 (本章完) 第1023章 暂退 “快冲过去!” 城墙下,喊杀声震天,周遭骑兵如潮水般涌动,马蹄践踏着泥土,溅起一片片血污。 阻卜挞嗒奋力挥出手中兵刃,砸向对面持骨朵的女真兵。那女真兵闷哼一声,骨朵脱手,整个人被砸得翻落下马,摔在血泊之中。 身后接踵而至的女真士卒仿佛视若无睹,前方的同袍倒下并未让他们迟疑半分。挥动手中铁枪、铁刀猛砍硬刺,带着凶蛮的戾气直扑而来。 左遮右挡,顺势一矛将人捅下去,这个在阻卜大王府时常自夸武艺的汉子有些心惊。 对面这些骑兵,装备武艺或许参差不齐,但那股悍不畏死的作风却让他胆气一弱。 这种打法,有些像是听部落族人说起的早年间与辽军争斗时候的阻卜部勇士,只是做为新生代的青壮,他有的只是与西北路招讨司诸部之间的部落战争,双方都是打到一定程度就收手,何曾上来就如这般死战? 早已习惯了部落争端的他,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这等烈度的战争。 鲜血不停的在他身侧两旁、后方飙射四溅,不断有阻卜部的骑士战死,只是前方的阻卜挞嗒尚沉浸在厮杀,未曾察觉身后的惨状,更没能察觉,早有人将目光放在了他那六阳魁首上。 “跟俺来,杀了那领兵的。” 年轻的完颜活女身披重甲,手中铁枪一枪一个将扑来的招讨司士卒刺下马,见阻卜挞嗒身后的将旗,顿知这是一条大鱼,缰绳一拽,马蹄带起一路细烟杀向他。 另一个方向,少年老相的牛通一刀斩下对面的士兵,吼了一声:“杜叔,那边的贼将!” “宰了他!” 后方杜立三回应一声,手中横刀劈砍接连挡下几道致命的攻势,随后放声大吼:“你开路!” 牛通那张黝黑的脸上血迹尘土搅在一起,挥舞横刀推行,一面用他那破锣嗓子大喊:“都给小爷让路,挡者死!” 这小子虽还未及冠,却是因着父亲的原因自来了北地后一直习练骑术,又兼且天生胆大,武艺不弱,在这骑兵对冲之中一时也是无恙。 后方早先跟着杜立三、牛通外出的十几个都护府骑兵也在后面奋勇向前,不断将迎面而来的敌军或挡开、或击落马下。 惨叫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中回荡,阻卜挞嗒方一矛挡开击来的狼牙棒,完颜活女的年轻的面庞随即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兀自带着鲜血的铁枪在一瞬间朝着他罩了过来,那枪头在双手的晃动下似乎变成了三个,对着咽喉、胸口、腹部就扎。 阻卜挞嗒连忙举矛对刺,矛身带出一道光华,“当”一声拦在戳向胸口的位置,这阻卜部的勇将双手转动,矛杆缠着铁枪只一转就将之压下。 顺势向前捅刺的同时,那边的完颜活女却是手一松,任凭铁枪掉落,伸手拔出铁刀,仰倒在马上让过铁矛,借着马速,刀锋径直切向对面的大腿。 “该死……” 阻卜挞嗒脸色难看,全然没料到对面的女真将领反应这般快,端着铁矛的前手松开,后手下压,矛杆儿一竖,刀锋“锵——”的滑过,带起一溜火跳跃而出。 跑动的战马交错而过,完颜活女挺起身形一勒缰绳回转,视线转动,身后的战况映入眼底。 阻卜挞嗒惊魂未定,还未来及调整,左侧的牛通已然杀到,伸手从马鞍旁抄起一把飞斧,对着那边的马上的身影就扔。 斧子旋转产生的黑影顿时让阻卜挞嗒未定的心神再向上飘了三分,来不及调整身姿,双腿用力猛地向旁一歪。 呜—— 一道带着旋风的黑影飞过,这阻卜部的汉子只觉得耳边一热,顿时知道自己负伤。 “杀——” 战马迫近,牛通粗着嗓子吼了一声,手中刀猛地劈去……对方的大腿。 阻卜挞嗒只觉得脑子被一股热血充满,他现在半边身子斜在马侧,全靠两条腿夹着才不让自己坠落下去,现在对面得齐军上来就要砍腿,他虽是能理解对方战场厮杀不择手段的做…… 法…… 个屁啊! 这人到底有没有身为战士的骄傲? 他就算砍自己脑袋也比斩腿来的让人心服。 这厮的武艺到底谁教的! “无耻!” 暴躁的骂了一句,来不及去拦那刀锋的轨迹,阻卜挞嗒勉强的挺起手中长矛,同归于尽一般戳向牛通脑袋。 牛通还没活够,如何肯于与他一命换一命,当下收刀一挡,两马已是交错而过,他手中横刀不够长,回砍不着,当下在马上扭过身子,用足力气对着那边扔过去:“小爷去你的!” 希律律—— 马鸣惨嘶,长刀插入战马的侧腹,鲜血顿时从伤口流淌出来。 “你……” 阻卜挞嗒脸色巨变,刚喊出一个字,后面杜立三与十几个北疆骑兵已经疯狂涌上,手中横刀长枪对着他劈砍扫刺。 “该死!”阻卜挞嗒怒骂一声,强撑着挥矛反击,试图打开一条生路。 然而一者对面人数众多,杜立三带着的又都是战场厮杀惯了老兵,二者他在马上身形未曾摆正,正是不好发力之时,自身又没霸王之勇。 十余人配合下,堪堪将他冲锋的势头挡住。 “挡的好!” 回转过来的完颜活女见状大喜,飞马而上,手中铁刀轮起,也不变换招式,一个劲的劈砍硬砸,其余北疆骑兵当下转换攻势,在旁见缝插针的给他一下。 叮叮当当的声响之中,不一时身上就多了数道创口。 “将命给小爷俺留着。” 牛通拎着一对铁锏转回战马,这是他家传的武艺,自然不会丢了去。 当下完颜活女在前持刀劈砍,杜立三带人从旁牵制,牛通杀过来的时候。 阻卜挞嗒左支右绌,渐渐体力不支,汗水混着脸侧的血水淌下,染红身上穿着的战甲。完颜活女瞅准空隙,一刀斩向他的左臂。 阻卜挞嗒躲闪不及,左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手一松,长矛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牛通正好驭马而至,手中铁锏狠狠砸中他的胸膛。 咔嚓—— 甲胄爆出一声沉重响声,包裹着肋骨断裂的闷响,这阻卜部的勇将当下从战马飞出丈远,鲜血在空中喷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在地上,尘土飞扬中,被不知谁的战马一脚踩在胸口。 “呃……” 简短的闷哼从这人口中发出,双目圆睁的微微挺起头,随即重重地砸在地上,口中混着内脏碎块的黑血涌出,显然已经是不活了。 战马跑了两步,完颜活女抓着马鞍探下身子,一把抄起对方掉落的长矛,挥了一下试试手感,顿时双眼一亮,当下促马喊一句:“继续冲!” 后面牛通与杜立三等人心悬牛皋的安危,一勒缰绳,战马嘶鸣中跟着向前冲去。 战争的号角在天底下此起彼伏的响着,有齐军前进追击的讯号,也有辽军与草原部落撤退而走的信息。 打仗讲的是军心士气。 齐军先是袭击城池最危险的西城,后又攻击辽军后阵,已经让整个前来北疆都护府想要劫掠一把的各部族没了继续作战的欲望,纷纷派出自己身边的传令兵跑去攻城部队所在,想要更多的保存有生力量。 无数的骑兵在河董城下奔跑纵横,北城负责攻打的乌里雅部落勇士昆都接到令骑的传讯,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连忙下令退走。 城墙上,王俊将手中横刀插在地上,看着退走的部落兵,伸手拽过身旁弓手的硬弓,一连射了五箭尽数将人钉死当场方才狠狠一踹城墙。 “来了就想走?” 将弓扔还给士卒,伸手拔起横刀,一张平日看起来老实憨厚的面庞满是血污,瞪着带有血丝的双眼,狰狞嘶吼:“敌军已退,众儿郎随我下去杀敌!” 被压制的都护府兵将早就压抑至极,此刻被言语一激,士气陡然一振,疯狂挥舞刀兵长矛,跟着自家副都护下城而去。 战场上,来不及上马的招讨司各部族士兵、牧民渐渐被反击而至的兵马围起,多数人放下兵器跪在地上选择投降,不愿降的靠着两条腿也没跑赢四条腿,被追上的骑兵杀死当场。 “这些投降的……一个不留!” 完颜娄室勒住战马,看着这些招讨司的士卒满眼都是鄙夷,契丹人强壮的时候,这些人没少充作爪牙帮着作孽,如今契丹人软弱了,当然要算算以前的账。 他完颜娄室心胸气度可以很宽很大,当年能为了部族的延续垂首向吕布投降,也可以很窄,以前帮着契丹人欺负过部落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就算只是拿了一根羊毛,也要把你手给剁了去。 城西的战场上,收到命令的骑兵开始奔跑,驱赶着降兵走去一旁挖坑,高喊着掩埋战死者,让心情忐忑的俘虏稍稍安了下心。 牛皋骑着胯下黑马过来,身上甲胄满是班驳,干涸的血迹与尚在流淌的鲜血覆盖其上,一副血战过后的样子,在战马上拱拱手:“今次多谢完颜将军援手。” “哪里。”完颜娄室笑起来,还了一礼:“牛都护不怪俺们来的晚就是。”,顿了下续道:“为了让这些骑兵撤出都护府范围,俺们与杜将军等人约好了一齐动手。” “行军作战,自然以击败对方为考量。”牛皋自然懂他的意思,抹一把脸上溅到的鲜血,看看被带走的俘虏:“将军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自然是……”完颜娄室在马上伸手斜斜一切,转眼看着牛皋的脸色。 “那不妨先收降。”牛皋眼中满是冷色:“先将他们身上的衣甲扒了,好歹也能充作军资。” “哈哈哈,牛将军此言甚合俺意。”完颜娄室抚掌大笑,随后让身边的令骑传令去做。 说着话间,那边传来两声:“爹(父帅)。” 完颜娄室、牛皋两个一愣,转头看去,就见完颜活女与牛通两人齐齐策马跑到近前,各自停在自家父亲身旁。 牛通上下打量牛皋一眼:“爹,你没事儿啊?” “嘶……”闭着的嘴角微微张开,牛皋眉头顿时皱起来,抬起粗壮的手臂,“嘭——”一声砸在自家儿子铁盔上:“你这混犊子,盼着老子死还是怎地?” 牛通被打的脑袋一歪。“不是,俺就是问问,没那个意思。” “嘿嘿,不会说话。”完颜活女笑嘻嘻的看着那边的牛通,随后转向自家父亲:“父帅,你没……” “你闭嘴!”完颜娄室先是打断他的话,瞪了眼自己儿子,随后皱眉:“你怎地回转过来?城北谁过去了?” 完颜活女挠挠脸颊:“粘罕叔与兀术带兵杀过去了,俺怕这边人太少,就带部回转过来。” 完颜娄室点点头:“如此也好,”,继而皱起眉头,呢喃自语:“……兀术也过去了。” “……嗯。”完颜活女的脸上也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一旁牛皋没搭理他们二人,先是问自己儿子南返求援之事情,随后向着远处看去:“也不知杜帅那边如何了?” “放心好了。”完颜娄室听着他的话,面带笑容道:“杜将军那边是有心算无心,定然无恙。何况……” 笑容转为讥讽:“那些契丹狗已经了老了,不光爪牙不再锋利,就是嗅觉也迟钝了。” 战场的烟气血腥在空中弥漫,一道道健壮的身影或奔驰,或行走在满是死尸的战场上。 追击敌军的身影渐渐缓下马速,望着远去的背影半晌,最终呼喊一声,一勒战马,回转都护府城下。 不多时,与完颜娄室、牛皋等人聚在一起,转入城内休息。 北疆都护府的危机暂时解除,城墙上下开始重新修葺,辽军虽然退却,却还是有着四万左右的骑兵。 来援的骑兵却只有一万五千之数,纵然杜壆等人深信此时追上去也能打赢,却也都心疼好不容易带起来的军队。 眼下五人商议,继续修缮城墙、增加防御,一面派出众多的游骑在外寻找敌踪。 待到自家皇帝到时,才是算总账的时候。(本章完) 第1024章 无题 繁星布满夜空,月光柔和的照射在大地的每一处角落。 长风漫漫,本该荡起一圈圈涟漪的草毯绿海,如今只有尘土在飞。 远方的篝火燃烧的方向,一顶顶皮毡的帐篷密密麻麻矗立在一起,形成一个临时巨大的部落。 帐篷的周围有着数匹战马,联绵接起的马匹数量也是不少,拥挤的马槽显得有些燥热,战马身上的汗液蒸发,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牲畜特有的腥臊味儿。 外围还有着持着火把的骑兵在夜里缓慢走动,偶尔火把照过的地方有人正在那里裹着毛毡沉睡。 正中间的大帐,内里灯火通明,一道道身影被火光剪在帐篷的表面上,身形魁梧的萧乙薛政气急败坏的来回走动,看着一个个端着银碗,大口喝着酒水的头人有些憋气。 今日撤退时候被人喊破行藏得那一刻,他是真恨不得命令军队调转方向回去将这些混蛋都宰了,只是没奈何,如今还要用他们。 不过…… 酒水倒入碗中的光芒让他神色更加难看。 “今日战败,大好局势葬送若此,你们竟然还有闲心思在这里喝酒!” 有些恼怒的身影站住,萧乙薛看着一个个面色各异的部落头领,心中那股怒火还是有些难以忍受,终是说道:“今日之事俺就不再追究到底是谁喊的了。” 下面喝酒吃肉的身影停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闪烁。 萧乙薛吸一口气:“只是今日溃散太快,各位若只是这点决心,还是莫要多想南边之事,回去等着今年的冬日来临,看看会死多少人吧。” 帐内,秃瓢扎辫,或耳穿金环,或脖戴金链的粗壮身影都渐渐放下酒碗,银质的酒器在火光下闪着独有的光芒。 “俺们也是辽国的子民。”阻卜骨都沉声开口:“若是遭遇灾年,不该是朝廷来帮着俺们吗?” 恶狠狠一拍桌子,满是横肉的脸庞凶戾的看着萧乙薛:“今次出兵俺们阻卜部二话没说出了最多的勇士,如今就连俺大王府的将军也战死一个,就冲着这事……朝廷是不是也该帮俺一把!” “不错,俺们达旦部来的勇士也战死不少,许多都是死在攻城之时,朝廷也该帮帮俺们。” “俺们乌里雅也没闲着,来的路上是俺们做斥候与齐军拼杀,论功绩不比其他人弱,朝廷要顾也是先顾及俺们。” “俺达里密……” “俺们……” 一张张面上激动的身影拍着桌子大声说着话,闹哄哄的几可比拟城中的街市。 “够了!”萧乙薛红着一张脸大吼一声,本是想用话挤兑一下这些部落头人,却没想到反过来被对方给拿话逼住。 胸膛急剧的起伏两下,这契丹官员来回看了看这些大汉,眼神闪烁间,开口:“朝廷支援你们没问题,只是莫要忘了,今次主动去打齐国的北疆都护府,以为齐国能与你们善罢甘休? 乌骨敌烈的处境你们也看到了,可还有以前威风的一半?” 一众头人神色一滞,刚才光是本能在讨要好处,竟是忘了这事儿,也没人说什么投靠过去的屁话,打都打了,这时候反水也要担心以后被清算。 “那俺们怎么办?继续攻打那北疆都护府?还是退走?萧统军也该拿出个主意给俺们。”一个彪悍的达旦部头人切了块羊肉塞入口中,眼神直直盯着那边的萧乙薛。 “现在那城里最少万余齐军骑兵,都是齐国起家的老兵,咱们这次来的人数虽众……”萧乙薛停顿一下,看看一众有些坐立不安的人,叹口气:“半数以上是些跟着跑的牧民,若是正面对决,他等士气崩溃带动大军一起跑,反而不美。” 阻卜骨都皱起眉头:“那就是退走了?” “退,你们甘心?” 萧乙薛转身回去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拿起酒坛倒出香烈的酒水,看着那边相互间“眉来眼去”的头人,将酒喝下去,一抹嘴巴:“乌孤山以东适合的牧场就那么几处,如今你等占了吐出去,是俺,俺可不甘心。” “这……说的也是。” “原本敌烈八部就有数支在此……” “是块好地儿……” 体型各异的头人相互轻声细语的说着,彼此眼神交汇,都闪着心领神会的光芒。 头顶秃瓢,两侧扎有辫子的达里密头人皱着眉头:“可是此时这里草场也损失不小。” “今岁如此,总不能以后也是如此。” “招来族里的勇士,先将这里守住。” “没错,吃下去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来人——” 萧乙薛此时却是没再说话,只是倒着酒水,眯着眼看着一个个头人叫族人进来,耳中听着他们吩咐让其回去传令多带族中能战的族兵过来。 缓缓端起倒满酒的酒碗,大口喝下。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希望能给南边朝廷争取出缓口气的时间。 …… 此时的吕布从赤兔马上下来,将缰绳递给卫鹤,肥壮的身影牵着这火红的战马走去后面马匹歇息的地方。 他们已经过了临潢府,四周不少城内的将领请战,吕布自是不会让所有人过来,只是同意了驻守临潢府的鄂全忠部前来。 这位算是最早跟着他的长脸汉子也已至中年,膝下有了孩子,身材也从匀称向着壮硕变去,只是还是与以前一样,随侍在吕布的身后。 “陛下好久没到临潢府,今次也不进门看看。” “刚刚离开不过一年半载的,有什么好看。”吕布迈步走进大帐,有亲卫上前点燃灯火,晃动的光芒照出几人的身影。走去座位处坐下,吕布舒一口气:“从北方回来时再去看看也是一样,怎么,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别站着了,过来坐。” 鄂全忠的长脸在烛光下红光满面,闻言走过来坐了:“之前有人哄抬粮价,卢留守知晓后将人给砍了,正准备奏报陛下知晓。” “倒是果决。”吕布点点头,赞赏一声:“如今维稳还是主要的,不过看来这些商人还是要收拾一番才能知晓规矩。” 随即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也要小心是辽国朝廷的手段,嗯……余呈!” 守着的侍卫统领连忙进来。 “去将此事告知王政,让他拿出个章程来。” “喏。” 鄂全忠全然不作声,只是看着吕布在那思考吩咐,这些事情他并不拿手,甚至如今被升为羽林中郎将统领羽林卫,也全靠着自己兄弟安仁美与苏定的帮衬。 纵然有人劝他多学一些管理军队的法子,他还是对此感到苦恼,有些事情不擅长,不是多下功夫就能会的,相比军中琐事,他还是喜欢拿着刀,一刀一刀砍杀敌人的那种感觉,最少…… 不费心力。 大军在临潢府附近只待了一晚,随后收拾行囊继续向北而去,所行一路,沿途郡县送粮给食,也能看着有官吏走在乡间土地,查看苗种土壤,顺带普及一下如何防治蝗虫。 这都是户部、吏部要求下来的,里面多是杨邦乂、李助、安道全整理出来的一些防治手段,虽说这里还没见着虫子的身影,但既然是朝廷下来的命令,如今齐国的官员还是没人敢于懈怠。 吕布也没有停下队伍前去打扰,如今还是以北疆之事为重,纵然他不认为自己带出的军队会输给草原的蛮子,然而仍是对其保持着应有的谨慎。 季夏中,北疆都护府解围的消息随着八百里加急的骑士带入军中,周围长龙似队形前进的齐国骑兵听到消息,纷纷欢呼出声,放下心中担忧的同时,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未几日,赤兔迈着匀称的步伐走向远方的起伏的山峦与原野,周围大队着甲的骑兵拱卫着他,余呈、卫鹤两人时不时转首四顾,看着参次不齐的草原,听着各种虫、鸟的动静,分辨着其中是否有其他异样声音。 王政随着战马摇晃,跟在吕布后面,本是无精打采的神态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直起腰杆四处观望,不时低下头看看马蹄走过的土地:“啧啧……李助这是往草原上放了多少虫子,作孽啊。” “总归是不少。”前方吕布听着话语,身形微微晃动中转头笑了下:“听他说,为了这事儿,前前后后往草原派了数次人方成,他是怕冬日严寒会冻死不少,结果却是远超他的想象。” “这比之统和二十九年的蝗灾也不遑多让了。”王政摇头晃脑,嘿嘿一笑:“当年据说蝗蝻害稼,不少契丹贵族被迫西迁至克鲁伦河,与阻卜部因草场发生冲突,双方打打停停,直到十几年前方才将阻卜部给压服。” 吕布“哦?”了一声,转头看着他:“那今次岂不是相当于旧事重演?” 王政摩挲一下自己有些扎手的下巴:“这天下事不都是如此吗?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事情。” “……说的也是。”吕布仰头哈哈一笑,继而更大的声音重复一遍:“说的也是。” 周围的亲卫转动着视线看向自家似乎心情甚好的皇帝,又将目光转了开去,脸上的神情纷纷放松不少。 陛下兴致这般高,此战当是无忧! 日降月升,阴阳轮转。 夜色渐渐笼罩天地,都护府中一盏盏灯火接连亮起,只是望去却少了几分万家灯火的感觉,不少人在夜里思前想后的睡不着,也有人跪在逝去亲人的灵位前哭泣,断断续续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开,引得睡不着的人更加唉声叹气。 最近一段时日,城内倒塌的屋舍已经清理出来,城墙上加强了巡逻,值夜的士兵也增多了不少,这些百姓都看在眼里。 令人振奋。 更兼且,辽人退兵而走,大街小巷中走着的多数都是前来支援的骑兵,连带东面的巨母古城、静边城的粮草物资也能送过来,本来是能让城内百姓悬着的心放下的。 然而很快,更多的消息从城外传了进来。 西边,招讨司的兵马没有退回去,反而招来更多的兵马越过乌孤山来到塔懒主城与皮被河城,战马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浩浩荡荡的骑兵颇有几分投鞭断流的感觉。 这无疑加重了城内百姓的忧虑,不少人怕辽人再次攻来。 城外,女真、汉人、各族番人的兵马驻扎在一起,与河董城成掎角之势。 军营间,连绵的篝火点燃,火星点点升腾上夜空,士卒聚集在一起,偶尔闲聊着眼前的战事,更多的身影在用磨刀石打磨着自己的兵刃。 巡夜的队伍走过最中央的大帐,里面灯火点亮,一道道人影在帐篷上看的清晰,端着烤肉、馕饼的士卒掀开帐帘走进去,里面几个统军的将领正围在堪舆图前轻声说着话。 “前方斥候传来消息,辽人增兵不少,如今已经有七、八万之众集结在乌孤山的东部,只是都龟缩在这两城周围不动,然而我怀疑这些人并不是全部,应该还有援兵未至。” 杜壆拿着一根树枝在图上画了个圆,点了两下:“目前看,他们是准备将手伸过来,死死占据这里。” 史文恭皱着眉头,冷不丁开口:“打下看看?” “没太大的意义。”完颜娄室摇摇头:“辽人今次来的兵马当是族中能战之兵,除非能一战将其打垮,不然过不多久这些人会再次聚集起来。 只不过他等应该不会给俺们这机会,萧乙薛那厮吃过几次败仗,不会有孤注一掷的心思,定然龟缩不动。 而且莫要忘记,招讨司的西边还有乃蛮部,这些人不知会不会支援这里的兵马。” “还要防备着他们攻过来。”王德搓搓下巴,丑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万一咱们出兵,他们用骑兵牵制咱们,顺势再偷咱们老巢,怕是不太好应对。” “河董城经不起再一次的苦战了。”杜壆将树枝扔到一旁,吸口气:“虽说我也以为完颜将军所言有理,然而总要在陛下到来前掂量一下这些招讨司骑兵的分量。” 看眼对面三人:“我意,咱们轮流去试探一番。” “择日不如撞日。”史文恭抬起头:“我先去。” 有风刮入帐内,火苗晃动一下。(本章完) 第1025章 血债血偿 得得得—— 马蹄声在外面响起,四将端着端上来的晚膳看向帐帘处,长久军旅生涯,早已让他们从声响分辨出过来的是五匹战马。 帐外布置的篝火将人接近的身影投射其上,“哗——”大帐掀开,夜风带动帐内的火光,随后稳定下来。 “禀各位将军,俺们在乌孤山南面发现有万余辽国骑兵,看其行进方向乃是胪朐河以南。” 四将手中的晚膳放了下来,相视一眼:“可探知是何人旗号?” “观旗号乃是达旦九部中的几支。”斥候有些羞愧的低头:“小的无能,不知是何人旗帜。” 王德摇摇头:“行了,西北路招讨司那边一直情况不明,也非是你一人的错,先下去吧。” 那几个斥候施了一礼往外而去。 完颜娄室拿起烤羊肉咬了一口,缓缓咀嚼着咽下,方才看向史文恭:“如今情况已经非是探查的良机,俺的意见是等陛下到来再与这些部族骑兵决一胜负。” 史文恭皱了皱眉。 那边完颜娄室看着他:“这些人离开了自己最熟悉的草场,越过乌孤山来到胪朐河,又放弃了自身的优势守着两座城池不动,就算有百万之众也埋下失败的种子,俺们何不等其全都聚集起来,待陛下率领狼骑而至一举击溃其部,则招讨司那边旦夕可破。” “不错。”杜壆眼珠动了动,缓缓点头:“完颜将军说的甚是,与其将来跑去招讨司,在其部族所在之处激起其死战之意,不若让他们集结于此,其军心士气皆不若在家园之时。” 王德看看史文恭,两人缓缓点头。 完颜娄室见其余三人同意,笑着举杯:“如此我等不若将消息送与城内,使牛都护知晓。” “再多加侦骑吧。”杜壆将喝空的酒杯放下:“对面来了这般多人,也要防备着他们大举侵袭。” 寻思一下:“再派出快马通知陛下,请他命附近的郡县向河董城增援。” 史文恭插了句嘴:“我麾下有将校武力不俗,让其去找陛下吧。” 其余几人点头,当下书信一封封好,递给侍卫,史文恭吩咐了他几句,随即放其跑了出去,四人又再商议一番,命巡夜的骑兵严加防守,方才各自回去军帐睡下。 季夏下旬,聚集在乌孤山以东的骑兵扩大至十万,各部头人蠢蠢欲动,皆是想着再抢一把,只是与前次不一样,如今是谁也不愿做先锋,皆是推委他人,吵闹的场面看的萧乙薛直皱眉头。 只是无可奈何,来的都是各部落的牧民士卒,非是辽军的士卒,他也指挥不动,干脆带着招讨司过来的三千铁骑在外跑动,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而在南面。 庞大的骑兵队伍匀速而行,中军的吕布坐在替换的战马上,旁边赤兔得了空,也没不满,摇头晃脑的轻快踏着脚步,在吕布周围走动着。 “这些草原蛮夷与千百年前……书上的记载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个德性,只要犯边,就从百姓下手。”吕布的声音在马匹上响起,行军枯燥,若是不说些话解闷儿,没人能受的住,至于有些话题是否老调重弹,或是重复说起,并不重要。 跟着的王政看了吕布一眼,随后有气无力的趴在战马背上:“陛下说的是,好在今次都护府守住了,战事止步于河董城乃是不幸中的万幸。” 顿了一下:“只是陛下,恁准备如何打?” 吕布转头看他一眼,对其这般形象毫无表示:“先把都护府这边的蛮夷打退,若是进入冬季风雪过大,那就回军临潢府,反之,朕就率军杀去招讨司那边。” 说话的声音里,马蹄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鄂全忠来到左近抱拳:“陛下,是杜将军派来的快马。” “让人直接过来。” 远处,数十几匹战马飞奔过来,吕布粗略一扫,约有三十骑,随即皱起眉头。 这般多人一起过来传令,那就是说都护府那边发生了某些变化。 沉吟中,这伙骑兵奔至,头顶着两个青色胎记的董小丑跳下马上前单膝下跪:“安东将军史文恭麾下军司马董小丑拜见陛下。” “行军中不必这般大礼。”吕布挥挥手:“发生何事?” 董小丑将怀中的竹筒取出递给余呈:“禀陛下,此乃安东将军与其他几位将军所书最近军情,另,末将来前辽军不断增兵,已逼近十万,正在乌孤山以东,都护府以西聚集。 几位将军不敢擅专,正等陛下裁决,另请陛下召集上京道兵马防护河董城。” 吕布眼中恍然,随后接过余呈递上来的军情,在马上仔细看了一遍,随即递给王政:“完颜娄室与杜壆两人想的不错,朕也同意他二人之见。” 董小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吕布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现在是军司马?升的也算快,朕等着看你更进一步。” 笑容变作惊喜,董小丑带着兴奋道:“陛下还记得俺?” 吕布看看他头上青痣:“有你这般容貌者,想忘记都难。” 董小丑不以为耻,反大喜:“俺定然奋勇杀敌,不负陛下所望。” “哈哈,好!我辈男儿当有志向。”吕布笑了一下,对着余呈道:“吩咐人给他们一行人准备些吃的喝的。” 又对着董小丑开口:“你们先去后面歇息,跟着大军前行就是。” “喏!”董小丑自是明白,自己任务完成,接下来吕布会命他人前往北疆军中。 吕布看着他等下去,随后转向那边的王政:“写几份调令,命临潢府以北的兵马前往北疆都护府。” “喏!” “加快速度!”吕布在马上回头吼了一声,随后扬起马鞭抽马一下:“北疆的同袍还等着我们支援。” “驾——” “驾——” 催促坐骑的声音渐渐响起,大地上传来战马奔腾的声响,尘土弥漫而出。 孟秋初,行军十多日的吕布大军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终于走入河董城的范围。 …… 快马奔驰,带着皇帝印章的调令飞入兴国城中。 穿着一身黑色甲胄的曹明济看着到手的军令脸色青白不定。 他自从投降齐军,先是在韩世忠手下厮混了一段时间,只是这厮不甚上进,自己申请了调去地方,满心以为能有个肥缺的郡县让他享福。 哪里知晓先是在辽东中部的丰州待了一年半载,上京道被拿下后就被调入兴国城做都尉。懊恼了一阵后,他也就接受了,兴国城就兴国城吧,离着南边战争爆发的地方远些,能过的安全一些,只是哪里想到今日又接到了去往前都护府的调令。 “都尉……”一直跟着的几个亲卫过来,看看他手中的调令:“要不咱们想个辙不去了?” “想什么辙?哪个辙能抗皇命?”曹明济一巴掌将调令“糊”在亲卫脸上:“啐——老子左躲右躲还是要上战场,就不能让人好生的鱼肉下乡里。” 亲卫从脸上把调令扒下来,无奈的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 “调兵。”曹明济掐着腰:“既然躲不过,那就也只好听令行事,到时候都机灵着些,别不长眼的往前凑,老子特娘的还想好生活几年。” “喏。”亲兵没去拾他话茬儿,只是应了一声就往外跑。 “晦气!”曹明济口中骂骂咧咧的走入屋中收拾东西,那调令上写着期限,他紧赶几步的话,还是能在规定时限范围内到达。 …… 哒哒—— 赤兔停下粗壮的马腿,低头打了个响鼻,随即看向远处,漆黑的眼睛中映出牛皋、杜壆、完颜娄室等将的身影,一批精心挑选的士卒在街上呈队列排开。 城池中,有百姓站在街边伸长脖子遥望入城的皇帝。 狼骑、其余骑兵留在城外,进来的只是余呈左武卫的五百铁骑,尽皆穿着铁甲,手持长矛、腰挂骨朵,他们身材高大健壮,配着黑色的甲胄,看上去威猛异常。 战马上,吕布揽着缰绳转头四顾,目光扫视过外城墙干涸的血迹,城内街道夯实的硬土路面仍能看出有些坑洼,两旁建筑多数损毁,有几栋屋舍正在重新建造,已经搭建起房屋的外墙。 两侧都护府的士兵甲衣斑驳,不少人身上裹着白巾,而所有士卒与百姓的面孔都带着悲戚的神色,汉人居民的手中还抱着灵牌。 嘶—— 深吸一口气,吕布抬起手在耳旁挥了挥,余呈、卫鹤心领神会,连忙让周遭护卫的亲兵闪开。 前方迎接的牛皋杜壆等人对视一眼,随即让开一条通道,火红色的战马缓缓前行,从众人让开的位置走过。 停下。 风吹过,竖起在空中的旗帜发出卷动的声响,穿着一身威武甲胄的吕布“呛——”一声拔出腰间长剑:“诸卿负戟枕戈,效命疆场,金汤之固非砖石所筑,实乃尔等肝胆相铸。 城堞血渍虽干,城外强掳仍在,士卒百姓之苦朕都望之在眼。 豺狼既敢裂我疆土,必断其爪牙,待秋深马肥日,当以敌酋颅骨为盏,盛燕然山下雪水,与诸卿共饮! 日月昭昭,山河为证!” 街上许许多多的百姓顿时怔住,不少人想起逝去的亲人再次捂住嘴哽咽出声,也有抱着灵牌的汉子双腿一曲“嘭”的跪在地上,抱着牌位泪流满面:“陛下,为俺爹报仇啊!” “陛下,俺婆娘没了,报仇啊!” 街道边的身影不断跪下,红着眼睛哭喊:“陛下,报仇!” 更远的方向,还有许多汉、番两族的百姓正在赶来,一道道挺拔的身影跪倒在地,从马上看去,乌泱泱的一片,不少人不停磕着头,跟着前方的人喊着同样的话。 “陛下,报仇!” 声音山呼海啸,无数的声音混在一起,悲伤、愤怒的情绪让城内的将领咬紧了牙关。 吕布坐在马上,握着剑柄的手指虎口褪去血色,沉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牛皋从后面向前走了几步:“陛下,都护府无论汉人、番人几乎家家户户有人死在西北各部族手上。” 吕布用力咬了下牙关,在战马上再度举剑过头:“朕此来,就是为报此深仇大恨,今次,一战解决西北之患,让都护府的子孙后代,不再有战争的危险!” 随后双脚轻踢,赤兔嘶鸣一声向内走去:“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掠夺他人,让许多人家破人亡,那今次我等也以相同手段报复回去,其财产当为我等之财,其牧场,乃是我等牧场。” 吕布一字一顿,金戈之音喊出:“血债血偿!” 跪着的身影抬头看着火红战马上的身影,不知谁嘶喊出声,声音沙哑、悲怆。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不少人下意识地重复一句,随后声嘶力竭:“血债——血偿——” 声音里,在后面的众将也跨上战马,一道道身形跟着前方火红战马的足迹,走向远方都护府。 …… 天光逐渐向西倾斜,云霞在炙烤中变换红色。 吕布走入都护府的大厅转身坐下,进来的将领、官员此时也不分文武,按照军职高低一一入座。 “诸位将军,百姓的呼声听到了吧?” “是!”杜壆、史文恭、王德、王政等人齐齐拱手,面容肃穆。 “朕也不多说废话,大军休整两日,磨快尔等的刀剑,两日后……”虎目扫视着下方一众统兵大将,露在外面雪白的牙齿微微开启:“闪击对方部落。” “这……” 下方一众将领微微一震,王德、完颜娄室、史文恭三人眼神一亮,未多做考虑,直接站起身,抱拳躬身:“末将请做先锋。” 吕布伸手在半空按了按,看着三人坐下,转向看去其他人:“尔等可有意见?” 牛皋、王俊相互看看,前者抱拳:“陛下,敌军如今势大,若是闪击对方分兵而出,则我防守兵力似乎不足。” 吕布手一挥:“朕已命临潢府以北郡县出兵支援,不日就会抵达这里,不必担忧。” 牛皋舒一口气:“末将没问题了。” 吕布再看一圈,见没人站起,随即点头:“都去准备吧。”(本章完) 第1026章 夜晚出兵 第1026章 夜晚出兵 夜色盖住草原,都护府所在的河董城,城墙上人头攒动,入驻进来的皇帝不光带来左武卫的士卒,也给这里存活下来的战士重新注入了活力。 今日街上听到皇帝的那番激昂之语,不少人心情激荡不能入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披上衣服走去门口打开房门看着夜空,不多时被风吹得一个哆嗦,然而却吹不熄心中那团火热。 接连几日,城内的兵马开始调换,巨母古城与静边城得了吕布的调令也各自出了千人的步骑军队进入河董城,让这因战事兵员减半的城池再次有了自保的力量。 而南边诸郡县的兵马,在皇命的催促下,如曹明济者拼命率兵赶来,几乎是压着时间赶到此处。 原野上的军营扩大了不少,狼骑、北军五校的骑兵都已经入驻进去,点点篝火在军营中燃起,今夜的军营显得异常安静,能看见值夜的士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夜之中,大量士兵牵着战马悄然步出营门,点点火光照亮眼前狭窄的范围,完颜宗弼、完颜宗翰两人离着老远,谁也没去看对方,各自同着身旁的亲信轻言细语着。 完颜娄室、王德、史文恭等领兵大将翻身上马,他们身后是一人双马的女真骑兵、马军悍卒,正无声的快速列阵。 后方有骑士踩踏土路奔行过来,披风在夜晚的风中猎猎作响,明灭不定的火光渐渐将黑暗褪去,赤红的战马上,显出吕布硬朗的面容。 “今次西行,不要俘虏,没有怜悯,任你等放手施为。” 前方女真人的骑兵双眼放光,若不是碍于军规,怕是要放声高呼方能显示自己激动的心情。 不久之后,在吕布挥动的手臂中,精挑细选的八千骑兵群落仿佛能夜晚视物一般,在前方将领的带动下奔行起来。 “咱们也走。” 吕布一甩猩红的披风,杜壆、牛皋、鄂全忠、耶律马五、关胜、韩常、石宝、厉天润、王寅等等将领,率领此处主力兵马两万三千,浩浩荡荡穿过原野,涌向远处的辽军。 …… 草原昼夜温差甚大,夜里面寒风凛凛。 对于习惯了这等气候的招讨司诸部的族兵、牧民来说,白日脱下皮袄穿上粗布衣,夜晚再往身上一披,躲在皮毡帐篷,外面将战马拴在一起取暖,顺便也能将风口堵上,随后坐在铺着羊毛毡的木板床上喝着烫热的马奶酒。 这些时日,越来越多的部落勇士来到这边,急速膨胀的人数带给这些新败之军足够的勇气,皆是忘记了狼狈的一面,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吹嘘着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 中央大帐。 奶白的羊毛地毯随意铺在地上,牛皮缝制的靴子走来走去,从南边买来的蜡烛、油灯释放着光亮,架起的火盆让帐中的气温稍高,部落头人、勇士们互相敬酒,吃着炙烤金黄的羊羔肉。 萧乙薛吸吮着手指上的羊油,喝一口茶水解解胃部的烦腻,耳中听着诸部头人各自说着要出兵的话心中一阵不耐。 “萧统军为何这般愁容满面?可是在烦恼南边那个皇帝过来?” 一只酒碗伸了过来,酒液随着入耳的话语在晃动,萧乙薛转头看了下,是阻卜骨都。 萧乙薛端起酒碗与其碰一下:“你们有些太不将其放在眼中了,其起自辽东,能击败悍勇起事的金国,又能让上京、中京的军队尽数吃了败仗,这可不是可以随意小觑之人。” “统军也不必如此忌惮,在俺看来,此人不过是攻城了得,放在这平原占多的地方,他哪里有那么多的城池能攻。 而且他齐国也是新起之国,又要把守上京道、中京道的城池,他如今手里能自由调动的有多少人马?两万?三万? 这里如今聚集了十万铁骑,他要是敢来,不过自取灭亡。” 见萧乙薛语塞,阻卜骨都面带轻笑:“不过就算他不来,过些时日俺们也要去找找他,若是将其俘虏了,那齐国顷刻间就能土崩瓦解,到时候朝廷可要给俺们奖赏。” 听着这阻卜大王的话语,萧乙薛眯起眼睛,举起酒碗:“小心无大错。” 阻卜骨都心中更是不屑,身旁这位辽国贵族已经被打怕了,看来此战过后,阻卜四部也可以尝试着摆脱契丹人的控制了。 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圆润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发亮的双眼看向其余几个被分出去的阻卜部头人。 首先,也要将他们压服才行…… 思忖间,外面有守卫大帐的亲卫掀帘走进来,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开声:“禀统军,外面有斥候回报,河董城齐人正在调动兵马。” 喧嚣的声音一滞,各部落的头人、族中勇士都停下喝酒吃肉,齐齐看去走进来的亲卫。 纵然没有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是做什么,对情报的关注却是提了上来,每个部族乃至辽军都派出斥候监察着北疆都护府。 前两日吕布率兵赶到的消息他们已经尽知,只是不过两万左右的人马,他们这些人自持势众还没放在眼里,然而也是加派了些人手出去,几乎每隔五里就有斥候设置传递消息,此时前来禀报,说明齐军兵马已经动起来了。 面面相觑间,有头人讶异的声音响起:“出城了?” “在夜里出城是要做甚?” “那齐国的皇帝不会打仗吧?” 部分新来之人哄笑出声,萧乙薛却是陡然感觉心头一沉,心里多少有些慌张,确实如阻卜骨都所想,他是被齐军打怕了。 如今被占领的三道城池,都是对方一刀一枪打下来的,面对一身显赫武功的齐国皇帝,他觉得自己心里忐忑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时辰出兵……俺觉得有问题。”阻卜骨都放下酒碗,看向其他的头人。 ……屁话。 萧乙薛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吭声,在座十数个部落,出兵人数已经比他手下的辽军多出十数倍,早已隐有不服管的趋势。 他不是不想给这些头人好看,而是如今情势要借这些人给朝廷争取喘息的机会,让这些人自己去决定吧,聚集了如此多的人马,总不会一箭都不放就退。 端起酒碗,萧乙薛轻扫一眼酒席间的面孔。 打吧,打的热闹些,到时候你们和那吕布谁死谁亡,都对朝廷有好处。 手臂一抬,巴掌大的酒碗掩盖住眼中的恶意。 “夜间行军又让斥候看见,这是吸引咱们目光啊。” “要将咱们引出去?” “他们就那点儿人,真将俺们引出去又能如何?” 一旁的头人根本没去管在座的契丹统军,大声说着话,有站起的身影晃动一下,这是酒量不行喝多了的。 阻卜骨都看了他们一眼,吸一口气张开嘴。左侧有声音传出:“既然他们来,俺们不可避战,否则各部落的勇士以为咱们坐拥十万之众还怯战,影响军心。” 哪个混账抢俺的话?! 阻卜骨都怒目看过去,那人一脸沉着样子,正是老冤家乌里雅部的头人,没好气的瞪那边一眼,“嘭——”拍响桌子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乌里雅赫锲说的没错,前些日子咱们在河董城下吃了个闷亏,再避战,会让天下人以为俺们的勇士雄风不在了。” 阻卜骨都站起来,宽胖的体型如同一座小山:“这里是草原,就算不是咱们各自的牧场,却更不是南边人熟悉的城池,让那些南边的乳羊看看,天神的子民在草原上奔驰的身姿。” “没错,奔驰的战马永不停歇!” 有人站起来,用力挥舞握起的拳头,帐中不少人本就想打,顿时扔下酒碗、切肉的尖刀,挥舞双臂。 “天神庇佑着俺们,让南边的人看看草原子民的刀枪同样锋利。” “将齐国人的尸骨踩在马下!” 阻卜骨都第一个向外走动:“走走走,俺们是桀骜的天神子民,不会屈服任何人,将那吕布绑过来,烧给天神,说不得咱们的草场会恢复以往丰美的样子。” 帐中的头人顿时忆起心头不快之事,其中有人想起族中巫师所说天神发怒之言,顿时附和:“不错,若要平息天神怒火,那吕布却是上好祭品。” “在草原上骑马厮杀,南边的人如何比的上俺们达旦部,那祭品是俺们的。” 萧乙薛坐在位置上满意的看着各头人的反应,虽然他恨不得这些人历时被教训一顿,却更希望他们消耗掉齐国的军力,如此气势,上战场倒是充足的。 “统军,咱们也出兵吗?”身后穿着甲胄的辽军将官靠了过来,俯身轻声在他耳边说着。 “出,怎么不出。”萧乙薛将酒碗一放,雄壮的身影站起来,转身看着直起身,恭敬让在一旁的将领,轻声吩咐:“让咱们的队伍走在最后,莫要抢到前面。” 眼神儿往旁边一瞥:“他们既然想要捉拿齐国皇帝,让他去就好了,咱们给其压阵。” “是。” …… 夜色如墨。 清冷的月芒遮蔽了满天星辰,漆黑的原野上,沉闷且密集的马蹄声隆隆而响。 十万骑兵,那是难以想象的庞大规模,犹如一股毁天灭地的洪流离开了巨大的营地,蔓延向东,将一切吞噬进扬起的尘土之中。 一路上不断有穿着皮裘、只背弓箭,骑着快马的斥候往来传递消息,保持着各部落间队伍消息的畅通。 虽说有着月光,毕竟不能当阳光使用,对于军队还是有着很大的弊端。 如同潮水般的骑兵向着东边进发,不知哪一刻,厮杀陡然在前方爆发。 距离河董城百余里的原野上,三千达旦部骑兵首先遭遇关胜、耶律马五、完颜活女所领北军五校的两千骑兵。 呼喊吆喝的厮杀声中,箭矢在夜空几不可见,不时将人影从战马上击落,交错而过的马匹之间爆出兵刃相交的火光,更多的是惨叫飞上半空的残肢断臂。 “转向,莫做纠缠。”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 黑夜的厮杀中,耶律马五、关胜等将的叫声中气十足,穿着黑甲的士兵在校尉、军司马的率领督促下转换方向,不时反身射箭攻击,上前与对方纠缠一番,随后又开始向后缓缓退走。 前前后后、反反复复。 胪朐河畔纵横南北十多里的阵线上,还有着不少齐军骑兵与西北路招讨司部落骑兵在遭遇厮杀。 齐军自未建立之前,就有不少人在宋地与人拼杀,来了北地几乎年年在战争中度过,纵然有新兵加入,也多是辽军、金兵俘虏中活下来的精锐。 后来的良家子更是被各军老兵严加管束,骑术、厮杀的技巧、阵列的转进,样样不输于人,更兼军功时刻刺激着这些士卒的欲望,作战顽强乃是寻常。 各个骑兵队列转动厮杀,不时远离这些部落骑兵一段距离,撩拨的带队的各族都统头脑发热,嘶吼着命令手下牧民、部落兵上前。 若是青天白日,说不得这些人还能发现不对劲,只是夜晚可视距离有限,看不到这些骑兵是在引诱着他们跑向一个固定的地点。 战时的诱兵之计。 而在另一边,精简下来的三千狼骑、北军五校剩下的上官义、韩常,左武卫余呈、卫鹤带着各自的下属均在这里待命。 “拿一万六千骑兵去诱敌……”吕布转头看向夜晚时精神抖擞的王政:“你这计策有些弄险啊,要是被对方追上,再从后面攻过来,牛皋、王俊那点儿兵马可防不住。” “陛下要想击溃面前十万骑兵吞下西北路招讨司,最少需要十五万兵马,然而现在咱们没有,除非陛下能再忍两个月,将东京道与中京道可战之兵征召过来。” 王政双眼放着光:“此时的黑夜就是咱们最佳的防护,除非对方也是喜欢弄险之人,否则常人都会选以大势压人,从正面攻过来。 然而军队越庞大,弊端就越多,平时还好,战事一起,定然处处运转不畅,除非他招讨司中有用兵如淮阴侯般的人物。” 吕布轻轻拍了下赤兔的脖子,看向他,一笑:“朕也不信。” “那咱们就先等一下。”王政眯起眼睛:“等他们被击溃之时。” 呼吁声中,距离兵马出击已经过去不少时间,前方隐约有了马蹄、人的呐喊声响,正逐渐的朝着此处蔓延,似乎是到达了引诱的位置。 黑暗中陡然有人射出一片弩矢,箭雨在黑暗中朝着前方平射而去。 顿时前方一阵人仰马翻,带兵的达旦部都统顿时焦急的高声大喊。 “有埋伏,还射、还射!” “都统,没箭了……” “俺也没了!” 传来的声音,让人后背升起一阵凉意。 (本章完) 第1027章 夜战 “没箭矢的上前,冲他们前阵,后方掩护!” 调整的话语在达旦部都统的口中发出,这一路与齐军的追击袭扰,他们的箭筒多数都空了。 一时间不少骑士收起长弓,换上枪矛,纵马入飞,陡然一片惊叫、马嘶声响起,冲锋的身影顿时矮了下去,一阵血肉磨擦地面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不断有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 “是铁蒺藜——” 骑兵阵中爆发出的呼喊声,让不少未曾经历太多战事的骑兵本能的一勒缰绳,顿时让后方的人马吃了一惊,急忙转向或是缓下马速避免撞上前方。 “快冲过去——” 达旦统军见状又惊又怒,然而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对面齐军阵中王俊敏锐的察觉敌军的混乱,当下挥动手臂,浑厚的嗓音在天地间回荡。 “放箭、放箭——” 数百弓弩手按照前弓后弩的站位,轮换平射而出,一排排弓弩射出的锋锐在空中破开空气,冲入人、马的身体,又带着鲜血破开皮肉冲了出来。 有的弩机射出的锋矢穿透人体,飞向后面,在黑夜中钻入下一个身影,完成一矢双杀的成就。 人仰马翻,一片惨叫传出。 长达十数里的战线,定然不只是此处如此,排列而开的士卒在吼叫中与冲来的骑兵厮杀一片。 喊杀声如潮汐轰鸣,长矛、铁枪如林扫来,血肉从人马的身上飞离而出,呐喊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处处炸响,在人潮中剧烈沸腾。 “西北路蛮夷杀我等兄弟姐妹,若是突破此处,难保尔等家中父母亲人亦被杀死,焉能让惨事再度发生!” 王俊的声音响彻阵地,前方骑兵在对方都统的催促下相继扑来,前阵如林的长矛、铁枪竖起,齐军的士卒疯狂的朝着对方戳刺。 弃了弓箭,持着长矛、弯刀扑来的达旦骑兵,迎上的是无数长兵锋锐。 血肉被贯穿而过,战马发出嘶鸣,上方因惯性飞起的达旦骑兵发出惨叫,随后跌落在成片的枪林矛刺上,无意识的挣扎一下,随后寂然不动,温热腥臭的鲜血洒了下方士卒一头一脸。 沉重的马尸体、人的身躯在这黑暗中因齐军充足的准备东倒西歪,还有人在冲锋途中踩中已经偏离原位的铁蒺藜、或是被齐军的弓弩手射翻落马,随后被后面跟上的族人纵马在身上踩踏过去。 正中间的两千齐军阵列,达旦都统满脸怒火的率领一百余亲卫骑兵疯狂冲撞入前方齐军阵列,前排霎那间向内凹入一块儿。 “补上去,将他们斩在阵中!” 王俊骑在马背上,勒着缰绳在将旗下来回走动几步,传令兵飞奔而出,放声大喊。 将校在队列中嘶喊,麾下部曲疯狂涌动而上,挺起手中的长矛、铁枪逆击而上,越来越多的招讨司骑兵冲上来。 坠马、撕开阵线,马上的西北路招讨司骑兵不断减少,仍是顽强的在前方都统的带领下向里冲去,后方的牧民与族兵在加速,随后又被枪林给顶了回去。 “个亡八!找死——” 王俊怒骂一声,一张憨厚的脸庞狰狞起来,伸手拿过长弓,搭上箭矢,战马向前跑动两步,觑准那边的都统就是一箭。 那正在嘶吼呐喊的达旦勇士顿时止住动作,随后被三杆长矛从战马上挑了起来,狠狠甩去一旁。 惊呼声从部落骑兵的口中发出,一时的愣神被齐军士卒疯狂冲上来,几面盾牌挤住战马,长枪、铁矛扎出,将人狠狠刺了下来。 强弓硬弩在后方震响弓弦,黑色的长矢下,人命在消亡。 双方一攻一守在方寸之间狂热的朝着对面冲压、推挤、劈砍,冷风吹动旌旗,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蔓延厮杀的阵线全是厮杀的身影,骑兵冲阵,游骑掩护。 呜呜呜—— 号角声陡然撕破长空,战场的西侧亮起火光,大量骑兵打着火把破开黑暗,潮水一般的蔓延过来,阻卜部的骑兵替换了打头的达旦部骑兵。 南北纵横的战场上,不只是王俊这里有战事发生,不少没了弓箭的轻骑兵被替换下来,而乌里雅部的骑兵想要绕道迂回,袭击齐军后方。 斥候传回消息,吕布低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交给了王政,随后举起手臂,传令兵跑动出兵的号令从其口中发出,韩常、上官义率领麾下共三千步卒跑入战场。 他两人是北军五校中仅有的两部步兵,各有一千五百人,配置了大量弓弩、破甲锥与丈四长的地矛,如今前线紧急,到了他们递补的时候。 更后方,被隔开一段距离的赵良嗣心惊胆颤的看着黑暗中点点光亮,这与他了解的战争不同。 这般作战不是应该调动大军北上,然后两军对垒,你调遣一部我调遣一部打的有来有往,而且身为皇帝,不是应该坐镇后方,坐看那些武夫在战场打生打死的,如何就自己上了战场。 我也是失心疯了,当时做甚要追上这齐国的皇帝要求旁观。 赵良嗣惨白着一张脸,有些紧张的抬起手,习惯性的将手心的汗在腿上一蹭,却是摸到一片冷硬的甲片。 “咕嘟——” 艰难的咽下口水,转头四顾,前后左右都有持着骑弓的披甲骑士。 这个时候跑…… 怕是会被杀死吧? …… 原野之上,地面在双方脚下不停颤抖。 齐军的骑兵依托着步卒在两侧游走厮杀,新加入战场的阻卜部游骑有些不适应这等打法,当下调动轻骑在两侧用弓箭掩护,中间两千骑兵悍勇的抽打战马,准备进行突阵。 用尽力气的嘶哑呐喊声中,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冲向那边齐军的阵列,迎面,除了如林的矛阵轰然对准胯下战马,便是一阵箭雨从对面射了过来。 不少西北路的骑士还在冲锋途中,就在马背上被弓箭射死,也有战马受伤跪倒在地,将身上的骑士甩飞出去,顺带将后方的骑兵绊倒当场。 然而死去的人在这战场上终究是少数,剩余的骑兵踩踏过下方同袍的尸体,迎上的是密密麻麻的枪阵,扑上来的阻卜部骑兵直接被长矛的锐利刺破了坚硬的皮袄。 马匹悲鸣长嘶,穿刺而过的长矛被士卒用力握住,鲜血飙射至脸上,巨大的推力从前方传来,马背上骑士被数支长矛挑起,从身前、身侧将后背的皮袄都刺的稀烂,鲜血稀稀拉拉的滴落地面,腥臭的味道顿时大作。西北路的骑兵人数上占优,然而在厮杀与军心上并不比齐军的将士高,稍一遇挫,不少牧民勒转战马想要逃跑,被部落的都统呵斥住,只能无奈上前。 只是最终,还是在更多的阻卜部骑兵掩护下撕破阵线,从阵列之中的间隙杀了进去,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十几名草原勇士杀透战阵而出,马不停蹄的冲向后方齐国中军。 奔行数里,黑暗中能看到飘扬起来的齐国大纛,奔行在前的骑兵兴奋的举起手中硬弓。 刚刚搭上箭矢,黑夜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噗——”被箭矢射中面门,仰面摔落马下,一只脚挂在马镫中,被战马拖行去一边,早没了生息。 “啐——”王寅将举起的弓放下,吐出一口唾沫:“大晚上的哪来的虫子。” 身旁,白延寿抬头看看前方:“是附近郡县的兵马,被杀透也是可以理解之事。”,垂下的胳膊握着弓臂:“王兄不必过于苛责他们。” “啊?”王寅伸着舌头“吐吐”有声,闻言看下身旁同伴,陡然明白什么:“那个……呃……” 白延寿疑惑看向他。 “刚才有只飞虫在我开弓时候飞入嘴中……”王寅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脸颊:“我说的不是那些草原蛮子。” “……” 白延寿握着弓的手紧了紧,脸上也是火烧火燎的,不由转头看向西面。 厮杀声远远传来,厮杀的阵线前后,是密集的斥候不断往来战线与本阵之间,各部头人与萧乙薛的旗帜正在三十里开外。 有些凛冽的夜风中,一群衣着、甲胄华贵的壮汉骑在马背上,看着接踵而来的骑士,听着连绵不绝的消息,十几个部落头人脸上慢慢的有些不自然。 “两万余人硬生生在南北的阵线上将咱们部落的勇士拦在那里,齐国的军队都是三头六臂不成,这要是再多一些,俺们是不是也不用打了,直接举手投降算了。” “听闻他们的披甲之士有十万,也就是说这样的部队还有……呃……五支?” “那是十二万,蠢材,应该是四支。” “别扯这些没用的,还是赶快增援前面。” “俺们损失不小,需要休养,不若达密里部上前如何?” “俺看还是阻卜部继续派兵吧,俺们战力不行啊……” 萧乙薛听着他们的话语,冷眼旁观,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事没有那么顺利。 达旦部做前军,前前后后一万兵马没能建功,反倒是折损不少,后续投入的阻卜部两万骑兵还是被对方硬生生挡下来。 战事随着时间推移,前方讯息不断传回,端坐马背上的头人们下了战马凑成一圈,争吵让谁上前支援,只是与出兵时候争相做前军不同,此时都是在向后缩着。 一群废物,再这般争下去就要散了。 恶狠狠的盯了这些头人几眼,萧乙薛一促战马上前几步:“都别争了,齐军的骑兵据探子所报有两万之数,如今前面算上步卒方才两万有余,你等不想想其余骑兵去哪了?” 夜风吹过,吵闹的声音顿时一静,一个个头人转过头看向马上的萧乙薛,阻卜骨都神色几经变换,一拍大腿:“还特娘的用想?定然是绕后突袭了。” “糟了,后军人少,快些将前方还没出击的人派回去一些!” “来人、来人!多派斥候出去,快——” 混乱的吼叫中,数名传令的骑兵飞速跑了出去,随后有吼叫的声音远远传来。 萧乙薛抬手掐一掐鼻梁,他本意是想让这些人冷静一下,只是他的话…… 好像起了反效果。 骑兵绕后袭击,这样的战术在草原上并不少见,然而他也没想到,此时的齐国兵马,正在离着他们旗帜二十余里远的地方。 黑夜之中,铁蹄声响撕裂天地,身影随着奔腾的战马在起起伏伏。 一朵朵洁白的帐篷黑灯瞎火,只有零零散散的骑兵低头耷拉甲的随着战马轻晃,听到骑兵轰鸣声的一刻,昏昏欲睡的脑袋抬起,有些疑惑的看向那边,似乎是在疑惑为何自家兵马这时候回来。 清冷的月光下,隐约见着一道道身影开始分离,从夜空俯瞰而下,骑兵分成两股奔行,犹如张开的钳子,狠狠合向那巨大的草原帐篷所在。 “这是哪一部的骑兵?” “乌漆嘛黑的,看不清……” “等等,怎么还不减速?” 几个巡夜的牧民努力在马上伸长脖子,马蹄声传来的地方,似乎有着冷芒闪烁,距离接近的一刻,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黑色的铠甲看的分明。 “敌袭!” “快跑!” 几个骑兵顿时魂飞魄散,连忙一勒缰绳向着后面跑去,嘶吼的声音响彻夜空,留守的都统魁奴唰的掀开帐帘。 草原各部大举出击,然而大营还是要有人看守,魁奴是北阻卜部的都统,手下两千骑,其余部落走的时候也留下千儿八百的,凑够了八千之数让他统领。 当下这人嘶吼着跳上马背,命令留守的族兵、牧民上前拦截,然而他并不知道,前面疯狂发起冲锋,形成冲势的骑兵如何是他手下这些心思各异的部落兵能挡的。 营帐中,奔出的牧民、部族兵上马,前后左右零散过来的有三千之数,不少人拿出硬弓想要先射上一箭。 还未搭箭,两面直插过来的骑兵直接冲破黑暗,在篝火的映照下,犹如两把黑色长枪直接插了过来。 魁奴刚刚叫了一声“跑——”,就被迎面冲过来的完颜娄室一刀砍成两截,沾染鲜血的女真将领也不擦脸,抬刀前劈。 “杀——”(本章完) 第1028章 反击将至 夜黑如墨,风卷残云。 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在后方凶戾的奔驰,长枪、大斧上沾染着鲜血,杀气冲天的骑兵汹涌扑上,迎上来的部族骑兵瞬间被冲撞的散乱,有人想跑,转动身形间战马被撞翻,人马皆在铁蹄下成为肉泥。 披风在空中飞舞,史文恭挥舞方天画戟,挥出的冷芒将马上的骑士打下马背,冰冷的面上,眼中的神彩炽热难当,旋风一般径直杀入对面骑阵。 并行的一侧,面貌丑陋的王德频频挥动大刀,张着大口嘶吼:“杀透这里——” 营中顿时乱成一团,对面虽然也有八千之数,然而号令不一、兵员混乱,如何能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骑兵,纷纷叫喊着溃退下去,有看不清形势的百夫长之流还想逞英雄反杀过去。 被王德、完颜娄室、史文恭等悍将砍瓜切菜般杀死当场,两边各四千骑兵钳型突进,渐渐能隐约看到对面的身形。 有传令的士兵按照约定,吹响携带的号角。 呜—— 呜—— 铁蹄震动地面,轰鸣声中撞开一顶顶帐篷,王德勒住坐骑看着左近的篝火眼神一闪,大刀一指冒着火星的地方:“取火,烧了这里,快——” 身旁有亲兵奔行出去,有人取来木杆,插入篝火中点燃,也有人干脆拽下毛毡,点燃以后骑马逆着风向跑出,抖手扔了出去。 噗—— 带着火焰的毛毡甩在帐篷顶端,火焰被压下去少许,随后渐渐的燃烧起来。 呼—— 风一吹,火舌开始向着其他方向舔舐而去。 夜色中,火焰的光芒本就惹眼,勒住战马看着属下屠戮牧民的完颜娄室见着火起,顿时省起来,连忙高声叫喊:“放火,点燃这里,给那边的契丹人与他们的狗颜色看看。” 更多的火苗在营中燃起,一道道身影奔驰,大军出征的营寨连绵远去,却是空空荡荡,加上风助火势,那帐篷又是易燃之物,不多时火势就开始失控,带着浓烟的火苗舔舐着天空,将身旁的活物卷入其中。 马鸣羊叫,间或听着有牛持续发出凄厉的“哞”声响,渐渐转弱。 穿着黑色甲胄的骑士跑出营地,冲天的火光带着一股烧焦的皮肉臭味儿熏的人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 聚集的将领旗下,有些狼狈的王德转过头:“入娘的,这火烧的有些过了。” 史文恭横他一眼:“你自己放的。” 王德在战马上一摊手:“洒家也不知道烧的这么快啊,值钱的东西都没来及拿。” 旁边完颜娄室转过头:“所有人平安就好。” 倒拎着大刀拨转马头:“这火应该足够契丹人看着了,该奔袭西北路招讨司那边了。” 王德看看他,又转头看向西南的方向:“可惜黑灯瞎火的,不知塔懒主城与皮被河城怎样了。” “不管怎样,这些契丹人都守不住的。”完颜娄室在马上转头回看着东面,火光映照下,面上神情愉悦:“他们人数太多,后勤负担太重,部族间……俺不信他们乃是托妻献子的交情。 况且他等后勤若是如我军般都是粮草还可存于城中,偏生他们是以放牧为生,这次没了牛羊牲畜……” 甩了一下马鞭:“俺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如何。” “……该走了。”沉默的史文恭抖了下缰绳,战马喷出个响声,迈开脚步向前走动:“别忘了派人回去通知陛下。” 王德、完颜娄室相互看看,点点头。 不久,做下好事的八千骑兵再次启程西进,逐渐脱离火光的笼罩,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相反的方向,穿着黑色衣甲的骑兵正在奋力抽打马匹。 一路疾驰。 …… 冲天火光引来无数的目光。 先是塔懒主城与皮被河城内的守军见着,仔细辨认一番方向后,认出乃是大军所在之处,顿时一个个惊得三魂没了俩,连忙派出令骑向着自家头人所在之处传报。 战场上正因调动兵马而安心的各部头人顿时惊出一身身的冷汗。 “齐军……跑去偷营了?” “也就是说,没吃的了?” “……怎么办?” 一张张面孔布满惊慌,相互看顾之中,没几个还能站的住的。 “不行,这等情况俺要回去看看。” “没了口粮还了得?这大军还不是立时就要溃散?” “来人,来……” 闹哄哄的声响中,一个个头人的语速飞快,周围林立的火把爆出周边骑士一张张同样慌张起来的面庞。 萧乙薛在阵中看不过眼,打马上前一步,连喊数声:“各位族长、大王,听俺一言。” 慌乱的身影逐渐安静下来,保持着站姿未动,眼神转向他的方向,想要听听这契丹贵族统军有个甚话。 萧乙薛揽绳四顾:“如今大营已烧乃是事实,不可更改,与其在此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不如集中力量先将前方的齐军击溃,如此粮草不就有了。” 有头人迟疑一下,犹豫开口:“可是俺们不吃人肉啊。” “俺何时说是人肉!” 萧乙薛一张脸顿时涨红,颇有些气急败坏:“击溃齐军,你等自然能缴获他们的粮草物资,何曾用的着吃人肉!” “有……有道理。” “只要击溃齐国就好。” 身形肥胖的几个头人抹着额头的冷汗,纷纷出言赞成,只阻卜骨都冷不丁开口:“若是没能击败齐军呢?”这厮,战前你放肆也就罢了,这时候你还在此动摇军心…… 萧乙薛在马上握着刀柄的手暴起青筋,咬了咬牙又将手放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一甩手:“没能击败齐军,那就都等死好了!” 下方站着的一众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游移等着他人下令。 萧乙薛再忍不住,“呛——”铁刀出鞘,厉声大喝:“你等在此犹疑不定,前方将士折损严重,后方大营之火又未能灭,只在此呆鸟一般的站着,那不如拿刀抹脖子来的痛快。” 随后转头看向传令兵:“左右两翼的骑兵压过去,从北边绕行过去攻击齐军。” “传令昆都,集中一点攻击齐军战阵务必将之击溃!” 传令的号角声里,他的语速飞快,周围林立的火把照出后面的骑兵,萧乙薛向后看了看,夜色中点点火把向后排开,却看不透身后的暮色:“让后军提高警戒,小心齐军从后方来袭。” 那些头人此时看他指挥,都是皱了下眉头,却都默默的没说话,这个时候,他等宁可让这个契丹贵族指挥自家部族军队,也绝不想听他部的指挥。 号角吹动、契丹语大声在战阵回荡,对面变化阵列的同时,吕布这边回来禀报的令骑刚好落下话语。 “对面的辽军看来也接到信息。”吕布手往旁边一伸,微微用力,插在地面的方天画戟带着漆黑的泥土显出锋锐:“传令前方的杜壆、牛皋等人,用契丹语喊话动摇他们军心,反击的时候到了。” 赤兔在下方刨了两下蹄子,摇头打出一个响鼻,吕布斜眼看向后方的王政:“该披甲了。” 后方穿着皮甲的王政一点头,转头吩咐几句,立马有骑兵向后奔跑。 后方零星的火光摇曳,有身高体壮的大汉将闪着金属光芒的甲胄穿在身上。 一旁,两道身影在给马身上披着什么。 余呈、卫鹤领着左武卫,狼骑迈着步伐整齐的向前走动,后方石宝、庞万春、王寅、厉天闰、白延寿等将促马上前,立于一众狼骑牙将之中,侧目看着那边的吕布。 “咕嘟——” 赵良嗣艰难咽下唾沫,口干舌燥的看着周边穿着甲胄的骑士,心中不知第几次后悔自己的莽撞,这齐国皇帝过于好战,当今辽、宋、西夏等国…… 何曾有皇帝要亲身上阵的? 御驾亲征何时成了亲自冲阵的? 然而身边骑兵渐渐涌动汇聚,也没人去关心这个跟在军中的宋国使者。 “走南侧,从鄂全忠那边杀过去。” 赤兔向前跑动两步,猩红的披风在空中飘动,吕布单手举起,方天画戟对着夜空的明月,雄浑的声音在阵中响起:“大齐的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上朕,朕将率先冲锋,杀出一个太平盛世!” “万胜——” 震耳欲聋的呼喊在赵良嗣的耳边暴起,这投入宋国的辽地汉人无奈催动马匹,再一次在心中骂自己一句,跟着涌动的骑兵群跑动向前。 齐军牛角号被己方的士卒吹响,战马的速度逐渐加快,在短时间内向着最快的速度攀升而去,铁蹄将地面踏得山响,总共不足五千的骑兵跟着前方火红的身影风驰电掣般的狂奔。 …… 黑夜中,箭矢在头顶发出破空的尖啸,战马喷着热气奔跑向前,挥动的刀锋、枪影带着对面敌人的躯体脱离马背,血肉横飞,骨骼碎裂的声响在这战场上形成主要旋律。 鄂全忠带着麾下骑兵在左冲右突,打下上京后,他就很少带兵打仗了,如今再度进入战场不由热血沸腾,耳中听着后方响起的号角声一愣。 “中军动了,陛下的狼骑动了。”他举起手中眉间刀,一刀劈死近前的敌骑:“整队、整队,向南靠拢,莫要挡着陛下冲锋的道路,告诉后面苏定,让他钉在那里。” 将校在人群中跟着呐喊,厮杀多时的士卒听着声音爆发出欢呼,此时后方的隶属鄂全忠的一千羽林步卒还剩八百多人,连同分配一起的兴国城都尉曹明济麾下千余士卒,此时还能战的不过一千五百之数。 眼看着前方掩护侧翼的骑兵在鄂全忠的号令下开始转变方向,苏定拎着手中刀放声大喊:“陛下亲征,锋线给老子顶住。” 大盾、长矛一片片的举起来,身上带伤染血的步卒沉腰顶住,口中大吼:“杀——” 下一瞬,不知就里的阻卜部骑兵看一直在抵挡的齐军骑兵让开道路,想也没想一头扎了过来。 曹明济在阵中暗骂一声,举着手中刀缩在亲卫盾牌后面:“挡住!只要撑过这一次,俺们就安全了。” 视野随着地面的颤抖在抖动,喷着热气的战马背上,疏于洗漱的草原人面容已经能清晰看见。 “杀——” 爆发的吼声中,战马轰然撞上盾牌,巨大的力道让顶在后方的身影飞了起来,随即有长矛、铁枪抢攻上前,将人戳下战马。 “攻进去,杀透这里,快!” 攻坚的乃是北阻卜部落名叫巫都的都统,不停催促部落的骑士杀过去,然而刚刚一个命令发下,那边苏定反应快速的一箭射了过来。 嗖—— 箭矢从趴伏的身影上飞过,直起腰的巫都神色惊怒,若不是他反应快,此时落马怕是也活不成了。 看着那边火光中放下弓的身影,这北阻卜部的勇士双手握着弯刀,大吼一声,纵马冲入缺口。 四五根长矛戳了过来,这人双手不停挥动,叮叮当当声中砍开戳刺过来的锋锐,实在避不开的,仗着身上的铁甲硬吃一击,咬着牙在身旁骑兵的帮助下向前突进。 往那边走……往那边走…… 别过来!别过来啊! 妈的!让你别过来啊! 曹明济缩在阵中,眼睁睁看着巫都冲过来,顿时一阵气闷,他只想平平安安的从前线回去,谁耐烦在前线厮杀。 四周厮杀声震响,不时有弓箭从上空掉落,“哆”插在前方亲卫举着的盾牌上,嘈杂的声响中,隐约听着有人在呼喊。 曹明济眼珠子动了动,权当没听见,也不转头询问,不期然后方有身影上前:“都尉!苏将军让咱们快些上前将这骑兵赶出去。” “……”曹明济脸颊抽动一下,闭着嘴没说话。 身后的声音提高了三分:“都尉!苏将军让咱们快些上前将这骑兵赶出去!” “入你娘,老子听着了,这么大声做甚,你踏马嚎丧啊!” 曹明济黑着一张脸转过头,瞪了被骂的有些不知所措的亲兵一眼,吸一口气,刀尖一指战马上的巫都,语气低沉:“都给老子上。” 看眼传话的亲卫:“你打头阵。” 那人瞬间哭丧个脸。(本章完) 第1030章 让他跟上 第1030章 让他跟上 唳—— 天色蒙蒙亮,一只雄鹰在天空中展翅飞过。 吕布坐在赤兔背上,身边是满身鲜血的左武卫骑兵,露着土壤的地面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儿,一具具死尸被疲惫的士卒抬去一边扔到平地上。 穿着甲的士卒走过地面,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浅浅的血坑。 远远近近,狼骑、骑兵、步卒、都护府的士兵成群结队的从远处押送一批批的俘虏回来。 “一个俘虏不留。”吕布一拨战马,发出命令的同时看向远处跑来的令骑:“追击的狼骑回来没有?” “禀陛下,还未回来。” “再去探!” 后方,随着天亮神情开始蔫儿下去的王政努力睁着眼睛:“陛下,他们可能会追去西边两城。” 吕布皱起眉头:“穷寇莫追,真追去城下反而不美。” 转头看向余呈:“命令狼骑集合,命牛皋总览这边俘虏事宜,传令杜壆、鄂全忠、关胜、耶律马五等将,集结骑兵。 召集各军步卒,留下一部分人照顾伤兵,伤轻的与没受伤的半个时辰后向西前进,在皮被河城东面十五里下寨等候朕的命令。” 吕布这边在锋线拼杀的士卒几乎人人带伤,加上夜晚行军、奋战多时,累得不轻,然而命令下来,不少人仍是精神亢奋的站起身,飞身上马在将校的后生中开始集结。 “陛下现在追去也是个法子……”王政摸摸下巴,眼珠往旁边一瞥:“那他呢?留下来还是跟着陛下一起?” “嗯?谁?”吕布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下眼,顺着王政的目光向后看去。 “嗯……呕……呕……吐吐——” 弯着腰地身影直起,踉跄走了几步到一旁坐到地上,随后低着头不住喘息,伸手将戴在头上的铁盔扒下来放在一旁,赵良嗣擦了擦沾有秽物地嘴,“啐——”一口吐去远方地上。 他感觉这辈子活到现在,骑马的时间都没有昨夜来的长,纵然如今获胜得以喘息,耳中仍能听着战马奔腾的踏地声响以及人临死前的惨叫声,眼前晃动着战死之人那失去血色的脸与无神地双眼。 就是到了现在,空气中那血腥的气味儿一个劲儿地直往鼻子里钻,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这也就是刚刚吐出来不少,现在已经是吐无可吐,不然高低要让这些齐国的野蛮人再多看看他那一腔热情。 “呵,这人追上来时候朕还以为他是个有胆识的,没想到啊……”吕布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王政:“比鸡子儿也大不了多少。” 王政摘下头盔搔了下头发:“燕云四家些许子弟学那宋朝士大夫做派,认为读书才是上品人物该做的,这家伙怕就是这般吧。” “呵。”吕布扯动一下嘴角,也不多做评论,一手倒拎方天画戟,一扯缰绳,赤兔轻嘶一声转个方向缓缓走动:“让他跟上来,既然自己选择要随军,那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探查军机,都给朕从头看到尾。” “喏。” 王政在后面拱手,随即转头眉眼带笑的吩咐左武卫士卒:“去几个人,‘请——’那位赵郎君跟上。” 拖长的音节中,几个士卒齐齐坏笑应喏,随后一脸不怀好意的看向赵良嗣,拨转马头,促马跑了过去。 赵良嗣如今也不嫌脏,正瘫坐地上低头喘息,陡然觉得有阴影遮住太阳,忍不住抬头。 视线中,眼前马腿覆着带血的泥土看的清楚,随着脑袋向上抬起,四匹战马带有刀伤的身躯入眼。 左右一看,四个齐军左武卫正围在他周围,鞍上左武卫士卒玄甲染血,正前方这人甲胄的缝隙中还有着粘稠的血液缓缓流下,在战甲底部汇聚成血珠。 “赵使者,陛下请你上马跟随大军,我军将继续向西行进,使者可随军观战。“领头的左武卫士卒面无表情,只是在他对面、赵良嗣身后的那个骑士面上笑得甚是无良。 “啊……呃……”赵良嗣嘴里发出一声呻吟,心里老大不愿意,微一沉吟,面上挤出一丝讨好地笑容:“在下身体不适,为免拖累贵军征战,还是留在此处的好。” “这小的可说的不算。”领头的士卒摇头。 赵良嗣双腿用力站起,抱拳一礼:“既然恁地,还请让在下面见齐皇陛下。” 前面的左武卫士卒垂眼看着他,面上一丝波动也无:“陛下有令,请宋使随军跟上。” 随后看向三个同袍:“哥几个别闲着了,带宋使上马。” 哗—— 那三个士卒顿时跳下战马,身上甲胄发出轻响。 “哎?等……不是……”赵良嗣面上顿时有些慌乱,伸开双臂对着两边的人做阻止状:“还请让在下见贵国……别拉我……哎哎哎……放开……” “哪那么多废话。” 后方和左侧的左武卫士卒上来一把抓着他胳膊,两个人手上使劲一拉,赵良嗣顿时被扯得往后倒。 第三个人过来抓住他双腿一提:“陛下让你随军,你就随军,扯这般多没用的做甚。” 左武卫都是千挑百选的军汉,皆是身强力壮之辈,当下两人一手抓胳膊一手托他后背,抓腿的那个转身往上一举,赵良嗣“啊!”一声惊叫,呈“十”字被举过头顶,拖着就往他战马那边走。 “不是,有事好商量,我说……” 赵良嗣人在半空不敢挣扎,只是左右看看,周边不少穿着黑甲的士卒嘻嘻哈哈对着他指点,当下面上窘迫,向着下方两侧托举的左武卫士卒喊叫:“随军就随军,我认了,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下方三个悍卒知他看不见表情,咧着张嘴,向着看过来的同袍挤眉弄眼,引来更大声的嘲笑声。 赵良嗣在上方听着,当下不由使劲一闭眼。 今日这番算是斯文扫地,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着齐军过来这草原,若是当时随着使团一起回转汴梁多好,省的受这般大罪。 移动的脚步声一停,赵良嗣顿时知道自己到了坐骑旁边,刚睁开眼,视线内风景陡然快速变换,马匹的鬃毛与修长的脖颈入目,下身屁股处传来坚硬的触感。 竟是被人抬到了马上。 “赵使者,还请跟上我等。” 下方三个左武卫士卒已是调整好面部神情,毫无表情的一抱拳,随即转身回去上了马,四个人在马上冷眼看着他。 赵良嗣无奈,调整好坐姿,踩上马镫,一抖缰绳控马跑了过去。 当下四个人围着他,渐渐跑去中军位置,赵良嗣没看着吕布身影,倒是王政回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留在北地的宋朝使臣连忙回了个笑容,还没促马过去,就见王政转过头去,不由有些发怔,不明白对方无缘无故的回头看他笑一下是何意思。 也没让他思考多长时间,几匹快马从西边跑了过来,随即空中传来出兵的牛角号声,骑兵群轰然而动,赵良嗣连忙一踢战马跟着跑动起来。马蹄轰鸣,向着西面渐渐行去。 …… 天色尚黑之时。 萧乙薛带着契丹兵马跑入离最近的皮被河城,冷眼看着一众部落头人从城池旁飞奔而过,跑向更远处的塔懒主城,随后命令城内士卒多加防备。 萧乙薛自己走去城内城主府的地方脱了甲胄闷坐床上生气,不多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晚发生太多事情,他就是睡去也没有睡死,朦胧恍惚间总觉得耳边有马蹄声响。 “统军、统军。” 呼唤的声音在耳边响了没几声,萧乙薛猛然睁开眼睛,转脸看着自己的亲卫:“何事?” “斥候传来消息,齐军一千五百骑兵追袭溃兵越过此城,跑去塔懒主城那边。”顿了一下,续道:“我等是否要追击而去?” “不去。”萧乙薛一挥手,再次躺下:“莫说一千五百人,就是一百五十人也莫去搭……理……” 说完话的契丹将领猛地又坐起来:“不对……” 双腿一歪下了床,神情疑惑的走了两步:“适才齐国最后有五千余人冲锋而来,如何只有一千五百追过来。” 那亲兵也是多经战事之人,闻言想了想:“统军,会不会是想要引诱俺们出去?” “引诱……”嘴里重复一下,萧乙薛背着双手走动几步,陡然站住出声:“有可能。”,陡然转过身看着他:“也就是说齐军大队人马在后随时可能出现。” 紧走几步去到桌边,一把将战刀握在手中:“你去传令军中将士,立马集结,从南门出城,渡河走南岸回镇州。” 亲卫答应一声,赶忙出去,萧乙薛走了两步回身看看自己脱下的甲胄,高喊一声:“来人,将俺甲胄收好带上。” 立时外面奔入两个亲兵,将其甲胄绑好带上。 萧乙薛穿着一身锦衣,披上披风裹着,快速从屋中走出跳上战马,“哈——”一声,催马而走。 不多时,皮被河城的南门开启,数千道身影奔驰而出,在一片水四溅的响声中,奔入渐能视物的远方。 …… 而逃遁的部落头人那边,陆陆续续有逃跑的牧民、部落兵加入进来,大约再次聚集到三万的队伍看着尚未完全熄灭火焰的大营有些不知所措。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息与各种肉类、皮毛烧焦的臭味儿,混在一起难闻至极,微微晃动的火苗将附近的人脸照的阴晴不定。 有马蹄声响起,在后方侦察追兵的斥候跑了过来。 “齐军追兵来了,快跑——” “往哪跑?这边都焚毁了。” “去塔懒主城,快,那边离着乌孤山最近,回去也方便。” 吵闹的声音在各部头人口中发出,随后勒马就跑,却是谁也没提出要回身与追来的狼骑对战。 各种骨哨、呼喊的声音在骑兵中间响起,周围的牧民、部落兵循着熟悉的声音方向跑了过去,也有心中惧怕,干脆跑去其他地方的牧民。 马蹄的声音在黑夜中持续响起。 就这样,前面的阻卜、达旦等部在跑。 后面的狼骑在牙将的带领下飞奔追袭,初次参加骑兵大战的王寅、石宝等东南将领在军中恨得咬牙切齿,好好一次征战,能够立功的大好时机,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几人杀人屠城的心都有了。 追追停停,两边始终没能缩短距离,眼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城池,大批的骑兵在门口蜂拥入城,城墙上方点起火把,持着弓箭的草原牧民密密麻麻站于其上。 “该死……” 率军的牙将乃是梁山起兵时候的老人,狠狠提起长矛朝地面一戳:“让他们跑进去了。” 王寅与石宝对视一眼,促马上前一步开口:“敌军入城不见得是坏事。” “嗯?”牙将回过头挑下眉:“怎说?” 王寅用手中兵刃指下远处城墙:“这些人人数比咱们多,却只是一味的逃跑,显然今夜一战已经破胆,没有转头再战的心思。咱们不妨就在这看着,如今天还未亮,视野不明,咱们一面做出人多的样子恐吓他们,一面派人通知陛下率军过来,到时大军云集,是攻城还是围困,都是咱们说的算。” “若是对方出城怎办?” “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咱们人少陛下也说要多加小心。”王寅一摊手,随后又生一计:“再者,若是对方死守不出想要休整,咱们也可以搞出点声势,让他们今夜睡不安稳。” 那牙将眼神一亮:“说的对,就这般办。” 当下喊来十数骑兵让他们回返通知大军,一面按照王寅计策而行。 战马奔行去远方,随后下马牵着战马往回走一段,再上马奔行一阵。 城内的各部头人站在城头,看着狼骑没有过来松了口气,然而城外情况不明,却总能听着远处传来的战马声音,面面相觑之间,一时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要不……派出斥候去看看?” 有头人刚提出建议,随后有人摇头:“对面齐军凶狠,派出去与送死没什么两样。” “那总不能只是这般干看着。” “等天亮吧。” 阻卜骨都望着黑漆漆的方向说了一句:“咱们人马多,守着点儿就是,天亮看看是个甚情况,到时候派兵去后方找那萧乙薛,反正两城靠的近,联合起来守城更有把握。” “可齐军似乎擅长攻城……” 阻卜骨都看眼说话的人,耸耸肩:“那你现在出城杀出一条血路就是,俺跟在后面为你呐喊助威。” 那人当即闭上嘴,再不吭声。 阻卜骨都摸摸出油的大脸,转身下去:“先去睡会儿吧,不然也没精力应对齐军。” 后方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个准主意,只好跟着下城头。 (本章完) 第1032章 截杀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疑惑望去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一拨骑兵在远处快速向着这边靠近,黑色的甲衣,林立的长矛铁枪,飘动的黑红色旌旗,以及那面齐字大纛样样述说着来人的身份。 当先一道雄壮的身影拎着大刀,身后完颜旗帜飘动,张口怒吼:“契丹狗,等你们好久了!” 话语声中,又有两个方向烟尘泛起“王”、“史”的旗帜随风飘扬,三个方向两杆大刀、一把方天画戟几乎同时指向萧乙薛的将旗。 声音雄浑宏亮。 “踩死这帮狗贼!” 轰隆隆的马蹄声蔓延过草坡,转瞬间如同泄洪的潮水奔涌过来。 原本以为这些屠戮部落的敌人会离开,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 辽军这边,上至萧乙薛,下至部落牧民,先是睁大眼睛面露诧异,随后汗毛都竖了起来,奔驰数日回转招讨司,哪里料到是这个局面。 一个个惊恐的勒转战马,慌张的想要逃离这里。 只是此时有人向左、有人向右,人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窜,混乱间撞成一团。 萧乙薛坐在马背,看着面前的乱象脑子里嗡嗡作响,转头四处看去,要命的齐军战马随着轰鸣声的增大在接近。 有那么一瞬间,这契丹贵族子弟的视线模糊了一下。 远处那黑色甲胄包裹的骑兵自烟尘中显形,恍若地脉深处爬出的修罗恶鬼,连马蹄溅起的碎骨都裹着腐锈血腥气。 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 “啊啊啊——”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绷断了,萧乙薛张嘴大声嘶喊,红着眼抽出铁刀,策马上前,一刀将挡路的身影砍下马去。 鲜血随着人体的倒下从半空中滴落。 “滚开!别挡路——” “统军!” 身后亲兵叫了一声,连忙策马跟上,又怕前方的身影继续杀戮同袍,口中不住呼喊着“让开!”“都闪开!”。 见前方混乱依旧,没奈何只好争先上前,调转手中兵刃,或击或扫将人打下去。 “杀——” 后方数千人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擎着齐字大旗的骑兵战马疾驰,以比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手中长枪、铁矛穿透防护的甲胄,将一道道身影从马背上串起,推着向前离开马鞍,随后手臂向下一抖,尸体从矛杆滑下,在地面溅起些许尘土,随后淹没在无数的马蹄中。 萧乙薛转头看向身后,己方的人马不停在减少,冲势起来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须臾间靠近过来,那战马呼吸的声响似是透过马蹄声传来。 一股疯狂的神色从双眼中透出,咧着嘴、歪着鼻,眉毛纠结一起,面貌趋向狰狞。 当先的齐军将领手持长杆大刀,一马当先怒吼:“契丹狗贼!”手臂抬起。 猛挥。 刀身映着天光,呼啸斩下,萧乙薛此时反应比平常快了不少,本能抬刀一挡。 当—— 巨大的金属交鸣刺入耳中,随后四条手臂用力,刀锋与刀锋之间摩擦起火星,刺耳的声响狠狠刺激着耳膜。 眼珠晃动两下,似乎被这一击唤回了魂儿,视线渐渐聚焦在面前人的脸上,略显粗糙的皮肤,带着凶恶的眼神儿…… 是谁? 视线打个转,在对方黑色的甲胄上滑过,转动的视线,汉字书写的完颜两字入眼,冲击着他的思绪。 “女真……蛮子?”萧乙薛扯动一下嘴唇轻声呢喃。 锵—— 火星四溅,两把刀带着金属颤音分离。 “都别出手!这个契丹狗是俺的!” 完颜娄室吼了一声拨转战马,他后面的女真骑兵听令从两人身旁绕开,继续冲击前面的契丹骑兵。 同样有十数骑完颜娄室的亲卫停下,在远方警戒的看着这边,一边喝令后方骑士绕行。 “……跑不出去了。” 周围蹄声轰鸣,萧乙薛面沉默一下,手一拽缰绳,拨转马头,看向后面倒拎着大刀的完颜娄室,双腿一踢,战马开始向前奔跑。 那边,完颜娄室同样踢一脚战马,“哈——”一声催促,马匹反迎过来,完颜娄室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身影。 咚咚—— 心跳声在耳中放大,又换成马蹄奔行的轰鸣声,萧乙薛胸膛起伏,口角流涎大吼:“狼神的子孙,焉是尔等下贱之民可以直视的!” 手中铁刀上扬,呼啸劈砍。 “找死——” 完颜娄室哪里受得了这等话语,当下血灌瞳仁,手中大刀向上斜撩,“当”一声将铁刀砍开,手腕一转,刀锋在半空映着阳光一翻,斜着向下再挥一刀。 哧—— 刀锋划破铁甲、砍开骨肉,上半截身体带着瘆人地惨叫跌落地面,那半截身子在地上不时抽搐,口中发出持续的惨叫,竟是一时没有死透。 后方,萧乙薛下半截的身子随着战马向前奔跑,粘腻的血液带着腥臭的内脏“哗——”从马背流下,不过几步,一个颠簸从马身歪斜下去,战马缓缓停下,转头看看,低下脑袋发出简短的嘶鸣。 “统军——” 前方正在开路的亲兵转头看着,顿时惊叫出声,大半的人回转,红着双眼要和完颜娄室拼命。 “痛快!” 完颜娄室一甩大刀,勒转战马,挥刀将一人砍死,身旁身后从骑快速杀上,刀劈矛刺,顿时数名契丹骑士淹没在烟尘中。 “杀光他们——” 天光下,三支齐军的骑兵纵横交错的冲杀而至,不知谁的嘶吼在战阵中响起,随后血腥的杀戮随着马蹄轰鸣在这片土地上持续着。 黑色的骑兵成了这里的多数身影,渐渐变成了唯一,飘舞的将旗在马蹄停歇之时落了下来,只是不时随着微风摇摆。 齐国的骑兵下马,将能带走的战利品统统从人身上拔下,用布条捆起,拉过来没被屠戮杀死的马匹将其放上去,准备等战后带着回去。 按照军规,战场缴获的战马也算军功,且从死尸上获得的东西都是自己的。 “把人头砍下来,竖起京观。”王德骑着马缓步行走在战场之中:“休息一炷香时间,启程向西南。” 不久,近八千骑兵分成十数个小队,向着西南方向飞快行进。 …… 风吹过面部。 干燥的空气让人忍不住用手揉搓脸颊,停下战马的阻卜骨都垂头丧气的翻下马背。 沉重的身体落下,发出“嘭”的一声,随后一阵“咕咕咕——”的打鼓声从他肚中发出。 “大王,吃些肉干吧。”亲卫将领将风干的羊肉递过去,这胖子接过来扔进嘴里,“咯咯”的咀嚼着:“斥候派出去了?” “都出去了,按照您的吩咐向后探查二十里地。” “嗯……” 宽大的身影点点头,看看同样下马的头人,缓步走了过去:“诸位,俺们应该快些召集牧民过来了,不然只凭身旁这三千兵马,俺怕咱们死不瞑目。” 那边歇息的身影抬头看过来。 …… 踏踏—— 赤兔不安分的踢动一下腿脚,吕布站在地面一手扶着它背部,感受着它的动作,伸手摸摸它修长的脖颈安抚一下,随后闭着眼感受着带有土腥气味儿的微风。 身侧有脚步声响起。 “陛下,前方斥候传来消息,发现对方侦骑踪影。” “嗯?何处发现的?” “距离咱们十六、七里。” “传令上马,追上去。” 吕布说了一句,转过头,看着余呈面上带着些许的疲惫,笑一下拍拍他肩膀,大手捏着凉凉的甲胄,晃了晃:“这一仗快打完了,去做事吧。” “喏。”余呈猛一低头,有些激动的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走向后方。 吕布转身,拍了拍赤兔脖子:“你也累了吧……” 这红毛的畜生打了个响鼻。 “就快了!”口里说了一句,吕布踩上马镫,一用力坐了上去。 希律律—— 周遭不时响起战马嘶鸣的声音,一道道带着倦意的面庞坐在马鞍上,握住缰绳。 “出发——” 马蹄轰鸣,再度向前。 …… 唳—— 天上雄鹰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展翅飞翔的身影在天光下于青空不断盘旋着。 下方数匹战马拖着细细的烟尘,渐渐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停了下来。 “有发现吗?” 一名达旦部斥候勒住战马,看着从侧后汇合过来的同袍问道。 被问的斥候眼神儿游移,连连摇头:“俺们那边也没人影,快走吧,万一齐军追上来就完了。” “怕什么,既然没有发现,那就不用慌张。” 他们是被各部头人派出来,查看后方是否有军队跟着的探子,眼下南北两个方向的斥候都已经汇聚,既然没有敌人踪迹,那就说明是安全的。 片刻后,又有数名骑兵跑了过来,他们也是各部派出的精锐部族兵,领头的斥候见没有异状,吹个口哨将雄鹰唤了下来,伸着胳膊让它站上面,随后掏出块肉喂了过去。 “既然大家都没有发现,那还是快些赶上前军将军情汇报给大王,他们定然等的急了。” 伸手抚摸一下雄鹰的羽毛,一众斥候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只是忽然间,那鹰陡然张开翅膀飞起,“唳——”鸣叫一声,快速冲上云霄。 下方聚集的斥候彷佛预感到什么,抬头看着那雄鹰飞起的方向,耳中隐隐听到马蹄声。 然后,是比方才更多、更清晰的马蹄声。 “西北边……” “是东阻卜部的人?” “俺觉得有些不对……” 张望的身影在马上看着烟尘中的小黑点,有人忍不住在马背上站起,用力挺直背部看向远方:“确实不对,旗帜的数量有些多了。” 视野中的黑点在放大,远处腾起的尘埃下,黑底红边的旌旗已是能望清了。 “该死、齐军!” “他们怎么绕到前面的!” “走、快走!” 一众斥候顿时慌张起来,连忙一抽战马向着西南方向狂奔,大抵是要将发现敌人的消息告知正等待消息的头人。 这些斥候此时没了体恤战马的心思,纷纷扬起马鞭,狠命抽响,发出一连串“驾——”的爆喝声,带起小股的尘烟。 “那边有情况,追过去,吹号、吹号——” 远处,正骑马赶路的王德精神一振,那边逃跑的快马瞎子也知道有问题,连忙发出命令:“放海东青向各部校尉、军司马发出汇聚的命令,再去人向东边查探,有甚问题快些报过来! 驾——” 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中,数十骑兵随着王德的命令跑出军中,同时有黑影从奔行的战马群中飞速升空,呼扇一下翅膀向着远方迅疾飞去。 那边奔逃在原野上的部落斥候听着号角声魂儿都吓飞出来,忙不迭地挥动手臂,一声声鞭响几乎连成一片,恨不得让胯下战马立时能飞起来躲到安全的地方。 …… 休息的部落头人不顾形象的坐在泥土地上,四周的部落兵分着不多的干粮,面色麻木的吃着到手的食物,耳中听着那边几个嗓门大的高声议论。 “这边离着达旦九部近一些,现在派出人求援,用不了三天应该就能聚集起万人。” “如何有那般多,你这是将老幼也算入进去了?” “别吵吵了,让俺说,还是快些去招讨司,那边有城墙防着,齐军一时间攻不进去,只要守住一段时间,那吕布自然就退了。” 距离之前交战已经过去了将近五日,纵然逃的惶急,这些人依然还是没法齐心,一个个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围坐一旁的部落勇士都是一脸苦涩,不知这般下去何时才能安全,要不…… 找个机会溜了? 不少人眼神闪烁,望着自家头人那边带着迟疑,他等都是族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身家都在部族之中,万一要是今次度过危机,那一家老小…… 正迟疑之中,马蹄的声音从东面响起,最外围的部落兵站起身,看着数十道身影在快速的接近这边,一边跑一边在马上挥动着手臂,隐隐约约的有喊叫声传来。 “发生什么了?”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观望,让议论的声音一停,一众头人站起身走过来。 视线里,马匹在快速接近,喊叫的声音逐渐清晰。 “快跑!齐军追来了!”(本章完) 第1033章 “跑啊!” “别挡路!” 那些站起的部族兵慌乱不已,手中干粮、肉干摔了一地,有人抓起兵器跳上马,有人却是连兵器都没拿,飞身上马随即就跑。 阻卜骨都肥硕的身躯晃了晃,嘴里还嚼着半块羊肉干,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粗声吼道:“跑什么,迎战啊!” 声音刚落,他下意识抬头望向远方,脸上狰狞的神情瞬间僵住。东北与东南方都能看着滚滚烟尘,宛如两条咆哮的巨龙,遮蔽了半边天空。 东北的烟尘中,黑底红边的齐军旌旗隐约可见,猎猎作响;而西北方则有一抹刺眼的火红,格外夺目——那是一匹通体赤红的战马,马上之人披着猩红披风,随风翻卷,宛如一团烈焰在烟尘中燃烧。 “齐军……” 阻卜骨都瞪大双眼,望向东北和东南两个方向。 东北方的烟尘较为稀薄,隐约可见骑着战马的身影在策马加速,显然规模不大。 然而,东南方的沙尘却遮天蔽日,仿佛一条巨大的黄龙在地面翻腾,滚滚尘土遮住了视线,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其中藏着何人。 他眯起眼睛,试图看清东南方的动静,但那漫天的沙尘如同厚重的幕布,只能隐约瞧见一片黑鸦鸦的人影在移动,模糊得像是无数鬼魅在尘雾中攒动。 阻卜骨都用力吸一口气,心中暗自估算,东北的齐军约有千余骑兵,而东南那遮天蔽日的声势,怕是不下万骑,若是一人双马减去一半…… 还是特娘的比这边人多。 难看的神色中,有几个头人已经身姿矫健的奔跑跳上马,抽了下马鞭,带着自家护卫的族兵就跑。 无耻…… 一股怒火从心口直上,阻卜骨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肥胖的脸颊微微颤抖,不由用力咽了口唾沫。 “嗯……咳咳,咳!忒——” 口中那半块儿羊肉干差点将这阻卜大王噎死。 “老子还没动,他们怎么敢?!” 擦下嘴角黏液,阻卜骨都红着眼睛抬起头,吼一声“一群混账!”,转身就跑,速度之快,身形之灵活,让后面的亲卫一时间追之不及。 现在这里的人马不过三千人,还入娘的不是一条心,之前那般多人与齐军交战时已是惨败,人数占优尚且打不过齐军,更何况现在人少得可怜! 汉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什么玩意儿有难各自飞? 现在就是了! 慌乱中,他一把推开身旁挡路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扑向自己的战马。 宽大的身躯重重压在马背上,战马吃痛嘶鸣,前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阻卜骨都顾不得调整姿势,手忙脚乱地抓起缰绳,挥鞭狠狠抽下,嘴里不停嘟囔:“快跑!快跑!” “大王,等俺!” “大王……” 身后,亲卫们见状也纷纷跳上马背,呼喊着跟随他仓皇逃窜,整个营地顿时乱作一团,人喊马嘶,尘土飞扬。 与此同时,王德率领的齐军铁骑已如洪流般逼近部落残兵,东南方向暴起地尘烟早已看见。 天空看去,原野上有几匹快马正从滚滚黄龙中飞驰而来,接近的身影显出齐军特有的黑色衣甲。 “王将军——” 飞奔而来的斥候跑在侧旁,双手拢嘴大声呼喝:“陛下命,你部袭扰其北侧,将他们赶到一起——” “喏!” 王德洪声回了一句,看着斥候返身而走,大声呼喊:“陛下在侧,我等当努力上前!” 手中大刀前指:“莫要这群羊羔去往北边,加速——” “喝——” “驾!” 呼喝声在麾下骑兵的口中发出,数百骑兵打马随着将旗的方向开始转向,靠近内侧的骑士纷纷将刀枪收起,擎出硬弓羽箭,弓弦开合之间,不断有偏离方向的牧民落马。 另一侧。 赤兔撒开四蹄,穿梭在滚滚烟尘之中,吕布在马上看一眼那边按令奔行的王德,随后画戟一指:“传令鄂全忠,带着羽林骑去往南侧。 狼骑在后铺开,向前袭扰将他们一直往西赶。 莫要停马,不留活口,今日覆灭这些蛮夷!” 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在军令下开始分散,鄂全忠、安仁美带着羽林骑向南斜切过去,箭矢在空中往来穿梭,却多是羽林军的骑兵将那边惊慌逃窜的战马射倒。 吕布压着赤兔的马速退入左武卫之中,视线转圜间,后方跟随的狼骑开始加速,王寅挺着长枪飞奔向前,后面骑术较好的石宝、厉天润、庞万春也呼喝着追赶。 混乱的临时歇息地已经跑了大半牧民、骑士,少部分晕头转向或是腿软脚软落在后面的草原汉子哭喊出声,拼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横在战马身上。 来不及调整姿势,直接一拍马屁股,那马撒开腿就向前跑,或是感到不舒服,不少战马抬腿向后踢了几下,猛烈的动作将没坐上马鞍的人抛飞出去。 “唉?!” “救我!” 人体摔在地面,来不及爬起的身影大叫出声,然而此时正是逃命,哪里有人愿意稍停,顷刻间跑了个干净。 战马在奔腾、地面在震颤,爬跪在地面牧民面色越发苍白,颤抖着嘴唇转过头。 视线中,马匹身上的肌肉有韵律的起伏着,滚滚黄土脱在其后,马背上穿着黑甲的士卒,歪下身子,手臂伸开,一挥。 雪亮的刀身划出一道冷芒,鲜血喷洒在地面形成不规则的形状,战马呼啸着从地面的身影旁边跑过。 尘烟过后,一具死尸歪倒地面,无神地双眼倒映着更多马蹄抬起放下。 咔嚓—— 马蹄踩在骨骼上,人的尸体动了一下,随后被更多的战马践踏而过。 “狗贼休跑!” 王寅高声大呼,一手将枪挂定,一手拿起长弓,他也是弓马两便的人物,当下连发三箭,射落三个坠在后面的草原骑兵,催动战马更快的向前跑动。 后面狼骑山呼海啸的冲来,跑的慢的顿时被滚滚沙尘淹没下去,失了主人的战马想要停下,不知被谁的手一把拽住缰绳,尘土过后,只有不似人形的死尸露在地面。 随后在后的左武卫呼啸而过,本就烂泥也似的身体更加破烂不堪。奔逃的兵马本就比追击而来的人马疲乏,更何况人少食粮、马少草料,人马双饿,初时还能仗着先跑一步,只是不多时就体力下滑严重,被后方赶来的齐军骑兵杀死在逃跑的道路上。 越来越多的尸体在追袭之中抛洒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一众带头逃跑的头人也不是没想着向南、北两方逃窜。 只是刚刚转向,就远远看着有骑兵在平行着奔跑,那戒备的样子只要不瞎都看的出来。 无奈何,这些草原的兵马只能继续跟着头人奔逃,只是越来越少的人数让所有人心底都泛着寒意,总觉得脑袋上似乎悬着一柄剑,好似随时要落下来一般。 “大王、大王快跑!” 奔行中,不少侍卫回头呼喊出声。 “入娘的,喊什么,过来拉着俺啊!” 阻卜骨都面上惶恐,频频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黑甲骑兵心头发毛,尤其奔在最前的王寅,那明亮的目光好似在打量从何处下手最适合一般。 “大王,快跑啊!” 前面的侍卫只是转头呼喊,哪里敢真个缓下来去拉他的马奔跑。 自家大王的身型过于肥胖,对任何马匹来说都是一个负担,他胯下战马虽是千里驹,然而这几日逃亡路上三天饿两顿,每顿也吃不饱,虽说阻卜骨都也没吃饱,但瘦个几斤也于事无补,除非…… 瘦他个一半下来。 轰鸣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有齐军的骑士张开弓射出箭矢。 前方奔跑的侍卫顿时惊惧难抑,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加速,口中高喊:“大王稍等,俺们去前面找些马料。” 后方阻卜部大王目瞪口呆中,前面的骑士已经跑出数丈远的距离,风声中传来一句:“大王,扔刀,减轻负重还能快些。” “混蛋!等俺回去,将你们全家都杀了!都杀了!!” 叫声喧嚣尘上,前方的骑士却连头都懒得回,只是一个劲儿的催马疾行。 阻卜骨都一张胖脸先是红的发黑,几支箭矢在他身后“嗖嗖——”落了下去,那尖锐的声音顿时让他又白了脸。 “亡八……” 口里呢喃一句,阻卜骨都抽出自己镶嵌着四颗宝石的弯刀,面上犹豫一下,终是没有扔出去。 弯刀不过数斤重,此时扔下也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没了武器,接下来只能等死。 要不…… 视线向着自己突出的肚子看去,耷拉下来的肚腩搁在战马背上,随着马匹起伏微微晃动。 手攥着刀柄,虎口指节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是闭上眼,手一翻微微抬起对准脖子。 宁死不能落在后面齐人手中。 “狗贼哪里走!还不快停下给老子涨功劳!” 后方,王寅兴奋的声音发出,他胯下战马跑的极快,已经甩开后方骑兵十数丈距离,本是想用弓箭将前方那穿着华丽的部落头人逼停,然而对方却一直在跑,只好收了弓、绰起枪追上来。 前方起了自尽心思的阻卜大王听着王寅呼喊的话语,心中羞愤难当,睁开双眼,带着怒意的扭头看一眼距离不过七八丈远的王寅,半生不熟的汉话出口:“你何等样人,如何敢这般羞辱草原的雄鹰!” 王寅“哟……”一挑眉头,在后方看着身上肥肉乱颤的身影呵呵一乐:“草原雄鹰?老子看你是草原肥鸡!” 阻卜骨都顿时一张脸通红,一拽马缰,战马向着旁边跑出两步,手中弯刀向后一指:“南蛮子羞辱俺太甚,有胆量上来一战!” “鸡崽子不坐窝中,安敢和熊虎斗!” 王寅哪里惧他,狞笑一声,手中钢枪一挺,脚下连踢,战马顿时加快速度斜刺里杀了上去,也不多言,手中枪钻心就刺。 阻卜骨都待他靠近,“来的好!”呼喝一声,手中弯刀映着阳光“当——”一声劈在枪头。 王寅那枪向下一沉,战马上的阻卜大王还没露出笑容,就觉小腿一疼。 “啊——” 惨叫的人影视线向下,那枪却是顺着他的力道一下扎入小腿肚。 王寅在战马上冷笑一声,双臂鼓胀,用力一抬:“下来吧你!” 钢枪撕裂血肉,粗肥的腿脚不受人控制的抬起,阻卜骨都“啊啊啊啊——”连声惨叫歪向一边。 “下去!”王寅双手一送,枪向前一戳,远比常人宽肥的身影顿时离了马鞍。 咚—— 重物坠地,王寅连忙高喊一声:“后方乃是大鱼,留他性命!” 策马冲向前方减少了负重的千里马。 这马能拖着一头肥猪跑这般快,定然不凡。 阻卜骨都的坠马就好似开始一般,先是庞万春用弓接连射死四名达旦九部的头人,石宝用流星锤锤杀了乌里雅第一勇士昆都,厉天润杀了乌里雅头人赫锲。 临到傍晚之时,收到王德讯息的史文恭、完颜娄室率军追来,生力军的加入让奔逃半日,肚中饥饿的诸部骑士愈发难受,死伤的数量开始攀升。 …… 日落日出,又轮转。 草原的风吹着矗立的旗帜猎猎作响,马匹围拢之间,篝火燃起炊烟,煮熟的水中翻滚着放入的肉干与菜干。 “招讨司的兵马差不多完了。”吕布用手搓起磨好的盐粒儿放入锅中:“接下来就是派人驻扎这里,尽量让此处的草原人都讲汉话,行汉礼。” “怕是陛下要先让他们吃饱饭。”王政眯着眼想了想,接着摇摇头:“怕是不易,这些人不似女真人那般,追逐水草而居已经深入他们骨髓,就算说着汉话,怕也是格格不入。” “先试试吧。” 吕布嘴里说着,看着翻滚的汤水有些出神:“总比什么不做要强。” 王政看着吕布点点头,脸上神情欲言又止。 吕布伸手拿着长刀拨动下篝火,让火焰更旺盛一些,不经意间看着他视线,低头继续捣鼓着篝火:“有话就说,这般婆妈做甚。” “嗯……”王政嘴角咧了一下,随后迟疑着轻声开口:“其实行灭佛之事时,臣和李助对草原一事有过交流……” “嗯?”吕布的目光望过来。(本章完) 第1034章 战后 暮色中的旌旗在风里绷成满弓,旗面拍打旗杆的“啪啪“声与士卒说话咀嚼的声响混作一团。 有士卒抬着榆木桶穿梭营帐,战死的战马被取了肉混着沙葱在陶釜里翻滚,放在篝火上的马肉时不时被人翻滚一下,油脂星子溅得篝火“噼啪“炸响。 几个老兵油子拿刀尖挑着面饼在火上烤,焦糊味里掺着土盐的粗粝。 王政将带着的铁盔摘下来,晃晃有些湿渌渌的头发,忽然轻笑:“李助当时说了条毒计。 说是把斩获的死尸用盐腌了,趁着没人注意往西边草原的河源里投。 等腐水渗进每处水洼,西边草原上的牧人怕是连挤奶的母羊都保不住。” 有亲卫托着烤肉走过来,余呈伸手接过,走过来将篝火上的铁锅拿下,架好烤肉,顺手将吕布煮的那锅汤水端走。 惹来后方自家皇帝的一个狠瞪,却无奈的没说什么。 比起烤肉,刚才那锅自己煮的东西确实不怎地。 沉吟着,伸手拔出一把短匕,在手上抛了一下接住,割下一块肉来,脑中不停盘算着。 割肉的短匕悬在半空,油脂顺着刀尖滴落火堆,“滋“的一声窜起蓝焰。 他抬眸时,篝火在瞳仁里烧出两点猩红,有些像是老虎捕猎前的眼神儿。 “腌尸投河……“ 口中重复着四个字,轻轻将肉放入口中咀嚼,浓郁的肉味儿顿时弥漫口腔,有略微的甜味儿瞬间攀上味蕾。 吕布仿若未觉,只是机械的嚼着口中的肉块。 王政静静的等着,纵然是他当时听闻此策的时候也多少有些迟疑,却也承认这个好法子,最少能保证一两代人的安全,就是有些伤天合了。 刮动的风停了下来,空气中渐渐有了血腥气扩散开来。 吕布鼻翼翕动,这味道他并不陌生,哪次战场上不都是这般味道? 抬起头四下打量一下,一圈圈围着篝火坐着的士卒边说话,边大口吃着军粮马肉。 左武卫半数的士兵正站在最外围值守,等着同袍用完膳过来替换自己。 都是些好士卒啊—— 映着红光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是一霎那做了决定。 吕布神情平静的看向王政,“盐够么?“,伸手握刀又割下一块肉,塞入口中。 “应当是够的。”王政咧嘴笑了起来:“毕竟这边部落有生力量被咱们消灭不少,政以为,各城的守军已经不足,只等拿下城池一观其盐量存储就是。” “做的干净些。” 吕布说了一句,他心中有些感慨,若是再给自己两年时间,待兵源充足,粮草满仓,是不是就不用用上这等手段了。 毕竟这上京道广大,若是真想要切实的占下来,光现在这些兵马可是不够,还要有识路的人带着进入草原深处,等等等等。 各种准备要做下去,仅凭一两年可是不够。 还是时间太短了! 某个刚刚打了胜仗的虓虎心底发出叹息。 远方有大队骑兵奔行的声音,用膳吃饭的士兵齐齐抬头望了一眼,不久又安心的坐回去继续吃着自己手中的饭食。 写有“史”字的大旗不久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看来很快就都会返回来了。”拿起水囊,饮一口清水,吕布笑笑看着王政:“看来咱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马蹄轰鸣的声响渐渐减弱,不少人的马鞍两侧各悬一串首级,都是拿人发辫串联,头颅上的金铁耳环不时闪耀着金属光芒。 正吃着饭的士卒见了也没什么反应,嘻嘻哈哈的抬手招呼着相熟的同袍,招呼着快些准备用膳。 史文恭骑着战马过来,离着中军处十丈远就跳下战马,将缰绳扔给侍卫,自己带着一身征尘大步走过来,对着吕布单膝下跪:“末将史文恭缴令。” “起来吧。”吕布一挥手,转头对着余呈喊一句:“再送些肉过来。” “谢陛下。” 史文恭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摘去铁盔,等侍卫拿来马扎接过坐下,吕布看着他,笑道:“你今次倒是最快回来的。” 史文恭微微躬身,开口说着:“末将这一路向南,那边没多少水源,部落不多,是以回来最快。” 顿一开续道:“不过九个中型的部落,又没多少兵力,末将心中其实挺遗憾的。” “又不是最后一仗,何来的遗憾。”吕布笑了一下,看着亲卫送来马肉递给史文恭,口中叹息:“这西北路招讨司打下来,还有西边大片草原土地,北面又有黄毛番子,哪里能平静下来。” “末将有失考虑。”史文恭想了一想,点点头。 都是武人出身,吕布自然知道这些将领建功立业的急迫心情,摇头失笑之间,眼角余光忽地掠过东侧篝火群,那里围坐着十数虎背熊腰的壮汉。 微微一怔,转头凝神看去,数百名汉子正垂头丧气的围坐一圈,神情颇为郁闷,静谧无声的样子与其余人兴高采烈的聊天明显不同。 “呵——这群家伙……” 吕布轻笑出声,王政史文恭听着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正好看着姚刚站起来,黑着一张脸在说什么。 王政咧嘴笑道:“甲骑无用武之地,怕是让姚将军急疯了,不过要政说,真要轮到这些铁疙瘩在这草原上阵冲杀,怕是局势不妙才是。” 史文恭在旁默默点下头。 吕布转过头笑了下:“罢了,就当是一次长途奔袭的练兵了,日后南下南京、西京有的是他们用武之地。” “也就是在野外。”王政呵呵一笑。 轻松愉快的氛围在这处不大的营地弥漫,不久,西方几个方向响起隐隐的轰鸣声,视野转换间,地平线上浮出数股烟尘,那是大群骑兵行进的模样。 “应该是完颜将军和王将军他们回来了。”王政思索一下,在原地伸个懒腰:“终于完事儿了。” 史文恭默默吃着端上来的烤肉,闻言看他一眼,又望向吕布的方向。 那边的皇帝朗笑一声,转头吩咐余呈:“大军回返,让下面的人多准备些烤肉。” 余呈应喏下去,不多时,几匹缴获的伤马被拉去宰杀,战马带起的烟尘缓缓落下去时,烤肉的香气渐渐弥漫。 不多久,整个临时的营地响起说话的嘈杂声音,穿着铁甲、披着披风的将领走去中军大旗之地,将领洪亮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当日,追敌数日、厮杀搏命的将士就在原野上围起简单的营地,安排好值守的士卒,当夜就在野地里宿了。 翌日,号角声在原野上吹动,睡了一夜的将士纷纷用过早膳上马,轰鸣的蹄音向着北方而去。 …… 嘣—— 弓弦震动,一片箭雨升起,升到空中最高点,随后打着旋向下方坠落。 更多的黑云在马蹄轰鸣,弓弦震响中反射上来。“嗖嗖——” 破空声响中,箭矢钉在盾牌、砖墙之中。 城头的守军纷纷举盾蹲下,站起身的时候,惊恐的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趁机跳了上来。 “死——” 王俊左臂套着半人高的包铁盾,右手横刀向下一挥。 噗—— 刀锋砍入人的面部,王俊一拔没拔动,大脚一抬一踹,铁锈味儿的血液随着刀锋的离开飙射而出,呲了王俊满头满脸。 “今次先登是俺的!” 没去擦脸上的血迹,狰狞笑起的北疆都护府副将此时没了平日憨厚的相貌,嘶吼着向前冲去。 城头的辽军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有人大着胆子持枪上前,被王俊斜举盾牌格开,身形前冲,一刀劈在人的咽喉,身形转动间,下划的刀锋从数条腿上掠过。 一片惨叫在城头响起,数个辽军守兵顿时矮了一截。 “杀——” 吼叫声从登城的北疆副都护口中发出,身后的墙头,不断有穿着黑色皮甲的身影跳上来,厮杀呐喊的声音顿时大作。 距王俊十余丈外的云梯上,苏定举着盾牌顶着掉落的石块攀爬,“咚咚咚——”石块砸在盾牌表面的声音不停响起,这汉子只是略微停歇一瞬,随即再次向上,盾后的双眼赤红,显然是知道先登的功劳没了。 “冲上去——” 苏定仰着头高吼:“我等羽林军怎能输给北疆都护府的家伙,杀上去,杀上去!” 洪亮的声音传入下方涌动身影的耳朵,不少将校顿时红了双眼,一个个咬着刀,顶着盾牌死命向上。 城头呐喊、厮杀的声音不一时大作。 下方。 “杜”字大旗在风中舒卷,坐在马上,手持马鞭的杜壆不时转头向着传令兵说着什么。 不断有步卒在将校的呼喊声中跑出,向着前方城墙冲去。 然而也就是盏茶时间,黑色的身影如同墨水在城头上渐渐晕开,代表辽国的旗帜被砍倒掉落而下,黑底红边的旗帜插上城墙。 风吹之时,齐字若隐若现。 “传令全军准备入城。” 杜壆在马上调整一下坐姿,伸手拔起插在地里的丈八蛇矛,嘴角一撇:“早劝你们投降不听,让老子浪费这般多时间。” 不久,城门在一片欢呼声中打开,身穿黑甲的士卒蜂拥而入。 孟秋下旬。 齐军击败来犯的阻卜、达旦等部落骑兵,兵分两路,一路骑兵追击逃跑的敌兵,一路马步两军越过乌孤山攻城掠地。 孟秋末,杜壆连陷可敦城、防州,随后并发镇州。 仲秋初,击杀大部分部落头人的吕布北上与杜壆汇合,镇州辽国官兵在州刺史的带领下抵抗两个时辰,城池陷落,州刺史自尽殉国,余者皆降。 随即大军在镇州休整一日,向着维州、招州进发。 当是时,东面城池陷落、部落头人死亡、多个部族被齐军屠杀的消息已经在西北路招讨司传遍。 不少逐水草而居的部落恐惧,不敢再留此间,收拾行囊,带上不多的牛羊马匹,举族向着西边迁移。 沿途一片哀声遍野,多有妇人、少女边哭边唱: (蝗灾卷过毡帐顶哟) 黑风折断牧马鞭 (白灾浇灭祭火堆哟) 鹰羽坠在金鞍前 辽东来的虓虎啸 嚼碎青山吞河川 马蹄踏翻先祖骨 铜铃摇散儿郎胆 长生天呐睁开眼 狼群褪毛羊跳涧 马头琴弦声声问 何处水草葬刀箭? 声声句句如同泣血,让途中未曾被征召的牧民、老幼忍不住掩面哭泣,却仍是一刻不停的向着西边而走。 仲秋上旬,维州顶不住齐国大军前来的压力,城内官员开门投降,吕布此时收了杀人的刀口,好言相劝一番,留着这些大小官员兵将张邦贴文,安定民心。 一边继续率领大军西进招州。 招州官员早就与维州有所联系,只是一直得不到维州官员的正面回应,知道他们起了投降心思。 只是这边的州刺史为人刚正,一面征召青壮调动守军,一面派出快马向着阻卜大王府所在的窝鲁朵城求援,城内房屋、州衙都被其拆了搬上城墙准备死战。 齐军到来时候,守军已经等候多时,只是与那州刺史想的不同,开战不过盏茶功夫,城头守军成建制的向着城外齐军投降,穿着黑甲的士卒在城内番兵的带领下开门进城。 收到消息的州刺史大感震动,当即横刀抹了脖子。 仲秋中,齐军攻陷西北路招讨司全境,吕布一面派出快马安抚附近部落,一面调取后方粮草前来安民。 只是此时的情形比他预料的要好不少,维州以北的部落逃跑过半,算是间接的替他省了不少粮食。 仲秋末,吕布命鄂全忠部驻守招讨司,暂时结束了此次征战的大军开始回返。 而在更南面的宋国,也有着事情在发生着。 …… 时间跳回仲夏。 宋江弃了房山大寨,将自家队伍分散开,几个受信任的头领一人带着数千兵马自行决定去向。 山下守着的宋军兵少未能将其留下,顿时让这一窝大虫尽数跑去了原野。 不过旬月之间,宋国西北数个军州传出有流寇的消息,细细数下来,有名有姓之人尽数是房山寨的头领。 官衙为此大为头疼,连发公文去往汴梁。(本章完) 第1035章 传宿元景 第1035章 传宿元景 汴梁,正午日头将潘楼街的青石板晒的发烫。 朱雀门外,虹桥两侧的脚店正支起彩绸遮阳,酒旗招展间,香煎脆藕的油香混着潘楼南巷的麝香膏腻,在御街石板缝里缠作一团。 戴幞头的公子哥儿策马过曹婆婆肉饼铺,马蹄惊了说书人案头茶汤,溅得桌上书册洇出黄斑,倒惹得勾栏瓦舍里一片哄笑。 金水河上画舫如梭,梢公号子压不住樊楼笙箫,穿绿罗裙的姐儿倚着雕栏,纤指捏起一牙水晶脍,斜眼觑那岸头叫卖“赵文秀笔、潘谷墨”的酸秀才。 一片歌舞升平。 三十余骑卷过御街时,惊散了卖鹌鹑骨饳儿的挑担老汉。 “终于到了,前方就是媪相府邸。”翟亮面上浮现出笑容。 马鞭指处,童府乌头门在望——五间三启的兽首门钉映着血阳,石狮口中衔着石球盯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战马在门前停下,翟亮从马上跳下来,歪歪脖子,“咔吧”声响中,这青年将领走上前去:“劳驾,京西八百里军情,还请通禀一声。” 童府的门房斜倚着懒架,指甲慢条斯理刮弄鎏金水钟的铜蟾蜍,另一只手伸了出去,做了个搓地动作。 “哎?阁下这是什么意思?”翟亮一愣,皱眉重复:“我这里有八百里军情,还请通禀一声。” 那门房终于将目光放到翟亮身上,上下看了看,皱眉嘀咕一声:“原来是个雏儿。”,懒洋洋地歪头看着他:“第一次来?教你个规矩,劳烦别人的时候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代价?” 翟亮没明白,眨着眼看着他:“什么代价?” 门房头往后一摆:“啧——”,也没回他话,只是慢条斯理的把玩着铜蟾蜍。 后面有翟进的亲兵上前一步,凑在翟亮耳边低声开口:“少将军,给钱!” 翟亮看着那门房,脸上颜色明显红了不少:“八百里加急,耽误了事情,你怎生担当得起?” “八百里?”那门房冷笑,一拍胸口,咧着大嘴:“就是一千六百里来了这边劳动咱爷们儿也要给钱。” 翟亮还要再说,后面亲卫连忙扯他战袍一下,低低的道:“少将军别说了,京城就是这般的。” “我……”翟亮满脸通红,站了半晌,还是不情愿的掏出一织锦钱袋甩过去,随后拉长个脸看着他。 那门房拿在手上摸了摸,又掂量两下,抬眼看下翟亮露出笑容:“够意思,咱爷们儿也说话算数,在这儿等着,我去通报。” 转身就走。 翟亮看着人进去,站在那里憋闷了半天,半晌吐口唾沫:“什么人啊!老子们在前线拼命,这些鼠辈却要为难我们,真真该……” “少将军噤声。”后方的亲卫狠狠一攥他胳膊,转头看看四周:“京师不似他处,要谨言慎行。” “……”翟亮一脸难受,狠狠吸一口气,闭着眼干脆不看。 不过一会儿功夫,那门房出来,叫了一声:“进去吧,太傅正在书房等你们。” 翟亮气哼哼的向前就走,后面亲卫倒是冲着门房拱拱手,那人也不在意,只是回去慢条斯理的打开钱袋,掏出几块碎银子嘿嘿一笑,抖一下里面铜钱碰撞声响传出,露出享受的表情。 一身尘土的骑兵走进去,迎面九尺高的钧窑影壁撞入眼帘——青瓷胎上浮刻童贯西征青唐图,雪白马鬃竟是用波斯琉璃屑镶成,日头一照,恍若银河泻地。 绕过影壁,五进穿堂的鎏金柱皆裹蜀锦,锦上绣的却不是寻常鸟,而是鄯州、湟州等收复失地的舆图。 图上的太监穿着一身金甲,马鞭前指,四周拱卫的将领都是一副英武模样,这是出征图,从此处向内,每图不同。 啧…… 翟亮心中发出个音儿,他虽是年轻气盛,然而来之前就得了父亲得嘱托,在这当朝大太监、手握军权、简在帝心得太傅府中不敢有丝毫得面上波动。 “就是你们带来京西的军情?” 有尖细的嗓音在左近响起,翟亮连忙转身,看着一个白面无须,身带香囊的太监静静站在一旁,当下出了身冷汗,暗道还好遵照父亲吩咐,双手不自觉抱拳:“正是我等,八百里军情,还望……” “那你过来吧,跟着咱家,其他人在这等着。” 那太监理都不理,自顾自说完,转身就走。 啧…… 翟亮面无表情转头:“你等在此稍等,一会儿我就出来。” 一众亲卫点点头:“少将军放心,我们省的。” 翟亮这才连忙转身而去,一路迈步紧急跟上。 穿堂风过,有小太监捧着鎏金唾壶匆匆而过,有八名绾双鬟的使女抬着丈余长的紫檀食案碎步而来,案上白玉葵盏盛着冰窖运来的奶冻。 这些使女经过处,候见的官员纷纷屏息垂首,有个绿袍小官退避不及,被太监一脚踹在腿弯,扑倒在回廊外的锦鲤池边。 啧…… 翟亮微微低下头,让自己眼中得厌恶不那么明显,脚步稍慢下一分。 转过万字纹窗,忽见五间七架的歇山厅堂,门窗全是珍珠串成的帘子,翟亮眉头挑一下,他认不出这珍珠产地哪里,然而看起每颗皆是龙眼大小,十分匀称,阳光下熠熠生辉,想来是价值连城之物。 啧…… 前方的太监突然停下,翟亮随即止步,抬头看去,写着《志远阁》三字的书房映入眼帘。 “在此候着。” 说话的太监扭过脸,身子陡然弓下三分,脸上绽放出谄媚的笑容,熟虾一般向前疾走几步敲响房门,然后在外提高声音:“太傅,京西的军汉过来了。” “让他进来。” 雄浑的男音传出,让翟亮一怔,他从未见过童贯,倒是听说这太监外貌说话不似阉人,没想到…… 等等…… 慢着! 说不得里面有他人在,都去了那根儿东西了,如何还能像个爷们儿一般,况且媪相不自己出声也是正常。 心中转着能被童贯杖毙的念头,翟亮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出现别样表情。前方太监这才在门外点头哈腰应着“是。”,扭头直起腰杆,面无表情的看着翟亮,拖长声音:“进去吧——” 啧…… 这京西第一将之子,拱手道一声:“多谢。” 带有香气的门扉开启,翟亮看眼两个好似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太监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入进去,将竹筒从腰间鹿皮袋中取出,上前单膝跪下双手托起:“小子京西第一将翟进子翟亮见过太傅,此乃紧急军情,还请太傅过目。” 身旁有太监走过来从他手上取了,那边传来方才雄浑的男音:“起来吧,远来送军情辛苦了。” “份内之事,小子不敢言苦。” 翟亮说了一句站起身,这才有机会打量童贯,眼角一抽,这人长的如同传闻中一样。 一张面皮看去威武有度,气质刚毅,颔下有着短须,像是将门出来的一般,再想想适才听到的声音,正是这个方位发出,顿时感觉自己脸上有点疼。 那边童贯看着书写的军情皱起眉头,手向前一送,载有军情的信纸飘落桌上:“知晓了,你先下去。” “可……”翟亮见状怕耽误事,还想再说。 “朝廷如今事情很多,这事洒家自会处理。”童贯出言打断他,向外挥挥手:“下去吧——” 啧…… 翟亮不甘的一低头,抱拳:“小子告退。” 童贯坐在书房中,看着翟亮出去,方才低头看看送来的军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仗都不会打了。” 如今枢密院正在挑选北征燕云的人选,后勤粮草军械也在加急抽调之中,又有随军的青壮也要决定从何方征发,朝堂上还要和那些反对背盟攻辽的老顽固继续打嘴仗。 这剿灭地方山贼的事情如今在他看来不甚紧要。 然而不过半月时间,童贯对此事的不在意换来了更多的军情急报。 先是金州急报有流寇宋江、史进、朱仝、雷横、孙立、解珍、解宝率领数千山贼祸乱平利、西城附近。 同时有穆弘、武松、贺吉、郭矸领贼骚扰洵阳。 又有永兴军路来报,水匪李俊、闻人世崇劫掠甲水一带,上津往金州、均州一线商队、商船都折损不小。 而后商州、蓝田皆报有大贼出没,段三娘、雷应春、张月娥以及刘唐、戴宗榜上有名。 至于下方一些小头目,只一个黑旋风李逵因杀人太多被报了上去,余者还未被官府放在眼中。 从金州开始直至永兴军路,正好一十八名有名姓的头领,如今这些贼子流窜各地,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迹象,各军州恳请朝廷发兵剿灭。 “偏生这个节骨眼儿。” 童贯攥紧手中文书,纸张褶皱的声音听在书房中人耳中。 “嘿——” 手一挥,攥成团的文书被扔了出去,身形雄壮的太监站起身,绕出桌子紧走两步:“都是一群没用的,小小贼寇都平灭不掉,永兴军路的将领都该扔去边疆做敢死士!” 旁边幕僚董耘摸摸胡须,看眼暴怒的童贯,知道他心中所想,眼珠子转了转:“东家,说起敢死士,小可有一想法……” 走动的风声一停,童贯转头看向他:“说,少婆婆妈妈的。” “是。”董耘并未在意,恭声开口:“东翁所虑,不过是山贼闹大,朝廷调西军南下剿匪,继而影响恁的北收燕云大计。” 童贯点点头,面上的怒色收了一收。 董耘微微一笑:“然而依小可看,这些贼人来的正是时候。” “怎么说?” “北上燕云,大战难免,军中折损的多了,于东翁、朝廷的名声都不利。”董耘眯起眼睛,手一指书桌上的军情急件:“这些贼人总有万人开外,若是开战时,先以这些贼人为先锋做试探,当可知那辽军深浅,继而东翁依此排兵布阵,焉有不胜之理?” “哦?你是说……”童贯面上轻松下来,手指拨弄着自己的短须:“招安?” “正是。”董耘一笑,眼带笑意:“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这些贼人既然打的替天行道的旗号,自然是盼着有这么一天。” 手捋胡须:“东翁不如一试,成了,恁多一部可用来填旋儿的敢死之兵,不成,如今准备还未充足,调一部西军下来平叛于恁而言也是轻松,怎么看这些人都不足以成为恁的烦恼。” “……倒也是。”童贯脸有思忖,嘴角缓缓勾起:“是洒家心急了。”,手指董耘:“还是你有办法。” “太傅要处理的事务众多,要思忖北上燕云,又要应对朝堂不懂事的匹夫,劳心劳力太多。”董耘面上谦逊:“小可又不需要思虑天下事情,只需着眼眼前之事,是以能想出一些不是那般妙的招儿来。” 童贯挥手:“不管如何,都是帮了洒家,前堂那珊瑚赏你,拿回去观赏。” 董耘大喜:“谢东翁赏。” 既然有了决定,童贯也不耽搁,随即入宫面见赵佶,将这主意一说,赵佶今日正在堂中作画,看着童贯进来大喜:“道夫快来,看看朕的新画如何?” 童贯连忙上前,上下打量一番:“妙啊!丹青泼墨卷惊雷,吴带当风摄魂来,陛下此画非人间匠人手,有皴笔似槊裂黄沙,龙鳞逆甲映日斜之感。” 赵佶笑笑将笔搁下:“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 童贯连忙低头。 “武将气息太重,听听你的话,兵戈气味太浓,有失风雅。”赵佶感慨着摇摇头,随即挥手让一旁的太监将画收起来,看向童贯:“道夫今日来,所谓何事?” “官家。”童贯拱手:“今日接到京西军情,有流寇流窜各地,造成损失不小。” 赵佶皱眉,浑不在意:“这等事每年都有,去调集军马剿灭就行。” 童贯眼珠动了动:“官家,洒家看这伙贼子人数不少,又是流寇,若是剿灭难免要费些时日,到时影响攻辽之事反是不美。” 赵佶今日心情颇好,看着他:“哦?那道夫想要如何做?” “还请官家下旨招安,届时用这些贼人做先锋攻辽做试探,当能知辽人虚实,还不用费朝廷兵马。” 赵佶看看他:“善,传宿元景。” (本章完) 第1036章 你这黑厮 第1036章 你这黑厮 暮色浸透御街时,宿元景方才从宫中出来,怀中揣着新得的热乎圣旨,面上一派沉吟之色。 今日被官家传入宫中,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未成想是要他去京西西边与京兆府一带走一遭,为的是招安一伙贼寇。 这在他看来是好事,朝廷费些钱粮就能将上万的贼寇转为兵马,增加了军队人数,而对地方来说,少了贼人肆虐,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乃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是以他也就应了下来。 只是…… 这招安据说是童贯那厮出的,这太监当真有这般好心? 他不是一直在四处寻找立功机会吗? 怎地就想要招安了…… 有些不得要领的捋着胡须,拒绝了自家车夫上车的请求,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行走,这样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将心思放在问题上。 也不知走了多远的宿元景感觉眼前一亮,转头看了眼,见是樊楼的琉璃灯已次第亮起,不远处的金水河画舫也是灯火通明,笙箫声碎在虹桥石缝间。 这殿前太尉站在原地,听着两旁传来的娇声俏语,摇摇头。 有段日子来不了这里了,当真是遗憾。 叹口气,宿元景背着手向着家中走去。 他那宅院也不远,转过两个街口门前老槐垂荫如盖的样子仍是未变。 家中灯火尽皆亮起,门房打开大门将他迎进来,连忙喊了一声:“郎君回来了。” 立时有仆人使女过来,询问宿元景是否用饭,待听了个是,连忙跑去后面做着准备。 宿元景背着手往里走,他家颇大,青瓦白墙五进院,正厅悬素麻帐,匾题“静远堂”,下设乌木翘头案,供青铜雁鱼灯与青瓷胆瓶。 走过西廊通幽径,进入后面的居室,房屋的大门在视线中打开,自家婆娘的丫鬟低声说一句:“郎君安好,君姑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宿元景迈进房门的脚步一顿:“还没用膳?” “说是等恁回来吃。” “真是胡闹。”摇头走进去,宿元景看着自己老妻笑了一下:“我要是晚回来,你难不成还不吃了?” 宿家妇人在屋中坐着,看他进来笑一下:“也不甚饿。”,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今日官家找你去做甚?” 宿元景愣一下,这才知道老妻是担忧自己,走过来拿出圣旨放在桌上:“没事别瞎寻思,官家让我去招安一伙流寇。” 那边妇人的面色好看很多,轻声开口:“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说是这伙流寇在西边闹的挺大,不少军州遭了殃。” “那郎君路上要小心,一会儿我让人收拾一下行囊。” “嗯,也不用太多,一路有马车坐。” “就是有马车菜肴多准备些。” 两夫妇说着话,不多时有下人送来晚膳,当夜二人吃了自去睡觉休息。 不过三五日,朝廷随他一起去招安的禁军兵将调遣妥当,由党世雄、党世英二将护卫,并五百禁军一起西行。 宿元景业已准备数日,听着消息连忙取了行囊,与党家兄弟汇合,一路浩浩荡荡,去往京西。 …… 夕阳藏在云朵后面,用自身将其点燃,天地间一片昏黄。 火堆蜷缩在断崖下,劈啪炸开几粒火星,燎着了半幅褪色罗帐——那是从商队劫来的嫁妆红绸,如今裹着口豁边铁锅。三五成群的汉子敞着怀拿刀搅动锅糊,肉香混着铁锈味漫过歪斜的拴马桩,让几匹劣马嘶鸣出声。 崖顶枯枝挑着件破皮甲,残阳顺着甲上的缝隙往下漏,正浇在磨刀石旁说荤话的疤脸汉子脊梁上。 他腰间别着的错金酒囊随笑声晃荡,囊面嵌的绿松石映着火光,倒比锅里煮的指节更莹润。 老榆树杈悬的牛皮水袋突然晃了晃,守夜的独眼贼支起柘木弓,向外张望一下,见不过是风掠过枯藤。 “啐——”吐出口中草茎,又将脑袋缩了回去,手向着远处摇摆一下示意没事,方才又拔一根新的草茎叼着。 宋江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手中拿着一只缺了口的粗瓷碗,静静喝着里面的水,抬头看看天色,轻笑一声:“看来今夜要在这里宿营了。” 吴用与汤隆坐在他对面,那智多星用手捻起胡须看着他:“哥哥,近日来官军反应雷声大,雨点小,小可寻思他们多半是被别的事情绊住手脚,不若咱们胆子大一些,集合全力打破几个城池放纵一番。” 宋江不动声色的放下碗,吴用看他反应一时摸不着头脑,口中继续道:“下面的弟兄最近都在鼓噪,说只是在村县、庄子中劫掠显不出本事,既然脱离了房山大寨的束缚,总也要闯出些样子让世人重新认识咱们才好。” “教授这般以为?”宋江笑呵呵的看着吴用,脸上的肤色比之在房山之时更是黑了几分。 吴用迟疑一下,点点头,轻声开口:“总比这般四处开来的好,从房山离开,我等人数虽有所增加,然哥哥手下人数一直未过五千,小可以为这般对哥哥并不甚好。” 汤隆在旁边紧张的观望一下附近,见没人看过来方才舒一口气。 “教授为宋江考虑,宋江感激不尽。”黑矮的身影神情真挚的看着吴用:“然而宋江并不在意手下人数的多寡,唯兄弟们的人心才是主要的,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就是宋江下面一个喽啰没有,又有何打紧的。” 吴用吸口气,刚微微张开嘴。 啪—— “说得好!” 汤隆在旁边一拍大腿,一张麻子脸激动的发红,每个坑都充血显红,端着自己的粗瓷碗:“这般才是义气汉子,小弟敬哥哥。” 仰头喝尽,宋江笑着拿起面前酒碗喝了。 吴用侧目看了汤隆一眼,眼珠微微向天上看了一下,随后看向宋江,宋江一抹嘴,抢在他开口前出声:“教授莫要忘记了,咱们大部分人去了永兴军路,那边可是站在西军的门口,只是在村县庄子替天行道还可,若是打破了城池,引的西军侧目,反而不美。” 伸个懒腰:“明日让刘通跑一遭,通知众人杀回京西去,那边总比这里安全些。” 汤隆皱眉:“哥哥为何,那翟进前些时日还在追拿我等,此时回去岂不是正好撞上?” 吴用面上倒是有赞同之色,转头看着汤隆:“非是如此,咱们现在都在永兴军路,已经离开京西一段时日,翟进没有跨州追缉的权力,多半此时已经返回去了。” “不错,此时京西各军州定然警惕心下降。”宋江面上带着冷色:“咱们转身回去定然能杀他个措手不及,甚至破城下县也是寻常。”“妙!”汤隆哈哈大笑,拍着大腿:“小弟早看翟进那厮不爽,今次定然杀的他破胆。” “哥哥要杀谁?俺铁牛帮你取他性命!” 粗豪的声音在几人侧旁响起,李逵敞着胸膛露着黑黑的胸毛走了进来,带有黑泥的手指在胸口搓了搓,手一弹,一团黑泥飞了出去。 宋江看着他动作,抿抿嘴:“胡闹,别整日打打杀杀的。”,伸手往旁边指了下:“去洗把脸过来,看你那胡须黏在一块,都没个人样了。” 李逵最听他的,闻言连忙转身跑去一旁,从盛水的容器中弄了些水出来,胡乱洗把脸擦干净,看看黑一块白一块的布巾撇撇嘴:“一群大老爷们儿还讲究这个,这里哪个身上不是脏兮兮的。” 随手扔开,换上一张笑脸跑回去:“哥哥,俺洗好了。” 宋江也不理他,只是推了下酒坛给他,自己同着吴用商量回军的细节。 李逵也不在意,拿了酒坛和汤隆两个在那灌酒。 哥哥和军师说话太过高深,听不懂。 还不如喝酒来的爽快。 宋宣和五年,季夏中。 已经四散在永兴军路的流寇宋江各部转向往东,一路劫掠村寨,裹挟百姓,让京兆府准备剿匪的宋军一下失了目标。 不过探听到这伙贼子一路往东而走,反是松一口气,只要不在自己这边祸害,这些贼子喜欢去哪都行。 季夏下旬,汇合了另外十七名贼头的宋江贼军膨胀到两万三千余人,当下从永兴军路重新进入到京西西路。 宋江命刘唐、白胜、解珍、解宝领麾下精干之士潜伏入伊阳城,以史进、孙立、雷应春为先锋,自己率领大军在后,于午时三刻攻取这座位于河南府南边的县城。 当是时,守卫伊阳的文武官员还想要关城门死守,被解珍、解宝领着能跑善射的贼兵射住城头的兵马,刘唐、白胜死命杀散城门洞的官兵打开城门。 蜂拥而入的贼人顿时如同入了世界的乞丐,看到什么都想要拿一把,就是拉夜香的木车从眼前儿过都要打开闻闻味儿才让走。 而李逵、闻人世崇、雷应春、张月娥几个杀性重的,更是从街头杀去巷尾。 比及宋江听闻消息,下令禁止屠戮百姓之时,只这几个土匪带领下已经杀了上千人,四人听着命令更是不爽的又砍杀了数十人方才罢手。 宋江急忙将众人聚集在官衙,当着所有人面指着满身血污的李逵大骂:“你这黑厮!我等乃是替天行道的好汉,不是滥杀无辜的杀人狂魔,你砍杀那般多人做甚!为何不听令行事?!” 目光扫过下方所有人,从闻人世崇、雷应春、张月娥三张漫不经心的面上快速掠过,狠狠一甩手:“左右,将这不听将令只知杀人的混蛋押下去,当街砍了狗头平民愤。” “这……” 下面一众头领顿时一愣,相互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 李逵倒是一挺脖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俺不听命令胡乱杀人,砍头就砍头,不用你们押送,俺自己走!” 闻人世崇、雷家夫妇三人面上一黑,隐隐有些不安。 眼看着黑塔般的汉子上前一步拜倒在地:“哥哥,铁牛先去一步,今后没人在恁身边要当心着些。” 说罢,“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雷应春、张月娥听的满心不是味儿,那模样娇柔的女匪看眼自己男人,细长的眼睛向着李逵一瞥,雷应春当即明白自己婆娘的意思,连忙站出来喊了一句:“且慢!” 看着李逵停下,雷应春连忙抱拳:“哥哥,铁牛赤子心性,做事不考虑许多,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恁饶他一遭。” 闻人世崇皱着眉头也走出来:“哥哥,往日大家自在惯了,一时间糊涂也是难免,恁饶他一遭,下回定然不会违反恁军令。” 吴用、戴宗、史进、孙立、解珍、解宝等人也是相继走出来开口相劝。 “哥哥,铁牛已经知错了,恁饶他小命。” “哥哥三思,铁牛不过一顽童,犯错难免,观他言行,已经晓得好歹,恁开恩!” 宋江这才缓下张脸,瞪眼站在那的李逵:“你这蠢厮,权将你那狗头寄存你颈上,还不上前谢过众位头领。” 李逵咧嘴一笑,也不说话,上前对着众人一一作揖相谢。 宋江看着他,余光见那边三人面上轻松下来,哼一声:“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打他四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 当下有喽啰抱着长条凳过来,李逵嘿嘿一笑:“只要哥哥消气,铁牛怎么都成。” 自己跑过去往上一趴,扭头朝后面叫着:“来,你们打,俺但凡哼出一个音儿来,就不是好汉!” 几个在场的喽啰看向宋江,见他点头方才上前,棍子高高举起,劈里啪啦砸了下来。 再看李逵,一张有着虬髯的脸嘿嘿笑着,也不叫疼,全不当回事儿。 等喽啰打完,李逵站起身伸伸腿,揉了两下屁股,笑呵呵走去一旁,看着望来的视线大嘴一咧:“俺没事。” 宋江这才看向闻人世崇、雷家夫妇:“适才铁牛已经罚了,不听将令之人还有你们三个,可认罪?” 闻人世崇、雷应春眉头一皱,张月娥抢先而出抱拳:“我等认罪,请哥哥责罚。” 抬头有些可怜无助的看着众人:“只是小妹身娇体弱,比不得铁牛大哥那般抗打,四十棒下来怕是要被打死当场,愿上缴今次所得,并下次也不参与分红用以赎罪,不知可否?” 雷应春、闻人世崇闻言顿时眉头一展,连忙上前下拜:“千错万错都是小弟的错,我二人也愿如此,还望哥哥恕罪。” “好。”宋江知道这几人不如铁牛那般,总要面子上过的去,如今既然服软,也没有死逼的道理,点点头:“既然你等愿领罚,就如此办吧,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当下一众大小头领齐齐应是。 当下,宋江带着众人在此休整了三日,随即从城中离去。 (本章完) 第1037章 招个鸟安 流寇肆虐伊阳县的消息传的很快。 城门大开后,城内的死尸一车车的被拉出,此时气温已经有些升高不少,不少人白日穿着粗布衣也嫌热,那尸体在城中放了几天已经有些腐化。 风一吹,恶臭让不少推车青壮难以适应,纷纷呕吐。 只是更多的人还是麻木的推着盖着凉席的木板材向前走着,那车上躺的是他的亲人。 不少走南闯北的商旅、行人、江湖汉见了伊阳的惨状无不默然,几个初出江湖,颇有正义感的侠少纷纷扬言要除了大贼宋江为伊阳百姓报仇,随即被身边的师长拉着就走。 告戒不得逞强得话语随着风飘入人耳,而负责报信的人早就跑去北边治所。 河南府,府衙。 院落中的苍树摇摆,树枝被风吹着扫过屋檐,下方的房门大开,几个穿着劲装,腰间带剑的将领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随后传来手掌拍在木桌上的声响。 “房山贼寇跑去永兴军路,兜兜转转又跑回来在伊阳作恶,这是在挑衅我等,以为我京西就没人能治他了?!” 屋中光线通明,首位处身形健壮的翟进愤慨的说着话,下方右边是他兄长翟兴、侄子翟琮,翟兴部将杨伟,左方是他麾下几个健将,以及送完军情从汴梁返回的儿子翟亮。 翟兴等弟弟发完火方才开口:“此时生气于事无补,贼人已经跑进汝州,那边山多地险,比值房州不遑多让。” “要是媪相能派兵前来就好。”翟亮开口说了一句。 翟进瞪他一眼:“媪相日理万机,哪能事事都处理的迅疾。”,顿一下:“可惜辛兴宗、王渊等西军将领业已回返,不然也是一个助力。” “可召集族人、乡兵来助我等。”翟兴沉声开口:“只要赏钱给的足,他们上了战场定然不含糊。” “兄长说的是。”翟进点点头,站起身,走动两步:“那就这般吧,库中还有不少兵甲,将之取出,大约还够七百人用。” “汝州还有括田所在。”站在父亲下首的翟琮突然出言:“这些人别的本事不行,求援唤友的本事一等一,不若……” “不行。”翟进没开口,他父亲翟兴一挥手:“那等烂臭之所,与之稍有沾染怕是一辈子都洗不尽那臭味儿,还是莫要再提。” 翟兴歪着头想想,最终没再坚持。 毕竟那括田所经过几年时间,让各军州无数百姓破家,如今已经是臭不可闻,他只是心急想要先一步堵住贼人,也没真个想要和其有什么瓜葛。 翟进看了看几人的面色,点头开口:“如此开始准备吧,三日时间征召乡兵、民团,四日一早,兵发汝州,将宋江等贼留在这京西。” 众人齐齐应声是,随后纷纷走出府衙。 …… 与河南府的紧张相比,汝州一直笼罩在括田所的阴影下。 当年稻田务所发展势头迅猛,京西之后,河北、山东等地相继有务所衙门建立,后来更名括田所。 杨戬死后,继任者李彦更是将其敛财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强取豪夺,肆无忌惮。 各地百姓叫苦连天,只是官府尚要听从括田所的命令,连个告的地方都没有,所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外如是。 而汝州,做为最先被祸害的几个地方,百姓更加不堪。 崆峒山山脉,山峦林野延绵不知里许,两万余贼人赶车带兵的散落其中,如同入了湖泊的水滴,看不出丝毫的痕迹来。 大大小小的贼头将下面的喽啰约束住,也不搭什么帐篷直接找了个能纳凉的地儿往那一坐,吃着抢来的粮食、烤着夺来的鸡羊,一边喝着酒一边吹着牛。 最后一批乱糟糟的喽啰被安置好,身形健壮的人影快步跑去最靠里面的头领位置。 “好地方啊!好地方!” 穆弘神色兴奋的跑到宋江旁边:“哥哥,就来汝州这么三五日,已经有三千余人自发加入咱们,此处当真是福地。” “……对我等是福地。”宋江神色莫名有些哀伤:“对百姓、朝廷未必是福。” 阳光透过嫩绿的树叶在下方几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穆弘面上笑容一滞,莫名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旁边的吴用手捋胡须,叹息一声:“朝廷苛政,吞人噬户,若非得以,谁愿意将清白的身子往这绿林中染一遭。” 穆弘看看宋江,又望望吴用,张口欲言又止,半晌嘀咕一句:“哥哥、军师,咱们现在就是在绿林中厮混,管他官府那么多干嘛。” 宋江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等虽然身在绿林,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碰上这等惨事,总是要管上一管。” 吴用眉头一挑:“哥哥,你这是……” 宋江伸手抓一下长了不少的胡须:“拿几个名声恶的官吏过来,将其挂路边示众,则汝州百姓自知我等是仁义之军。” 穆弘愣了愣,吴用眼神一闪点点头,转头看着穆弘那张不明所以的脸一笑,走过去低声道:“哥哥这是嫌我等名声不够响亮,这是在造势呢。” 穆弘有些明白过来,自家哥哥总说要招安,然而招安的前提是你要能上达天听,他们在这京西路声望还差着些,总要先闹出些声势来才好。 却不知,他们的名号已经被报入京中,只是路途时间的关系,招安的人还没能到达。 “我这就去通知几位头领,打破他几个城池,将人抓出来砍了。”想明白的穆弘当即拍着胸脯,想了下:“哥哥,咱们先打哪里?” 宋江看看吴用,见他也是望着自己,随即沉吟一下,向着南边看了看:“鲁山!” 初夏的天光将这山野照的翠绿一片,活动起来的贼人先后走出藏身的林子,浩浩荡荡向着南方鲁山县城杀过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集结了兵马,分装好刀兵的翟进、翟兴兄弟,带着数百组织起来的骑兵,并精挑细选的五千步卒进入汝州地界。 天光照在两旁的林野,修建平整笔直的官路一片树荫遮蔽,来往的商队、旅人让去道路边上,先让带着旗号的军队快速过去。 轰鸣的脚步声卷起漫天的尘土,让躲避的人伸手掩住口鼻,战马护卫着中军相貌相似的兄弟,冰冷的长枪反射着雪亮的光。 斥候骑着快马往来在道路上,见着军队行进的尘土,连忙加马一鞭,冲向中军位置的将军那里。 “禀将军,前方梁县周围二十里并无贼子踪影。” “没有?”翟进、翟兴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翟进皱眉:“看来贼人并未如我等所料直接攻打州治之所,要不他等继续东进去往龙兴至颍昌府一带,要么就是南去鲁山至叶县周边。” “倒是个能忍住欲望的。” 翟兴摇摇头:“虽说前番知道这宋江魄力不小,经营数年的房山大寨说不要就不要,未曾想还能忍住不去攻打繁华州治所在,是个做大贼的料。” 翟进也是叹息着点头,数月前与这贼子战,只是斩了他们山寨上一个三当家,俘虏一个头领,这人之后打了几仗看处在下风就跑,当时他就有预感这人会成为麻烦。 开始看其肆虐永兴军路还可以袖手旁观,未曾想这厮又杀回来,伊阳的官员丢掉性命先不去说,自己这第一将的位子怕是要受其牵连降一降,所以这一路上,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随后两兄弟带着军队到了汝州州治梁县,补充一番粮草,也不歇息,直接率军继续南下。 不过三日接到军情急报。 鲁山县被贼宋江所破,府库被掠夺一空,县令、县尉被杀死于菜市口,城内的括田所上下被杀,人头插在竹竿上从城门排出数十丈远。 “这人……”翟进面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军情,叹息一声:“是要往大了闹啊。” 翟兴将情报拿过来看看,笑了一下:“你别说,他做的这事儿为兄倒是挺欣赏。” “……兄长。”翟进无奈看他一眼。 翟兴笑笑,抖了抖手中纸张,哗哗作响:“冲着他敢将括田所那些水蛭般的亡八砍了插竹竿,老子就要为他叫声好。” 收了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为兄可从未说要为其罪行开脱,破城、杀人、劫掠,此乃不赦之罪,当擒之递解入京,明正典刑。” 翟进点点头:“正是此理。” 当下兄弟二人整兵南下鲁山,只是宋江早就带着人跑去山中,靠着解珍、解宝两个猎户出身的头领找了条道路,又从山中折回北面。 “回马枪……”翟进听着斥候的汇报,看着大山扬起马鞭指了指:“此贼有些能耐,然而想的还是太过简单,若是他等一路从山脉跑去邓州杀去南阳,咱哥俩一时间也难以追上,此时却要容易的多。” 回头大喝:“传令全军,立时北上龙兴!” 军中传令兵来回奔跑,传令之音远远传出,军中号角吹出长音,那些精选的士卒、乡兵也没有牢骚,提着枪、持着盾,转头跟着将旗回返过去。 …… 而在东边的长葛,大大小小官员站成一排,恭敬地看着从船上下来的宿元景,在接下圣旨、汇合了护送兵马,这位殿前太尉就乘船从汴梁出发,一路顺着惠民河行向颍昌府。 “下官长葛县令陈琦,恭迎天使。天使远来舟车劳顿,下官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还请稍移尊趾,前往一叙。” 宿元景面色肃然:“贵县有心了,只是本官公务在身,不敢怠慢,还请准备好车马,这就要启程西行。” “这……” 长葛城的一众官员有些不知所措,相互看了一会儿,又劝宿元景几句,见他还是执意启程,这才唤来人帮忙准备马车。 又点了三百军士交给党家兄弟,等宿元景启程往西而去,方才叹息着回转。 好容易京中来了个要员,可惜没能巴结上啊…… …… 烛火的光芒在军帐中静谧的燃烧着,偶尔有写写画画的声音,灯火摇曳之中,雄壮的身影站起来,其余三人的目光看向他,见其走去堪舆图前,用手点着图纸。 “斥候在山中发现了宋江的踪迹,从这里走,来龙兴县是最近的路途,我猜测,下一步他是要在这龙兴县城做下鲁山那般的事情。” 翟兴收回手指,转过身:“虽然从私心来说,我还是希望这伙贼人能多杀几个括田所的虫豸,然而其对百姓的伤害也是太过,还是在此将其击溃的好。” 手一拍,压在一块阴影上:“断云崖,本地也有断鳞崖之称,此地林木众多、草高且密,又多曲折小径,是个埋伏的好场所。” 翟进起身走过来,看了眼,想了想:“善,就依兄长所言。” …… 天风卷起云雾,鲁山附近山脉的云雾被吹着向前移动。 山洞中,宋江从躺着的地方起身,摸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脸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有亲信喽啰端来兑好的温水,伺候着自家大当家的洗漱好,方才退下,宋江摇摇有些发昏的头,走去外面较为宽敞的洞穴中。 一只只火把点燃被喽啰举着,等候在这儿的数十条身形各异的汉子见着他过来,连忙起身,抱拳口称:“哥哥!” “诸位兄弟辛苦。”宋江笑了笑,走去前方大青石上坐下:“让人叫众位兄弟过来,就是想说攻打龙兴县的事情。” 视线扫视下方,火把明灭不定的光线中,一群壮汉的脸上有的欣喜、有的漠然。 宋江沉吟一下:“咱们在这里闹得大,然而整日流窜终究不是个路数,以我之见,此次攻下龙兴,那括田所的官儿要杀死,县令还是留着帮咱们跟朝廷牵个线吧。” “哥哥莫不是又要招安?!” 洪亮的声音发出,头陀打扮的武松走出来,满面愤然:“这朝廷从上到下烂到根子,哥哥整日念叨招安,没的冷了众家弟兄的心。” 孙立微微侧头斜他一眼,没有吭声。 “就是,招个鸟安!”李逵拍着敞开的胸口走出来:“要俺说,咱们还是按照以前那样,打下龙兴杀了县令,哥哥即使称皇帝,咱们都是大将军。 龙兴多好的地名,不如此岂不是可惜!” “不错!” “铁牛说的有理!” 下方众人顿时鼓噪起来,前方的宋江微微眯起眼睛。(本章完) 第1038章 金枪教师 “放肆!”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不大的山洞中回荡,下方鼓噪的大小头领顿时噤声,一个个相互看了一眼,随后望着脸有怒意的宋江有些不知所措。 不高的身影站起来,一张黑脸在火光下更显阴沉,一指李逵:“你这黑厮,只想自己快活,全然不顾众人死活……”,手指划了个半圆点向外面:“你看看这里大小近六十个头领,洞外近三万的人马靠你一张嘴能养活吗?” 李逵一缩脖子,嘴里面嘀嘀咕咕:“那也可以打去东京砍了狗皇帝脑袋,夺了他鸟位……” “你还说!” 宋江往前两步作势要打,李逵向后一躲,吴用连忙上前拉住宋江:“哥哥息怒,铁牛赤子一般的人,恁和他置气做甚。” 一边眼睛看了下武松,见他面上一片通红,双手用力攥着拳头,连忙轻轻一捏,使了个眼色。 宋江停下来,看着那边的武松,神色恳切:“兄弟,你也是个晓事的人,宋江主张招安,一是要改邪归正,为国家臣子,二乃为在坐众人与跟着咱们的儿郎都能有口饭吃,如何便是冷了众人的心?” “我……” 武松看着宋江的面孔,想他往日对自己的情分以及这些时日殚精竭虑带众人游走各种的辛苦,终是“唉!”一跺脚闭口不言。 “哥哥,然而当今满朝文武,多是奸邪,官家重用这些人也不像是个晓事理的,招安之后还要受其驱使,俺憋屈。” 传来的声音让宋江、吴用急忙看过去,一头红发、一张带有斑块的脸,心中松一口气,赤发鬼刘唐。 “兄弟此言差矣,当今官家聪敏灵慧,观其才情更是世之罕有,只因被奸臣闭塞,暂时昏昧,然月落之后皆是日出,待得其云开见日,自是知我等替天行道之义举,定会赦罪招安,到时候你我兄弟同心报国,青史留名,何其美哉!” 刘唐嘿然不语,宋江看了看众人,见都没继续说话,随即挥手一下:“各位兄弟,都去歇息一下,日上三竿时出发,日落之前,拿下这龙兴县。” “好!” 穆弘,穆春、雷横、贺吉几人带头叫起好来,拍着胸脯喊着“哥哥放心,定然拿下龙兴。”云云,热烈的样子带动的旁人也兴奋起来。 就是李俊带着童威、童猛、史全、胡永四个水中的能手站在后方抱着胸冷眼看着。 半晌,与众人一起离开这被暂时用作议事的洞窟,找了个空旷地儿让心腹看着四周,他五人凑在一起一边吃着早膳一边轻声说着话。 “今日战事,我等不用努力向前,拖在靠后的位置等着就是。” 李俊一口将手中的饭团塞入口里,嚼了两下咽下去:“哥哥既然要招安,接下来若是成了,论功行赏定然要提拔自己人,咱们都是游在泥沙中的田鳗,莫要冲在前面当那惹眼的大鲲。” 四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童猛皱起眉头:“哥哥,咱们如此做,不会惹得宋江哥哥不快?” 童威也是点头:“既然要招安,咱们也该分一杯羹,如今这军中钱粮有咱们这些水军的一份儿,不是咱们辛苦在水上来回奔走,哪有这般多财货,” “就是。”胡永出声:“大军来回奔走,过河淌水哪次不是咱们去找的船,俺这手臂划船划的都快断了。” 李俊嘬了下手指,冷笑:“你们说的这些闻人世崇他们几个也做得一样多。” 眼睛扫了四人的面孔:“和你们说这个,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招安一途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在这事上出力,你们若是有别个想法,想挣个出身,也由的你们。” 四个人一愣,对视一眼:“哥哥说的哪里话,你的决定就是我等的决定,我等稍后不上前就是。” 李俊这才点头:“莫怪我挡兄弟们财路,只是方才刘唐有句话说到我心坎儿上面,倘若招安成功,弟兄们要任由那些奸臣驱使,老子不想受这个气。” 同样的谈话,不同的内容在大大小小几个圈子里发生,相对于李俊的不想作为,刘唐、白胜两个相对无言的在自己麾下喽啰的围着下无奈的说着一会儿见机行事的话。 他两人自晁盖战死、王大寿被俘后抱团在一起,也亏着宋江并未去针对他二人,只是也没晁盖在的时候便利而已。 另一面。 段三娘同着她两个兄弟并丘翔、施俊、方翰等亲戚凑做一堆,他们之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神色严肃的不知商议着什么,只是看段三娘站在那挥舞着白壮的手臂,脸上神情平淡,不似是在鼓舞士气。 雷家夫妇并闻人世崇面对面而坐,他们手下五通神与刘黑虎、祖虬、诸能围成个圈子,几人不时爆发几句争吵,然而总会相互妥协下来。 孙立叫来了孙新,顾大嫂,乐和,顾大嫂又拽来了解珍、解宝,那边前登州的将官神色严肃,诚恳的与自己家的亲属说着话。 雷横、朱仝则是将手底下房山时期龚端、龚正、季三思、黄仲实四个小头目叫到一起。 又有钱傧、钱仪、杜迁,王伦随着贺吉、郭矸两个上了名单的大头领在一起说笑。 这些曾经或是地方上,或是官面上的人物对招安之事最是积极,相互议论着该如何动作才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分一杯羹。 倒是史进、朱武、陈达、杨春几个少华山的人悄悄地返回洞中,同着守在洞口的耿文、薛赞打个招呼,随即四人相继走了进去。 火把将洞中的黑暗驱逐开,时不时让喝酒吃肉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阴沉之感。 “哥哥好兴致,这时候就喝上了。” 那边宋江正与兄弟宋清说着话,闻听声音看过来。 旁边李逵、吴用,汤隆、戴宗、穆弘、穆春、刘通本是吵闹的很,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停下吃喝,李逵、穆弘两个嚼着肉站了起来,看着他四个进来似乎有些警惕。 “史进贤弟来了。”手向着一旁挥了下,穆弘当即拉着嘟嘟囔囔的李逵坐下,宋江笑了起来:“且过来一起吃些东西。” “正要劳烦哥哥。”史进一笑,大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宋江下首,伸手拿起酒碗倒碗酒,恭敬向上示意:“小弟敬哥哥一杯。” 后面朱武三人对视一眼,大步走过去在穆春旁边坐下,随后洞中偶尔有笑声传出。 …… 孟秋下旬,明媚天光照着林野,一只蝉趴在树干上,将尖锐的口器插入树干吸食着汁液,偶尔发出两声鸣叫,与周围的响声连成一片。 自觉准备妥当的宋江等人率领大军下山,一路浩浩荡荡行往龙兴县,一路派出探子无数,在戴宗、刘通的率领下,不住将周边的情况传回去。 只是他们也非是这汝州当地人,手下收来的多是梁城、鲁山的庄稼汉,一时间不能将这边地势全都探的明白。 如此大规模的行军与哨探,在侦知他人情报的同时也将自己暴露了出去。龙兴县北二十里,身材健硕的翟琮骑着战马飞快地跑入进林中,跳下战马走去隐藏其间中军处。 翟进、翟兴兄弟一直安排人马看着各处要道,但有发觉不对就会有人回返禀报。 偏生宋江麾下此时膨胀过快,有座次的头目或许还有几分谨慎之心,下面的喽啰已经开始骄纵起来,方下山就被官军的斥候、暗桩看破身份。 “节帅,贼人大队正从西南过来,密密麻麻不知有几许人在。” 翟进沉默一下,抬起头看眼侄子,眉头皱起:“汝州多受灾的百姓,贼人最是能裹挟,现在人数许是有之前两倍左右。” 望一眼西南方向:“传令大军披挂齐整拔营,你去传讯兄长,就说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来人,传讯龙兴县,让其暂开城门,直至有贼人进入视线!” 翟琮当下点点头,同着传令的亲兵一起跑出去,飞身上马就走。 不多时,藏有官军的树林人影动了起来,渐渐穿着绯色战袍的宋军士卒奔涌而出, 光线在过午之后开始西走,龙兴城头上渐渐多了不少紧张的身影,腰间带着长剑的将军站在墙垛后面,抹着额头的汗水看着远方掀起来的尘土。 头顶是偶尔飘过白云的晴空,远去鲁山山峦附近,穿着各色衣服的土匪山贼拿着单刀、木槌走在路上,说话的声音将林中的蝉鸣都压了下去。 “一会儿破城,都先别急着杀人,找俩娘们儿卸卸火。” “这次头领不是说不杀县官儿吗?” “你傻?!老子说的是找女人,没说杀县令的事儿,……诶?把你那汗巾摘下来,绑红色的!入娘的,你这脑子怎么活到今天的!” 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在队伍中,大大小小的头领将不同颜色的头巾裹在头上,房山之时他们这些人还有旗帜,等离开房山,流窜于各军州之时,旗帜已经被当成是一种拖累。 除了宋江那面“替天行道”大旗,其余各个头领、喽啰,都以绑在额头的各色头巾为分辨。 一个个穿着白衣的贼人快步跑在队伍中间,高声喊着:“传大头领令,转折向北,转折向北!” 后方稍高处的丘陵上,阳光被飘过的云朵挡住一瞬间又亮了起来,挎着把手刀的宋江站在最前方,微风拂动一下头顶绑着的宝蓝色英雄巾。 旁边李逵无聊的抠着鼻孔,偶尔偷眼看看宋江,手指弹出去,看着一个黑色圆球滑过弧线沾到他身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随后朝着两旁恶狠狠的一瞪。 看着他行为的几个宋江亲信满脸忍俊不禁的低下头,不忍直视,稍微靠前的吴用、汤隆也是用余光将其行为看在眼中,只是这等事情他们连说的欲望都没有,也就当做未见一般。 “让孙立、史进、段三娘速度快些。” 手搭在刀柄上的宋江忽然开口:“他们三人做为今次先锋担子最重,若是开不了城门,这数万大军离着溃散也不过三五日的时间。” 随后叹口气:“能征善战的人还是太少了,若是给我两个能练兵的头领,如孙立一般再练出一部精兵出来,也不会让宋江担忧城池打不下来。” 汤隆闻言眉头挑了一下,微微张口又闭上。 宋江在前方未曾见着,倒是旁边的吴用看的分明,转头看向他:“怎的,汤隆贤弟认识这等人?” “嗯?” 宋江在前方听着,缓缓转头,后面李逵连忙将抠鼻子的手往后一背,仰头看天,装做不晓事儿的样子。 “汤隆贤弟……”宋江转过身子一拜:“若是认识此等英雄人物,万望为宋江引荐一下。” “这……” 汤隆脸上有些尴尬:“认识倒是认识,只是……”,砸吧砸吧嘴,面上有些难色。 宋江一皱眉:“贤弟?” “唉……” 汤隆抓抓头:“我也不知该不该说,就是小弟有个表亲在京中做金枪班教师,一把钩镰枪使得出神入化,若是能来此,当是可以成为哥哥臂助,可他禁军教师做的好好的,如何会来这汝州跟着咱们厮混。” 吴用手捋胡须:“原来恁地,小可当是什么事情呢,等闲暇时候,小可同着汤兄弟一起去京中走上一遭,说不得能劝你表兄过来一聚。” 宋江一笑:“是极,若是义气相投的兄弟,叫来一起聚义,乃是再好不过。” 汤隆闻言点点头,一点没有劝阻的意思:“那就依着两位哥哥,等今次从龙兴脱身,小弟带路去东京一行。” 旁边看着天空的李逵闻言眼神儿一亮,刚低下头想要开口,宋江的话先一步入耳:“铁牛你闭嘴,只跟在我身边即可。” “……呃,昂——” 李逵大嘴一瞥,随即耷拉下脸,看着宋江转身看着下方,又用粗壮的手指去抠鼻孔。 也就在他团起一个黑球抬手之际,宋江突然转过身子:“走吧,山上的人下来差不多了。” 奇怪的看眼将手快速塞入口中的黑旋风:“铁牛你吃手做甚?多大个人了……”,脚步生风的从他跟前儿过去:“还不快跟上来!” 吴用、汤隆坏笑着转身而去,后面传来李逵弯着腰“呸呸呸”的吐唾沫声。 宋江奇怪的转头看了一眼,只当他在发癫,没再去管他。 远处,浩浩荡荡的贼人一路延绵向前不知多远,隐约有号角的声音传过来,让后方走在中军的人眉头一皱。 宋江猛地停下脚步,面上神色变换一阵,“不好!”的叫了一声,转头看向穿着白衣的传令兵:“向各位头领传令,官兵应该是有所准备,快速向前!” 白色的身影跑动如飞。(本章完) 第1039章 再次接触 第1039章 再次接触 盏茶功夫前。 过午的天光散开在树林间,猫腰快走的身影在一片树叶哗哗声响中跑入,几片蹭到身上的树叶让人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来了,贼人就在前方三里处,他们的探子多在大路上奔跑,入了林子的都宰了。” 翟亮擦了下脸上汗水,胸前、下裳带着少许血迹,那是被他杀死的贼军探子留下的。 翟进站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气:“披甲者有多少?” “不多。”翟亮想了想,肯定道:“我只见着军中几个身形魁梧好似头领的人与身旁的一部人马穿着甲,人数当在一成左右,其余都是乌合之众,有人手中还持着草叉锄头。” “膨胀的快了。”翟进点点头,随后又有斥候跑回来,将情报传递过来,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走的快了些,与后方的人马有些脱节,只是没有旗号不知是哪个头领的队伍,只知头上全绑着黑色的头巾。 “两千人?”翟进走向战马,踩着马镫一用力坐了上去,绰起长枪:“传令全军,上马!” 翟亮兴奋的跑去自己战马旁边,有翟进亲卫过来急忙给他披挂上甲胄,随后这青年转身上马,提着一杆混铁枪上马。 战马嘶鸣声音在这处林子里响起,一道道绯红战袍裹着甲胄的身影骑在马上,揽着缰绳看向前方的京西第一将,口中喘息的声音隐约可闻。 “前方贼人过万,然而皆是土鸡瓦犬之辈。”翟进转脸看着七百余骑兵,手中长枪一举:“伊阳、鲁山的惨状你们也听说了,甚至有人跑去看过。” 几个做斥候的人影握着缰绳的虎口泛起白色。 “宋江这些人皆是流寇,今日窜西,明日到东,谁也不晓得有朝一日会不会跑至你我家中附近。”长枪放平,翟进向外一划:“告诉本将,你们想看着自己父母亲友死在贼人手中吗?” “不想——” 数百道身影发出怒吼。 翟进勒过战马,转换方向,神色平淡的看着官道方向:“好,一会儿跟着我将旗而行。 我进,你等进,我退,你等退,莫要迟疑,我等目标是将贼人引入埋伏!然后——” 双腿踢动马腹,长枪倒拎手中:“平定匪患,还我京西太平。” 战马迈动脚步向外奔去:“随我来——” 七百余战马迈着二千多条腿,有条不紊的移动,踩踏地面惊起尘土,缓缓调转了方向之后,呈一道直线冲出,午后有些燥热的空气振动起来,寂静的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 稍远的地方,斥候间的厮杀仍然再继续,凄厉的厮杀、呐喊传开,几道身影飞快跑出,戴宗带着刘通两人持着木盾,不住斜举挡着射来的箭矢。 他俩身边有着数具官军的尸体,都是一刀砍在脖颈间毙命,然而更多的却是两人手下的探子,收到讯息支援而来的斥候源源不断,手弩、弓箭对着两人不要命射过来。 不久,这两个以速度闻名江湖的汉子变换身位,飞快跑离官军箭矢笼罩的范围,一路没命奔逃,将官军来袭的讯息带回。 而在他们跑后不久,翟进一马当先跑出林野,轰隆隆的马蹄声相继踏出树林,轰鸣声震散了天上的云絮,熙熙攘攘,化作黑点的惊鸟从两旁扑拉着翅膀飞走。 “撕碎那群贼军!” 那一刻,杀气如潮。 …… “呼呼呼——” 两旁的景象在眼中快速倒退,没命奔逃的两人发出卒中的喘息声响,偶尔回过头去,后方腾空的黄土让人看的头皮发麻,用更快的速度向前奔跑。 跑过一处满是树林的转弯,视线里,前方出现敞着胸膛,手持单刀的身影,一个个走的七扭八歪,看着二人奔跑过来哈哈大笑的举起手高呼:“戴头领、刘头领,何事跑的这般快。” 作死的东西! 戴宗焦急的五内俱焚,连忙高喊出声:“官军骑兵!官军骑兵!你们这些蠢货聋了不成!” 那边举着手、带着笑容的贼人顿时神情一滞,这时才好像通了耳朵,战马奔跑的轰鸣声传入耳中。 “骑……骑兵?!” “快通知三娘子!” “回来!你们去哪?” 各种惊呼的声音顿时乱成一片,有身影转过身就跑,顿时让带队的小头目火上心头,用比他更快的速度在跑。 戴宗心中骂一句,同着刘通两人用出毕生本事,只是须臾间就跑到这群人身后,转头窥看之际,一匹黑马驮着全身铁甲外罩红袍的将领跑过转弯。 “杀!” 翟进嘶吼一声,夹紧手中长枪,用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七百骑兵跟在身后,也是丝毫不停的跟进,有人落后、有人快速奔前、错落有致。 七百人的阵列在奔行中摆开,黑色战马上,翟进举起手发出信号,后方的骑兵有人挽起弓箭,而队伍前排将要触敌的骑士夹着长枪“杀……”,狰狞着脸孔发出大吼。 “跑——” 站在前方的贼兵绝望大吼一声,扔了手中兵刃转身飞快地奔逃。 马蹄轰鸣,一箭地内—— 发出嘶吼的宋军骑兵疯狂催促战马,人马接近地瞬间,“轰——”的凿进去,长枪扎入后背,从前胸透出,随后用力挑起,手臂一挥甩飞出去。 另一边,后面的宋军骑士拉开弓箭,然后松手射出了手中的弓箭。 箭如飞蝗,旋转扎下。 三百多根箭矢并不多,宋军的骑射自然也不能与北地骑兵相比,然而这个时候也不需要有多高的准头了。 道路上的贼兵拥挤一堆,纵然有人逃跑也拉不开多少距离,嗖嗖的破空声中,顿时有过百的贼人伤亡倒地,抱着中箭的地方哀嚎不已。 奔驰颠簸中,翟进看着前方的身影,舔舔嘴角:“这点儿人数,怕是还引不动对方的怒火。” 旋即,朝着身旁的亲兵打个招呼,对方从马鞍旁拿起号角吹响。 呜呜—— 入阵的身影对着后方的战阵发起冲锋,枪锋入肉的声音连续不断,一名名山贼倒在地面。 此时,两条腿倒腾飞快的戴宗与刘通已经跑到这部贼军后面,看着惊愕的段三娘、段二、丘翔等人喊了一句:“官兵来袭——”随后撒丫子就往后方宋江那部跑。 段三娘皱着粗黑的眉毛,骂一句:“跑不死的驴马,老娘有眼自能看到,还用你这厮提醒!” 段二犹豫一下,提着手中刀,看着势如破竹的宋军骑兵:“咱们现在上前支援吗?” “支你个蠢猪头。” 段三娘一巴掌拍在旁边跃跃欲试的丘翔头上,打的这青年一个趔趄,张嘴骂道:“睁开你们脸上那俩窟窿看看,前面是入娘的骑兵,咱们什么也没有,拿什么对抗官军?靠你们腚上的眼儿去套对方手中长枪不成?” 段二、段五、丘翔、施俊、方翰五个男的顿时在马上将身子微微后仰,一脸不敢领教的看着段三娘。 这皮肤白皙的婆娘连个眼白都懒得给她这些亲戚,一拽身下那匹劣马的缰绳:“只要咱们几个没事,手下带甲的不少,前面那些废物要多少有多少。” 五人相视一眼,同时松一口气,他们就怕三娘子脑子一热冲上去,现在看来…… 娘的,白挨一顿骂。 一瞬间,二百多身穿皮甲的身影脱离了队伍,哀嚎持续不断响起,狂奔的马蹄踩着倒毙在地的尸体,溅起无数血浆。 不久之后,这部两千左右跑在最前方的贼兵全线崩溃、四散。 …… 厮杀的声音传去后面,孙立同着孙新两个正坐在马上轻声说着什么,听到混乱声响的瞬间这前登州军官顿时一愣,“出事了!”叫一声,提起马上长枪:“跟我来,快!兄弟,你去通知后面!来人,通知史进兄弟,前方有敌,速速来援!” 他手下一千七百余喽啰迈着相对整齐的步伐跟上自家头领,孙新则是一勒战马,向后就跑,他也没第一时间去找宋江,反是跑入后方另一队人马。 自家婆娘正和解珍、解宝两个说着话,看着他来顿时一惊,待明白发生什么,顾大嫂双手一拍自己两个表亲的后背:“别愣着,快去相助伯伯。” 这两头蛇、双尾蝎最是听她的话,当下拎着钢叉,背着弓箭,喊一声,总共三千人的队伍快速奔出。 …… 天光之下,山脚下的战场上,奔跑的身影逐渐汇聚。 “多少骑兵?” 宋江瞪大双眼看着前方跑过来的戴宗与刘通,两个最善奔跑的贼人面面相觑,戴宗不好意思低头:“跑的太急,没能看清,不过听声音,规模应是大不了。” “……去探!”宋江吸一口气,看着两人说道:“你们是大军的眼睛,怎能连这些都探不明白。” 两人面上羞赧,然而很快,也不用他两个上前仔细瞧看了,前方自有人将官军人数、将领传了过来。 宋江听闻是老对头翟进率兵,反而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连忙调兵遣将,一边让李逵上前做为自己这部军队的先锋。 左边的雷应春、张月娥夫妇,右面的武松都在率着军队快速前行。 视线自空中俯瞰展开,一支支数千人的队伍分散在山下的原野、树林中,前方三部军队与后方的军队相隔数里之遥。 一支骑兵从最前方的人群中穿透杀出,箭矢不断从他们手中射出,准度确实低了一些,只有少许的血溅起。 混乱奔逃的贼人中,也有不少随波逐流的身影,他们也觉得败得迅速,只是看着身旁人跑,便也跟着逃跑,然后就看着骑兵从后追来。 几个新加入的小头目本是想跟着劫掠地方,正是不服天、不怕地的时候,不知战场上骑兵厉害,带着数十人反杀回去,转眼就被后方杀过来的翟进部骑兵冲开,一个个挂上长枪被甩了出去了。 追逐厮杀的战场上,翟进神情轻松,鲜血浸湿了身上外罩的战袍,湿漉漉的贴在甲胄上,若不是铁甲内有衬,血水已经是透入内里。 眼前的贼兵已经不多,大多数在向着四面溃逃。 视线转圜之间,远方头裹着土黄色布巾贼人已经映入眼帘,奔行最前方的贼将拎着一杆长枪,顿时让他眼神儿一亮。 “跟着我——”长枪举起,向前放平:“再击溃一部贼子!” 身后数百骑兵吼出一声“杀!”,猎猎旗帜下,轰隆隆的马蹄巨响跟着前方的身影而去。 整齐的冲锋,统一的绯红颜色,望之气势凛然。 “该死……” 孙立面上一变,对面的骑兵排山倒海般杀来,本能的喊了一声“结阵!”,随后猛地省起自己这边都是穿着布衣、拿着单刀的贼兵,连忙改口用更大的声音吼出:“散开!” 聚集一起的兵马早就被冲过来的身影吓住,忙不迭的闪开正对着骑兵的道路。 翟进眯着眼看着骑在战马上的孙立,虎吼一声向着他冲过去,身后追随的骑兵不甘示弱,连忙跟上。 孙立哪里敢一个人面对冲锋起来的骑兵,顿时转过身就跑,一面向着逃跑的贼兵吼叫:“散去两边,待敌过去,合围!” 翟进恍若未觉,只是策马急追,战马群从让开的道路中间跑过,有躲得慢的顿时成了马蹄下的冤魂,翻滚着消失在战马卷起的尘土之中。 隆隆的马蹄声在空中回荡,翟进嘶吼着:“胆小鬼,有胆回身一战!” 前方病尉迟头也不回只是急奔。 一边暗骂后面翟进不要脸,你那数百骑兵在侧,老子疯了回去和你这京西第一将打,不被踏成肉泥算是我孙立这么多年在军中白混了! 后方翟进见他不答,只是冷哼一声带兵追击。 不过一二里的距离,史进、解家兄弟的兵马进入马上骑士的视线。 孙立在马上上下起伏,脑中念头急转,一勒缰绳,向着解珍、解宝方向促马而出。 天光下,解家两兄弟看着飞驰而来的战马吸一口气,四下大吼:“准备——” 哗啦—— 前方贼兵将手中弓箭举起,箭头在天光下闪出刺眼光亮。 (本章完) 第1040章 血色黄昏 大地轰轰轰发出震动声响。 翟进双眼紧盯着前方不足百丈的敌人,不假思索,挥一下手中长枪发出命令。 下一息,号角在骑兵队伍中吹响。 紧密冲击的阵型在奔跑中缓缓错落散开,飞驰的宋军骑士依着号令的示意将长枪挂在马侧,反手取出弓箭。 对于如何以弱势兵力对付宋江的数万大军,翟家兄弟俩做了不少准备,往年京西也有贼人作乱,然而没有一次如宋江这般势大,两兄弟对其也甚是重视。 对面的箭头闪着金属的光,翟进的身形随着战马跑动上下起伏,视线晃动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贼人手中的动作,几乎就是手臂斜指的一瞬间,开口:“左右分散!” 唏律律—— 战马仰头嘶鸣一声,身子微微偏斜,四条腿用力踩踏地面,向着一侧飞奔出去。 挽弓的贼兵箭矢高高向上,箭矢在破音的“射——”声中腾空而起。 箭矢如蝗,掠过天空。 孙立勒缓战马速度,转头看向身后,眼皮狂跳:“糟糕!” 泥土在蹄铁下大片飞上半空,原本就分散开的骑兵左右跑出两条弧线,密集的箭矢坠下,“砰砰砰”落在空旷的地面。 宋军的骑兵都是征召来的河南府乡兵,虽然在军心士气上比之正规军还要强上三分,然而到底不是马背上民族出身,骑术只是说的过去。 数十人倒楣的被箭矢射中,倒霉的直接翻落下马,也有人没事,战马中箭者,惨叫着从马背上抛飞出去,“嘭——”栽在地上没了声音。 翟进回头看了眼跟着自己的骑兵,飞驰中抬起了手,长弓拉开成满月,而另一边,他儿子翟亮也是一同做着同样的动作,身后跟进迂回的士卒早已准备好,数百骑兵手中的箭矢同样反射上方照下的阳光。 有声音竭力呐喊:“射——” 嘣嘣嘣—— 一连串弓弦震动的声响。 数百支箭矢从两侧划过弧线坠落下来。 大量的血溅了起来,一支支箭矢射在没有着甲、架盾的身影身上,中箭者陡然发出惨叫轰然倒地,更多的羽箭扎在地面,露在外面的白色尾羽微微晃动着。 站着的贼兵阵线东一块西一块的露出空缺,倒在地上的身影哭喊哀叫,更多的没了声息,血腥气味儿弥漫开来。 马蹄轰鸣,左右分开的骑兵划过弧线开始朝着来时的路奔跑过去。 转头的翟进看着大部分的骑兵跟上来,吸一口气回首,视线中,孙立麾下的贼兵正听话的围拢过来,只是见着这些骑兵转向又一次冲向自己,顿时傻了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换枪,凿击——” 绯红的战袍在疾驰中发出衣袂独有的声音,翟进发出巨大的吼声。 迂回返回的宋军中,翟进在马背上握紧长枪,原本射箭的宋军骑士在射过最后一拨,纷纷收弓换枪,听着攻击的命令,犹如竖起尖刺的刺猬,人在马背上并紧双腿,俯下身体夹住长枪,轰然冲上。 孙立在后面看的双眼圆睁,这部贼兵他费了不少力气训练,之前他逃跑时候本是打算由他人兵马阻击拦截,由他麾下人合围,翟进这部骑兵应该是能被留下,只是…… “快跑——”孙立脸上血色尽去,发出巨大吼声。 他之前只以为这人是靠着西军才将他们压制下来,如今已经意识到翟进用兵比他想的还要厉害不少,现在被他用骑兵将自己的士卒吸引到一起。 顷刻间,他们这一部就陷入被动里,但就算如今心里再明白,也晚了。 前后都是布衣为主的贼兵,并不是穿甲戴盔的正规士卒,虽然碰上普通官军,这些人以血勇与人数无往不利,然而面对同样被激发了士气的骑兵,他们显得脆弱异常,本就松散的阵型开始崩溃,有人转身在跑,也有人扛不住压力,反而死命杀过去。 “啊啊啊啊啊……” 马蹄踩踏大地的轰鸣声没能盖住歇斯底里的吼叫。 下一瞬,沉重的长枪刺入人体,战马奔行将前方愣着的身影撞飞,高速冲锋的战马硬生生撞入孙立麾下贼兵,人惨叫着飞起来,暗红色的血混着内脏的碎块涌出口,有人反击,刚刚抬起手,长矛透胸而过,整个人挂在枪上被推行前进。 “入娘的,快上前支援——” “射手、射手快向前!” 解珍、解宝哥俩见状大急高声呼喊,麾下的喽啰急忙向前奔行两步,孙立铁青着脸陡然大喊:“别上前,就地防御!” 解珍、解宝惊愕的回头看着他,就听孙立在马上叹息一声:“谨防对方再次回身冲击。” 解家哥俩这才听他的命麾下喽啰回来,前后用长弓钢叉做出防备姿态。 呐喊惨叫声在前方掀上天空,越来越多的骑兵从孙立部贼兵之间穿过,怒吼、马嘶、骨骼碎裂交鸣声汇集一起。 位于前方的翟进向着另一面自己儿子骑兵的方向斜插过去,厮杀中回眸向后看了一眼,见后方贼兵没动,感慨一声,转头向后嘶吼一声:“我在前方埋有伏兵,要送死就来。” 随后转过身,枪起枪落,杀人无数,坐下战马速度越来越快,到两支分开的骑兵再次汇合之后,向着远处打马而走。 明媚的天空下,不过六百余骑兵在数千的贼兵中犁出两道血色道路,活着的喽啰惊魂未定的站在远处,看看成为肉糜的同伴,看看远方,激灵灵打个冷颤。 不多久,两万多贼兵在各自头领带领下赶了过来。 宋江沉着一张脸看向被官军骑兵肆虐的战场,转头看向有些羞惭的孙立:“翟进哪去了?” 孙立嘴唇动了一下,抬起手向着适才官兵远去的方向指了一下,声音低沉:“那厮说他有伏兵在前……” “……伏兵。”宋江黑色的面皮抖了抖,握着腰间刀柄的手用了下力,有些咬牙切齿:“这厮真是狂妄。” “什么伏兵。”李逵在宋江后面砰砰拍着胸膛:“哥哥给俺铁牛五百兵,俺能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四周有人冷哼出声,让这黑旋风大怒,抽出腰间板斧:“哪个不服?!” 宋江环顾四周,眼看着段家人、孙立、解珍、解宝面上都有些不快,陡然喝了一声“铁牛闭嘴。” “……俺说的是事实。”李逵轻声嘟嘟囔囔的,只这厮看着宋江发怒,不敢说的清楚,嘴里乌鲁乌鲁的让人听不清说的甚。 “教授。”宋江吸口气,转头看向吴用:“你看那翟进说的是实话吗?” 被点了名的智多星手捋胡须,心中念头转动,迟疑一下开口:“哥哥,那翟进从河南府过来,若是兵马多的话,此时当是传的人尽皆知,可见其麾下兵马数量不多,只一部骑兵厉害的紧。” 旁边几个头领皱着眉头听着他说话,相互看了一眼,有人点头,有人默不作声,吴用走动两步口中继续说着。 “若是说埋伏,今日他率骑兵过来也是事先埋伏在前,以马匹之速攻我不备,使其占了上风,而若说正面相攻从其未强袭解珍、解宝的队伍来看,应是怕折损太多,认为自己兵力不够而退去。” 吴用霍然转身面对众人:“若是其有伏兵,为何不在此处一同埋伏了,这样伏兵尽起,可溃我军,是以小生认为,他乃是率骑兵先行从河南府过来汝州,手下兵力或许不过千余人,就算有援军在后,也要过段时日才能抵达。” 宋江眉头挑了一下:“恁地说,现在前面没了他手下兵马了?” 吴用一点头,还是没敢将话说死:“有也不多。”“好。”一双眼睛眯了眯,宋江轻轻拍了拍刀柄:“传我命令,全军追击翟进部,既然他邀请咱们去追,咱们就真个追上去。” 用力握拳在空中一挥:“夺了他战马、兵甲,那都是咱们的。” “是!” 雷应春夫妇、雷横、史进等人轰然应声,面上尽是兴奋的表情。 …… 阳光向着西边移走,下午的温度更加热一些。 宿元景一身宽袍大袖,热的一脑门儿汗水,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坐着,有禁军的士卒拿着水囊过来递给他。 这殿前太尉也不客气,举起来咕嘟嘟的灌下去半水囊,方才一抹嘴角的水渍,找了个树荫处坐下,用袖子扇着风,口中问着:“到哪儿了?” “太尉。”党世英摘下头上铁盔,擦擦汗水走过来:“前方再有十五里就是龙兴县了。” “歇一会儿。”宿元景呼出一口气,换了下坐姿:“让军中将士也歇歇。”,转眼看看一个个低头耷拉甲,几乎躺到地上的身影:“这一路崎岖……就是当兵的也受不了啊。” 党世英脸上抽搐一下,下意识的看看一个个没了正形的禁军士卒,实在没好意思开口说这些人的不是,只是点点头抱拳:“末将这就让他们休整一下,三柱香后启程。” 宿元景点点头,算是同意下来。 党世英当下走去空地,传令休息的声音在这树荫之地回荡,引来一片欢呼的声音,顿时一个个将衣甲解开,敞着胸口躲在树荫下纳凉。 说笑吹牛的声音渐渐响起。 …… 天空光线带来暗淡的错觉,空中弥漫着尘土,脚步的轰鸣声在地面震响,一道道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警惕的看着前方的道路,一边根据戴宗、刘通传回的消息向前赶路。 行不过十里之外,两侧的树林渐多,一颗颗粗壮高大需数人合抱,山峦起伏高低不平,四周没有鸟飞之音,只有不时响起的虫鸣显示着此处还有生命的存在。 宋江皱起了眉头,这等地段最是容易埋伏,莫不是翟进说的是真的? 山风在天光下拂过,哗哗的树林下,几道身影匆匆而走,随后停了下来,看着地面被扫刷而过的马蹄印记,脸上青一阵黑一阵。 “足迹断了……” “当是将树枝绑于绳上拖拽而走。” “顺着这痕迹继续往下寻找?” 站着的人影胸膛不住起伏,脸上是奔跑过后的红晕,正是宋江麾下哨探头领戴宗与刘通,身后跟着三名同样擅长奔跑的贼兵,此时正弯着腰喘着粗气,用钦佩的眼光看着戴宗二人。 戴宗摇头:“情况有变,既然他们用树枝遮盖马蹄印记,当回报哥哥一下为妥。” 说完,让刘通带着三人在此等候,自己跑回去面见宋江将情况说了。 “教授……” 及时雨本能的转头看向智多星,吴用手搓动自己胡子,沉吟开口:“此……当是欲盖弥彰。” 眼睛看着宋江:“翟进麾下都是骑兵,速度又比咱们快,若其有伏兵完全没必要遮盖痕迹,是以小弟以为当速速进兵,追击其部兵马。” 戴宗张张口,吴用伸手一拦他:“翟进部经过一场战斗,马匹体力定然损耗严重,我等就算是步卒,也有希望追上他们。” 那边的神行太保又闭上嘴。 宋江一点头:“善,传令加快速度。” 当下戴宗返身回去,催促兵马的竹哨声音在空中震荡传递,人数仍有两万多的贼人顿时努力向前。 …… “该启程了。” 宿元景看看天色,站起来捶捶自己的腿,上了士卒牵过来的马匹。 “末将这就传令。” 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一抱拳,连忙命令下面的人出发。 顿时一片哀嚎叹息声音在禁军士卒中传出。 宿元景一皱眉头,党家兄弟当下挂不住脸,走上去脚踢拳打让一众禁军加快了速度。 招安的队伍又向前而去。 …… 天光渐渐西走。 耀眼夺目的太阳点燃了自身,将西云烧成红色。 走在前军中段的史进转动着脑袋看着四周林野山峦,左边的山体渐渐拔高向上,在这傍晚看上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只是本能觉得不安。 后方渐渐有了嘈杂声,史进在马上转头,看着朱武骑着胯下劣马一路过来:“哥哥,情况不对。” “嗯?”史进没有停步,眼睛看着转过的弯道,一片断崖映入眼帘,黄赤的岩石交错裸露,看起来陡峭的很。 朱武一把拉住他辔头,重复一遍:“这里没有虫鸣、也没飞鸟,事情不……” 绑—— 一声清脆的梆子响。 史进、朱武一惊,连忙四下转头顾看,还没等找着敌人身影,大块的黑影从上方落下,余光中,好似一块石头。 嘭—— 鲜血溅了起来,温热的血液扑到脸上,铁锈的气息直入鼻孔。 “敌袭——” 惊叫声在人群中炸响,随后更多的石块夹杂着箭矢从头顶落下。 混乱在蔓延。(本章完) 第1041章 寻个村子 “快寻找地方躲避——” “通知哥哥,前方有埋伏!” “敌人在山上,山上!” 数十人头大小的石块从高空坠下,砸在人身上爆出一声恐怖声响,倒在地上的人连惨叫声都没有,活着的也只是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更多不是当场死亡就是昏了过去。 点着药捻的霹雳火球与毒药烟球从上方混杂在石头中掉下来,几声震天的声响让人心猛的一跳,尚未来及查看死伤,刺鼻的烟气在人群中升起。 一片猛烈的咳嗽声。 “走……咳咳,哥哥,走啊!” 朱武用手捂着口鼻,脸上神情有些焦急,一手拉着史进辔头,使劲儿往回扯动:“前方埋伏,快走!” 史进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没说什么定要带着麾下杀出重围,连忙一拽缰绳,战马嘶鸣一声转过身子,方走两步,“嘭——”一声震响在马后发出。 史进、朱武两个先是惊出一身冷汗,转头看去瞳孔同时一缩。 一捆稻草。 嘭—— 嘭—— 乓啷—— 连续不断的声响中,有人被从天而降的稻草砸倒在地,运气好些的断骨昏迷,运气差点儿的步了中滚石之人的后尘。 而更多的,是磁瓦碎裂的闷响从稻草中传出。 “走,快——” 说时迟,那时快,史进双脚一提马腹,反是向前跑过朱武,那边神机军师一个没注意手一松,九纹龙那匹战马已经蹿了出去,这次轮到马上的史进伸出手,一把拽住侧面的缰绳,拉着朱武战马就跑。 箭雨自崖顶松林倾泻而下,箭头绑着浸透桐油的麻絮,火苗在空中不停晃动,好似催人命一般。 三支火箭从朱武头顶飞过,钉入地面,火苗点燃了箭杆腾起黑烟,偶尔有火矢扎入稻草中,方方正正的草垛刹时燃成巨型火把,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本就狼狈闪躲的贼兵顿时被火光映的更加惊慌,被热浪逼退的同时眼神不自觉地开始搜寻该往何处奔逃合适。 乓—— 瓦罐碎裂的声音在路面响起,溅出来的液体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在地面缓缓流动。 砰砰—— 炸裂的声音相继在草垛中响起,几片带着火苗的瓷片陡然从火焰中飞出。 噗—— 激射而出的碎片扎入倒霉蛋的小腿,“啊——”引起一阵高亢的惨叫。 夕阳将断崖阴影拉长成血色栅栏,越来越多的液体从稻草中流淌而出,汇入地面上的液体,火苗顺着新开辟的路径蔓延过去,瞬间将这一条道路烧断,火势渐渐控制不住向着旁边的林地蔓延而去。 数道黑色的烟气在高高窜起的火苗中蜿蜒上天,在如血的夕阳下显得触目惊心。 “报——” 穿着一身劲装的匪人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前方官军埋伏,火烧道路,雷横、贺吉、史进头领在前方与我等的联系被截断。” “我看到了。” 宋江握紧拳头,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传令全军,先行戒备,左翼武松、朱仝、穆宏三部调转方向,从此入山去前面,将埋伏官军赶下来。” 侧后方的吴用骑在马上坐立难安,翟进兵少是他说的,官军不会有埋伏也是他判断的,如今出了事,怎么看这里面都有属于他的责任。 听着这话踌躇一下,纵然吴用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还是一咬牙,策马上前几步:“哥哥,还请快些将军队集结起来,缓缓后撤,千万莫要入林。 如今天色快黑了,不知道官军在林中有着什么准备,贸贸然进入林中,万一中了埋伏就不好了。” 就在这时,隐约有轰鸣声从前方入耳,宋江等在此的头领当下变了脸色。 熟悉的声音,过午之时他们还在原野上听见。 断云崖下,枝桠绿叶微微的颤抖,战马轰鸣声逐渐变大,巨大的鸣响声在寂静的山林原野间来回震荡。 “翟进返回来了(是翟进那厮)。” 脱口而出的宋江与吴用对视一眼,随即宋江不用吴用之言,大声叫喊:“传令左翼快速上山击溃官军埋伏,其余诸部上前,取沙土灭火!” 当下拖在后面的一万三、四贼军开始按照命令行事,武松、朱仝、穆宏三人带着六千左右的贼人向着山上爬行,宋江用雷应春、张月娥夫妇为前部,向着黑烟冒起的地方快速奔去。 不一时就隔着大火听见那面厮杀呐喊的声音,明白是骑兵在与前方的人发生冲突,雷、张两个公母连忙让人上前铲土灭火。 只是急切间那被各种棕油、松油、稻草铺满的地面哪里是那般好灭的,况且火焰的热度撩人近不得身,让一众匪人听着那边厮杀声音干着急。 另一边,夜色替换了满天的阳光,武松、朱仝、穆宏三个率部刚刚爬上半山腰,视线的暗淡让三个头领犹豫一下,按说这个时候该是点燃火把搜寻上山。 只是前方被埋伏的事也让几个人犹豫,不知此时点燃火把是对还是错,万一因为火把成了山上官军的靶子,岂不是就都坐蜡了? 然而很快,他们就没了继续忧心的时间。 乓啷—— 一声瓷器破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林中响起。 武松三人都是经历过江湖事的人,虽不知方才声音是什么信号,还是本能的开口叫一声:“不好,有埋伏。” 乓啷、乓啷——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这黑暗的林中持续响起,随后燃起的点燃的火折子划过一道道不规则的弧线从暗处扔了过来。 武松到底经历的更多,反应更快大叫一声:“是火油,快退。” 汹—— 火苗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升起,油助火势攀升上树干,拼命舔舐的火舌烧着悬挂在树枝高处的深色坛子,有绑着瓷坛的麻绳烧着了火焰。 “嘭——”“乓——”破碎声接连在林中爆响,火焰大涨的同时,带着刺鼻气味的烟气顺着山风飘了过来。 “咳咳——” “撤……咳,是毒烟!” “官军歹毒——” 火光之下,不断有贼兵捂着口鼻咳嗽的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有没注意山路的,脚下一绊,摔在地面轱辘着掉下山坡。“该死,被算计了……” 朱仝拎着一把长刀,用臂弯护着口鼻,露在外面的丹凤眼满是懊恼:“姓翟的绝不是临时起意在这里埋伏的,看这情形准备有时日了。” 武松、穆弘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面上神色有些难看,转头看着火势升起之间,隐约有人影站在火光后面,火焰的映衬下,点点寒芒在黑夜里闪烁。 两人眼睛顿时睁大,同时爆喝一声:“小心箭矢!” 带着翎羽的箭矢从火中突兀的飞出,武松三人反应迅疾,连忙蹲下,“嗖嗖”的破空声从头顶飞过,“嘭”扎在后方的树干上。 四周,一片惨叫声响,不少死尸顺着斜坡向下滚动。 武松、穆弘头皮发麻的向后看了一眼,朱仝离得树干最近,伸手拔一下箭矢没拔动,借着前方火光仔细一看,顿时头皮发麻:“神臂弓的箭,快退——” 混乱间,武松、穆弘也不敢逞强,连忙“撤——”嘶吼一声向下退,弩矢发出的羽箭不时在夜空中呼啸而过,惹来连声的惨叫与哀嚎。 比及三人退下山头检点伤亡,朱仝手下兄弟两个死了龚正,武松手下张青、孙二娘负伤。 前者是被火油溅在胳膊上,这汉子也是狠,见一时间没法子灭火,用刀削了着火的地方,现在正疼的昏迷过去,后者被一箭射中肩膀,半边身子发麻,也是动弹不得,夫妻两个被几个喽啰抬着走。 只穆弘、穆春兄弟全须全尾的退回来,只是手下伤亡不小,虽说死的三部加在一起不到三百之数,伤的却过了半,尤其慌乱中下山,不少人是滚下来的,伤胳膊、磕碰腰腿司空见惯。 而在前方的中军,火焰拦路,雷应春、宋江等人一时间突破不过去,山崖上又有官军尝试向着他们扔瓦罐,让被烧怕了的贼人接连向后退。 好在史进、朱武、陈达、杨春四人跑得快,虽说折了半数部下尽去,头领都在对宋江来说就是好事。 待接到左翼武松三人被官军用火烧回来,这孝义黑三郎顿时叹口气,满面不甘的看着前方火光,一字一顿的发着命令:“向后退。” 四周头领面面相觑,孙新在军中看着大火一阵犹豫:“哥哥,雷横他们还在火那边……” “……我知道。”宋江眼皮微微下耷:“若是能突破这火焰,宋江拼死也要将他们从翟进那厮手中救出,只是此时大火拦路,山上官军又不停扔下引火之物,我等只能先祈祷他们无事。” 呛—— 宋江将刀拔出来,迎着众人一伙的眼神恶狠狠说着:“我宋江对天发誓,若是雷横、贺吉等兄弟有个三长两短,定要杀翟进报此大仇,若违此誓,人神共愤,死于乱箭之下。” 提起刀,对着掌心一拉,火热的刺痛过后,鲜血顿时流淌而出,宋江翻转长刀,将刀锋向上,弯起胳膊夹住刀面一拉,将鲜血擦在袖子处的布料上,矮黑的身体发出爆喝:“我们走!” 众头领见状人人肃然,纷纷心中叹息一下,回头看看熊熊燃烧的大火,跺下脚:“走——” 乌泱泱的贼人在火光下背过身影,向着远处而去。 …… 东北面的道路上,举着火把的队伍在蜿蜒行走,不时有人抱怨着叫两声苦。 宿元景骑在马上低垂着脑袋,他最近走的路多了,他也有些疲乏,心中暗自想着等下找个软些的床铺好好睡上一觉。 党世英、党世雄骑着战马走在队伍两侧,黑着脸不时催促一声“快些走,一群惫懒货!”“太尉被你等连累了行程,回去都给老子将皮绷紧了!”。 只是喝骂之声并不起什么大作用,不少禁军的汉子抬眼看看他们,口中呻吟声音更大,脚底拖拉的更慢了三分。 “怎办?”党世雄凑到兄弟那边轻声开口:“这般磨蹭耽误事,定然会惹得太尉不快。” “去找太尉说说,寻个村子住一晚,那边有亮光,许是一个村寨。” “只能如此了。” 两兄弟轻声说了几句,随后打马跑去宿元景那边,宿元景只盼着能休息一番,对今日是否能到龙兴城不在意。 当下,这对拖沓的禁军转了个方向,朝着点点光亮磨蹭走去。 …… 断云崖东南面。 树叶、草皮在急行中发出“沙沙——”声响,奔跑的身影不时回头,跟着他奔跑的亲信仍是不多不少,皆是一副仓皇的神色。 为首的人一把络腮胡,紫棠色面皮,头上的英雄巾早已掉落,披头散发奔跑犹如疯子,看没有人追袭过来,方才缓下脚步:“歇歇……歇息一下。” 他手中朴刀插入地面,弯着腰喘息几下。 自从被火焰切断后方的路,他们这些在前方的贼兵就被翟进率领着骑兵杀了个回马枪,大抵是混乱中没了军心士气,翟进顺利突破了前方贺吉的人马,随后杀散他前方贼兵,要不是趁着天色昏暗,他跑的快,此时还不知道如何。 等跑到现在,雷横心里面才踏实,找了块石头坐下,让跟着的亲信数数,还有多少人,一番点检才发现不过一百余人在此,手下季三思、黄仲实两人也不见踪影。 “……入娘的。” 口里面狠狠骂了一句,凶戾的盯着不知是哪个方向的树木,一番疾跑,他们这些人能逃了命就不错,哪里还知道跑去何方。 “是哪里的兄弟在此?” 正在懊恼中,传来一声询问,雷横等人受惊兔子一般跳起来,刀枪“哗”的对准出声的地方。 雷横爆喝一声:“谁?” “娘的,老子先问的,你是谁?” 黑暗中声音传过来,雷横眼珠子动了动,有些耳熟,当不是官军,手中朴刀放低:“老子雷横,你是哪个?” “是雷头领!”那边声音也放轻松一些,随后黑暗中走出不少人:“小弟钱傧,见过雷横哥哥。” 自己人…… 雷横带着的人马都是松一口气,纷纷收起刀兵,雷横看着他身旁众人:“原来是钱兄弟,只你一个在此?” 钱傧一笑:“我兄弟在前方照料贺家哥哥。” “贺吉兄弟也没事?”雷横更加欣喜。 “受了姓翟的那厮一枪,好在是枪杆打的,伤了手臂。”钱傧叹息一声,随后道:“雷横哥哥不妨一起过来,咱们商议个出路。” 雷横听着哪里有意见,连说几声“前头带路。”,跟着钱傧就走过去,等见了贺吉,见他神色还好,身边影影绰绰数百人,顿时也是放了心。 “咱们两边加起来近四百人在此也不是个办法。”雷横看看四周垂头丧气的身影:“不若连夜赶路,找个村子劫掠一番,一来吃些东西,二来也让咱们下面的儿郎休息一番。” “我知道这边有个村子。”钱傧、钱仪兄弟对视一眼站起身:“我俩以前在汝州勾当过一段时间,还记得不少路。” “兄弟带路。” 雷横、贺吉大喜。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手持刀枪的贼人矫健的跟着最前方的身影奔跑出去。(本章完) 第1042章 我来招安 “嘶……呼——” 稍微显烫的水没过脚背,宿元景舒服的闭起眼睛,身子向后靠在座椅上。 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宿元景眼也不睁,只是淡淡说了句:“进来。” 吱嘎—— 稍显老旧的房屋开启,党世英、党世雄两兄弟端着酒菜走了进来,闻着饭香味儿的宿元景睁开眼睛,一只炙鸡,两盘挂着面糊蒸得的野菜,还有两个冒着热气得蒸饼,另一人手里拿着酒坛与酒碗。 “太尉,这里的村子只有这些东西,您将就着吃些。” 宿元景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这段时日,也就是从东京去颍昌府的时候在船上吃的不错,其余时候有口热汤喝都是这些粗糙军汉对自己的照顾,至于吃的…… 他不是很想回味军粮与肉干的味道。 早知道当时不应拒绝地方上那些人的好意。宿元景心中动着念头,看看冒着热气的菜不由食指大动,伸手朝着桌边一比画:“来来来,一起吃些。” 党家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末将恭敬不如从命。”,一起将东西放下坐了下来。 宿元景伸出手抓向鸡腿,猛地一停,看着二人:“可有付钱给这里的村民?” 党世英一愣,旁边的兄弟已经为对面的太尉斟上酒,口中说着:“还未曾给,稍后末将出去结账就是。”,微微抬眼看下皱眉的宿元景:“末将准备连着麾下儿郎的住宿钱一起结了,是以就没单独给钱。” “理应如此。”宿元景这才动手扯下鸡腿:“这村子看着也不富裕,咱们这般多人夜晚过来打扰,说不得影响他们明日田间劳作。” 说话的时间,党世雄已经将酒水倒好递了过来,两兄弟用聆听圣人言的态度诚挚的看着宿元景,还未说话,外面传来一阵犬吠之声,夹杂着一阵呼喊。 “发生什么了?” 宿元景手中拿着鸡腿,下面泡着脚,神色间有些疑惑。 党家哥俩也收了面上神情,齐齐站了起来:“末将去看一下。” 按着腰间的剑柄走了出去。 漆黑的夜色下,狗吠鸡鸣声音越发清晰,有着人声隐约传过来听不清说的什么。 村庄中有零星的光亮,不足以照出村子的全貌,党氏双雄出来屋子只看着院落中站着两个穿着尚算干净的汉子。 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也是他们借住的人家。 党世雄上前一步:“发生甚事了?缘何这般吵闹?” 两个村民一惊,回首看他两人过来,摇摇头:“这……将军,小老儿不知啊。” “没用的东西。”党世雄狠狠瞪了他一眼,和自己兄长走上前一把拉开院落篱笆处的门,大吼:“来几个人,和我去看看怎生回……” 嗖—— 嘭—— “事!”羽箭钉在头旁的木桩上,白色的箭羽尚在微微颤动,发出一阵轻响。 “……”党世英站在原地,头颅微转,眼珠死死盯着差点儿将他脑袋开个洞的箭矢,蓦地大吼:“贼寇!禁军所属出来迎敌!” 声音在夜色中高亢,好似在附和他一般,远处狗叫最凶的方向陡然传来“啊——”一声凄厉惨叫。 家家户户开始有人影晃动,有人踉踉跄跄拿着武器跑出来,也有房屋将门一关,半点儿声音也欠奉。 “有官军?” “是埋伏!” 远处有身影在晃动,同样嘈杂的响声传了过来,党家两人额头上汗水都冒了出来。 若只他俩带兵在此,他俩自问凭借武艺马匹并不惧怕有贼寇,然而现在多了一个殿前太尉宿元景,这位爷要是出了事儿,他俩这官就算是做到头了。 别说什么党派之争,大宋朝那些亡八……不是,大头巾们在这个时候可不会管什么派系之争,只知道是有人死在他俩护送之下,自家上官高殿帅怕是不会为他们哥俩挡着那些攻讦,接下来的下场要不是配送沙门岛,就是远去琼州做猴子,这让他俩如何心中不焦急? “去拿马!” 党世英喊了一声,连忙抽出腰间长剑猫下腰,后方自家兄弟连忙回走,远处沸腾的喊声在逐渐的靠近过来,三三两两的禁军士卒跑了过来,一个个衣衫不整的拎着刀枪。 党世英来不及发怒,远处的身影已经能在黑夜中看出轮廓,人头涌动之中,后方有人点起火把走动过来,跳跃的火焰驱散了方寸间的黑暗。 钱傧、钱仪两兄弟在火光中持着弓箭走上前,看着对面的官军先是一惊,等打量一番都是却是发现,这些人与翟进手下士卒不同,闪烁的眼神、不整的衣甲、松垮的阵型还有握着刀枪的姿势,样样述说着这些人并不是惯于征战沙场的厮杀汉。 哪里来的肥羊……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是双眼放光,相互明白了兄弟的意思。 党世英脸色一霎时变了,转眼看看插在篱笆间门柱上的箭矢,又看看对面人手中的弓箭,不由有些后悔没戴着自己那铁盔过来。 对于宋江流窜入汝州的消息,他们还并未知晓,只是这地界被括田所祸害的不成样子一事在京中并不是秘密,此刻看对方不少人身上有皮甲,手中刀枪也多是制式装备,心里打个突,凭借手下这些样子货能不能与对面厮杀,心中实在是没有谱。 “你们是何人?”盯着对方,党世英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手中长剑一指:“知不知道殿前太尉宿元景在此歇脚,冲撞了他老人家,朝廷定然要将你等贼子碎尸万段!” “哟,朝廷大官儿。”钱傧哈哈一笑:“死在老子手上的官吏,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人,就是还没杀过朝廷里面排得上号的。”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贼人手持刀枪、点着火把汹涌过来,只是不少人手中拿着冷硬的杂粮蒸饼用力咬着,看起来是饿的不轻。 “殿前太尉?” 带着欣喜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前面的贼人连忙让开一条路,露出雷横与贺吉两人的身形。 “那敢情好。”雷横面上尽是笑容,目光扫过前面的士卒,心中大抵是明白这是对方的护卫,撇撇嘴,抬下手掌。 身旁,三百余聚集过来的贼兵轰的一声挺起刀枪。 党世英的神情怔了怔,随即有些后悔,自己这是将宿太尉架到火上了,深吸一口气:“你等莫要乱来,此时放下刀兵,本将向人求情,你等不过是个流千里的罪责,若是冥顽不灵,可是菜市口吃上一刀的下场。” “啐——” 贺吉吊着一只手,哈哈一笑,另一手一指说话的军官:“他是不是当咱们爷们儿都是初出江湖的雏儿。” 转过头来缓缓收起笑容,神色有些狰狞:“老子们走南蹿北,背下的人命早就够菜市口走一遭了,你在这里扯什么犊子。” 糟…… 党世英觉得不太对味儿,还没开口,后面传来马蹄声响。 雷横眼睛一眯:“上,宰了他们,那个什么太尉留着。” 钱家兄弟退后半步,身边还有弓箭的十来个匪人一起将弓弦吱吱绷紧。 下一瞬,声音低沉吼叫“放!”,弓弦颤抖轻响,四周有匪人悍然抢出上前。“躲——”党世英早在那边拉弓时候就向下趴倒,耳中有“噗噗噗”箭矢穿透血肉的闷响,几点温热的鲜血溅射到后脖颈,让这都教头又连忙打个滚闪开。 惨叫的声音在禁军口中发出,不少身形魁梧的士卒见死人了,转身就跑,也有人愤怒的想要拔剑厮杀,看着旁边人跑,心中刚刚鼓起来的血气顿时消散一空,转身就跑。 “大哥,上马!” 奔行的战马从后面过来,马上持着两杆镔铁枪的身影将拽着的战马一松,随后手臂一扬。 党世英反应也快,听着马蹄声靠近之时就在起身,等兄弟喊出来时候,已经一个飞身,飞窜上马鞍,手一抬将镔铁枪绰到手中。 那边党世雄虎吼一声迎着上前的悍匪凶猛冲上,一枪将人扫翻在地,复一枪刺死一人。 “好胆——” 雷横在后面看的眉毛一挑,手里拎着朴刀上前,只一跃到了党世雄身旁,矮身一刀横扫砍向马腿。 后边,钱傧、钱仪兄弟俩将弓拉开,在贺吉“上前,将这两个鸟强的蠢厮剁成肉泥!”命令声中向着党世英射出手中弓箭。 那边党家兄弟,一个急忙探枪挡住扫过来的朴刀,一个挥枪护住头部。 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中,枪身格开金属刀锋,刚刚上马的党家兄长却被一箭射在胸口。 好在他兄弟二人为在宿元景眼前表现没有卸甲,他那甲又是斥巨资买的,防护力甚好,只胸口被那箭的力道撞得生疼,倒是没伤到肉。 “不好,走——” 党世英一惊,连忙一拽马缰,拨转马头,身子趴伏在马背就跑。 党世雄看接了雷横一刀也觉得甚是沉重,又看两旁有匪人持着长枪围过来,没有手下士卒掩护也不敢在这里逞强,连忙掉过头,跟着自家兄长向着黑暗中败退。 钱傧、钱仪兄弟俩又朝着两兄弟逃跑的方向放了两箭,没听着惨叫,愤愤然的骂了两句,随后收起弓,走向前面持着朴刀站着的雷横。 雷横见党家兄弟跑了也不在意,弯腰捡起不知道谁掉在地上的胸甲,来回翻弄一下,扔去身旁,一手握着朴刀长柄拄在地上,大声吆喝着:“去将这村子的官军都搜出来,他们带的兵甲都是好货,既然不敢战,那就给咱们爷们儿使用。” 四周的匪人齐齐应了一声,当下在几个小头目的带领下向着有光亮的房屋中跑去。 雷横瞥一眼,看着钱傧、钱仪护着贺吉过来,咧嘴一笑:“走,咱们去看看那个什么殿前太尉。” 将朴刀往肩上一靠:“老子承认那俩姓翟的难对付,不过有了这个姓宿的,他们再能打,也要消停下来了。” 走来的三人同样露出狰狞笑容。 宿元景正坐在屋中,听着外面声响有些忐忑,只是想想护卫自己的是京中的禁军,乃是京中官员所公认天下有数强军,两个领军的又是禁军都教头,当不至于有事。 随即将心放回肚子,镇定的该吃吃该喝喝,等着党家兄弟过来禀告。 嘭—— 房门传来一声巨响。 宿元景急忙抬眼看去,就见两扇门飞快一开,外面闪出四道人影,还没看清长相,那分开的门扇撞在墙上又弹回去“咣”关上。 “……” 谁? 宿元景满嘴是油,拿着鸡骨头歪了歪头,刚才速度太快,除了打头那个能看着他抬腿做蹴踢状,后面几人都没看着脸,只是本能的觉着不妙,今次军中还没人敢用这般态度对他。 吱嘎—— 房门再次打开。 雷横一张紫棠色的面皮红的发黑,有些尴尬地抬手攥拳,凑在嘴边“咳——”清了清嗓子,后面贺吉、钱家兄弟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走进来。 有“吭、吭……”声音传入耳中。 “你们是谁?”宿元景心一凉,面前四个一个不识,只是看他们穿着打扮,一脸的凶相,顿知不是好人,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不知本官在此休息,还不速速退下。” 雷横此时一仰头:“当然知道恁在此处俺们几个才来。” 大步走上前一屁股坐在宿元景对面,一手拄着朴刀,一手将他面前的酒拿过来,一口喝下去:“噗——” 酒雾从口中喷出:“吐吐——哪里来的酒水,堂堂殿前太尉就喝这个?” “本官……不善饮酒,还没喝……”宿元景嘴角一抽,接着一挺腰:“不对,党家兄弟呢?去把他们叫来。” “别耍官威了。”贺吉吊着手过来,也是一屁股坐下,伸手拿起炙鸡凑在嘴边狠狠咬上一口,鼓着腮帮含糊开口:“你也猜到了,爷爷们是匪,你口中那两个废物,应是被爷爷们打跑了。” 宿元景顿时喃喃不能言语。 雷横哼一声,也拿起蒸饼往口中塞:“俺们还有用的到你的地方,只要你老实待着,保准不坏你性命,你要不老实……” 手中朴刀一砸地面:“爷爷们也杀了不少官儿,不差你一个。” “这……” 宿元景往后一缩,钱傧、钱仪上来,伸手拿着吃的,打量宿元景,笑道:“还是第一次见着京中的大人物。” “也没甚稀奇的,都是一个脖子挑着个脑袋。” 哥俩说说笑笑吃了几口,钱傧朝着宿元景一点:“嘿,老官儿,你来这汝州干嘛的。” 雷横、贺吉漠不关心,自顾自的吃喝,宿元景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咽口口水:“本官……” “嗯?”x4 宿元景咽下口水,看着八只瞪着他的眼睛:“我,我是来招安的……” “嗯……呃?” 四个人的动作一顿,耳中听着宿元景声音:“官家命我来招安宋江,宋江你们认识吗?很有名声那个。” 四贼面面相觑,口中的东西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咽下去,雷横放下蒸饼,贺吉扔了炙鸡,钱家兄弟也没了笑容,齐齐盯着这殿前太尉。 “你……你们要做甚?” 宿元景被四人看的发毛,努力向后缩着,脚也从盆里抬起,沥沥拉拉一片水响。 咕嘟—— 雷横咽下口中蒸饼,一双眼有些充血的睁大瞪着他:“你说……你来做甚?!” “招……招安?” 不太自信的声音从坐着的人口中传出。(本章完) 第1043章 开始酝酿的北伐,金枪麒麟 啪啪—— 带着老茧的手掌拍在石头上,青石纹丝不动,火光摇曳,照着一群丧气的人影。 “翟进那厮……欺人太甚,我等没去河南府走一遭避让开他,他还不依不饶的南下汝州追击我等,真是……” 鲁山县附近的山脉里,依然是那议事的洞穴,气氛显得悲伤、沉凝,下方两侧坐着的头领都没有开口插话。 前两日在断云崖被人设伏,一场狠杀下死了两三千人,然而更多的还是自行溃逃的,也就是宋江在众人中声望够高,一两场败仗还不足以让这些头领做鸟兽散。 不过若是多了…… 宋江看看下方火把光照下,众人的神色,勉强一笑:“为兄失态,让众兄弟见笑了。” “哥哥不必如此,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等再来过就是。” 下首的吴用手捻着胡须,斜眼瞧了瞧座中的李俊、雷应春夫妇,又斜眼看了下穆弘、史进半响方才笑了笑,站起身:“我等不过失却一些新近加入的兵马,各位手下精锐的士卒并未损失,只要再在这汝州一段时日,自然能聚集起更多人马……” 火把下,黑矮的身形手放在石桌上沉默了一阵,睁开眼看向吴用:“军师说的是,倒是宋江不自信了。” 吴用听他说话眼神一亮,知道这算是将前番错估翟进的事儿翻篇了,默不作声地躬身一下,算是谢过宋江的大度。 “哥哥、哥哥——” 外面有人跑了进来,乃是刘通,他望了下洞中有些沉默的身影,看着宋江拱手:“季三思兄弟带着三百人回来了。” 宋江霍然站起:“快让他进来。” 刘通领命而出,不多时,一脸疲态、身上满是灰尘、血渍的身影走了进来,轰一下单膝跪下:“季三思见过哥哥,败兵之将甚为惭愧,请哥哥责罚。” 宋江急忙走两步一把将他搀起:“兄弟回来就好,胜败乃兵家常事,若要责罚,当先罚宋江才是。” 季三思仍是面上羞惭,宋江见状笑了一下,拉着他手臂摇晃一下:“兄弟回来乃是惊喜,不知其余人怎样了?” 季三思低头:“黄仲实兄弟被翟进偷袭而死,雷横哥哥不知去向,小弟听贺吉哥哥麾下的人说,贺吉哥哥被翟进用枪打下战马,被钱傧、钱仪兄弟抢了回去,也不知生死如何。” 宋江叹一口气,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没什么好说的,半晌拍一拍他胳膊:“且先坐吧。” 季三思谢了,转身去旁边找地方坐下,旁边张应高、景臣豹、吕成能三个雷应春手下的汉子拍拍他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宋江环视一下众人,想了想,此时还是应该给众人时间调节心情,随即开口:“各位兄弟先回去歇息,有事明日再说吧。 戴宗兄弟,你辛苦一下,带人去山下找找雷横兄弟、贺吉兄弟他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那边神行太保站起身,恭敬地应声领命。 洞中的人慢慢相继站起向外走,最靠外面地李俊还没出去,就见刘通又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哥哥,雷横、贺吉二位头领回来了。” 宋江眼睛慢慢睁大,随后狂喜笑出声:“快,让我兄弟进来。” 洞中的众人也是一愣,随即面上都有欢喜之色,尤以朱仝为最,激动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与雷横两个并肩走了进来。 “雷横兄弟、贺吉兄弟!” 宋江看着进来的两人大喜,连忙上前两步接着,同时与后方的钱傧、钱仪兄弟俩打个招呼,让兵败回来的四人心情顿时有些舒缓。 就算后面准备了个大礼,自认会让宋江开心,还是不喜被人当面责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江握着两人的胳膊捏了捏,看下贺吉的伤:“兄弟伤如何?” “废不了。”贺吉露齿一笑,随后看看后面:“哥哥,先别急着说这些,我几人给恁请回来一个贵客。” “哦?”宋江带着笑容,眼里不以为意,却还是配合着问:“是何贵客?” “殿前太尉宿元景,来招安的。” 洞中喧闹的声音,一时间停了下来。 宋江的手一抖:“快……快请!” …… 山林寂静,鸟儿飞过树枝,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一条小溪的从山上流淌而下,石头缝间长着一朵不知名的野。 穿着皮靴的脚踩了下来,随后有几双同样穿着靴子的身影跟再后面,坐在溪边、树下,宋江看着四周没人,伸手放在溪水中,沾着水抹一把脸,破碎的水面倒映出四道身影:“宿太尉来招安,这是好事。” 微微顿了一下,挂着水珠的脸上带着异样的神色:“只是我等现今不可以立时接那招安的旨意,总要准备完全才可,我可不想将来去了朝廷被人推上战场,却没有能够保命的能力,如今下面的人只指望孙立一个训练是没法子作战的。” 看着坐在前面的汤隆、吴用、戴宗三人:“汤隆兄弟。” “小弟在。” “你与军师同着戴宗兄弟立刻起程去往汴梁,若是能说得你那表兄前来聚义,算你一大功。” “哥哥放心。”汤隆眉头一挑,拍拍胸脯:“小弟定会将他带过来。” 宋江盯着他眼睛点点头,看向吴用:“咱们现在欠缺能征善战的头领,无论朝廷招安咱们是为何,总有需要我等出力的地方,不然何苦下旨招安,军师此趟出去,可以找寻下有没有什么成名的武者,宋江不想将来再遇上如翟进这等人,却毫无还手之力。” 吴用摸着胡须寻思一下:“军中高手咱们难以招揽,只能从江湖下手。” 宋江皱皱眉,接着叹口气:“能打能杀也行,先招揽进来,待招安混个官身,总也强过在绿林中厮混。” 戴宗、汤隆两个连连点头,吴用却是抬头望着天,半晌开口:“若真如此,小弟心中还真有个人选,就是这人难以弄来。”宋江面上迷惑:“何人?” “哥哥可听过……”吴用摸着胡须,缓缓开口:“河北三绝否?” 宋江面上恍然,手一拍大腿:“是了,竟然忘了这人,果是个高手。” …… 金阳向西移动,照过林间空地,背着行囊的吴用、戴宗、汤隆三人与被点名做为伴当的乐和、丘翔、施俊三人急匆匆的踏上行程,一路向着汴梁而去。 而留在山上的宋江,一面款待宿元景,一面派人稳住翟进,当是时,跑掉的党家兄弟已经找上龙兴县的县令,得知失了钦差的县令顿时魂不附体,连忙将这两人送去翟进、翟兴处。 本来翟家兄弟想要故作不知,继续攻打宋江残余势力,结果被党家二人一搅合,只能望山兴叹,徒唤奈何,乖乖的约束着麾下兵马,一面派人去看宿元景是否还在,一面令翟亮、翟琮兄弟飞马入京禀明状况,希冀能得到救人的命令。 然而仲秋上旬,出使齐国的使团回转,带来齐国愿意同大宋一道攻伐辽国的承诺,又送上两国签订的盟约,约定只要宋国将钱粮布匹准备好送过去,齐国就配合出兵云云。 宋国君臣得讯大喜,赵佶当即下令准备一应上贡之物,美其名曰“赠盟友钱粮以攻辽,并彰显我大宋地大物博,富有四海。” 同时命令枢密院发出军令,集结兵马于京畿之地,意图在此整训。 翟家两个子侄辈的再度进京之时,听闻此事面面相觑,同时叹息一声,也懒的留在京中,休息一晚,再度带着来时的护卫返回汝州。 也就是这个时间,谁也不知道京中来了一队本该早被招安的人马。 “你那表兄不在京中?” 吴用有些惊异的看着汤隆,那边的金钱豹子也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同着一起外出打探消息的乐和对视一眼,后者点头:“小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置信。” 看看汤隆:“还是你说吧。” 那边前来寻兄的人有些无奈开口:“都是宝物惹得祸,我那表兄有件家传宝甲唤作赛唐猊,哪里知晓被朝中得大人物盯上,使了些手段让我表兄丢了差事,并送他入狱,同时逼我那嫂嫂将甲献上去,说是将宝甲送去就放人。 表嫂一妇道人家,没能抗的住那催逼的手段,只得将甲给了人,用此换我表兄性命。” “后来呢?”吴用站起身:“那人没到手之后害他性命?” 汤隆挠挠头:“说是没有,只是我表兄一时气愤不过,离开这京城。” 戴宗看着他:“去哪了?” 汤隆一摊手:“就在京外的乡下,只是具体地址不知,要好生寻找。” 吴用捻着胡须,半晌看着众人:“这般吧,咱们时间紧迫,小生与丘翔兄弟去往大名府看看那人,想法子使手段赚他一番。 这里戴宗兄弟你来统筹,与乐和、施俊兄弟帮着汤隆一起找到那徐宁。” 戴宗也不推辞,直接一点头:“我省得,军师放心就是。” 当下这些贼人分成两路,吴用、丘翔去了大名府,戴宗与其余人去往周边村庄。 只是京畿之地颇大,戴宗四人一连寻找了近月方才有了些消息,连忙跑去打探到的地方,正看着在院中喂鸡的徐家娘子,几人说了来意,那妇人知道是徐宁的表亲,连忙开门迎了进来。 等见了徐宁,汤隆顿时睁大眼睛,印象中风流倜傥、颇为高傲的表兄如今颓丧的很,脸上胡须也不知几日未曾打理,太阳高挂在天上就喝的醉醺醺不能理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地成了这个样子!” 旁边站着的徐家娘子满面愁容:“叔叔不知,自从失却宝甲你表兄就是这般样子,成日的不说话,只知道喝酒,家中的余财几乎都被他喝尽了。” 汤隆跺跺脚,他本指望徐宁能去汝州帮着宋江练兵,如今看着人如此顿时气往脑门儿冲,话语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哪个亡八使得手段害他至此,赶明儿我去杀了他。” 徐家娘子只当他在说气话,倒是欣慰他兄弟情深,叹息一声:“兄弟不必为此气恼,我等小人物如何能与当朝驸马相比,只得忍了吧。” 汤隆见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叹息一声,眼珠转了转:“在这里总归不是个事儿,不若先与小弟去往他处,我也可以照顾一下表兄,不至于到时光钱财,你二人饿着肚子。” 徐家娘子思忖一下方才同意,将家中收拾了一下,她夫妻二人带着儿子住在此处本就没多少东西,不过一时三刻就准备停当。 施俊租了车又弄了匹骡马,当下一行八人顺着官道往汝州前去。 而在另一边的吴用,带着丘翔一路租了车马赶往大名府。 那河北三绝说的正是玉麒麟卢俊义,卢家在大名府中名望甚高,随便找个路人就能知。 那卢俊义家中豪富,又是武艺高强之人,在河北名望又高,自然惹人关注,吴用又是个惯于会套人话的,不多时就打听的清楚。 这位卢郎君家中一妻一子,门下仆役无数,只一个李固受人重用,原先还有个小厮燕青,只是卢家娘子生子之后不知怎的就被赶出了家门。 只那燕青是个浪子,满城的娼妓、小姐都对他爱的很,倒是在青楼楚馆中住的安稳。 吴用盘算了半晌,站起身:“走,去青楼中见见那位浪子再说。” 丘翔如今只是个护他安全的,如何能有意见,跟着吴用两个就向着青楼楚馆走,一路上尚有些稚嫩的面孔激动的通红。 长这么大,原本按照他的家境是能够随便去青楼逛逛,认识认识那胭脂堆的,只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家里面三娘子就与人犯事儿上了山,害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青楼门朝哪里开。 今次好了,跟着军师出来还有这等便宜,当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他二人也不是漫无目的的找寻,燕青在街柳巷之中名气甚大,路上拽着几个龟奴使女就知方向。 不一时,两个行色匆匆的人站在了名叫“怡翠轩”的双层楼前。(本章完) 第1044章 麒麟应劫,回返中京日常 “贵客两位,楼上请——” 龟奴洪亮的声音在回荡,光影掠过抱柱而立的琵琶伎,葱指轮扫间《霓裳》碎成珠玉。 二楼回廊,鹅黄罗裙的舞姬旋身甩袖,腰间玉禁步叮当乱响,惊起梁间栖燕穿窗而去。 穿绿褙子的侍女碎步掠过十二折屏风,金漆托盘里的越窑秘色盏碰出清音,盏中荔枝红壳坠在波斯毯上,被醉酒的中年、青年郎君踩出胭脂色汁水。 丘翔站在楼道间,满面通红的看着来来往往身上衣衫飘飞的女人款款走过。 几个在青楼有些年月的小姐、技术女工,一见他那表情就知道是个雏儿,纷纷从他跟前走过看他两眼,或是摆动肢体,看着这纯情青年羞红的脸色笑出声,有人扔给他一块手帕到他头上。 丘翔伸手一接,闻了一下,有些不受控制的弯了弯腰。 年轻火气旺,经不起这等阵仗。 嘎吱—— 身后的房门打开,吴用一脸笑容的向着里面说道:“今日得见小乙兄弟实在是足慰平生,可惜小可在大名府待不了多长时间,只好先行告辞了。” 丘翔不想让吴用发现自己情况,连忙站起身转过脸,就见着屋中有着几个手持琵琶竹箫的女子,吴用对面一个面皮白净、模样俊俏的青年抱拳:“与吴亮先生相谈真乃是件快事,先生自去做事,小乙会在此几日教授管弦之乐,先生得空时候过来,小乙备酒以待。” “好,留步、留步。”吴用笑着将门一关,转身看着丘翔神情,使个眼色:“出去说。” 丘翔一点头,当下同着吴用快步走出去,找了个僻静之处,两人坐了,前者迫不及待的开口:“先生有眉目了?” 吴用点点头:“比我想的要好。”,顿了下拿起杯子喝一口水:“那燕小乙虽说是个精明的,但对卢大官人崇拜的紧,说起来滔滔不绝,都不用我做引导,他自己就将卢家情况和我说个通透。” 手指点了点杯子放下:“卢大官人自从成年后就不怎么打理家中产业,任凭下面掌柜的自行决断,他只一心练武,后来有了管家李固就更是成日见不到人,只在演武场与城外荒地跑马习练。” 丘翔怔了怔:“恁地说,这般大产业他不管,就没出个事情?” “燕小乙说没有。”吴用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不过依我看,八成是已经出大问题了。” “啊?”丘翔呆了呆,有些不解:“能有何问题?” “问题有三。”吴用摸着胡须,竖起手掌:“燕小乙乃其心腹之人,却被逐出家门是为一;家中产业尽数为其管家掌控是为二;燕小乙说他管家李固之时满面的愤慨,眼带杀意是为三。” 丘翔呆了呆,没理解:“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管家在谋夺卢家家产。”吴用也不卖官司,点了点桌子突然一笑:“况且一武痴整日不着家,却有了个后代,呵呵……有点意思。” 看下仍是不明白的丘翔,脸上一笑,只道:“你今日就回汝州,找哥哥,就说这里需要得力人手,让他尽快将人派过来。” “那先生你……” “我去找找那李固。”吴用眼睛眯了眯,伸出手掌缓缓攥拳:“运气好的话,谅那玉麒麟跑不出掌心。” 丘翔似懂非懂,只是既然吴用有了决断,他照做就是。 …… 卢家。 富丽堂皇的房间中,管家李固一头汗水的走出房门,看了一眼外面低头站着的丫鬟,整理下衣服:“照顾好君姑。” “是,郎君。” 李固一瞪眼:“都醒目着些,郎君是能乱叫的?” “是,管家。” 几个丫鬟行了一礼,随后红着脸走进房门。 “入娘的,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过几天卖了你们,省的到时候因你们事发丢了性命。” 李固擦下头上汗水,走到宅院大门处,转身看看后方房门,咬咬牙嘀咕一句:“这婆娘,最近越来越疯了,大白天的,万一那人回来岂不是要命。” “郎君。”远处有人招呼一声:“马车已经准备好,恁要不……” “滚——”李固双眼圆瞪:“想死怎地?信不信老子把你弄山里面一辈子出不来!” 那仆人吓得一缩脖子,喃喃不知说什么,李固上前一把将他拨拉开,嘴里面骂骂咧咧:“都是些不长眼的混蛋,这里唯一的郎君是大官人,不长脑子的蠢货。” 被骂之人低下头,眼神有些不服,只是到底没敢说出来。 李固上了车坐着,马车晃晃悠悠从卢府出来,只是这人心中烦躁,随着车走了一段路就憋闷的不行,喊了一声“停!”,从车上下来,吩咐车夫上前面店中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背着手走在大街上。 城内有相熟的人和他打招呼,这人也冷着个脸理也不理,做为卢府的管家,他在面对他人的时候有那个实力不用去笑脸迎人。 只是不多久,走没几步就觉得腰酸腿软,眼珠子一活络,看着一干净的茶铺还不错,进去坐下。 要了壶茶,没喝两口就觉得眼前一暗,抬头看去,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坐在他跟前,笑眯眯看着他。 李固眼皮一耷拉,看也不看道士,伸手给自己倒茶:“趁我没发火,滚远些。” “李管家真要我走?我走了,恁这眼前就有血光之灾。” 身前的声音让李固手一顿,端杯子去嘴边的手青一阵红一阵,又放了下来,看着道士:“有意思,虽然知道你这牛鼻子是在引我注意,不过……行,你说说看,说的好。”,伸手从衣袖中摸出一锭约莫十两的银子往桌上一扔:“有赏!” 对面道士先是眼神一亮,看着银子舔舔嘴唇,伸手去拿,李固伸手将银子一按,眼神死死盯着对面:“说的不好,我让你走不出这大名府去。” 道士手一顿,缩回来,呵呵笑着:“恁地说贫道就献丑了。”,打量一下李固:“贫道最擅相面测字,管家不妨写一字,如此测算的精准一些。” 李固眉头挑了挑,想起卢家之事不免心烦气躁,伸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盧”字:“就测这个。” 对面道士眼睛眯起:“盧,饭器也。虍首田骨皿作足,象形会意本为庐。”,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看对面的管家:“虍守田皿谓之盧,人在宅安万物苏。若使虍离田皿散,田欺皿覆尽为奴。” 摇摇头:“这个字好也不好,虍作屋宇脊樑,为家主;田皿即田产家财,全字如屋宇庇护田产家财,若是主人在时,田产家财安稳旁人想动都难。” 李固听的心中一跳,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若是主人不在呢?” 道士看着他:“主人不在,田产、财物暴露在外,自然引人窥视。”,一手捋须,一手摇摆,口中连声:“保不住,保不住的。”李固面上阴晴难安,半晌开口:“敢问先生,若是有人想替主人家护着现在的财富呢?” 道士伸手摸着胡须沉吟半晌,方才摇头:“不可不可,要做主人才行。” 李固眼睛黯淡一下,随即有些不甘心的开口:“主人非是原主?” “这……”道士的手放在胡须处一顿,看下四周低声道:“有主即可,倒也没说非要原主。” 李固面色缓和不少,道士看看他神情,又道:“管家这般说,可是卢大官人身体有所不适?倘若是小官人持家,年纪还小,田皿大而屋宇小,不免要破些财。” 李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含糊着说两句:“确实有些不适……”,接着不耐烦一挥手:“这你就别管了,还有什么一起说吧。” 道士端详李固半天:“您这面相时贵,时贱。贵时命有良田广厦千万间,贱时身死魂灭无人寻。” 李固脸上又变了色。 那边道士拿出纸笔,伸舌头舔舔笔尖儿,唰唰唰写下两行字递过去:“贫道也不敢妄言天机,这两句您收好,日后或有所得。” 李固低头一看,上面两句诗:残阳不斩孤星晦,白刃方知霜刃哀。情义千金成纸烬,西风雁字断空来。 阴晴不定的看了半天,刚想抬头问什么意思,就见面前的道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往桌子上一看,那锭银子也没了踪影,方才摇头一笑:“入娘的,手脚倒快,让个道士在这胡说八道半天,我也是昏头了。” 站起身,想扔了纸,不知怎地又舍不得,低下头看着黑色的墨迹,伸手将之往怀里一揣,方才走了出去。 接下来,一连这几日这道士所言就在脑中不停的打转,李固看着年幼的孩子,又整日被卢家娘子传唤入房,偏生卢家正主卢俊义每日吃饱了就去习武,或是拿着棍棒骑马去外面连着数日不回。 偶尔见李固一面,能让这大管家心脏扑通扑通跳个半日。 某日,这厮拿出那张纸,双眼只在“情义千金成纸烬,西风雁字断空来”这句上来回打转。 终于一狠心,一跺脚,选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去了梁中书的府中。 也不知许诺了些什么,一直到天气转凉,大名府周遭闹出不少劫匪杀人事件,而名满河北的卢大官人,还沉浸在自家习武场中就被扣上一勾结江洋大盗的名头,锁拿入狱,不日发配去往沙门岛。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也就是这一日,卢家城内城外,不少田产、店铺、商队改姓了梁。 院落里,吴用听闻此事看着到来的武松、穆弘、雷应春、张月娥等人一拍手:“行了,准备劫人吧。” 十数道身影站了起来,带上兵刃器械走出大名府。 宋宣和五年孟冬末,活跃在京西、永兴军路一带的悍匪宋江接受朝廷招安诏书。 宋国朝廷上下也不管其麾下人的罪名为何,入伙时间多长,尽数将之赦免充作军籍,命其尽数来京。 仲冬上旬,宋江同着吴用、卢俊义、武松、孙立等大小近六十名头领启程前往京畿,到达后静静等在给他们划出来的校场,每日操练武艺、训练军队。 而在下旬,名为赵良嗣的使齐官员走入汴梁。 雪,落了下来。 …… 寒风呼啸过原野,部分骑着战马先行回转的身影陆陆续续走入中京的军营,天空阴云笼罩过来,大定府依然是大军出征前的模样,只是檐角铜铃凝了冰壳,风过时闷响如裹帛。 皇宫之中烧起的铜炉、火盆、地热让屋子温度升上去,虽不能比之春夏,却也让人舒适不少。 吕布回宫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邬箐、扈三娘、宿金娘、耶律答里孛四女准备了不少饭食,每一次征战回来,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一顿自己做的膳食已经成了习惯之事。 “年中走的,快年尾了才回……”吕布看着邬箐有些圆润的脸:“也不知是男孩女孩。” “奴觉得是男孩。”邬箐笑了笑,吃了一颗蜜饯:“最近特别喜欢走动,与怀雯儿之时不同。” “喜欢动也好,身子健康。”吕布点点头,随后失笑道:“说不得他性子随你喜静呢,雯儿那时候你懒得动,结果像某,每日舞刀弄枪的。” 邬箐想了想,点点头:“也是,现在大了更是一刻也闲不住,郎君不在之时,每日弄得宫中鸡飞狗跳的,着实让奴伤透脑筋,郎君也不知道说说她。” 吕布呵呵笑着也不接话,这事儿就算他在也没法管,说不得还要被女儿拉着一起胡闹。 门口传来脚步声响,门帘一挑,耶律答里孛高挑的身材出现在门口,招招手:“还聊呢,快些过来吃晚膳。” “这就来。” 吕布应一声,想要去搀扶邬箐,被她拍了下手:“还没到需要搀扶的地步。” 看着那边答里孛转身回去:“耶律妹妹一个人也有些可怜,郎君没想和她要个孩子?” “……会有的。”吕布转眼看下门外,嘿嘿笑一下:“不急,她还年轻,某也还健壮。” “那奴就不管了。”邬箐翻个白眼儿:“郎君出去日久,一会儿多和几个孩子说说话,你不在,他们都有些失落。” 吕布脚步慢了一下,叹息一声:“难免之事,说不得过后还要出征,他等既然出生在这个时节,也该习惯某时常征战不在身边才是。” 说话间,两人走入厅堂中,邬箐脚步一顿,看着眼前的身影皱眉:“郎君意思还要出征?” 声音惊扰那边正在摆放碗盘的扈三娘三女,三人转过脸看向这边,吕布想了想,点点头:“或许……”,迈步向这桌前走去:“这仗总要人打,与其让人缓过来给某造成麻烦,不如一次将其打残。” 顿了一下,若有所指道:“不过也要看南边那些钱粮能不能送来。” 四女相互看了一眼,叹息一声,若是寻常人家,这时候多半也就劝说自己夫婿莫要如此劳累,只是自从入住了皇宫,除了享受权利之外,亦有有学识的女官前来教授她们一些知识、规矩。 而首要的就是后宫不得干政,其次也是知晓了如今齐国面临的压力乃至周边各国的关系,是以对于吕布所言,也并不陌生。 “先用膳吧。” 四个女人柔声说一句,随后扈三娘走去门边将外面撒欢在玩的孩子叫了回来,一家人坐在桌前说笑吃着。 与此同时,一支装满钱粮、茶砖的船队缓缓从汴梁启程,一路走济水河去往位于京东的出海口,代表宋、齐两国结盟的钱款,终于在宋国朝廷上下的注视中成行。(本章完) 第1045章 西北都护府,建武三年季冬 第1045章 西北都护府,建武三年季冬 冬日的白雪覆盖整个北疆,大定府周遭满是银白之色,往日这样的天气也有人迹,只是今年有些不同,不知是因为雪太大,还是今年天气过于寒冷的缘故,不少人选择待在家中。 只有风雪呼啸着在原野、道路间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呜呜声。 风雪在皇宫院中降下来,几个太监哈着白气跺着脚用力挥动着手中的大扫帚,远处宫女低着头缩着脖子快速的奔走着,走到廊檐下,用力的跺跺脚,将鞋底的积雪去掉,方才挺起腰杆,端着下方有暖盘的参汤走进房屋。 推开房门,数只铜炉燃起小火,暖烘烘的气浪让外面进来的人身上一暖,周围有人影在走动,数个朝中的大臣正站在堪舆图前窃窃私语,说着这些宫女不感兴趣的话。 “西北路招讨司那边也该建立一个都护府,与北疆都护府遥相呼应。” “没有多少人了,大军这次一通狠杀,几乎去了近半数,又搬走不少部族去往西边与北边生番那里。” “可以迁徙些人口过去,不是有得了军功却受重伤再上不了战场的,分去那边圈块地,给些俘虏、奴隶服侍他,将来有了子孙也可以继承。” “骚主意,别说将来尾大不掉,谁愿意离开这边跑去更北之处受苦受难,万一那些贼酋反了将人杀了怎办?到时候你去拿命赔?” 争论的言语在乔冽、刘敏、房学度等人的口中说着,对于今次战争夺下来的地方都有些头疼,只感觉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吕布静静的听着,瞥一眼放下参汤退走的宫女,开口说着:“先莫要争论了,过来坐下喝些东西暖暖身子。” 那边几个身影闻言转过身,扯了扯衣襟过来坐下,吕布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边挂起的堪舆图,目光在王政那昏昏欲睡的面上扫一下,又看看李助笑眯眯的一张脸,使劲儿敲敲桌子,那边的身影一振,看了过来:“都缓口气,北边草原自来不好治理,今日附明日叛乃是常事,朕也没说定要让其如其余民众一般归心,只要朝廷保持强盛,他们这些人自然会跟在后面做驯服状。” 刘敏、乔冽砸吧砸吧嘴坐下,他二人对北边的土地最是上心,一个想着将来如何增加赋税,一个想着如何分派下面官员出去历练,倒是房学度头疼军队不足,不想立时将之纳入进来。 三人默默端汤喝了一口,吕布方回,事情不少,今日说的有些口干。 吕布将汤拿起,喝了一口:“你俩也别憋着,有什么想法说说。” 那边王政眨巴眨巴眼,转动眼珠看着李助不语,那金剑先生初时还能当作未见,只是半晌不见其说话终是没能抗住,狠狠瞪了那边一眼:“陛下,听王政言您已经让人西去?” 乔冽、房学度等人疑惑的看他一眼,吕布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李助一捋胡须:“既然如此,想来也能起些作用,臣以为,既然一时半刻没人会过来抢占草场,不如将地方留下来,将来迁徙些人过去,到时候鱼龙混杂,慢慢调整民心就是,早晚有一日会归附过来。” 房学度脸上有些黑,看了看那边乔冽、刘敏两人,三人纵使不知道李助到底和吕布说的是何事,也知道怕是什么歹毒的策略,当下忍住心中好奇,将喝了一口的参汤放下:“李光禄说的轻巧,招讨司南北数百里,东西横跨数条河流,如今新降民心又不附,需要多少大军镇守?” 两手一摊:“反正兵部册子里没那么多兵马。” “政以为不需要太多。”王政陡然出声,歪了歪身体换个姿势:“原先辽国也是在那打了数十年才将那边的部落镇压下来,我等如今托萧乙薛那厮的福,已经是做到了当时辽国朝廷都为之艳羡之事。” 摸了摸手边的扶手:“政想,只要占据镇州、防州一线,东托北疆都护府,其余地方待人手充足再慢慢将其蚕食殆尽也未尝不可。” 那边三人面面相觑,房学度神色缓了下来,若有所思:“若是在镇州、防州一带布防,所需军力也少,倒也能拿的出……” “可有镇守人选?” 吕布眼睛转去几人面上,扫视间,王政将嘴闭上,乔冽、房学度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先站起来:“臣推荐娄敏中前去总督民事,其人性情温和,耐性甚佳,下能为百姓忧虑,上能与同僚友善,如今北面一锅乱粥也似,臣以为可以让其一试。” 吕布没有吭声,只是看向房学度,那边的汉子摸摸下巴短须:“右中郎将钮文忠曾申请调任地方,臣以为可以任其为都护,调任前去。” “钮文忠……”吕布低声重复一句心中盘算一下,缓缓点头:“可,另调完颜石土门其部前去,以钮文忠为西北都护府都护,完颜石土门为副,娄敏中任长史。” 抬起碗喝下口汤润润喉咙:“传旨陶宗旺,让其带工部前往西北,先将都护府给朕建起来,再将镇州、防州一线筑成防线,莫要让人轻易突破。 另外……” 一双虎目眯了眯:“今次战事有功之人你们将其列出来,即时呈上,完颜蝉蠢、完颜宗弼与那个……”,眼珠转动一下:“闻焕章?将其三人调去南面前线,乔冽你盯紧一些。” 带有老茧的手拍了下扶手:“朕想看看他们这时候还会做什么。” 对面乔冽、房学度一愣,随后躬身领命。 “陛下,不妨将他们分开。”李助陡然开口,引得几人看过去:“聚集在一起太过惹眼,不若北安州、润州两处错开,这般下来,就算他等心中有疑惑,也只是以为平常调动。”抬起得眼眸看去吕布那边:“臣常思人心,自认若是上命下达让我与密谋之人安置一起会不自安,想来那闻焕章也是一般,且我等与宋国联合,今次宋人若是北上,我等不妨看看他会做何选择。” 吕布心中一动,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陛下。”李助笑得甚是友善:“宋国与我等是不同的,您也正可看看此等形势下普通读书人的选择。” 吕布若有所思。 屋外的风雪渐渐停歇,打扫庭院的声音并未影响到君臣的谈天说地,从这里望出去,远去云上俯瞰,家家户户有着身影走出来打扫屋前积雪,霜白的颜色延绵至天地的尽头,一队队从北疆返回的骑兵化为一个个蚂蚁般的黑点在向南边行进。 时间慢慢过去,转眼到了建武三年,季冬。 积雪在地面渐渐凝结瓷实,一脚下去踩出的雪坑比之前的风雪初下之时浅了不少。 穿着厚实皮裘的身影骑在马上,手中弓箭瞄向正在雪中行走的獐子头部,一箭将之射倒在地,欣喜的跑过去捡起,视线转动之时愣了一下。 远处的河道中,十数艘打着齐国旗帜的船队从结冰的河面缓缓而过,中间的大船上“呼延”两字的旗帜被风吹得飘扬不定,一块块的浮冰在船只过去时被撞开一边,或是碎成小块,不多时转个方向,扬起船帆,加快速度向着远处而去。 这船队一路穿河而过,两岸的城中自然有官员接到船队行过的消息提供补给,一直到了文定附近,这才将船上的人、货都卸了下来。 穿着一身铁甲、羊毛内衬的京畿都尉韩滔走上前去,看着一个个大木箱被水手搬下船扔到车上,轻轻哈出口气:“这就是辽国人收岁币时候的情形?” “……是吧。”呼延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神色也有些复杂:“听说不过是供奉辽人的一半。” “那也有数十车了……” 韩滔看着又一辆装满的车辆在青壮的鞭子下缓缓上前,在后面装货的车子仍是长龙也似。 “不说这个了。”呼延庆觉得心中堵得慌,鼻子中冲出两道白气,看着韩滔:“未曾想你被调入中京了,不知彭玘将军如何,记得你二人与我那孙子关系甚好。” 韩滔脸色一变,有些硬邦邦的开口:“彭兄也一同调过来了,大定府周边地儿大,我俩平日也忙碌,只是到底都在此处厮混,是以相见时候比寻常多了不少。” “原来恁地……”呼延庆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拍拍他肩膀,低着头摇了下:“这般说来你也挺辛苦。” “……呼延兄。” 感受着肩甲处传来的震感,韩滔有些木然的看着他:“麻烦你将嘴角的笑容收收,小弟看着了。” “哈哈哈——”呼延庆抬头笑的甚是畅快,随后摇摇手:“不要误会,我非是在笑你,只是突然想起来开心的事情。” 韩滔嘴角抽动一下,最终只是给了他个白眼儿,两人在寒风中待了半晌,看着手下军士将车马都装好,呼延庆吐出口白气:“明年……该是打南京道了吧。” “……啊,该是了。”淡淡白气在韩滔面前消散,转身骑上战马:“到时若是立功,我带着彭兄找你喝酒。”,一抖缰绳:“驾——” 战马卷起积雪向前跑去。 呼延庆在后下意识点头,接着反应过来前方马上身影说的话,面色一变,连忙将手拢在口边:“韩将军,此事大可不必。” 前方韩滔半点回应也无,只是扭头对着手下军士呵斥着什么,远远传来“……出发”两字,呼延庆连忙跑了两步,用更大音量喊着:“韩将军!韩滔!入娘的你听着没有,不必来找俺!” 寒风呼啸,车队在黑色衣甲的士卒护卫下,渐行渐远,只留着一个跳脚的身影在远处呼喊。 今日比较忙碌事情很多,找不到机会摸鱼,暂时只能写这么多了。。。。。。 (本章完) 第1046章 将要过去的旧年 季冬辛末这天,车辙留在大定府南门外面的官道上,一车车的物资顺在军队的护卫下进入库房。 吱吱嘎嘎的车轮在冻硬的土道上响了良久,引来不少目光的注视。 随着北边的安定下来,中京城中有些见识的人都在议论着何时皇帝会派出兵马南下,不少喜好谈论战事的老少爷们在酒馆中都会高谈阔论上几句。 今日随着车队的进城,纵然下面百姓不知道是为何,还是不免会兴奋起来,猜测着是否与南下之战有关。 “将消息尽快传回去。” 不起眼的民居之中,穿着普通,面相老实的汉子将写就的条子递给长相更加普通的行商。 那行商模样的人接过来静静的点点头,看看外面天色:“今日还早,俺先去城里转一圈再走。” 拿起翻皮帽子戴在头上遮住耳朵,回头看一眼同伴:“最近游士府的人四处侦缉咱们的人,你可莫要暴露了。” “乌鸦嘴。”老实汉子呸了一口:“快些滚,回去就别再来了,北边不太平。” “……你我哪里有选择余地。”那边的行商说了一句,拉拉身上的皮裘,也不道别,直接跨出房门消失在人的视线中。 只留后方老实汉子静静站着不动,半晌上前将门关上,如同往常一般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那同伴说的对也不对,他们还是有选择余地的,默默收拾着家中物什的人在想。 屋子外面,各酒店、茶肆都有人开着窗缝向外瞄,直到长长的车队从下面远去再看不到,方才关上窗扇继续谈天说地。 车轮声停下,膀大腰圆的士卒守在外面,青壮上前开始一箱箱的往下搬运着,马车上的货物正以极快的速度减少摞在仓房的空地上。 韩滔与李应、杜兴、蒋敬三人站在一起,斜眼看他们仨盯着入库的物品笑得看不见眼。 杜兴抄着手,踮着脚尖儿向库房中瞧看:“不容易啊,大冷天的不是往外搬钱货,竟然是往里面运送,啧啧,破天荒的头一回。” “就是东西少了些,陛下当时要是翻个数就好了。”蒋敬砸吧砸吧嘴:“总觉得这些钱粮不够,还不够补今次北征草原的销。” “好歹也是个开始。”李应仰头哈出一口白气,看着气体消散在寒风之中:“今年秋季收成不错,足够打一场南下的战争。”,顿了一下:“以辽军之前那等士气战力,我不觉得库中粮食、城外面牧场的牛羊不够用。” “小心无大错。”蒋敬说了一句,看着最后一辆车上的木箱被抬入库中精神振作一下,抻个懒腰:“总算是完了,谁入宫去告知陛下?” 杜兴看看两人,随即苦笑:“下官去吧,本来度支司也管着这些的。” 李应笑一下,拍他肩膀:“快去快回,我在家中备了些好酒,晚上过来一起喝两杯,都快翻年了,咱们也一起聚聚。” 杜兴应了一声,随后上前与记录的官吏说了几句,拿过来帐本仔细核对一遍,方才带着几本账册走向外面。 李应嘴角飘着白气:“蒋兄与韩兄晚上也过来吧,好久没一起热闹下了。” “我没问题。”蒋敬点点头:“我那还有新买的半只黄羊,一会儿我让人送过去。” 李应说了声好,看向韩滔,那边百胜将沉默一下,表情有些诡异的缓缓开口:“既然要喝酒,那人多应该热闹些吧……” “当然。”李应笑呵呵的拍拍手,一脸赞同:“喝酒聊天还是人多的……” 一个“好”字还未出口,那边蒋敬猛地脸色一变,一把拽住李应:“等等,韩兄还是一个人来的好。” 李应一愣,“怎能恁……” 想起来什么,也是面上变色,说话的嘴猛地一停,舌头抵着牙齿半天,憋出一个:“……对!韩兄自己过来的好。” “哦……”韩滔一脸木然的开口:“那还是免了,先前与彭兄说好,回来要去他那聚聚。” 看着一辆辆车空了下来,这百胜将叹口气:“既然恁地,小弟先告辞了。” 随后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动去库房门口,那些护卫的士卒不知他怎生是这副表情,奇怪的看了自己上官一眼,随后跟着他走远。 “韩兄弟……”李应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迟疑一下,呼出口长长的白气:“看起来挺累啊。” “嗯……”蒋敬应了一下,一手背后面,一手捋须,面色复杂的摇头:“若是他不累,累的就是咱们四人了。” 做个无奈表情:“还是能者多劳吧。” 李应听了也是微微点头,随后转身:“走吧,还有账本要做,好歹要在年关前完成才是。” 蒋敬应一声,两人说着话走去衙门,一道道身影走出着库房,热火朝天的景象渐渐归于寂静,只几个守着库房的官吏说笑着躲去一旁暖和休息。 只某个度支司的郎中去往皇宫,站在宫门口被人告知,皇帝现在不在,择日再来。 …… 黄褐色的树躯上满是冰雪,枯枝在风里摇曳,远处的方向,轰鸣的马蹄声震动了空气与地面,积雪反射着天光,看起来有些刺眼。 鹿蹄在雪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奔腾雪地上的马蹄翻起一道道雪浪追来,寒风似乎陡然停滞,奔行的骑士从留有积雪的树木下奔行过去。 枣红马背上,比常人矮小许多的身影挽弓,弓弦“嗡”的发出轻颤声。 十多丈外,那只鹿脖子上中了一箭,只看那松松垮垮上下颠簸的样子应是没入肉几分。 那鹿嘴里嘶鸣一声,负伤要逃,后方火红的战马上,雄壮的身影一箭射了出去。 嗡—— 箭矢从适才那中箭处射入,之前的箭矢顿时被射断成两截,在空中各自打着转掉落地面,奔跑的动物顿时没了力气,“嘭”一声栽在雪地,向前滑了丈远的距离。 “陛下神射——” 远处追赶鹿的将士见状纷纷高呼出声,声音传开,周围更多人的呼喊起来,在这雪地处震响。 下一刻,后面的战马被人拉住,吕雯清脆的女童声音响起:“爹爹抢我猎物!” 她后面,骑着赤兔的吕布哈哈笑着将手中弓收起,让赤兔停在女儿身旁:“你的力道太小,一下射不死,何苦让它多受罪。” 伸出大手揉了下戴着白狐皮帽的女儿头顶:“爹爹已经知道你射的准了,这不就行了。” 周围是成百上千的骑士在戒备,后方跟着的亲卫上前将快要咽气鹿抬起,扔去一旁空着的马匹上,同样还有几匹马挂着野兔、野鸡等猎物,准备一会儿带回营地享用。 吕雯鼓鼓自己的小脸儿:“那一会儿烤肉我要多吃一些。”“能多吃就多吃一些。”吕布哈哈一笑,环视四周雪景,又看看驮着猎物的马匹:“可惜天寒地冻的,这些野物掉膘不少。” “出来就比在宫中有意思。”吕雯倒是全不在意,一脸的开心,吕布近几年少有能整年陪她的时候,母亲邬箐管的又严,每日跟着先生学写字读书的,实在憋闷的难受。 黑压压的骑兵拱卫在远处,跟着出来的都是左右武卫的士兵,徐文、宿义看了也有手痒的感觉,时不时摩梭着身旁的长弓。 前方,说话的父女拨转马头:“走,该回去了,要不一会儿到天黑也吃不上口肉。” 吕雯应了一声,连忙打马跟上吕布,她那匹枣红马虽是差一些,也是曾弄、段景住两个这两年养出的良驹,年岁小、跑的快,正适合她骑乘。 这一群人骑着马,迎着被马蹄卷起的积雪,又向着宿营的地方跑回。 人马在中京的山野间组成一个巨大的营地,大量的积雪被清空推去一旁,露出下面土地本来的颜色。 带着寒意的风拂过银白色的世界,荒芜的土地上升起几道轻烟,偶尔有人吆喝着走过来,一道道身影将雪铲入锅中,架在火上开始煮水。 十数人的队伍从远处大定府的方向跑了过来,满身风寒气息的骑士跳下马背跳下来走入进去,不时有人与来人打着招呼。 中军大帐中,吕布脱去被雪粒打湿的外套,披上一件大氅,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儿耷拉着,笑了一下:“怎的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总觉得那只鹿都没能射死有些难受。”吕雯走到一旁坐下,大帐中铜炉中木炭火红,将帐内烘得暖洋洋的。 “……你才多大。” “可我听琼英姐姐说,再兴哥哥孩童时期就能开硬弓,提重物。” “你和再兴比什么……”吕布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闺女:“再兴那等天生神力之辈,多少人中才有这么一个,你若也是天生神力,该是长成甚般模样?” 用手指指帐外:“可愿长得如余呈一般?” 那边女孩想了下摇摇头,还未说话,外面有声音传进来:“陛下,皇宫来人。” 吕布看下吕雯,小女孩儿有些郁闷的撇撇嘴:“难不成又要早些回宫?” 大手在她头顶上拍了拍,吕布沉声开口:“进来。” 帐帘一掀,走入的身影深施一礼,掏出竹筒递过去:“陛下,南边宋国的财货已经送入库中,这是度支司杜郎中所送账本的简要摘抄。” 顿了一下,又开口:“另外南边送来军情,说是辽人有异动。” “嗯?”吕布眉头一皱,抬眼皮看了他一下,随手翻阅着从竹简倒出来的情报,随后沉思一下:“朕知晓了,你回去找王祭酒,将相同情报给他一份,他自然知道如何做。” “喏。” 那骑士抱拳应声随后躬身出去。 吕布看看吕雯,女孩儿嘟着嘴站起身要向后走去,不由好笑:“你这是去哪?” “爹有正事要忙,我去收拾下行囊准备回去。” “嗯,那好吧。”吕布点点头,看着吕雯越加失望的脸色,憋笑道:“你现在回去,某等吃过烤肉,睡一觉,明日便回。” “哎?”吕雯一怔,猛地回头看着吕布,继而笑了一声扑过来:“爹爹说真的?” “自然。” 吕布伸手揉着她脑袋,吕雯将头一歪,摆脱大手,叫了一声:“爹爹万岁,我去看他们烤肉。” 欢快的裹上狐皮大氅跑了出去。 “慢点儿跑。”吕布看着她背影,摇摇头提醒一句,随后低头看着手中被折起的纸张面有所思。 …… 天光去往南方,南京道周边道路亦是大雪封堵,难以过人。 檀州城外军营。 篝火燃起,添入松油的火堆发出阵阵松香气,偶尔有手持刀枪的士卒从这里经过,都将步伐缓下一缓,让半边身子在篝火的范围内多停留一阵儿。 纪安邦一身厚实的冬衣,外面一身皮裘,坐在军帐之中捧着一本兵法细细研读。 这两日风雪停下,军中的士卒逐渐恢复训练,只是这般寒冷天气也不能如同往常一般,使劲儿地操练下边地儿郎,是以每三日练半天,倒是让下面地普通士卒对他甚是感激。 匆匆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先道的吆喝着:“纪兄,纪兄,大喜事。” 纪安邦在帐内将书本放下,看着大帐帘子一掀,浓眉细眼的昝仝美跑了进来:“朝廷要增兵了。” “嗯?”高大的身影站起来,纪安邦两步走过来:“怎生回事?你听谁说的?为何没人告知我?” 昝仝美先是喘口气,看眼桌边冒着些许热气的水碗,走过去拿起咕嘟嘟喝了下去,完事儿一抹嘴:“今日小弟进城催促过冬之物,听马相公说起的。” “哦?”纪安邦眼神一亮,转身过来坐下:“详细说说。” 昝仝美落座旁边:“多的他也不知,只是说西京那边兀颜光将军率五万精兵前来,陛下已经在析津府与其见过,说是让其来南京道边境防备齐贼南下,想来不日就到。” 纪安邦眉头皱起一个川字:“可是要来檀州?” 昝仝美眼珠动了动,摇头:“未曾说。”,胳膊往桌上一放:“不过增兵终是好事,对面齐军也在增派兵马,他们来了好歹能为咱们分担些压力过去。” “就怕齐军另起兵偷袭西京……”纪安邦说了一句,随后苦笑:“罢了,兀颜统军也是老于征战之人,他如何不知西京那边形势,怕是陛下有意如此。” 昝仝美看看他,劝慰道:“纪兄不必忧虑,有你在此,有兀颜统军来援,只要挡住齐国兵马,破了他们不败金身,早晚咱们能够打回去。” “但愿如此吧……” 大帐中,叹息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之中,引的外面路过的士卒纷纷转头,随后面无表情继续行进。 辽保大三年,腊月,将军兀颜光率兵出西京,帝于析津府接见,勉之,后,率兵北上。(本章完) 第1047章 冬日将过 保大四年,元月上旬。 辽南面官司天监有言:“荧惑入南斗,乃兵凶之兆。” 朝野上下顿惊,不少朝臣各怀鬼胎的劝说耶律延禧西迁至大同府,皆被其以大同之军皆东渡南京,何来兵马拱卫为由驳斥回去,坚持在析津府驻扎。 让不少人扼腕而叹之时,也有人在家中发出赞叹。 “陛下虽然胡涂了半生,然而终究是醒悟过来,这时候绝不能迁都而走,下面的新军将士都在看着,若是此时走了,新军积攒的那口气也就散了。” 几近晌午,天光高悬空中,屋中的铜炉、火盆燃烧正旺,烤的人暖洋洋的,说话的人是耶律得重,面上带着赞许的神色,似乎是看到了登基之初那个说要锐意进取的身影又回来了。 屋中四个儿子坐在位子上,闻言面面相觑,耶律宗霖摸摸自己的秃脑壳:“爹,陛下会不会说的是实话,他就是觉得大同府没兵了才不敢过去。” 耶律得重脸上一黑,耶律宗云连忙抢先开口:“四郎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看着自家父亲嘿嘿一笑:“爹恁莫要生气,老四就是怕陛下战心不坚而已。” 老二宗电也是连忙点头:“说的没错,俺都有些怕陛下又行转进之事,朝中那般多奸佞,还有那些想投齐国的混蛋,都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劝着陛下西行,保不准哪一日被说动了,那前线……” “哼!”耶律得重站起来,捻着胡须来回走了两步:“不能,陛下俺了解他,若是要走早就令人准备了,到得今日还稳坐析津府,当是没有那般想法。” 一直听着没开口的耶律宗雷抬头看看父亲,又望望三个兄弟:“爹,就算如此……”,看着父亲的目光扫过来,沉默一下将话说完:“恁以为凭姓纪的武夫与兀颜统军能挡住那吕布南下吗?” 耶律得重还没说话,坐在那的老四扭扭屁股腾站起来:“定然能。” 房间中的父兄都是一惊,看向耶律宗霖,适才说话的宗雷忍不住皱眉:“四郎为何恁地笃定?” 耶律宗霖挺挺胸,洋洋得意的开口:“年前时,俺去大延圣寺,与那边的住持相谈甚欢,他和俺说,姓吕的那厮作恶太多,佛祖早就将目光放他身上,早晚灭其肉身,锁其魂魄入地府,俺信方丈的话,定能如愿。” “嘶……” 耶律德重手一沉,揪下一根胡须,脸上肌肉一抽,忍不住拿手揉搓下巴。 耶律宗云张张口,有些无力的看着自家兄弟:“四郎,姓吕的活到死,也算是他说话应验……” “早说让你别去寺庙找那些和尚听什么佛法。”老三宗雷双手撑于腿上,捂着脸:“姓吕的在北边灭佛毁寺,融佛像铸钱,是个佛徒就恨他入骨,更莫说那些坐寺庙的大和尚,焉能不盼着他死。” “啊……但是……”耶律宗霖张着嘴,眼珠动了动,那边自己老父亲一挥手:“你闭嘴,再多说一个字,腿给你打折了!” “俺也没说非要说话。”耶律宗霖嘟嘟囔囔坐下去:“这不是看你们愁的慌吗。” “你还说!棍子呢!” 耶律得重暴跳如雷,转头要去找家伙,坐着的老大、老二连忙起身,无奈的念着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语:“爹,不至于、不至于,这么多次了,您该习惯了。” “就是,四郎混蛋一个,你生气做甚,他这性子您揍了不止一次了,也没见他改。” “习惯?!好!” 耶律得重左看右看,没见着棍棒,一把抄起屋中桌上放着的放着的细颈瓷瓶,伸手戟指耶律宗霖:“俺今天打断他的腿!让他改改,省的整日气俺!” “别别别别!” “爹,你再砸着他头,本来就不聪明,更笨了怎办?” “他这辈子不可能更笨了!”耶律德重被儿子拦着,跳着脚大骂:“大郎、二郎莫拦着俺,再放纵这厮这样下去,将来不知道别人如何看咱家!” 那边闹哄哄的,这里耶律宗雷无奈叹气,戳了戳自己兄弟:“傻坐着干甚,还不快走?” “每次都是俺走,搞得俺不是家里人似的。” 耶律宗霖嘟囔着站起身,耳听着父亲在那“让开,老子今天非揍他不可。”,头一缩,“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嘀咕一句,赶忙朝外就跑。 “让开……” “爹……” 吱嘎—— 面前的房门一开,耶律宗霖连忙刹住脚,眼睁睁的看着门从鼻尖儿滑过,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娘!” 连忙跑过去猫在她身后,一指屋子里面耶律得重,声音都高了八度:“爹要打死俺!” 屋中的声音一静,耶律宗云、宗电两个相互看看,呼出一口气,连忙放下拦着父亲的手臂,同着站起的耶律宗雷齐齐喊一声:“娘!” 那边耶律德重一手将瓷瓶藏在身后,一手虚握放在口边“咳——”,挤出一个笑容:“夫人怎么过来了?” 外面,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拍了拍四儿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迈步进来,“哼!”了一声,柳眉倒竖:“王爷好大的威风,我在外面都听着你要打要杀的话,怎地?军中容不下你了是吧,官威耍家中来了,连自己儿子都要打,虎毒尚且不食子,四郎怎么你了,你要杀他!” 耶律德重与她夫妻几十年,如何不知这时候该说什么,连忙摇头,肩膀一耸,手一摊,面上诧异:“怎会?夫人定然听错了,俺怎么会说那种话。” 妇人眼睛往他手上瞟了一下:“王爷手上拿的什么?” 耶律得重视线往手上一扫,握着的细颈瓷瓶正正入眼,烫手一般扔给旁边站着的大儿子。 耶律宗云手忙脚乱的接下,抹抹头上的汗。 差点儿掉地上。 “谁放俺手里的,不知道容易伤人吗。”耶律得重将手心在胸前衣襟上抹抹,然后对着自己夫人“呵呵”一笑:“夫人前来书房有事找俺?” 中年妇人瞪他一眼,没好气道:“熬了些肉粥,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回,过来看看,哪里知道你在这耍威风。” “米粥啊,呵呵。”耶律得重也不接话,连忙上前推着中年妇人往外走:“晌午了为夫正好有些肚饿,夫人果然贴心,走走走,回去用膳。”,一边瞪了自己四儿子一眼,从他跟前走过。 “哎,我跟你说话……” “好的,为夫听着呢,不过再不回去粥就凉了。” “你教训儿子我没意见,喊打喊……” “是是是……”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四兄弟的视野中,耶律宗云松一口气,看看几个兄弟:“咱们也去用午膳吧。” 大步走出门外,看着站着的耶律宗霖,一个没忍住,上去就是一脚踢屁股上,用食指点着他:“你这小子,下次说话用点儿脑子,不该说的别说,爹生气了闭上嘴就是。”,转身向着前面就走。“俺……” 老二宗电紧跟在后,也是忍不住上去一脚,手一指:“娘的,每次给你小子擦屁股,不知道爹也是最讨厌那些和尚吗,以后机灵着些,别总让哥哥们替你擦屁股。”,转过去跟在兄长后面。 “俺……” 耶律宗雷在后飞起一脚,“哎哟!”痛叫中用手指着他,眼睛眨了半天,也想不起说啥,狠狠戳一下空气:“嗯——”,一旋踵,也是走了。 “嘶……” 耶律宗霖在后面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往前追:“三哥,你给俺回来,为啥踢俺!” “三哥!三哥?!” …… 宋宣和六年,元月下旬。 烟尘滚滚升上天空,一队队的士卒正在操演,喊杀声音震天,伴随着马蹄声响,甚是吸引人的目光。 十几个禁军装扮的将官站在校场外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不时的指指点点,随后哄笑出声,也不知是在说着什么。 卢俊义坐在一块石头上,面色木然的看着那边哄笑的身影,自被吴用带人在路上截下来,他一路被带去了汝州,原本偌大的家业竟然被自己管家与梁中书勾结夺了去,而如今跟在自己身边的唯一人却是…… “主人,吃些东西吧。” 燕青一身绯红色军装站在卢俊义身旁,两只手中端着刚刚从火头军那领的膳食。 卢俊义沉默一下,叹口气:“小乙,我……” 燕青身子一弯,口中说着:“主人快接一下,有些烫手。” 卢俊义本能的伸手拿着递过来的碗,入手的温度正好,面上一怔,随即心中更加难受,知道他是有意打断自己说话,沉默一下,看着燕青蹲在旁边,仍是忍不住开口:“以后莫要叫我主人了。” 自嘲一笑:“河北第一富豪竟然被人鸠占鹊巢,每每想起我也是难以入眠,以后你还是莫要如此叫我,省的让我回忆起这些。” 燕小乙吃东西的动作一停,随后摸摸嘴:“规矩不能乱,小乙自幼长在卢家,吃的喝的都是主人供的,不叫您主人又能叫什么。” “随你怎么叫,别叫主人就行。”卢俊义心烦的挥挥手,随后想起来什么:“宋先锋不是给我谋了个副先锋的职位吗,叫我副先锋也行。” 燕青有些郁闷的看他一眼,低声道:“这朝廷怕是没安好心,将宋头领收编,也不给正式官职,反是派了先锋官一职,怕是朝廷接下来要打仗,想让咱们上前填旋儿去。” 卢俊义苦笑:“新降之人,未效功劳,如何能得授官爵。” 燕青张张口又闭上,闷闷的没出声。 卢俊义拿着筷子扒拉两下有些凉了的饭菜,口中含糊的道:“不过这样也好,待异日我能立下功劳得了封赏,定要回去大名府将那奸夫淫妇杀死……” 说到了上火的地方,这玉麒麟狠狠一握拳:“以泄心头之恨。” 咔嚓—— 脆响声让两人都将目光看过去,却是卢俊义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将手中筷子握折了。 燕青当下站起来:“我去给主……给副先锋拿新的。” “不用。”卢俊义有些郁闷的将断成四节的筷子扔了一双,握在手里动了动:“短是短了点儿,凑合着用吧。” “嗯……嗯。” 燕青表情复杂的重新蹲下去,前段时日在青楼楚馆厮混不短的时间,听里面的姐儿说荤段子说的多了,最常说起的就是客人的长短粗细,听着这话不期然就想到那块儿,连忙摇摇头将脑海中荒唐的想法摇出去。 心中默默骂了自己一句,然后与卢俊义看着前方士卒的训练。 天边云层渐渐浓厚,遮住了明媚的天光。 …… 齐建武四年,仲春初。 黑色的长龙绵延至视线的尽头,写有“杜”“萧”等将领姓名的旗帜举在手中,随着寒风在空中书卷飘动,发出猎猎声响。 无数的铁蹄轻快的走在尚有积雪的道路上,马匹、士卒间口鼻飘起的白气持续可见,显然是经过一番长途跋涉过来。 不时有熟悉的将领士卒相互打着招呼,嬉笑叙说彼此再次相见的喜悦。 城外军营,工部、兵部已经将之扩建不少,到来的军队随着将领踏入其中,在各自校尉带领下去往军营中坐。 荣带着友善的笑容站在中军大帐前,看着从马背下来的身影迎了上去:“杜将军、萧将军,一路远来辛苦。” “不过是行军过来有甚苦的。”萧海里跳下战马,戴着黑眼罩的脸上满是笑容:“本将盼着这天有日子了,就算让俺再杀穿一次辽东中京也甘之如饴。” “我可不想再杀穿一次。”杜壆跳下战马,乐呵呵的看着萧海里:“再来一次非要累死不成,现今这般不好吗?” 萧海里独眼一翻:“俺只是比喻!”,接着嘟嘟囔囔:“老子当然也不想再来一遍,恁地累人。” “天气寒冷,我等还是别站在外面挨冻了。”荣笑呵呵的伸手往后一比划:“里面的火炉烧半天,不妨进里面喝些酒水,一会儿还有其他人要过来。” 杜壆、萧海里自然也是乐意,随着荣走进去,有亲卫送上烫好的酒水喝了一口,顿时打了个寒蝉:“这鬼天气,当真冷死个人,怕是过两月才能化冻。” 杜壆看着荣:“兄,你常在京中,可知陛下今次准备何时出兵?” “应是下月化冻之后。”荣将酒杯放去桌上,想了想:“具体的怕是要等各军将领都到齐之后在朝堂上公布吧。” 萧海里与杜壆对视一眼:“看来今次陛下是准备一次击溃辽国了,只是不知粮草是否充足。” “就剩两道。”萧海里独眼中带着血丝:“要俺说,今次若是粮草不够,边打边抢就是。” 荣轻笑:“陛下未说,不过想来应有主意。” 外面,黑色的长龙继续进入军营,嘈杂的声音传入大帐,天光远去,更多的黑龙在往中京汇聚。(本章完) 第1048章 无题 大定府,积雪露出隐藏在身下的秘密,一片片肥沃的黑土出现在世人的眼中,有照不到阳光的地方还堆着大片的雪堆,远远看去黑一片白一块,颇有美感。 远处而来的队伍打着北疆都护府的旗帜,脸上身上远来劳顿的疲色与尘土看的分明。 打着“牛”、“王”两字的旗帜走入军营,疲惫的身影返身下马,用力打了几下腰杆,将战马的缰绳递给走过来的士兵,牛皋看着迎过来的酆泰,满脸嫌弃:“怎的是你这个丑鬼来接俺。” “你也好看不到哪去!”酆泰一对怪眼一翻,随即走上前捶了牛皋胳膊一下:“行啊,一段时日不见,你这遭瘟的都护有几分沉稳的样子。” 看看牛皋的脸,撇嘴:“就是这张脸黑的木炭一样,不知你那里的牧民看了会不会以为白天见鬼。” “狗嘴吐不出象牙。”牛皋气的飞起一脚,被酆泰躲了过去,他也懒得追打,看着王俊与儿子牛通走过来,对着酆泰道:“行了,别磨蹭了,俺们是来的最晚的吧?” “除了去西北建立都护府的右中郎将所部,其余差不多都来了吧。”酆泰摸摸下巴处的胡子:“不过你们离得远了些,来晚也是正常。” “所以也该进去了。”王俊脸上也有疲色,一手搭着腰间得剑柄:“咱们还是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去中军打个招呼回去睡觉了。” “也是。”酆泰看看他们三人,转身:“走吧,中军现在几位将军都在。” 迈步的同时转过头:“待你们休息一日,后日估计陛下就要举行朝会了。” 牛皋、王俊对视一眼,缓步跟在后面:“好几个月未见陛下了……” 牛通在后面看着父亲与叔伯说话,挠挠头,他也好久没见着杨再兴与郡主了,这次去看看,该不会输的那般惨了…… 吧? 迈出的脚步迟疑一瞬。 算了,还是先找孙岳、呼延钰他们吧,姓杨的有些太强了。 视野前方,外面摆放着兵器架的中军大帐,映入眼帘。 …… 天光逐渐变的强烈,又黯淡下来,向着西边挪步。 后宫之中,树上、屋檐的积雪已经不见,人的脚步踩过青砖,视线里是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右武卫侍卫,黑甲、白披风,手持长矛、腰悬手弩,看着过来的身影将目光看过来一瞬,又移开。 敲开了御书房的门,乔冽走了过来:“陛下,牛皋也到了。” 吕布放下手中的书:“将士可都安全抵达?” “一切顺利。” 乔冽一笑,走过来坐下:“户部那边钱粮也准备好了,就等着陛下朝会了。” 对面的身影笑了一下,从书桌后面站起,绕过桌子:“其实也没甚好说的,你死我亡的事情,按朕的以前的性子,直接杀过去就是。” 乔冽不敢继续坐着,站起来侧身笑笑,没有开口。 “不过人总要变啊。”吕布叹息一声,从一旁拿起一份檄文放在手上拍了拍:“让张琳起草了份儿檄文,一会儿你拿一份走,待宣读后尽快传播出去。” 乔冽拱拱手:“臣遵旨。” 吕布将窗子打开,仍是寒凉的风垂在脸上,恍若未觉一般,看了一会儿外面转过头望着那幻魔君:“自咱们在辽国相遇有几年了?” 乔冽想了下,嘴角带上微笑:“自大观四年于南京道相逢至今,十年有三了。” “一转眼这般快了。”吕布面上硬朗的线条柔和了一些,一手扶着窗台歪了歪头,随后“嘭”拍了下面前的窗棱:“当年狼狈的逃离南京道,乃是因为兵少某又在迷惘中。今时今日……当将往日受的屈辱还给辽人。” 霍然转过身,一对剑眉挑着:“萧海里、马灵两个自是军中将领不用多管,你与邓飞两人也将手上的事放一下,今次随着大军南下。”,手臂一挥:“到时也回老地方看看。” “喏。”乔冽两眼瞬间亮起,拱手向着吕布一礼:“臣这就传讯邓飞兄弟让他回来。” “嗯。”吕布点点头,继而好奇的看着他:“邓飞现在跑哪去了?” “前次传讯还是在辽阳府一带,正在往回走。”乔冽想了下,接着开口:“不过他身旁一直有府中得力探子跟着,丢不了行踪,身旁又有三百狼骑随行,陛下放心。” “这厮现在也是野了。”吕布笑骂一句:“腿脚不好就老实待在京中生娃才是要紧事,哪有像他那样成日不着家的。” 乔冽亦笑:“他就是怕陛下整日催他生娃才跑出去的,这次回来陛下少说两句,估计他能老实几天。” “……娘的。”吕布苦笑:“弄得朕像他老子一般操心他后代。” 乔冽笑而不语。 …… 锦州西南安昌城。 天气仍然寒冷,平矮的屋檐下,行人、商贩紧紧贴着街道两旁站立,看着前面管控街道的差役面上带着好奇之色,嗡嗡议论的声音在响。 自上月开始,城中粮价每日一变,逐渐上涨,让城中的百姓渐渐开始叫苦,好在粮价哄抬的时日不多,吃不起的人有,却也没到饿死人的地步。 而粮价上涨,带动着酒肆、旅店这样地方一同上涨,虽然能在这等场所吃饭的人不差那两个饭钱,为多支付的钱财抱怨也是有的。 “听说城里大户说米粮涨价是京中的大人物在操纵着,说是今年陛下要南征,粮食都被军队收走,没有余粮才开始涨价的。” “这不是扯淡吗,去岁收成挺好啊,听说比往年还多出了两成呢,城外不少农户都甚是喜悦,前两日俺还听佃户说,今年日子好过不少,这般颠倒黑白岂不怕陛下砍了他们脑袋?” “这次怕就是来抓人的吧,听说是个什么御史前去问罪,那李诚李大官人态度蛮横,侮辱了他一……” 一句话没说完,耳中传来轰隆隆的声响,脚底隐隐有震动的感觉,肆意谈论的声音陡然停下,耳中就听有鞭子抽动的声响,偶尔有马匹嘶鸣之音,踩动地面的马蹄从远处一直沿着街面从面前飞驰而过。 轰轰轰—— 身上穿着黑色铁甲,手持精良铁矛的铁骑翻腾着一溜烟尘飞驰而过,后面跟着穿着皮甲的步卒,踩着相同的步子小跑着奔过。 整条街道上等着看热闹的行人与商贩都在伸着脖子往那边张望:“好家伙,直接调军队进城了。” “哄抬粮价这么大罪吗?” “……怕不是真要打仗吧。” “那罪过就大了。” 轰隆隆的兵锋跑过长街,将一占地不小的宅院围了起来,写有“李宅”的匾额挂在门头上,显然是处富户。 宅院外面的长街上,咕噜噜的木轮转动声音朝着这边碾过,不多时一辆木轮车被五道精悍的身影护着走了过来。邓飞伸手将盖着腿的毛毡正了正,轻声开口:“砸门进去,将人都抓起来。” 转头看向跟着自己的几人:“你们将口供审出来,从长庆到这安昌,数个县城都在哄抬粮价,俺要知道幕后人是谁。” 那五人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其中三人沉默的走出去。 前方,一骑兵催马上前,接近门时勒马人立而起,“嘭——”,马蹄踩在门上,紧闭的大门猛烈晃动,随即骑士勒马而走,后面有骑士跟上。 嘭—— 嘭—— 轰—— 闭着的大门轰然破裂开来,里面不少身影手持着棍棒对着破开的门扉,慌乱中一阵晃动。 穿着黑甲的骑士挥手向前:“御史中丞令,进府、抓人!” “凭什么!我们都是良民” “你们这是目无法纪!” 院中有身影看着如狼似虎涌入的士兵大叫出声,拿着棍棒的仆人下意识扔掉手中棍棒。 主家的妇人与家中的男子挣扎着被枷锁拷上,嘶喊出声:“为何胡乱拿人,若是为粮食涨价,我等只是商人,赚钱而已,何错之有,何罪之有!” 穿着铁甲的士卒不为所动,看一眼被控制住的人犯,手一挥:“带下去!” 哀嚎哭求的声音从院中传往街上。 邓飞伸手拍了拍腿上的毛毡:“下一家。” 身后有人应喏,战马再次在城中奔跑起来,轰鸣大作。 …… 天空,阴云渐渐吞噬了晴空,笼罩在城池上方,县衙的牢房内显得更是阴暗了三分。 邓飞坐在轮椅上,伸手抓起几颗豆子送入口中,缓缓咀嚼着,又拿起酒碗喝了一口。 耳边“啊!”“啊!”惨叫声从木门的另一端传来,他也只是提起烫好的酒倒入碗中,面上毫无变化。 噼啪—— 青铜火盆中爆出木柴的声响,呻吟惨叫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多时前面审讯室的木门“吱嘎”打开。 “邓中丞。”出来的汉子脸上带着几滴鲜血,弯腰道:“问出来了。” 邓飞火红的双眼一抬。 “有几家是死忠辽国的商人,受了那边的命令想从粮价入手制造事端,并以商人无户籍之分,当以赚钱为目的蛊惑他人。”顿了一下,看眼邓飞:“其中那李诚就是想出这由头的商人,也是他牵的头蛊惑附近城池,还真有不少富户商人吃他这套,是以才造成这几城粮食涨价,也幸亏中丞发现的早,这才没让他们酿出祸事。” “商人……无利不起早。”邓飞冷哼一声,接着一口喝下碗中的酒:“商人无户籍,亏他有脸说的出。” 将空酒碗往桌上一抛:“将这些消息传讯京中,另外将那几家辽国的死忠押回去交给大理寺,转告高尚书,从重定罪。” “喏。” …… 仲春上旬,中京朝堂举行大朝会,各衙尚书、郎中与军中将领齐聚朝堂,一篇《问辽主十罪檄》从中京发出,顿时惹的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大定府自然有人在街头巷尾有人宣读这份檄文,大意就是耶律延禧为人荒淫无度,只知任用奸佞远离贤臣,使得朝堂至民间无有清明之时;身为皇帝却无丝毫九五至尊的大气,只知鱼肉各族百姓,暴敛钱财供他挥霍;放纵兵卒抢掠自家百姓财产云云。 听的普通百姓深有感触,然而更多的人却认识到,要打仗了。 兵马在军营中发出嘈杂之音,来来往往的士卒不时抬头看向走动的身影,那是自家将军护卫着皇帝在走。 “战前励言什么的,朕没有太多要讲给他们听的,那篇檄文已经传入军中,该说的都在里面。” 吕布穿着一身金甲,外罩皮毛大氅抬头哈出一口白气,对着身侧的杜壆、萧海里等人:“当兵吃粮,一为守国土,二为拓疆域,秦汉之时,一纸檄文而下,军队闻战则喜,朕自是希望他们如同那时秦人、汉人一般勇武无惧,而不是每次都需要将领上前鼓舞才去杀敌。” 吸一口凉气:“朕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军功、给他们爵位、给他们田产,其余的朕也给不来了。” 杜壆几个将领在后相互看看,萧海里笑了一下:“陛下给的已经够多了,遍数当今各国,何人军队如同我们一般。” “……天下大的很。”吕布沉默一下开口:“朕也曾自认勇猛无双,可惜……” 后方将领们挠挠头,对视一眼。 前方吕布转头一笑:“总之,心有傲气是好的,只是也要怀有谨慎之心。” “喏。” 一群将领拱手一下,荣方要说话,猛然后方一声拖长音的“报——”传来,众人回头,就看着一骑飞速的奔跑过来,停下,马上士卒飞身下马,拱手:“陛下,御史中丞传回讯息,辽人欲乱我后方城池,以被其瓦解,如今主犯等人尽数押入京中,刑部高尚书入宫寻陛下不见,正在等着。” “嗯?”吕布有些惊讶,回头看看同样瞪圆眼睛的萧海里,呵呵一笑:“看来邓飞这两年成长不少,竟然能在后方抓细作了。” “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萧海里抓抓自己眼罩边缘:“那粗胚竟然有精细的一日。” “当年东吴有都督吕蒙留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典故。”杜壆也是忍不住摸上胡须:“今番也让人多有此感。” “走,回去看看。” 吕布兴致勃勃挥了下手,这群将领也都是好事之徒,当下随着他赶往皇宫。 仲春中旬,有豪商纠结富户商人哄抬粮价的消息在齐国传开,惊疑不定的人自然是有,但到了月末,中京斩商人十三家,共杀三百余口于大定府河畔的信息顿时让不少人心惊不已。 随后朝廷派出御史十数人,分查各城,此讯一出,有与商人李诚同样心思之辈,顿时一个个偃旗息鼓。 有上涨的粮价、肉价也开始回落。(本章完) 第1049章 出兵 晚七日 仲春下旬,清晨。 “郎君又看不着孩子出生了,不知孩子夫君准备取何名?” 阳光尚未照入世间,屋中点着照明用的灯烛,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遗憾,大着肚子的邬箐站在屋中,吕雯蹲在地上将父亲的脚塞入靴子,抬起头看着他:“爹什么时候回来?” 吕布伸开双臂,任由宿金娘与扈三娘为他穿上外衣,目光看着邬箐的肚子,又看看蹲着的女儿与旁边带着两个更小孩子的耶律答里孛,吕群、吕兰两个小家伙明显没有睡饱,正搓着眼睛打哈欠。 吕布缓缓伸手调整一下腰间玉带:“确实遗憾,可惜何时出兵是早已经定下来的,不能更改。” 顿了一下:“若是男孩儿就叫拓,正合‘扩地寖广,兵甲日盛’之言。 女孩儿就叫旖,望此次旌旗旖旎,捷报频传。” 邬箐在那边点头记下,吕布又低头看着吕雯:“这次出去就不回来了。”,看着女儿的眼神微微一黯,又笑道:“届时打下南京道,你们一起去析津府找某汇合就是。” “真的?太好了!” 吕雯欢呼一声,邬箐、宿金娘、扈三娘三女面上露出笑容,两个更小的孩子惊了一下睁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闭上眼继续迷糊,只耶律答里孛一个人面上复杂,不知应用何种表情为好。 扈三娘将披风拿来,吕布伸手接过,瞥眼看见答里孛表情,眼神盯着她:“莫想太多,到时若不想,你可晚来几日。” 耶律答里孛吸一口气,感激一笑:“郎君放心,我省得该如何做。” 吕布看她几息方才点点头,看了眼身前的人影,沉声开口:“既然如此,某出征了。” 后面宿金娘、扈三娘连忙一拽吕群、吕兰,两个小的猛地惊醒,瞬间想起今日是来做什么,搓一下脸,同着身旁母亲、小娘、姐姐一同行礼,口中高声说着:“天地庇佑,刀枪不入,早日凯旋,勿忘归期。” 吕布哈哈一笑,伸手“呼啦”将披风抖开罩在身上,旋身一转,血红得披风在空中飘荡而起:“某取析津府如探囊取物,且于家中等某好消息。” 高大雄壮的身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落外,余呈、卫鹤两人顶盔掼甲站在皇宫道中,身后一十八名武卫全身铁甲,腰挂横刀手弩,手持长矛,手中握着战马缰绳。 一片青冥之色中,火把的燃烧的声音响亮异常,战马不时动一动蹄子,打个响鼻,一片寂静中,火红的马匹不时焦躁的抬头看着带有铜钉的大门。 吱呀—— 轰—— 面前紧闭的后宫殿门打开,外面的侍卫齐齐一顿手中兵器,余呈、卫鹤单膝下跪:“末将参见陛下。” 缰绳松开,火红的战马向前踏步过来。 吕布脚步不停,越过两人,走到那抹赤红之前,飞身而上,手抓缰绳:“上马,今遭南下,随朕破敌!” “喏!” 在场的侍卫、将领齐齐大喝一声,余、卫两人当先站起回身上马,后面武卫随着两人动作踩镫而上。 战马渐渐疾驰而起,马蹄踏碎皇宫清晨的宁静。 …… 卯时末。 阳光刺破黑夜的幕布,透下的光亮照着大定府的每一处街道、房屋,有早起的身影揣着手走出家门,跑去路边摊贩那边要了些热汤蒸饼凑活着吃上一口,准备开始一日之晨。 几个深宅大院打开房门,当先而出的几道身影看了一眼附近,马车停在门口附近,与车夫交换一下眼神,随后向着后边点点头,木轮的车辆被人抬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石司马。”邓飞红通通的双眼看向领头的青年,温和一笑:“接下来这段时间就辛苦你护卫了。” “职责所在,邓中丞客气了。”石秀低头笑了一下,白皙的脸看去像是一个有些温和的俊俏郎君,哪里像是一个手中不知沾满多少人鲜血的游士府探子。 石秀转头伸手挥了一下,立时有麾下的人上前,将邓飞从木轮车中搀出,放入马车。 “上马。”石秀喝了一声,跟着他的细作有的上车坐在车夫旁边,有人上了车辕坐着,有人骑上战马,一路起起伏伏护卫着马车向着城外军营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朝臣骑着马走入街中,石秀打眼一扫认出不少有名的大臣,中书舍人张琳、国子监祭酒王政、光禄寺卿李助、卫尉卿吕嗣立与典农中郎将吕岩,轻轻捏了捏马缰,神情若有所思。 都是朝中大人物,看来南下之战是要决个生死了。 车轮碾过土道,城门口附近石秀目光扫过一个身影顿时一愣,那是自家顶头上司吏部尚书乔冽,见他一直望着自己,顿时反应过来,连忙一勒马缰靠近马车:“邓中丞,乔尚书在前方等您。” 马车窗帘一掀,邓飞伸头往这边看,乔冽果然抬起手臂挥动两下,火眼狻猊有些消瘦的脸上露出笑容,拍下车窗:“快,上前去。” 赶车的车夫连忙抽下鞭子,马车停在城门口,车辕上坐着的探子连忙跳下来让开地方。 “好久没见着兄弟了。”乔冽口中说着,身手利落的上车,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你现今可是成日不在京中,想见一面都难。” “少来,俺就是在京中也见不着你,你这牛鼻子比俺忙多了。” 石秀耳听着两人说了几句,示意一下,马车重新向前行走。 只是如此一来苦了一众跟随的游士府探子,顶头上司坐车中,这要是出了纰漏还不要了亲命,就是石秀这胆大包天的也不由打起精神,死死盯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 车马行进快速,远方,军营在望。 …… 辰时正。 天光照射在每一个行走在外的人身上。 玄色的衣衫吸足了热量,让人暖烘烘的,韩滔抬头看看天空,几只飞鸟扑棱着翅膀在远处飞过,吸一口气:“出发——” 啪—— 马鞭甩出一个爆音,有牧民吆喝出声,大批的牛羊牲畜被赶着向前行走,打着“韩”旗帜的队伍跟在侧边,呈护卫状。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押运粮草的彭玘早已在前日先行,如今他驱赶着这些做为肉食的牛羊上路亦是正好。 回头张望一眼,军营中人影攒动,一道道身影相互穿梭着,转过头的百胜将呼出口气。 等到了南攻之日,总要想法子捞些军功方好,不然此次大战若是错过,怕是日后要悔青了肠子。 军营中,穿着一身铠甲,提着金色虎头吞口铁枪的杨再兴领着一支数十骑兵的小队在营中巡视。 整个军营已经动了起来,值此大军出兵前夕若是出了乱子是为不吉利,是以自家师父进入营中后就让他带兵维持军纪,对此这位年轻的将领倒也没什么反对的。转了几圈,眼看着不少军队已经将行囊收拾好,杨再兴勒停战马,拿出水囊喝了两口,身后的骑兵趁此机会也补充一口水分,偶尔会低声交谈几句,没多久听着身后有马蹄声在靠近。 杨再兴手持水囊转头,看着孙岳、牛通、呼延钰三人骑马跑过来停下,另一手将木塞塞回水囊:“你们不在军中帮着收拾行囊,跑我这儿做甚?” “俺们自己的弄好了,俺爹看俺不顺眼,要俺自己找地方呆着去。”牛通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后边孙岳、呼延钰两个面上有些讪讪然,这样子一看也是被同样理由赶出来的。 牛通在前没心没肺的看着杨再兴那身明亮的铠甲有些羡慕:“啧,不知道俺什么时候能穿你这一身,看起来挺威风。” 杨再兴撇撇嘴:“你那张黑脸穿一银甲,好看的起来吗?” 牛通气的一翻白眼儿。 孙岳上前拍了下牛通:“这点儿再兴说的有理,你这厮也就穿黑甲有点儿样子,穿身白,啧啧……” “行了。”杨再兴打断两人说话:“我还要巡营,你们仨有啥事儿快说。” “也没甚事。”呼延钰在后面出声:“哥几个没地方去,跟着你一起巡视一下也好。” “那先跟我走着。”杨再兴也不拒绝,直接拉着自己这队骑兵向前走着。 牛通三人在后对视一眼,连忙跟上,牛通骑马靠在杨再兴旁边,眨着大眼:“听闻辽军西京道的兵马调去南京道那边,不知陛下要不要派人去夺了大同府?” 杨再兴看眼他,又看看孙岳、呼延钰,突的一笑:“感情你们仨是为问这个啊。” 孙岳耸耸肩:“我爹回去啥也不和我说,问他就发火让我自己想,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牛通、呼延钰也是闷闷的点下头。 杨再兴也不好评价那些叔伯的教子方式,只是摇摇头:“不知道,师父没说。” 想了想:“不过大军既然要去北安州,我想应是不会向西去攻大同,追着耶律延禧打岂不是更好?” 后面仨人对视一眼,皱皱眉头,牛通粗声粗气开口:“去一队兵马将大同占了,断契丹人后路不也挺好。” “不好。”杨再兴想想,挥了挥手:“咱们兵马也未多到可以两线开战的地步,去的人多了,南京道不好攻,去的人少了,不知能不能攻下,何苦费这……”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淹没了杨再兴的话语,静待鼓声落下的几人对视一眼:“时辰快到了,先去大帐吧。” “嗯。”牛通摸摸下巴长出来的胡须,双脚磕了下战马:“快些走吧,回去晚了,俺爹怕是要揍俺一顿。” 当下杨再兴吩咐手下一句,四人四骑转个方向,军营中士兵的行动在鼓声中加快不少,而不久,同样的声响又一次敲动,士卒开始飞奔而出。 中军大帐中,坐在座椅上的吕布闭目听着隆隆的声响,随军的牛羊业已出发,军营中的兵马各自准备妥当,从城中赶来的文臣、军营中带兵的武将都已齐聚。 咚—— 最后一声鼓响落下,座位上的吕布猛地睁开眼睛、起身,大帐两侧,一边是王政、李助、乔冽、邓飞等文臣,一面有杜壆、萧海里、完颜娄室、荣等统军将领,看着君主站起,除邓飞稳坐木轮椅,其他人齐齐站起。 血红的披风在空中飘了一瞬,随着迈动的步伐向帐外走去,文武两边连忙鱼贯跟上,齐齐上了战马快速向着校场而去。 军营中人声已经寂静下来,只有竖在空中的旗帜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 校场中,穿着黑色戎装,手持兵刃的士卒沉默的站着,望见飞驰而来的身影抬头望去。 吕布马不停蹄,直接纵马至校场高台处,甩镫下马,直上高处,取香火点燃祭拜神灵,又有张琳宣读祈文,吕布领着众将向天地神灵行礼。 待余呈、徐文等将呈献三牲祭礼于桌上,吕布“锵——”拔出腰间长剑:“出兵,灭辽——” “万胜——” “万胜——” “万胜——” 风吹过中军大纛猎猎作响,明亮的天光之下,士卒、战马面南而行,军队延绵数里。 这是一场所有人预料之中,又期待已久的战事。 …… 宋,保州。 昏黄从西边照向城墙,篝火在城头点燃,旺盛的燃烧。 城外军营能望见远处城头的火光,卢俊义站在军营望楼上久久不语。 本来他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受朝廷之命,跟着宋江去西边与西夏人玩命,没想到事情比他想的还要要命,竟是北上准备攻打辽国,拿回燕云十六州。 大宋立国自太祖以降,历经数任皇帝,在燕云一事上吃了多少亏,死了多少人,如今当今官家竟然也打上了北边的主意,饶是以他的自负也心中忐忑。 “副先锋、副先锋。” 熟悉的叫声从望楼下方传来,卢俊义扒着木栏向下看去,果然是燕青。 “先锋官请恁下来,有最新的军令。” “哦?”卢俊义收拾一下心情,从木梯下来,大步向着中军走去,口中询问:“可知是什么军令?” “未知。”燕青跟在身后,轻声道:“是一个太监过来传的旨意,小乙猜测是太傅新下的命令。” 卢俊义没吭声,同燕青两个快步走入大帐,眼神一扫,一个个神情各异的头领都已经等在此处,连忙走去自己的位置坐了。 宋江目视两人进来,站起身:“各位兄弟都来了,那宋江也可以说了。” 环视两侧的人一眼:“朝廷与北边齐国有约,于季春庚寅日攻伐辽国,我等身为先锋营自然是第一个上。” “齐……齐国?” 下方不少头领怔了一下,刘唐、白胜面面相觑,李俊与麾下几兄弟对视一眼也是闷不吭声,孙立在一旁则是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江吸一口气:“太傅有言,我等晚七日出兵,各位兄弟,各自准备吧。” 孙立陡然睁眼,眉头紧皱。(本章完) 第1050章 灭辽大战之始(求订阅支持下) 第1050章 灭辽大战之始(求订阅支持下) 季春初。 虽然已经是春季,然而北地气候依然寒冷。 吕布率大军南下,而出兵的命令早已同时送去南边前线。 身居北安州的奚胜以赵立领三千兵马为先锋,鲁智深、狄雷为将一万五千步卒为中军,两翼各一千两百骑兵为掩护,浩浩荡荡朝着南边推进。 几乎同一时刻,韩世忠、贺重宝、京超率兵一万出滦河,近逼景州。 危昭德、李宝、呼延庆等水军将领集结大小战船数十艘,水军一万五千,从觉华岛沿海一路航去营州。 南京道以北村镇繁多,有些没能及时逃跑的村民百姓,直接向着齐军投降,作为先锋的赵立领着军队也并未进村进县,只是派人进去搜查一圈继续行进,清理沿途出现的人和物。 百姓、商旅只是驱赶去一旁,并未让人杀死,只是如此一来后面跟进的大军多了些事情,要将被驱离、警告的人看管起来送去后方。 狄雷从后方骑马过来,见着大量的百姓哭丧着脸叫嚷着被士卒押去后面,皱了下眉头,跳下战马:“鲁师兄还是心慈手软,这些人里面难保没有探子。” “一个个辨认太麻烦。”正在下达命令的鲁智深转头看着他过来,胖大的身躯一摊手:“洒家又下不了狠手去杀,狄小子你要是能下得去手,不妨你代劳。” 狄雷张下口,一撇嘴:“下不去。” “那不就得了。”鲁智深哈哈一笑,走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都下不了手就别去想了,就算有探子又如何?辽人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要去打他们,早晚罢了。” 狄雷苦笑:“师兄看的通透。”,顿了一下,心中一动,有些好奇的看着鲁智深那张胖脸,踌躇一下:“有个疑问在小弟心中有段日子了,不知当不当问……” 鲁智深一挥手:“有话就说,恁地不爽利。” 狄雷抓抓脸颊:“陛下灭佛之时,师兄什么也没说,神情也和往日一般无二,是为何?” “洒家当是什么。”鲁智深大手一甩,先是吼了两句,让麾下士卒加速行进,方才转头开口:“洒家是洒家,和尚是和尚,陛下灭佛与和尚有关,与洒家何干?” 狄雷眨眨眼:“就这般?” 鲁智深大笑:“就这般!你们太也小心,洒家不放心上之事,倒是让你们惦记上了。” 狄雷看看他背影,笑了一下,随后又牵着马向前走去。 …… 天光逐渐变得昏暗,随后夜色降下,人世间陷入一阵静谧,随后启明星再次闪耀。 天色将亮。 密云以北五十里,树上长出嫩芽,人的身影聚集在枝桠横生的树下,视线里是被火把光芒照耀的凌晨,一道道精悍的身影围在一起,背着强弩、硬弓,手持包铁大盾,腰胯铁刀,铁矛倒插土中。 倒空的酒坛横七竖八堆积在不远处,人人手中端着满是酒水的粗瓷大碗,站在前方的两名将领一人挺着将军肚子,一人浓眉细眼有着两撇小胡子,正是汝廷器与昝仝美。 黑压压的队伍前面一人站在大青石上,洪亮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齐军南下,此乃生死存亡之战,这里的三千人都是我纪安邦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身形雄壮,一张方脸的披甲身影手端酒碗扫过众人面孔:“今日一战需要阻住齐军南下的先锋,此战……也不知你们当中几人能还……” 陡然将酒碗双手举过头顶:“为国尽忠!饮胜!” “饮胜——” 站在林中的士兵纷纷双手将酒碗举过头顶,随后大口将碗中的酒水饮尽,砰乓当啷摔在地上,砸的碎片四溅。 “此战当向世人证明我北地汉儿血勇,还我骁勇善战之名,此战过后,让天下人闻我等之名。” 火把光下,威武的身躯拔出插在地上粗长迥异常人的铁枪怒吼,旋身飞跳马上:“杀——” 一道道悍不畏死的身影齐整的走出树林,不久之后,金阳刺破黑暗。 原野上,腆着将军肚的汝廷器横枪立马,身后是一千排开阵势的汉籍辽兵。 …… 无数奔跑的脚步停下,赵立在战马上观望前方,一支千人队伍,皱起眉头,眼神四处扫视,皱起眉头:“传令斥候,查一下有没有伏……” 最后一个字没出口,那边汝廷器已是举起手中长枪:“杀——” 大地震动起来,脚步声、马蹄声撕裂大地,朝那边三千人的身影冲锋过去。 赵立钢牙一咬:“亡八!” 挺起手中长枪:“杀过去,击溃他们!” 更多的脚步声在天光下震响,对面奔跑在前的将领举起手中长弓,一箭放了出来,后方奔跑的骑兵、射手接连松开手中弓弦,数百箭矢密集飞出,黑压压覆盖下来。 “竖盾——” “规避——” 叫喊声从齐军的阵中发出,一面面盾牌斜斜举起,对着天上的箭矢,两侧有射手见自己不在箭雨覆盖范围内,连忙挽弓还射,空中满是破空声与箭矢入盾的声响。 辽军那边,突前的数百骑兵转向返回,包铁的大盾砸在地上,又是一阵啪啪啪啪的声响,箭矢钉在盾上或插入土里,奔跑出射程的骑兵再次调转马头。 齐军在阵中校尉、百人将的指挥下开始从两边向中间包围。 “让两翼的兵马慢些,谨防有变!” 赵立看着如此景象心中越加警惕,辽军的攻击手段并未变换,那就是说附近尚有埋伏,只是到底从何处来,扫动两侧的眼眸不停,忍不住皱起眉头。 对面阵中,汝廷器盯着对面的齐军开始行进,大吼:“弓弩手,齐射射,攻——” 大盾后方,辽军紧紧顶住盾牌,盾牌的间隙间,一排排锋锐的弩矢探出,后方有人将手臂抬高一手下拉,只听“嘣——”一声齐响,两道黑影一平射,一弧形从军阵中飞过去。 齐军阵中,持着盾牌的身影有人反应不及中箭倒地,后方的盾手连忙上前,将盾架在前方同袍盾上,一时间劈里啪啦的声响不绝,然而平举盾牌的身影不少被射翻。 “是强弩!冲过去——”赵立手中抽出强弓,一面搭箭,一面高喊:“还射,还射!” 辽军的骑兵已经奔跑而回,轰鸣声中,一道道奔驰的身影趁着己方射手造成的混乱轰然撞入阵中。 高速冲锋的骑兵撞上盾牌、人体,血肉发出爆裂的声响,人的身体在战马的冲势下碎裂,鲜血飙射洒上天空,撞击下的前排盾手发出凄惨的声音,不由自主飞上半空,人体诡异的扭曲起来。 马蹄声响轰鸣。 “该死!”赵立看着前方的景象双眼充血,恶狠狠一咬牙,箭头放平,一箭将冲入阵中的骑士射落下马:“围杀他们,弓弩手,射——” 战阵中的长枪手挺起长兵猛地前冲,密集的枪影、刀光扑进那冲势停歇下来的骑兵群中。 寒芒闪过,马腿被铁片切过,腥臭温热的血液喷出,马背上的骑兵笨拙的挥枪时,被失了平衡的战马掀下马背,随后刀枪雨点般的落在身上,配合着马蹄的轰鸣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不过三百之数的骑兵只是一瞬间就在前方倒下去一片,赵立方自松一口气,陡然又皱起眉头。 好像哪里不对…… 耳中马蹄声轰鸣声鸣响,这被眼前战局吸引了心神的战将猛地反应过来,在战马上微微站起张望,视线中,拦路辽军阵列的后方,有黄土飞扬,一个个骑兵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伏兵不在两翼! 赵立陡然明白过来,提起长枪:“骑兵快上前——” 然而有些晚了,辽军的骑兵已经冲过自家步卒,纪安邦、昝仝美两员悍将在前冲锋,各持兵刃“杀——”的大吼中,轰然撞过来。 骑兵如同钳子一般,从前方左右猛烈的冲撞入阵中,枪矛、刀影从战马上轰然挥下,血浪在齐军中飙射而起。 汝廷器见着己方骑兵冲入战阵,拔出腰间铁刀:“前进!” “杀——” 辽军步卒吼了一声,轰然而上,血浪在锋线翻滚,黑色的波浪在消退。 赵立眼里布满血丝,前两年齐国对辽兵的战事一直呈现碾压之势,加上一路顺利的行进让他难免心生傲慢,明明知道对面有伏兵依然不够小心,终是被人成功突入战阵,当真是…… 耻—— 辱—— “辽狗!”炸裂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赵立一提马缰,手持长枪逆冲而上:“大齐只有战死的将军,未有战败之人!都给老子前来受死!” 后方亲兵与后阵的兵马连忙冲上,有人吹响了决死的牛角号,低沉的声音中,前线的兵马陡然发出一声爆喝,顶着冲来的辽兵骑兵在前进。 马上骑士无视对方狰狞的面孔,一枪戳入人的胸膛,想抽出来时,手陡然一沉,视线中,口鼻喷血的人双手松开兵刃,一把搂住长枪。 辽军骑士一惊,还没等有动作,旁边有身影冲上,嘶吼着将人刺下战马,还没抽回手中枪,随即被辽军后面跟上的骑士一枪挑起。 “杀——” 赵立眼睛圆睁,一枪将前面的辽兵挑下战马,看着前方浓眉、细眼的将领,嘶吼一声冲上去就是一枪。 枪锋带起呼啸的恶风,昝仝美挥枪一挡,“哐!”一声巨响,砸的他双手一沉。 赵立枪一撤,两手交错挥动,那杆长枪不离昝仝美脖颈胸腹,一副恨不得将人扎个通透的恨样。 二人四周,兵马在近距离的厮杀,不断有人掉落下马,然而此时上前的都是齐军前锋的精锐,战阵厮杀的决心手段比之冲来的辽军兵马要高出一线,不断有辽兵被打下战马。 昝仝美余光见着,顿时惊怒交加,手上慢了一线,顿时被赵立找到机会,长枪一扎、一拦、一挑,他手中那杆枪顿时飞了出去。 赵立眼神一凝,手中长枪毒蛇吐信一般一缩一探,对着对面的脑袋就是一扎。 “啊!”一声惊叫,昝仝美闪的快,然而头上的铁盔还是被枪锋刮着,顿时飞了出去,一缕热流从额头流下。 “好贼子,真当你昝爷爷好欺负!” 大难不死的辽将顿时大怒,双手一抽,两根铁鞭被绰在手中,叮当声中,就与赵立再次打了起来。 战场上,厮杀呐喊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断有穿着不同衣甲的士兵倒毙在地。 纪安邦、汝廷器在阵中见着赵立那边将旗与昝仝美混在一起,顿时勒转缰绳杀奔过去。 两杆铁枪不停将身穿黑甲的齐军将士捅死当场,临近赵立之时吼一声:“齐将,看家伙!” 一杆比普通长枪粗了两圈的铁枪狠狠砸下,赵立正魔怔一般要杀昝仝美,一时不查被纪安邦突入过来,连忙双手举枪一拦。 嘭——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赵立只觉得一股大力砸下,两条手臂一沉,双臂有些发麻。 “啊——” 心道不好,赵立嘶吼一声,连忙用个“卸”字决,将纪安邦那杆枪顶去一边,随后一枪格挡开昝仝美的铁鞭。 当—— 枪鞭相交,手臂更加麻软。 “将军小心——” 示警声从侧后边传来,赵立尚未反应,就听后方“噗——”一声响,急忙转动视线扫视,就见一亲兵被人挑在半空。 汝廷器“呸——”一口吐出落入口中的血水,盯着赵立:“差一点儿!” 手一抖将死尸撇到地上,方想上前,四周十余个齐军步卒挥动长矛横刀只是照着他那战马戳砍,一时间将他逼在那前进不得,只是每每反击,也能将的十几个悍卒手忙脚乱,有人被刺死当场。 “辽狗你敢!” 赵立大怒,想要返身去杀,只是纪安邦、昝仝美如何肯放他走,两人合力杀上来,一杆枪、两根铁鞭顿时杀的赵立一身汗,不多时身上就多了数个伤口。 四周亲兵见势不好,不要命一般杀退面前对手,打马冲去赵立那边,口中大叫:“将军,走啊!” 铁鞭挥下,一人头颅碎裂,栽倒马下。 “将军,走啊!” 纪安邦反手捅死一人,抽动间有些生涩,瞥眼看,亲兵死死抱着他的枪杆,有其他亲兵杀来,这辽军统军冷哼一声,连人带枪横挥,碰撞声响中,两道身影飞甩出去。 “走啊——” “将军,走——” “走啊!” 赵立双手颤抖,虎口处的血顺着枪杆往下流淌,看着前仆后继的亲兵,“啊——”嘶吼一声,拨转马头“走!”,有十数骑连忙护着他往回后撤。 呜—— 撤退的号角声吹响,赵立回转过头,看着后方自觉殿后的兵马,牙齿将嘴唇咬烂,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此仇,赵立记下了!” 订阅越来越差,看来是没多少人看了,虽然知道会有这一天,多少还是影响心情啊。。。。。。 (/▽\) (本章完) 第1051章 应对 第1051章 应对 战场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天光下满是一具具尸体,濒死的伤员发出低低的呻吟,穿着土黄色衣甲的士卒走过,一刀将人砍死,随后捡起地上的横刀挥了挥,握在手中向着下一处走去。 天光在挪移,地面的身影渐渐拉长,骑在战马上的几个大将面上神情并不甚好看,跳下战马相互看看,叹息一声:“没能尽全功。” 汝廷器晃悠着走过来,拍拍身上甲胄,碎肉鲜血随着手掌的力道震落下来:“总说齐军悍不畏死,今日方才见识到了。” “这边只是齐军的先锋兵马,如这般悍勇的后面还有上万。”昝仝美眉头皱了起来:“不是个好差事啊……” “好差事就轮不到咱们兄弟了。”纪安邦雄壮的身影走过来,咧嘴一笑:“能夺取三座都城的军队果然惊人,那齐将是赵立吧,果是员悍将,早先听他名声还不以为然,如此推论,对面那奚胜、狄雷、鲁智深三人也是有本事的。” 汝廷器看他一眼:“纪兄你还笑得出来。” “当初接下圣旨之时,你我兄弟不就知晓此事凶险?”纪安邦耸耸肩:“不然咱们陛下为何要跑至南京道启用你我三个名不见经传得小人物?” 昝仝美与汝廷器相视一眼,苦笑:“……倒也是。” 说话间,有士兵跑过来轻声将伤亡数字告诉三名将领,寂静在三人间持续了一瞬,随后纪安邦向着战马走过去:“比我预计得要折损得多。”,踩镫上马,抓起缰绳:“伤亡超过三成,未能全歼敌军,敌主将逃跑,惨胜啊……” “回去,野战不可持,依托城墙而守。”的声音传来,纪安邦一拽缰绳,向着清扫战场的辽兵高呼:“传令,骑兵带上伤员、战死的同袍撤离,为伤者医治,让死者还家,此战已胜,人皆有赏——” 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停了一瞬,随后应是的声音山呼海啸般传来。 不久,这部主动出击的兵马向后退却。 …… “嘶——” 吸气的声音从赵立口中发出,赤裸的上身处,两道伤口外翻着,正由士兵在给他包扎,其余地方长长短短七八处淤青,有的发紫肿胀,若不是躲得快,怕是已经死在敌手。 “将军忍着些。”包扎的亲卫抬头看眼他脸上豆大的汗珠:“这是上好的伤药,稍微有些疼痛。” “我……受的住!”赵立两眼圆睁,血丝遍布眼白:“来!” 那亲卫手持瓷瓶往下倾倒,“呃!”一声闷哼入耳,倒是没再听着赵立吸气的声响,没多久,上身包的严严实实的将领映入众人的眼帘。 “呼——”赵立呼出一口气,抬抬胳膊,放下。 还是有些酸软,之前与那两个辽将厮杀有些逞强,前一个使双铁鞭的还好,后一个用枪的力大势沉,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昝仝美、纪安邦…… 赵立的眼珠动了一下,眼皮微微眯起,另一个带兵阻路的应当就是那汝廷器了? 倒是有些胆色,怪不得被耶律延禧派上前线, 沉默的看看四周,还活着的士卒有些压抑,偶尔会有几句低声交谈,但大多还是有些沮丧,不由站起来,裹着白巾的身体摇晃一下:“不过小输一场,又非大败,自古以来,鲜有未输过之军,我等只要铭记今日之败,他日……” “讨回今日之债!”赵立陡然捏紧拳头:“传我将令,向后撤退,静候中军。” 嘭—— 不足千人的将士相互看看,陡然起身,枪尾狠狠砸了下地面,应喏之声响彻云霄。 当下,赵立所部再次向后退了五里,一面养伤,一面飞报后方奚胜,同时聚拢了七八百溃兵,总算是让军队看起来有了几分样子。 率领大军的奚胜收到赵立战败消息,面色陡然一变,招来鲁智深、狄雷:“赵立被辽军伏击战败,如今暂时停下休整。” 看着两将的神色:“狄将军率部加速先行支援赵将军,我自会命中军加速。” 狄雷一点头,策马向前飞奔,随即一部两千人的兵马向前飞快行进。 奚胜这才发下军令让大军快行,另外派出快马向后传递消息。 建武四年,季春上旬,寒意渐消,春风起时,黑土中钻出嫩绿。赵立、纪安邦之战像是揭开了挂在画前的幕布,露出了里面让人难以评述的色彩,为齐辽两国之间的关系画上浓重一笔。 从高处俯瞰南京道与中京道交界,往来的军队就像是一队队搬家的蚂蚁,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 南京道的边境城池,正在被三路齐军攻打着,除赵立没有准备被纪安邦伏击失利。 韩世忠率军一路杀去景州,除了斥候没碰上一个出来阻敌的将领,直至州治遵化被围,城内守军仍是打定了死守以待援军的主意,不肯出去一步。 而在海上,危昭德、李宝、呼延庆、阮家三雄与张家兄弟凑在一起争论半天,方才将船上水军组织起来一面兵围营州治所广宁,一面由阮氏三雄继续南下,走青龙河入海口去义丰。 这些水上的士卒上了岸,由危昭德带领着强攻猛打,让广宁一日三惊,求援的信使接连派出五波跑去西面。 辽国朝野顿时大惊。 蓟州,晌午时分。 做为千年古县,这里一直也是除析津府外南京道最繁华之所,兀颜光自西京道率军支援而至,在南京见过皇帝后,就驻扎在此。 也是因为多了他们南京道的五万援军,蓟州的气氛怪异了不少,商贩、行人都是有些紧绷起来,看着上街闲逛的军汉都小心翼翼地离远一些,这些西北来的蛮子,往往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就要教训你一顿,偏生官府也不管,被揍了都没地儿说理去。 顺着鳞次栉比的房舍延伸入城,州衙已经是临时的统军府邸,兀颜光在此节制前线,有年轻的声音传出。 “爹,纪安邦不愧武状元之名,一战击溃齐军先锋,挫了那些贼子的锐气。” “齐军若是一败如此容易就被挫了锐气,咱父子今日也不必坐在这个地方防范了。” “可是到底胜了一阵,前线将士若闻,定然欢欣鼓舞。” 胜仗之事,身在前线的纪安邦三将自然不会秘而不宣,如此能证明自己实力,使皇帝笑开颜之事早已通过八百里加急传了回去,但显然屋内做父亲的人并不认为有太大的作用。 片刻后,有士卒匆匆跑了进去,向着壮年统军递上前线求援的信息。 “……三线开战,齐军倒也不怕被分而击败。” 求援的信件被随手扔到桌子上,兀颜光大约三十六七年纪,虽是髡发秃头,也能看出长得堂堂一表,八尺有余身材,雄壮至极,须黄眼碧,明显带着外番血统。 对面是个十八九的青年将领,长得与兀颜光七八分相像,正是他儿子兀颜延寿,闻言连忙走前两步,一把将两份求援的信件抓起,张了张口:“该死,这些废物!” 嘭—— 手掌连着求援信重重拍在桌上,年轻的面庞泛红,明显带着怒意:“好好的局面,竟然就这么拱手送人了。” 兀颜光斜了儿子一眼:“何时有的好局面,俺怎么不知?”“呃……”兀颜延寿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说。 兀颜光站起身,语气平淡:“当今战局就是我等劣势,不然陛下火急火燎的把俺从西京道调过来干甚。” 一手捋着发黄的胡须,一步步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天边的浮云:“你写奏折,让人带去析津府,向陛下要兵、要钱粮,想就此挡住齐军,凭咱们这些人可不够。” 说话间,外面有人走过来,见他站在门口,连忙上前双手抱拳:“见过统军。” “何事?” “阿里奇将军让末将禀告您,新组建的骑兵马不够。” 兀颜光皱起眉头:“差多少?” “还差两千战马。” 兀颜光回头看向自己儿子:“奏折中向陛下要五千匹战马。” 兀颜延寿点头,走去桌边坐下,拿起笔刷刷点点写下,随后有快马奔出蓟州。 站着的兀颜光摸摸胡须,沉默一刻:“传令,留五千人守蓟州,剩余兵马准备出兵援助檀州,尽快击溃奚胜部。” 有亲卫跑出传令。 …… 春风吹过万里。 中京南部,天光渐西,金阳染血。 简易的军营在士卒挥汗如雨的动作下成型,火头军处飘出淡淡的饭菜香气,军中的工匠将车辆上的器械零件再次检查一遍,方才放心的走回,这是一路行军最常见的景象。 战马奔驰入中军,百余人跳下马背,朝着军营中间最大的营帐走了过去,此处灯火灯火通明,周围巡逻、警戒的甲士众多,瞧见走来的身影,握紧枪柄,挺直腰杆,目送着那道身影走入帐中。 “陛下。” 帐中已有不少身影,面色疲倦的文臣如王政、吕嗣立等无精打采的拱手,而如李助、乔冽之辈则是没有半点不适,神色如常的行礼问候。 “都坐吧。”吕布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向旁边一递,余呈连忙上前一步接过来。 “朕回来的路上碰上送军情的信使。” 后面的将领各自入座,面色上看不出喜怒,文臣一侧相互看看,随后望向走去上首位置的吕布。 “好消息有,坏消息也有。” 虎目扫过下方所有人的神情,吕布用手摆弄一下桌上的镇纸:“韩世忠、危昭德两路已经兵围城池,正在攻打,想来不日有结果。” 手指用力,捏起镇纸往桌子上一立,“咚”的一声响,让下方众人忍不住挺直腰杆:“奚胜那一路,赵立为先锋被辽军伏击,败了一阵,差点命送当场。” 两侧的文臣武将顿时低头,有穿着黑甲的亲卫走进来,将晚膳的递去各人的手中,这也算是齐军常见的一幕,说事情的同时不耽误喝酒吃肉,吕布对此没有什么讲究,毕竟行军作战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意外,抓紧时间填饱肚子才是要紧的。 吕布伸手拿起酒爵饮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朕不想借此事训斥谁,只是此次战败本可避免,故,罚赵立一年俸禄,爵降三级,撤去领兵之权,留军中戴罪立功。” 杜壆、萧海里等人眼角一抽,上首的声音继续传来:“朕希望你等也引以为戒,别胜仗打多了就以为天下无敌。” 一众将领连忙起身,抱拳低头:“喏。” 吕布伸手按了按:“都坐下。”,随后开口:“辽军还有五万西京道兵马坐镇蓟州,而我军乃是三路进军,若是其集中兵力先打一路,难免会有折损,所以接下来行军路线定然要有调整……你们有何想法?” 武将一侧,完颜娄室站起身,吕布一挥手:“说了坐着说。” 半起的身影依言而坐,开口:“陛下,辽人若是打着伤我一臂的主意,多半会出兵檀州。 一来赵将军失利,给了檀州守兵以信心,二来就算韩将军攻下景州、水师拿下营州,要去析津府定然要先路过蓟州,末将若是其统军定然留少量兵马守城,然后出兵北航,击檀州奚胜将军部 末将请命出兵援助。” 吕布一点头:“其余人还有何想法?” 下方杜壆、萧海里、孙安等人开口:“末将附议,亦愿领兵支援。” 此时,座位中站起一将,走到大帐中单膝跪下抱拳:“末将耶律余睹请命领兵南下救援。” 顿一下,将蜷着的腿跪在地上,一头磕下去:“末将亲友尽数遭耶律延禧毒手,时时不忘此仇,还望陛下给臣机会。” 大帐中几个跃跃欲试的将领张张口,互相看一眼,随后无奈的看着耶律余睹,没有作声。 “陛下,因仇领军者,难免为怒火冲昏头脑。” 李助眯着眼,手指捏着胡须,跪在地上的身影猛地转头,红着双眼死死盯着他。 前者恍若未觉一般:“不过耶律将军其情可悯,不若令其为副,随军南下援助奚胜将军。” 凶狠的目光消去,耶律余睹转头抵地没有说话,此时有比他位高,与皇上关系亲近的人开口了,他再说就有些不识时务,不妨在此时闭口,任凭皇帝决断。 杜壆、袁朗等人等人面上露出希冀之色:“陛下。” “给你们五千骑兵,杜壆、史文恭、耶律余睹,你们三人领兵先行,去支援奚胜,朕领大军在后,不日就到。” “谢陛下!”耶律余睹面露喜色。 吕布眼睛微微眯起,视线看向完颜娄室:“女真骑兵速去景州汇合韩世忠,若破了遵化,立时攻打蓟州。” “再传讯水师,尽快西进蓟州,既然辽军想将其当作楔子钉在我等中间,那就拔了他。” “喏!” 声震大帐。 (本章完) 第1052章 侵如火,出兵 当天夜里,齐国持续调动着兵马,庞大的军营,一道道挎刀持枪的身影上了马背,军营大门开启时,如同泄去的洪流,马蹄轰鸣中分作两个方向朝着南京道而去。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风吹过中军大纛猎猎作响,春日的天光下,简易的军帐早早收起,吕布骑在赤兔马上,挥动手臂:“加速行军——” 而后,他的目光望向南边,一双虎目中带着些许的明了与厌恶,最终什么也没说,抖动缰绳,数万大军继续南下。 南京道临海的战火一直在燃烧着。 广宁城上,火焰在残破的城门楼上渐渐熄灭,一具具尸体被清理下城头,地上、尸体上的箭矢被拔出归拢起来,忙碌的士卒时不时抬头看向远处的黑色身影,眼中带着惊惧。 自齐军攻城已有十数日,每次都能造成不小的伤亡,虽然未让敌人在城墙上站稳脚跟,然而他们也是损伤惨重,最危险的时候城内官员将领将城内百姓赶上城墙协防厮杀。 若不是州刺史派出求援的信使向后方卢龙、望都、义丰三城求援,他们早就降了,谁会相信那边的齐军乃是水师组建成的队伍。 “啐——”危昭德将口中的沙土吐出:“又是一天,这营州的守军真顽强。” “差不多了,该出发的援军应该都快来了。”李宝坐在一块青石上,望着远处城墙的面色懒散:“没了后援,这里的守军士气会更加低落吧。” “嗯。”危昭德看他一眼,又望望正在大声呼喊整军的于玉麟、崔猛两人:“就看呼延兄和阮家三兄弟的了,他们一个领兵在外游荡,三个乘船走内河袭后路……” 脸上浮现狞笑:“有援兵,他也要过的来才行。” 在他们东北方向,几乎同时,距离营州还有二十里处,呼延庆带着挥下水军在林中发动攻势,一千水军射出手中强弩,正列队行进的卢龙守军被埋伏个正着,一片惨叫声中,数百人伤亡倒地。 身子雄壮的辽军将领捏紧了武器,望着嘶声呐喊“杀——”冲出山林的齐军伏兵慌乱大喊:“有埋伏,后队变前军,撤——” 然而又是一阵强弩射出的箭雨从林中落下来,视野之中,提着长枪、横刀的齐军杀入人群,为首的齐将面色苍白,骑一匹战马,手舞点钢枪瞬间砸飞数人,血肉横飞中高声大喊:“苏州都尉费珍在此,辽狗速速受死!” 那卢龙守将也不回话,转身就要跑,后方,同样穿着黑色甲胄的薛灿闷不吭声的提着开山斧冲过来,那将慌乱间被一斧子砍翻在地,马上的矮壮身影复一斧将人劈死当场。 失了将领的辽军更加混乱,有人想要整队抵抗,有人扔了兵器就跑,呼延庆见机不可失,连忙带着水军一同杀出去,瞬间喊杀声震天,血气在这一带翻涌。 夜色渐渐将天光遮掩,同样掩盖了满地的鲜血、断肢以及死去的人。 还有悉悉索索,正在寻路逃跑的辽军士卒。 星星点点的火把亮起,一队队黑甲的身影在火光中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追击而去。 有狼嚎声在夜晚响起。 翌日,天色渐渐亮起来。 战鼓的声音在义丰以东的河道里响起,嘶吼、呐喊、箭矢横空的声音景象在轰鸣,浮桥上一道道身影摔入河中,随着波浪上下起伏,不一会晕开的红色融入名为青龙的河中。 穿着水靠的阮小二面色淡然的看着前方乱烘烘的水面,他是等这些来自滦州的兵马半渡之时方才发动的攻势,如今一半的士卒因他手下的水师不敢再踏上浮桥,而已经上岸的辽军。 阮小二瞥了一眼东岸,宣赞、曾索两个都尉正带着手下府兵与已经过河的辽兵厮杀,大片辽军见战局不利,已经有了逃跑投降的心思。 东岸看来不需再行关注,只看小五、小七那里能不能拦住望都的兵马了。 然而很快,义丰城残余兵马退回城内之时,阮小五、阮小七伏击望都兵马成功的消息,随着带队将领的人头一起传了过来。 建武四年,季春中旬,原本做为牵制的水师连溃营州三路援军,消息传入广宁城中,守军士气降入低谷,开战第十一天,广宁城降。 收拾妥当的水军众将,正接着皇帝传来的西进命令。 兵锋汹涌向西。 …… 轰轰轰—— 整齐的步伐自遵化城以北响起,人影前后铺开,蔓延至视野的尽头连成一道黑色的直线,号角声、战鼓声交错在天地间,一拨拨,一群群的士卒列阵,城墙望过来的视线中,人的瞳孔在收缩。 “齐军要过来了,传令城中的青壮上城头,快——” 城墙上的身影奔走呐喊,手持大盾的步卒有人带着浮伤,弓手跑去后面,身上背着的箭囊哗哗作响,戒备的金钟之音在城头敲响,震颤的声音传去城中。 遵化的守将名叫王策,虽用汉名,却是契丹族人,提着一杆铁枪站在城墙上观望,身旁是两名同为契丹族的将领。 “还是那韩世忠……”有人看着下方飘扬的将旗满嘴的苦涩:“还有贺重宝那个叛徒,这厮不思报效皇恩反而投敌,当真该千刀万剐。” 另一将看看他:“收收怒火吧,如今更该关心的是下面军心不稳,万一临阵投敌咱们就全完了。” “嗯?听谁说的?”王策转头看他,面上带着疲惫之色,下面齐军攻击的猛烈,他这些时日就没睡个好觉。 “统军,蓟州那边求援的信使没个音信,军中已经传开了。” 王策默默转过头,咬了咬牙齿,这事儿没法子掩盖下去,韩世忠攻势猛烈,他曾派出数波信使出去求援,至今无一人过来,也怨不得下面兵无战心。 目光从身旁望过去,一张张紧张的面孔映入眼帘。 “坚持住。” 王策嘴里面嘟囔一声,咬咬牙:“坚持住……” 天光自城墙而下。 移去城外原野上,战马在轻踏着地面原地兜转着,韩世忠转动身体,目光不离城墙,随后挥动下手臂,军阵中号角声一变,阵列缓缓动了起来,脚下的尘埃在步伐震踏中飘起。 不过片刻,京超骑着战马跑过来:“韩兄,斥候回禀北面有骑兵过来,看旗号是完颜娄室将军。” “入娘的,还是慢了。”韩世忠在马上拍了下凸起的马鞍发出“嘭”一声响,带着痞气的脸若有所思:“来人,将消息传给贺重宝将军,告诉他,让他带人上前挑衅,若敌人不出,直攻城墙。”转头看着京超:“京将军派斥候向后方完颜娄室将军述说我等占优,正准备攻城,让他先缓缓脚步,转向西边。” 京超点头:“好,我这就命人传话。” 韩世忠点头:“恁地好,等贺将军上前,你试着带兵去往东门挑衅试试,辽人善野战不善守城,这么多天憋在城中又无援军,或会开城逃跑,到时候你抢占东门。” 京超领命而去。 韩世忠看看城墙:“走,随洒家去西边。”,顿了一下,唤来亲兵:“传令李益,带骑兵去南门外埋伏。” 当下传令兵奔走四方,遵化城的战事,再次开始了。 不久之后,韩世忠带兵去了西门,京超带兵去了东门,士卒手中除了刀枪弓弩,还配备了不少毒烟球与霹雳火球。 贺重宝则是领着兄弟贺拆、贺云猛攻北门,韩世忠、京超同一时间也将兵马压上去,数次挑衅中,两边城墙不为所动,随后挥军猛攻。 善于步战攻城的先登营几次冲上西门城墙,让遵化城的守军惊出一身冷汗,王策无奈数次调动后备队援助,总算是勉强保证城墙不失。 而后天光西走之时,完颜娄室领着八千女真兵马杀出现在城西,大张旗鼓的向着城墙发起冲锋。 西城守军见城下齐军先来了援兵,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惊慌,本就士气不高,又外无援兵,城头的青壮不听号令的撤离下城,王策见状心知大势已去,连忙下城开南门要跑。 外面早已等候多时的李益趁机杀出,拦腰杀的王策军马大败,只是这遵化城的守将一心逃跑,没有连战,被他跑了出去。 韩世忠、贺重宝、京超趁机夺了遵化,汇同完颜娄室歇息一日,次日一早,留下一千兵马守城,其余人带着兵马向着蓟州杀去。 …… 烽烟在南京道四处燃起,传讯的士卒骑着快马没命的抽打,直奔析津府,鸟儿飞过城池,跑入的传讯之人如同热油中的凉水,炸响了这座南面的都城。 本不喜入城居住的耶律延禧闻讯差点儿从座椅上掉下,连忙召集朝臣入宫:“如今齐军三路进逼,景州、营州失守,滦州岌岌可危,兀颜光呢?他在做甚?” 耶律得重皱皱眉头,他最近一直关心着战局,军中也有消息渠道传到他这儿,开口道:“兀颜统军率兵北上檀州,想来是想先集中兵力击破一路,再返回来击其余两路。” “朕看不用他破敌,敌就好来破俺了!”耶律延禧有些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回走动两步:“如今齐军进击迅速,现今还不知滦州能挡多久,等滦州一破,东边不复俺所有。” 热锅蚂蚁般的来回转着,陡然看着自己弟兄:“得重,你可有办法阻敌于蓟州以东?” 耶律得重咬咬牙,躬身一礼:“臣弟愿去支援,弟若不死,定不会叫齐军向西踏进一步。” 耶律延禧本能皱眉,随后有些烦躁得挥挥手:“这时候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耶律得重张张口,那边皇帝看看下方的臣子,好似突然间患了病一般,一个个都是低头看地,只耶律大石一人昂首挺胸的与他对视,顿时心中一动:“大石,可愿领兵前去拒敌?” 下方的契丹将军当下走出,一抱拳:“愿为陛下解忧。” “恁地好。”耶律延禧面上露出喜色,连忙开口:“朕会命附近军州的兵马听你调遣,随你前往蓟州镇守。” “遵旨!” …… 同一时刻。 天光照在保州的地面,一面面带着宋字的军旗矗立在军营中,在风中发出布匹飘动时的响声。 宋江穿着皮甲,骑在一匹战马上,视线从左侧的军旗缓缓移动至右面的旗帜,再抬头看看头顶飘动的大纛,心中有一股豪情似要喷出。 征辽,夺回燕云十六州,这两件事情任意一件都是大宋男儿无时无刻不惦记在心中的,至于能不能打的过辽军…… 朝廷集结了二十万兵马,西军、河北禁军,招募的敢战之士不计其数,又征发民夫三十万用作运粮。 如此多人马对上已经日薄西山的辽军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今次北伐,就是加官进爵最好的机会! 咚——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激昂,远处一将领带着数十骑兵飞驰过来,宋江不敢怠慢,连忙招呼吴用、卢俊义上前迎接。 “可是宋江宋先锋?”来将一身鱼鳞细甲,面色蜡黄,唇上两撇小胡子,神情有些傲慢的抱下拳:“我乃是郑州团练使,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王文斌,奉命押送粮草衣甲来此并在先锋帐下听用。” 放下手拉着缰绳,随着战马的活动换了下身姿,微微抬高头:“今后同行而走,还请宋先锋多加照拂。” 对面三人,吴用面不改色,卢俊义皱起眉头,宋江口中“哦……噢。”轻吟出声。 那玉麒麟在大名府曾是富豪又有河北三绝之名,自然不喜有人在他面前倨傲,只是他也是经过了事情之人,此时沉默不语的在后方看着。 宋江与吴用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些明悟,这人哪里是帐下听用,分明是来监军的,脸上勾出笑容:“王将军客气,尚且入营,稍后一同出兵。” 伸手朝后一比划:“请。” “请。” 数十道身影打马入营。 不多久,出征的战鼓接连响起三次,大军徐徐而出,宋国的兵马,由东西两路,向着辽国而去。(本章完) 第1053章 阵 战争不是你一拳我一脚。 早在完颜娄室到达景州的三天前,远在檀州以北的狄雷已是替换赵立做为先锋继续向着南边挺进。 只是有了前车之鉴,这位狄武襄后人也不敢大咧咧的向前行军,沿途多布斥候,只是一直行至离密云十五里,仍然没有发现辽军的埋伏。 而前方的斥候也传讯回来,密云城外坚壁清野,干干净净的如同白纸一般。 狄雷暗忖纪安邦等人率兵袭击赵立之后即回城防守。 只是这青年也留个心眼儿,没有将兵马直接压去密云城下,反是派快马返回向奚胜禀报。 “小心谨慎是正确的,辽军一反常态定然还有后招。” 脚步迈动的轰鸣声中,奚胜的声音响起,随后鲁智深与几个偏将也在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奚胜低着头思索半天,抬头道:“让完颜蝉蠢的骑兵上前,另外传令狄雷,小心警戒,事有不对即刻向后撤退。” “多派斥候,扇形向前探查,尤其左右两侧,注意密林、山谷。” 四周有人拱手,随后更多的斥候向着四周奔驰而去。 …… 正午的阳光下,飞在天空的鸟雀发出一声啼鸣。 地上,坐在枯树根上的将领站起身,从北面而回的斥候满脸干涸的泥土,头上还有些许的树叶插在头盔上,显然是之前伪装留下的痕迹。 “禀大帅,齐军行进到密云北面十五里处停下。” “没再往前?”兀颜光高大的身影将斥候笼罩,皱着眉看他:“齐军可曾派人回返?” “有。”斥候沉声道:“小的看见有数匹快马往北而走,想来是回返催促大军前来。。” “……倒是谨慎。”兀颜光哼了一声,右手捏着的马鞭拍了拍左手手心。 “父帅,我等可要先吃下这齐军先锋?”旁边年轻的将领看着思索的父亲焦急开口:“趁他们中军没过来,先溃他一部。” “不,只击溃他们先锋没有用,等那个奚胜到来,将其击溃后咱们才能放心向东寻找齐军其余两路队伍。”兀颜光抬起马鞭,随后拍下发出啪一声响:“还有他们皇帝的大军,铁定也在这个方向,咱们要打的仗还多,急是急不来。” 转头看向自家斥候:“再给你们三百人,监视好齐军动向,一旦看到奚胜的旗帜,立刻回报。” 那探子拱拱手,辽军阵中有不少骑兵飞驰而出,这些斥候急急忙又往北飞驰而去。 …… 阴云遮盖了天光,春季中活动的鸟儿发出一声啼鸣,慌张拍着翅膀飞远。 下方,战马中箭倒毙在冒出绿意的地面,四蹄不住抽动,来自北安州的斥候爬起来,身后“嗖——”飞来一道黑影,钉在他跑过去的树干上溅起些许的木屑。 身形一转,手中拿上手弩,对着追来的骑兵就是一箭。 噗—— 劈来的刀锋在头顶半尺处失了力道划开,斥候低下身子伸手,一把抓住马鞍,飞身上去趴伏在马背上,身旁有箭矢不断飞过,有同袍在前方落马。 马上的身影吸一口气,连连抽打马匹,飞快地前行,渐渐脱离险境。 短暂的杀戮结束,髡头地骑士下马,将死人地首级割下,悬挂在马颈下方。 这片天空下的其他地方,不断有斥候在厮杀、逃脱、追袭,慢慢形成小规模的厮杀。 …… 风寒光暗,骑着战马的完颜蝉蠢在骑兵中快速行进,这一路行进接到不少斥候的示警,他也不想在此时出什么事情,一面命人回转禀报奚胜,一面在马上暗自出神。 不知什么时候前方行进的地方出现一处黑鸦鸦的人群,战马在减速,完颜蝉蠢心不在焉,手却是缓缓地拉紧战马,奔驰的战马停在当地。 马匹发出喘息地声音,跟着地女真骑兵有人看看完颜蝉蠢,又望望竖着地“狄”字将旗,默不作声的等着。 前方,兵马分开,狄雷倒拎着长枪走过来,上下打量完颜蝉蠢一眼,有些奇怪的皱起眉头:“完颜将军?完颜将军?” “嗯……啊?”完颜蝉蠢两眼一瞪,瞬间惊醒过来,扫一眼四周:“是狄将军,有事?” 狄雷皱眉头:“完颜将军过来时没有发现不对劲?” “有何不对?”完颜蝉蠢本能的回了一句,随后想了想,又开口:“是有些蹊跷,不少斥候遇袭,俺已经向后传讯节帅了。” 狄雷点头,转眼看着南方默然不语。 …… “奚胜那南蛮子还是太谨慎。” 静伏的林间,兀颜光看着前来汇报的斥候,做出决断:“传讯纪安邦,让他出兵做为诱饵。 传令阿里奇,一会儿他做前军,杀过去!” 高大雄壮的身影站起来:“上马,上马,准备厮杀——” 影影绰绰的身影站起来,有说笑的声音在嘈杂声中传来,兀颜光满意的点点头,这都是随着他征战西北蛮族的士兵,光听他们此时能笑出就知,士气可用。 …… 二十里外,奚胜握着缰绳,骑行在檀州的路间。 往南这一路上,令骑往来,斥候之间的交战让他暗自皱眉,自打夺取了上京之后,有段日子没有碰上如此有战意的辽军了,光是己方伤亡的斥候就有数十人之多。 南下的路途间,甚至能看见倒毙在道路旁边的辽军斥候,看痕迹应该是被己方的斥候从道路拖拽到旁边的。 天色将暗,兵马蜿蜒行进,前方黑压压的士卒摆出阵势,奚胜看一眼鲁智深,吸一口气:“全军警戒。” 眼中看着骑马跑过来的狄雷与完颜蝉蠢:“传令斥候,继续向前查看。” 随后看向后方,思索片刻:“来人,传令后军的赵立,吩咐他们再向后退三里扎营。” 话语刚刚说完,远处有身上带着箭矢的骑兵飞奔回来,挥动双臂:“辽军出城了,辽军出城了。” …… 吱嘎—— 紧闭的城门的缓缓开启,穿着甲胄的汉籍新军在鱼贯而出,手中的刀枪在春风中闪着寒芒,都是新打磨好的,一看就锋利的很。 “啧,都已经是檀州的统军还要听他们的命令。” 昝仝美看了眼身旁的统军:“陛下所言的,让咱们独自领兵建功立业终究还是食言了。” “这点为兄倒是能够理解。”纪安邦神色不变:“莫说我等只是初次领军作战,任谁心中都有疑虑,只说兀颜统军南征北战十余载,所参与战役大多胜利,换了你,你会选谁。”昝仝美皱着细眉,张张口不知说什么,半天嘟囔一句:“这不一样。” “行了,莫要抱怨了,只要咱们多胜几次,以后定然可以不受其余人节制。” 纪安邦说了一句,在马上抓起缰绳:“传我军令,列阵,向齐军进击——” 吼声落下,无数的脚步在行进,战马迈开四蹄,翻腾起地面的尘土,向着远处呈一条黑线的齐军战阵而去。 地面隐隐有震动传来,奚胜吸一口气,大声传令:“列阵,前进。” 齐军前方“盾手上前。”“弓弩准备。”的话语在天空下响起,牛角号在天空下吹响,后面的队伍向前跟进,骑兵护住两翼,行进中,盾兵在聚集,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缩短。 虽然齐军中有不少都是新招入的士卒,然而打了数年仗的老兵还在,以其为骨扩编的军队仍是那个能打善战之军。 对面尘土飞扬,三万辽军新练之军以拥挤混乱的阵型向前走着。 战马上,奚胜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景象,总觉得心中不安,终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狠狠一挥手,推翻先前的命令:“不对,传令停下,就地结阵。” 呜呜—— 牛角号换过节奏吹响,令骑打马飞驰,喊话的声音在各个战阵响起,狄雷、鲁智深回头看了一眼,见军旗正在空中挥舞变色,连忙停下前进的脚步。 “结阵——”的嘶吼声响起,外围盾手停下狠狠戳入土里,放下大盾的支架,一面面盾牌连起呈梯形面向外方,战阵之间有的以铁盾连接,有的闪出空挡,能容两匹战马同时通过。 渐渐,一万四五千人的军队围成圆形,中间有长枪、铁矛探出,有弓弩手将箭矢拔出,狠狠插在地上,战马在战阵中围着最中心的“铁桶”转圈,烟尘渐渐起来。 轰轰轰—— 辽军的战马奔腾而起,如同扑来的海浪,在下一刻猛地扑了过来,撞进整齐、有序的圆形阵中,一面面人高的包铁盾牌在盾手的嘶吼中猛烈晃动,最终还是停在原地。 长枪铁矛穿过血肉之躯,凿进人的身体,将百十斤重的身躯挑在半空,鲜血从身体爆裂之处飞出,战马和人的身体,与前方的铁盾长枪组成一副令人心惊的图画。 后方,指挥骑兵的汝廷器目眦欲裂:“绕行,绕行!”,一拨马头,率着身旁精锐骑兵抛出一个弧线,想要在后方找这个战阵的破绽。 “吱——” 响箭带着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汝廷器本能的一低头,视线中,各个梯形的方阵放出箭矢,黑压压的箭矢横空,带着嗖嗖的破空声将人射落下马。 “该死,快走——” 汝廷器一个不查,被箭矢射中胸膛,好在他上阵就穿着三重唐猊铠,除了胸口被撞的有些疼痛,并未受伤,只是苦了身旁的精锐骑兵,不少人惨叫一声掉落马下,不多久声音消失在战马行进的道路上。 后方,纪安邦看着前方齐军战阵,眼角猛地一跳,转头大吼:“来人,通知兀颜统军,齐军精锐,让他快些支援。” “传令,前军继续行进,命昝仝美率军攻左,其余人随本统军攻其右翼!” 抬起头,看一下距离,吸口气:“弓弩手准备——” 弓箭被斜斜举起,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放——”,箭簇飞蝗也似地射过天空。 对面,同样有箭矢横空,战阵中战马奔驰,打着完颜旗帜地骑兵从大军留下地通道中绕出,凶狠撞向绕道后方的汝廷器部。 被齐军箭矢射晕头地辽军猛然见着杀出战阵的骑兵,措手不及下,顿时被拦腰斩断,完颜蝉蠢疯狂挥舞手中战刀:“莫要纠缠,走走走,动起来!” 骑兵飞驰,转过方向,顺时针向着战阵的右翼而走。 纪安邦正带着辽军过来,见状刚喊一声“迎战——”,那骑兵也不靠近他们,又从齐军战阵盾阵中穿插进去,扬起的尘土蛇一般在战阵飞扬,从另一端冲出,杀向毫无准备得昝仝美部。 厮杀、呐喊、惨叫在这圆形的战阵前不断响起。 远处,辽国的汉人统军瞪圆了眼睛,脸上变颜变色,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白,“继续前进!”的命令声中,辽军步卒顶着盾牌向前而行。 箭矢在两方战阵中间腾起,劈里啪啦的射中彼此的盾牌,也有防备不足的士兵伤亡倒地。 下一刻,短兵相接中,带着火星的霹雳火球从齐军阵中扔出。 轰—— 声若霹雳,人仰马翻。 …… 夕阳被云层挡在西边,只能感觉一个光团在。 大地在轰鸣声中震动越加厉害,奚胜面沉如水的看着西南方向扬起的大片尘土,口中吐出一口浊气,牙缝挤出:“伏兵……” 目光扫过四周,高喊:“敌人数倍于我,然其兵马战心不如我等,让各部坚持住!” 前方,大量的骑兵在地平线处冲来,朝着这边发起冲刺,奚胜看着腾起的烟尘,大约估算了一下,有两千骑兵左右。 “神臂弓上前,骑兵近前就射!” “竖起血色大旗,准备血战!” 复杂、冷静的号令中,士卒慌乱一下,渐渐稳下来,代表着危急得血色大旗升了起来,寒风中发出哗啦阵响,让见着得将校眼中渐渐泛起血色。 “冲击准备——”鲁智深抹去脸上的鲜血,看着远处腾起的烟尘高声吼叫。 马蹄踏碎地面,一骑银色拳马,手搦梨点钢枪将领在前,在鲁智深的视线中,毫不停歇,轰然一声,撞上大盾。 手中带着繁复纹的长枪点在盾上,那面不知抵御多少箭矢刀砍枪刺的盾牌轰然碎裂,长枪穿过四散空中的碎块,狠狠扎入后方盾手的胸膛,随后踢下战马,拧枪就往里杀。 在他身后,有骑兵被串在空中,也有随着那番将杀入的。 “亡——八——” 鲁智深顿知这是一悍将,看下手中横刀,往腰间一挂,四下一看,一把拽过挂着军旗的长杆。 看着前方那员辽将连杀后方三四个盾手,向前杀出一个缺口,张开口大喝一声:“兀那辽狗休狂,洒家鲁智深在此!” 粗大的战靴压沉了泥土,穿着大号战甲的身影如同黑熊一般狂奔过去,手中粗长的旗杆抡起,“喝——”一声吼扫了过去。 那边有跟进的辽骑上前护在那将旁边,一个不查被鲁智深一旗杆砸飞出去。 长杆去势不减,杆上“齐”字军旗翻飞,狠狠扫向持着梨点钢枪的辽将。 嘭—— 长枪向外一竖,旗杆重重砸在其上,马上、地上的两人顿时觉得手臂一麻。 那边马背上辽将“啊——”一声吼,用力将旗杆推出去,鲁智深在地面脚步一错,将军旗稳住。 “好力气——”马背上的将领一领衬甲白罗袍,袍背上绣三个凤凰,披一付连环镔铁铠,一双眼睛扫视间,有些惊异的看着鲁智深,长枪一点:“南蛮子有些手段,记住了——” 云根鹰爪靴踢下战马:“杀你的乃是阿里奇!”(本章完) 第1054章 无功而返 第1054章 无功而返 砰砰—— 砰—— 梨点钢枪与旗杆不停碰撞,数丈长的杆子在鲁智深手中抡转如常,丝毫看不出吃力的样子。 只是他两人硬碰之余也在焦急。 做为常年在军中厮混的人,鲁智深自然知晓这部骑兵只不过是前军骑兵,做的就是冲阵、吸引目光之事,后方必然跟着敌方大队,此时在此与这辽将纠缠不是好事,要快些将这辽将击杀才是。 至于阿里奇比鲁智深还要焦躁,这战阵运转熟练,齐军士卒配合的娴熟,打眼扫视之间,跟着他杀进来的骑兵几乎快要损失殆尽。 “喝啊——” 嘶吼连连间,阿里奇一杆枪运转如飞,接连三枪打在旗杆前端。 咔嚓—— 本就不是为战场杀人而做的长杆断裂,鲁智深站在地上,正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顿时一个踉跄向前迈出一步,连忙用力,重新站稳当场。 那边阿里奇眼角瞥见最后一个随他冲阵的骑士落马,鲁智深后方盾手闪出一个空缺,持着强弩的身影出现,不敢再留这里逞强,拨转马头:“那边的贼将,下次再分胜负。” 梨点钢枪晃动,围上来的枪林顿时被拨开一条道路,这以悍勇著称的猛将连忙打马就走。 再不突围,等这圆型的战阵合拢,他就走不了了。 “无胆匪类!有种的现在打。”鲁智深一把将旗杆扔到地上,伸手拔出腰间横刀一指阿里奇背影高声大叫。 阿里奇在马上跟没听见一般,只是躲避着射来的箭矢,头也不回就跑。 渐黑的天光下,两千先行的辽军骑兵冲击着齐军组成的战阵,前排不断有人挂在长枪铁矛上。 失了锐气的骑兵连忙转向在外游弋骑射等待后方援兵,双方箭来矢往,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阿里奇放冲出战阵不过几息的功夫,仿造的神臂弓在齐军阵中开始咆哮,西京道骑兵开始大量伤亡。 “后撤——”的命令在这片天空下回荡,突前的骑兵开始转向,一片箭雨在后跟随。 各种各样的呐喊声音在昏暗的光芒下持续,超过四万人的战场上,星星点点的火把代替了天光。 人群狂奔、战马疾驰,狰狞的面孔在近距离的接触,火光范围内,凶悍的挥动兵器,“杀——”声震天。 上千道刀光舞动在锋线上,人与人的身体隔着盾墙在,疯狂朝着包了铁的大盾挥砍,盾牌间,长枪、铁矛蛇信一般探出缩回,鲜血、死尸在伤痕累累的盾阵前增加,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这一刻陡然提到最高。 纪安邦手持自己那杆粗长铁枪,目光通红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发出“啊——”的嘶吼声,身旁有亲兵跟着他上前厮杀,沉重的铁枪砸坏盾牌,杀入的同时,狄雷的长枪也跟进过来。 嘭—— 枪杆在空中爆出一声闷响,同在马上的两人晃动一下,狄雷嘀咕一句:“果然力大。”,也不欲和他在战阵前硬拼,“射他下来!”的爆吼声中,一枪戳过去。 数名善射的将校在近前拉开硬弓,对着纪安邦就是数箭放出。 嘭—— 纪安邦挥手将刺来的长枪击偏,身子随即一震,数枚箭矢射入甲胄,火辣辣的痛感传入大脑,温热黏湿的液体在流淌。 胯下战马也几乎在同时仰起头嘶鸣一声,却是有人射出的箭矢扎入马身。 “走——” 纪安邦怒吼一声,连忙反手一枪逼住狄雷,这檀州的统军拨转战马,一枪将逼上来的盾手打的横飞出去,随即不甘心的后撤下去,再留在这里怕是要被战阵吞噬下去。 “盾手上前补位!弓弩手还射。”狄雷骑在马上也不追赶,手中长枪一摆将适才跟着纪安邦攻进来的骑兵挑下战马,冷眼看着火把光照下的辽军。 低沉地牛角号吹响,战阵中的骑兵、步卒在活动,轮换的兵马替换前方疲惫的同袍,精力充沛的身影嘶吼的挥出兵刃。 黑夜遮掩了升起的烟尘,地面的震动越发大了。 兀颜光的战旗在昏暗的光线下勉强能见,无数西京道的士卒嘶吼呐喊着迈着步伐冲向齐军的战阵。 高空看去,连起来如同掀起的巨浪,狠狠的扑向矗立在那边的礁石。 轰—— 巨大的轰鸣声在两军接触的瞬间炸响,数面盾牌在战马冲撞过来的瞬间翻腾飞起,更多的骑兵蜂涌而入,撞入撕开的缺口,冲入的骑士还没露出笑容,长枪、铁矛、箭矢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锋线血浪翻滚,长枪击在战马头顶,发出咚地闷响,四蹄的畜牲痛叫一声,将马背上的人掀飞,人影扑上天空,张牙舞爪的被长枪刺穿,有些落在地上晕头转向一时半会儿起不了身。 地上翻滚的步卒本伤的不轻,看着摔落在自己身旁身影,面上一狠,拔出随身带着的短刃一刀戳在那人的要害处。 “收缩,收缩——” 齐军前线将校指挥声音中,失去盾牌掩护的长枪手与弓弩手快速的向后退入梯形短面的盾手后方,长矛再次驾起,探出盾外。 “来人,跟我冲!” 阿里奇在手拎长枪,在西京来的援军中大声呼喊,有骑兵将领带着马军跟上他的坐骑,随后在那块礁石前重复着之前的事情。 “敌军人多,不能任凭他们攻击战阵,传令狄雷率骑兵绕击,完颜蝉蠢部配合,传令各战阵盯紧骑兵后方。” 奚胜在军中看着前方的援兵,神色不变,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锋线位置:“再传令鲁智深,让他率一队敢战士随着战阵移动,将突入进来的敌兵给本将清出去。” “吹号,通令全军,死战——” 高亢的声音过后,牛角号吹响,厮杀呐喊的声音在锋线响彻,不断有身影扑上岿然不动的战阵,又潮水一般的落去。 汝廷器抹着脸上的汗水,找到身上扎着箭矢的纪安邦:“统军,马军的士卒熬不住了,让他们向后退一下歇歇吧。” “兀颜统军率军过来,哪能在此时后撤。”纪安邦冷着脸,抽出锋利的尖刀将扎入铠甲的箭矢砍断,有几处地方渗出鲜血,这汉子没事儿人一样再次举起长枪:“告诉将士们挺住了,此时朝中上下的目光都在这里,莫要做出有辱男儿气概的事。” 汝廷器无奈,只能回转军中,指挥着兵马继续攻击对面齐军,只是这些马军已失去锐气,往往冲锋一半随即回撤,让后方的纪安邦看着也徒唤奈何。 血浪夹杂着尸体在这一片战场翻涌,兀颜光看着那边组成的战阵有些头疼,本以为此次仗着优势兵力能够将这奚胜击溃,没想到对方麾下兵马组成战阵后如此能战,在攻势如潮的战场上屹立不倒。 “就看如今在其后方的兵马能不能找到大营了。”兀颜光捏着缰绳皱起眉头:“让前方檀州的兵马退回来,换后队上去。”狠狠的拍了拍手中的马鞭:“论南京道的兵享受惯了,耐不得苦战打仗,还是要俺们这些常年征战的军队,这次让陛下看看,谁才是国之柱石。” “传令多点火把,熬死这些齐军!” 数十名传令的士兵飞奔出去,呼喊的声音隐隐在夜空中传遍四方,火把的数量在黑夜中点点亮起,有燃着药捻的铁球从齐军阵中扔出。 轰鸣声点点缀着厮杀的身影。 …… 同一片天空下。 轰—— “扔出去,莫要吝啬这些火器,若是被攻破大营,就是握在手中也没用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中,赵立骑着战马在建好的军营四处飞驰,营中多是征发的青壮与随军工匠,也有随自己退下的养伤的残兵,如今被他组织起来,在这营中四处布防。 外面吃着兵刃杀来的辽军被这一阵霹雳火球炸的灰头土脸,虽是没伤太多人命,然偷营被发现,让领兵的兀颜延寿顿时有些挂不住脸。 嘶吼一声“上前,攻破这里。”,这年轻的骁将一马当先,拎着方天画戟率兵上前。 又一轮轰鸣声在军营之前炸响,“顶住!”的嘶吼声从马上的将领口中发出,这身上带伤的悍将忍着疼痛,在马上开硬弓,顺着军营木栅奔跑,连射十余人,顿时让军中士卒青壮欢呼出声。 有工匠在后组合起投石车与床弩推上前,指挥着青壮围过来,也不精确的瞄准,对着外面就射。 一片轰鸣声夹杂着惨叫在营外响起。 …… 时间在厮杀中过去,两边的统帅在发布着命令,每时每刻都有死伤在增加。 狄雷骑着战马,带着马军数次冲出战阵解围,地上行走的辽军步卒被撞翻在马蹄下,生命消亡在天地间,而出阵的马军又在弓弩掩护中退回阵中,让追上来的辽军无可奈何,在一波波箭雨中嘶吼着退却。 厮杀的锋线上,偶尔有辽军的悍卒冲过第一道盾阵,穿着厚重盔甲的鲁智深提着自己的禅杖,沉重的兵器挥动间,不时有鲜血、身影飞上天空。 原本就性情暴躁的鲁智深兴奋起来,白皙的面皮喝了酒一般,脸上沾满血点,眼底沾染一片血色,手持水磨镔铁禅杖,狰狞的大笑:“爽快,不怕死的速速上前,洒家一总超度了你们!” 脚步快速向前跑动,禅杖擦过人的身体,身影打着旋儿的飞出,后方跟着的十几个西京道士卒顿时被飞来的身影砸的东倒西歪,持着铁矛、长枪的士兵连忙放低长兵,铁制的锋锐进入人体,带起一片片血水,惨叫在这些几乎被戳成肉泥的人口中发出。 后方的刀盾手连忙跑过来,将包铁盾往地上一插,用力用肩膀顶住。 解了围的和尚方才舒出一口气,将目光看向其余的阵列,擦擦头上汗水,带着士卒飞奔过去。 怒吼、惨叫在火光照耀下接连不断。 战场嘈杂的声音在本该静谧的夜晚传出老远,兀颜光不时抬头看着天空移动的月光,听着战场上的喧嚣,口中的命令几乎没停过。 只是视线的远方,那杆血色大旗仍在飘动,齐军几个主要将旗也未曾动摇,让他心情渐渐焦躁起来。 “报——” 有骑兵呼喊着飞快跑过来,在他侧前停下,马上的身影一跃而下,上前单膝跪地、抱拳:“禀统军,小将军率军攻贼大营不克,贼将赵立防守严密,如今已决意撤回。” 兀颜光在马上直起身子:“他麾下七千人,打不下一座营寨?” 那士卒面色发苦:“贼军狡诈,兵营在后方更远些的地方,斥候找过去时,他们已经将营寨立好。”,顿了一下:“且他们营中床弩、旋风砲都在,士卒损伤严重,就是小将军也差点儿被床弩命中。” “嘶——” 兀颜光吸口凉气,看看前方的战阵,面上神色变换几番,终是狠狠一咬牙:“传令!退兵……” 随即以更高的声音吼一声:“退兵!” 当当当—— 金锣敲响,在前方苦战半夜的士卒如蒙大赦,连忙在各自的将领带队下退去。 齐军处,几乎人人浴血带伤的将士见状顿时松口气,不少人厮杀尚没有反应,此时方才觉着身上伤口疼痛,呻吟一声,坐倒在早就被鲜血浸染潮湿的地面。 奚胜坐镇中军,看着退却的兵马也是松了一口气,视线转动看着不少兵将坐下,连忙大喊:“传令全军,此时尚未脱离危险,都给本将打起精神,徐徐退却。” 面色疲惫的传令士卒连忙奔跑而出,喊叫的声音撕裂夜空,疲惫的身影相互搀扶而起,挺着手中刀枪徐徐而退。 这一夜。 齐辽两军伤亡都不小,兀颜光未能完成预想中击溃奚胜部的预想,奚胜也没能按战前的预想攻打檀州。 各自退回营中舔舐伤口。 不久,奚胜接到后方兵马传讯,杜壆的援军不日即到。 …… 西北的方向。 天光下,一个个吃的膀大腰圆的身影走入带有黄、蓝、红三色彩带的帐篷,髡发秃头的部落头领看着麾下的千夫长:“水草污染严重,今春不少牛羊羔身死,很多牧民损失惨重,他们有损失,就是王庭的损失。” 拔出弯刀,“嘭——”插在桌上:“我意南下,趁着辽国境内战乱虚弱无法西顾,夺了回鹘人的地盘做牧场,各位乃蛮部勇士,狩猎的时候到了!” 唰—— 一把把弯刀举起,热烈的声音从坐着的身影口中发出:“狩猎!” “狩猎!” 建武四年季春,远在上京道最西边的草原部族因水源污染,牲畜多有死伤,悍然出兵西州回鹘部。 西京道有传讯快马疾驰。 (本章完) 第1055章 开始混乱的战局 密云以北,飘在风里的旗帜带着几个破洞,自夜战之后,齐军返回被攻打的大营,没再急着攻打檀州,反而将军营扩大,在这里坚守待援。 军营内外,交战的痕迹明显,血迹随处可见,几处木栅有着缺口,正有工匠在修修补补,营外的地面零零散散有着断裂的箭矢,被撞散架的鹿角重新安装好,封堵在军营四周。 这自然是与辽军交战留下的痕迹。 狄雷骑着战马,得胜钩上挂着长枪,手中拎着铁锤,与闲不住在营中乱窜的赵立碰见,两人见礼后,在这清晨的冷风中并骑而走,随口聊着一些话题解闷。 对于他们这些从宋地迁移到北地的人来说,纵然在山上时不一定亲近,然而在这里,他们之间有着天然的好感。 “那两个辽人统军急了,今日竟然主动率军来攻咱们,没想到水军与韩世忠这般能打,已经占领数州之地。” “今次三路进攻辽国,只咱们没有破州占城,将来不知要被韩世忠那痞子嘲笑成什么样。” “又没打完,之后再多立战功就是……” 当当—— 话音未落,传来几声金钟之音,两将对视一眼,尽是吃了一惊,“这般快又来攻?”的嘀咕一句,连忙抖动缰绳跑去军营前方。 视野的尽头,一条黑线正在快速移动,马蹄轰鸣的声响填充入耳。 赵立在马上微微站起:“看样子像是咱们的兵马。” “应该是杜壆将军他们到了。” 不一时,马蹄声如雷震动大地,狄雷在马上俯身向前张望,有数匹战马先一步奔跑过来,马上的骑士高声叫着:“杜将军率兵来援,还请开营门。” 从怀中掏出军符扔了进来,狄雷、赵立两个连忙打马跑向军营前,向守门的士卒要来看了,连忙命人传讯奚胜,一面高叫:“请回禀杜将军,兵马入营事大,还请在外稍等片刻,本将已传讯中军。” 外面的士卒拱手领命,打马往回奔跑。 不久,外面兵马停下之时,奚胜也跑了过来,验看之后传令开门,迎接杜壆等人的五千骑兵进来。 骑兵来援的消息转眼间传遍军营,得讯的齐军将校大喜,顿时欢声雷动,己方兵马一直劣势,被对方一直压着打,早就让人难以忍受,如今原本该随着陛下行进的大将来此,那大军自然不会离得太远了。 “陛下在后方率着大军行走,遮莫五日后能到。” 杜壆、史文恭、耶律余睹进入中军大帐坐下,看着赵立行动不便的样子顿时眉头一挑:“之前入营看着不少疮痍,看来今次的辽军挺能打。” “兀颜光,耶律延禧那厮手中一条恶犬,也是他如今能指使的将领中最能打的。”耶律余睹哼哼一声,接着面上露出疑惑:“至于那个纪安邦……”,迟疑一下:“俺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他的名字。” “管他许多。”杜壆笑一下,看看上首的奚胜,又望望其余几将:“既然陛下还没到来,咱们也该上前同那兀颜光打个招呼,让他别想将咱们抛下跑去蓟州找韩世忠与李宝那俩泼皮。” 帐中众人都笑,耶律余睹霍的站起:“末将做先锋,杀他一阵。” 杜壆与奚胜对视一眼,笑着安抚:“耶律将军莫要焦急,我等方到,总要歇息一下。” 耶律余睹眼睛转了转,点点头,又自坐下。 …… 檀州,密云城中。 兀颜光高大的身影正在屋中来回走动,他儿子兀颜延寿、勇将阿里奇以及原檀州三将纪安邦、汝廷器、昝仝美坐在两旁看着他没有出声。 这两日多有各种讯息在城中传递,有东边的军州已经丢光的传说,也有蓟州守军投降的消息,更多的是在说皇帝放弃析津府跑路,纷纷扰扰许多说法,整座城民心惶惶,惹得官衙中的官老爷们忧心不已,只能接连贴出告示告知百姓没有问题。 只是军中的将官都知晓,形势没有百姓传的那般夸张,然而也没好到哪儿去。 “父亲,要不咱们后撤?”兀颜延寿迟疑一下,开口:“如今奚胜做为楔子钉在前方,远有吕贼大军为援,近有其余两路近逼,形势不利。” “统军撤不得。”纪安邦在旁出声:“现在要是撤了,析津府北面就是一片坦途,齐贼军队南下更无阻力。” 汝廷器、昝仝美在一旁连连点头,阿里奇看他们一眼闭着嘴没有说话。 “撤肯定不行……” 兀颜光低低沉吟一声,随后皱起眉头叹口气,目光扫过自己的儿子移向其余几人身上:“一步慢,步步慢,今次有些为难了……” 站在厅中几息:“我意还是主动攻击齐军大营,主动出兵是战是退俺们自己说的算,若是等齐军将这里围了,怕不是更难办。” 纪安邦三人相互看看,眼中有失望之色,都不是笨的,兀颜光这话分明就是有了撤退的意思。 正在纠结中,外面有亲兵敲开房门:“统军,有京中的令骑前来。” 兀颜光一怔:“让他进来。” 外面有人连忙跑入,单膝下跪:“小的大石林牙麾下斥候见过兀颜统军,林牙让小的传讯,他已经领析津府并周围军州兵马共十万北上。” 兀颜光眉头一挑,往前两步:“如今到了哪里?” “顺州左近,小的领命出发前,离怀柔城尚有三十里。” “怀柔……” 兀颜光捋着自己的胡须在屋中快步走动,猛地一个转身:“你快些回返,告知大石林牙,让他转道向东。” “爹,怎地……”兀颜延寿一惊站了起来。 兀颜光伸手止住他的话语,走去桌边口中说着:“让大石林牙务必于蓟州挡住东面的齐军。” 坐下写下一道军令,又将章盖好,拿出兵符铁牌递过去:“城内有俺留下的守城兵马,一并归大石林牙节制。” “是。”那斥候接过,忙不迭点头答应,看着兀颜光挥手,一个转身跑了出去。 兀颜光整理下身上衣服,看眼众将:“如今有了援兵挡住东面,咱们也可安心在此与北面的齐贼对决。” 纪安邦面露喜色,陡然站起抱拳:“统军高义。” 兀颜光一挥手:“国难之际,你我一般为国家出力,不值赞赏。” 看兀颜延寿有些闷闷不乐:“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有可能,俺们还是要守下这里才是,不然丢了南京,将再无安身之处。” 兀颜延寿没有说话,只是闷闷点头。 不久后,城中的兵马在兀颜光与纪安邦的配合下开始统合。…… 云层渐厚,阳光在下午时分隐于云后。 密云城以北的方向,人潮正在集结,手持大盾、长枪的士卒朝着这边汇聚过来,骑兵牵着自己的战马、旗帜树立在队伍中,将领骑在战马上呐喊指挥着,不时目光扫过外面,看是否有斥候跑来。 风扑在人的脸孔上,耶律余睹目光坚定的看向远方,麾下丑和尚与谢家奴各持兵器骑马跟在他身后。 “终于等着今天了……” 抬起头的契丹人看着远方飞过的鸟,目光渐渐迷离,又凝聚、坚定,在马上绰起铁枪,飞马上前:“今次当让耶律延禧知道,当日他到底做下什么错事。” 周围嘈杂的嗡嗡声里,牛角号的声响吹起,骑兵在向前行进。 远处,斥候飞奔上马,抽打着马匹 当日,齐、辽两军再次于檀州交战,辽前东路都统、宗室将耶律余睹先行挑衅辽军于密云城下。 阿里奇率兵出城,率兵与耶律余睹战于城下,众目睽睽下,耶律余睹战败。 阿里奇追击而出,兀颜光怕其有失,忙命汝廷器、兀颜延寿两人在后跟上。 正救着被伏兵冲击的阿里奇,三人见齐军势大,急忙忙撤回密云。 奚胜、杜壆两将领兵上前,兀颜光、纪安邦两人紧守城池不出。 齐军见不能占着便宜,只好缓缓退兵回北面军营。 季春癸卯,耶律大石接传讯救援蓟州,正遇韩世忠率军攻打城池,耶律大石亲率骑兵突袭齐军侧翼,京超一时不察,被其冲阵得手,京超上前阻拦,身披三创而退。 韩世忠见状只能先后退整军,一面向后传讯水军,一面加固营盘,用以应对蓟州的辽军。 甲辰日,宋军分东西两路突袭辽国,种师道率六路西军精锐攻西京道,辛兴宗在东路率十万河北禁军与敢战士攻南京道。 辽国朝野顿时震惊。 “宋人焉敢如此,违背祖上盟约,不怕引起两国百姓不满?!” 耶律延禧面色通红,头皮隐隐透出红光,甩着双手大吼:“这些奸诈的南蛮子,趁着朕将军队派出去应付齐贼,他们来趁火打劫。” “宋国此举不仁啊……” “两国百余年不战,当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早就说汉人奸诈了……” 下方的各文武相互看看,交头接耳之音让气急败坏的耶律延禧停下走动的脚步,望向这些大臣:“你们可有办法退去宋人兵马?” 下面的声音一静,几个大臣嘴唇蠕动一下还是低下头。 耶律延禧抬手点点他们:“不问你们时候一个个能说会道,该你们出主意了,现在又哑巴了?” 手臂往萧奉先那边一指:“你说。” 萧奉先一愣,看看旁边,下意识伸出食指,随后反应过来,硬生生将指自己的动作变为挠下巴,急中生智:“陛下,臣以为西面还有萧干将军,可令他率军南下克宋军。” 眼见耶律延禧面色缓和,顿时觉得自己说的对,思索间连声道:“还有那郭药师率领的怨军,彼虽败与齐贼,然也是能战之人,让其配合萧干将军南下,定然可给宋人重创。” 耶律延禧脸上红色下去,缓缓点头,看他住嘴:“……还有呢?” 还有? 萧锋先眼神游移一下,猛然看着一个身影,连忙用手一指:“还有讹都椀,他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当能抵挡一路。” 耶律延禧皱眉,看去那边:“萧特烈……” 那边被点名的将领连忙上前低头:“陛下。” 耶律延禧眼中有几分不喜,这人宿卫出身,却先后败于金人与齐军兵锋之下,只是现今着实没有人能用,犹豫半天开口:“朕还能信你吗?” “愿为陛下分忧。”只两条发辫垂在脑旁的契丹大汉低头:“定叫宋人后悔今次出兵。” 耶律延禧这才勉强点头,看看下方众人,思考一下:“耶律佛顶、耶律兀直,你二人与萧特烈一起出兵南下。” 想了一想,勉强开口:“如今兵马较少,你等领析津府兵马一万五千,可自行招募敢战士,将越界的宋人给俺打回去。 另传令耶律大石,让他分兵南下,蓟州那边齐军乃是偏师,有个几万兵马守城就成,先将宋贼给朕砍了!” 殿中,文武齐齐躬身领命,受了皇帝命令的三员大将连忙跑出去。 天光之下,快马从析津府飞驰而出,向着东西两边飞速前进。 不一日,析津府有两万军队而出,一路南下。 几乎同时,也有着快马从西北而来,将回鹘被乃蛮部攻击的讯息传给了皇帝,只是如今这位辽帝正在头疼齐、宋两国争相进攻之事,哪里有空去理远在天边的回鹘部落,是以直接将报信的骑士打发出去。 …… 丙午。 天光和煦,白云如絮。 吕字的大旗在蜿蜒的队伍中逐渐清晰,浩浩荡荡的大军终于从中京开进南京道的边境。 奚胜、杜壆、史文恭众将骑着战马奔跑出来,看着旗帜过来连忙跳下战马等候。 几只飞鸟从晴空中飞过,视野看着黑鸦鸦的人群一个转身没入林野之间。 吕布看着排列在外的一众将领笑了一下:“终是重新回到这南京道了。” 火红的战马打了个响鼻,长长的脖颈转动一下,在原地轻踏脚步,吕布伸手摸摸它的鬃毛,手臂一振,甩开披风:“传令大军入营。” 看向站着的奚胜几人:“随朕来,给朕说说檀州是怎么回事。” 后方脚步轰鸣的声音,在渐渐减弱。(本章完) 第1056章 竖旗 兵马进入军营的声音隐隐传来,随即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响,这片军营容纳不下南下的军队,只能现扎营寨。 好在军中能工巧匠不少,又有足够的青壮与士卒,动起手来速度不慢,很快就在军营旁边建起数个营盘,连着奚胜、杜壆等人之前的军营组成更大的所在。 中军大帐,吕布走去帅位坐下,看着下方文武混坐在一起,揉了下这段时日风吹日晒有些干燥的面颊:“诸位,现如今是何情况,可有什么对策?” 天光在挪移,脚步声从大帐外传进来,有士卒拿来准备好的茶点端给座上的将领,奚胜站起来走向挂着的堪舆图:“我来说吧。” “檀州原有三万人马,后有兀颜光率领西京四万五千人来援,数战下来,城内城外应当还有六万余,如今一人在城内一人在城外,两军成犄角之势,相互支援。” 抬手在堪舆图上点点,奚胜抬头看着帅位上的身影:“这段时日下来,末将只觉对面辽军确实比之以往的那些要强上不少,兀颜光此人老练,在战场上行事不拖泥带水。 那檀州守将纪安邦也是一个精于行伍之辈,兼且武艺甚高,赵立将军就是被他埋伏了一波。” 座中战败的徐州男子低下脑袋。 奚胜又转头看眼耶律余睹:“耶律将军说他曾是辽国的武状元,只是不会做人一直在底层蹉跎,现在被辽国皇帝简拔于微末,从其行事来看,是个死心踏地的。” “近一段时日,末将与这两人战过数次,互有胜负。” 奚胜说话声中,众人互相对视,不少人若有所思,毕竟在所有人心中,此次乃是灭辽之战,遇上困难是一定的。 吕布喝口茶水,用手指点着桌案,突然出声:“韩世忠、危昭德那边可有情报传来?” “尚未。”奚胜摇摇头。 一旁,杜壆在座中开口:“陛下,韩将军曾派令骑过来,述说他即将攻打蓟州事情,与末将等人相约,有事会派斥候联络,只是尚需时日。” 这边张琳皱皱眉头:“陛下,依照现今这个态势,以臣对耶律延禧的了解,他怕是会集结兵马北上,力保蓟州不失,如今蓟州那边恐怕聚集了南京道大部分兵马。” 吕布目光随着他的声音转过去,又看下猛点头颅的耶律余睹,想了想:“朕知晓了,事有轻重缓急,咱们还是依照计划,先将檀州的兵马解决。” 军帐中的人安静下来,既然吕布下了决断,他们遵从就是。 王政在座位中看着堪舆图拱拱手:“陛下,之前军报中说,辽人数用伏兵攻我军,政以为我等也可借其想法一用。” 帐中的目光看过去,那边面色疲惫的青年开口:“我等如今在此地兵马与其相当,不若就调两万骑兵往东南的蓟州移动,然后再兵出密云,届时我兵马较少,又有陛下在军中,辽军若是不管不顾的迎战,可让骑兵绕击其后,当能出其不意还他一次偷袭。” 耶律余睹皱皱眉头:“若是其不出呢?” “或回转、或假戏真做,到时视情况而定。”王政耸耸肩,笑道:“耶律平辽是关心则乱,且莫心急,今次定是要攻下南京道随后拿下大同府的。” 耶律余睹勉强得点点头,闭上嘴不再出声。 上首,吕布摸着硬硬得胡须思忖片刻,向着几个骑兵将领看过去:“王政此策可以试一试,只是骑兵全派出去,显得有些突兀。” 想了想:“杜壆、袁朗、史文恭、王德。” 四道身影站起,抱拳:“末将在。” “大军刚到,今晚歇息一宿,明日一早,你们次第出发,做出焦急的样子。”放下摸胡须的那只手,轻轻拍下桌子:“到时看看辽军是何反应再说。” “喏。” 应声中,吕布提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这宋国送来的茶也不怎样。” “那下次要他们送皇帝老儿的茶叶就是。”下方的鲁智深嘿嘿一笑:“洒家听闻那皇帝的御茶都是着人在特定时间采摘的,定然别有一番风味儿。” “师兄不若说让他多送金银粮食,正好填补国库。” 随军的户部司郎中李应开口出声,引来众人一阵轻笑。 随即都有些沉默,都知朝廷财政时好时坏,这些年户部的官员为了钱粮挠破了头皮,尤其李应、蒋敬两个,对每一桩能带来钱货的政策都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吕布听着扭扭身子,只是想想一路走来从无到现在,出声安抚着:“如今已经好了许多,往昔咱们一穷二白,如今却是连吞三地。” 站起身,四下扫视帐中众人,将手中茶盏举起来:“待拿下这南京道,想来朝廷负担会多有减轻,今日以茶代酒,饮此杯,灭辽庭。” “灭辽庭!” 帐中的声音响起,一张张面孔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 战场上,收兵的金锣之音传来。 种师道有些无奈的看着潮水般退下来的士卒,战场上血气与烟尘之气随风弥漫。 有的将领怒气冲冲的跑过来,一把将兵器扔在地上。 当啷—— 长枪在地面弹了两下,滚开一边。 “节帅,为何收兵?”王渊脸上带着些许的黑尘:“末将就要能突前斩那将……” “不该种帅的事。”旁边护卫姚平仲上前拦着他,眼神儿向着后面瞟动一下:“后面那些死太监让大军收兵去往雄州。” “雄……雄州?!” 王渊一愣继而更怒:“那些个没根儿的乱命什么!大军先在京畿集合,又派到定州驻扎,好不容易打进这蔚州边境,竟然又要咱们收兵去雄州,这是为何?!” 姚平仲面色阴沉,转头看看种师道无奈的神色:“前番种帅上书媪相说是不可联齐灭辽,引得媪相不快……” 感受后面凌厉的视线看过来,这西军悍将连忙压下声音,含糊着道:“总之现在媪相那边有些进展,已经打到新城附近,听闻不少村镇都投了东路军那边,如今八百里加急过来,让咱们去那听令行事,说是如此多北地之民心怀朝廷,不可妄杀辽军士卒,怕种帅这里的监军看不住种帅是以……” “唉——”叹口气,姚平仲闷闷的停下话题。 “我……洒家……哎,老子入他……” 王渊瞠目结舌,手指着天连着蹦了几个字出来又都硬生生停住,终是两只手一举,仰天“啊啊啊——”狂叫一阵,飞身上马调头就走,连地上的长枪都没顾着。 姚平仲在后面看着再次叹息,看看在那边不知想什么的种师道,示意一旁的士卒将王渊兵器捡起来,自己过去踌躇着不知该说什么。倒是种师道转过头拍拍他:“你带兵去后方营寨,传令东进,好在雄州不远,前方也有水路可以省力。” “……是。”姚平仲站那半天,一低头抱拳,转过身形。 远方,隐隐约约有欢呼声从辽军阵中发出。 “……胜了。” “宋……退走。” 简短的词汇顺着风飘过来,姚平仲捏紧了拳头,一步跺一个脚印的走去战马旁,飞身上去,一拽缰绳。 明明就差一点的…… 天光之下,大批的绯红战袍将士怀着怨气与不解,掉头向着雄州进发。 …… 东面。 新城的城头挂上宋的旗帜,身穿崭新金甲,腰悬镶金包银长剑的童贯站在城头,摸着颔下短须,摇头晃脑的看着在风中飘动的旗帜。 半晌一皱眉头,满脸不虞的指一下旗帜:“这个位置不好,城内的人不能都看见,来人,给洒家……” 顿了一下,眼睛扫视城墙,看来看去,一指城门楼:“给洒家将旗帜插到城楼顶上去。” 身后几个将领相互看看,辛兴宗朝亲兵使个眼色,口中说着:“末将这就命人去办。” 然后上前一步,从另一个亲兵手里接过一领红色锦披风呈给童贯:“媪相,城墙上没个阻碍,风大再闪着您,咱还是先去府衙吧。” 童贯点点头,伸手接过披风,回头又看一眼正将旗帜收起来的士卒,张口“挂高些!”又叮嘱一声,这才带头往下走去。 城墙上。 几个穿红的宋军士兵看着一众领兵大将拥簇着今次北征的统帅下去,叹息一声:“娘的,这几日光这旗子就够累的,这个时辰在这方位,下个时辰搬去另一边,入娘的比老子们都能动,起码咱们在这城墙上半日才下去。” “可不是吗,他老人家动一下嘴,还不是咱们这些苦命人去将爬上爬下的,这要是摔着可不是耍的。” “总也比那些先锋军好的多,听说他们现在驻扎在最差的地儿,吃最次的粮……” “得了,都闭嘴,莫叫人听了去嚼舌根,快去挂起来吧。” 几个士卒唉声叹气的往楼顶上爬,风吹起旗帜,在城楼上飘动不停。 “……又换地儿了。” 街道上,燕青倚在酒楼外面的墙上,看着远处化成几个黑点人影摸摸下巴。 他身旁李逵正十分没形象的坐在墙边的凸起处,闻言抬头看看,露出一张带着箭伤的脸,这是攻城时候留下的,若不是燕青推他推的快,怕是能从他眼窝扎进去。 低下头,这黑旋风不无怨气的嘀咕一句:“那些官儿看那烂旗子比看他娘亲还亲,一天鸟看八百回,好歹这城也是俺们打下来的,结果就派个撮鸟太监过来说两句狗屁不通的话,给的什么鸟御酒还一股子尿骚味儿。 入他娘的,用的着俺们给个笑脸,不用了,连个鸟毛都不露一根儿,恁地憋气。” “铁牛!” 燕青叫了一声,眼睛扫视一下,城内因童贯招抚北地百姓的命令还算和平,只看着几个行色匆匆的百姓与百无聊赖的士卒在远方走了过去,方才低下头瞪他一眼:“祸从口出,莫要给先锋他们惹来麻烦。” “本来吗……”李逵哼哼着说了一句,看燕青瞪着他,连忙伸手摆摆:“好好好,俺不说就是,小乙莫气。” 燕青这才收回威胁的眼神,看看开始在城楼顶端舒展的旗帜,背部用力站直:“走吧,确实憋气,还不如回营。” “俺不回。”李逵大头一摇:“回去还要看王文斌那撮鸟的脸,俺怕一不小心将他砍了。” “……你倒实诚。”燕青哭笑不得,叉着腰嘿然一声:“行吧,咱再坐坐就回去。” 李逵这才消停,两个一黑一白,一壮一匀称的身影凑在一起,时不时说两句话。 …… 暮色降了下来,厅中摆上晚膳,昏黄的烛光点亮桌面方寸之地,一尾烤鱼,两块烤肉,几张馕饼以及一壶酒水就是耶律大石所有的膳食。 慢条斯理的张口吃着尚热的肉食,耶律大石的眉头皱着一直没有松开,前次虽然突袭韩世忠部得手,然而齐军主力尚在,这两日带兵接触下,其军心意志确实要高出自己麾下兵马不少,数次冲突下都势均力敌,若不是人多势众,给了军中将士不小信心,怕是多打几仗就要散。 他现在最头疼的是接下来如何打,若是给他些时间,麾下这些兵马训练一番,说不得能顶的住,只是如今最缺的也是时间。 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这总被称作大石林牙的壮汉抬头,进来的是驸马都尉萧勃迭,也是双眉紧锁,快步走进来,将手中拿着的书信往他面前一递:“林牙,适才有檀州的快马传讯,说是吕贼兵马这两日即到,让咱们小心一些。” “俺看看。”耶律大石连忙放下手中馕饼,在一旁的湿巾上擦一下,拿过军报就这烛火看起来。 萧勃迭看他歪头凑近的样子,又四下看看屋中摆设,走过去拿过两个烛台:“林牙,你就不能多点些蜡,这里又不是没有。” 说着话,将烛台凑过去点燃,瞬间屋中亮堂许多。 “只俺一个吃晚膳,点那么多蜡做甚。”耶律大石笑笑,凑在眼前的军报拿远一些,读完将纸一叠放下:“确实有些难办,只是俺以为吕贼不会先来这蓟州,该小心的还是檀州那边。” 呼出一口气,身子往后靠靠:“不过咱们也不轻松就是,若是东面的齐军汇合,那也是件难事。” 萧勃迭在他侧旁坐下,皱着眉,一手撑在桌上:“那该怎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耶律大石声音平稳,让萧勃迭的眉头缓和了一些,而听着旁边人继续说着:“明日集中精锐兵马与齐军一决胜负,只要击溃其一部,咱们就能宽松些。” 萧勃迭转转眼珠:“那倒是要多设赏赐才是。” 耶律大石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 火光下,两个辽将商议的声音持续响着。(本章完) 第1057章 逼近 又过一日,天气并无明显变化。 密云城门紧闭,城中百姓、城墙上士卒仍是处于紧绷的状态,原野上尚能看出交战过后的狼籍。 齐军大军到来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六万军队,还有数倍于军队征发的民夫瞒不住斥候的眼睛,但城中的官员自然不会将这些消息四处乱说。 檀州转运使、州刺史接连询问纪安邦与兀颜光退敌之策,皆是鸡同鸭讲,没有得到半点有用信息。 相对于城内官员的焦急,军队也并未放松下来,不少士卒经过数次鏖战有了胆怯之意,只是身在这南京道,退无可退。 外面还有来自西京的军队驻扎,就算从城里出去,在野外碰上自己人也是解释不过。 整个战局着实让初上阵就碰上这等灭国之战的士卒无所适从。 此时,纪安邦一直在城楼上住着,城外的情况让他无法乐观下来,前两日齐军有援军时尚敢攻打城池,这大军到来,说不敢来,他是不信的。 战马在外面拉起几道细细的烟尘,一直在风中吹着的纪安邦迈开大步走上前,听着下面的骑士与城墙上士卒对完军令,眉头反而皱的更紧。 天刚亮没多久,怎的斥候就跑回来? 站在那寻思一下,纪安邦转身往城门楼走:“让斥候进城楼汇报。” 有亲兵应下,走去将上来的斥候叫住带去城楼。 密云的城楼进去分左右两室,左边是纪安邦在此休息的地方,中间进门的厅堂摆放着堪舆图与兵器架,右面房间乃是书写军令、与人议事之所。 “齐军有三千兵马出营,往东南而去。”纪安邦站在悬挂的堪舆图前,盯着进来禀报的斥候:“可有人跟着?” “有,小的安排了人远远跟着他们。”斥候说了一句,顿了下又道:“兀颜统军的斥候也在跟着。” “东南。”纪安邦转过身,看着堪舆图眉头锁紧:“蓟州,倒是听闻耶律大石前去那边……” 寻思间,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同样是在外探查的斥候上前抱拳:“禀统军,齐军营中又有三千马军出营,一路往东南而去。” 纪安邦霍然转过身,用手捻着胡须片刻,朝着外面亲兵喊一声:“将昝将军与汝将军二人叫来。” 外面的亲兵应一声,连忙跑远,不多时将两将找过来。 纪安邦就在这城门楼中与两人说了前面之事,然而还未等三人商量出个一二三,外面斥候再次跑来。 “这次是六千,前后过万了。” 嘀咕一句,汝廷器看看两人:“耶律大石就那般神勇?逼的齐军接连派出万人骑兵南下?” “闻听其带着十万大军,而齐军在东边两路人马不过四万余,处于劣势。”昝仝美皱着一双细眉:“换做是我,也要派兵马下去支援。” 轻声的话语,让那边两将转头看过来,纪安邦抓抓下巴上的短须,半晌摇头:“我觉得有些问题……” 沉默一下,伸手抓起一旁桌上长剑,“扔到另一手咯”一声抓住:“你二人在此守着,我去找兀颜统军一趟。” 高大的身影走出城楼,很快一队骑兵从城内奔出。 辽军那边走动商讨时候,数十里外的距离,斥候之间的战斗正激烈,而在军营中的兵马已经做好出征战斗的准备。 天光走向正午,吕布跨上了马背,他的背后余呈、徐文等将领相继上马。 “杜壆他们出发,不管怎样都会让辽军有所反应,打乱他们的计划。”王政骑着马过来:“若是因此做出误判再好不过。” “别到时候杜将军他们没回来辽军先让咱们破了。”马背上,徐文咧着嘴大笑:“到时候俺要在韩世忠那家伙面前好生嘲笑他一番。”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上了战场莫要掉以轻心。”吕布望着前方,一抖缰绳:“随朕来,破此顽城。” 赤兔嘶鸣一声跑动起来:“出发——” 大地在牛角号下震动。 …… “齐军骑兵一直远去尚未有回转迹象,这点来说可能确是前往蓟州的援兵。” 带着风声走入城门楼的纪安邦拿起凉水饮了一口,看向昝仝美、汝廷器两人:“只是兀颜统军也说他派出不少斥候,从最后一拨齐贼马军出发,就再没人返回。” 汝廷器霍然站起,面色凝重:“咱们这边也是,从纪兄出去后,再未有斥候回转。” “小弟已经重新安排斥候出去查探。”昝仝美摸摸嘴唇处的胡须:“若有问题他们会立时传回。” 纪安邦抹抹嘴巴上的水渍,一把将碗扔在桌上,瓷碗旋转中发出命令:“传令城中兵马戒备,齐贼怕是要大举来犯。” 昝仝美、汝廷器两人拱手领命,又同纪安邦确认一下城外兀颜光也在做战争准备,随即转身出去。 金钟在城头有节奏的敲响,城内守城的士卒穿上甲衣开始集结。 …… 天光在移动,在外觅食的飞鸟叫了一声飞出树林。 地上,弓弦接连响起震颤的声音。 人影从马背上跌倒,外出查探的辽军斥候爬起,狂奔在满是粗大树木的林间,身后嗖一声飞来短矢,噗地钻入他肩膀,带着他人扑向地面。 挣扎起身的一刻,有阴影笼罩过来,一柄横刀自上插下。 哧—— 刀锋戳进地面,翻滚而出的身影赶忙站起来,顾不上肩膀插着的弩矢,拔腿就跑。 对于他们这些追在齐贼马军身后的人来说,万没有想到跟了半天时间,会在转过一片密林之后遇袭,这等情况有些反常,必须将消息传递回去才是。 然而这些杀来的齐军斥候身手甚是矫健,身旁同袍相继战死,他也受了伤,怕也是很难再有生还的希望。 脚步追袭过来,穿着黑色戎装的身影双手握刀,照头就是一刀劈来。 这辽军斥候连忙挥刀格挡,只是他伤了一条胳膊,仅用一只手,架不住对面的力道,“当——”挡了一刀,手中刀因对面力大向旁偏开,眼睁睁看着那边改双手为单手,挥臂斜切。 哧—— 刀锋从喉间划过,火辣的疼痛中,耳边有“嘶嘶”漏气的声响,眼前一片血雨淋下。 那是他的鲜血。 “走,继续清理。” 刀锋向上,手臂曲起,夹着刀身抹去血迹,身后两个追来的同袍点下头,上前将尸体上值钱东西拿走,继续搜寻追在骑兵后面的身影。 …… 天光早已过午,气温不高,然而在军营大帐中的兀颜光感觉空气中满是憋闷。 斥候断去联系,他又派出不少探子,然而关键的不是那些死去的斥候,比起一场战役死伤成千上万的人命,数十几百人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他在乎的是这之后的意味,齐贼定是出兵了,然而他现在还没有获得准信儿,这才是让人最在意的。隐约,外面有马蹄声响起,兀颜光霍然起身,旋风一般走出中军大帐。 军营大门之处,有斥候在快速跑过来。 …… “禀统军,齐军出兵五万,向着城外兀颜统军处袭去。” 额头满是汗水的斥候站在城头向着纪安邦抱拳低头。 本是坐着的身影站起,“传令准备出征!”的军令中,迈着流星大步走出城门楼。 接过两个侍卫抬过来的铁枪,在女墙边张望一会儿,远处果然有兵马行进的尘土扬起,一片片的惊鸟扑腾着翅膀黑压压的飞出道路旁的林野。 “斥候再去探探,务必将齐贼的动向打探清楚。”纪安邦转身向着下城墙的楼梯口走去:“传令汝廷器,率领骑兵出击! 传令昝仝美,把守城池,莫要慌乱。” 高大的身影健步如飞,一步数阶从城墙而下。 不久,城门打开,兵马泄洪般涌出。 …… 日光向西移动着,轰鸣的脚步声踏响这片原野,一队队的骑兵、步卒,组成浩浩荡荡的方阵从视线的远端蔓延过来。 大量的斥候出现在两军尚未接触到地界,箭矢往来,不断有身影倒下,随后回转。 雄鹰在天空展翅滑过,发出一声长鸣。 “擂鼓——” 雄浑高亢的声音在军营前发出。 咚! 咚! 呜—— 后方推出来的战鼓在军阵前奋力敲响,有人吹响低沉的号角。 伴随着鼓点号声,辽军的士卒踩着鼓点、敲击着盾牌,轰鸣巨响声中朝原野的中央推进过去。 浩浩荡荡的脚步震动地面,踩踏震起的黄土弥漫视野,四万大军打出的旌旗有了遮天蔽日的感觉。 兀颜光冷冷的看着远处的军阵,得到齐军出兵的讯息晚了一些,只能在家门口打这一仗。 然而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背靠军营,补给起来方便,且不虞对方从后偷袭过来。 又向旁转了下视线,现在就看纪安邦的了,希望他聪明一些,别打什么歪主意才好。 成片成片的西京道士卒在阿里奇与兀颜延寿的指挥下走上前,他们配置了最好的甲胄与武器,论兵械之精良应当不输于对面的齐军,况且这几日数仗下来没能分出个胜负,让麾下这些勇将、骄兵着实憋一口气。 现在趁着这口气,若是能将对面的兵马击败,也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然而对面的齐军,又是不一样的心情。 “前方就是兀颜光的兵马,其麾下阿里奇与其子兀颜延寿也都是能征善战的勇猛之辈,之前几次交手,其勇猛在我军是能拿的出手的。” 奚胜骑着战马跟在吕布侧后方:“兀颜光指挥兵马老到,末将以战阵对之,虽然没有被其击溃,然而也反击不得,若是铺开了打,末将也不知会是个甚结果。” “还有密云城内的兵马,其统军不是胆小之辈,陛下也要小心他从后偷袭。” 头顶的旗帜在风中发出列列声响。 “朕观史书,自古历朝历代最后都有将领兵马异于同期之将。 秦有章邯,汉有……皇甫嵩,隋时也有张须陀,这兀颜光许是和这些人相类。” 吕布握着缰绳,目光看向一旁:“光看其兵马列阵,确是不同于此前碰上的辽军。” “陛下明鉴。” 奚胜在后点点头,旁边跟着的几个文武也随声附和。 “传令林冲、唐斌,让他二人领兵上前,縻貹在后压上,给朕在前方钉住了,左翼孙安、右翼卞祥领兵缓步向前,随时准备与敌接战。 传令杨再兴,令其部与北军五校在后,若是见着密云兵马,准许其自主决断。” 看一眼奚胜:“这几日你部兵马劳累,且先护卫中军。” 奚胜连忙拱手:“喏。” “擂鼓,助威——” 传令兵飞奔而出,旗手举着各色的旗帜在空中比划出不同的动作,两旁一字排开的战鼓在膀大腰圆的力士鼓槌敲击下震起。 接到命令的兵马并没有迟疑,林冲、唐斌顶盔掼甲带着穿着全身甲胄的步军缓步上前,铁质的甲胄在行进中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随着吕布命令的下达,整整两万五千多人跟着各自将领的旗帜挪动,分出明显的层次。 “长枪过盾,斧手上前。” 前线的队伍中,穿着甲胄的李衮、项充吼叫出声,看向后面:“投枪准备!” 督管士卒的屯长、都伯大声呼喊,约束着士兵,都是打过数十仗的精锐士卒,早没了激动与害怕的情绪,沉默的将武器举起。 “注意,辽军过来了!” 前方,有士卒高喊出声,林冲、唐斌两人沉默的将铁面带上,手持步战长矛向前走动,站于阵中。 周围陷阵营的士卒各自兵刃盾牌一放,脚站弓步。 轰—— 有些震耳的声音在战阵中响起。 交战的锋线尚未推过来,两军中间、两侧,不断有斥候来回传递消息,偶尔发生冲突,也是快速挣脱回返,零零星星的厮杀声响起。 契丹文写就的“兀颜”大旗军队开始压进,马上年轻的将领,一身银甲,举起方天画戟:“骑兵上前,往返骑射! 步军压上!” “呼喝——” “喔喔——” 两千五百余骑兵,七八百人为一部轮番冲出,震天的马蹄声中,射出第一片箭雨。 嗡——(本章完) 第1058章 黄毛 箭矢横空,菱形的箭头带着旋转的力道从空中坠下。 铁甲的围墙中,唐斌站在刀盾兵后面,“举盾——”前排提着包铁大盾的士卒猛的举盾仰向天空。 后面同时传来縻貹阵中“准备——”的声音,延绵排列的钢铁阵列后方,弓弩手迈步上前挽弓,董先、山士奇在阵中怒吼:“放——” 嗖嗖嗖—— 箭矢如蝗虫飞扑上空,先后落下。 黑鸦鸦的箭雨当头淋下,铁铸的箭头砸在包铁的盾面,耳中全是砰砰乓乓的声响,盾牌在“风雨”中不停动都,有的偶尔钻过盾牌缝隙,或是被盾面弹开偏离轨道,直接扎在陷阵营士卒的铁甲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掉落地面。 对面奔驰而来的骑兵抛射完带着怪叫回转,齐军射过的箭矢扎下,几个拖在后面的骑兵惨叫一声,有人直接落马,摔在地面,有战马被箭矢扎中侧翻在地,压的身上骑士骨断筋折,鲜血从口鼻溢出,似乎尚带着内脏碎块。 林冲在阵中直起身体,看了眼前方满地的箭矢与零星的尸体,“呼——”的吐出一口气,伸手拧了拧带有螺纹的矛柄,然后冷冷的盯着那边快速接近的辽军。 “让骑兵绕行,绕行!”奔驰的阵列中传出兀颜延寿的嘶吼声:“莫管前面的铁皮疙瘩,攻其两翼,让步兵加速——” 天空传来低沉的号角,令骑大声嚷嚷着军令,正在奔行的骑兵陡然划过一个圆弧,转过方向奔去远方。 脚步如雷一般踏过战场,成千上万人推进中,箭矢在天空交错,在双方阵列中激起朵朵血,排列在陷阵营之后的齐军终于开始有了伤亡。 “冲上去——” 辽军靠前的阵列中,将官扬着铁刀发出怒吼,随后脚步声密集踩出轰隆隆的震动,朝这边陷阵营发起了攻势。 “陷阵营!” 唐斌、林冲的声音在各自的阵列中怒吼而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抓起长矛在手中舞动一下,吸气之后,发出高亢地呐喊:“接阵——” “有死无生!” 整齐的回应从铁甲中传来,冲着奔跑而来的辽军士卒,盾牌后面的陷阵营士兵、縻貹所部的步军士卒挺着兵刃大喊:“杀——” 轰—— 人的身体撞上盾牌,双方撕心裂肺的双臂用力向前推挤,后方的人齐齐将手中长兵用尽力气照着对方的脑袋砸了过去。 铿锵的轰鸣声炸开,血浪几乎是成直线在接阵的锋线上翻涌。 大批西京道的士卒倒在铁甲覆身的阵列之前,撞击声、兵器入肉声,在着一刻犹如撞上堤岸的海浪延绵开去,接战的数千身影在呐喊。 处在中间的陷阵营嘶吼的同时,顶盾、刺枪、挥斧,一名名辽军的士卒冲上来,长枪捅进眼窝,上挑的枪杆将人带离地面,后面跟进的人趁机冲上时,一柄大斧从天而降,嘭的一声砸在脑门,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兀颜光做为主将并未待在第一线,他视线观望过战场,不断发布着调整的命令,眼看着前方自己儿子率领的前军,战事刚起,眼下只有前军在接战,左右两翼的齐军尚未围拢,阿里奇部也在缓进,兵力上的部署看不出明显的差距,不过陷阵营钉子一般的扎在那里还是能够看到的。 还要观望一下才行。 “喝啊——” 蛇矛刺入人前胸,林冲双手一抖,猛地一下将冲上来的辽军将领挑出去,轰地砸在后面冲上来的步兵身上,算是稳住了这波辽军的突阵。 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下盾!” 兵刃交击的混乱中,一面面包铁盾在前方膀大腰圆的陷阵营士卒手中齐齐下砸,带着尖头的盾牌轰地砸在地面,李衮高亢地声音在后方响起:“投矛——” 后排长枪兵拔起插在地面的短矛,挥动手臂扔了出去。 上百铁矛在空中划过弧线,那边有辽军将领高喊“举盾——”,下坠的兵刃“咔嚓!”一声穿透盾面,从人的面部、胸膛、大腿穿透过去,死死钉在地面,哀嚎惨叫的声音随着鲜血嘶吼出声。 唐斌趁机带着几名士卒抢出去抡起长矛、横刀,劈来的长刀在甲胄上拉出一道道火光,将对方一名指挥使连同几个西京道士兵斩杀在阵前。 收矛后退,大喊:“顶盾,进位一!” 砸入土里的盾牌再次在士卒手中举起,顶撞,靠近过来的辽军步卒被凶猛的力道撞的节节后退,两千余人的方阵向着前面进了半丈距离。 陷阵营的士卒眼神凶戾,平日的苦训为的就是现在这刻,比之建立初期,他们成长了许多。 “杀——” 战场上都是狂热的呐喊声,无数的兵器映着天上的日光狠劈而下,兀颜延寿骑着战马在后面按捺着急切地心情,口中发布着命令,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左右两翼的旌旗。 烟尘在战场上腾飞,黄色的沙尘遮掩了不少人的身影,然而仍是能看着两边的己军旗帜与齐军的旌旗混在一起。 阿里奇骑着爱驹银色拳马,指挥着骑兵冲击右翼,高大的战马飞速跑过,抛射出的箭矢在卞祥的阵中激起一道道血。 带着强弓硬弩的射手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射出一波波的箭雨,被精于骑射的西京道骑士甩在后面,偶尔有战马或是骑士掉落下来,给平整的地面添加一些装饰。 “命步兵快些!” 阿里奇有些焦急的抬起手中点钢枪:“缠住对面步兵,其余人随俺来。” 双腿一夹战马,胯下马匹猛地蹿出去,随后一道道雄壮的身影打马跟上,战马嘶鸣声随着马蹄远去。 有传令兵连忙吹响身上携带的牛角号,无数辽军的步卒在催促声中加快进击的脚步,随后挺着盾牌轰然撞上对面插满羽箭的团牌。 “杀!” 歇斯底里的呐喊从接触的锋线处传出,顶着盾牌的两方士兵轰然一声碰撞一起,身子顶在盾牌后面,用力的向前推动,试图动摇对面的锋线,脚下的泥土踩出一道道短短的滑痕。 扬起的兵刃落在人的身上,溅射出的血液沾在人脸,更加激发身体中那丝狠劲儿,拼命的挥动刀兵想要将人斩于刀下。 乜恭挺着兵器战在第一线,身上的甲胄在第一时间就被血水玷污,平添一份血色,副将余志旺挺着手中横刀站在另一边指挥着前面的士卒,脚下的泥土不多时就多了血红的颜色。 刀锋掠过对面辽军士卒的身体,握着刀的手臂飞了起来,还想接着劈出第二刀,前方陡然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人浪在须臾间分离开,视野里,银色的战马狂奔冲了过来,穿着银色的镔铁连环铠的身影手臂动了一下,枪影带着呼啸的风声戳了过来。 嘭—— 刀锋压上盾牌的一霎那,轰地一声响,强劲地力道让前方防守的士卒连人带盾的向后飞了起来,哀嚎的声音还在空中响着,战马已经掠过他的身旁,一枪将另一名齐军士卒挑飞。 余志旺目光看向那边,下一息,握着横刀的手一转,刀在手中一转,向下一戳,将倒地的辽兵了结,一手拿过木盾急忙飞奔过去:“拦下此人,别让他冲阵——” 吼叫声中,身旁的士兵都在跟着他动起来。无数的喊杀、惨叫声中,阿里奇带着数十名悍勇的骑兵杀入乜恭的阵中,手中长枪扎出一道缺口,目光看向迎上来的身影,双手握枪,“齐贼!且识大将阿里奇的手段!” “啊——” 提盾持刀余志旺脚步急奔,脚掌用力跃起,带着鲜血的横刀劈了过去。 砰—— 阿里奇轻描淡写的抬枪一挡,跃上半空的身影顿时倒飞回去,落在地上踉跄着向后退了数步。 银色战马脚步不停,“就这武艺?!”的话语声响起,出白梨枪连点,几道顶盾冲来的身影一顿,随后眼睁睁的看着战马从他们围拢过来的中间方向奔出。 “拿命来!” 战马鼻孔喷出的热气似乎吹在脸上,余志旺的视线向上抬起,持着盾牌的手回护,带着寒芒的枪影与盾牌接触。 轰—— 木屑纷飞,长枪似乎毫无停滞的穿透他的胸膛,马上辽将“哈——”吐气开声,双手一挑,余志旺的身体几乎平躺着上天,失去焦点的眼神看着天空,重重砸落在地。 “校尉!” “杀了他!” 吼叫声在步军中响起,四周的齐军士卒红着眼杀了上来,数柄长枪呼啸刺过来,阿里奇发出一声爆喝,手中长枪摆开,砰砰砰将之尽数打偏。 后方跟进的骑兵蜂拥而入,鲜血在这一刻于阵中闪现而起。 “击破这里,拿吕贼人头!” 阿里奇神色振奋,口中高声呼喊酣战,身旁身后的骑兵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穿着黑色的身影在这一带开始后退,有前线的将校嘶声大喊:“竖双兔旗,求援!” 示警的锣声响起。 …… “……这部兵马比之上京道的兵马强多了,若是当是入辽时候同时碰上这部兵马与金兵,那估计就够咱们头疼的了。” 卞祥张望着战场,牛角盔下的脸庞带着些许的感慨,随即有急促锣声入耳,前方视线中,有双兔旗升起,连忙一手将开山大斧拿起,双腿一踢马腹:“乜恭那边有危险,跟俺来——” …… 鲜血在喷射,乜恭骑着战马飞驰过来,手上拎着沾血的大刀,看着阿里奇的一刻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吃你大爹爹一刀,来世再找你大爹爹教你做儿子。” 马蹄卷起地上的泥土,大刀带着恶风凶狠的劈了过去。 “丑鬼无礼!” 阿里奇大怒,他虽是个番人,然契丹话与汉文都通,哪里受的了乜恭那张破嘴,手中出白梨枪一转,将身前的齐军士卒挑飞,战马转向朝着自己眼中的丑八怪就杀过去。 当—— 刀枪在两马之间发出震天的声响,乜恭在马上晃了下身子,叫一声“我儿好力气!”,气的阿里奇一张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紫。 当下双臂奋立,一杆长枪左右突刺、上下拦砸,杀的乜恭有些慌乱,口中不住发出“哎哟!我儿轻些!”、“大爹爹吃不住力!”、“你这般大力……大爹爹……心中不喜!”各种词汇侮言,让这年轻的骁将一双眼充满了血丝。 四周不断有齐军与辽军的士卒在拼杀,战死,血腥的气息与战场的声响让阿里奇面孔狰狞起来,一杆粗长的大枪舞动急切,出一枪喊一声,接连“死、死、死、死!”的爆喝声中,终是让对面的丑汉闭上口,满头热汗的遮拦着。 有齐军的身影跑过来,阿里奇鼻中一哼,手臂向旁一甩、一扫,枪杆抽在人的头侧,爆出一声骨折声响,鲜血从七窍中喷出。 乜恭望着那士兵心中越怒,双臂颤抖间,握刀向前“啊——”发出凄厉的咆哮。 出白梨枪向上弹起。 嘭—— …… 远方,持着开山大斧,头戴牛角盔的身影飞驰,持着刀枪的后备军队,斜举弓箭的士卒落到后面。 厮杀的喊声、兵器的交鸣声音越来越清晰,视线中,能看着有刀锋砍过人体,也能见着长枪刺入战马身体。 有辽军骑士看着他,拨转马头冲了过来,战马带起风声,扬起铁刀的辽军士卒发出怪叫。 “滚开——” 开山大斧砍下,人身分离,腥臭的鲜血淋下,突破过去的卞祥来不及擦去血渍,虎吼一声,朝着双兔旗下飞驰而去。 战场上厮杀陷入惨烈,辽军的骑兵打开缺口,一拨拨的辽军步卒相继杀入,防御的阵线摇摇欲坠,也有悍不畏死的齐军士兵在向前抵抗,有将校上前发出怒吼:“将辽狗赶出去!” 猛烈的对冲中,挥动的刀枪对撞,乜恭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一下,连带着胯下的战马也是惨嘶一声向后退却。 下一瞬,穿银骑白的身影照直杀来,长枪呼一声从他眼前扫过,双眼甚至能看着带着寒芒的枪尖儿从鼻尖划过,几滴血滴跟着飞出去。 “丑鬼!杀——” 阿里奇目光血红的再踢一下马腹,然而下一刻,马蹄声入耳,脸上神色一变,脑后有恶风传来,连忙往战马上一扑。 呼—— 呼啸的风声从头顶飞过,脑袋上的铁盔打着旋的飞出去,露出髡发秃头的脑袋。 希律律—— 卞祥一击未能得手,也不懊恼,手上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随后向下一踏转过身,开山大斧倒拎在手,看一眼阿里奇那发黄的头发、眉毛:“本将卞祥,对面那黄毛叫甚?” “叫你爷爷!” 阿里奇神色激动,挺枪而上。(本章完) 第1059章 战事正酣 这厮疯了! 简短的念头在卞祥脑海里飞快闪过,马蹄翻起泥泞,提着开山大斧的人影正面迎上了冲过来的番将,抬手间,声音铿锵有力:“兀那鸟人!眼红面紫发黄,怕是中了番邦邪术,速寻个巫祝跳大神驱鬼罢!” 话音出口,那边冲来的阿里奇面色更是狰狞三分,戴着牛角盔的身影在他视线中放大,对冲而至,见到对面的大斧抬起,眼睛陡然睁大,长枪探出。 碰—— 锵—— 火星在坐骑间跳出,星星点点在西斜的光线中看的清楚,大斧与铁枪交击数次,刺耳的金属声响炸裂,对冲的两人皆是身形晃动,跨下两匹骏马捣腾着四蹄向后退却。 混乱的人群中,有士卒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嘶声呐喊着向这边靠拢过来,厮杀在这附近更加的剧烈,不断有辽军的士卒试图靠近这边。 更多的人将视线投在另一个骑在战马上的身影。 乜恭,双手虎口裂开,鲜血顺着手心手背流淌而过,看着厮杀的两人有心去帮卞祥,然而手臂酸软,加不进去战团,看着靠过来的身影,只得打起精神,“滚一边去!”挥刀将人砍翻,先行自保。 更多的援军从卞祥来时的方向冲了过来,仿神臂弓在远处发出呼啸,骑在战马上的契丹骑士惨叫着跌落战马。 “祥稳,齐贼援军上来了!” 有亲兵高呼出声,视线不停的转动,后方的刀盾手与长枪兵组成阵势,正迈着整齐步伐靠近过来。 阿里奇充耳不闻一般呼喊连连,手中长枪只是在卞祥胸前喉间伸缩不定。 那边粗壮的身影只是沉着的挥斧,铿锵的金属声音一直在两人间爆响。 “祥稳!援军来了怎么办?” “祥稳——” 更多的辽军士兵呼喊起来,阿里奇恶狠狠的瞪眼卞祥,“闭嘴!”一声吼,双臂奋起千斤力气,一枪将大斧逼开,不甘的看一眼卞祥,趁对面回斧护身,一拨马头,大叫:“俺知道了!骑兵向外退,走——” 银白的战马转向,带着恨意向外冲锋,又一片人仰马翻。 …… 厮杀的声音震碎云絮。 犬牙交错的锋线上,惨叫、嘶喊延绵远去,人影彼此交错的厮杀,一抹白点在万余人的战场上并不是很显眼,然看着身后飘动的军旗也不难发现。 此时,吕字大旗之下,火红的战马兜转一圈,马尾不停甩动着,吕布看着远处的战局眉头挑了一下:“那边的辽将是谁?竟然杀入阵中了。” 张琳在后,闻言凝神观望了一阵,微微皱起眉头:“看字像是撒刺,西京道兵马臣不甚熟悉……” “是阿里奇。”奚胜接上话语:“兀颜光手下猛将,之前数战领骑兵冲阵,多有成功之时,若不是我军也多猛将,怕是要吃不小的亏。” “看来辽人还是有能看得过去的将领。”吕布伸手安抚一下赤兔:“密云那边有消息传来没有?” “辽军已经出城。”后边乔冽骑马上前,轻声开口:“还未有消息传过来,想来是快到这里了吧。” 吕布沉吟片刻,点点头:“更有可能在寻找战机,你们说那个纪安邦勇猛善战,又不失灵活,那必然不会鲁莽的一头撞过来。” 声音顿了一顿,抬手,神色肃穆:“擂鼓,传令前方陷阵营加紧攻势向前推进,中军鲁智深部向右翼靠拢,左右两翼向中间战场靠近。” 传令进攻的战鼓在天空下回荡,一声声鼓点随着震动传开,延绵至军阵的前方、两侧。 交战的锋线上,凄厉的惨叫、厮杀的怒吼震碎天空,雨点一般的箭矢、弩矢在空中交错,在天空加速,带着旋转的力道落下,拼杀的身影带着点点血光倒下去。 吕布只是再次简单望了一眼开始撤退的阿里奇,随后将注意力再次放在前方的战场上,口中不时发出命令传到前方的将领手中,随着令骑飞驰,一声声洪亮的嘶喊在后备的队伍中下达,一队接着一队的士卒检查补给,次第奔跑在战场的后方。 春风带着血腥气而过,飞舞的旗帜在后方骑士的手中发出呼啦的声响,前方中军的鼓声让后面等待的兵马微微有些骚动。 披风招展一下,在风中卷动,杨再兴将腰间的护身剑拔出一截,随后又“嚓——”送回剑鞘,身下雄峻的战马不时挪动一下马蹄,口鼻中发出声响。 “再兴怎地这般焦急?”马灵看自己小师弟有些坐立难安,口中笑道:“战事尚未完结,静下心来等着就是。” “就怕前方辽军撑不住攻势,到时候前面的人吃肉,咱们连口热乎的汤都喝不到。”马背上,杨再兴转过头看着马灵,皱了皱眉头:“辽军就这点儿家底了,若是今次捞不到仗打,下一次立功还不知何年月。” 马灵哑然失笑,尚未开口,有骑兵口中喊着“报——”,一路拖着长音飞奔过来,近前一抱拳:“禀将军,后方出现辽军兵马,看旗号乃是密云城的兵马。” 杨再兴双眼猛地亮起,只觉心中的躁意陡然退去,连忙一把绰起铁枪:“速速传讯陛下,密云辽军已现踪迹。” 令骑领命的同时,提高声音:“各军准备,随本将退敌!” 四周,带着牛角号的士卒吹动出兵的旋律,正无聊的北军五校听着号角声先是一愣,继而都是大喜。 耶律马五、关胜、完颜活女三部骑兵在各自校尉“出兵——”的怒吼声中,抽动马鞭,马蹄踩踏起地面的尘土,带着轰鸣声跟着前方发出军令的杨再兴飞驰而去。 韩常、上官义当下也整备兵马与马灵汇合,三千余步卒拖在后方,急吼吼的赶向前方骑兵。 密集运转的兵马引来中军的看顾,吕布看着飞奔过来的令骑,用手指着一笑:“此必是密云兵马前来,再兴已出兵矣。” 旁边王政、张琳、乔冽、李助等人面上也露出轻松的笑容:“如此最后一部辽军也主动出来了,彼处再无援军。” 吕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传令前方,放开手攻。” 咚、咚—— 咚—— …… 战鼓的声音远远传来,马上的杨再兴回头看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畅快的笑声,脚跟一磕马腹,战马疾驰,两旁的景色飞快地从他视线中向后倒去。 远处,有骑兵的身影出现在尘土中,“纪”字契丹文旗帜飘飞招展。 高空看去,两边的骑兵掀起一片黄土在身后原本就紧绷着神经的骑士看着前方的敌军,“弓箭准备——”“夹住战马!”的吼声从将校的口中发出。 起伏的身影中,纪安邦也看着冲来的骑兵,咬咬牙,将粗大的长枪举起,向前一指:“冲过去,不然今日事急矣!”两边冲锋的身影在接近,密集的阵型几乎同时在推进中缓缓错落散开,飞驰的骑兵早将长矛、铁枪挂在马侧,取出长弓,“射——”的嘶吼声中,细长的箭矢飞上天空,几匹战马轰的倒地,被后面的铁骑踏过身体,惨叫淹没在轰鸣中。 泥土在马蹄下大片飞旋而起,两边军队的距离渐渐接近,“杀——”的吼声从两边骑士口中发出,手中强弓再次换成了铁矛。 一杆杆长长的兵器在马背上抬起,两边汹涌蔓延过来的骑兵大口吸着气,脸上的肌肉僵硬起来,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人张大嘴,感到窒息。 “啊啊啊啊——” 马蹄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的声响,下一瞬,巨浪拍石的轰鸣声响炸起。 坚硬的铁矛、长枪在马背上相互刺出,偶尔相击的兵器发出一连串碰撞声,擦出火、崩飞木屑,更多的是矛头刺入人体的声响与临死的惨叫。 有高速冲锋的战马硬生生撞在一起,马匹悲鸣掀倒在地,人惨叫中被不知哪里刺来的长矛贯穿身体,鲜血飞溅在人的脸上、甲上。 有人长矛折断,拔出身上的铁刀继续冲锋向前,铁质的甲胄不时闪过几许火星,一道道白痕添加其上。 挥舞方天画戟的吕方在冲入辽军阵中的一瞬,一戟刺在敌兵的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他如月的面庞上,脸色陡然转成赤色,看着前方一突着肚腩穿着铁甲的将领,嘶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汝廷器正持着铁枪在阵中冲杀,看着冲过来的吕方,眼也不眨的一枪攮过去,抬起画戟的青年只一挡。 当—— 两兵交鸣,吕方人在马上一晃,还没等调整身姿,汝廷器铁枪再次一挥。 要遭…… 吕方正处于无处借力的时候,眼睁睁看着长枪向他脑门抽过来。 呼—— 一圆形的物体从吕方耳边飞过,这自号小温侯的将领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见前方汝廷器手一错,枪尾一提一挡。 嘭—— 沉闷的撞击声传过来,暗哑的流星锤正正撞在枪尾上,飞弹出去。 骑着战马的骑士从吕方的身旁跑过,一刀凶猛劈出,在马上的汝廷器“哎?”一声,刀锋砍过脖颈,带着惊讶的头颅飞了起来,鲜血没了脑袋压制,“噗——”一下从断颈喷上半空。 “假温侯,战场上小心。”粗豪的声音从石宝的口中发出,这东南来的汉子策马向前,侧身向下一探,将尚未掉落地面地脑袋捞起,又哈哈一笑,继续冲杀过去。 淋在脸上的血水让吕方撇下嘴,“哼——”一声继续打马厮杀,只是一声似有似无的“谢。”淹没在蹄声中。 厮杀声掀上天空,更多的骑兵交错而过,嘶喊、马鸣、金属交击得声音汇集在一起,如同开了锅的热水,在天空下沸腾。 位于阵中的纪安邦看着有齐军的骑兵冲过来,连忙挺枪将人挑下马,阴着脸一张脸不断地发出命令,试图调整队伍。 前方骑兵对撞,他已经知道麾下的骑兵不如对方,不然怎会有骑兵突阵杀到他所在地中间位置。 只是此时兀颜光被攻,正是需要自己协助攻击的时候,若是就此退去,怕是两人都要被逐个击破,目光看向对面军旗处,见最前面地“杨”字大旗,眼睛一眯。 “跟我来!”纪安邦一枪捅入飞驰而来的骑兵胸膛,甩飞之间发出吼声:“我等身受皇恩,当以死报效,莫要犹疑,杀——” “杀——” 四周骑兵闻自家主将声音,顿时胆气一壮,嘶吼着跟他向前。 纪安邦一马当先,率领身边数百精骑冲过几个厮杀地圈子,身上地甲胄很快染上敌人地血液,后方冲势起来的骑兵展开厮杀,有人落马死去,有人被纠缠住。 而前方的纪安邦对此全然不管不问,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将领旗下的身影,白袍银甲的小将已经映入他的眼帘。 “喝啊——” 厮杀阵中,杨再兴手中金色虎头枪横砸直扎,不断有辽军士卒毙命,他在军中厮混良久,武艺有了不小的进步,随着座下马蹄的飞奔,哪里受阻,他就杀去哪里,冲锋之下,少有三枪之敌。 混乱中,余光扫到一旁有雄壮的身影从阵中冒出,杨再兴一枪将面前的人砸落马下,转头看向杀来的纪安邦,眼中亮起的光芒似在燃烧。 他并未见过纪安邦的样子,然对方一身精良的甲胄,雄壮的身形与后方跟着的将旗,都在述说此人的身份,两军厮杀毙其主将,想想都让他觉得热血沸腾。 当下一拨马头,年轻的骁将发出吼声:“敌将在侧,随我杀——” 胯下战马划过一个圆弧,身旁有骑兵伴随着他一同转向。 视野前方,纪安邦的方脸已经入目,下一刻,金色虎头吞口的铁枪刺了过去。 马蹄翻腾,对面比寻常枪杆粗大的长枪也在回击。 嘭—— 巨响在两马之间炸响,两人身上的甲叶都在碰撞中“哗——”掀了起来,战马嘶鸣一声,在冲撞中转动停下,口中喷出炽热的气息。 纪安邦、杨再兴同时睁大了眼睛,随后同时收枪,挥出。 嘭—— 土石飞溅,战马嘶鸣一声在相互接近、兜转,两兵长枪密集的在半空交击,一声声震人心魄的声响发出。 纪安邦出身南京道,又是力大之辈,使用的兵器比之杨再兴要长一截,枪杆也要粗上一圈,但挥舞变招之间不如杨再兴灵活。 两人武艺都娴熟,交手间,招招式式都如疾风骤雨,挑刺点砸,不停的碰撞、交击,两旁的骑兵不约而同避开两人交战的战圈,呐喊厮杀间,不时因巨响分神偷看。 两人战马不停转动变换位置,马蹄使劲儿地踩踏地面,承受上方巨大地冲击力。 嘭—— 枪杆再次对撞,有血滴从虎口飞出,滴落地面。(本章完) 第1060章 兵败 冲阵 温热地血液从流淌在手背,杨再兴咬着牙关硬生生地顶住对面粗大地长枪。 “喝啊——” 手臂肌肉鼓起,奋力将长枪推开,虎口处地疼痛刺激着大脑,杨再兴面上一片红润。 对面这员辽将确实不愧武举之名,经验、力气都非常人能及,也幸亏他武艺、力气都成长不少,若是再早两年遇见,怕是此时已经落马了。 眼神满是兴奋的光芒,热血上涌,这员齐军下一代的虎将浑然不觉伤口的疼痛,大吼一声“杀——”,挺枪扑上。 纪安邦长枪被架开,也是有些惊异,对面将领看面相年轻的紧,当不过双十年华,尚有成长的空间,他却已是壮年,人生中最巅峰的时期尚且只是占优而已,若是两人同龄教技,怕是敌不得对方,如今国朝已经艰难至此,若是再有此人成长起来…… 这等人, 不能留! 长枪被粗壮的手臂抡起,长枪再次碰撞交击,狂风暴雨般的杀戮中,纪安邦陡然向后仰倒马背上,刺来的金色虎头吞口铁枪陡然变动,从他面门上呼啸而过,昏黄的阳光下,带起一片金芒。 “啊——” 一声爆喝,纪安邦手拽缰绳,双腿夹紧马腹,雄壮的身影急速翻坐而起,垂在一侧的铁枪凶猛刺出。 当—— 光华从腰间闪出,宝剑出鞘,杨再兴剑做刀使,一斩,刺来的枪头斩偏的瞬间,另一只手的长枪照着纪安邦面门反挥回来。 纪安邦瞳孔猛地一缩,急忙一拽缰绳,手腕猛地一转,枪尾挑起,“嘭——”一声将挥来的长枪挑起。 战马交错而过,饶是他厮杀经验丰富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方才但凡反应慢一点,怕是就要栽在这年轻人手中,当真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厮杀的战场上,被缠住的纪安邦无暇指挥军队,这边齐军的攻势却是未停,有将领带着铁骑靠向正在拼杀将领。 突前的兵马中,石宝在前,吕方在后,所过之处留下一条血路,不时有辽军的骑兵战死当场。 “发讯号,快通知统军回来!” “让后面步兵快些上前。” 此起彼伏的呼喊在骑兵群中响起,有人掏出竹哨吹响,有将官射出响箭,尖锐的声响传递远去,回荡再暮色之中。 铁枪从正面扫来,纪安邦扬手抬枪挡下,各种军中设立的紧急讯号传入耳中让他焦躁不安,偏生急切间又拿不下杨再兴,让他无端又烦躁三分。 “你在分心什么!”杨再兴却是越战越勇,看着纪安邦急躁的神情,大笑一声,手中枪点头、刺心、戳肩,不离人身须臾。 “滚开——” 纪安邦吼叫一声,手中枪格挡之间凶狠的砸过去,仗着力大将对面年轻的骁将逼退一瞬,拨转马头就要回援。 “留下来吧!” 陌生的声音在侧旁响起,枪头呼啸从侧面刺来。 “哪来的聒噪蠢才!” 纪安邦面上通红,手中一杆长枪反手拦下刺来的重枪,一抖之间,枪杆磕开偷袭的重枪,随手一刺。 那边马上的将领连忙偏身闪过,后方杨再兴一提缰绳:“耶律校尉,拦住他。” 耶律? 纪安邦眼神瞥过去耶律马五的身上,怒目而视:“尔乃宗室子弟,竟然背反家国,无耻之徒!” 耶律马五冷笑着上前,长枪再探:“老子祖上只会说反的好,不劳你费心。” 纪安邦大怒,反手铁枪就砸,耶律马五挡不得他巨力,被逼迫的向后退连退。 马上的辽将正要策马跑出,前方,完颜活女与关胜相继杀过来,这武举出身的大将骑着战马奔跑而起,口中接连两声大吼,手中铁枪横砸斜劈。 嘭—— 当—— 两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暮色中,关胜、完颜活女两人不知其力大,手中兵器被砸的一偏,吃惊中,怕这人补上一枪,连忙一拽缰绳偏开路线。 “走!回转,回转——” 高声吼叫中,顾不上追击两人,纪安邦连忙一扯缰绳,马蹄踏地从中奔跑出去,一众跟着他上前厮杀的辽军骑士见状连忙转身跟上,只是此时还活着的只有方才的半数,让前方的统军心中滴血。 “追!” 白色的披风在暮色中飘飞,纵马而过的杨再兴爆喝出声,从关胜、完颜活女身侧飞驰过去。 “跟上,跟上!” 完颜活女、关胜两个正暗自恼火,见状连忙回身跟上,昏暗的天光下,身着黑甲的骑士如浪潮汹涌蔓延,逐渐吞噬前方土黄色的身影。 前方的纪安邦不敢像先前那般与人纠缠,只是策马一个劲儿的打马奔跑,一面高声吼叫:“回转城池!” 铁蹄翻飞,带起沙尘。 黄昏的天空下,密密麻麻的骑兵在前后呈现大小两条土龙,逐渐接近跟上来的步兵,奔跑中的黑甲骑兵在队伍中举起了牛角。 呜—— 呜呜—— 苍凉低沉的号角声吹响,激昂的喊杀声再起,黑色的浪潮撞上土色的礁石,溅出血红的浪,随后黑潮在吞噬一切。 …… 轰隆隆的雷鸣声蹿过地面,巨大的马蹄声自东南穿插过来。 昏暗的天空下,无数马蹄翻腾,从天空看下去密密麻麻的骑兵群连成一片波涛,此起彼伏中汹涌澎湃。 半空中,“杜”、“袁”、“史”、“王”四面旗帜几乎拉成平铺的布匹,杜壆、袁朗、王德三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在军中催促:“快些,再快些——” 战马在身上骑士的催促下,喷着粗气不停迈动四蹄,轰鸣声直指密云以东。 …… 于此同时,辽人的军队在收缩,兀颜光望着前方缓步推过来的黑色步兵深吸一口气,骑马斜举着浑铁点钢枪跑过一道道身影,叮叮当当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在半空。 密云城的兵马现在未至,他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被齐军给拦住了,但他手中也没有援兵去帮助纪安邦,眼前他已经派出了大部分兵力,只有身旁五千骑兵未动,这都是历次跟着自己平叛的主力,只要他们还在,这仗还有机会。 “天神庇佑……”浑铁点钢枪挽了一个枪,下一瞬,兀颜光大声发出命令:“传令前方兵马,后援马上就至,让他们支撑住。” “传令阿里奇,让他一会儿向本统军靠拢。” “传令兀颜延寿,集结骑兵,准备随本统军破阵。” 高亢的声音里,前方成千上万的箭矢在空中交错而过,黑鸦鸦的一片唰的落下去,掉落在密集阵型防护同袍的盾手上方,噼噼啪啪的声响似乎传过了半个战场进入耳中。 “准备吧……” 兀颜光说了一句,目光望着再次升空的漫天箭雨,在夕阳的红光下划出长长的轨迹,阳光照过来,反射出一片血色的红芒。 同一时刻,也有人观望着双方对射的箭云,轻轻说着话:“敌军后军该动了。” 还射的箭矢飞上天空时,两里之外,齐、吕两旗并列,穿着金色兽面吞头连环铠,外罩血色披风的吕布正看着那片“飞蝗”。 他声音浑厚,纵然声音轻,周围的文臣武将也听的分明,从开战至今,这支辽军已经让他们对辽国的军队有了很大的改观。 虽然知道辽国已经距离鼎盛时期有百十年,甚至军队也已经不再如当年立国之时那般能征善战,被金兵打败,被自己的军队击溃,纵使之前对面的将领能顶住奚胜的攻势,甚至将其压回后方大营,一众文武心中还是有着优越感,认为不过如此。 直至现在,这些西京道的兵马展现出的斗志让人有些惊讶,多多少少的,从他们身上窥见了一丝当年契丹兵马南压宋国的影子。 “辽国的军队也有值得尊敬的将领,若不是整个朝廷腐败,又遇上一个昏庸的帝王,朕想,现在可能也无法如此顺利的打到这里……” 吕布摩挲着赤兔火红的鬃毛,眼睛似乎是看穿了中间的战场,投到那边辽军的身上,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勒一下缰绳,回头抬手:“他的军队基本都出来了,剩下的就是最后的精锐,不等杜壆他们了,放辽人过来,传令狼骑准备、姚刚所部披甲,然后……” 手往下挥了下:“碾死他们!” 天边的箭雨落了下去,低沉的声音传去后方。 “喏!” 呜—— 下一瞬,号角声远远传来。 吕布嘴角一咧:“听,他们要过来了。” 战场中,箭雨带着嗖嗖嗖的破空声扎下来,溅起血,有的钉在盾牌身上,棕色的羽尾微微的颤抖。 厮杀呐喊的声音在空中沸腾,不时有将校扯着嗓子嘶吼发出命令,不停调整着军队的动向。 一队队步兵在后方检查着手中的刀兵,随时准备上前将疲乏的同袍替换下来,激战正酣,这些老练的士兵都知道不会突然停下休战,是以活动下手脚,免得一会儿厮杀的时候不得劲儿。 轰轰轰—— 奔行的马蹄在步兵的侧旁落下,随后奔行过去,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从天空望下来,一队骑兵从辽军后阵奔驰而出,拐出一道长长的弧线从军阵中跑过。 辽军的号角声中,五千穿着精良甲胄的骑兵在飞快地奔出,马蹄踩踏过地面,战场上的军队瞬间做出调整,以数骑、十骑为一队的骑兵在奔跑加入。 马上的骑士脸上有着厚厚的黄土,被汗水冲的白一道黑一道,有骑兵将背着的箭囊扔了出去,空空如也的囊袋瞬间被铁蹄踩碎。 “统军,阿里奇来也!” 吼声中,身穿素银甲胄的勇将骑着自己那匹银马冲入阵中,脸上身上带着溅上的血点,给人凭空添了一分凶恶之意。 “你领右翼。” 兀颜光看也不看,死死盯着前方,手中浑铁点钢枪向右边一指,带着骑兵猛然转向。 那边阿里奇吼了一声“是”,带着麾下兵马向着右边靠拢过去。 箭矢劈里啪啦的落下来,在战马的左边钉入地上,有血溅起,倒霉的战马嘶鸣一声倒地,激起一片尘土,骑兵群在拐过又一道弧线避开落下的箭矢,一面在马背上挽弓还击。 轰隆隆—— 马蹄骤急,旋起带血的泥屑,原本散落的骑兵被兀颜延寿聚集起来,翻腾马蹄拐出一个弧度,在宽广的平原战场上绕开,与奔驰过来的骑兵汇合一起,一边奔驰,一边整合成一股七千余人的队伍,直接冲向縻貹军阵列旁的空隙。 前军的阵型中,山士奇睁大了眼睛,嘀咕一句“倒霉……”,随后扬起手中长枪:“辽人骑兵冲过来了,弓弩手转向,让他们先脱层皮!” 地面剧烈的晃动,浩浩荡荡汹涌奔驰而来的骑兵身影已经能看清了。 “准备——” 高亢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开。 一排排持着强弓、拿着仿神臂弓的弓弩手将箭矢对去一旁。 一箭之地。 “射——” 山士奇猛地挥手,密密麻麻的箭矢从阵列中飞出,同时天空有箭矢落下,接二连三的惨叫在天空下响起。 有齐军的身影倒在地上,也有奔腾的战马翻倒在地,一片混乱在这天空下响起。 轰轰轰—— 拥挤、密集的人群被急速的甩开身后,七千骑兵呼啸向前,没了箭矢的骑士将长矛夹在腋下,拼命打马在前,后方兀颜光张开嘴,吸一口气,也不管嘴中进了沙尘,举起浑铁点钢枪咆哮:“莫要停顿,直冲对方皇帝,杀死他!结束这场战斗!大辽万胜!” “大辽万胜!” 整齐的吼声从冲锋的骑士口中呐喊出来。 …… 得得—— 赤兔向前缓缓跑动着,渐渐火红的鬃毛飘扬而起,马上雄壮的身影将画戟举起:“随朕上前——” 沉默的狼骑将手中的兵刃挺起,厉天闰、庞万春、王寅跟在其中呼出一口气,对视一眼。 还以为今次在中军没有仗打,现在岂不是老天开眼……啊不,是抛了个媚眼,这要是能击杀对面的辽人统军立下一个大功,不比石宝、白延寿两个跟着后军的强? 战马加速,轰鸣爆响。(本章完) 第1061章 对决 巨大的喧嚣还在持续,兵器对撞声、战马的飞驰声,中刀、中枪的尸体延绵铺展,不乏有被箭矢射中的骑兵倒在地面,身上中箭流着鲜血的战马在一旁低着头拱下不动的尸体。 黄土被风吹上半空,阵列中冲锋的辽军骑兵越过被步兵缠住的阵列,疯狂打马向前飞驰。 视线前方,做为后备的黑色阵列隔着老远开始分散躲避,轰鸣而过的辽军骑兵挽弓而射,箭矢横空飞过,不少躲避不及的步卒倒在地面。 縻貹冷眼看着从旁而过骑兵,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传令后备兵马转向,做出追击之势,不用节省箭矢,有多少给本将用多少,快去——” 传令兵应一声,打马而走,本就恼火的步军当下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转身,嘶吼着转身,数百本被替换而下,有些疲惫的射手,不顾手臂酸痛,咬牙切齿的拉弓,对着落在后方的骑兵就是一顿箭雨下去。 这瞬间的爆发并未杀死太多骑兵,扬起的尘土落下,露出一地的羽尾在轻颤,不足百人的骑兵躺在地上呻吟着,更多的没了声息,形状各异的扔在地面。 “冲锋向前,莫看左右!” “杀齐贼为死去的同袍报仇!” “加速,加速——” 暮风萧瑟,血光飞溅,涌动的骑兵群中,一声声撕裂天空地呼喊在激励着军队。 漆黑地瞳孔中,齐军皇帝的吕字大旗在空中飘飞着,冲锋在前的兀颜光吸一口气,用力握紧手中点钢枪:“吕贼就在前方,伤其者,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杀——” 吼叫的声音让整个骑兵群眼中放光,“杀——”的呐喊声比之方才更加嘹喨三分。 然而,下一瞬间,并没有骑兵对冲的轰鸣声响传出。 飞速疾驰的黑甲骑兵陡然左右分离,拉拽着长弓的骑士松开手指,箭雨对着冲来的骑兵射出。 “卑鄙!” “挡马——” 几个冲锋在前的骑兵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看着对面举弓的高度就知齐军想要做什么,嘶吼之间,手中的兵刃向下挥打。 唏律律—— 几枚箭头钻进奔驰的血肉,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向前猛地翻倒,马背上骑兵做不出反应,同着战马栽倒地面,高速的疾驰让马、人在地面颠簸一下,随后战马的身躯压在了他的上面,向前一路滑行,发出凄厉的叫声。 而在辽军骑士飞速推进的锋线上,马上的人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兵器击中箭矢的残影,马腿一屈,视线中的敌兵突兀换成地面,随即步了同袍的前尘,人和马的尸体一路翻滚带起尘土,又被后方冲过的马蹄践踏,或是将后面的骑兵绊倒。 原本凑在一起的骑兵有了些许混乱,不少辽军士卒忍不住勒缓马速,冲锋的阵型变的散乱。 后方正指挥的兀颜光见状神情陡然大变,一拽缰绳向右偏转,手中点钢枪挥舞,口中不停大叫:“转向、转向,快转啊——” 辽军的骑兵不明所以,然在兀颜光麾下日久,早已习惯听令行事,当下一拽马缰跟着打马而走。 战马分流中,沉闷的马蹄声在尘土中轰鸣。 数千骑兵一时间没法完全随着前面的将领转开,有落在后面的辽军士卒听着声音向着尘土中看去。 影影绰绰中,一个个棱角分明圆的身影随着马蹄声清晰起来。 “甲骑!” “快走——” 惊慌叫声在骑兵群中发出,混乱开始蔓延。 人、马皆披着铁甲的怪物在一持着铁枪的将领下向前列阵奔驰着。 “杀——” 有些沉闷的声音从姚刚的铁面下发出,后面的甲骑同时吼一声“杀!”,前排的骑士将铁矛夹在腋下,身体向前躬着,轰鸣中直直杀过来。 “走,快走!” 慌乱之间,有辽军骑兵拉开弓箭射了出去,零零散散的箭矢射在甲骑的身上弹了出去,有扎中的,也只是箭头扎在甲片间,伤不到人分毫。 甲骑不停,马蹄轰鸣,越发接近。 “该死……” 反射着黄昏光芒的长矛映入眼帘,绝望的颜色充斥入瞳孔。 轰轰轰—— 延绵的撞击轰鸣声中,一道道披甲持矛的甲骑撞过没来及转进的辽军骑兵之中,人形的血肉挂上长矛,未有覆甲的马匹被披甲的坐骑撞翻,随后踏为肉泥。 血肉铺成一条远去的道路,浓重的血腥气在空中蔓延开来。 吕布在奔行中转头看眼冲入辽军中的甲骑,提起方天画戟向后挥动一下:“传令卫鹤,领武卫护住甲骑,其余人随朕回转,击溃敌人骑兵!” 号角声在天空下回荡,无数的骑兵发出兴奋的叫声随着前方火红的身影在转向。 而方才避让开的辽军骑兵,已经看清了后方发生的事情,顿时心有余悸,索性几个将领还在,兀颜光来不及悲伤手下骑兵的损失高吼一声:“吕贼的旗帜在侧,击杀他,结束此战。” 正在奔驰的阿里奇与兀颜延寿亦在同时开口:“我等尚有机会,跟上本将,杀敌酋!” 下一刻,两人一提着出白梨枪,一倒拎方天画戟打马上前,无数的目光看向前方奔驰的两将,纷乱的心绪顿时一平,厮杀的勇气自心底而起。 左右两翼的骑兵开始向着中部靠拢,再次于原野上形成洪流。 侧方。 狼骑也在转向如黑色的浪潮席卷过来。 马蹄轰鸣,如雨点般震动地面,赤兔奔行在前,猩红的披风在马背上飘扬、舒卷,吕布眼中带上一抹欣赏的颜色,“有胆识……”的轻声呢喃之中,手心一松,画戟向下坠落,一握。 哧—— 下坠的画戟划破泥土,吕布胸膛一起,大口呼出吸入的气体,吸进战马疾驰,身上的甲胄发出轻响。 兀颜光做的什么打算他身为统帅亦是清楚,冲阵、斩将、夺旗,十几岁开始,他在汉边境还是军中一员小将之时就已熟悉,做为武人的他几乎将这三件事融入了自身血脉成了本能。 “……杀某。” 飞驰之中,望着飘动的兀颜战旗,吕布咧嘴笑了起来,随后闭口、吸气,下一瞬陡然将嘴张到极致,发出一声虎啸般的嘶吼,方天画戟带着泥土从地面跳起,轰然朝着前方斩了过去。 昏暗的光线下,辽兵带着凶戾的气息席卷而来。 画戟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匹练的光芒,掠过了战马的脖颈,人的头颅,碎裂的声音伴着寒芒炸响,血肉飞溅的瞬间,火红的战马冲进对面冲来的阵列,挥舞的画戟在前进的道路上左右砸飞了刺来的铁矛,人的手臂、头颅、带着惊愕神情的半边身体飞起在天空。 血肉撕裂的声响伴随着吕布的冲锋落在后面,溅开的血水涂了身后骑兵满头满脸。厮杀的身影与一道道战马上的骑士交错而过,兵器碰撞断裂、血肉爆开,鲜血浸湿了猩红的披风,吕布脸上、甲上全是辽兵的鲜血,只是他一双虎目仍是死死盯着兀颜光的将旗。 …… “统军,援护统军。” 阿里奇在侧看的分明,那一抹赤红的颜色冲入骑兵群中就没停过,火星点着药捻一般,顺着一条直线就烧了过去,顿时心中凉了一下。 总听人说这吕布有万夫不挡之勇,甚至也听齐国传,自家皇帝擅冲阵、斩将。 然而这些事情到底是没亲眼见着,总以为是朝中战败之人给自己脸上贴金方才如此说,甚至就是他也认为这是齐军在奉承自己的皇帝,哪里知道对方果有冲阵之能。 “向中军靠拢,快——” 焦急的嗓音在阵中传出,阿里奇一枪将一名冲到近前的狼骑刺下战马,刚要提速冲过去。 一道骑着战马的身影从后奔上前,手中钢枪一拧,对着他脑袋刺了过来。 “讨死!” 阿里奇大怒,回身一枪砸过去,“嘭”的一声震响,那枪微微偏了一下,继续刺过来。 这黄毛的番将连忙一低头,钢枪呼啸着从脑袋上戳过去。 阿里奇顿知不好,不想在此纠缠,连忙打马要摆脱这人,只是后方那齐将的战马也快,须臾间和他跑了个平行,又是一枪刺过来。 嘭—— 两枪相撞,巨大的力道让两杆长枪僵持在一起,阿里奇双臂鼓起,想要用全身力量将那枪推开,只是枪杆颤抖了几下,仍是僵持在半空。 “你……” 黄毛的番将瞪圆双眼,恶狠狠的看着对面齐军将领:“是何人?报上名来!” “王寅。” 穿着铁甲的将领抬眼看他一瞬,手中长枪一缩一斜,卸开纠缠的铁枪,手一错,一探:“把命留下吧!” 枪头带着恶风刺出。 …… 嗖—— 箭矢飞过,炽热的痛感从脸颊传来,兀颜延寿将头颅摆正,额头刷的冒出一片冷汗。 视线中,两名齐军将领正在接近,一将持枪千重过,另一将在后持着弓,脸上两道箭伤,若不是他适才觉得不对,在对方抬手前就歪头闪避,现在脸上怕是正中一箭。 “匹夫安敢冷箭伤人!” 兀颜延寿大怒,眼看对面冲过来的齐将,手中方天画戟一摆,对着对方脑袋拍去,想要先将一人击落下马再杀另一个。 当—— 枪头砸在月牙枝上,兀颜延寿只觉一股大力,心中道一声糟糕,眼中看着寒芒一点,却是对面那将借着他画戟的力道将长枪迅速摆正,一枪刺过来。 这年轻的契丹将领连忙一个闪身,长枪在胸甲上“锵——”划出一道火刺过去。 马蹄轰鸣,两马交错而过的瞬间,兀颜延寿瞥眼看一眼这将,一张有些发黄的脸,眼角微微吊起,眼不大、鼻不高,没甚特色。 “庞兄,你在旁游走,这厮没甚本事,交给我。” 厉天闰缰绳一勒,手中长枪将冲过来的辽兵扫落下去,返身之时,一支细长的羽箭从眼前飞过,将后方的辽军骑兵射落马下。 “放你娘的屁!” 兀颜延寿听的火冒三丈,一身冷汗当即化作怒火,眼角防范着后方的庞万春,手中方天画戟卯足了劲儿,对着厉天闰劈了过去。 长枪迎上,枪头砸在画戟的井字中央,一声金铁交鸣声响,厉天闰又一枪对着兀颜延寿胸口攮去,杀的对面手忙脚乱的撤戟防守。 厉天闰冷笑,对面的统军之子力气不如他,速度也没他快,战马飞驰间一连三枪,枪枪不离胸口脖颈,让兀颜延寿只有招架遮拦的功夫,全然无法反击。 战马再次交错而过,兀颜延寿喘息一口气,方自庆幸活了下来,陡然觉得后边肩胛一疼,手一松,方天画戟当啷掉到地上。 “呃!” 疼痛入骨,兀颜延寿转头看了一眼,后肩胛正正插着一支箭,脸颊有伤的齐将正将手中的弓放下。 “小人……” 口中呢喃一句,视线里,后方持枪的将领已经回转过来,手中长枪对着他挥动,那漆成棕色的枪杆儿越来越近。 嘭—— 额头剧烈疼痛,整个人从战马上摔了下来。 马蹄跑动两步停下,厉天闰转头看着躺在地面闭着眼的年轻小将,又看看正在自己周围厮杀的骑兵,嘴里冷笑一声,“将他绑了!”吼一声,打马杀入厮杀的骑兵中。 …… 黄昏下,密云东面的原野密密麻麻都是厮杀的身影。 苍凉的牛角号不时吹响,兀颜光攥着浑铁点钢枪,心中头一次没了胜券在握的感觉。 对面那火红的身影突进的速度极快,方天画戟每每一挥就是四五条人命,若是平时当避其锋芒,然而此时…… 不能退! “杀,杀死他!”声音在厮杀的战场上高亢响起,马蹄奔腾,手中点钢枪遥指前方,兀颜光面上的神情开始扭曲。 一排排跟随的战马之上,骑士们疯狂打马,渐渐赶上前方的主将,呼喊而出:“杀——” 铺天盖地的声浪呼啸,彷佛吹动了天边的云彩,让天光更暗三分。 “来的好!” 奔行、突破,吕布持着方天画戟高呼出声,后方跟着的齐军将士更是兴奋莫名,余呈盯着前方的辽军打马追上,歇斯底里的吼叫:“上前,护主!” 马蹄轰鸣。(本章完) 第1062章 战死 围城 密集奔行的齐军骑兵,精炼铁矛夹在了腋下,右手死死捏紧加固,森寒的矛林枪丛直指前方,奔行的骑兵在无意识的发出嘶吼。 “啊啊啊啊——” 轰轰轰—— 两边数千骑兵,无数人将嘴张至最大。 赤兔在地上狂奔,持着方天画戟的身形一直冲在阵列的最前方,倏然间偏了下头,一支箭矢“嗖——”擦着头颅飞过去,爆喝的声音响起。 前方长枪刺来,画戟挥舞间将长枪拨开,赤兔猛地蹿进奔行的马群,长兵挥舞间,方天画戟扫在人的腹部,“嘿——”吐气开声,吕布手臂猛地挥起,连人带画戟一起挥动。 “啊……啊——”叫声之中,被带上半空的辽兵张牙舞爪的撞向一旁的骑兵,横着砸飞数名骑士落于尘埃,几声惨叫被马蹄掩盖下去。 “兀颜光!” 厮杀呐喊涌成一片,跟随的武卫、狼骑也在第一时间与辽军骑兵撞上,撕裂一个口子。 “想要杀朕,何故藏于人后,效那妇人之姿!” 前冲的牙将长刀竖劈,方天画戟上抬,长刀在一声金属脆响中飞上天际,吕布顺势横斩,锋利的戟尖抹过人的脖颈,头颅随着突破的身影在飞旋。 兀颜光在阵中的脸色一黑,也不辩解:“截住他!” 数名在前护卫兀颜光的牙将闻听命令,连忙呼喊一声带着士卒冲了过去,大刀、长枪同时劈刺过来。 “某单骑破阵时……” 吕布看了那边的将旗一眼,奔跑的赤兔陡然加速,猛地向前冲出一截。 “尔还在娘胎裹胞衣!” 方天画戟旋转挥动,直接将数柄兵器截住,大手握着长兵猛地向前一探,锋锐刺破胸骨,崩出血光。 “滚——” 怒吼一声,吕布双臂发力,画戟横向拉动,在身前画出一道弧线。 前方三名牙将并两名骑卒胸口、腹腔开裂,血肉、碎骨、内脏、断臂,斜抛在半空,划出圆弧的画戟带着粘连的血迹扬上天空。 “吕贼受死!” 马蹄在踏过黄土,隐在人后的兀颜光露出身形,铁脊银鬃马冲至,浑铁点钢枪猛地刺出。 赤兔马上,扬在半空的画戟猛地劈下,画戟带着的血液似乎黏在半空,匹练如华,风如虎啸! 顷刻间,对面的身影笼罩在光华之下,刺出的长枪上挑,与呼啸而来的画戟撞了一下。 砰—— 火伴随巨大轰鸣跳了出来,兀颜光整个人如遭雷击,双臂猛地向下压,虎口陡然崩裂,鲜血顺着皮肤流下,座下的铁脊银鬃马希律律发出一声惨嘶,向着后方退出几步。 侧旁,有随行的牙将、亲兵冲了过来:“统军,俺们来助你!” 长枪、铁刀第一时间递了过来。 “跳梁小丑!” 画戟微微回缩,又以更快的速度挥了出来:“滚——” 赤兔向前奔跑,戟锋砍断枪杆、砸飞铁刀、掠过人体,横飞的残肢断兵中,带着一身血气冲至兀颜光身前。 兀颜光瞳孔一缩,没有退缩,咬着牙关抬枪,“哈啊——”一声怒吼,点钢枪毒蛇一般探出。 吕布同时吐气开声,画戟一挥,“砰!”压在枪头上,赤兔奔驰不停,月牙锋刃顺着枪柄发出金属“锵——”的刮擦声向前划过,有火星偶尔从锋刃下迸出。 兀颜光连忙松手弃枪,带着血迹的手一把抓住铁鞭,右手握柄,左手抵铁鞭头,竖着向前一挡。 嘭—— 画戟砍在铁鞭上,沉重的力道挥出,鞭身压在胸前,兀颜光整个人从马鞍上飞起,划出一道弧形,屁股着地“砰”的摔在地面。 这辽国的统军面色一变,龇牙咧嘴的惨叫一声:“啊呀——” 赤兔奔驰过来,吕布一提缰绳,火红的战马人立而起,两条粗壮的马腿向下就踏,倒地的身影连忙向旁一滚。 啪—— 马蹄踩在地面,几块土石溅起,弹到兀颜光的脸上。 周围的厮杀仍在继续,赶上的武卫与狼骑拦着四周的牙将与亲兵,余呈、徐文等人杀的混身是血,挡着想要前来抢救的辽军,有人瞳孔一缩。 “统军……” “嗯?” 兀颜光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赤红的颜色,微微抬头,上方一道白芒猛地向下一扎。 噗—— 身子猛地震了一下,兀颜光撑在地上的手臂弯了一下,随后视线向下移动,带着鲜血的锋锐出现在视线中,一溜连成细线的鲜血顺着戟尖儿滴落下去,在地面汇聚成一滩血泊。 “呃……咳……”血水从兀颜光口中喷出,眼神中光芒渐渐黯淡。 “呼呼……” 额头热汗流下,吕布胸膛急剧起伏,看着下方的辽人统军低垂下去的头颅,长吸一口气,吐出,适才只不过片刻时间,他的精气神却是高度的集中,不比长时间厮杀来的轻松。 “哼嗯——” 鼻子中发出一声闷哼,吕布双臂用力,猛地将兀颜光挑起来,音如霹雳:“尔等统军已死,何不早降!” 昏暗的光线下,方天画戟高举,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厮杀的战场声音猛地一静,不少辽军将士手中的兵器微微垂下,随后“当啷——”一声掉落地面。 “为统军报仇!” “夺回统军尸身!” 数十骑兵红着眼珠,发出呼喊的声音向着被举在空中的尸体奔来,余呈连忙指挥武卫冲上拦截,随后一阵兵刃交击得声响传出,濒临死亡的惨叫在天空下回荡着。 “将死尸带去阵前明示招降。” 吕布手一抖,将兀颜光的尸身扔到地上,低头看着,沉默一下:“他也算是恪尽职守,待敌军投降,厚葬吧。” 有武卫的士卒应了一声,跳下战马将死尸抬起,马蹄轰鸣声中在战场中奔跑起来。 “兀颜光已死,尔等……”“兀颜……” 呼喊声音持续,噩耗震动人心,眉发皆黄的勇将充耳不闻,持着出白梨枪还待再杀,王寅收了长枪后退一步,眼珠一瞥,示意他朝旁边看。 阿里奇警惕的看他两眼,将信将疑的转首顾看,见着被抬举的身影,瞳孔猛地一缩,嘴唇颤抖两下,无力的弯下腰。 原野上的厮杀、呐喊在接连的吼叫声中渐渐归于沉寂,有人呼喊的声音持续,逃跑慌乱的场景成了这里的主旋律,火把替代了天光照耀着身前的方寸之地,星星点点连成一片。 骑着战马的身影高举火把跑过,追向跑入黑夜中的人,也有士卒在黑甲士卒的看押下放下兵甲,走去一旁被绳子绑好,串成一排。 夜空的星星在月光下隐去身形,轰鸣的蹄声自近跑远,又从远而近。 飘扬的将旗在火光中舒卷,“杜”、“王”等字眼儿映入附近人的眼帘,几骑从中跑出,一直近前到中军大旗,跳下战马,大步上前抱拳。 “陛下恕罪,末将等回援来迟。” 吕布穿着甲胄坐在大旗下的椅子上,看着四人回来笑一下:“倒算不上迟,若是其中军不出,朕也就算了,只是辽人中军出动,朕也只好亲身上阵了。” 杜壆、王德几人对视一眼,低头开口:“陛下以后还是少上阵为妙,末将回来时听人说了,这心一直咚咚直跳,若是有个万一,让末将等如何自处。” 吕布手一挥:“朕乃武人出身,知道何时该出手,何时该退却,你等不必多言。” 四将无奈,王德抱拳道:“那陛下下次让末将等随侍,不然末将心不自安。” “行,下次依你。”吕布无奈点头应一声。 战场边缘,有马匹奔跑过来,见着这边的身影翻下马背,火光下,小温侯吕方满脸血污的走上前,抱拳:“末将见过陛下,杨将军击退纪安邦的密云军,如今纪安邦已经逃回城内,我军追至其城下,然缺少步卒与攻城器械,还请陛下示下接下来如何。” 吕布霍然站起,看着吕方挑下眉头:“密云兵马出城几何?” “骑兵大约在三千之数,步兵五千余,逃回城中的多为骑兵,其步军为我等击溃,大多不知所踪。” 杜壆四将对视一眼,上前一步:“陛下好机会。” “末将请战!” 吕布伸手止住几人,眼睛眯了眯:“传令奚胜、孙安、卞祥,停下手中之事,率兵向杨再兴靠拢,给朕将密云围了。 传令兵回大营,令萧海里组织青壮将攻城器械运至密云城下。 传令王政、李助、乔冽过来议事。” 吕布抬头看向杜壆、王德、史文恭、袁朗四人:“今晚骑兵歇息,明日一早,王德、袁朗往蓟州去支援韩世忠。” “喏!” 四人抱拳应声,有令骑连忙将军令传出,数十匹战马狂奔而出奔向各处。 不多时,点着火把的身影、战马,各种各样的声音汇聚一起,在将校嘶哑的吼声中穿着黑甲的身影奔跑向远方。 同时留在战场上的各部校尉、将军嘶喊着调派军队,拥挤在人群中清点此战伤亡余俘虏,各种各样的信息汇聚,随后传递向吕布的手中。 顶在最前的两千余陷阵营伤亡三百多,战死一百二十七人,剩下的大多伤号还能再战,这样的损失还是能承受的了。 其余左右两翼、跟随陷阵营厮杀的步卒死伤几至四成,尤以乜恭麾下死伤最重。 至于武卫、狼骑、甲骑等精锐损失虽有,却因为吕布击杀兀颜光的速度够快,损伤不过百余人。 军队正在命令下分工明确的集结,夜风吹动火把,将所有人身上照的明灭不定,吕布将狼骑的战报折叠,望向身前的王寅、厉天闰:“其余两个辽将拿了?” 王寅厉天闰对视一眼,点头:“是。”,前者低头开口:“那阿里奇闻听兀颜光战死,没了斗志,任凭末将将其绑了,如今押在一旁不言不语,不知该如何处理。” “那兀颜延寿是庞万春与末将拿下的。”厉天闰顿了下,抠抠脸颊:“只是末将下手狠了些,现在没醒过来。” “兀颜延寿……”吕布有印象,吐出口气:“兀颜光之子。” 厉天闰低头恭声:“正是。” 吕布思索一下,看一眼身旁几将,有些自嘲一笑:“罢了,当真是心肠软了,朕今日已杀其父,不忍再将其杀死,待他醒来,给他匹马、清水。”,手一挥:“让他走吧。” “陛下仁慈。” 几个将领抱拳真心实意一声,吕布笑笑摇头:“至于那阿里奇……”,眯下眼转头看向后方侍卫:“可是杀余志旺之人?” 余呈在后开口:“是他。” “嗯……”吕布沉思一下,叹口气:“吴角四个徒弟,朕还记得当年遇见田霸时候的事情,没料先失阎光,如今又没了余志旺,折了一半啊。” 杜壆在旁听着,安慰一句:“战场上刀枪无眼,陛下也不必太过伤怀。”,顿了一下:“不过陛下,杀俘不详,其人算是主动降了,若是这般就将其杀死,末将怕以后会……” “朕明白。”吕布点点头,吸一口气:“耶律余睹何在?” 余呈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道:“尚在清扫战场。” “令其去招降俘虏。” 头颅微微偏后说了一声,顿了下,吕布又补充一句:“若有宁死不降的,成全他们。” “喏。” 余呈点下头,也没去另找他人,飞身上马,自己跑去找耶律余睹传令。 不多久,王政、张琳等人走了过来,众人商议一番,天色愈暗。 …… 同一时刻。 密云城内,火光照着纪安邦、昝仝美的面庞,亲兵正手持金疮药为前者涂抹,浓浓的药香充斥着室内。 “……汝兄为国尽忠,我会写奏折为其请封。” 雄壮的身体被条条白布裹紧,密云的统军看着自己唯二,现在是唯一的友人:“齐贼虽追到城下,然其主力尚在与兀颜统军鏖战,我以为其暂时不会攻城,只是凡事有个万一,我等也要做好准备才是。” 对面的将领缓缓点头,算是应下,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话说,只有士卒帮忙裹上的声音。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一守在城门的指挥使“砰”推开门进来:“禀统军,外面齐军的增援!” “你说甚!?” 身影站起,不顾伤处尚未裹好,迈步而出,几步走去城头。 远处,条条火龙在汇聚。(本章完) 第1063章 降 宋人该杀 耶律余睹骑着战马穿行过点着火把的士卒,向着俘虏所在的看押地走过去。 夜风呜咽的吹过这片战场,篝火星散燃烧,一队队持着强弓硬弩的士卒站在后面,前面是一排排长枪铁矛,最前是手持刀盾的士卒,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着这数千战俘。 周围士卒见着他过来,上前询问一番,随即向里面指了一下,说了句什么,耶律余睹下马,身后跟着丑和尚、谢家奴两将并十五名穿着铁甲腰悬战刀的亲卫。 一行人穿行过最前方摆放的鹿角,顺着适才士卒的指点走进这临时的战俘地。 一队队被麻绳绑着手脚的身影弯着腰串成一道扭曲的弧线,走入的身影看也不看,径直走向最左侧的方位。 篝火照耀着周边十余米的距离,黄色毛发的番将被去了甲胄,正被五大绑的束缚在原地,一旁有四名持着长枪的黑甲士卒看守着。 后方丑和尚等人停了下来,耶律余睹向着守卫的士卒示意一下,四人也向后退了几步。 “耶律余睹?” 熟悉的契丹话传来,这出身贵族的契丹人点点头,上前站在阿里奇跟前,打量一下他:“你见过俺?” 阿里奇沉默一下:“……前些年跟着统军去过上京,远远见过祥稳一面,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又见一面。” “倒是忘了与你战过一回。”耶律余睹毫无诚意的说了一句,一手搭着刀柄,眼神垂了一下:“俺现在是齐国的平辽将军。” 阿里奇面色怪异的看着他,站着的平辽将军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懒得理会,目光淡漠的看着他:“降不降?” “不降的话……”阿里奇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是不是就要俺的命?” 耶律余睹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阿里奇。 “……看来是了。”咧嘴笑了一下,阿里奇缓缓收了笑容,看着耶律余睹半晌:“统军死了,朝廷太过肮脏,俺不想为其效力。”,咬咬牙,铿锵有力道:“俺降。” “聪明。”耶律余睹称赞一声,转头对着一旁看守他的士卒:“给他松绑。” 有人过来,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阿里奇没马上站起,被绑在此处的时间太长,混身的气血有些不畅,微微缓了一下,方才缓慢的起身,看向耶律余睹:“齐国皇帝如何让你来劝降?又为何不降就杀,不怕引起其他人的惧怕,从此死战不降?” “恁地多问题。”耶律余睹转身向外看了一眼,又瞟一眼阿里奇:“你小子命好,之前在战场上勇猛,被陛下看在眼中,不过也正是这份勇猛让你有些麻烦,你小子在今次冲阵中杀的人是太史令的徒弟,他在陛下蛰伏之时就跟随在侧。” 看着阿里奇变幻不定的脸色,顿了一下,方才轻声道:“不想死,以后多立功,少入朝。” 还能说什么,阿里奇唯有苦笑,冲着耶律余睹拱手称谢算是领了他这份好意,随即跟着他向着外面走去。 当天夜里,被俘的辽军将官尽数投降,总共九千余降兵跟在将领后面接受了齐军的收编。 月上中天之时,大队兵马向着密云城围了过去。 …… 黑幕泛起青冥,金色的阳光升了起来,春风拂过旗帜,猎猎作响。 天空之中一只飞鸟也无,早被下方房屋倒塌得声响,跑动得脚步声,吼叫声惊得飞去远方。 “快些!将瓦、木头搬上去!” “那边的房子拆了,快、快、快!” 一名名青壮捡起大块的砖瓦、木梁放到车上,又看着车子拉着这些被征用守城的石料、物资运上城头。 有城内的官员穿戴整齐,站于人前,对着围拢过来的百姓高声叫着:“齐贼残暴,跟土匪山贼没甚两样!若城破进来,定会肆意杀戮、抢掠,欺侮你我的妻女,中京、上京多少城池遭殃,城内民不聊生! 如今拆毁自家房子,是为阻敌于城外,护这一城生命,实是没法子的事!本官在此承诺诸位,等齐贼退了,定会给各位补偿,重修家园。 眼下为保命,拜托各位先忍这一时吧!” 说罢行礼一揖,高声再次大叫:“拜托各位了!” 百姓中不少人面色惶恐,相互对视下,纷纷高叫出声。 “房子拔了没事,大不了住亲友家两日,你等可莫放贼军进来。” “我等身家性命拜托老父母了。” 纷纷扰扰的声音在城内响着,外面,号角声、战鼓声随着阳光的高升在空中响起,轰鸣的脚步声已经在原野上响了起来。 带着皮盔、穿着皮甲的士卒手中持着木盾铁刀站于墙垛前方,紧张的看着远处自昨夜开始就在那边扎营的齐军军队,眼神时不时向后方瞟去,靠近城内的墙垛边上,一字排开烧着十多个大瓦缸,里面煮着热水、滚油,有青壮扛着一人高地滚木上来放下,看起来准备地甚是充分。 昝仝美眯着眼睛站在纪安邦身侧,看下紧张的士卒,有些不安的对着前方的身影道:“纪兄……” 微微靠前一步,张张口又闭上。 纪安邦正等他问话,感觉他往前走一步又没开口,转头看他一眼,见自己的老伙计一脸不安,顿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微一犹豫,抬手拍他一下,爽朗一笑:“莫急,我等只要将这里守住,朝廷自然会调援军过来解围。” 视线扫向周边,看着士卒都在转头偷听他说话,声音拔高:“胜负乃常有之事,我等在野外或许敌不过齐贼,然守城又是不同,只要我等上下齐心,等朝廷援兵过来,齐贼自退。” 高举右手一握:“护我等家园!” 城头上也有士卒是檀州出身,闻言附和高呼:“护我家园!” “护我等家园——” 更多的叫喊响起。 纪安邦见状松一口气,别的不说,至少这军心士气,可以一用了,凭着密云城,他至少能挡住下面齐军一段时日,希望派出去求援的信使能带来援军。 “来了!” 后边的昝仝美突然开口,纪安邦连忙凝神看过去。 轰轰轰—— 一队队穿着黑甲的骑兵飞驰过来,朝城头挽弓搭箭,不过片刻,一片箭雨飞了上来,尽是劈里啪啦的箭矢射在盾牌上的声音。 “弓弩手不要还击!” 手臂挥动,纪安邦转头呼喊:“骑兵一会儿就走,莫要被其摸透虚实,等他们步兵上来。” “传令推床弩上来,令下面的青壮多运擂木滚石。” 战马在城下奔驰骑射,顺着城池转向另一边,只是城上自然有联络之法,各色军旗挥动之间,四面城上的弓手沉默的引箭不发,静静等着将领的命令。 马蹄声在远去,空中回荡着战鼓的声响,黑压压的身影开始向前走动,渐渐能够看清前方人的身影。 纪安邦、昝仝美两人瞳孔陡然缩了一下,手不自觉握成拳,两人对视一眼,同样的想法浮上心头。 兀颜光果然是败了…… 视线中,最前方走动的都是穿着辽军装束的降卒,中间是持着弓弩的齐军士卒,更后面,推着云梯、投石车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行进到射程之地停下。“弓弩手准备。”纪安邦吩咐一声,挺直身躯一手搭在腰间剑柄上:“齐贼驱我同袍向前攻城,乃是不仁之做派,我等能做的,就是送下方的士卒上路,不让他们继续承受战争之苦。” 下方轰鸣的脚步声停下,有嗓门儿大的辽兵上前,吸气:“城上的人听着……” 纪安邦脸上一抽,一把将自己那张硬弓绰在手中,走到墙头。 “我大齐陛下宽宏仁慈……” 箭矢搭上弓弦,“噶——”弓开满月。 “只要你们放下兵刃投降,陛下不会追究前事……” 松手。 嗡—— “你等都会加……啊——” 箭中面门,喊话之人当即向后倒下。 “一派胡言!”纪安邦面色通红,须发皆张:“这等懦弱之辈人人得而诛之!”,环顾左右:“齐贼南下,焉能不劫掠补给,尔等莫要以为投降会有何好下场,看看城下之人。” 粗大手指向下一指:“先攻填旋之辈就是投降者的榜样。” 呜呜—— 攻城的号角响起,厮杀声音从城下传来。 时间在攻防之间快速的飞逝。 …… 春季的南京道,一片绿意盎然下,泛起肃杀的气氛。 耶律大石一身甲胄背负着双手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辽阔的原野,一队队黑甲的身影正在远处活动。 自从进入蓟州,这几日大大小小与韩世忠打了数战,有时占优,有时处于劣势,总体来说,因为兵多将广,自己这边还是能将对方挡住,只是南京道的形势不乐观。 派去东面的斥候没有音信,大约是被齐军的斥候捕杀,去往西北边的人许是还要些时间才能到达。 齐贼大举进攻是肯定的,只是如今两边情势不明,也让这辽国的豪杰多少有些难以忍受,甚至一度有与瞎子共情的感觉。 “林牙、林牙,祸事了。” 后面传来萧勃迭的呼喊,耶律大石一个旋身,就看着这驸马都尉后面跟着几个面色疲惫骑兵走过来,心中一动,迈步迎过来:“怎地了?可是有齐贼的新动向?” “什么齐贼。”萧勃迭跺跺脚,一拉身后的骑兵:“快,把圣旨给林牙。” 耶律大石眉头一挑看向那人,那士卒连忙伸手掏出绢帛递过来,口中说着:“禀节度使,宋贼撕毁盟约犯我疆界,如今已经打下新城,正在向涿州范阳挺进,陛下下旨,让您带兵回援南边,将宋贼赶出去。” “啊?!” 耶律大石一脸惊诧,手拿绢帛一把打开,两眼扫视一遍,又仔仔细细的将印章看个清楚,“啪——”合上,看着那人:“宋贼出兵多少?” 前来传旨的骑士咽下一口唾沫:“据说有二十万大军,俺们在南面的兵马较少,怕会不敌。陛下已经命数名祥稳领兵南下支援了,只是兵马只有一两万,比起宋军少的可怜。” “嘶……” 耶律大石吸一口,苦笑着看向萧勃迭,叹息一声:“当真是命运多舛,这齐贼方来,宋贼即起……他二者之间若是没有勾连,打死俺都不信。” 萧勃迭也是苦着脸:“别管他二者勾连不勾连的,如今北有齐贼未灭,怎处?” 耶律大石转头看向外面的齐军,手中握着的绢帛不断拍打着另一只手手心,萧勃迭等人看着他在思考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 啪—— 绢帛重重拍下,随后被握住:“没法子。” 耶律大石霍然转身:“留下四万兵马在城中,让他们谨守城池,不得出战,如此多人,想来齐贼也一时间没法子攻进来。” 走前两步:“俺们先南下退去宋贼,然后再北回,想来北边有兀颜统军与纪统军,还能抵挡住一时。” 萧勃迭想了想,闷闷的点头:“……只好如此了。” 耶律大石转身看着远方的人影,狠狠吐出口气,甩手迈步:“该杀的宋人!” 转身向城下就走,萧勃迭在后连忙跟上。 天光移动,下午之时,穿上盔甲,拿着长枪的耶律大石集结城中一半军队,打开城门步履轰鸣声中奔驰而出,在一众齐军探子惊异的眼神中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 夕阳点缀,西边的云霞染上一抹嫣红。 下方,十数匹快马正在飞奔而来,见着夕阳下的城池不由欢呼出声。 “快、快,前面就是渔阳!” “终于到了。” “有吃的了。” 马蹄翻飞,战马不住的喷吐着热气,有的马匹唇边泛着白沫,背上的骑士面色疲乏,脸有菜色,看着前方竖着辽字的城池靠近,近到城下,纷纷开口呼喊。 “俺们是兀颜统军麾下士卒,还请上面的同袍开门。” 有守城的将领上前向下打量一下,见确是辽军装束,抬头看看远处,也没询问,随口吩咐一句:“将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随后匆匆跑去后面找城中的州刺史。 那州刺史正为耶律大石南下而愁眉不展,听那守将说有兀颜光的骑兵到来,以为是来报捷,不由大喜。 撩着自己的官袍就跑出州衙,上马飞奔过来,正见着几个在那拿着干粮、清水狼吞虎咽的骑兵,飞身下马上前:“兀颜统军可是胜了?” 吃东西的动作齐齐一停,手持馕饼的士卒对视一眼,随后齐齐看向一旁的年轻人,只着戎装的青年放下手臂,眼泛泪水:“家父……为国捐躯,密云城如今被围困。” 兀颜延寿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还请让俺见下大石林牙,请其发兵救密云之危。” “啊?!这……”州刺史双手连抖:“这如何是好,大石林牙下午方接圣旨南下平宋贼之侵。” 兀颜延寿猛地抬头。(本章完) 第1064章 受阻 孟夏初,天空有云絮飘过,断断续续布满天空。 在这片广阔的地面上,西北的精锐经过长途跋涉终于从雄州北上,坐镇新城的童贯闻之大喜,不顾西军行军劳累,留下一万兵马守城,命大军即时开拔。 绯红色衣甲的队伍延绵汇聚,先锋营、敢战士、河北禁军、西军精锐,如同流动在地面上的血液,蜿蜒向着北面涿州进发。 轰鸣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一道道雄壮的身影踩动地面尘土,掀起的沙尘随着风飘散蔓延,不时有轻声说话的声音传出。 “这般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析津府。”站马上的身子微微晃动,翟亮有些发蔫儿的低垂着头:“到现在为止咱们光在后面赶路,这两日我感觉肚子都快大一圈儿了。” “总也好过前面那宋江吧。”从兄翟琮骑着马在他身侧,抬手拍他一下:“坐直些,小心一会儿二叔看着又说你。” 翟亮有些闻言挺了挺腰,脸上突然一乐:“嘿!说起那宋江我倒是没那般郁闷了。” 幸灾乐祸的用下巴往前方一点,嘴里笑道:“这厮在京西给咱们添了恁地多麻烦,如今让他打头阵被训来训去的也是现世报,前两天见着他,我看他那张黑脸都快变绿了。” 翟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很快的隐去,向四周看看,驭马靠近轻声说着:“姓宋的是给咱们挡了灾,上面为表现仁义,不准咱们随意伤辽军性命,这般束手束脚的命令若是咱们上去厮杀,八成难受的就是咱们。” “……也对,还好是宋江他们。” 俩从兄弟对视一眼,同时苦笑起来。 不得随意伤辽军士卒性命,这是北征主帅童贯下的令,说是要让北地的汉儿见识本国朝廷的仁义,表明不是为了杀戮而来。 搞得军中将士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一个个上了战场无所适从,是以这一路军队攻城拔寨缓慢,行进的速度犹如龟爬。 不少将领气不过,如种师道、杨可世、翟进等将上书劝戒,被童贯回信大骂一通,仍是一意孤行,一心要宣扬自己仁义之师的名头,让军中上下都是憋闷的紧。 与此同时。 大批的骑兵在地面卷起尘土,打着辽军旗号的兵马自西而来,次第进入范阳城内,有穿着甲胄的将领走入州衙官邸。 “萧太师,末将郭药师奉命前来听调。”面上带有疲色的大汉走到萧干身前一拱手,随即直起腰笑道:“未曾想今次又要与太师携手作战,实在是末将之幸。” “郭将军说话还是这般小心。”萧干笑呵呵的看着他,上前拍拍他肩膀:“同为国朝出力,哪有什么幸或不幸,该说如今还在为国朝奋战之人,都是英雄。” 郭药师笑了一下,与后方怨军将领一起低头:“当不起太师称赞。” 萧干只是摇头,向旁边的座位一指:“成了,我等也并肩作战过多次,且先坐下,看下最新的军情。” 郭药师拱手谢了,同着甄五臣、刘舜仁、赵鹤寿等将坐入席中,有奚人将领将情报递过去。 郭药师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完,然后传下去,待众人都看了一遍,萧干方才开口:“宋军人多势众,然却狗屁不通,哪有前来厮杀反不准伤人性命的,俺以为胜之不难。” “太师,不是末将涨他人志气。”郭药师迟疑的看过去:“只是我怨军精兵只万余,战马千匹,算上些杂兵也不过两万四五,太师所部当也是三万左右,这也不到宋贼的一半,若是宋人放开军令,不再束手束脚,我等或会处于劣势。” “你我兵力不足,然加上其余兵马就够了。”萧干闻言也不生气,反是赞赏的看郭药师一眼:“析津府的萧特烈率军两万已至固安,还有大石林牙,俺也收到其传讯,南京道大半兵马都在他手中,如今正领五万大军赶来,想必过两日也能到达,如此我等已有宋军半数。” 郭药师脸上神色缓解:“恁地说,末将就放心了。” 萧干站起身,走到屋中众人中间:“宋军行动迟缓,这正是俺所希望的,我等可以在此休整,以逸待劳。” 身形走到门口,望着天外的浮云,眯起眼睛:“乱命之下,宋军定然心烦意乱,待其到来,定身心俱疲,是俺们攻击的好时候。” 外面,有亲卫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向着屋中的人一抱拳:“见过太师与诸位祥稳、将军”,送上几个竹筒。 萧干一边拆着竹筒,一边听着这骑士说着:“禀太师,东面传来军报,吕贼亲率大军攻檀州,统军兀颜光战死,所部大半降齐,如今吕贼已经率军围密云五日,檀州告急。 另,韩世忠汇合了东面齐军水师,兵围蓟州,只渔阳城内兵多粮足,暂时没有问题,蓟州州刺史已经向朝廷求援。” 嘎—— “你说个甚!?”萧干猛然站起,身下座椅向后滑动尺长距离,“咣——”一声砸在地上。 刘舜仁、甄五臣等将领面面相觑,郭药师也是一脸惊讶的神情,只是眼神闪烁,似乎在想着什么。 “舅父,如今后有齐,前有宋……”名为乙室八斤的奚人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咱们先打哪路?” 萧干没回外甥的话,只是检视着手中的军报消息,“哗哗”纸张作响声中,半晌将手中军情递向身旁大将阿噜,吸口气:“我等并未收到其他军令,按照原先计划,先平南朝的无赖,再北回救援。” 顿了一下,目光扫视着众人:“各位,如今情势危急,还望各位奋勇杀敌,尽快击溃宋贼。” 轰—— 屋中无论奚军将领还是怨军所部尽数站起,抱拳:“愿从太师令。” “好!”萧干振作精神:“传令前方县城、军队,尽量迟滞宋军速度。 联络萧特烈、耶律佛顶、耶律兀直三人,让他们尽快东进攻击宋军东路侧翼,吸引东路兵马的视线。 联系耶律大石,请他尽快率军南下对付宋贼东路兵马,如何打由他决断。 去吧!” 快速说完军令,看着传令的人跑出去,方才将目光看向其余人身上:“宋贼西路军就由咱们来解决,其军主将为种师道,听闻乃是南朝名将,让俺会会他,看看……” 嘭—— 手掌盖再桌子上:“是不是真如宋人所言那般神。” 几只鸟雀陡然从屋檐上飞起,发出几声啼鸣,向着南边投去。…… 密云。 太阳隐去身形,示警狼烟从城墙两端蜿蜒冲上云霄,偶尔俯下身子将人的身影罩在下方。 风吹过城池,挑起落下的黑烟,显露出张牙舞爪的身影,有人“啊——”一声惨叫,一支箭矢正插在肩头,踉跄的退了两步,视线中,密密麻麻的箭矢替换了黑烟,遮天蔽日的覆盖过来。 “躲!” 负伤的身影猛地跑两步,身子一矮,“砰”撞在墙垛根儿下,箭雨随之落下,劈里啪啦的声音传入耳中,四周都是散落的箭矢,有的扎入人体,尸体倒地,更多的扎在盾牌与城墙上。 穿着黑甲的骑兵从下方奔驰而过,跑到远处拨转马头而回,奔行中挽弓,箭矢射出,让城头又是一阵躲避的跑动。 原野上,甲士簇拥的大旗之下,一身金甲、血红披风的吕布观察着城上的反应,摸了下赤兔的鬃毛,赞赏的声音响起:“是个谨慎能守之人,至今兵马调动未乱。” 顿了一下:“传令全军,谁第一个登上城头,封列侯!” 豪迈的声音随着传令兵的声音扩散出去,马背上的士卒卯足了劲儿在阵前大声嘶吼:“陛下令——先登者——封列侯!” 马勥、马劲两兄弟提枪胯马于阵列中,听着声音回头望了望大旗下的身影,对视一眼,猛的抬枪向前一指,旋即,麾下的步卒方阵加快脚步,朝着密云城城墙飞速涌过去。 箭矢在空中交错,嗖嗖嗖的破空声在士卒耳边不时响起,城头、城下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墙垛后方,有弓手躲过飞来的箭矢,一咬牙站起身,手中扣着的箭矢快速搭上弓弦,向着下方涌来的齐军就是一箭。 奔跑的齐军士卒还未接近前方的云梯,肩窝羽箭噗的扎进去,突破皮制甲衣的外层,钻入血肉,余力未消还带着颤抖的力道。 惨叫声中,倒地的身影看着同伴的身影一道道从他旁边过去,接过了攻坚的重任,顺着云梯、木梯向上攀爬,随后有人退了下来。 后方,调校好的旋风砲发出嘎吱的声响,数颗带着呼啸声的石弹轰向城墙,城墙上那名刚射伤齐军士卒的弓手再次从墙垛下露出头,睁大了眼睛看向临近的圆形黑影。 砰—— 脑袋与石弹接触了一瞬,没能战而胜之的头颅轰然碎裂,失了脑袋的死尸向四周喷洒着满腔热血栽倒,向后躺在地上,手足抽动扭曲,过了几息方才静止不动。 不久,有身影从下方上来。 “杀啊啊啊啊——” 厮杀的呐喊声响起,城垛上冒出头的齐军士兵,嘶吼着挥舞刀锋而上,几面大盾合拢过来,砰砰砰的劈砍声落在盾牌上。 “啊啊啊——” 顶在盾后的士卒吼叫着向前推动,将人挤住的瞬间撤开,长枪捅刺,惨叫过后,尸体带着鲜血从城头坠落,划过一道道正在攀爬的身影,落地的瞬间,上面有石块砸下。 “快去通知纪统军,齐军从这边上来了,快——” 负责这边城墙的昝仝美吼了一声,上前一铁鞭将另一边趁着石弹轰击攀爬上来的齐军步卒砸落下去,身边几名亲兵跟着上前,捡起墙垛下堆放的石头、横梁向下砸,他方才有说话的机会。 转头看去,有军中的指挥使、虞侯正不顾生死的上前与登上城头的齐军悍卒厮杀。 “纪统军那边城墙也有齐贼上城,据说是李将军阵亡,统军正带人援……”有人厮杀中回头大喊,下一瞬被流矢射中脑袋,强劲的力道贯穿皮盔,整个人一声不吭向旁就摔,眼眶中的双眼都凸了出来。 “入娘的!” 昝仝美看着死去的同袍骂了一句,转头看着下面攀爬的黑甲身影,一转身拉住后面的亲兵,大吼:“去通知统军,就说这边损失严重,人手不足,快——” 延绵围起的城墙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齐军黑色的甲衣总是能从各种角度映入城头守军眼中,骑着战马的骑士绕着城池转圈的抛射携带的箭矢。 城头弓弩、点燃的火矢与下方来回互射,人头大小的石弹不停抛上城头,也有擂木、石头被人从上面扔下来,守城的人、攀爬的士卒惨叫着倒地毙命,鲜血在城上城下不停流淌着。 纵然齐军的攻势如潮,守在城中的辽军士卒也往往能在纪安邦、昝仝美等将的身先士卒下爆发出高昂的斗志,让这摇摇欲坠的城池暂保不失。 不知过了多久,退兵的金鸣之声响起,城头的纪安邦看着退却的兵马脸上面无表情。 ……又多活了一日。 …… 夕阳下。 韩世忠望着退却的军队皱起眉头,不甘心的捏捏手中的钢槊,眼看着冒起黑烟的渔阳城头,平日不羁的面孔满是肃穆:“不好办啊……” 今日一战,乃是试探性的进攻,齐军已经侦知耶律大石南下,几个将领都猜测是因为宋人进攻,本以为没了那厮,这里能好打一些。 本是打算将人从城内激将出来,倒是没想到,这城内的人死活不受激,就是不出。 无奈之下,韩世忠与李宝、危昭德、呼延庆等将商议过后,方才命贺重宝等将试着攻上一次看看。 然而渔阳虽然没了耶律大石,城内的守军却是多的很,他们在这里的人又没有城内的人多,根本打不上去。 过得一阵,韩世忠摸摸乱糟糟的胡须,转头看向后方的李宝等人:“看来这里的守军是铁了心在城内死守,咱们……” 视线转向王德、袁朗身上:“不若另寻他处攻一下,看看他们反应。” 几个将领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本章完) 第1065章 决意 匹夫该杀 天空有璀璨的银河,人间有零星的灯火。 密云城内的火光已经降到了最低,本该是寂静的夜晚,在如今的时局之下,城中被组织起来的青壮仍是不得安歇。 靠近城墙的房屋已经拆的七七八八,运送石头、木梁的人员开始从更靠近城内的街头巷尾忙活。 不少富人家的灯油也被收集起来送上城头,尽管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是杯水车薪,然而对此时的守军来说,多一两火油也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一批批能用到的物资大量的运去城墙根儿下,草药、新制的木盾箭矢堆砌在城下,煮沸的开水不敢任凭它放凉,仍是用小火保持着温度,生怕城外的敌军趁夜色偷袭。 从城内到,每个没睡的人都是愁容满面,不少失去亲朋兄弟的士卒忍不住哭出声,夜色中隐隐传出,让人心酸。 “士气不高,这般下去,终究是有些危险的。” 昝仝美正坐在椅子上,有些酸臭的气味从他衣服上飘出,大战打完一直忙活到天黑,他到现在还没来及擦下身上的汗水。 “……只能先撑一下了,此时若是松懈,怕是全城的人都要跟着付出代价。” 纪安邦闭着眼,今日的战斗他从东墙跑到南墙数临险阵,好不容易等到齐军退去,饶是以他的体力精力,也感到一阵阵的疲惫。 昝仝美沉默,半晌挤出一句:“就怕城内人心不似你我。” 纪安邦霍然睁开眼睛:“可有什么风声?” 旁边的人影露出苦笑:“暂时未有,然这般下去也快了。” 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纪安邦身上裹着的白巾渗出血水,低头看了眼身上,这壮汉没在意的迈步走去城门楼口,看着外面的夜色开口:“那也要撑下去,时局艰辛,这是每个人早就知晓的,我等能做之事,就是将吕贼拖在这里,给朝廷争取时间。” 夜风在外面呼呼吹过,一阵旌旗招展之音传入,坐着的昝仝美沉默片刻方才开口:“既然如此,不如从明日开始让青壮上城帮忙守城。” 纪安邦回头看他。 “这两日齐贼攻击猛烈,城内士卒折损不少,若是再没有补充,我怕再过几日城头就不剩几人了。”昝仝美认真说着:“我那段城墙的人数已经降至一千四百多,今日防守之时略感吃力,想来城内其余三段城墙也相差不远,除去一队五百人的精骑要准备着不能动,城内步卒满打满算也不过六、七千人……” 顿了顿,叹一口气:“太少了啊……” “未伤者,六千七百人。” 纪安邦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昝仝美一怔,随即知道这是说的城中守军还能作战之人的数量。 不过当初三万的新军骤降到这点儿人数…… 昝仝美有些出神的望着外面的夜空,暗忖着,或许当年不该接下前来守檀州的任务吧,如今军队还没散,完全凭借纪兄的个人魅力。 “……不过你说的也是个问题。” 雄浑的声音传过来,就听着站在门口的统军说了一句:“那就明日让青壮帮忙吧,每段城墙先上三百人,让他们适应适应。” “三百人……”昝仝美呼出口气:“也罢,比没有强得多。” 两人一时间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一个人静静坐着,一人站在门口望着夜色。 夜风呼啸,不时晃动着屋内的灯火,明灭不定。 …… 清晨的风吹去暮色,金阳跃升,示警的金钟晨昏定省一般响起,纪安邦猛地睁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起来拾起衣袍穿上。 外面有亲兵推门跑入,习惯性的拿起甲胄给他披挂,不过片刻,这身高体壮的武状元已经将披挂停当,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宝剑挂在腰上,从兵器架上拔起自己那杆粗长的铁枪,迈步走了出去。 有亲卫递过来夹着肉干的馕饼,他接过来随意的撕扯咀嚼着,站在城头看向远处。 黑色的浪潮在起伏、酝酿,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 “咕嘟咕嘟——” 纪安邦匆匆拿过水囊将口中的食物冲下去,大声吼叫:“传令城墙上守军检查兵械、床弩、滚油,轮换的士卒由各段城墙上的守将负责。” 顿了一下:“传令青壮上城墙,准备厮杀——” 呜—— 号角的声音在城头吹响,一队队面色疲惫、身上无伤的士卒走上墙段,气氛变得不同。 后方硕大的瓦缸换成了铜锅,下方的小火被人塞入几把木柴,瞬间升腾起火焰,袅绕热气上升,盾手用石头、小锤子敲着表面,做最后的检查修补。 一队三百人的青壮穿着皮甲、提着长枪走上城墙,有人紧张的混身直哆嗦,在带队的将官几个巴掌下勉强镇定下来,一手抚着红肿的脸颊看着外面黑色的波浪逐渐弥漫开,形成一道黑线,神情愤恨惊惧。 视线延伸,四面城墙上的人都在做着准备。 同样,外面的情况也在从四面守将那边传来,如同前几日一样,仍是围三阙一,只放开了东面,意图是什么,他同样也知道。 “他还真信任蓟州那面的军队……” 纪安邦神色不动,将手中夹肉的馕饼吃完,远处的兵马朝着这边蔓延了。 “呼——” 吐出一口浊气,纪安邦将铁枪往身旁一杵,声音呢喃:“来吧,不是我等来援军,就是于此城马革裹尸,大丈夫生于世间岂惧死!” …… 晨风猛烈,旌旗飘动,卷起的烟尘弥漫飘散,然后立在城外,最前方的军阵,阿里奇配刀、拿枪,带着投降的辽军做为掩护攻城器械的先锋。 縻貹领着八千人做为今次攻城主力,由山士奇、陈赟在前,董先率军在后。 大量的随军工匠、青壮赶着马车,将攻城器械的部件运来这边,用最快的速度组装着。 吕布走上做为观望台的车辆,眺望远方的城头,熟悉的情景已经让他没有任何的想法,用手拍了下身前的木栏,朝着一旁的余呈吩咐:“传令给萧海里,今日该他骚扰此关了。” 呜—— 呜呜—— 牛角号低沉的声音吹响,军阵一侧的萧海里转头用独眼儿看了下中军的旗帜,然后举起熟铜刀往前一指,身后早就准备的董平、呼延灼率着骑兵踏着轰鸣的马蹄声从他身旁而过。 两千余战马跑动,瞬间将天地间的喧哗掩盖,黄沙腾空,朝着城墙那边蔓延过去,马背上的骑兵熟练抽出箭矢,开弓。 “骑兵!注意箭矢!” 风吹过城头林立的旌旗,上方的守将呼喊一声,密密麻麻的黑影射了上来,遮天蔽日般的覆盖着这段城墙。 辽军的将官张口大喊:“御!” 箭雨飞上城墙,辽军的盾手熟练的上前,耳中全是劈里啪啦的声音,尖锐的箭矢钉在盾牌上、城墙上,耳熟的惨叫声中,也有士卒被射中坠落城下。奔驰的齐军骑士仍在下方距离城墙外十多丈的距离游弋,不时挽弓,进行着骚扰的任务,这个时候,弓箭能不能射中人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箭矢飞上去,将敌兵压制住就足够了。 …… 城西。 军队在“孙”字的旗帜下摆开了阵势,军阵之间的空处,孙安、京超、上官义、潘忠等将在各自做着攻城前的准备。 孙安摩挲一下柄铁剑的剑鞘,轻轻说一句:“在这城下迟滞这般多的时间,陛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后方年轻的身影牵着战马走过来,孙安踩着马镫,抬腿上了马背,看眼送马过来的儿子:“一会儿警惕着些。” 两旁,京超、上官义、潘忠等人也纷纷上马,拎着方锤的京西汉子看下年轻的孙岳哈哈一笑:“不若让小将军跟我身后,末将自认有几分勇力,能护持的住。” “好,多谢上官兄了。”孙安点点头,一脚踹了下孙岳肩膀:“还不谢你上官叔父。” 站着的青年连忙拱手称谢。 号角声传过来,京超提着手中长枪,挥动一下:“陛下那边开始了,咱们也别闲着了,我打头阵。” 孙安点头:“善。”,转头提气大吼:“准备——” …… 城南。 卞祥仰着头,闭着眼,初升的金阳洒在他脸上,良久睁开眼,朝身旁的秦明、刘赟、鲁智深说着:“一会儿师兄与秦将军先上,可以吧?” 刘赟点下头:“那末将冲击城门。” 鲁智深摸摸自己的光头,随后将铁盔扣在脑袋上,笑笑:“这几日的轮换,终于再次轮着洒家了,看洒家打出个列侯的功劳来。” 秦明看他一眼,提着狼牙棒哼一声:“那就看谁先登破城。” …… 唳—— 一声鹰唳响彻天空,抬头观看的乔冽转过视线,跑去吕布身旁:“陛下,周边没有发现辽人援军。” 车辕上,一身金甲的吕布缓缓抽出腰间环首刀,雪亮的刀锋对着密云城:“传令全军,进攻! 今日城不落,兵不退!” 咚—— 咚咚咚—— 鼓面震动,阿里奇向后看了一眼,摸摸手中的出白梨枪,吸口气,发出命令:“攻城!” 令骑飞奔,各种旗语熟练的打出,前方的降兵大阵顶着盾牌护送着云梯、撞车冲往城墙,后方的旋风砲发出“嘎吱”的声响,头颅大小的石弹呼啸着从头顶飞出,砸向城池。 城墙上方,纪安邦看着熟悉的场景不断发出命令调整着布防的位置:“城头士卒小心应对,让那些青壮跟着刀盾手行动,下方的工匠准备好石料修补城墙,弓弩手准备,允许自由射击。” 命令出口,传令兵飞驰在城上城下。 箭矢如同飞蝗,在空中交错着旋转坠下。 城头上、原野上,不断有人中间溅起血,墙垛、大盾下的弓手娴熟躲藏着飞来的箭矢,大口呼吸着,从摆放在地面的箭矢中拿起一支扣到弓弦上,猛地站起就是一箭。 奔跑吼叫的辽军降兵掩护着推云梯的士卒停下,还未等云梯搭上城墙,脖子上羽箭哧的穿透过去,倒下的片刻,看着后方同袍顶着盾牌替换了他的位置。 箭雨在城头抛洒,无数的士卒呐喊着,吼出心中的胆怯,不久,云梯搭上砖墙,锋锐的铁钩死死抓住墙体,两旁排开,也有木梯在悬挂上去。 阿里奇举着长枪一指:“登城、登城——”,自己持着长枪躲在盾后后方,一阵箭雨倾泻之音。 西京道降兵抓着木梯,如同蚁群上涌,手中抓着铁刀,疯狂的砍着上方刺下来的长枪,随后被一颗石块砸在脑门掉了下去,下方的阿里奇见状咬咬牙,箭雨一过,伸手抢过盾,起身。 …… 纪安邦神色平静的看着下方涌动的身影,偏头闪开射来的箭矢,拿起自己的那张硬弓,走上前先射杀下方两道身影,视线扫视间,一眼看到阿里奇的身影躲去盾牌下方,神色怔愣一下,随后一张脸快速涨红,怒斥一声:“匹夫背国,该杀!” 伸手拿起箭矢,看一眼又扔下,左右一看,从一旁亲卫箭囊中抽出带着倒刺的箭矢,弓开满月,对准盾后的阿里奇方位,屏息凝神,待箭雨一停,随后松手。 嗡—— …… 啪啦—— 巨大的力量从盾上传来,阿里奇大惊之下,本能的后仰下身子。 箭矢带着寒芒从木盾钻出,木屑纷飞,“啪——”射中胸甲,阿里奇只觉一阵气闷,视线向下,箭杆上的倒刺入目,顿时一惊,想也不想,本能的向旁一扑。 嗖—— 又一支箭矢从方才站立的地方射过,“噗——”入土至箭尾。 扑地上的阿里奇也未去看,光听声音就知城上的射手目标还是自己,连忙腿下用力,一面用破盾挡着,跑去另一刀盾手后面,拉着那盾手往后退却,方才舒一口气。 “哼——” 将射入胸甲的箭矢拔出,带着血丝的箭头从破碎的甲胄拔出,阿里奇呼一口气。 还好拿了面盾,不然今日就死这城下了。 面色有些阴沉的看看城头,狠狠一咬牙:“很好,今日起,咱们也算有仇了。” 四周,更多的士兵攀爬而上,撞击城门的冲车在士卒的护卫下向前走着。 各种滚木、礌石落下,砸在盾牌、人的身上,身影晃动的城头,烧沸的桐油、热水从城墙倾泻而下,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 下方,燃烧的火矢飞上城头,也有落去城墙后方,道道黑烟升起,蜿蜒冲上云霄。 三面城墙,歇斯底里的厮杀怒吼充斥在天空,鲜血不停抛洒,将墙面颜色染的更加深沉。 挂上云梯的墙垛间,刀光枪影疯狂的闪动,陡然间,一根禅杖伸上,守卫的密云城士卒被打东倒西歪,不断不退。 一道胖大的身影蹿上城头:“洒家上来了!”(本章完) 第1066章 攻城 哗变 城南的守将名叫咬儿惟康不是纪安邦新军的将领,本就是这檀州的守将,亦是一勇猛之人,如今战事刚开,还没有上前与人厮杀。 他正静静的看着前方城池下的齐军身影,思索等下如何安排预备队上前,陡然间眼角余光扫到七八个士兵如同破烂一般飞了出去。 一杆粗大的禅杖横扫竖砸,穿着黑甲的胖大将领正哈哈大笑,后方有齐军的士卒跟着上来,靠着前方猛将组成一个小型阵势,正试图扩大在城墙上的范围。 “亲卫队跟俺来!” 咬儿惟康伸手抄起两把骨朵,走动中叫喊着:“传令弓弩手靠过去,若是有机会,将这些攻上来的齐贼都留下!” 身旁穿着甲胄的亲卫跟上,前方四个持盾,中间六人持弩,后面跟着十个持长枪的,正大踏步走去那边的方向。 “将军,敌将在那边!” 有齐军士卒指向北亲兵拱卫着过来的身影大喊。 鲁智深猛地转头,层层亲卫的间隙之中,咬儿惟康与一双铜铃大眼对上,顿时眉头一挑,两把骨朵一碰,“咣——”,撞出火星。 “来的好,跟洒家上!” 鲁智深一禅杖将一扑来的虞侯打飞,带着身后的步卒就朝着那边迎过来辽将杀过去。 手中禅杖不停左右击打,硬生生杀出一条通道。 “该死!快杀了他!” 咬儿惟康嘶吼一声,前方的持盾亲兵陡然加速上去,鲁智深前方的几个齐军步卒同时加速冲上。 两边相距的距离接近的霎那,持着盾牌的亲兵陡然闪开,后方持着弩机的亲卫扣动悬刀,几道黑影飞过来,士卒惨叫一声,向后就倒。 “腌臜泼才,尔敢!” 快步走动间,鲁智深抡起禅杖,狂猛的力道砸在包铁的木盾上。 嘭—— 木屑纷飞,后面的身影被震了出去,射出弩箭的亲卫早已后退,须臾间,长枪带着寒芒戳了过来。 这和尚陡然大吼一声“呔!”,双臂奋力往回一带。 禅杖带着呼啸的风声回扫,几支枪杆断裂,有亲卫拿捏不住,手一松,长枪飞出墙外,也不知扎着人没有。 “着家伙!”咬儿惟康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脚下发力,欺身而上,手中骨朵带着千斤之力砸了过来。 鲁智深手上力道一时间来不及收回,只得提着禅杖用杖杆儿挡了两下,巨大的力量传过来,让他忍不住后退一步。 “上,护住鲁将军!” “将齐贼赶下城!” 四周,两方的士卒嘶吼出声,挺着武器冲上前来,瞬间杀成一团,咬儿惟康更是得理不饶人,手中两把骨朵前抡后砸,身形转动之间,两个拳头大的骨朵上下翻飞,砰砰乓乓的声响密集如鼓点。 鲁智深禅杖较长,又失了先机,只能谨守门户,一边向后退着,脸上一片通红,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的辽将。 震天的厮杀声中,下方不断绕行的萧海里正巧一拨箭雨射上来,顿时城头上厮杀的人一阵慌乱。 鲁智深大喝一声,挥动手臂,禅杖呼啸砸过去。 当—— 骨朵交叉架住金属的杖头,雄壮的辽将忍不住“噔噔噔”退了三步,随后向后一跳让开数尺长的距离。 “鸟贼,适才你打……”鲁智深面上肌肉抖动,刚想说狠话,眼神转动间,数十名弓弩手正拉开弓弩对着这边,张开的嘴型变动:“退!退下去!” 一把抓住身旁一与人厮杀的辽兵挡在身前。 噗噗噗—— 数声箭矢入肉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鲁智深看眼从死尸身上透出的两枚箭头,顿时知道那边有强弩,手臂用力,一把将手中尸体朝前面扔出去,胖大的身子转向,灵活的从城头跳向下方木梯。 咬儿惟康被几个亲兵护在中间,看箭矢停了一拔开身前的护卫,还没等他有后续动作,一具死尸迎头砸过来,连忙伸手一把抵住。 又一波箭雨飞过,登上城墙的齐军悍卒有人侥幸跟着跳去木梯,也有人在半空中箭,惨叫一声掉下去。 “让后备队上来!”咬儿惟康看着鲁智深下去的地方,咬牙切齿:“多运石木上前,滚油、热水莫要心疼,给本将往下泼——” 吼叫的声音传出,城墙上的身影听命连动,倒是苦了下方攻城的齐军将士,秦明待鲁智深退下,本想自己攻上去让他看看。 哪里想到,近前的时候,上方石块如雨点般砸下,数根擂木让云梯、木梯上的身影一时间近前不得,只好狠狠骂一句“锤子!”,向后退去,让前方士卒稍停攻势,只以弓箭射敌。 西门。 “昝将军,敌人攻势太猛,滚木、礌石消耗太快了。” “去让城下的民夫加紧运上来,去——” 城墙上,孙安指挥下的齐军攻势犹如波涛,一浪接一浪的拍击过来,这边的辽军承受的压力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征召上来的青壮已经战死近五十人。 让指挥守城的昝仝美气的直跺脚,更莫说此时防御消耗过快,有些捉襟见肘之感。 西面的齐军只针对城墙的三个点发起猛烈攻势,上官义、京超等猛将数次冲上城头,年轻的孙岳更是悍勇,一对汉剑之下,少有一合之敌。 短短一个时辰,三面城墙守军奋勇抵抗,数量不断减少,齐军将领登城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守城的辽军将领数次亲陷战阵解围,应付起来也是吃力的紧,无奈之下只能连续调遣后方待命的士卒上前替换,补充兵员。 能够轮番替换的好处就是,新上来的士卒能够凭借完好的建制与充沛的体力进行防守,压的攻势如潮的齐军微有停顿,不少士卒在厮杀中被挤下城头摔死。 城下原野的车辕上,吕布眺望前方城池不断有士兵掉下城头,对于战事的惨烈他早已经没了情绪的波动,微微转头向后。 “徐文。” 声音响起,后面穿着精致铠甲的将领闻声走近:“陛下。” “你带一部右武卫,传令狄雷带一部士兵增援城墙,辽军后备兵力应该不多了,压压他们,看看有什么反应。” “喏。”徐文看着前方城墙厮杀的陈赟、山士奇早就有些心痒痒,只是碍于职责在此拱卫中军,如今有了军令顿时一喜,拱手一礼,转身从前方持着大盾长矛的甲士中走过去。 伸手从一亲卫手中接过盾牌,掂量两下,又拿过一把横刀别在另一边,走过军阵之后,向着后方正在列阵的右武卫阵列吼了一声:“来一部人马,跟俺上!” 随即大踏步走向城墙那边,在后方列阵的右武卫顿时分出八百人沉默的顺势跟上。 远处,“狄”字大旗下也有身影随之而动,跟着前方拎锤的将领走去战场。 徐文逼开几支射来的箭矢,看着上方石块、擂木落下频率下降,趁机上前将木梯上的士兵拽下来,踩着梯子爬了上去,木盾发出数声沉闷的响声,几支箭矢射在甲胄表面弹开。 踩着云梯爬上去的瞬间,用盾牌将靠过来的辽兵砸翻,他大吼一声:“右武卫,杀敌——” 怒吼的声音震荡城头,徐文抽出左右腰间悬挂的横刀,脚下一蹬地,如同利剑一般冲入前方枪林。 刀锋、长枪劈砍在甲胄上带出一道道白痕,徐文怒吼一声,刀锋左劈右砍,顿时向前杀出数丈距离,甲上、脸上沾满了鲜血。 后面跟着的右武卫士卒接连上城,这些都是精挑细选之士,还有曾在先登营的老卒,厮杀之间甚是得心应手,随着前方的右武卫将军推进,不断有守城的士兵被这些穿着黑甲的士兵劈翻,或者直接被徐文砍杀当场。 另一边的狄雷也爬上了城墙,手中拎着的铁锤正滴落红白相间的液体。 “和前两日比起来……”大锤挥落砸死一持枪的士卒,鲜血点点溅脸上,狄雷扫了一眼,年轻的面孔狰狞笑起:“今日果是破城良日。” 周围齐军士卒双目隐隐发亮,一张张脸孔涨红,以最凶狠的姿态冲向前方的守兵,城墙之上敲响告急的警钟。 “带青壮上城,快——” …… 惨烈而汹涌的各种呐喊、哀嚎、厮杀的声音盘桓在密云上空,一直蔓延过各方城墙。 做为守城一方的辽军士兵,三面城墙不断接受冲击,大量受伤的士兵、青壮被送下城头,轻伤的随便包扎一下,又提起兵刃走向城头,伤重的放上马车,随后被运往伤兵营救治。 这几日,伤兵营的人数暴涨,汉籍新军与原檀州守军许多人也都是老乡,彼此之间沾亲带故也是寻常。 满是药香气味与血腥气混杂的房屋中,呻吟声一直在响起,有青壮咣地推开门闯进来,目光扫过一个个断胳膊少腿的身影,看着面熟的人问一声:“可见着我兄弟?可见着我兄弟?” 有人摇头,也有人伸出手往旁边屋子指了下,这人连忙撒丫子跑过去,哐的开门,看着人后双眼泪水迅速涌出,随后嚎啕哭声传了出来。 脑袋破碎,失了一条臂膀的身影奄奄一息躺在地面凉席上,城中被征召的郎中早已经放弃救治,在给其他伤员用药。 这人膝行几步,对着那边给人包扎的身影磕头:“郎中、郎中,救救我兄弟,救救我兄弟,我们都是城中百姓,不是士兵啊——” “……失血太多,头颅碎裂,送来的晚了,你……你和他说说话,送他最后一程吧。”那郎中见状也是不忍,只是此等情况他也无能为力,走向一旁继续给旁人治伤。 “大……哥……”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这人连忙转过身过去:“兄弟,兄弟!” “……疼。” 奄奄一息的青壮微微出气:“为什么……让我等……民壮上城墙……” 那青壮流着泪,用力抓着自己腿上的裤子:“别……别说话,好好养伤,会好的……” 血从破裂之处流出来,躺着的人目光清彻一瞬:“大哥……别上城墙,跟娘说……我不孝,先走……以……你……送……终……” 声音渐渐弱下去,整个人松了下去。 当哥哥的神色恍惚的走出伤兵营,脑海中兄弟的话好似不断响起,又好似什么也没在想。 “你!嘿嘿嘿!就是你,过来。”有两个满是灰尘的士卒手中拿着长枪递给他:“城墙危急,拿上它,上城墙。” 那青壮木然的将长枪接过来,被推进十几个同样战战兢兢的队伍中。 “娘的傻货!”一个士卒看他木木讷讷的不动,有些心急,拿手抽了他脑后一巴掌:“他娘的走啊!” 噗—— 士卒身子震了一下,随后缓缓低头,看向捅入胸口的枪头,疼痛似乎传入大脑,“啊!”一声惨叫,那青壮猛地拔出长枪,猛地蹿出去,一枪捅入另一个士卒腹部。 周围刚刚被发兵刃的青壮,前来拉人的士卒纷纷看了过来。 那杀人的青壮看着倒下去士兵,嘶吼哭喊:“我等只是青壮,凭什么上去送死,契丹人也未对我们有恩,反欺压我们汉民,做甚为他打死打生!我兄弟死了啊!我唯一的兄弟啊!” 有在伤兵营值岗的士卒拔出刀冲过来,要拿下他,一刀将他手中长枪砍偏,将他踹倒在地,随后握着刀要将他杀死。 “俺叔也死了!” 吼叫声从后方传来,握着刀的士卒狰狞着脸转头,随后怔愣。 视线中,被拉壮丁的身影一道道围过来,也有个别本地士卒汇入进去,神色带着凶狠,渐渐靠近。 惨叫在伤兵营中响起。 …… 城门楼前,纪安邦闭着眼坐在台阶上,胸膛起伏着,甲胄连接的部位有血水渗出,厮杀声、金铁交击声响不时传入耳中。 有亲兵过来:“齐贼又有援军上前了。” 纪安邦睁开眼,站起身,视野前方,黑压压的士卒正在靠近,打着“马”、“赵”的旗帜替换下了“山”与“陈”。 他微微转头,目光扫过城头,黑色在侵蚀着城头的空间,齐贼兵强马壮,将领也勇猛,能亲陷战阵,撑了这些时日,终于要顶不住了? 不!还有东面的守军可有调动! 拳头握紧,纪安邦心里吼了一句,方要发下命令,后方有亲兵叫了一声:“统军,城内、城内有火!” 纪安邦猛地回转过头,向着后面疾走几步,伤兵营的方向左近,一道黑烟蜿蜒向上,他脸上顿时一白。 没有城破的信息而城中火起,这应是哗变了。 士卒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 脑海中闪过一个算不上疑问的话,纪安邦沉默一会儿,站直身子,转身看向城外吕布的旗帜神色阴晴不定。 半晌,沙哑开口:“传令骑兵,准备冲阵!”(本章完) 第1067章 赴死,密云城落 砰—— 砰—— “顶住!” “别松懈!” 城门一下一下的震动,数十个青壮正在士卒的指挥下将城门顶住,每次撞击都让顶门的青壮身子跟着震颤一下。 纪安邦深呼吸着,骑在战马上走过土道,战马上挂着他那杆粗长的大枪,将身上的剑紧了紧,正一下凤翅盔,耳中的城门轰鸣声渐渐增大。 “统……统军!?” 负责防守城门的指挥使看着他过来连忙上前迎接,随即惊觉他身后全是一个个骑着战马的身影。 土黄色的战袍内穿,外面是军中最好甲胄,腰间是百炼战刀,有数十匹战马身上也有着铁甲披挂。 这是新军最后剩下的骑兵了,往日都是跟着纪安邦训练,领其赏、受其罚,跟着他冲锋陷阵,如今…… “当兵吃粮,为国杀敌乃是天经地义!” 咽口唾沫,纪安邦伸手将长枪拿在手中,带着血迹、汗渍的脸转向他们,脸上的线条软了下来:“我本想这般说,带着你等出去厮杀。只是事到临头,也不想你们做个胡涂鬼。 如今我军情况并不好,城外齐军攻势猛烈,城头守军多有战死不说,士气也在下降,城内又有哗变之兵。” 视线往黑烟冒起的地方看了一眼,隐约有喊杀的声音传来,继续说着:“此时出城,我也不知能不能活,然而男儿立世,所为者众多,我蹉跎半生,受皇恩坐高位领新军守檀州,战事至此,总要想法扭转下乾坤,也或许马革裹尸就是最终的下场,而你们没必要陪我战死沙场,现在,趁着城门未开,想走的速去,本将当持此枪会会吕贼枭獍!” 扫视一眼手下骑兵,手拍脖颈,声音高亢:“纵使檀州只剩半面残旗,也要教世人知我燕赵男儿颈血尚热!” 锵—— 战刀出鞘,有士卒吼一声:“愿随统军血战沙场,马革裹尸!” 一柄柄战刀出鞘声音相继响起,“愿随统军!”的声音响彻云霄。 一片热血中,有数十个骑兵犹豫一下,最终咬咬牙,下马解刀,捂着脸跑去后面不见。 马上的身影头也没回,纪安邦也未去叫他们,吼一声:“好!本将定冲锋在前,不让你等争先!”,转头吸口气,看着守门的指挥使:“开门!待骑兵冲出,你再速关大门!若是不能关上,许你投降。” 守门的指挥使看看他,沉默着郑重行一军礼,让那边守门的士兵抬起门闩,就在外面撞车轰地一顶之际,城门以及城门后面青壮的倒退之中,“吱嘎”打开。 正在前方撞门的西京降卒、董先麾下步卒尚未来得及冲进去占据城门,便听到轰隆隆的战马声响,领头的几个屯长瞬间寒毛直竖,喊一声“退!”转身就要跑。 马蹄声蔓延迅速,黑暗的城门洞中,一匹战马跃出,粗大的长枪随着一声爆喝刺出,瞬间挑翻没能跑出太远的士卒,马蹄落地奋力后蹬,直接撞翻前面挡路的身影,杀出城池范围。 后方,战马一匹接着一匹飞驰而出,轰鸣的马蹄声如同奔涌的洪水,直接冲翻城门口的士卒,跟着前方的统军冲出大门。 奔驰中,这些骑士从战马旁拿起圆盾护住胸口,准备随时防护射来的箭矢。 “跟上我!” 纪安邦如同他所言,骑着战马飞驰在前,耳中听着后方的轰鸣声就知麾下的骑兵已经跟上来,随即胸中豪气大涨:“冲过去,直取敌酋!” 声音沙哑,身后奔涌的铁骑,每一个骑兵都在挥动兵器用尽全身力气应声:“取敌酋,杀——” 数百骑兵带起大量的尘土,在军阵中冲突,董先离的最近,见有人冲出,吼一声:“贼将有胆来战!”,飞骑上前,身后数十亲兵连忙策马跟上。 纪安邦也不含糊,骑着战马朝着董先杀过去,两者临近,“呔!”大吼一声,粗长的铁枪做棍使,凶猛砸过去。 两马靠近,长枪对碰。 当—— 一声巨响,董先身子往后一仰,双手一阵酸麻,还未等他调整姿势,看着前方的眼睛陡然睁大。 视线中,纪安邦身后的从骑不畏生死的冲锋上前,有人嘶吼着直接从马鞍上跳起、扑过来。 双腿磕动马腹,董先咬着牙,抬脚将人从半空中踹下去,手中紫金虎头枪一挑,与后方的骑兵砰砰乓乓杀过去。 也是他后方亲兵上前及时,护着他从骑兵阵中杀出,董先咬牙切齿看着远去的骑兵,低头看看双手,虎口发红,有刺痛感,却是差点崩裂虎口,看看后面,又看看正在关闭的城门,使劲儿一握手中枪:“走,先拿下城池!” 前方军阵之中,马灵看着直直杀过来的骑兵,眼中带着凝重,他麾下现今全是步卒,纪安邦的骑兵他也清楚的很,一旦形成冲势,他是挡不住的。 “结阵,竖旗求援!” 马灵站在阵中,走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命令的齐军步卒迅速靠拢,前排士卒将大盾插入地面,一杆杆铁矛、长枪在后竖起,从盾牌的缝隙间探出。 马蹄声轰鸣,怒潮一般朝着这边碾压过来,纪安邦在阵中竖起长枪:“减速,铁骑上前!” 战马群在须臾间调整着,披着甲的战马从后方冲上,看的前方齐军士卒眼睛瞪大,隐隐有些骚动。 “传令骑兵拦下他。” 吕布站在车上,向前方投去目光,眉头一皱,命令之中,后面的骑兵次第而动,打着“杨”字大旗的队列奔行在前。 然而有些迟了,大地轰鸣之中,铁骑的长枪距离步卒阵列只剩下五十余丈。 “御!” 马灵大声吼了一句,浩浩荡荡的战马群杀来,接近的霎那,长枪放下去。 轰—— 披着铁甲的战马高速冲入阵列,铁甲撞碎插入地面的大盾,长枪、铁矛弯曲、折断,人的身躯被战马撞得向后飞出,骨骼寸寸断裂的声音爆响。 前排大片的齐军士卒被摧枯拉朽的击破,翻腾的铁蹄踏过倒地的人身,惨叫、嘶喊混杂在一起,然后又戛然而止。 冲杀碾压之下,也有战马倒地,马灵在阵中手飞金砖砸翻几匹战马,然而这等冲势下只不过杯水车薪,无奈中只得带着向后闪躲,先行保命。 铁骑冲阵之下,纪安邦眼睛死死盯着战阵,粗大的长枪每次挥击都是一道身影飞出。 两千人的阵列没有多厚,铁骑冲锋下不断有人死伤,活着的人本能进行躲避,透阵而出的霎那,纪安邦张口高呼:“敌酋在前,冲过去!冲过去!” 从中军两侧奔跑而过的骑兵,绕着阵列左右分流、汇聚,随后拼命打马狂奔。 “杀!”杨再兴挥舞手中铁枪,遥指那边的纪安邦。 攻城之时骑兵发挥的余地不多,此时有敌冲来,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纪安邦看着熟悉的面庞,深深吸一口气,手臂握着粗长的铁枪,嘶吼:“杀——” “杀——” 两边的骑兵齐齐大吼,下一瞬,轰鸣声爆炸而起。 纪安邦麾下仅剩的四百一十七骑生生撞入狂奔而来的齐军骑兵中,两边的前排瞬间有人被长枪铁矛顶离马鞍,飞起的身影摔在地面,余力不息向后滑行,被后方的战马踩踏而过,声声惨叫淹没在马蹄声中,人的、马的血液飞溅而出,染红地面。。混乱与杀戮交织,披甲的铁骑被杨再兴嘶吼一声,一枪挑离马鞍,逼近纪安邦的同时,腰部发力,狠狠一枪砸出。 “啊——”x2 两人嘶吼出声,枪与枪爆出轰鸣声响,随后杨再兴感觉手上伤口一疼,却见对面握枪的虎口处爆出血光。 “你弱了!” 吼叫声中,杨再兴再挥枪,纪安邦咬牙格挡,虎口的血迸射滴落脸上,暗道不是逞能的时候,看着对面将领刺出一枪,猛侧身。 嚓—— 金属刮擦的声音传来,鲜血从胸前铁甲迸射而出,这辽国的武状元咬着牙,驭马继续前冲。 “跑?回来!” 杨再兴吼一声,铁枪挑翻冲来掩护的辽兵,拨转马头就追。 前方数骑在纪安邦的视线中放大,穿着绿色战袍的将领挥动手臂。 当—— 粗长的铁枪碰过关胜的青龙偃月刀,咬牙硬挺中,虎口鲜血飞溅,后方样貌年轻,气质粗犷的将领上前,探出手中长枪。 “滚开!” 伸展手臂砸开完颜活女的长枪,铁护手下的皮肤猛地崩裂,鲜血飞上半空,后面跟上的契丹将领同样一枪刺出。 “呃……” 低头避开耶律马五的枪锋,金铁声响中,一头黑发散乱飞起,凤翅盔远远落去后方。 “喝啊!” 大枪刺出,挑翻后方的两名齐军骑兵,马蹄声在纪安邦的耳中退却,视线里的大车更加的接近了,穿着金甲的身影彷佛就在眼前。 前方有年轻的齐军将领嘶吼着冲过来,这武状元出身的统军猛地踩镫站起,用尽力气将手中枪“呼——”掷了出去。 落座的瞬间,拔出腰间护身剑,挥剑砍开宿义刺过来的方天画戟,一杆长枪在眼前接近,猛的一闪。 噗—— “呃……” 闷哼声从口中发出,纪安邦高大雄壮的身形被长枪刺穿肩窝冲离马背,一双眼还死死的盯着长枪飞去的目标。 吕布淡淡的看他一眼,手臂猛地伸出,使劲一握。 啪—— 铁枪停住,大车晃动一下,比寻常铁枪大一圈的枪头停在吕布鼻前三寸。 “啊啊啊——” 不甘的吼叫声从纪安邦口中发出,雄壮的身子晃动间,马上的韩常一抖手中长枪。 嘭—— 受伤的身影重重摔在地面,晕头转向之际,纪安邦努力挺了下身子,口中“嗯啊——啊啊——啊!”嘶吼着用剑拄地,晃晃悠悠的站起,弓着身子,低垂着头急速的喘息。 得得得得—— 几匹战马在他四周停下,马上的几个将领有些复杂的看他一眼,握住了手中兵器。 吕布放低手臂,看下手中铁枪,枪身有些脏,枪头有几处地方因兵器碰撞出了缺口。 是员勇将。 将长枪用双手托着,郑重的放下,吕布踩着车辕,猛地跳起坐在赤兔背上,抖下缰绳,火红的龙驹飞快的跑去那边被围着的将领,一勒缰绳。 希律律—— 赤兔嘶鸣一声停下,吕布垂着目光看着浑身是血的身影,手指敲了敲马鞍,歪歪头:“……朕且问你,可愿降?” 四周的将领闻言也都将目光看去站着的身影上。 纪安邦微微抬头看一眼吕布,又转头回看,战马的间隙之间,远处有身影被砍翻落马,耳中的马蹄声正在减缓,平息。 转过头,抬起头,微微闭下眼,随后睁开,手背流血的大手握着剑,向前一指:“陛下待我恩重如山,纪安邦绝非忘恩负义之徒! 逆贼休要多言,来战!” 身形晃动,长剑颤抖,伤的不轻。 “……是吗。”吕布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番,点头:“纪安邦……朕记住了。” 拨转马头,赤兔轻缓的向后走,低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再兴,送他一程,厚葬。” 纪安邦勉强转身,杨再兴看着他吐出一口气,手中铁枪舞一个枪,面无表情的磕下马腹。 “陛下……臣,无能……” 口中呢喃一声,纪安邦陡然双眼圆睁,用尽力气“杀——”吼叫声中,踉跄向前走动。 得得得—— 战马前冲,长枪猛的探出,枪头刺穿染血的胸甲,从纪安邦后背穿出。 …… 密云城得厮杀还在持续,城内的黑烟蔓延过街道,冲向城门。 火焰在城楼上点燃,提着禅杖的大汉将守卫城池的猛将毙在杖下,嘶声对着活着的辽兵咆哮。 名为昝仝美的将领持着铁鞭与上官义、孙岳、京超三人厮杀,被年轻的小将一剑削去头颅。 厮杀呐喊之中,黄发碧眼的番将跑上城头,一刀砍下飘荡的辽军旗帜。 无数的身影随着董先撞破北门,一道道黑甲的身影在街道上呐喊出声,刀锋将胆敢反抗的身影砍翻在地。 独眼的将领骑着战马带兵入城,契丹语、汉话从军中士卒的口中喊出。 三门陷落,大军入城。 密云城,失守。(本章完) 第1068章 喜讯 稳一手 “密云城中尚有乱兵,百姓不得随意上街。” “契丹人无道,打压各族百姓,我皇仁义,定让尔等少纳钱粮。” 阳光偏斜,橘红色的光芒照耀在下方残破的城池之内。 骑兵胯着马飞驰而过,还完好的房屋中,一道道目光从窗棱、门缝、裂隙之间张望,看到的是一队队黑甲的雄武之士在城中奔行。 厮杀的声响时不时的在城内角落中响起,城池失陷以后,大部分的辽军已经投降,也有负嵎顽抗之徒退去城中,凭借着地形猎杀入城的敌兵。 而更多的,是一些心思不正之辈去往城中发泄自身欲望,惊恐的怒吼不时从平民家中发出。 入城的步卒、骑兵一寸寸的搜索排查,这等苦战拿下来的城池他们也不放心,有些被祸害的百姓见着他们的身形,连忙呼救。 正在家中作恶的士兵见了撞破窗棂逃出房屋,被后面两眼放光的骑兵跟上一枪戳倒在地,下马复一刀将头砍下系在战马脖颈上,惹来百姓尖叫。 也有凶狠之辈见逃不了,便占据民房抵抗,随后被步卒持盾撞开房门,跟进的射手扣动悬刀,数枚弩矢中的,倒地身亡。 大批的甲士迈着轰鸣的步伐走入,投降的官员、将领被带上前方,吕布没去见这些人,直接让张琳负责此事,投降的人中有人认识他,见到这位曾经的南府宰相顿时脸上神情说不出的精彩,然而心中却多了两分安定,知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天色快要黑下来,城池内渐渐安静,火把在士卒手中举起,巡逻的军士走过街道,沉闷的脚步声反而在此时给了城内百姓安心的感觉。 都不是傻子,齐军入城时不肆意杀戮劫掠,更不会在夜间行此事,随即安然入眠。 州衙之中,这里做为临时的行宫,后堂的房间不足以供随军的文武休息暂住,先进城的士卒将这里打扫干净,原本在这里的州刺史也加入了投降的队伍,是以这边整个空了出来。 不久,吕布领着左右武卫的士兵汇合城内萧海里、縻貹、孙安、卞祥等将,身旁还跟着杨再兴与马灵。 此时城中已经宵禁,除了能看到巡逻的士兵,长街上鬼影都没一个。 “那个纪安邦选择死战到底,倒是让朕有些出乎意料,未曾想到还有人对耶律延禧忠勇至此,还是个……汉人。” 想起下午战阵上死命冲锋的将领,吕布也是有些唏嘘,旁边萧海里摸摸脑袋:“纪安邦……这人俺好像听说过,是哪一年的武状元来着?” “武状元……武艺倒是当得状元之名。”吕布抬头看看天上的星辰,摇摇头:“国思良将,可惜了。” 说话间,陆陆续续有将领带着亲兵过来,本在后军的赵立带着一个骑兵飞奔过来,下马上前一礼:“陛下,中京有信使到。” 走动的身影停下,吕布转过身,皱眉:“发生何事?” 那前来的骑士是右武卫留守宫内的屯长,面上有些疲惫,连忙上前掏出竹筒双手呈上,口中说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邬昭仪于季春庚戌诞下皇子,母子皆平安,特命小的前来报喜。” 吕布喜不自胜,以手加额,连声道好。 四周文武也是面露喜色,皇帝开枝散叶乃是他们每个人都在期待的,皇子越多,能存活下来的就越多,他们的延续就能得到保障,是以对这消息的欣喜程度不比那边的正主儿要小。 “恭喜陛下!陛下洪福齐天,今得麟儿,实乃社稷之祥!” “陛下亲征凯旋,又逢东宫添嫡,此乃《周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后得'黄裳元吉'之象!臣夜观紫微垣明亮,恰应皇子降世,实为天命眷我大齐!” “恭喜陛下!破城夺旗是头功,小殿下出世是二功!这等喜讯比战鼓还响,末将把刚缴的铁鞭留着,等他抓周时定选虎符!” “好了,莫拍马屁了。”吕布乐呵呵的大手一挥,血红的披风在火光映照下一扬:“你等心意朕知晓了,通知后面军营的人,将酒肉拉上来,让军中将士也都沾沾喜气。”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行军作战辛苦,每日吃喝都是军粮清水,嘴里早就淡的能养鱼了,如今有酒有肉,确实乃是最好的赏赐。 当夜,数骑飞出北去,前往军营拉酒肉南下,吕布命人在这城里买了些酒肉米面,又让军中的伙夫做了些吃的,席间与众将喝酒闲聊也甚是开心,只是说起另一路军队,都有些皱眉。 “南面蓟州处,看来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吕布将酒碗放下,纵然不会喝醉,如今不会多喝,下面的文武抬头看着他:“还有宋人的军队,如今也不知跑到何处,朕一直未曾听闻他们的消息。” 皱了皱眉头,看向那边的乔冽:“宋人如今打到何处了?” 两旁文武看向那边的身影。 乔冽沉吟着一捋胡子:“前段时日有消息传来,宋人兵马已经占据离他等最近的新城,正预备北上攻打涿州。”,顿了一下续道:“算算传来消息的时日,如今应该是出兵了,只是不知进展如何。” 李助拱手:“陛下,宋人出兵失期,分明打的让我等填旋的主意,他等好在后面坐享其成,我等不若先暂停脚步,看他将辽人兵马吸引过去再继续南下。” “臣也是如此想。”张琳再位子上拱拱手:“如今这密云已下,我等正可以腾出手将蓟州也拿了,如此南京道三分之地入我等手中。” “正是。”王政在一旁附和:“我等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去往蓟州乃是正理。一路前往西京道,本是打算遵盟约与宋人分这南京道再往西京,如今他等既然动小心思让我等吸引辽人视线,那我等也可暂缓脚步,想来辽国朝廷甚愿意先收拾了宋人再来与我等作战。” “西京道……也好。”手指敲了敲桌子,吕布缓缓点头:“如此我等趁机将长城以南之地夺下,军中不是有那边得降兵吗?分出一半领路前去。” 大手往桌子上一盖:“将西京道南面吞下,锁住耶律延禧北逃得之路。 杜壆、孙安!” 被点名得两人站起:“臣在!” “休整两日,你二人带着那阿里奇西行夺取大同府。” 两将抱拳低头:“喏!” 吕布将目光看去縻貹、卞祥、奚胜身上:“你们也是,休整两日,待两日之后,留人守檀州,其余人随朕南下取蓟州。” 接着笑起来:“正好看看以前走过的地方。” 萧海里、乔冽、马灵几人对视一眼,都是面露笑意,同着其余文武站起抱拳:“喏!” ……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草叶上的晨露缓缓滑下,滴落入土地。 春日的阳光尚未完全绽开第一缕晨光,尚带着寒意的空气里,卢俊义站在营帐门前施展长枪活动着身体,热汗从额头、脸颊滑下,随着剧烈的动作从头脸处飞出。枪头在空中刺出破空之声,引来不少军营中将领的目光,待长枪抡过一个半圆最终停下,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后面传过来。 “副先锋,汗巾。”燕青一如以前在家中一般上前。 卢俊义接过来看他一眼,苦笑:“小乙不必如此。” 对面的青年一笑:“顺手的事情,副先锋何必挂怀。” 卢俊义将长枪放到一旁,拿着那张干净带着温热的汗巾擦了擦脸,健壮的身躯冒起热气,看着周边的将领也没去打招呼,抬头看着天上投下来的第一缕阳光:“你说今日咱们能走到哪里?” 燕青沉默一阵,方才苦笑出声:“怕是走不了多远,朝……嗯,先锋要服从军令,遇到辽人只能缓下步伐。” 卢俊义脸上苦涩:“本还以为这身武艺终能在北地有用武之地,顺便靠着挣来的军功翻身,此时看来,唉……” 咚咚咚—— 叹息的声音被聚将鼓的声音覆盖,两人惊讶对视一眼,卢俊义忍不住嘀咕一声:“怎地现在聚将?” “怕是有军情。”燕青脸色铁青,连忙转头看着卢俊义:“副先锋,我等还是快些去往大帐看看吧,许是斥候发现了辽军。” 卢俊义这才点头随着他一起往大帐那边走过去,事情也确如燕青所料,穿着一身甲胄的宋江站在军帐中央说明了东边有大股辽军来犯,当下命孙立为主将,史进、贺吉两人为副,做先锋迎上去。 他自己则是领着大军在后跟着前往,一面派人向后面中军处的统领辛兴宗传讯。 季春上旬,宋军兵马遭遇萧特烈、耶律佛顶、耶律兀直的辽军。 萧特烈以耶律兀直为先锋率三千兵马为先锋,孙立、史进、贺吉三人率兵五千与之冲突。 耶律兀直仗着骑兵之利,往返冲突杀陈达于阵中,伤孙新、钱傧,孙立、史进、贺吉三人惊怒交加,催逼帐下兵马好不容易将其击退,方才发现五千先锋军已经折了三成有余,却只伤不过五百的辽军。 宋江见状,悲伤陈达与一众士卒伤亡的同时,将军报送去后方。 “传大帅令,继续追击辽军,只是莫要多伤人命。”前来传令的虞侯说完就要走。 宋江连忙将人拦下,一拱手:“上下,非是宋江不愿听令行事,只是这伙辽军凶悍异常,放开手脚尚且不定能胜,不多伤人命,这……这如何还打的了仗?” 那虞侯闻言张张嘴,接着苦笑一声:“先锋与小将说这也没甚用。”,手朝着大军的方向一拱:“此乃是太傅他老人家传下的命令,如何违抗的了?” 接着看着宋江叹气:“小将也是军人,知道先锋苦楚,只是此事已经定下更改不得,先锋还是多多担待吧。” “……多谢上下。”宋江满嘴苦涩,还是拱手谢了这虞侯,方才将人送了出去,只是看着对方的背影,眼神中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不久,军队开拔,继续向着萧特烈大军的方向而去。 …… 风吹过原野,钉着蹄铁的马蹄飞快的从一道道绯红的身影旁边过去,扬起的尘土让不少人抬手捂住口鼻,随后看着马上人的背影狠狠向旁边啐了一口。 数匹战马在“种”字旗下停下,马背上涂脂抹粉的身影看向精神矍铄的老将,头微微仰了一下,拱手:“咱家见过种老将军,您今日与辽军先锋一战赢了,还真是扬我国威啊!” 他的前面,数名西军的将领怒目看过来,这太监皱着眉扫了他们一眼,轻蔑一笑,理都懒得理这些厮杀汉。 脸面好似五旬的种师道看停在前方的几个太监一眼,拱拱手:“多谢几位监军前来道贺,只是行军作战常有意外发生,几位还是待在后面比较安全。” “谁来道贺!咱家这是来问罪!”为首的太监陡然提高声音,尖细的嗓音刺激着周边人的耳膜。 一句话说完,这太监眼珠一转,伸出兰指一点种师道:“你适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拍拍胸口:“可是在诅咒咱家死在这沙场之上?” 种师道眼帘低垂,淡淡开口:“绝无此意,监军误会了。” “哼!”太监看他两眼,狠狠一甩袖子:“咱家就当是误会了。”,胸口起伏两下,脑袋一摇看着他:“丑话说在前面,太傅可是下令不许杀人,你要做的是将我大宋的仁义名声传到这燕云之地,不是让你杀戮给朝廷招惹灾祸的!” 抬起手,兰指一个个人头点过西军的众将:“今日之事,咱家会告知太傅,你们最好都给咱家仔细一点,不然等太傅到来,就没咱家这般好说话!咱家会在后面看着你们!” 一甩袖子,勒转马头:“咱们走——” 战马再次踩踏地面而过,几个太监簇拥着这人飞驰而过。 “呸!什么东西!” “这没根儿的杂种太过嚣张!” “干脆让这亡八在战场遇敌而亡得了。” 七七八八的声音从四周涨红脸的西军将领口中发出,种师道沉默一下,陡然开口:“住口!” 老眼睁开,狠狠扫视一众将领:“该说的不该说的,你们都清楚,这般大的人了还要老夫教你们?” “不敢……” 西军的将领闻言低下头,只是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攥着拳头。 种师道见状也没再继续多说只是叹一口气:“传令杨可世,让他继续前行追击辽军。” 转头看看四周的将领,沉默一下开口:“太傅乃此次出征主帅,我等为将者自当遵守其帅令,传令下去……” 沉默好一阵,方才抬头叹息:“让军中将士不得随意杀伤辽人。” 春风吹过,行进的队伍发出嘈杂的声音。(本章完) 第1069章 乱成一锅粥的北方 建武四年的春天,似乎汴梁以北的所有人都在动刀兵。 西边,西州回鹘遭受草原部族的侵略,军队接连战败,向辽国求援又未有回应,无奈下只得向临近的西夏与回纥求救。 两国本也担心那些草原人抢野了心,当下没口子的同意,西夏更是趁着宋国西军精锐出征,集结三万兵马支援自家的邻居,堪堪将侵入的兵马抵挡住。 燕云,种师道率领的十万宋军遇上萧干带领的奚人与怨军所部,激战中,监军太监频繁出现在前线要求西军所部维持大宋的仁义形象。 气的几个军中悍将忍不住要拔刀砍人,被一旁的同袍拉住拖出中军大帐,只是换来几个太监的冷笑,他们也不在意这些将领对他们的厌恶,只要太傅还执掌军权,他们无所畏惧。 种师道就算再是老练,面对此等情形也是毫无办法,只得约束大军行动,前锋杨可世率兵与战,被勒令不得向前。 “如此怎生能战?” 杨可世无奈看着对面,回头看向前来传令的士卒:“种帅可还说了什么?” 那传令之人看看他,犹疑一下:“种帅没说,倒是监军令将军先行招降辽军。” “放屁!”杨可世一把将头上铁盔摘下,“砰!”狠狠摔在地上,手指辽军方向:“那边哪个长得像是能投降咱们的模样?不打不杀,凭嘴皮子说降,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好事!”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前来的将领肩膀一怂,伸手将记录劝降话语的纸张递给杨可世:“但是军令是另一回事,喏,拿着。” 风吹起来,旌旗在头顶飞舞舒展,呼啦作响的声音让人熟悉。 拿眼看了下那纸中内容,杨可世面上毫无表情,眼珠有些木讷的转去辽军方向,伸出手抖了下手中的纸,虚脱一般的向前挥动一下:“来人,去喊话招降。” 几个麾下的指挥使面面相觑,杨可世见没人动,心中有火,却发不出来,继续用着毫无声调的嗓音发布着命令:“此乃军令,速去!” 几个人相互看看,这等不露脸,甚至可以说是丢脸的事谁都不想上前,杨可世见状也知他们想什么,然而此时他是先锋,军中发出命令不能不从,伸手指着一人:“你去!” 那指挥使顿时死了亲娘一般哭丧个脸,犹犹豫豫的走动两步。 杨可世眼神儿一动:“回来!” “啊?” 杨可世抖动一下纸:“把这驴嚼的玩意儿拿上,按上面写的喊。” 那人走过去认命的接下来,转过头看后面的人,那些个平日战场上能托付身后的同僚此时却连个同情的眼神儿都欠奉,一个个握着拳头向下一顿,对他做鼓励状。 “这帮驴毴(音:哔)养的!”被选中的指挥使骂骂咧咧的向前走着:“没义气啊,没义气……” 走去自己的营中,这指挥使也不想自己上去丢份儿,拳打脚踢的指派了几个军士跑去阵前喊话。 辽军的战旗下,萧干不时调动麾下的兵马,准备应对将要到来的战争,正将传令兵派出去,就见远方宋军大阵中跑出数十道身影,眉头一皱,正疑惑不知这些宋人在搞甚,耳中传来呼喊之声。 “辽邦将士听真!尔主昏聩,常弃朝政游猎四方,纵鹰犬噬治下之民。今我大宋为尔发声,吊民伐罪,会猎燕云,东西两路二十万合围四野,所过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然,汝等或为契丹旧部,或系汉家遗民,童太傅宅心仁厚,不忍见尔等被屠戮,愿以诚相待,以仁义换取尔等之真心,若此时归降,定当奏请圣天子赐尔等功名利禄、田宅美眷、荣华富贵一朝在手。 如若冥顽,太傅亦不会怪罪尔等,仍视尔为大宋子民,且尔朝五京失其三,何能挡我军兵锋,望莫要执迷不悟,早日归降!” 宏亮的声音在两军阵中回荡,一边的杨可世有些羞惭的低下头颅,旁边几个西军的将领不是抬头看天,就是默默的看着自己手心,突然有了看手相的心得。 辽军阵中,萧干瞪大了眼睛,转视四周:“可是俺听错了?这些宋人是在劝降?” 他外甥乙室八斤正在身旁,闻言摸摸自己下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俺听也是那个意思,只是怎么感觉有些怪异?” “能不怪吗。”萧干只是一时感觉好笑,此时心情平复一下开口:“南朝那些软胚想一战不打就将咱们收降,这是做梦做多了,分不清自己是否醒着了。” 战马踢动一下四蹄,萧干拉着缰绳安抚一下:“传令怨军出击,攻其先锋。 令阿噜率骑兵游走左翼,伺机切入其军中。 其余各军看本帅旗号,待时机合适,击溃前方宋军!”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后方吹响,怨军的旗帜开始向前挺进,一个个持着盾牌的身影走在前方,后面持枪拿弓的身影相继跟上。 有千余骑兵在阵后缓步前行,这是怨军所部的精锐骑兵,与齐国战后保存下来的宝贵火种,如今郭药师轻易不愿出动这些马军,生怕全都给折了进去。 风在两军阵中吹拂,相对的旌旗朝着一面舒展,猎猎作响。 杨可世举起手臂,还没等他传出军令,后方马蹄声传过来,一把尖细嗓音在吼:“传监军令,西军各营不准杀伤辽兵一人,违令者,斩!” “传监军令,西军……” 一声声清晰的呼喊入耳,滚烫的热血瞬间凉了下来,伸出的手臂无助放下,仰天长叹一声:“这些万人压的营妓种,入娘的让人怎么打!” 传令的声音在宋军阵中回荡,走近的辽军脚步轰鸣没能听清,身在中军的郭药师脸色疑惑,这都进入百丈以内,对面宋军仍是没有反应,是在酝酿什么坏心思不成? 脸上阴晴不定一阵,转头开口:“传令全军注意警戒,宋军一旦发动攻势,立马就地抵御。 传令甄五臣,让他准备好骑兵,一旦见着宋军骑兵出动。” 犹豫一下,狠狠一咬牙:“给老子打!莫要心疼战马,大不了战后老子想法子给他补充!” 随后号角声吹了起来,这怨军的指挥者嘶吼着“向前!”,自己在中军死死盯着前方宋军,握着缰绳的手用力,心情莫名的紧张。 对面人数数倍于己,一路行来也确有斩获,让头一次独自面对的他有些紧张。 “杀——” 呐喊之声传来,带有猛禽图案的旌旗下方,士卒跑动高举着盾牌、长枪向前冲锋,视线中,前排的宋军士卒“轰——”将大盾放下顶住,没有长枪探出盾牌。 郭药师瞬间感觉心跳有些加快,事有反常多生妖,这些宋军在憋着什么心思? 一箭之地。怨军中有射手将箭矢射了过去,劈里啪啦的声响在西军中响起,不少人惨叫着摔倒。 后面观望的萧干手指轻轻敲着缰绳,眉头皱起,目光越发古怪,前面宋军的反应不同于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饶是他从军日久,也是没有见过进入射程还没动作的队伍。 “传令,让各统军注意观察宋军,一旦前方怨军有事,迅速撤……” 话语未落,最前方的怨军步卒轰然撞上那边被顶着的大盾,士卒嘶吼着用力向前迈动步伐,将最前面的防线推的向后退,怨军的枪手与射手在后刺出长枪、射出箭矢,一时间只听闻宋军的惨叫不时响起。 前方郭药师与后面的萧干同时看呆了眼,继而齐齐醒转过来,来不及细究为何宋军任自己屠戮而不还手,转头向着身旁传令兵大吼:“传令阿噜(甄五臣),率骑兵冲过去,杀入宋军阵中!” 萧干更是一提马缰,声音高亢:“传令全军出击,击溃宋人,杀——” 然后他举着战刀,带着中军的铁骑杀上前去。 这一月的中旬,种师道大军被勒令不得还击辽军,只能仓惶而走,连退百里去后方休整,又被监军催促要继续进军析津府,一时间让军中的将领不知是否该继续作战。 追在后方的萧干趁宋军犹豫不决,抛弃步军,率领精骑两万,突进西军侧翼,让西军接连溃退,夜晚又放火攻其营垒,数番攻势下杀的这些边军将士叫苦不迭。 种师道眼见如此,想反击又被勒令不许,只得发放巨木棒给军中将士,这木棒虽不能将人立时杀死,然配合大盾使用,到也让萧干麾下骑兵多有损失,也就是在这艰难的抵挡情况下,西军余部后退进入雄州。 此月,宋西路军损失惨重。 种师道检点伤亡,出征十万归来不足一半,看着麾下死伤的文书沉默难语,倒是麾下将领刘延庆不知如何,早早率领军队退回来,所部保存完整,让种师道一时间不知该罚还是该褒奖。 “宋人西路已溃。”萧干勒着缰绳端坐马上,东望远方原野:“随本将东进,援助大石林牙。” “万胜——” 欢呼的声响从辽军骑兵中发出,烟尘随着马蹄践踏一路扑向涿州东面。 …… 燕云另一边,宋,东路军。 喊杀的声音在原野上响起,不断有骑兵在后退,举着先锋旗帜的大军快速行进追袭着。 脚步轰鸣声在四周持续的响着,吴用一脸忧愁,靠在宋江身旁嘶吼:“先锋,军令不许杀伤辽军一人,咱们先前不遵令与之作战,岂不是平白给节帅与监军口舌责罚你我?” “顾不得那许多。”宋江沉着一张脸,用鞭鞘指下前方辽兵:“其军勇健,我若遵令不杀,定要死其手里,如今违抗军令却能苟活一时,至于之后处置……” 狠狠一抽马鞭:“到时再说!”,扭脸向身旁跟着的几个传令兵大叫:“传令各部领军,让他们奋勇上前,追上前方辽人,只要击溃他们,到时以功递过大家都能活命。” 又向跟在军中的宋清道:“你去后方,禀告大帅,就说辽兵被我击退,让他们快些上来。” 宋清拱手拨转马头而去。 宋江看着前方,黑色的面皮抖动一下:“送你一份功劳,不信你不要。” 远处骑兵中,萧特烈转头看着后方的宋军前锋哼了一声,转头对着耶律佛顶喊:“宋军紧追不舍,当不会随意掉头回去,你去找大石林牙,就说我等已遵照其令引宋军追袭。” “是。” 萧特烈看着他带着数十个亲卫打马跑远,再次转头看了眼宋军的旗帜,冷哼一声,随后高声下令:“加快速度,两天内本将要赶到白沟河!” 回应他的是无数战马奔腾的声响。 高空看下去,宋辽两军一跑一追,只是两者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谁都没有甩开谁。 身在后方的辛兴宗闻知宋江不听军令先是大怒,待得知对方正追着辽军逃跑,又平缓下情绪,几乎没思考时间,就下令全军追击而上。 却是不知,西边同袍已经溃退,只是一路追着前方踪迹而行。 作为援军的耶律大石已经率部停在白沟河更西边的地带,这里也是他深思熟虑选择的伏击地点。 不说这里位于雄州与涿州之间,只说这地儿在百余年前就是宋辽对峙的前线,他觉得若是在此击溃宋军对辽军来说有着巨大的意义。 “统军,耶律佛顶来了。” 声音让沉思的身影站了起来,耶律大石一挥手:“快请。” 脚步声从帐外传入,走进来的将领向着他一拱手:“佛顶见过统军。” 耶律大石笑了一下,来不及寒暄:“萧将军到何处了?” “今日过午就能到。”走上前的将领有些疲乏,耶律佛顶走去堪舆图前仔细看了看,将手往下一指:“末将是在此处脱离的大军先行,萧将军与兀直负责带军吸引宋军。” 耶律大石过去仔细看了看,眯起眼睛:“好,你先休息,一会儿也莫回去了,跟着本统军一起行动就是。” 耶律佛顶拱手应是。 “来人。”耶律大石转头对着帐外喊了一句,穿着甲胄的亲兵走入进来,拱手做恭听状。 “传本统军将令,大军即刻拔营,按照之前吩咐,各军做战斗准备。” “是。” 然而没多久,萧干击溃西路军并往此处汇合的消息传到他手上,让耶律大石大喜。 而不被两名将领所知的西京道,有来自檀州的兵马正在快速推进,无数马蹄飞驰,重新坐上爱马,提着出白梨枪的阿里奇劝降了沿途数个城池。 高举齐、杜旗帜的军队高歌猛进,远在西京的大同一日三惊,有求援的骑兵奔去析津府。(本章完) 第1070章 迟来的消息,再败一路 春日,天光和煦,万里无云的天空看上去心旷神怡。 原野之上,风吹着无边的旗帜发出猎猎作响之声,黑鸦鸦的士卒聚成一团,在蓟州城上远远看去好似一团黑水。 无数马蹄飞驰、缓缓停下,弥漫卷起的黄龙里面,鲜红的披风飘动而起,为首的金甲骑士看着城墙上的人影有些难受的捏了捏下巴:“这些辽军真够能忍的,朕在这里都能忍着不出。” “可不是怎地。”侧后方的韩世忠回了一句:“之前末将同袁朗、王德两位将军商议,做出绕行前往三河城的样子,想以此引诱对方出城于半路伏击。” 跟在后面的王德嘿嘿一笑:“结果我等在外面吹了数日冷风也没见到这城内的辽军出来一个,这等耐性是这个。” 伸出大拇指比划一下。 “四万人……” 吕布用马鞭轻轻拍了拍战靴,提起鞭子指了一下:“当真是好大一只龟,只是这龟壳还是要想法子给他破去。” 周边人轻笑出声。 “陛下……”韩世忠张张口,又顿一下。 “有话就说。” “城内守军虽说不如我军精锐,然这般强攻折损也太过了些。”韩世忠的骏马靠过去,看着前方的城池:“末将建议围而不攻,渔阳不是大城,内里粮食有限,军队、百姓消耗日靡,他们耗不起时间。” “咱们也耗不起。”吕布思索着想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强攻是不能做的,不过周边城镇朕要都掌握下来,你等之前说的绕击三河是个可行的法子。” 一勒缰绳,赤兔嘶鸣一声转过身,穿着金甲的身影一挥手:“走,回去。”,马蹄轻快的跑起:“朕看到时这城的粮道都没了还怎么支撑。” 尘土盖过了声音,不久之后,数千战马奔行离开,溅起了烟尘,高举的“吕”字大旗招展远去。 …… 渔阳城头,数道身影站在城头看着远去的骑兵,一片紧张、不安的情绪在城头传递,有穿戴整齐的将领站在女墙前狠狠打了下墙垛。 “多好的机会,吕贼就在面前。” 明媚的春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几个用胳膊夹着铁盔的将领头顶反射出几许亮光相互看看,随后将目光看去另一边年轻的将领那里。 视线刺在脸上,兀颜延寿眼角抽动一下,有些缓慢的转头,眼神儿渐渐激动起来:“机会?你等野战比的上先父?武艺比的过先父?还是沙场经验比先父要多?” 话语一句比一句激昂,望过来的将领、贵族自然都知道兀颜光能力,轻声嘀咕几句就避开他视线,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有将领往外指指:“适才吕贼顶天三千骑兵在此,咱们最少有个七千骑兵,步卒虽损失些,也有两万四五,数倍于彼,如何胜不得?” “兀颜小将军怕是被吕贼杀怕了,失了为将的胆略。” “沙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吕贼也是肉体凡胎,如何会没机会将其杀死。” 西京来的年轻小将一张脸气的通红,伸手点着几人:“你等以为那吕贼只是个寻常反贼不成?那个反贼能在野战中战胜先父,并亲率骑兵在阵中……” 喘息一下,有些不想说那几个字眼儿,然心中的火气让他忍不住话,刚要继续,城中名为萧斡里剌的青年守将挥下手臂:“行了,不得出城乃是大石林牙离开时所留命令,怎地,你等现在想要违反军令?” “不敢。” 出言的几个将领齐齐躬身,兀颜延寿面上气愤稍平,萧斡里剌转头看下兀颜延寿,拍他一下:“我等虽然要小心吕贼,但也不要对其畏之如虎,不然胸中这口气被压了,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 兀颜延寿看他眼,嘴唇蠕动一下,低头称是。 青年守将看麾下众将都消停了,方才转身看着烟尘渐消之处:“传令,命斥候于齐贼处多加查探,俺要知道其军接下来的所有动向。” 身后的传令兵转身跑下城墙。 …… 战马飞驰入营。 渐渐走向正中的天光下,有篝火在帐篷间烧起,军营内外有伙夫推着车,上面满是宰杀、清洗好的牛羊,有士卒欢呼起来,大军出征在外,条件艰苦,肉食是每个将士都期盼的心头好,此时见了知道有的吃,自然开心。 狼骑入营的动静让不少人转过头去,待见了最前的旗帜与金甲的身影,山呼“万胜——”的声音在营中沸腾。 吕布在战马上举起方天画戟做回应,一路奔驰去往中军大帐下马,有武卫上前将赤兔的缰绳拿到手里,低头看着皇帝与一众骑兵将领从身前走过去。 一路大步进去,战靴踩在红毯铺就的地面上,大帐中的几个文臣站起来。 “听着士卒欢呼的声音就知是陛下回来。” “都坐,将堪舆图挂起来。” 吕布手臂摆了一下,伸手将身上披风解下来递给一旁上前的亲卫,走去上方坐了,看着文武两边坐下,有士卒将标好的堪舆图挂在吕布侧前方的挂杆上。 “辽军死守渔阳不出,那就让他们待在城里。” 吕布拿起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嘴儿灌了一气儿,随后站起来,走去堪舆图前,拿起木棍指了一下几处城池:“三河、新仓、玉田,此三城朕要看着他落入口袋。” 随后木棍移动一下:“水师战船也莫要继续在滦州停着了,都给朕开过来,蓟州往南的河道通海,所过之处皆是运河的河道,给朕在河面将渔阳给看住了。” 随手将木棍扔去一边,看着下方左右的文武:“三河城那边……”,视线转动,看着下方将胸脯挺起的将领想了一下:“传令耶律余睹与贺重宝两人率军一万前去,能劝降就劝降,不听劝就打进去。” “令完颜娄室率军五千取新仓,卞祥率军八千取玉田。” “剩下的人与朕后退五十里,朕要看看,蓟州可还能坐的住否。”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的声音,一名武卫走进来,抱拳躬身:“启禀陛下,有消息从涿州那边传过来。” 站在堪舆图前的吕布转头看向乔冽,又转去吕嗣立这位“叔父”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后拍拍手:“看来咱们的盟友有了新进展。”,随后将木棍扔给一旁武卫,一转身走回桌案后面坐下:“咱们一起听听有甚好消息没有。” 下方一众文武也是带着笑意,这般久了,终于有了宋国军队的消息。 大帐外,走进来的身影平平无奇,长着一张随处可遇的面容,先是向吕布行礼,方才开口:“小的游士府麾下探子,拜见陛下。”“大军在外,哪那般多礼节。”吕布身子往后坐了一下,看着那边的身影:“宋军那边有何消息,说来听听。” 探子的面容古怪,似乎是想笑强憋着,偷偷伸手拧一下大腿,开口:“禀陛下,小的离开涿州之时,宋军西路已经战败,宋军死伤过半,据传递汇集的消息,十万大军最少有四万被留在了涿州,抓住的战俘排列出去……”,似是想要增加语气,伸出两根手指:“能绕范阳城两圈。” “噗——” 一口酒水从韩世忠口中喷出来,旁边的王德一把将自己酒碗拿开:“泼韩五,你这厮往哪儿喷。” “咳咳咳——”韩世忠使劲儿咳嗽两声,对着王德挥手算是道歉,抹抹嘴巴向吕布告罪一声:“末将失态。” 吕布只是随意的朝他挥下手,皱起眉头:“辽军出动了多少兵马,他还能调动那般多军队?” 探子嘴角忍不住上翘:“听闻是四军太师萧干麾下的奚军与怨军两部兵马,具体不知多少,可以确定未过五万。” 韩世忠、王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面上都是不可思议之状。 萧海里独眼一眯,身子前趴:“那萧干是如何战胜两倍于己的宋兵?”,接着捏着下巴:“不对,前后没有多长时间,宋军怎的溃败的如此快速。” 探子想说话,王德先一步出声:“不错,洒家听闻乃是种师道种老将军挂帅,他乃是西军名宿,缘何败的这般快?” 吕布看着那探子,一挥手:“快说,到底怎生回事。” “宋军下令‘不得杀伤辽兵一人’,宋国兵将在战场上束手束脚,若不是最后靠着,噗——” 探子忍不住呲出一个笑音,随后连忙肃容续道:“靠着大盾与木棒配合退出涿州,怕是十万大军都要被萧干捉了。” 大帐中的空气一时间静止一般,随后 “哈哈哈哈!” 爆笑声从萧海里、张琳、李应等人口中发出,独眼儿的契丹大汉一个劲儿的捶着桌子,就是史文恭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也勾起一个笑容,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合不拢嘴。 韩世忠与王德瞪圆了眼睛,脸上神情甚是精彩,前者双眼有些发直的看着探子:“怎地会有这般命令!”,随后一手撑着桌子微微起身:“可是老种将军所发军令?” “不是。”探子转头看眼韩世忠:“情报中说是宋军大帅童贯所下之令。” “童……” 舒出一口气,韩世忠一屁股坐回去,脸上笑容说不出是讥讽还是苦涩,随后举起酒碗喝了一口,有些庆幸的看眼帐中的诸人。 “当真滑天下之大稽!”吕布笑着靠在座椅上,摇摇头:“如此军令从未听闻,宋国朝堂可是没人用了?竟选了这等人为帅。” “还是个阉人。” 李助笑呵呵的捋着胡须,见吕布皱着眉头望过来,提醒道:“陛下莫非忘了?当年咱们撤走,最后带兵烧毁梁山大寨的就是此人,且这太监在西北边陲十几二十载,西军之令皆出其口。” “原是此人。” 吕布有些恍然,心中越发腻歪,叹息一声:“竟以宦官领二十万军,宋国天子也是胡闹,岂不知阉人奸佞谄媚,擅作威福,一旦专权,易生乱政,动摇朝纲,危及国本。” 砸吧一下嘴,随后脑海中有些记忆浮现上来,连忙摇摇头将之驱散,暗忖一声,当年之事与现今情况不同,且那人也没能捏住军权…… 大帐中的笑声持续一阵,方才降低,下方面上带笑的完颜娄室霍然站起,抱拳:“陛下,宋国军队已经不足以做为军略一部分,不若调整一番,将之摒弃在我等战略之外,就当从未有过联合一事。” “臣(末将)附议。”王政、萧海里、王德、张琳等相继拱手。 吕布挥动手臂:“理应如此。”,随后看向探子:“可还有其余信息?” 那人点头:“小的来时,宋军东路正在追逐萧特烈麾下兵马,从涿州一路追去拒马河,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拒马河……” 吕布起身走去堪舆图前面,站着看了几息,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看来这一路宋军也要败回去了。” 王政手捋胡须,面上有着大笑后的红晕,拱手:“陛下,这般看来,很快耶律大石、萧干等人会回军蓟州,我等要早做打算才是。” 吕布转过身,看着座中的众文武:“那就事不宜迟,用过午膳,各军按之前军令出击,一旦发现耶律大石与萧干的军队回援蓟州,若这渔阳未下,不许交战,即时撤回。” 大手往一旁的堪舆图上一拍,声音高亢:“若是这渔阳有了变故,挡住他们前进道路,待大军开过去,碾碎他们!” “喏!” …… 离开这兵马云集之地,远去白沟河,厮杀早已经开始。 东路军的辛兴宗与前方追击的宋江汇合,共计九万余步骑蔓延过河床,有些泥泞的河床走在其上,士卒有些迈动不开脚步,不时有人陷入泥水,发出惊恐的叫声,被人伸出长棍方才拉上来。 如此情形下,东路军的步人甲不敢披挂上阵,深怕有命走进去,没命走出来。 然而前方辽军的兵马像是脱光的少女在引诱着宋军。 辛兴宗心中焦急,数次下令上前,军队迫于军令,只能继续走入这并不熟悉的河道中向前追击。 而就在大军走入半数,伏于一边的耶律大石纵马而出,后方还在次第进入河道的军队顿时混乱,被这辽季的豪杰率骑兵突入阵中,斑斑点点的鲜血随着惨叫洒在这片土地,人潮汹涌的宋军顿时乱作一锅粥。 在前的宋江听闻后面大乱,顿时知道不好,嘶吼着让前锋军后队做前军,转身回走。 只是此时已经晚了,耶律大石在岸上率军突袭,后面的萧特烈见伏兵已出,也是调转过来向着追来的宋兵杀去。 不久,东路军的兵马在白沟河大败,撤退之时,又遭萧干率着奚人骑兵冲入后撤的军阵中。 全军溃散。(本章完) 第1071章 宋军的夜 余晖映出一片通红,西边的云霞铺上红色的床褥。 垂头丧气的身影走过长满绿草的原野,踉踉跄跄的坐到地上,随后躺成一个大字形,仰面朝上的人露出燕青疲惫的面孔。 四周呼喊的声音拖着尾音,昏暗的光芒下,几声乌鸦的啼鸣远远传来,陆续有脚步声从他来时的地方传来。 燕青勉强的坐起来,夕阳下,先是几张不认识的面孔映入眼帘,眼珠转动,看向更后面一些的身影,随后思索一下,用力站了起来。 那边的人骑在马上,坐的高看得远,也是发现了他这个比较醒目的身影,犹豫一下,打马跑了过来。 “小乙兄弟,未曾想在这里遇上你。” 战马上的人三十余岁,一张白净的圆脸,三牙细黑髭髯,膀阔腰圆,穿着一件宋军的制式甲胄,就是手中倒拎着的铁枪有着丝丝金线缠绕一直在枪头处汇成一个金色长尖。 铁杆缕金枪,徐宁的家传宝枪。 “是徐教头。”燕青举手拱了一下,胸膛微微喘息:“不知可曾看见副先锋?” 马上的金枪手跳下战马,将带着血迹的缕金枪放到得胜钩上,想了想:“之前兵荒马乱的,好似看着副先锋带人向着其他方向突围了。” “这……”燕青面上一急。 徐宁笑着安慰道:“小乙兄弟莫急,副先锋武艺高强,我看着好似孙立、穆弘、穆春三位领军跟着他一起撤出战场,他们四个相互帮衬着,只要不遇上大股辽兵,决计没有问题。” 燕青想了想,这才点下头:“小乙孟浪了,多谢徐教头。”,有些疲累的跺跺脚,看看后面有处土坡,指一下:“咱们不妨走去那边歇息下,一会儿也好继续赶路回去。” 徐宁自然说好,当下牵着马跟着燕青往那边走着。 “……没料着今次北伐,被辽人的军队一冲就散了。”徐宁白净的圆脸上带着些许嘲讽的神情:“之前我还以为能在北征中挣些功劳让妻子过的好些,哪里料着差点儿战死沙场。” 燕青回望一眼,宋军的败兵正陆陆续续的出现在视线中,三五成群的团体与独自踉蹡行走的身影被夕阳照着,虽是看不清到底长得何等模样,然而那种沮丧之感几乎肉眼可见。 半晌,这被称为浪子的青年叹息一声:“能活下来就好,之前我看着雷领军麾下叶从龙、张应高、景臣豹三人战死,逃亡途中也望见杜迁、王伦两位身亡,相比起来,徐教头与小乙还活着,已经是幸运多了。” 徐宁在后方沉默一下,半晌“呵——”一笑:“小乙说的有理,能活着就很幸运了,起码还有机会回去看妻儿。” 燕青吃力的抬腿走上土坡,一屁股坐下,望着下方一道道身影或走动,或歇息,呼出一口气:“也不知其他人如何了,若是折损太多,对宋先锋可不是甚好事。” 徐宁随着他坐下,闻言瞥一下白沟河方向,神情有些幸灾乐祸:“我一路上随着他走,中伏之时就散了,见着辽军骑兵冲过解珍、解宝两人的队伍,也不知这哥俩如何。 后在侧翼遇着辽军,耿文、薛赞、刘唐相继战死,突围时候那什么段五、施俊也落马,多半凶多吉少,宋先锋就算囫囵的回去,怕是后面也没个好。” 他的话让燕青神色微微一变,这徐宁入贼窝时间和他们一前一后,似乎听人说他乃是被诓来的,只是平日见着他是汤隆的表兄弟,面上又一团和气,对谁都是笑眯眯恭敬以待,以为他是个乐观的性子,却没料着竟然心中怨气这般大。 只是不知这怨气到底是冲着谁。 脑海中思绪电转,燕青沉默一下,开口劝着:“咱们到底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了,若是宋先锋倒了,对军中众人未必是件好事。” 徐宁转头看他一眼,有些不以为然,回望败兵行来的地方,用下巴向前指一下:“若是平时还则罢了,如今这个样子,怕是军中上下都逃不了挂落。”,顿了一下:“你觉着这次战败辛兴宗那厮会不会扛下来。” ……不会。 心中应了一声,燕青没有说话,只是心中似是有些理解了这徐宁为何这般,被诓去贼窝,以贼人的身份被招安,他似是与主人一般也怀着能在这战场上凭本事挣功劳的想法,如今一切落空,怕是心中各种滋味陈杂,有些失了往日的分寸。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这些北伐的败兵不敢在原野上点起篝火,只是颓丧的歇息着,有随身携带着干粮的人,悄悄躲在一旁吃着,但有被发现者,随即被一群人围上一阵拳打脚踢抢了。 燕青、徐宁两个在土坡看着,也不去阻拦,他们身上的兵甲战马让那些溃兵不愿随意靠近过来,是以两人暂时无碍。 燕青是精细之人,自然带着些干粮,徐宁战马也携有吃喝,两人当下简单填了下肚子,也不敢睡踏实了,一人醒着,另一人休息,如此轮换了一晚。 待第二日天将亮未亮,这两人赶忙拿上兵刃,一同从土坡离开,徐宁今次发了善心,让燕青与他同乘,两人一路跑回宋境,待得知军队都退回了雄州,又连忙从保定军境内跑去雄州汇合。 天色将暗了,两人骑着战马从远处一路奔行至军营,偌大的营地已经燃起篝火,能看着有人垂头丧气的在里面静立,有巡逻的士卒走过,也不似之前般看着威武雄壮。 简单验证了身份,这两人又跑去先锋营地,这营中的人更加稀少,完全没了往日人多势众的感觉,燕青甚至听着有人“啊!”惊叫出声,随后一声短促的惨叫传了过来。 “是受惊的士卒。”徐宁见燕青一直看着那边,甚至脚步开始偏转,一把抓住他:“战败的军队就是如此,怕有士卒夜寐惊叫,引动他人心中恐惧发生营啸,是以要处理掉。” 燕青怔了怔,有些疑惑的看向徐宁。 这金枪手一笑:“徐某虽然只是金枪班的教师,也是有家传之人,这些都记在家中兵书上,是以知晓。” 篝火的光芒照耀着两人的脸庞,又将人的身影投射在旁边的军帐上,不多久功夫走至大帐,就见火光下,宋江有些矮小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处。 两人一怔,宋江已经跑了过来,一脸欣喜的跑到近前,拉着两人的手:“二位兄弟平安归来,真是上苍保佑,快快进来,先吃些热乎的东西。” 燕青点头,偷眼看了徐宁一瞬,见这金枪手嘴唇动了一下,最终叹息一笑,“多谢先锋。”的言辞入耳,两人随即跟着前面的身影进去。 大帐中坐着的人不多,燕青一眼见着坐在右侧上手的卢俊义,连忙小跑过去:“副先锋可安好?当真想煞小人。” 卢俊义一张满月般的脸庞上也满是激动:“小乙无事,此乃上天眷顾卢某,来,坐!” 拉着燕青坐在身边,又给他倒上酒,燕青伸手阻拦连道“不敢。”,却倔强不过卢俊义,还是看着他倒满酒,随即拿起来喝下。 宋江在上首看了一下,见徐宁也坐下,方才走去首位坐了,拿着酒碗喝了一口,沉吟一下:“各位兄弟,如今能回来的总算是都回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燕青目光闪烁一下,看了一眼,十八个领军的头领,已知的折了刘唐,如今再看,又少了解宝、雷横两个,眼见解珍、朱仝面色悲戚,心中有所明悟,怕是这俩没能回来。 果然宋江站起来,端着酒杯:“今次一战,多有兄弟为国捐躯,解宝、雷横为狙敌身陨,刘唐为辽人偷袭丧生,虽说我辈军人渴望马革裹尸,然丧亲之痛,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能抹平。” 酒碗倾斜:“这碗酒,祭死去的兄弟,愿他们英灵未远,与我等今夜相聚。” 帐中卢俊义、武松、朱仝等人站起来,纷纷随着宋江一起将酒水倒在地面上。 宋江也没再继续倒酒,示意众人坐下,淡淡的开口:“各位,大军战败,辛帅麾下队伍十损八九,如今回来者不足两万……” 神情有些犹豫,叹口气,有些自嘲的开口:“或许这也是宋江最后一次与各位一同喝酒用餐,待异日,说不得一纸公文至,宋江这颗头颅就要送过去。” 帐中的众将面色都有些阴沉,武松、穆弘等人与宋江相识日久自然有感情,听闻他会遭罪自然为其担心。 而如雷应春、卢俊义、徐宁之辈,他们本就因各种原因聚集在这帐中,满心期盼在北地搏出一个出身,如今闻讯,心中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自是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一片沉寂中,有人摸着胡须沉思片刻,开口:“先锋,小生觉得事情尚不会如此糟糕。” 宋江疑惑望过去,李逵霍然站起,瞪着大眼看着他:“军师,你又琢磨出什么坏主意了,快说来听听。” 吴用脸上表情一阵别扭,狠狠瞪那黑旋风一眼:“什么叫坏主意……” “铁牛!” 宋江也有些尴尬,叫了一声,向他一指:“坐下,吃你的肉,没叫你别作声。” 李逵脖子一缩,庞大的身躯坐下去,拈起一片肉放入嘴里,含含糊糊的嘀咕:“吃吃吃,又不让俺说话……说的也没错啊。” 宋江懒得理会他,看着吴用:“军师此言何意?” 吴用也知李逵性子,充耳不闻,自顾自与宋江说话:“先锋,我等自北征起就多立功劳,在这东路军中算是独一份儿的功劳,如今虽说战败,然而朝廷定然不甘退回。” 见众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这智多星神情严肃,眼神却是亮起,伸手拿起酒碗浅啜一口。 “哎呀,军师你快说。” 李逵正听着,不耐他停下,出言催促,宋江斜眼看他一下,也没呵斥,同样看着吴用。 咯—— 酒碗轻放在桌上,吴用环视众人一眼方才续道:“朝廷再有北伐的心思,定然不会放弃我等能打的不用而将先锋处置掉。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我等在朝中毫无根基,可随时随意处置,若小生乃是朝中诸公,也会在用完我等之后再处理我等,此时当不会如此轻易抛弃你我。” 众人相互看看,武松皱起眉头,神情嫌弃:“军师焉知朝中诸公会如此想,那帮读书人最擅背后捅刀,可不管你是否还有用,一旦挡了他们财路官途,把你一脚踢开都是轻的,心狠的,恨不得将你敲骨吸髓。” 徐宁斜眼看武松一眼,没有附和,只是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吴用一笑:“武松兄弟也说了,不能挡他们财路官途,然而如今我等作用是什么?” 转头看看宋江亮起来的眼神,一拍桌子:“我等就是那把刀,能帮上官在官途上更进一步的工具,要弃咱们,也要朝廷再不提北地之事方会发生。” 随后一捋胡须:“各位且等着,看小生所言准是不准。” 帐中众将沉默,随后各自吃喝完毕,早早散去。 …… 中军大营之中,有人“啊——”吼叫一声,抬脚踹倒桌案,砰一声笔墨纸砚、军旗令牌等物四溅开来。 董耘走进来,一支狼毫笔正好滚到他脚边,抬头看着那边:“太尉为何发怒?” 肩膀、胸膛起伏着,童贯猛地转过身看他一眼,望眼地面,一脚将砚台踢去一旁,走到座椅前,转身一屁股坐下,撑着大腿:“还有什么,还不是种师道那个老东西!” 啪—— 使劲儿拍了下大腿:“辽人来使,劝咱们放弃攻打,和他们结盟打齐国,种师道那老货,倚老卖老,竟然教本太傅行事,说应该答应下来,真当没了他姓种的就打不了仗了?” 拳头握在半空晃了晃,又颓然放下:“可惜大军已败,还能说些什么。” “原来是这事。”董耘迈步走进来,躬身站在童贯身旁:“东家,种师道是种师道,他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官家如何想。” 童贯胸膛起伏动作小了下去,摸摸下巴处的短须,眼睛转了转:“官家定然是想拿回燕云的。”,又从座位上站起:“罢了,既然这老货不听指挥,趁早换了他也是好的,省的有这个人在造成军中将领不合。” 董耘一躬身:“太傅英明。” 童贯冷笑:“正好今次该找个人担起战败之责,他种师道的西路军先退,影响大军战略,该当这个责任。” 不久,数骑飞出军营去往汴梁,有朝中回书前来。 责令种师道以右卫将军身份致仕,即刻生效。(本章完) 第1072章 投军 第1072章 投军 仲夏,大雨。 雷声响彻在北方上空,雨朝地面落下,雨水砸在帐篷顶端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时间并没有因为齐、辽、宋三国任何一方的行动而有所停缓,辛兴宗的东路军在白沟河惨败之时,围着密云的大军已经先后出动,向着玉田、三河、新仓三处飞驰而去。 随后吕布则率着大军向后退了五十里,一面传令中京那边补给粮草,一面调换东面所得军州的守将,顺便将滦州、平州等地暂划入右北平郡中,算是几乎将以前的郡县版图扩大了一倍还多。 至于将来如何安排,那就将来再说。 烛火照亮着军帐中的身影,雨天军中事情少,几个无事的将领与文臣在大帐中坐着饮酒,目光看向首位上抽出长剑的皇帝。 吕布伸手仔细摩挲着手中的汉剑,分八面,乃是他令武胡打造,今日随着后方各州郡的奏折一总送来的。 自大军出征,朝中事务虽然托付给了留守的杨邦乂、杨朴等人,然也要每十日将朝中重要事务往军中发送一次,免得到时候身在军中的皇帝什么事情也不知,也可借此展示自己的清白。 送来的长剑,剑身狭长、锋锐,剑柄末端乃是玉制,带蟠螭纹,剑柄缠绕着黑色的皮革防滑。 放置在桌上的剑鞘古朴,漆着红黑两色,通体雕着谷纹,中间镶嵌着绿松石。 吕布屈指,在剑身上敲了一下。 锵—— 悦耳的金属声音发出。 “好剑!” 称赞的话语从一旁韩世忠、王德等人的口中发出,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 帐中的多是武人,见着好的兵器自是喜欢,更何况这把剑在以后也不只是一件兵刃。 “却是好剑。” 吕布点头,将剑“唰!”插回剑鞘,起身将原先的配剑从兰锜上拿下,将这把换上,愉悦的神情显然是心情甚好。 轰—— 外面响起一声惊雷,吕布转过身形,烛火下,脸上的线条鲜明:“渔阳那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回陛下,没有。”乔冽在那边咧咧嘴,伸手拿起酒碗喝了一口:“自从大军后退,耶律、完颜等将军率兵西进,城内的辽人也就是派了些斥候出来,臣想着用这些人传递下消息,也就没有命人将其拦截。” 吕布点点头,听着外面狂风暴雨,沉思片刻,叫来余呈:“派些斥候出去,多带生姜御寒。”,伸手端起酒碗:“这等风雨,最适合偷袭、传递军情,让人盯紧了些。” “喏。” 高大的青年应下,随即出去将命令传下。 不多时,董小丑带着数百人打马飞驰而出,消失在雨帘之中。 …… 武清县北边官路附近。 大雨倾盆,落下的雨帘接连天地,灰蒙蒙的颜色让人只能看见近处的光景,望不见远处的光景。 十数骑顶着蓑衣打马奔来,马蹄踩踏,雨水带着泥土四溅开来,沉闷的马蹄声被风雨的声音压下,听起来比以往小了许多。 “……该死,这鸟天!” 为首的骑士抹一把雨水,在马匹奔驰中尽力四顾,陡然指向远方:“去那边,那边有片林子。” 这些人也是被雨水淋得狠了,闻言当下拨转马头跟着出言的人飞快跑了过去,泥水从地面卷上半空,战马上的身影一个个落汤鸡也似,进入林野的瞬间,感觉落在身上的雨水已经小了不少,只是这些人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毕竟差不多湿透了。 “该死,若不是有军令在身,老子绝不走这一趟。” “老子里衣都湿了。” 几个骑兵嘟嘟囔囔,仲夏时节,气温还有些寒冷,淋了雨自然感觉不爽利。 “这时候找个地方生个火就好……呸——” 有人抬头看看,树叶不堪承重,上面积攒的雨水落下来,正好砸入人嘴里。 “这是福气,你这厮还嫌弃。” 几个同袍嘻嘻哈哈的笑几声,为首的人伸手比划一下:“别说笑了,找地方歇歇,咱们领的是紧急军令,常理来说不该在中途停下,如今已经是违反军纪。” “还好是雷雨天,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待雨小了咱们继续前行就是。” “这说不定。”有人看着灰蒙蒙的天:“就算雷雨过去,俺看这雨云一时半会也散不去。” “没事儿,等进了渔阳,咱们把嘴闭紧一些,由头儿去回答就是,没人知道咱们中途停过。” 几个士兵说着话,下了马向前走动,想找树枝繁密的地方待着。 这片林野较大,天色又暗,远处黑漆漆一片,看起来总觉得心里发毛,也好在这些人多,身上带着刀兵没将这些当回事儿。 闪电在上方横空而过,苍白的光芒照亮一瞬间,领头的那个人陡然止住脚步,低头看着:“不对,这林子里有人。” “唉?”后面的士兵发出声疑问,随即同样低下头,有人干脆上前蹲下,观察一番抬头:“草丛有踩踏的痕迹,人数不少。” “……这等荒郊野林也有人住?” “怕不是甚好路数。” 嘴里说了几句,有人握紧了刀柄,领头的皱着眉头,转过身:“退出去!”,拉着战马缰绳往后走了两步。 轰—— 雷声滚滚而过,他又猛地停住,身子向后仰了一下。 视线中,影影绰绰走出不少身影,一个个拎着刀、拿着木棍,视线转动之时,还见有人拿着兜网。 “你等乃是何人!”这些辽兵见势头不对,一个个抽刀提枪:“我等乃是军中骑卒,有军务在身。” 雨水从树枝间隙滴落,带着雨滴砸中树叶的声响。 后方有士兵扭头看看,发出一声:“后面也有人。” 站在前方的领队快速的扫视一下,估摸着周围已经围上来四十余人,只不知他们后面还有没有人。 伸手从蓑衣掏出三根红旗举起:“看见了吗?八百里加急,不想死的让开,我可当作没看着,不然……”,闪电横空,视线从眼前这些长相不似善类的人脸上扫过:“你等的命也到头了。” 有身影从前方的身影中走出来,上下打量一下:“八百里加急?”,沉吟一下:“是何事,说来让爷们儿听听。” “你也配……” 有士卒开口,前方带头的一伸手止住他,视线扫向说话的人,昏暗的雨天中,只能看着是一身材精悍的人,看不太清长相。 “说与你听也无妨。”将手中三根红旗攥紧:“我军刚刚打败入侵的宋人,这消息要告知各军州的官员、百姓,让平民不必为此惊慌。” 那边围拢的身影有轻声议论声音,那前方的身影举起手臂,顿时嗡嗡的声音一静。“缘是为国出力的军汉,听闻宋军入境数十万,你等能打败他们,倒是让人敬佩……” 沉吟声入耳,领队的心中微微松口气,听这意思似乎不会为难他们。 那边身影微微仰一下头。 咔—— 闪电照亮林中黑暗,露出一张脸有刀疤的头脸,就见那人嘴角勾起:“不过你也撒谎了吧,这边过去最快的路是往香河县,那边的百姓更担心的是齐国的军队吧?” 那人往前一步,声音提高不少:“各位怕是带着军令去往蓟州渔阳吧?让我猜猜,当是耶律大石击败宋军,想要回转与城中守军共谋齐军,不知我说的可对?” 几个辽军士卒慌乱一下,有人不自觉将刀枪对准他,领头的那个嘴角抽了一下:“胡说什么,我等实是要去县城衙门告知战胜之事,你这汉子莫要挡路,现在让开,还能保命。” 雨水在两拨人之间不停滴落,不知何时雨势小了一些,虽还是在下,却没了方才那般骤急。 “呵呵——天助我也!” 带着欣喜意味的笑声陡然传入所有人的耳中,脸上有刀疤的汉子用胳膊夹着铁刀,拍拍手。 啪啪—— 击掌的声响中开口:“因齐国盐铁收回之事,老子家里没法继续做那盐铁交易,失了钱财来源,不得不离开那片土地……” 吸口气,那边的汉子将刀拿入手中,看着开始紧张的辽军士卒:“其实我一直为离开辽东那地儿后悔,时刻想着回去,毕竟齐国势力越来越大了啊……” 低着头叹息一声:“只是原先的家境太过优渥,让我回去从头打拼多少有些不甘,只能先在这南京道厮混……呵,这般下去我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发迹的机会。” 亮起的天光下,刀疤脸已能看的清楚,一张狞笑的脸庞入目:“老天开眼,把你们送到我手里,这不就是入齐军最好的军功?你们说是不是?” 身旁的一众大汉狞笑起来,嘿嘿看着辽兵一阵乐,大汉的脸色慢慢严肃下来,张口…… 牵着马的辽兵一时间有些骚动,领头的人看看周围,一咬牙,开口…… “杀了他,突围出去!(杀了他们,去投齐!)” 几乎同时响起的喊声让对峙的身影陡然动了起来,喊杀声突破雨帘,扔过来的木棍将上马的士卒击落下去,奔跑的人影握着刀飞起来向下扎。 混乱中,那拿着红色小旗的领队躲过木棍,还想要上马,沉重的而迅即的脚步声入耳,来不及上坐骑,抽刀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劈过去。 嘭—— 铁刀狠狠砍在他手中刀的侧面,一股巨力传过来,这领头的辽兵把持不住,“啊!”一声痛叫松手。 袭击过来的身影吼一声:“乖乖给老子躺下!”,手腕一翻,胳膊往回一挥。 噗—— 带着惊愕表情的六阳魁首飞了起来,“咚——”一声落在厮杀的人群里。 刀疤脸一抹溅到脸上的血水,大吼:“杀光他们,快!” 合身扑了出去,沉重的刀锋砍在人身,不断有惨叫声在这处林野传出,没一时静了下来。 刀疤脸甩去刀上的血水,走去没了头颅的尸身旁边,弯下腰摸了两下,从怀中拿出竹筒看了看,嘿嘿一笑:“打扫下,我要这个就行,其余的财货、兵刃是你们的。” “郎君万岁。” “多谢郎君。” 欢呼的声音从一旁的大汉口中发出,数道人影跑过去蹲下摸索着,不多时有惊喜的叫声发出。 人群中,有身影凑过来:“郎君,当真要去投齐?” 刀疤脸看他一眼:“蠢话!”,扬了扬手中的竹筒。 “八百里加急都劫了,不投齐投哪里?” 往前走了两步,哼哼笑着:“我王家当年在辽东能贩卖盐铁,靠的就是看人的本事,我那老祖宗看中了贵人,得以发家,如今到我王伯龙了。” 将竹筒在手中抛了抛,转头一笑:“你说,我这大名会不会在宗祠最中间的位置?” 大笑的声音在林野间回响。 雨,仍在哗哗的下着。 …… 仲夏上旬,带着些许暖意的风吹过白沟河满是血腥与尸体的原野,尸体被辽兵堆积起来、焚烧,有遗漏的死尸被野兽拖走。 大片的淤泥吞噬了血水与人体,渐渐看不出这里有战事发生的样子。 河道北边,大地躁动起来,风将旌旗吹展,显出满是契丹文的将旗,牛角号吹起的一刻,天地间的声响被轰鸣的马蹄声掩盖,翻腾上半空的草皮一路延伸,马蹄的痕迹向着东北方而去。 而在不久,一支打着“齐”字的船队开入蓟州的运河,沿着河道蜿蜒向上,一路摧毁舟船无数,他们将监管整条河道,直到等来新的命令。 …… 天光惨白,万里无云,气温在雨后升了起来。 去往东北边蓟州的地界上跑过数十匹快马,王伯龙扔下他麾下的壮勇,只带着数十名擅长骑射的手下快速向着听闻的地点而去。 树荫快速的闪过,大地在脚下后退。 快马踏地的声响沉闷,听在他的耳中却犹如仙乐,毕竟这是他投入仕途的道路,些许的声音,就算做是提前庆贺的乐章。 嗖—— 有箭矢陡然从林间射来,王伯龙反应极快,余光见着异物,猛地低头让过箭矢。 抬头之间,见着树林中人影闪动,心思电转,猛回头:“不要射箭!” 呵斥住手下想要还击的心思,又勒住缰绳,停下,深吸一口气:“林中可是齐军的斥候?兄弟王伯龙,带着辽军机密特来相投,还请一见。” 声音洪亮,连喊三声,随即停下揉揉嗓子。 有亲近的人上前低声道:“郎君,若不是齐军斥候怎处?” “蠢!”王伯龙头也不回:“咱们是投齐,不是齐军也无所谓,人多就跑,人少杀了。” 后方的人一噎,摸摸脑袋,嘀咕一句:“有道理……” 他这边刚刚落下话语,那边林中有沙沙声响响起,走出来的身影脸上带着两块青色胎记,疑惑的打量下对面的人:“什么机密?” 王伯龙嘴角咧开。 王伯龙,历史人物,金初汉人将领,辽末为群盗,后降金,从攻辽。又为先锋,从攻宋,破孔彦舟、郦琼,取保州、河间。下青州,功第一。 (本章完) 第1073章 入帐 天色青冥,阳光尚躲藏在夜幕之后,准备随时跳出来。 鸟儿从高空飞过,看着下方奔行过来的百十匹快马,一个转折飞去远方不见。 马匹拉起的烟尘在空中渐渐弥漫开,又归于寂静,飞驰的马匹在原野上渐渐减下马速,前方巨大的军营已经在目,片刻马匹迈着四蹄缓步而走,不时晃晃脑袋打一个响鼻。 “王兄弟……”最前方的战马上,董小丑转头看眼后方自称带来机密的人:“你确定自己得的乃是机密?” “放心。” 王伯龙露齿一笑,拍了拍怀中的竹筒,往旁边看了看:“我要是契丹人的死间,也不会带这般多的人过来了,毕竟人多心思杂不是?我还没那么蠢。” 董小丑想了想,点点头:“跟上来吧,入了军营不要四处张望,小心被当细作抓了。” 王伯龙笑了笑,策马跟在他身后。 那边董小丑上前,对口令、出示军令与身份铁牌,三样皆对的情况下方才有人搬开鹿角,开门放人进去。 内里,鹿角在门内两侧排列出一条十丈长的过道,两旁的弓弩手在前排刀盾手后面站着,装好弩矢的强弩对着地面。 王伯龙在队伍中不敢转头,只是余光扫到的光景就让他咋舌,这军营戒备如此森严,之前听说齐国皇帝御驾亲征看来是真的,不然寻常营地不该如此才对。 一路行走,这队人马遇上四支巡逻的队伍,让王伯龙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 走过一顶顶白色的营帐,前方变得宽敞,只是每行一段距离就有六名士卒境界站立在那,三名刀盾、两长枪、一硬弩,皆穿着黑色的铁甲,正用眼神儿在他们这行人胸口、脖颈转动。 “都精神着些,别露怯。” 王伯龙吸了口气,转头呵斥一声,这些沙场悍卒的气势不凡,他手下的人已经开始腿肚子转筋,走不利索了。 前方,有甲士迎上来,做阻止状。 “让你的人在外面等着。”董小丑转头看着他说了一句:“你和俺进去。” “……好。”王伯龙嘴角扯动一下,随后连忙吩咐自己跟着来的人随着齐军士卒走去一旁被看管起来,他自己则是深吸一口气,跟着董小丑迈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洁白带有云纹的大帐固定在木制的平台上,正对着两人的是三层的木阶,大帐外一圈甲士腰间悬着横刀,手持仿作的神臂弓看着周围。 有甲士迎上来,董小丑交出自己随身的佩刀与短匕,王伯龙也有样学样,连忙将身上的兵刃交出去,又被搜了下身,方才被放过,前方董小丑见他过来转身迈上。 走上木阶,迈步进入大帐。 有些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耶律余睹与贺重宝劝降了三河城。” “新仓方面的完颜娄室传来消息,守军顽愚,不愿投降,如今或许已经开始攻城。” “卞祥将军那边传讯,正在同玉田的官儿联系,他们愿意投降改换门庭,还请陛下圣……” 汇报的声音入耳,王伯龙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适才还平缓的心跳开始加速。 大帐颇为宽敞,或许因为今日天光明媚的关系,也或许因为里面有烧着木炭的炉子正在温热着酒壶,他发觉手心有些湿润,忍不住在屁股后面擦拭一下,心跳的声响开始压过耳边的声音。 前方的董小丑上前,似乎说了什么,瞬间十数道目光看了过来。 门口站着的徐文看看他,好似明白些什么,上前拍他一下,瞬间好似击破了屏障一般,耳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愣着做什么呢,还不上前拜见陛下?” 王伯龙带着刀疤的脸一红,往日他也自诩胆大,只是未曾想刚才还在呵斥手下人别露怯,自己却先露了个大的。 平复下心绪,向着徐文拱手道谢一声,大步走过去,站在董小丑后面下拜行礼:“辽阳府鹤野人王伯龙,拜见陛下。” 在一众武将、卫士注视下,缓缓伸手抽出竹筒:“小人在野外遇上辽人八百里加急传送者,得此机密,不敢轻启,特带来献给陛下。” 中央的桌案后面,吕布神色平静的将手中的公文放到一边,看着双手举起呈递竹筒的身影,向旁边的宿义示意一下。 长壮不少的青年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来。 “辽阳府人?” 吕布看着宿义过来将竹筒放下,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如何到了这南京道来了?又怎生劫杀的辽军八百里加急者?”,看他还跪着:“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 王伯龙自然的站起来,也没管自己所做是否符合礼节,也幸好帐内都是对礼节不甚在意之人,对他这样也没出言指责。 “……这却是有些原由。”王伯龙挠挠头皮:“小人家中原也有些家产,只是辽阳府那边从数年前就开始动荡,小人家中忧虑,又不敢信当时辽东之人,是以在这南京道与中京道招些人手回去护卫。” 抬眼看看吕布:“后来高永昌起事,周围非渤海籍的富户豪强皆受其害,我家亦是一般,好在小人常年练武,当时有些自保的力量,这才能囫囵着离开辽阳府。” “那你能带人截杀辽军军使也不简单。”侧后有人插言:“你招收的人竟然敢随着你做这种杀头的事?” 王伯龙回头看一眼,见说话人怪模怪样的坐着木轮椅,两只眼睛通红,也不知他名字,先拱拱手以示恭敬,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看下周围人,索性坦白道:“当年家中在南京道与中京道招的都是亡命徒,更是在这边有些案子留下,后来因着金人起事匆匆离开回辽东护家,虽说又因动乱离开辽东……然我等也不是胆怯之辈,是以对截杀辽军之人并不畏惧。” 吕布眉头一挑,还未说话,邓飞的声音又响起:“亡命徒?当年蓟州无终山曾有股悍匪突然销声匿迹……” “正是小人家中人所为。”王伯龙痛快点头承认,接着看邓飞拱手:“不知这位相公是谁,怎地对此事如此清楚?” 那火眼狻猊平和一笑:“当年咱们或是邻居也说不定。” 王伯龙有些疑惑的挠挠头,自家邻居几乎都被高永年手下渤海人给祸害了,况且这位如此相貌,见过应有印象才是。 吕布眼中也有些恍然之意,看他的眼神平和不少,低头将竹筒拿起,看下火漆完好,随后拧开,将军情倒出,缓缓展开。 “呵呵……” 轻笑一声,吕布将手中军情一放,转向宿义:“给几个将军看看,宋军战败,耶律大石不日就要回援蓟州。” “当真?苍天庇佑啊!” “总算能看着渔阳城中缩头乌龟出来了。”縻貹、袁朗当即笑出声,随即帐中文武轻笑议论的声音响起。 吕布做了一挥手的动作,有些噪杂的声音立时小了下去,站起来的身影也后退几步坐下。 王伯龙看着董小丑走去帐篷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站哪里,踌躇一下,方想跟着他走去一旁待着,耳中传来吕布话语声。 “王伯龙是吧?你送信有功,当有所赏,就赐你钱……” 话没说完,王伯龙陡然打个激灵,单膝往地上一跪,双手抱拳大声开口打断:“陛下,小人不愿要金银财货赏赐。” “嗯?” 吕布眉头皱了一下,话语被打断,虽是有些不快,却仍是好奇的看他一眼:“那你想要什么?” “小人不喜钱财,只爱权势。” 王伯龙眼神炽热,声音洪亮:“听闻陛下最重军功,小人自幼习武,熟读兵书战策,愿入军中为陛下效力,凭手中刀枪搏出一个前程。” 吕布乐了:“你倒是直接。” “肺腑之言,没甚不可说的。”王伯龙毫无异色的说着,双膝着地,随后一个头磕在地上:“望陛下给小人机会。” 帐中众将也有些惊异的看着他,吕布站起来,哈哈一笑,盯着他:“善,朕给你这个机会,只是沙场上刀枪无眼……” 王伯龙大喜,直起身子看着前方穿着黑袍的身影:“死了是小人无能!陛下不必为此忧心。” “有趣……” 吕布嘴角勾起,点下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宿义:“给他找身甲胄穿上,让军政司的官吏给他记下此次截信功劳。” 低头看着脸上带笑的王伯龙:“能活下来立功,你数功并赏。不能,这些功劳也可让你有个体面的入眠地。” “谢陛下,必不负陛下所望!”王伯龙双手抱拳,随后起身,接着眼珠一动,连忙道:“小人还有千余属下在南面香河左近隐匿,不知可否将他等招过来?” “可。”吕布大手一挥:“你的人仍是你来领,只是军中有军中的规矩。”,眼睛瞥他一下,意味深长:“可莫要让他们触犯了。” 王伯龙心领神会,抱拳躬身:“若是有人不开眼坏了军纪,小人……不,末将亲手送他上路以赎己罪。” 吕布这才一点头,向旁边示意一下:“念你有功,可留帐中,就在一旁站着吧。” 王伯龙当下兴奋的脸上刀疤发红,咧着大嘴走去董小丑旁边站了,只是心中激荡,想要手舞足蹈的欢呼一阵,却只能死死的握拳压制着自己不动。 王政见吕布说完,站起道:“陛下,按照王伯龙截取的情报,耶律大石回援至蓟州还有数日功夫,不妨通知下前方几名将军,让他们做好逃跑的假象。” 吕布点头,走动两步到一旁挂着的堪舆图前背手看着:“这正是朕所想的……” 沉思一下:“让前方众将多布斥候,一旦发现辽军踪影即刻后撤,莫要被耶律大石的骑兵偷袭得手。 按照既定的路线给朕退回来,明着告诉契丹人,咱们在这里……” 伸手拍了下蓟州东北石门镇:“同他们对决!” “喏!” 帐中文武同时躬身应下。 …… 同日。 天空云絮被风吹着向前飘动,数只海东青飞翔其上。 厮杀的声响在新仓已经归于沉寂,暗红色侵染着城墙下的泥土,绿色的草丛被踩得趴在地面,城墙之上坑坑洼洼,满是疮痍,有身影在城头晃动。 身穿甲胄的女真士兵将城头死尸身上值钱的东西扒下来,随后将光溜溜的人体扔去城下。 有受伤呻吟的辽兵请求放他一条生路,仍是被毫不留情的女真人将东西搜刮干净,随即抛下城头,一连串的惨叫在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中戛然而止。 新仓城的守将誓死不降,只不过坚持了数个时辰就被悍勇的女真将士杀入城内,守将的尸体甚至被挂在城门上方,正随着春风在摇摆。 得得得…… 马蹄走过城门洞整齐的青砖道路,完颜娄室雄壮的身形在马上四顾,乌林答泰欲一身鲜血的从前面迎了过来。 “平东将军,城内的官儿在县衙投降了,说抵抗是城内守将一意孤行,不关他事,他是想投俺们的。” “哼——说的好听。”完颜娄室鼻子轻哼出声,随即拍拍战马脖子:“行吧,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允他投降,让他快些将城内的人心稳定下来。” 顿一下,有些奇怪的看他:“今次听闻是兀术夺了头功?” 乌林答泰欲也是面色怪异的点点头:“是兀术,他先登入城,也是他第一个杀入的府衙。” “这家伙……”完颜娄室皱着眉思考一下,还是摇摇头:“让军政司的人录他战功,一切等以后再说。” 停了一下,转目四顾:“之前被这守将用言辞拖延一日,如今既然打下,当向陛下汇报才是。” 那边浑身浴血的猛将也是点头同意。 很快,数匹战马奔出,向着大营的位置跑过去。 …… 天光照着绿油油的原野一路延伸过去,越过数条河流与林野,随着地势的高低平缓去往更远的南边。 数万辽军正在向着蓟州的方向行进。 战马上,耶律大石有些疲惫的将目光转向从后方追上来的骑士,沙哑的声音从口中发出:“宋人怎么说?”(本章完) 第1074章 大战之前 “宋人并未有任何悔意……” “派去诘问,重申盟约的人未曾有好消息传来。” “大石林牙,今次或许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之前询问得来的消息在耶律大石脑海中转动,让这个领军在白沟河战胜宋军的契丹豪杰眼神阴沉了那么一瞬。 自开春以来,局势虽然混乱,却也越发简单明了,齐国存了要吞并他们的心思,宋国想夺燕云之地,将他们当成了口边的肉。 而在西面,同大辽交好的李夏、回鹘正与草原人打的热窑一般,顾不上分兵援助。 而东面的高丽…… 算了,这个跳过。 朝廷如今可谓是没有丝毫的外援可求,确实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只不过…… 四周的马蹄声、各种呼喊、甲叶碰撞的声响传入耳中,耶律大石眼神儿在旁边将领的面上扫过,强自调整成自信的笑容:“今次只要战术运用得当,或可扭转战局。” 这些人是一直跟着他偷袭过韩世忠,又在白沟河战败宋军的人,对他的信任已经建立起来,闻听此言纷纷露出笑容。 “传令后面的萧干,让他带领军队上来。” 耶律大石向旁边吩咐一声:“南朝一下子损失那般多的军队,短期是不用考虑他们会再次北上了。” 驸马督卫萧勃迭想了想:“万一他们……” “不会。”耶律大石打断了他的话语,微微扭过身子,语气淡然:“十万大军去了七、八成,就算是兵仙在世也要缓些日子才能再战,凭宋贼那些窝囊废,呵——” 提高音量,举起手中铁枪朝向天空:“一帮乌合之众再多一倍又何妨!” 风卷过他宏亮的声音向着远方飘去。 远处的士卒听着他的声线,没听着他之前说的什么,只是听他语气坚定,姿态豪迈,不由欢呼“万胜——”。 喊声感染了其余人,一时间山呼万胜之声不绝。 耶律大石松口气,一勒缰绳,战马希律律一声,向前奔驰而出,马背上铁枪一挥:“加快速度。” 后方,马蹄如雷滚过原野,刚刚打了胜仗的辽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追逐着前方的将旗而去。 …… 风拂过城墙上的旗帜,耶律余睹站在城头遥望远处寂静的平原,眯了眯眼,后方传来脚步声,这人转过头。 身材高大的贺重宝穿着戎装走近:“耶律平辽,陛下新军令。” 手中的文书抖动一下递过去:“咱们陛下命咱们随时准备撤离,不在选定的战场作战,将他们带去蓟州后面。” 耶律余睹伸手接过来,一双眼睛扫视几遍,当下一点头:“好,俺这就命令麾下士兵做准备。” 贺重宝眼睛眯了眯:“三河的降官儿咱还需要通知吗?” “管他们做甚。”耶律余睹摇摇头:“都是些墙头草,只要将耶律大石的主力军打掉,这些人自然会选择如何行事。” 一把将军令攥在手中:“俺倒是要看没了这些军队,耶律延禧有甚反应。” “……应该是跑吧。” 贺重宝看了看远处的方向,视线中,满是被风吹动,摇曳的树枝。 …… 战马拉起细细的烟尘,如同蜿蜒的蛇躯,在原野上往来奔驰。 香河至蓟州的这片原野不时有箭矢在空中飞过,扎在树干、地面,斥候间个体、小队的探查与追杀一直在上演。 齐军的斥候都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比起辽军来说对如何猎杀对方的探马更有经验,甚至对于如何在夜晚作战也并不陌生。 尤其是太阳落山前后,身穿黑色衣甲的斥候埋伏在光线暗的地方,陡然杀出往往能让辽军的斥候遭受不小损失。 而在白日,熟悉配合作战的齐军斥候往往几个小队合作将急于追杀的辽军带入埋伏圈中。 耶律大石骑在战马上,心情如同天上的阴云,军队越是靠近蓟州,探查的斥候损失越多,好在齐军一样有所损失。 只是这也让刚刚以弱势兵力击溃宋军的一众将士从巨大的功绩中清醒过来,开始想起前方对手这些年对己方带来的恐惧,沉默在军中蔓延。 而随后,从前方传来三河与新仓陷落的消息更是让耶律大石所在的中军有所忧愁,只是尚未等他们的兵马走入前方城池的范围。 本该在城内驻扎抵挡的齐军已经退出去,一路向着后方退去。 “传令大军全速行军吧。”耶律大石叹气说了一句,看着一旁耶律佛顶、耶律兀直有些疑惑的眼神沉默一下:“大军行踪已泄,而敌军不战退出城池而走也非是胆怯,当是事先有所有约定。” 有些不自然的一笑:“前方敌人侦骑四出,将咱们行踪探查的清楚,与渔阳城内约定合击齐军大约是不成了。” 缓缓吸口气:“既然如此就迎上去打一场。” 仲夏下旬,辽军大队兵马回蓟州,汇合城内萧斡里剌四万余兵马。 当是时,耶律大石麾下有战胜西路军的萧干、郭药师两军近四万人,又有从析津府出征而来的萧特烈、耶律佛顶、耶律兀直近两万之众,加上本是被派来蓟州坚守的近十万大军,如今他麾下兵力几乎倍于齐军。 只是或许是老天不想立时见着两军死伤枕籍的场面,瓢泼大雨落了下来。 两边的大军都在这雨天中待在原地。 不知是否等待天晴。 …… 大雨接连下了两日。 雨帘哗哗的挂在天地间,水汽升腾,雨水遮蔽视野。 远方的道路上,数千骑披着蓑衣飞驰而过,马蹄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泥水在马蹄下溅出。 在军营门口验明身份,又策马跑入进去、分离两队,不久,有战马在中军大帐停下。 在一旁士卒的注视下,行进的身影走入大帐。 雨天的营帐人仍是不少,军中领兵的大将与几个文臣正围坐一圈,见着走入的身影纷纷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完颜娄室拜见陛下。” 走进来的身影行了个军礼,随即看向适才瞥见的耶律余睹、贺重宝、卞祥三将笑了一下:“看来末将是最后一个。” “朕又没给你们定下归期,此时回来也是正好。” 吕布挥手让他落座,看着人送给他温酒看了看帐中的人:“连日阴雨……” 劈里啪啦的雨水声在给他的话配上声响。 吕布抬头看看,露出个微笑:“本来想让各位在这等天气中休息一下,不过辽人的军队怕是不会给各位这休闲的时间。” 乔冽在下方捋着自己修成倒三角的胡须:“陛下所言极是,据细作回报,辽人有五千骑兵趁着雨天跑出,一路向北不知所踪。”“这些兵马出去,肯定不是为了在雨中散心。”吕布语气轻松,向旁边看一眼,余呈连忙将挂起的堪舆图往前推了推,随后看下李应:“李郎中。” “陛下。”李应站起来拱手,随后看向其他人:“我军在北边有粮道……” 话语顿了一下,下方几个将军面上一变,李应上前几步,口中说着:“先不去管这消息如何被对方侦知的。” 拿起一根木棍在堪舆图上一点:“这里往上。”,棍子向上移动:“是运粮队所走的地方,这几日也是粮队该来之时,此时有骑兵北上,不能不让人往对方要截粮道的方向去想。” 李应随即放下木棍向着众人开口:“押运粮草的乃是建忠将军仙哥,押粮兵三千。” 随后闭口走去一边。 “就是这回事。” 吕布站起身,身上的黑袍随他动作舒展开,银色的云纹在火光下闪动一下:“谁泄露的消息,这事由乔冽、李助、邓飞三人去查。” 那边传来三声应“喏。”之声。 “如今大战在即,粮草不容有失,袁朗。” “末将在。” “你率本部骑兵回援,务必保证粮草的安全。” “喏。” 吕布向众人扫视一眼,见不少人面色阴沉,一笑:“不必为此忧虑,些许粮草得失改变不了辽军的命运,再者截粮道也是正常的手段。” 看了看军中将领:“待雨停,给朕狠狠的打,碾碎他们。” 数道身影站起,应声如雷。 不久,一队骑兵在雨中飞驰而出。 …… 啪啪啪啪—— 雨滴砸在帐篷上,骡马在支起来的草棚下甩着尾巴,不时低头下去咀嚼着食槽内的干草。 牲畜棚左近,一座座灰色的帐篷支在四周,乱糟糟的说话声音在雨中响着,偶尔有身影跑出来,披着蓑衣走去角落浇上一泡尿水。 这些都是中京道征召的民夫,中京、上京两道的牧民较多,而耕种之人较少,是以被召集起来的青壮也没那么大的怨气,当然,不少人仍是有些忧心。 “这雨……下这么大别耽误了咱们期限。” “放心好了,就算下个三五天也耽误不着。” “呸!乌鸦嘴!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长时间的运粮、赶牲畜,这些人早已经对押运粮草的规矩有了了解,更何况还有齐军士卒整日在耳边喊着,他们更是知道失期两字意味着什么。 而在押运粮草的军帐之中,仙哥这个押粮官也在犯愁,只是他关心的乃是粮草是否被雨水淋了,队伍中的牲畜是否会因此生病。 “希望雨天快些过去……” 呢喃的声音从他嘴中发出,随后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口。 雨天寒冷,驱下寒气。 …… 视野从这营地向南移动,延绵起伏的林野在雨中发出声响,这等天气除了青蛙、蟾蜍,走兽飞鸟早已经归巢回穴,躲进干燥的环境。 略微狭窄的林道间,一匹匹战马踩踏着浑浊的水坑,四溅的泥水飞出,给旁人身上添上一道色彩,又在雨中变淡。 这路骑兵手中一支旗帜也无,只是闷头向前方赶路。 兀颜延寿一张年轻的脸庞上满是雨水,伸手挡着侧前方努力看了看方向,勾勾手,后面有骑兵上来。 抹一把脸,大声叫着:“你确定这边走的没错?” 那骑兵闻言手搭凉棚四下看看:“应是对的,这里小的走过,按照军中所给的方位,前方再走三十里就是齐军粮道。” “入娘的,要是消息错误,俺扒你的皮!” 兀颜延寿吼了一声,后面的骑兵却欲哭无泪,粮道的情报又不是他提供的,他只是个带路的人,这位小将军是有贵恙吧! …… 风雨打在帐篷上,雨水落下的声音让喝了些酒的仙哥有些困,伸个懒腰,振作一下精神,这渤海籍的将领穿上蓑衣,带着士卒在军中走动一圈,除了听到民夫的牢骚以外,没发现什么情况。 转回来的将领松了口气,吩咐下亲兵侍卫有情况叫自己,便卸甲衣躺在行军床上假寐。 只是或许是雨天容易入眠,这人不多时便发出匀称的呼吸声。 …… “这边,这边!” 战马上的人高声呼喊,手指一方:“那边能看到营帐,应该是齐军的粮队。” “找到了。”兀颜延寿一提马缰:“杀过去,将粮草烧了,咱们回去!” 方天画戟一扬,当先飞驰而去。 雨声混杂着马蹄声响,掩盖下去几声窃窃私语之音。 “下雨怎生烧粮……” “闭嘴,跟上。” “……好奇嘛。” 战马奔驰,凶戾的呼嗬声被风雨憋回胸腔,此起彼伏的身影隐约在动。 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变暗,“哗拉拉”的雨帘在这一刻小了很多。 有士兵接过同伴递过来的蓑衣,嘟囔着钻出帐篷,抬眼看天空还在落着水滴的雨云,打了个寒蝉。 走上前,车辆围起来的外围一片青冥之色,陡然一连串的闷雷滚滚而来,这人嘀咕一声抬头看下,眼神迷惑了一下,随即睁大:“骑兵,骑兵!有敌偷袭——” 身旁的同袍快速拿起金锣敲响。 当当当当—— 声音急促,无数帐篷掀开。 仙哥正做着不知是何内容的梦,陡然间一片急促声响入耳,直接从床上坐起,圆睁双眼之间,帐帘一掀,有亲兵快步进入:“将……” “给俺披甲,快——” 下地的建忠将军语气惶急。(本章完) 第1075章 劫粮,身死 雨势减小,积攒的泥水在马蹄下呈漏斗状四溅而起。 泼刺刺的踏水声响随着闷雷声接近,一道道身影在战马奔驰中终于发出野兽般凶戾的呼喝,吼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骚乱在运粮车后面发出,士卒的呼喊、金锣敲响的声音混杂一起,士卒不断从帐中跑出,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快速结阵。 后方民夫有人探出头看了一下,随后又快速的缩了回去,惊慌的情绪在传递、释放。 奔驰的战马上,兀颜延寿看着车阵的神情兴奋起来,方天画戟举起:“冲进去,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马蹄轰鸣,当先的辽军骑士提起缰绳,战马后腿用力跳起,越过当做简易围栏的粮车,也有战马跳不过去直接撞上的。 血肉在猛烈的撞击下变形、挤压、爆裂,温热的红色液体猛然爆裂,在雨水中留下一抹鲜艳的颜色,后方奔涌的战马不停,仍是在一刻不停的向着这边冲锋。 黑衣的士卒涌动,抽出刀兵无畏向前。 “杀——” 嘶吼声中,探出战马半个身子的骑兵挥出铁刀,光芒斩断滴落的雨水,划过脖颈,迎面冲来的齐军步卒惨叫一声倒在血泊。 后面士卒挺枪前刺,锋锐在马速的帮助下从前胸而入,透胸而出,还不及将尸体扔下,紧接着驰过的骑兵一刀将他手臂砍断,下一秒撞入迎上来的齐军阵中,惨叫与嘶吼混杂在一起。 仙哥匆匆披挂上,将铁盔扣在头上撩帐帘而出,外面成百的轻骑已经突入车阵,血肉、头颅、肢体在空中翻飞,最前排的士卒倒下来,然后是后面的人前仆后继的冲上去。 “该死,他们怎么来的……” 刚刚被惊醒的将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细想,匆匆跑去战马旁边踩镫而上,一拎手中长枪:“赶这些辽狗出去!杀——” 战马跑动,穿着甲胄的将领挥动手中铁枪带着同样骑着战马的亲卫打马而上。 两名冲过来的辽军骑兵被戳下战马,鲜血在雨水中晕开、稀释,爆喝声在马上发出:“结阵向前,夺回车阵!杀!” “杀——” 嘶吼声从仙哥麾下的士卒口中吼出,有人掏出弓弩就射,这些弩弓都用蜂蜡做了防潮处理,短时间内不受这雨天的影响,顿时十数个骑兵从战马上摔落下来。 远处的兀颜延寿见着这边的反应,顿时大喝一声,策马冲过来,方天画戟扬起,一路拍飞数名上来阻挡得齐军步卒,朝着骑在马上的身影杀过来。 仙哥见他勇猛向前,此情此景下自不会退避,手中铁枪一挥反迎上去。 两边的战马厮杀上前,双方的亲卫骑兵纷纷冲向对面,将对面拦截下来,带着戾气的面庞凶猛的挥出手中的兵刃,喊杀声在这处临时军营之地回荡吼叫着,猩红的液体在雨水中一缕缕的变淡,最终消融在泥水之中。 马蹄踏过泥水,铁枪在大吼声中猛地刺出,随即方天画戟以更大的力量砸了下来。 哐—— 枪杆与画戟上的雨珠被相撞的力量震飞上半空。 仙哥面上一变,手中铁枪受不住力往下一压。 “喝啊——” 兀颜延寿大吼一声,方天画戟借反震之力上抬,往前凶猛一刺。 仙哥也非是战场初哥,察觉不对的时候身子就在向后倒,正好闪过刺来的画戟,只是如此也是失了先手,还没等他正回身子坐起。 跑过的兀颜延寿,双手交互,扭腰,回刺。 噗—— 方天画戟从后背捅进去,“啊!”的惨叫从这渤海将领的口中发出。 兀颜延寿手猛地往回一抽,战马上的仙哥再坐不住,往旁边一斜,满脸痛苦的掉下马背,挣扎着想要向前爬动。 战马回转,兀颜延寿驾马返回几步,手中画戟向下一戳,又是一声短促的惨叫发出,这运粮官口吐鲜血,全身的劲儿一松,趴在地上不动。 兀颜延寿下马,抽出铁刀将仙哥脑袋用力砍下来,拎着发髻上马,举起,高声大吼:“齐贼已经被俺杀了,不想死的快滚!” 雨水渐渐变成细雨,厮杀的声响减弱下来。 黯淡的天色中,倒拎长兵的身影提着一颗尚在滴落血水的脑袋,不少齐军士兵顿时没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发声喊转身就跑,连带着后方不少民壮也匆忙跑路。 兀颜延寿呼出一口气,看看想要追击的骑兵大声呼喊:“回来,别去追击,将粮草……” 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大吼:“将粮车破坏,粮草扔入泥水中,牲畜带上,回军!” 高声应是的声音在天底下回荡,骑兵下马,用手中刀枪劈砍车辆。 随着一声声爆裂声音,太平车碎裂垮塌,覆辙防雨布的麻袋在锋锐之下破开。 天色越发的黑了。 …… 远方的道路,马头露了出来,穿着黑甲的骑士面色严肃,红脸的将领在前奔驰,不断有斥候从左近奔来同他汇报,随后带着新的命令奔跑回去。 天黑下来的时候,接连数日,这雨下下停停,如今又到了雨歇之时,不少骑兵舒了口气,虽说他们是军人要服从军令,然而也没谁愿意顶着风雨赶路,如今没了冰冷的雨水往脖子里灌,自是欣喜。 某一刻,斥候回转过来,影影绰绰之间,马背上似乎是多了一个身影。 “将军,粮队被辽军袭击了。” 斥候到来的第一句话就让袁朗“嘿——”一声叹息拍了下大腿,紧赶慢赶,还是没能避免粮草被劫。 “不过那些辽军应该没走远。” “嗯?” 袁朗抬头,就看探子带回来的几个士卒行军礼开口:“禀将军,我等是日落时分遇袭,仓促迎战下仙哥将军被杀,其后辽军在那边待了一段时间才离开,算时间,不过刚刚走了一个时辰左右。” “可知去的方向?” “西边。”那士卒直接指着远方:“小的窥见他们朝西笔直而去。” “追!” 袁朗大喜,飞身上马,吆喝一声:“敌骑未远,追过去,杀了他们!” “驾——” “喝——” 呼喊的声音随即在骑兵口中发出,战马踏地,如同滚雷去远。 …… 辽军的战马在减缓速度,兀颜延寿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疲惫。 “在这里歇息一番。”抖了下甲胄上的雨水,摘下头盔,这年轻的将领四面看看大声道:“眼下我等已经完成任务,齐军要知道粮队被袭的消息也要等几日才知,趁夜色歇息一下再回。”后方几个马军将领闻言一同从马上下来,副将走过来:“小将军,如今咱们没脱离齐军斥候范围,是不是再行远些。” 战马旁,兀颜延寿拉着坐骑,有些疲惫的看他一眼:“不需这般谨慎,齐军又非是神仙,不会这般快就寻过来,再者将士们赶了一日路,又厮杀一阵,都疲累不堪,要走,起码也要吃些东西。” 两人说着话,找了个稍微干净的所在,兀颜延寿拿出干粮、肉干用力撕咬着,听着后方牲畜的叫声,脸上放松些许,从耶律大石那边接了军令他就一直紧绷着,如今任务完成,齐军得知粮草损失,再寻过来,纵然那些粮食没被烧毁,在泥水中浸泡些时间也吃不得了。 怎的不是粮仓的位置…… 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遗憾的叹息一声,兀颜延寿也知,这一队粮草顶多是让齐军难受一阵子,靠着前番拿下的南京道东部与背靠的齐国,齐军不会缺粮食。 然而战场优势是一点点积累的,这次胜了,下次再胜,早晚能为父亲报仇。 眼睛盯着前方,似乎是看见那飘动的“吕”字大旗,使劲儿用牙齿咬着干瘪的肉干,狠狠一拽,用力嚼了两口喝下清水,然后伸手去扣牙缝的肉丝。 ……塞牙了。 远处隐约传来轰鸣之声,四周吃东西、闲聊的声音陡然一静,正和军粮较劲儿的兀颜延寿陡然站起来,手指在衣甲上擦擦,下意识地侧耳倾听,随后抿下嘴唇:“骑兵……” 提高音量:“上马上马,是齐军的追兵!” 四周坐没坐相的人影顿时起身,顾不上收好手中的干粮,直接随手扔掉,踩着马镫用力上去。 马蹄声随后响起。 寂静的山麓林野,夜鸟早在之前就被辽军惊起飞走,下方密密麻麻的马蹄刨动被雨水浸透的绿草地,拼命迂回追赶过来的军队点着火把。 辽军的视线里,一条蜿蜒的火龙在快速的接近,前排延绵展开的龙头已经能看着那黑色的身影,战马喷着粗气,一杆杆高举的长枪、铁矛下压,手中持着一对水磨钢挝的将领嘶吼:“匹夫哪里走!” 下一瞬,牛角号的声音吹响,战马在催促中或快或慢的调整着位置,渐渐组成攻击的阵型。 “迎上去……”兀颜延寿看了看冲来的骑兵,咬紧牙关:“此时退走就是死,趁着战马还有余力,杀上去,我等能破运粮队,也能在野外击杀这些自大的齐军,吹号、吹号,杀——” 呜—— 不足五千的辽军骑兵在这一刻转动身形,不少人已经看到侧方的骑兵正奔涌过来,密密麻麻的火光照射下,光影在快速的交替。 “杀——” 凶戾的呼喊在辽军将官的口中吼出,骑兵随着将领的叫喊冲前而上。 齐军的推进犹如海潮,漆黑一片中,随着火光在向前涌进,黑漆漆的衣甲在黑夜中带来更大的压力,那奔跑中组成的阵势没有任何的停顿,前排人手持着圆盾,夹紧长矛,就掀起海啸,扑了过去。 轰轰轰—— 无数马蹄翻腾进入冲锋距离,迎上前辽军也将兵刃对准过去。 “冲——” “射——” 吼叫的声音同时从双方响起,箭矢在黑夜中飞上天空,落入奔驰的阵列里,一声声惨叫、马嘶声响起,两军都有士卒中箭落马。 “跟老子上!” 拉近距离,做为先锋的滕戣、滕戡哥俩嘶吼着向前方挥动手中兵刃,疯狂冲刺的战马逼近,辽军士卒狰狞扭曲“啊啊啊——”嘶吼,向着同样吼叫出声的齐军骑兵贴过去。 空间转瞬即逝。 轰—— 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中,掀起的巨浪狠狠拍了下来,两个悍将挥动着手中的兵刃杀进了对面的阵列当中,一匹匹战马躲避不及,在前列硬生生与对面撞在一起。 咯咯咯—— 一连串骨头碎裂声响,硕大的马身向着下方歪倒,压住身上的骑兵,惨嚎同时从马嘴、人口发出。 更多的骑兵在交错而过,长枪、铁矛疯狂的捅刺,穿透对面士卒的身体,鲜血爆裂飞溅,随后自己也被捅中。 接触的霎那,厮杀的惨烈拉到极致。 后方有辽军士卒开始减缓速度。 “不准停!冲上去,冲上去!” 兀颜延寿在中军觉着不对,顿时爆喝出声:“对面冲势已起,此时缓下是在找死,冲、冲、冲——” 身旁的亲兵一同嘶吼出声,然而辽军骑兵本就不喜面对面对冲硬拼,更擅远射回转等待时机,齐军这等打法一时间适应不了。 虽是被催促上前,然而日落时分那围杀运粮队的气势却弱了下去。 “该死!” 兀颜延寿恶狠狠骂了一句,看着前方厮杀成一团的骑兵,陡然间看见前冲的将领,狠狠一咬牙,方天画戟一指:“随俺去杀了他们。” 犬牙交错的战场中,听到命令的亲卫呼喊着跟着兀颜延寿向齐军杀过去,持着长枪、铁矛的黑甲骑兵不断冲来,撕扯着这边的阵势。 沸腾的喊杀声中,正挥着三尖两刃刀的滕戣猛然感觉有异,转头一看见一将拎着方天画戟冲来,也不含糊,立时一拽缰绳迎上,当先拦路的辽人骑兵被扫过去的刀锋砍成两截,鲜血飙射而出。 战马狂暴嘶鸣,马蹄带起泥泞,飞速靠近的一瞬,方天画戟恶狠狠的劈下。 一声金属的交鸣,火在黑夜中跳出,三尖两刃刀的锋芒在月牙上“锵——”划过。 兀颜延寿胳膊向后退了一下,看到滕戣反手又砍过来,连忙双手一错,同样挡过去。 当—— 又是一声震响,两人同时咬着牙齿收回兵刃。 下一瞬间,两马交错,后方跟进的骑兵随即冲向两人。 刀锋在辽军骑兵的脖子上砍过,脑袋飞旋,血光在天空绽放。 黑夜之中,兀颜延寿眯着眼睛,看着滕戣后方的骑兵映入瞳孔,来不及细看,扬起画戟砸下,对面骑兵同时手中枪一挥。 嘭—— 更大的力量传到这辽军将领手臂上,刚刚惊异的瞪大眼睛,就见对面战马奔跑中,弃了手中长枪,抽出一根虎眼竹节鞭,兀颜延寿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钢鞭临近脑门儿。 嘭—— 尸体落地。 跑过的滕戡向后看了一眼,郁闷的声音在空中飘过:“这厮,忘记问名了……”(本章完) 各位好汉五一快乐 昨日忘了,虽然今天快要过去了,但是,也不算晚,各位好汉玩的开心~~(本章完) 第1076章 送礼 枝叶摇晃一下,林野间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人的身影越过一块岩石,穿过一片树林,从土坡上坐着滑下去。 站起之时,有三把手弩对准了这边,见是同样穿着黑衣的同伴方才收起。 下来的人影咧嘴一笑,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掂量一下,里面金属碰撞的声响传出。 同袍面色一怔,将手弩收起来,悻悻开口:“娘的,你小子运气好,这是碰上多少傻狍子。” “少来,你们自己也是收获不小。” 刚刚到来的斥候抹一把汗水,对同伴的说辞嗤之以鼻,有人将藏好的战马牵出来,说了一句:“别磨蹭了,快些将情报带回去要紧。” 四个斥候点点头,相继上了战马。 “今次回去好好休息一番,这些天险死还生的。” “最少到开战前咱们应该不用出来了。” 四人骑马出了这片林野,随后目光陡然凝固,左边十余丈的距离,七八个辽军的斥候正将目光投过来。 “走啊!” 不久,两军十余骑飞快冲出,一逃一追在这林野展开追杀,不时有人吹响求援的讯号,引来其他斥候的加入,逐渐在蓟州至景州的地界形成小规模的斥候厮杀。 这一切不过是齐辽战场发生的常事,自耶律大石率军援救以来,两边的斥候互相侦察、反侦察的厮杀已经持续数日。 面对着位于东北面的齐军,辽军之中各种意见在碰撞,蓟州州衙近几日都是在争吵中度过。 “不可,朝廷将军队尽数赋与我等,若是北上与齐贼决战失利,将来如何抵挡齐贼的进军?” “此时出击,主动权在俺们,若是龟缩在这渔阳城,谁能一直守下去?你们谁精通守城?再者岂不闻久守必失?” “那吕贼麾下齐军最擅野战,你们出去送死不成?” “萧干!你如此怯战算还做什么四军太师,赶明儿改官职称四方师太得了!” 砰—— “放屁,老子在上京道和齐贼野战的时候,你们这些缩头乌龟还不知道在哪里喝水,以前二十万大军打不过,现在十万你们就有信心了?” 房屋外,数个穿甲的辽兵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耳中是屋内各军将领的争吵,有人好奇的转动一下脑袋,又咬牙将头转回来,死死握拳用指甲顶着手心的肉。 “好了,吵吵闹闹数日,成何体统!” 耶律大石沉着脸,左右看看神色激动的萧特烈、萧勃迭,又望向适才一巴掌将桌子拍的晃动的萧干,站起身走动两步:“齐贼退出所夺城池向景州退却,正是在让俺们主动寻去,虽不定有陷阱,然而怎可按照敌人所想行事。” 萧特干脸上露出正是如此的模样。 “可是大石林牙……” “且先等等。”耶律大石抬手打断萧勃迭的话语,面上若有所思:“此时拖延些时日不见得是坏事,况且兀颜小将军尚未有消息传回,且等……” 屋门外,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是侍卫低沉的声音:“禀大石林牙,有朝廷天使来此。” 屋内几个契丹贵族神色一怔,耶律大石连忙开口:“快请。” 房屋打开,有人走进来,对着耶律大石一礼,随后掏出一叠公文与记有旨意的绢帛递过去:“大石林牙,此乃陛下所写,还请过目。” “哦……” 轻吟一声,耶律大石上前接了,随后看着人道:“陛下可说什么?” “陛下希望大石林牙与诸位将军尽快击破齐贼回援西京道……” “……西京道?” 众人惊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耶律大石快速将手中公文看了一遍,随即木着一张脸:“传令全军,准备北击齐贼。” “……大石。”萧干看着青年统军叫了一声。 耶律大石伸手,将公文递过去,呻吟出声:“诸位,吕贼分兵西京道,如今麾下将领杜壆、孙安在叛将阿里奇的带领下行进顺利,一路投降县城无数,大同府连发七次八百里了加急,陛下希望我等能尽快击退吕贼,如若不然……” 叹息一声:“尽快回援析津府。” 屋内众将相视一眼,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那边前来送情报旨意的信使见状也不敢随意开口,努力将身子缩去一旁,降低自己在这里的存在感。 耶律大石看也不看他,吸口气看向萧干:“大同府若下,齐贼兵马可从前后两边合击南京,若南朝小人再北上,我等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免乏力。” 萧干低着头,半晌叹气:“俺知道。”,抬手拍一下桌子:“事已至此,唯有死战,列位在战场当小心应对。” 季夏初。 辽军军队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开始调动兵马,早有斥候探知动向将情报传回,战事的持续,附近早就没了行人商旅,村寨的百姓也早早拖家带口的不知跑去何处躲避战乱。 而在稳坐军中的吕布看着呈现上来的人头,挥手:“把这头颅腌好,待见着耶律大石,还给他。” 随即军令发出,军营中等待已久的士卒将领纷纷欢呼出声,获得战功的时机来了。 …… “盾兵上前,列阵——” 漫漫长风卷起人的嘶吼,拉扯着一面面黑红的旗帜。 一块块方形的阵列合起,将这片原野分割开,组成一个不规则,却又紧密的阵势。 一拨拨穿着黑甲的士卒分裂在前后左右,这些士卒身体素质和军纪都是经过常年累月的训练与厮杀形成的,聚集在一起,那股子精气狼烟之态直冲云霄。 一道道目光贪婪的看着远处尘烟渐渐减缓,若说起对战争的渴望,当今之世他们敢说第二,他人莫能说第一。 “陛下,耶律大石这是将所有家底都带上来了。”乔冽手搭凉棚,望着远方:“看来他们是急了。” 前方赤兔上金甲的身影没有开口,在他旁边的王政手捋胡须,微微眯起眼睛:“内忧外困,虽说耶律大石、萧干两人击败宋军,然对于宋国那等庞然大物来说,也未曾算得上是伤筋动骨。” 放下手拍了下大腿:“政所料不错,西京那边的事情已经让辽国的狗皇帝着急了,再加上南边宋人的压力以及孤立无援的处境,这耶律大石没法才北上找咱们,不然此人怕是宁愿耗下去……” 吕布伸出一只手,王政随即闭嘴向前方看去,那边辽军的身影已经在尘土之中若隐若现。 “徐文。” 低沉的声音在大旗下传出,穿着黑甲的青年将领转步而出,抱拳:“末将在。” “趁他们没冲起来,将礼物给人送去。” “喏。” 徐文应了一声,上马,叫来十个亲卫,打马从战阵中奔驰出去,带起一溜尘土向着远处辽军飞驰。 …… 带有狼毛的大纛在天空下飘扬。 耶律大石在战马上看着远处的目光颇为惊讶:“来人,去前面看看,那几个齐军想要作甚。”萧勃迭担忧开口:“林牙,齐贼定然没憋着好屁,若是此时与其接触,怕是有些不妥。” “连接触都不敢,才最是败坏士气。”耶律大石看着远处皱起眉头:“且先看看其有什么说辞,来回不过是劝降而已。” 轻声话语中,受命上前的骑兵飞驰过去,不多久就与飞驰而来的徐文等人接触上。 两人看着那边人马停下,好像说了什么,随即有一骑兵独自上前,十余骑兵又打马往回。 “……搞什么?”耶律大石在大纛下呢喃出声:“这吕贼到底想要做甚?” 萧勃迭更是不明所以,只是伸头看着远方,己方的骑兵正在回转,近前时,前方人手中的木盒入目,忍不住看了侧前方的耶律大石一眼,玩笑开口:“难不成吕贼是要收买我等不成?” “莫要说笑。”耶律大石呢喃出口:“不为劝降,不喊话乱我等军心,他是要做甚……” 马蹄声阵阵,回转的骑兵勒停战马,一脸诧异的契丹骑士上前,双手呈上一外观精美的盒子:“林牙,这里据那齐贼所言,是给恁的礼物。” 耶律大石捏紧缰绳,萧勃迭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当真送来的是礼物,他反而不敢多说。 四周,有听到看到的将领纷纷将目光望过来,有较远的人在往这边靠近。 “哼——” 视线扫过四周,轻哼声中,耶律大石皱眉挥下手:“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四周的步伐有一瞬间迟缓下来,那边骑士受命,伸手将盒盖一掀:“啊——” 惊叫声中,马上人受惊一般向后一躲,手中盒子向下掉落,随后反应过来伸出手想要将之捞回,然而已经晚了。 咔—— 木盒落地,一颗被石灰腌制的头颅在地面滚动几圈,停下,兀颜延寿的面孔朝上,无神的双眼看着天空。 “怎会!” “兀颜小将军……” “齐贼该死!”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周围人口中发出,耶律大石陡然握紧拳头,骨节发白,咯咯作响。 “林牙……” “林牙莫要冲动。” 刚刚骑马过来的萧特烈、耶律佛顶、耶律兀直三将向地面瞥了一眼,又看耶律大石表情,顿时知道怎生回事,怕他临战被激怒,连忙开口呼喊。 “放心,俺没那般容易被激怒。” 耶律大石手上恢复血色,眯着眼看着兀颜延寿的头颅,叹口气:“父子俩先后为国捐躯,都是一等一的忠臣,不可使这等忠臣良将暴尸荒野,来人——” 拖长的音调中,亲卫在后面应声听令。 “将兀颜小将军的头颅送回渔阳城中,找巧匠给他雕一个身子,厚葬!” “是。” 耶律大石看着亲卫上前抱起兀颜延寿的脑袋,又放入木匣之中,方才看下四周众将:“走吧,吕贼这是在邀战,我等也不好让他久等。” 面色红润的举起长枪:“我大辽传承二百余年,敢为国死的豪杰数不胜数,焉是齐贼那等新兴国度所能比拟的!大辽——” 吸口气,提高的嗓门喊出破音:“万岁!” “大辽万岁!”驸马都尉萧勃迭抽出弯刀高举。 “大辽万岁!”萧特烈、耶律佛顶、耶律兀直三名契丹贵族呼喊出声,声嘶力竭。 “大辽万岁!” 山呼海啸的声音向着四面八方辐射过去,左右军的萧干、郭药师、萧斡里剌等军中将士受到感染一同高喊起来。 “传令……” 长枪映照天光,发出璀璨的闪光。 …… 得得得—— 战马四蹄翻腾,“吁——”一声中,脚下刹出一道痕迹,徐文对着吕布拱手:“陛下,末将回来缴令。” 吕布伸手挥动一下,这右武卫的将军随即带人走去一旁。 前方,吼叫的声音传来,吕布转头看向后方,张琳会意,连忙上前:“陛下,辽军在喊万岁。” “哦?一颗人头激起他们士气了?”赤兔刨了下蹄子,吕布伸手抚摸一下它的鬃毛:“朕再给它打下去。” “传令—— 王德、史文恭从左路出击。 萧海里、牛皋从右,完颜娄室居中,以骑兵挫压其士气,其余各军上前,当骑兵回返之时,朕要看到辽人暴露在我等射程以内。” “出击——” 握着牛角号的人,凑向自己的嘴唇。 …… “……出击——” 金属光芒闪过,长枪前指。 呜呜呜(呜、呜呜)—— 天空下,苍凉的牛角号几乎重叠响起,耶律大石一怔,随即脸色一变,高声呼喊:“向前,步卒跟进向前——” 战马缓缓提速、前冲,马蹄翻腾轰鸣,听见号令的骑兵“呼喝!”怪叫出声,手中的兵刃高举挥舞。 原野两方,烟尘大片升腾而起,成千上万的将士嘶吼出声,相向对冲。 一匹匹战马高速推进,长枪铁矛被前排的骑士夹在腋下,穿着铁甲头戴铁盔的将领不住发出命令,调整的队伍渐渐排成阵势。 冲来的辽兵射出手中箭矢,随后看着对面的箭矢同样交错而来,破空之声不绝,战马、人体不断落地翻腾升空,骨骼的碎裂声伴随着鲜血响起。 “杀——” 黑甲骑士,歇斯底里的喊出,随后 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