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不如的穿越女》 1 新来的 罗怡穿越的那一天,纽斯特里亚王国布拉德领地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不管是田地中辛勤忙碌的农夫,还是路上匆匆赶路的旅客,都为这个好天气高兴,对于他们即将面临的恐怖命运一无所知。西蒙也属于这无知众人的一员,他高高兴兴地扶着犁把,吆喝着面前的六头公牛犁地。 这六头公牛不是他一家所有,而是村中人约好了每家按出的牛数,轮流使用的,若是出两头就可以用两日,他家只出得一头,因此六日里才轮到一日,今天轮到他家,才能开犁耕地,所幸神灵保佑,今日是个大晴天,可以做一整日的活,不耽误农时,因此心里欢喜,连吆喝牛只的声音都响亮了一些。 今天不是为领主服役的日子,所以他的邻居村人们,也趁着这个晴日,纷纷驱赶了牛只在地中忙活,扬鞭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忙碌兴旺的景象,就是四五岁的娃儿,不是在看管弟妹,就是跟在父母身后,手里挥舞着一块破布或者什么别的玩意儿,驱赶那些偷吃谷种的鸟雀。 在布拉德领地里耕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里和纽斯特里亚王国的其他地方一样,用休耕的办法来恢复土地的肥力,也就是说,农夫们每年在耕作的都是荒地,都是在开荒,他们要把上一年休耕时地里滋生的荆棘和蔓生的野草从地上除去,才能开出犁沟,播下种子,而那种子,还有领主养的鸽子来偷吃。 偷这个词其实是不妥当的,因为西蒙一家和他的邻居们和鸽子一样也是领主的,众所周知,只有肚子是属于农奴的,其他都是领主的——包括地里的谷种。 可是领主会关心鸽子的肥瘦,却不会关心农奴的死活。 打死一只领主的鸽子,后果很可能是在绞架上跳舞。 所以农夫们只能让自己的孩子们,在身后挥舞破布,驱赶这些不请自来的尊贵客人。 “那边有人来了!” “路上!”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嚷了起来。 在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报纸杂志……几乎没有任何娱乐的时代,一个乡下地方,出现两个过路的也是件大新闻。 孩子们跟任何时代一样,那好奇的眼睛和心灵不晓得生活的艰辛,一看到了新鲜人物,就情不自禁地丢下了手里的活计。 “干你们的活,不要东看西看。”西蒙嚷道,耽误了今天的活儿,要等到五天以后,这损失是他承受不起的,话虽然如此说,但是他也忍不住朝路上看了一眼。 路上来了两个人,一开始他以为是两个小贩,或者是什么手艺人,但是仔细一看,居然是乘着牲口的,这可是少见的,于是他又多看了几眼,那两人慢慢走近了,西蒙认出来前面那个人原来是主教的收税人,后面走的一个却是个穿黑衣的教士。 “嘿,这可稀奇!”老西蒙如此想到,主教的收税人和一个教士在一起,这按理说不是什么稀奇事——如果是在城里的话。 早年那位虔诚的老夫人当家的时候,主教的收税人来的比挤奶女工去牛棚还勤,后来老爷当家的时候,就来得少了一些,但是一年也不会少于十次,农夫们没有一个不认得他的,背后还给他起了好几个绰号,其中最响亮的就是“再来一桶”,因为他不但把这领地当作教会的一头奶牛,而且没有一次是能够轻易满足的,总是试图多挤一些,不把当初答应的数目翻倍,他是不肯走的。 而这个收税人后面跟着一个教士,一起来到这偏远荒凉的布拉德领地,就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了。 在老西蒙有生之年,这领地里主教的税吏年年都来,主教的教士,那是破天荒头一次来。 那两个走路的却不像这些乡下的农夫那么没见识,“再来一桶”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对他的同伴也不太搭理,因为他是那样地虔诚,那样地替主教卖力,这么多年来,把鞋子也跑穿了,把驴子也骑得瘦了,跟领主一家,跟管事的,跟村长,跟农夫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软磨硬泡,费了无数心血跟口水,为主教收取了那么多的奉献,简直可以封一个圣徒啦! 真的,主教手下虽然不止他一个收税的,但是没有一个赶得上他的卖力,他们只是马马虎虎地收了了事,从来不去费心地打听,从来不曾尽力地识破各种以次充好的骗局,并及时地用他随侍主教那些年里对地狱的高深了解,叫那些想更换十一之物的,不得不拿了五分之一出来补偿他们的罪孽。 他风雨无阻,任劳任怨地干了这许多年,眼看就要封圣的当头,主教却受了魔鬼的诱惑,摆出一副仿佛不信任他的样子,派了一个年轻人来,这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刚做了教士,一直不曾下过乡的,他知道鸡窝在哪里,牛棚又在哪里么? 虽然他是个教士,可让这样一个年轻人来看管教会的母鸡,教会的奶牛,那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令他生气的是,尽管他在主教面前将他的这番预言暗示了又暗示,主教却好像听不懂一样,末了,决定那是一点都没改,他还是得带着这人到布拉德领地来。 于是他就这样一边扁着嘴一边带着满肚子的冤屈来了,路上不但多余的话,连必要的交代都没有跟教士提。 教士呢,也没有过多地搭理他的同伴,他在思考摆在他面前的工作。 年轻的谢普,原本是一个富有的屠夫的儿子,他的父亲,在信仰上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特别是当他手持尖刀,围着他那职业性的血淋淋的皮围裙的时候。不过公道地讲,他对圣礼上的葡萄酒,比对圣礼本身热诚得多,这样一个男人却讨了一个极为虔诚的女人为妻。这个女人虔诚的过了头,不但把屠夫的家产,并且连同屠夫的独子,一并捐赠给了教会。 教会对于屠夫夫妻的遗产是举双手欢迎,对于那个孩子虽然也欢迎,但是让主教烦恼的是,送来的孩子已经差不多十岁,在原来那个富裕的屠夫家庭里已经从他父亲那里沾染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习惯,比如他居然对人说,主教侄女那一身新衣裳,是拿屠夫老婆捐赠给圣物的罩布做的…… 因此,为了磨除这些不好的习惯,这个孩子当了几年最下等的仆役,其间主教亲自过问,使得他的斋期守得十分严格,所得的食粮刚够他灵魂所需,经过这样一番严格的修行后,少年眼看离天堂不远,马上就要超凡脱俗,无奈魔鬼作怪,教会一个有势力的恩主,出了一大笔钱,要送几个孩子去留学,居然挑中了这个屠夫的儿子,谢普就此逃出生天,过了几年,修成一个教士回来。主教不好再把他当作仆役,于是便拣了一个最最偏远的去处,将他打发离了眼前。 这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的话没有超过三句,待远远地看到了城堡的阴影,这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分了手。 谢普就这样一个人来到了布拉德家,对于布拉德家的情况不比他骑着的驴子知道的更多。 他礼貌地请求众人中居中的,穿着一身体面的丧服,看起来是女主人打扮的少女,为了他能够尽快开始他拯救灵魂的工作,替他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女主人优雅而矜持地对他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啊……” 你问我,我他喵我问谁啊! 我也是新来的! 刚穿越来的啊! 2 三流业余演员的穿越 虽然内心有如惊涛骇浪,但是罗怡的脸上只是稍微苍白了一些,她伸手去摸了摸头——虽然穿越了,但是几分钟之前——应该是几分钟吧,这里没钟——被一本书砸到的那处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各种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不帮忙整理图书馆就好了,还能回去吗,家里人一定会伤心吧,晚上的电影票白买了,某某的小说还在连载这下看不到结局了,再也不可能去考戏剧学院了吗…… 唯独没有身体前主人的记忆碎片。 这可……实在不太妙啊。 即使对面那个人没有做自我介绍,看他那一头丑得跟月代头、金钱鼠尾有一拼的发型,还有那一身黑衣,罗怡对他的身份也已经猜了个八九。 再看看周围的建筑、男女服色,最要命的就是那人人菜色的脸庞和布满补丁的褴褛衣服……如果这是拍中世纪电影的话,导演我投您一票,五星好评,太敬业了! 那些演员给七星好评,能顶着满身不知道多久没洗澡的异味和臭虫跳蚤若无其事,一个个都远超影帝啊! 要在现代,不说别的,在大规模使用了农药ddt之后,能弄到这么多臭虫也是个奇迹了,更不要说放到演员们身上! 自己确实是穿越了,还好死不死地穿越到了西方中世纪设定里…… 中世纪是什么时代? 一个女人穿条裤子都可能被烧死的时代。 其实就是中世纪结束之后,在西方女人穿裤子仍然被认为是伤风败俗大逆不道的行为,走在大街上都可能被人围起来当街痛打,不过那个时候烧人已经不流行了在十七世纪,被指认的女巫会得到仁慈的绞刑。 至于眼前么…… 罗怡可不敢赌自己被发现是穿越者后,能得到绞刑这种宽大仁慈的处理。 在古代中国,人们对自己认识之外的事物,往往采取“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书上也有垂死的女孩一夕醒来自称是另外一个人的故事,只要没做出什么妨碍他人的事情,人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饭后茶余做一个故事罢了。 而在中世纪的欧洲,别说一个穿越者,就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土著,白天在教堂起誓结为夫妻,晚上就可能在床上被另一半拿刀架着脖子,在改变信仰和掉脑袋中间二选一。 跟他们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罗怡就算活腻了,也不想用火刑这个办法去死。 如果说自己失忆了,会怎样呢? 中世纪怎样治疗失忆的,罗怡不知道,罗怡只知道,他们是如何治疗精神病人的。 木棍痛打,冷水浇身。 那个时候的人们,认为用这些虐待的办法,可以使缠绕病人的邪魔受不了酷刑逃跑,如此就救治了病人了。 身为另一个世界来客的罗怡,可不想接受这种“治疗”。 因此,唯一的生路,大概就是他们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想到这里,罗怡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袖子,灵光一闪。 少女低垂眼睑,睫毛抖动,长叹一声,说自己思念过世的亲人,思绪纷乱,还是请旁边这位,来回答尊贵的教士的问题吧。 一边说,她便一边做出不胜悲伤的样子,顺势靠在身边一个少女身上。 亏得罗怡之前是准备考戏剧学院的,各种动作表情都曾经反复练习过,这些人中竟然没有一个起疑心的,都认为她确实是因为支撑不住。 罗怡暗自松了一口气,第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 但是,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何等的考验在等待她。 3 参观 罗怡倚靠着身边的少女,听着她向教士做基本情况介绍。从她的介绍中罗怡得知自己这具身体叫玛丽莲,娘家姓费萨尔,十三岁的时候嫁给了布拉德男爵,三年的婚姻生活带给她一儿一女,一个月前布拉德男爵到森林里打猎的时候被一头饥饿的狗熊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玛丽莲就这样成了寡妇。 万幸! 罗怡可不想跟一个能对十三岁女孩下手的男人共处一室,一点都不想。 为了自己的安全在众人面前怀念一下他是可以的,其他还是免了吧。 侍女自我介绍叫玛德琳,然后罗怡命令她带教士参观一下城堡,务必每一处细小的地方都要介绍到,免得教士走错地方引起尴尬——她顺路可以知道自己的卧室在哪里。 找不到自己卧室的主母也太奇怪了一点,罗怡可不想犯这个错误。 “这是……” “这是厕所。”侍女向新来的教士做出说明。 这个鬼地方居然还有厕所! 已经若无其事地踩了好几脚粪便的玛丽莲——罗怡在心里惊叹。 粪便到处都是,角落里,桌子底下,火炉……有狗的,更多是人的,真是防不胜防,在踩了n脚还差点踢到一个正在方便的小厮之后,居然有个地方是厕所,这还不够让人惊异么!光看外观和闻味道,这个城堡整个就是一个超级厕所有没有! 厕所建造在城堡的二楼,就是一个墙上凸出的小房间,地板上有个洞,所有排泄物直接落入护城河。 “参观”了厕所之后,玛德琳又带着他们去参观了厨房。 厨房又一次击穿了罗怡的认知下限。 这个高大宽敞的厨房没有灶台! 罗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克制住自己没问灶台的事情,毕竟旁边还有一个教士在。 然后他们又一起去参观了城堡里的磨坊和面包炉。 磨坊里有三个带着镣铐的人,他们是磨坊奴隶,有因为血统,生下来就是奴隶的,也有因为犯罪,被罚来为奴推磨的。 还有两个背着粮食的农夫,住在领地上的人,是不能自己磨面粉,烤面包的,他们必须把谷物送到领主的磨坊里来磨,并且把其中的一部分交给领主作为使用费。 私藏磨石,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磨坊旁边,是车马棚。 几辆大车停在那里,都是双轮车。 不该是四轮马车吗?难道西方世界背景我也有发明一下四轮马车的机会? 停!教士就在旁边! 罗怡硬生生将一肚子的问号憋在肚里,都快憋出病了。; 4 古代大龄青年 罗怡正用眼角东张西望的时候,管家带着一群农夫来到了她跟前。这几个农夫笨拙地向她鞠躬,然后为首的一个老头就结结巴巴地说,他的儿子汤姆,和邻居的妹妹玛丽,一向勤恳地为领主做事,凡轮到替领主耕作的日子,不曾有一天不到,汤姆在布拉德领地一向遵守法律,不曾触犯过法律,也没有违法过自古以来的老规矩,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小伙,哦,玛丽也一样,是个好姑娘,领主要他们缴纳的东西,虽然不能说没拖欠过,但是现在都付清了…… 罗怡耐着性子听他说话,同时打量了一下。 小伙? 是大叔吧!一头的头发白了一小半还可以说是少白头,但是那饱经风霜的脸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二十岁以下的人! 再看了一下玛丽。 都长鱼尾纹了。 古人太辛苦了所以老得快,罗怡自己说服自己。 这时候老头絮絮叨叨地终于说到了要紧的关节,他们是来请求领主——现在就是罗怡了——准许这两个人结婚。 罗怡点点头,说:“同意”。 “您,您同意?”老头满脸震惊,身体都在发抖。 不是你替他们说好话,说他们两个人都是好小伙好姑娘的吗,不是你说他们家人都同意了还把家长带来作证的吗,你现在一脸吓傻了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啊! 啊!谁来告诉我我做错了哪里啊! 罗怡朝周围一看,那个叫汤姆的都哭了,玛丽也一副泣不成声的样子,管家想说什么又憋着,侍女玛德琳看她的眼光活像站在这里的不是她的女主人而是一个外星人——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比较接近真相了。 “你们要感谢仁慈的夫人!”教士及时救了场,“也要感谢天主赐福你们。” “感谢主!感谢好心的夫人!”几个农夫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们真是走运!”管家说,“不要因为结婚耽误了领主的差役,白费了夫人的好心,知道么!” 农夫们一改来时的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喜气洋洋地走了。 “走运的家伙们!”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真是走运。”玛德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心想夫人一定是悲伤过度失心疯了,转头发现罗怡在看她,赶紧大声说道:“他们是好小伙和好姑娘,一定不会辜负夫人的好意的。” 失心疯归失心疯,再疯也是她的女主人,可得罪不起! “主说,免人的债,如同免我的债。”教士抑扬顿挫地说,布拉德夫人也许脑筋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对他完成任务有利,他不介意帮忙粉饰一下。 罗怡: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邪恶的专制非神权黑暗统治下长大的罗怡,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光辉灿烂的西方有结婚税这么个玩意,结婚要缴纳一笔不小的费用,在普遍早婚,贵族们甚至不到十岁就结为夫妇的时代,农民为了攒够领主索要的数目往往拖到三四十岁才结婚,直到巴尔扎克的时代,他还在谴责昂贵的结婚登记费使得贫穷的姑娘和小伙子要么跟有钱的老头老太结婚,要么只能制造一批可悲的私生子,对国家的未来大大不利。 私生子的产生不是因为做父亲的不负责任,而是因为结婚许可的费用太过高昂…… 罗怡没有刁难,而且什么都没要,简简单单地就同意了,这就好比到上司那里请婚假结果上司白送了一套婚房,汤姆和玛丽能不喜极而泣么! 5 吃喝拉撒1 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就引发一场骚乱的罗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即使是厨娘小声向她请示今晚的饭菜也只是简单地点个头啊了一声就算答案——万幸所有人都没多问。至于厨娘的脸色神态,罗怡决定不去多想了,无知是福气,她要让有限的生命多幸福一点。 然后厨娘就请她开柜子拿银器和香料,好招待教士先生。 “……” 腰上确实有硬梆梆地一堆东西,但是罗怡怎么知道哪一把是银器柜子的哪一把是香料盒子的! ……好在只有两把钥匙。 在厨娘满脸疑惑地离去之后,罗怡在玛德琳和教士的陪伴下参观了“自己”的城堡园。 看到了一群鹅和几块菜地之后,她安慰自己,大观园里也有稻香村,再说,不是还有几只孔雀吗,孔雀也很养眼的! 就是味儿比起那个名为城堡实为厕所的建筑物也强不到哪里去。 若说有什么强的地方,大概就是在园里终于没看到有人在方便了。 听了教士一番夫人的萝卜地真是整齐美观,孔雀真是肥美的恭维后…… 孔雀很肥美? 这恭维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啊! 然后罗怡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在中世纪的时候,孔雀,似乎,也许,好像,是一道菜来着…… 原来还是菜啊! 罗怡忧郁地看了一眼菜地,又忧郁地看了一眼菜地旁边的菜鸟们。 说好的浪漫城堡园呢!在哪里啊! 算了,穿越成城堡女主人,总比穿越到哪个农奴身上好。 虽然如果给罗怡一个机会,她宁愿去大观园当个最低等的扫地丫鬟也不要在这个城堡里当夫人。 晚饭后,罗怡的这个想法更加坚定了。 一开始,她觉得晚饭还是不错的,大厅里摆着长桌,她坐着首位,桌上摆着精美的银器,凭良心说,那些银器就算摆在现代的工艺品商店里也不是不可以,特别是她面前的一个船型银器,做得格外精致美观。 要说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就是这些银器的纹样式五八门。 因为都是手工制造嘛,不重样是对的,罗怡如此以为。 有几个带有雅致草几何纹样的银器有些磕碰的痕迹,应该是因为年代久远吧,罗怡也没当一回事儿。 旁边还有人弹奏竖琴,看起来确实像贵族晚宴的气派。 跟着教士一起做完了祷告之后,罗怡伸出了手指。 没办法,刀叉还要很久以后才能成为餐具,在教士的眼皮底下当发明家不是一个好主意。 在东方,技艺的发明人会被当作圣人尊崇,比如教人们用火的燧人氏,在西方民主的发源地希腊,传授给人类生火的普罗米修斯即使是神灵也难免落到被吊在悬崖上每天被秃鹰啄食内脏的下场。 端上桌的有面包、炖菜、烤肉和汤。 看起来的确不用灶,烤和吊在火上的炖锅足够了。 她没有蠢到把手指伸进汤碗。 她明智地拿起了一个面包,张嘴…… 然后在心里默默流泪。 谁把这种可以当板砖使的东西端上桌的! 她差点因为啃面包把牙崩了! 但是对着面包饿死不是她罗家的作风,在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后,她终于对吃面包的正确方式了然于心。 掰碎了,泡着汤吃。 怪不得西餐先上汤。 敢情天父赐的不是面包,是西式羊肉泡馍。 罗怡照着周围人的方式,从面包上掰下一块,蘸汤蘸到面包吸足了汤汁变软,放进口中。 然后,她的脸绿了。 6 吃喝拉撒2 其实,不能怪毫无准备就穿越的罗怡。要知道,21世纪去伦敦采访奥运会的某位吃货帝国的记者——不能说他没有做过功课——在奥运村吃了一口没放盐的炒面后——脸色如何不知道,专栏上对奥运村的烹饪水平可是喷了上千字。 不过,作为城堡的女主人,她比古代中国的吃不起盐的穷人还是幸运一些的,在观察了周围人之后,她终于发现,桌子上那个银船就是装盐的。 往汤里倒了一些盐末后,面包总算不那么难以入口了。 自己加盐也许是自由的一种表现,不过罗怡根据饭菜的水平,阴暗地认为,这是为了避免那个天知道是从哪个猪食槽边拉来的厨师把饭菜做得不堪入口。 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偏见! 因为这汤不是简单地煮一煮炖一炖! 汤里有放珍贵的香料! 虽然罗怡不知道。 她吃了都不知道。 直到教士赞美慷慨的女主人用珍贵的香料做汤招待他真是盛情……罗怡尝了又尝,还是没发现这汤里有啥香料。 这不是因为她的舌头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罗怡一直认为,大航海之路运送的,珍贵的香料,指的就是丁香啦、豆蔻啦、胡椒啦……这类玩意儿。 这些东西在哪里都不便宜,即使中国离产地挺近,毕竟也是要用海船运输的远洋货物,在明朝都是贵重的东西,所以罗怡在听到香料俩字的时候,压根儿没把它们和汤里的姜联系到一起。 姜? 明朝来华的传教士,在他给教廷的报告里,曾经万分激动地描写中华的富庶——这里的姜多得用船装!便宜到想象不到的地步! 作为香辛料的姜,和大黄、白、丝绸、茶叶、瓷器等一样,都曾经是中国出口西方的大宗出口物资。 这些东西里随便哪一样,都不是穷人用得起的东西。 要不是谢普原来生在富裕的屠夫之家,他都认不出这是姜。 再看桌上摆的那些颇有份量的银器和厅堂里悬挂的几块壁毯…… 布拉德领地虽然偏僻荒凉,布拉德夫人却是惊人的富裕呢! 罗怡毫无所觉地吃了极为奢侈的一顿贵族饭菜,心里给这顿饭的评价是“毒不死人”——要是派别的用处,比如把那面包拿起来挥舞或是扔出去,砸死人还是大有可能的…… 她现在终于理解了中世纪的骑士们为啥会为了某某夫人是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这种无聊的问题打得你死我活了! 天天吃这种饭菜,简直是生无可恋! 罗怡苦涩地想。 一想到这明显还是为了招待主教派来的教士而上了一个档次的饭菜,那么下一个档次的饭菜会是啥的问题,罗怡觉得她都没有勇气面对明天的太阳了。 好在罗怡很快不必考虑这么艰难的问题了。 饭后,罗怡跑了一趟厕所。 厕所里,当然,没有手纸这么超前的玩意,一根绳子,全城堡的人公用——虽然就他们随地大小便的德行,估计也没多少人用。 不过罗怡早有准备。 白天她参观的时候,早就发现窗边生长着不少爬山虎的叶子,叶面很光滑,比不上草纸,比绳子那是好得太多了…… 好太多了…… 7 吃喝拉撒3 “呜……”罗怡趴在大床上呻吟。 她居然对这爬山虎的叶子过敏! 太不公平了! 看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们随便在荒山上吃土著不敢吃的东西都没事,她不就摘了几片土著没摘的爬山虎叶子擦pp吗!至于吗! 太不公平了! 她满眼含泪地想。 “呜……” 菊就快肿成黄瓜了呜呜呜…… 她还不敢让别人知道。 就算他们不起什么疑心,罗怡对这个时代的医学也不做任何指望,古代东方的接生婆们用生锈的剪刀剪脐带,使无数的产妇和婴儿悲惨地死于“产后风”,因为血液感染而痛苦地死去,而同时代的西方,连外科医生都没有,而是用理发师兼职!现代理发店门口的红白蓝三色店招,白色象征绷带,红色和蓝色象征动脉和静脉,就是代表这一段“光荣历史”。而西方的内科医生,哦,他们学习光荣的希腊先贤,认为人的肺脏跟狗一样,有五叶——这么大的器官都能搞错,实在不能对他们的解剖学水平有多少信心。 好在这种过敏,只要她以后不接触过敏源——也就是说,只要她以后不再想不开拿爬山虎叶子擦pp,即使不用任何药物,症状也会逐渐减轻到消失。 问题是,不用爬山虎叶子,她还能用什么擦pp呢? 这年头有钱都买不到草纸! 难道学印度人,用自己的左手擦pp? no! 就算她可以像日本幕府时代的将军夫人那样,用别人的左手擦pp,她也不干! 更不要说用自己的手了! 这年头还要用手抓饭吃啊! “阿嚏!” 一阵午夜的寒风吹来,吹得罗怡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罗怡趴在床上,透过屋顶的破洞仰望着苍茫星空,痛苦地思考着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 “生存,还是毁灭?” “阿嚏!阿嚏!阿嚏!” 明天先得让人修补屋顶。 教士也不能禁止。 否则要屋顶做什么。 然后,身心都饱受摧残的罗怡就睡着了。; 8 骑士 杰斯科的约翰今天起得比平日要早很多。他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乡下骑士,他是刚刚过世的布拉德男爵母亲娘家的侄孙,曾经跟着已故的男爵上过三次战场——不是和邻居们为了土地、农奴、猎物的那种斗殴,是真正的战场,他曾经和麦西亚人、德文人战斗过,也见识过北方人带来的恐怖,还有 他们那血腥而诡异的异教徒祭祀仪式,在布拉德,他自认为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物。 但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是震动了他。 男爵夫人疯了。 一开始只是仆人们之间咬耳朵的谣传,后来他们都亲眼见到了,在晚餐的时候。 杰斯科的约翰、布里亚的保罗和诺里亚的耐德,他们都见到了。 男爵的领地上有两百户居民,其中一半是农奴,一半是自由人和连农奴都不如的人,他们分散居住在六个村庄里,由男爵手下的六名骑士保护。 一个标准的骑士领地是五户农奴份地,一般而言是如此,实际操作中,既有只有一份农奴份地大小领地的骑士,也有领地大到可以安置二十四户农奴的骑士,布拉德男爵领地上的骑士们的领地大小都和标准差不多。 因为曾经立过做臣子的誓言,也因为领主需要有足够多的有身份的门客,更因为多靠近领主的饭桌能不时拿到一些好处,所以骑士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男爵的城堡里。 所以,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发现男爵夫人的异常。 她疯了。 或者是变成了白痴。 昨天还好好的。 杰斯科的约翰琢磨着这件事情对自己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一个疯掉的领主……会不会是新来的教士捣的鬼呢,听说,只要把圣书倒着念,就可以做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贸然去告发不是一个明智的主意,神父只要手按圣书起个誓就可以否认控告了,到那个时候自己很可能会因为诬告教士而上绞刑架。 再说,也没有证据说明是教士做的,他还是尊贵的主教大人派来的。 再说,这件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杰斯科的约翰知道,曾经有过疯掉的国王,也曾经有过疯掉的女王,不管他们给他们的王国造成了多大的危害,只要没有触动贵族阶级和教会的利益,他们都好好地在王座上享尽天年,埋进王家的坟地与列祖同睡。 布拉德男爵夫人,她是一个贵族,也就是说,她有很多有势力的亲戚,不是那些因为没有及时跪倒或是少鞠躬一次就可以随便拉去烧掉绞死的农奴。 曾经有王族出身的修女,因为不满而率众攻打主教庇护下的女修道院,当众殴打修道院长,最后的惩罚不过是在主教面前忏悔而已。 那么,身为贵族的布拉德男爵夫人,即使当众殴打了神父……她还是可以继续做她的布拉德男爵夫人。 继续做杰斯科的约翰的领主。 杰斯科的约翰还是必须继续效忠于她。 理明白了这个关系,接下来的推理就很容易了。 “如果她的疯癫不影响到布拉德家曾经答应给我的封赏,我就继续照着誓言效忠,如果她的疯癫使她认为可以不给我的效忠以相应的补偿,我就带着儿子们到加尔福德我叔叔那里去,那里有麦西亚人的威胁,需要人手,他知道我的能力,他会收留我们的。 ” 杰斯科的约翰就这样做了决定。 他按时出现在了早餐桌边。 布里亚的保罗和诺里亚的耐德,也按时出现在了早餐桌边。 看来,他们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迟到的是男爵夫人。 罗怡两眼无神地来到了早餐桌边。 她刚刚经历了穿越以来最大的精神打击。 9 过期金手指 中世纪的吃喝拉撒让罗怡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所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到床上,觉得只要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可以跟这个可恶的世界说拜拜了。 就算穿越回去没有这么顺利,起码,睡着的时候,罗怡可以暂时不去面对神色诡异的城堡众人,可以暂时不去考虑下顿饭会遇到什么,可以暂时不去猜想教会在多久以后会派出臭名昭著的异端审判者,可以暂时…… 罗怡在床上翻滚了很久才睡着。 从屋顶上的破洞和门缝里刮来的风太凉了。 就算风不凉,爬山虎叶子过敏带来的不适也没那么快褪去。 她好不容易才睡着。 睡着后,罗怡开始做梦。 梦里,罗怡来到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上下左右都是虚无,除了屹立在中央的一本巨大的书。 “这是?”罗怡好奇地靠近端详。 然后,罗怡火冒三丈! 那不就是那本砸到她头上让她穿越了的书嘛! 绿色和金色的外皮!那个厚度和硬度!她再活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书居然也穿越过来了! 罗怡扑到书上,第一个念头是想把书撕碎。 她及时地停止了这种愚蠢的举动。 这可是来自未来的书…… 会是什么呢? “顶好是科技大全,造玻璃造水泥造火药……不不,哪怕是本造纸的书也好,草纸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千万别是红楼梦,这里连纸都没有让我写墙上吗……问题是我也没有看到过有笔啊,难道要我去拔鹅毛么……就是拔了鹅毛,我用啥做墨水呢…… 这个该死的世界,一没纸二没笔三没墨水,跟原始社会有啥不同!哦,有教会……该死的教会,红楼开头那一段就够我被烧掉了吧……” 罗怡一边嘀咕着一边绕到前面。 “哇!” 罗怡发出了一声欢呼! 封面上一排金色的大字《世界科技大全》。 太好了! 一瞬间,罗怡感到眼前有白光闪过,耳边有天使在吹喇叭,整个人被梦幻般的粉红泡泡和无数金币与鲜包围…… 哇哈哈哈!金手指在手,天下我有! 罗怡擦了擦因为激动而流下的泪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金手指都在眼前了,称王称霸还会远吗? 随后,她满心欢喜地准备翻书。 这时候,她看到了那排金色大字下面的一排金色小字。 “第一卷公元前?年——公元1年” 好似一桶冰水浇到了罗怡头上。 这完全不能形容罗怡在那一瞬间的感受! 她连生吞了那本书的心都有! 还要生吞了送她和这本该死的书来这个世界的主神! 一本讲公元前的科技的书,对身处中世纪的她…… “老天你不能这么玩我!!!” 然后,罗怡醒了。 10 宗教生活 早饭后,教士谢普决定开始他的工作。他在城堡的小礼拜堂里给布拉德夫人和几个骑士做了一次布道。 罗怡没有反对。 反对太奇怪了。 再说,不就是布道么。 当个听众,这有啥难…… 事实证明了,现代人,非教徒,一个秉承了祖先那悠久的唯物主义传统的中国人,一个对宗教生活和神学理念近乎一无所知的社会主义公民,她的想法在这个环境下有多愚蠢。 “啊,我们赞美救世主,人类就是蠕动在你伤口里的蛆虫……” 救,救命! 罗怡听得快吐了,可是在听赞美诗的时候吐出来? 罗怡还没那个胆子。 赞美诗结束后,又是一段讲经,大意是啥?大意是,身为异族的教徒们,原是像狗不配吃面包一样,不配得这神圣的教义的,只是既然狗也可以在桌子下面得些面包屑,那么…… 好吧,从蛆到狗,也算升级了,罗怡如此想到。 接下来又是一段赞美诗,内容大概是新郎和新娘入洞房,在大大描绘了一番新娘的ru房和屁股之后,教士先生解释说,这新娘就是教会,新郎就是救世主,诸位想歪的还不速速交钱忏悔? 最后一句是罗怡脑补的。 我明白了,罗怡想,不就是道学先生解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解释成“漂亮的女孩啊,我要将她弄来给我的夫君做小老婆以使他的喜悦”么,一个道理。 可是明白归明白,罗怡一点儿也不想继续听这些。 但是逃课她又没胆。 教会的处罚可不会是打几下手板那么简单。 于是她仍然乖乖地坐在位子上。 接下来又是一段讲经,教士先生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说我讲一下这个天使的故事…… 吓! 什么!! 你骗人!!! 这是天使!!!! 以上在罗怡的脑海里滚动播出。 没办法,罗怡一向看到的天使画像,模版都是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家们参考着古代的异教神丘比特画出来的玩意——也就是说,她天真地以为,天使么,应该都是些长翅膀的人类…… 至于是可爱是漂亮俊美还是邪魅狂狷,就看她看的是童话是小说还是漫画了。 可是这位教士先生手指的是啥! 说这货是et外星人,那都是闭着眼睛把蛤蟆说成是天鹅公主的节奏啊! 客观地说,这位明明长得跟ufo才比较像! 教士先生!你真的确定你手所指的是天使,不是一个长满了眼睛的轮子吗!!! 然后,罗怡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她当年为了装逼去读的启示录里对四大炽天使的外形描述…… “有四个活物、前后遍体都满了眼睛。第一个活物像狮子、第二个像牛犊、第三个脸面像人、第四个像飞鹰。四活物各有六个翅膀、遍体内外都满了眼睛……” 11 依法办事 听完布道后,罗怡声称她要到田地里看看农奴们有没有偷懒,管事的有没有用心管事。其实她只是不想再听教士的布道。 从前,她以为听教导主任或者校长喷几个小时的口水已经是煎熬了,但不管是教导主任还是校长还是来巡视的各位尊敬的领导,都没有把学生们比作蛆和狗过。 这地方的人是如何能够容忍这些的呢? 这是布道? 这是把人比得一无是处然后告诉他们给神做做奴隶都是神灵开恩…… 好吧,现在这日子,没有一颗感恩的心还真是活不下去。 罗怡忧郁地想到她度过的这短短一天半的城堡女主人的生活。 如何才能找到一点平衡呢? 去看看比自己更倒霉的人。 有比较才有幸福。 罗怡就这么带了一个骑士两名随从坐在一辆双轮马车上去巡视领地了。 一上路,罗怡马上就知道为啥这年头用的都是双轮马车了,无他,路面太烂了。 在没有橡胶轮胎和减震弹簧的情况下,马车就是震骨器,再碰上一塌糊涂的路面,走远一点那是跟自己全身的骨头过不去啊。 事实上,到12世纪,也就是中国的宋朝,双轮马车还是欧洲的主流,穿越到宋朝的人大可不必为自己的祖国还没有赶上四轮马车的时髦而如何——西方这会子也不兴什么四轮马车。 事实上,双轮马车在外蒙一直用到了21世纪…… 在崎岖路面,轻便灵活的双轮马车自有它的优势。 走了没多久,罗怡就发现自己有多么幸运。 果然有比较才有幸福。 虽然她全身都被震得不自在,但是好歹没翻到沟里去不是? 前面那辆马车就翻到沟里了。 “上帝保佑!”骑士发出了一声惊呼。 然后,她就看见骑士、随从还有她的小马车夫,都一拥而上去帮忙了。 虽然他们没有过问她的意见,罗怡还是觉得心情一下子愉快了起来——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看,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身边居然就有这么多活雷锋啊! 自己都没下命令让他们帮忙,他们就冲上去帮忙了啊! 啧啧,不愧是高贵的西方人,看看,这些骑士和骑士随从,多么地富有骑士精神啊,一看需要帮忙,立即挽袖子开干了! 跟自己所来的那个自扫门前雪的冷酷社会不同,这些人,真是热心,自己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难过……自己真是,因为无知而误解了你们啊! 咦? 那个赶车的在车上哆嗦着嚎啕大哭叫你们行行好是怎么一回事啊! 喂! 你们…… 你们嘻嘻笑着把撒在地上的货物都搬到我的车上又是怎么回事啊! 喂! 你们这不是抢劫吗? 真的不是抢劫吗? 什么? 法律规定,撒到地上的货物都归领主所有? 原来你们还是依法办事? 你们还是守法公民……和……守法贵族……什么?路上那些个坑是上个月我丈夫命令你们挖的?就为了多翻几辆车多掉些货物下来? 他喵喵的,我算知道这路为啥这么破了,敢情你们把路上的商人都当日本鬼子对付了——是谁,是谁当年跟俺说西方尊重商人利益的,啊,站出来! 12 日行一善 虽然骑士和随从们都在赞美神明保佑,今天才出发就有了这么好的收获,虽然他们的行为——包括事先的挖坑——照说也是完全符合西方的“法制社会”的“法治”的,虽然那个商人看起来地位连骑士都比不上,更不要说跟投胎穿越成贵族夫人的罗怡比,但是…… 但是,罗怡没办法从“合法”得到商人财物这件事上,收获什么快感。 虽然以她现在的身份,她理论上应该一边强调这种行为是完全符合西方古代的规矩和法律的,一边笑嘻嘻地查看今天不劳而获的东西,盘算着赚了多少钱,里面有多少可以拿来收买骑士仆人们巩固自己的势力,一边嘲笑那个商人是自己作死——身为一个地 位不高的商人,明明知道有这样的法律,还不好好驾车,活该!下层阶级,就应该有下层阶级的觉悟! 任何一个非包子女主,都应该那样做!那样才是聪明的做法,既遵循了社会法则,又肥了自己,还能拉拢手下…… 但是…… 罗怡就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更不用说像那些杰出的穿越前辈那样以此为乐了。 “把东西还给他吧。”罗怡说。 然后她立即感受到了属下们绝对算不上友好的目光。 他们看她的样子,活像看到了一个强盗。 罗怡:“……” 好吧,这举动确实是抢夺了他们的……呃,劳动收入。 把箱子搬到车上,也算劳动,不是吗? “呃,教士先生说过,我们要免人的债,如……如人免我们的债,这些货还给他,算你们行了善事,等回去后,我就发钱奖励你们的善行。” 原来自己不会少了收入,看来女主人虽然疯,但还没有疯得无药可救,说到底,女人嘛,疯疯癫癫的,也算常见,何况她刚刚死了丈夫,情绪波动在所难免,恩,可以原谅,杰斯科的约翰想到这里,满意地点了点头,招呼道:“恩里克,特里,听到夫人的 吩咐了么?把东西还回去,帮他把马车扶起来,喂,说你呢,还不感谢慷慨的夫人免了你的……你的什么债……” “……”商人已经完全被吓傻了。 “喂,老头,说你呢!” “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哦,是,夫人。” 一主三仆就这样把商人抛到脑后了。 罗怡坐在车上郁闷着,一半,是因为自己居然当了一回包子 这年头,包子是没有猪脚命的!当包子……人穿越又重生,为的是什么,总不至于为了反反复复地抢同一个男人吧!为的总该是不当包子吧!可她穿越之后居然当上了包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没有猪脚命!她一定是个悲惨的炮灰女配…… 郁闷的另一半,就是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男爵夫人的身份是假……山贼的压寨夫人才是真…… 就这种物质条件,这种强取豪夺的法律…… 所谓的高雅的,“三代才出一个”的,了不起的,贵族,看起来,更像是山大王的别名啊…… 罗怡还不知道,她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光荣归于希腊,伟大属于罗马——光荣的希腊,祖先是入侵者和海盗,“你们是商人还是海盗”是荷马史诗里的问候语,当然,其高雅程度,绝非中国土财主们那句庸俗的“你吃了没”能比;至于罗马,众所周知,他们连老婆都是抢来的…… 罗马崩溃后,“没人可供我们劫掠,我们就劫掠我们自己”的阿拉伯强盗,和入侵的日耳曼野蛮人在罗马帝国的尸体上大战…… 然后,北欧海盗扬帆南下,劫掠从俄罗斯到英格兰爱尔兰的广大土地,他们成为了英国王室、法国贵族和俄罗斯沙皇的祖先…… 罗怡所穿越的这个男爵夫人,无论从物质条件,精神文明,还是从祖先,都更接近山大王,而不是后世女孩们冒着粉红泡泡yy的浑身闪烁金光的文雅的历史悠久的城堡贵族……虽然她现在,的确住着一个……漏风的城堡来着…… 罗怡,就这样在一无所知当中,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逐渐接近了这个严酷的真相…… 等老商人回过神来,罗怡等人已经走远,他朝四周看了一下没人,喃喃道:“祖先保佑,居然遇到了一个仁慈的异教徒。” 13 金坷垃 已经走远了的罗怡,当然没有听见那句低语。为了排解自己郁闷的心情,也为了尽快适应屁股底下那名为马车实名为震骨器的玩意,罗怡将注意力放到了沿路的景色上了。 一开始,她感叹真不愧是工业时代之前啊,你看周围这满目的绿色哟,大片大片的,都没看到人影。 看得多了,罗怡发现有些不对了。 路两边这是树林吗? 她原先以为是树林。 但是哪里有这种全是小树和灌木的树林? 说是苗圃吧,这些树看起来既不是同一种类的,栽种得也未免太过没有章法了,东一棵西一棵,有的几棵挤在一起,有的稀疏地从灌木杂草里面艰难地探头。 如果这是苗圃,管理的园丁一定从来就不存在过。 说是原始森林吧,一棵大树也看不见呀。 但是如果不是森林,又不是苗圃,这大片长满了小树、杂草和灌木的平地,又是啥呢? 好浪费哦,这么大片的平地…… 要是耕种了,能种多少庄稼啊…… 罗怡灵魂深处属于数千年来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暴霜露冒雨雪以有尺寸之地的祖先的那部分农夫的灵魂熊熊燃烧着。 好浪费哦…… 然后,正感叹的罗怡从驾车的小车夫那里得到了一个让她瞬间血槽清空的答案。 “夫人,那是您的耕地啊。” 什么!这是耕地!你家耕地长这样? 耕地那种东西……你欺负我没见过吗?啊? “现在正休耕呢。” 原来如此…… 等等! 这树都长出来的节奏! 休耕几年了啊! “这地上次为了老爷有事,连种了两年,地力耗尽了,都说要休耕三年呢。” “不能施点肥来恢复地力吗?” 罗怡很惊讶,连种两年都不行?中国可是从汉武帝推广冬小麦以来大部分地区都能一年两季收获的,也没听说有什么休耕的事儿,欧洲……她记得是一年一季,连种两年都不行? 虽然西方人写史书,常常称赞黄土高原土地肥沃,但是他们自己的土地不该贫瘠成这样吧! 再说,他们不是有的是牲口吗,河湖什么的,貌似也不少,不能施点肥吗?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让她的血槽再次清空,三观全毁的答案。 “施肥是啥啊?” “往地里撒粪肥……就是粪便……” “夫人,那是巫术的一种吗?” 罗怡一听,差点一个倒栽葱掉到马车下面。 ohmygod!我算明白为啥到处都是粪便了!为啥城堡像厕所了! 感情你们不知道施肥啊! 啊! 神啊!老天啊!我们中国人商朝的时候就知道粪种了,你们到中世纪还没明白吗? 怪不得你们有种一颗小麦收获两颗小麦的奇葩记录,怪不得西方人对日本农夫钱买粪便啧啧称奇,原来……原来…… 原来你们就没有施肥这个概念啊! 算了,我就不该指望一群野蛮人出身的强盗贵族,有跟中国人一样的农业概念…… 14 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马车依然前行,充满了各种沟坎的大路两边,满是怡人悦目的翠绿。荒草、灌木、杂乱的小树…… 茂盛地生长在原本的耕地上。 这都是因为他们的农夫种了几千年的地,却还不懂得施肥的缘故。 罗怡无语望苍天。 一想到好好的耕地,就这么给撂荒了,她总有一种极其浪费的感觉。罗怡跟许许多多中国人一样,从骨子里就对土地有一种特殊的迷恋,虽然还没到在小区绿化里种菜的程度,盆里却也种了一把葱几棵辣椒。 现在,眼皮底下,成片平坦的良田就这么闲置着。 真正的荒野,和这种撂荒的耕地,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哎,这里是西方,地广人稀,撂荒几块地也不算啥,这样才……恩,保护了自然环境,保持了……地力…… 那些赞美西方农业的都这么说,罗怡自己给自己排解。 就是一件事,休耕了以后,这地里全是荆棘野草,耕种的时候,岂不费老鼻子劲了?据家中老人讲,以前,开荒地的头两年都给免税的优待,就是因为开荒太苦,而且头两年不上肥收成少。 若这块领地上也有这种政策,罗怡——男爵夫人——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罗怡正想到这里,马车又是重重一颠,把她的思维拉回了现实。 噢,也未必喝西北风,路上不是还有这么些坑么,就靠坑人,她估计也能吃喝不愁…… 又行了一段,罗怡看到大路两边变成了耕地。 农夫们正在耕地。 罗怡想起自己下乡的藉口就是看看农奴们有没有偷懒,于是下令马车往边上靠靠,她要看农夫们耕地。 这景象的确值得一看! 六头牛拖着笨重的犁缓缓前行! 罗怡揉了揉眼睛! 六头! 好壮观! 跟中国那种一人一牛的耕作比起来,这六头牛一起踏步前行的样子简直有联合收割机那种隆隆而过的威风! “牛!”罗怡心想,这简直就是中世纪的机械化大农业啊!西方就是先进! 然后,这个犁队来到了田地的尽头…… 然后,罗怡就明白了为啥画片上中世纪的田地都是长条形状的了…… 让这么多头牛调头…… 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呐! 人喊牛吼,人人都挥汗如雨,老半天的功夫,才勉勉强强地把犁给调了头,往来的地方犁去。 如果是中国那种一人一牛的耕作方法,哪怕只有一个老头子,也能轻松地把犁给调头了,罗怡曾经在电视上看过,有些山多地少的地方,一块田也就两三头牛的大小,用不了机械,还是那种老式的一人一牛耕地法。 “干嘛不少套几头牛呢?调头也方便。”罗怡问。 “少了犁不动地啊,夫人,四头牛是起码的,六头刚刚好。” “啊?” “我们这里的地还算松软的,听说北边蛮子的地方,天寒地冻的,要八头牛才能犁得动地呢!” “不会吧!”罗怡着实被这个数字给震惊了:“八头?八头!谁家有那么多牛?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牛?不不,就是六头也……” “夫人您忘了,这些牛是他们向您租的。” “呵呵有过这么一回事么最近事多了些……”我算知道他们为啥搞庄园制度了,就他们这起码四头牛才能拉得动的犁——还不说前面还得有人清除休耕时期滋长的灌木杂树——光这牛只,一家一户的小自耕农确实是无法负担啊。 15 神 放荒好几年的土地,六头牛才能拉动的犁,罗怡觉得接下来再看到什么奇葩的干农活的方式也不会让她惊讶了。说到底,这群人,本来就不是种地的人! 固然,按中国农夫的标准,他们与其说是在种地,不如说是在掠夺土地,是在糟蹋土地,但是,考虑到他们应该只是一群强盗的子孙…… 算了,他们还知道种地就不错了。 虽然,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中世纪大家都穷,实在抢不到什么东西…… 算了,横竖他们干活干得再事半功倍,累的也不是她,收成再差,她这个领主也不会饿肚子…… 所以…… 罗怡用尽了打娘胎里出来积攒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跑去跟他们嚷嚷现在春耕一年之计在于春正是要施肥的紧要时间…… 否则,她会因为帮助别人拖累到自己的! 为了不会累到自己的事情去帮助别人而把自己送上火刑架? no,太可怕了! 这已经不是做包子的问题了! 罗怡仿佛看见了光辉灿烂的圣母光环在向自己招手! 这年头,谁当圣母,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圣母……那可是无论在哪个网站,都没有点击收藏订阅还会招来一群喷子的节奏啊! 不做死就不会死——罗怡再三在心里告诫自己。 她捏着鼻子捂着嘴看着农夫们架着牛一路向远方犁去。 马车向村庄驶去。 罗怡想看看村民们吃的东西。 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自己餐桌上的那些玩意。 她竭力不去想在早晨的阳光里看到的东西——萝卜叶子上的绿虫虫、奶酪上的灰虫虫、咸肉上的灰绿虫虫——也竭力不去想这年头不可能有农药和杀虫剂。 罗怡,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这可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纯手工食品,工业时代就是高官才有资格享受的特供,面对这么好的一桌食物,你居然还满脑子惦记着杀虫剂! 救命!我情愿用我一半的财产去换一瓶杀虫剂,只要那条虫子从我手上下去! 罗怡摇了摇头把那可怕的记忆甩到脑后,一边吃奶酪一边有虫子从奶酪上蹦到身上真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在远远能够看到村庄轮廓的时候,天上开始掉雨点。 “伞,啊,居然没带伞!” 罗怡登时手忙脚乱,她刚刚吹了一晚冷风现在又要淋雨吗?她太大意了居然没带伞——因为太急切于摆脱教士,她基本上什么也没带。 “什么,夫人?” “伞,你有带吗?” “伞是什么?” “挡雨的。” “夫人,雨水是神的恩赐,怎么能挡呢?挡雨是对神不敬啊。” “……神!”罗怡并不知道第一把被带到西方的雨伞就因为如此的理由被撕碎了,此刻面临被淋成落汤鸡危险的她除了用高音念出这个词,没有别的能够形容她的心情。 无处不在的神啊,虽然我没带上教士,您居然还陪伴在我的身边,时刻不让我好过,罗怡忧伤地想。 好在虽然不能挡雨,躲雨看样子还是允许的,她看到农夫们正匆匆往村庄里奔。 “快点,快点去村子!”罗怡喊道。 这马车怎么跑得这么慢啊,比牛车快不了多少! “不行啊,夫人,再快马就要被勒死了!” “???” 这是什么道理?罗怡只听说过为杨贵妃送荔枝跑累死马的,还从来没听说过马车赶快点会勒死马的。 16 农夫之家 不过,在雨点浇下来的时候,去研究马为啥跑快点会勒死——罗怡还没有这么富有科研精神。特别是在她前一晚吹了一晚的冷风,很打了不少喷嚏之后。 在这个世界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她在进入村庄的那一刹那跳下马车,冲进了最近的一座小茅屋。 马上她就为自己的这一决定后悔了。 如果说她的城堡臭得像个厕所而实际上与厕所也相去不远,那么这座小茅屋——它无论是从气味上还是事实上,都是一座地地道道的猪圈。 是的,猪圈。 站在门口的罗怡,和一头猪大眼瞪小眼。 外面是瓢泼大雨,是出去淋成落汤鸡呢,还是跟这头猪共享一个富有田园风趣的纯天然的猪圈呢?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而且,似乎轮不到罗怡来做决定的样子…… 那头猪哼哼着,它对入侵自己领地的入侵者绝不姑息,有必要的时候,它会毫不犹豫地武力来捍卫自己的领地! 看到那张狰狞的猪脸呼哧呼哧地对着自己,一对小眼睛凶光毕露,滚圆的肚子剧烈抖动着,罗怡情不自禁地把脚往后面伸了伸。 淋成落汤鸡固然糟糕,被一头猪拱一下可也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这当儿,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罗罗,回来!” 猪儿不高兴地哼哼着,笨拙地转了个身,用瘦削的屁股对着罗怡,螺丝起子般的尾巴左右甩动着——显然不是向罗怡表达友好。 “畜牲,回你的角落去。”那个声音继续叱喝道。 这时候罗怡的眼睛已经比较适应屋里的黑暗了,她看到一个女人正挥舞起一根棍子将猪赶到了一个角落。 那头猪慢慢地走到角落里趴下了,显然,这屋子兼职了猪圈。 哦还有鸡棚。 一只母鸡格格叫着从罗怡的头顶飞过。 罗怡对这户人家的空间利用度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关系,罗怡安慰自己,就算现代,不也有人在自己家里养小猪小鸡当宠物的么,这是一种健康有爱的生活方式——要是气味也健康些,那就更爱了…… “夫人?”这时候屋里的女人也注意到了罗怡的衣着打扮,立即浑身哆嗦着地向她行礼。 这也是少有的穿越福利了,投个好胎,随便闯到人家家里都有人给你鞠躬,不过,罗怡要是事先知道屋里是这么一个德行的话,还有没有足够的勇气闯私宅,这个,实在是很难说…… 这时候,她的随从也跟着进了屋:“喂,快点升火,给夫人烘衣服,听到没,女人!” “是,是。” “快点!慢腾腾地,看我不打折你这懒鬼的腿!”显然,骑士精神是只对贵妇阶级有效的,或者说,罗怡也吃不准她手下这些究竟是强盗还是骑士,还是,骑士和强盗本来就是一个意思? “我们就躲个雨不用麻烦了……”罗怡怯生生地说, 夫人真是疯得不轻,杰斯科的约翰想,居然让她自己的农奴不用麻烦了?不就是生个火嘛。 那个女人也用满脸的惊异对着罗怡。 “呃,我是说不用那么急,这雨一会儿停不了。”罗怡发现不对赶紧改口。 等火升起来,罗怡立即后悔自己的改口了——“咳咳,咳咳,咳咳”在没有烟囱的屋里升火,就是这个下场。 屋外是大雨倾盆,屋里是烟雾滚滚,忧伤的罗怡想,没有选择当落汤鸡,而是选择当烟熏肉,这个决定,自己,似乎做得有问题啊……… 在变成烟熏肉的当儿中,罗怡借着火光打量了一下屋里,马上明白了他们为啥会把猪养在屋里了。 就那些麦秆铺垫,那一身破衣烂衫,居然没在冬天冻死,都多亏了那头猪的体温啊! 跟猪共处一室,和变成烟熏肉,或许感觉上没什么高低之分,但是要变成烟熏肉显然还需要柴火作为成本,屋主的选择因此不难做出。 是的,不难做出,连有钱的市民们,都全家挤一张床取暖呢,乡下的农奴,为了取暖,跟猪同住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当然,面对领主夫人,农奴是不敢吝啬一点柴火的。 罗怡被农奴的慷慨感动得——从唯物主义的角度上说——熏得——泪流满面。 她正为自己刚才的那一次怯弱——没有坚持不必升火——而痛哭流涕的时候…… “嗷!嗷嗷嗷嗷!”猪儿突然吼叫了起来,于是,烟雾什么的,马上都不是让罗怡感到难过的问题了。 这头猪要生了。 幸福什么的,果然是比较出来的。 17 异端 雨一停,罗怡就飞快地跳上马车,逃回了先前她认为是厕所的城堡。虽然城堡是漏风的,总比和猪——还是一头要生产的母猪——共享一个猪圈来得强多了! 哪怕那个猪圈再纯天然也不行! 再说,要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个不那么纯天然的地方还真是难找啊…… 这是罗怡回到城堡后又一次不小心踩了狗屎之后的感想。 然后,她决定要找点乐趣,难得穿越一次,除了狗屎,她也该看看别的东西,别的穿越女嫁了妻妾成群的男人还能发掘出宅斗的乐趣,她虽然还没强大到能在猪圈里发掘出和猪斗一辈子的乐趣,但是…… 这个世界,总不至于一无是处吧! 她的运气,总不至于那么糟糕吧! 她好歹还是穿越成贵族呢! 人家穿越成童养媳的,穿越成小丫鬟的,穿越到青楼的……不都,不都过得好好的吗! 罗怡如此地给自己打了气,总算没有及时地寻上短见,呸呸,这什么形容。 另外一方面,罗怡也有点好奇,梦里的那个金手指,公元前的科技,现在看来,似乎还能用得上? 但是,这个金手指是真的存在还是她的梦呢? 她现在无法肯定。 罗怡一边想着金手指一边路过了城堡大厅,就听见两个骑士在那里高谈阔论。 谈的是他们一次讨伐异端的战争。 罗怡听了两句,觉得即使她有演戏的功底,要保持脸上不露出奇怪的表情也很难…… 这次战争规模不小! 以某某名字长得要命的公爵统帅! 该公爵是国王的舅舅,是个极有实力的大贵族,因为他的实力,他一向被认为是国王的重要支柱! 他所拥有的武力非同一般! 那次他带着足足七名骑士到达了战场! 还带了足足八十三名步兵和一百一十二名随从! 在加上弓箭手和仆人后,公爵的队伍,在战场上达到了一千五百这个了不起的数字! 大概和罗怡曾经就读的中学的人数那么多。 罗怡把她的那个见到区教育局长就点头哈腰的校长和“极有实力,国王的重要支柱”的公爵重叠了一下,就忍不住面部扭曲。 两个骑士没有顾及到罗怡奇怪的表情,因为他们谈论得正高兴。 “那些异端,居然用两个指头划十字!真是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 “我们把不肯改正的顽固都杀了,那些异端把一百多个老人、妇女、儿童藏在林子里,以为我们不会力气搜山,公爵带头点了火,愿火焰净化他们邪恶的灵魂!” “愿火焰净化他们邪恶的灵魂!” 说的人举起手,清清楚楚地,用三个指头画了一个十字。 “……” 冷汗顺着罗怡的胳膊滑下,她昨晚用几个指头划的十字? 两个?三个? ……好像是,五个。 18 系统 当晚,罗怡又做梦了。这次,她没有在梦里见到她渴望的技术大全。 这次,来的是更猛的金手指。 她面前出现了一个窗口!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系统? 这可是更猛的金手指,不不,金大腿啊! 罗怡喜出望外! 唯一的遗憾是,等她冷静了一下的时候发现,这个窗口,怎么那么像qq啊! 哦不,这就是qq! qq上她的好友还在给她发消息呢! “罗怡,你在不在?在不在?” 罗怡心念一动,窗口上立即发上了一条消息“在啊,什么事?” “罗怡你现在在哪里?我跟你说啊,咱们学校来了一个转学生,蓝眼睛,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呢!” “有啥好激动的,我现在已经是百分之百的外国血统了!!!”罗怡吼道——她原本没想吼的,不过这系统太实诚了。 “什么?你?外国血统?你?你穿越了?” “姐……确实穿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什么哈,快,快联系走进科学,让他们把我弄回来,你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够了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 “……” 罗怡决定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哈哈哈哈哈哈哈上,可是如何能让对方相信自己穿越了呢? 然后她看见窗口上面有一排按钮。 其中一个按钮上的标记是——“视频” 她毫不犹豫地按了。 qq窗口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传来了一条消息。 “罗怡有你的啊,这是哪个剧组?我现在在上电视节目真人秀吗?” 罗怡愤怒地朝着窗口瞪了一眼,想了想,又朝窗口比了个中指,传过去一句粗话。 看到这些对方才相信这不是拍电视,电视上搞这些肯定会被卡掉啊,“嚓,你真的……真的穿越了?” 罗怡点点头,多不容易啊,对方能搞清楚她的处境。 然后她就发现,对方根本没搞清楚她的处境。 “哇哦,住城堡了!你太好运了!你……你当贵族了?在古代?” “好运啥!” “你这还不是好运啊!人家穿越到中国古代的,都千方百计混个贵族,混成了贵族,再千方百计偷渡到欧洲去,你,你真有你的,一步到位啊,直接穿成了西方贵族,这还不好啊!” “……” 那头尚在大发感慨:“罗怡,你真是走狗屎运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求一张绿卡而不得,得了还要继续求国籍,有了国籍要进上流圈子还要好几代人,你真是走狗屎运了,一下子就穿越成了蓝血贵族……” 姐是走狗屎运了,姐这两天踩狗屎踩的……说起来都是泪啊。 罗怡冲着窗口大吼:“别感慨了快联系时空管理局战略忽悠局走进科学……姐要回家!” “罗怡,你别傻了,回来有啥好的,那边纯天然无污染的饭菜不吃,回来吃地沟油农药菜?” “别提了,姐现在做梦都想吃地沟油农药菜可是没有……” “没有不是正好吗?” “你白痴啊你,知道没农药是啥德行吗,虫子在盘子之间跳来跳去还他喵喵地往你身上跳啊!啊啊啊!” 罗怡在自己愤怒的吼声中惊醒了。 19 节操 醒得太早了……罗怡望着天上的星星发了一阵呆。因为下雨,屋顶没有修补完,她躺在床上还能看见天上的星星。璀璨美丽的星空她曾经感叹无缘得见,现在却可以天天欣赏。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愿望没实现,而是实现了,但完全不是想的那样。 许多穿越男穿越女的白日梦在罗怡身上实现了,就是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糟糕至极的噩梦。 那么……如果金手指成真了,会怎样? 会上火刑架吗? 在这个残酷的中世纪。 但是,以她对宗教生活近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不管有没有金手指,用不用金手指,上火刑架看来也是迟早的事情啊! 怎样才能避免上火刑架这种糟糕的事情发生呢? 逃到没有人的深山里去? 问题是,她不会打猎,到时候吃什么?采蘑菇?别逗了,在有现代医学的情况下,云南年年还都有人吃毒蘑菇而死,抓鱼?听起来倒不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同样是捕鱼者的狗熊来个亲密接触……这具身体的前夫——那可是个年富力强的武者——刚刚在山里被狗熊强拥至死——这充分说明了,这年头的深山可不是老少皆宜的农家乐。 逃到异教徒的地方去? 那得有地图,还不知道异教徒是什么风俗,收不收她。 不过,不管是留是逃,她都得看看自己手头有什么资源可以利用! 起来!懒虫,现在不努力,以后……以后恐怕就没有以后了!楼下还住着仨替一把火烧掉一百个妇孺叫好的所谓骑士呢! 天知道他们为啥现在还没来把自己烧了……为啥…… 天知道他们为啥……那个汤姆和玛丽干嘛为我同意他们的婚事热泪盈眶啊,我看起来……不不,男爵夫人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强男霸女的…… 别是我没对汤姆使用**吧? 老天这种问题我能问谁啊!问了他们不以为我疯了啊! 虽然他们看我的样子……好几次……就像看一个疯子…… 再这样下去,喵喵的,羊披着不合身的羊皮和狼们住一块,迟早要真疯啊! 趁现在!昨天醒的时候侍女已经来了没机会,现在还有时间!罗怡从床上爬起来,借着微弱的星光开始检查屋里的家什,看看有什么是跑路的时候用得到的。 她第一个注意到的是一个大箱子,箱子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锁。 钥匙……她插了一把钥匙进去,然后就看到了前天晚上吃饭的那些银杯盘。 怪不得那个厨娘眼神那样怪,原来餐具不在厨房里!罗怡算是解开了一个谜题。 和银杯盘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些镶嵌宝石的首饰,几个金银的盒子,一个颇有份量的金杯,几样罗怡看不出用途的金银器皿,几串珊瑚琥珀的珠子,一个以真发编织装饰有珍珠的发网,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看来这就是男爵的保险箱了。 跑路的路费有了! 受到鼓励的罗怡登时热情高涨,她高高兴兴地打开了旁边的衣柜。 衣柜是另一个宝库:里面藏着许多一看就知道很珍贵的东西,有染成紫红色的丝绒,有绣金线的锦缎,有貂皮的长袍,还有…… 还有一件……一件…… 黑黝黝的…… 传说中的…… 贞操裤…… 铁裤衩…… 罗怡关了柜门,转念一想,马上发现自己有多么幸运! 如果男爵不是在家附近打猎死掉的,而是死在战场上的,自己岂不是得一辈子穿着这玩意了? 喵喵的……古人的节操,太可怕了呀! 其实罗怡这次倒是冤枉了男爵,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玩意是男爵夫人少女时候穿的,陪嫁过来,将来预备用在小女儿身上的。 罗怡还没从这次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外面呜呜地吹号。 吹号? 什么事情? 打仗了?敌人? 20 塞翁失马 打仗了?罗怡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虽然她一没有学过建筑学二不知道自己身处哪个国家哪个年代,但是小时候看《企鹅旅行记》,不,是看《骑鹅旅行记》也知道了,一个地方的房子要是底层没窗户二层窗户小墙壁特别厚,不用说,盖房子的年头一定不太平。 她住的这个城堡,底层就没有窗户,二层的窗户也不多。 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冷冰冰的石头城堡,在纬度相当于莫斯科的地方,除了外表看起来很有童话范儿,实在不能算多么舒适的住处,世道一太平那些喜爱享乐的贵族们就纷纷搬进城里住公馆了。 想明白归想明白,她可根本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啊! 她根本不会打仗啊! 就是金手指现在就变成真的她也不会打仗啊! 公元前有啥科技能让她打赢的? 至于那个qq好友,罗怡已经完全不指望了,人家不赞美她这下有机会可以傍狂拽酷霸帅的敌军主帅就不错了。 现在跑路来得及吗? 罗怡赶紧爬到窗口上朝外看敌人从哪个方向来的好确定自己该往哪里跑。 恩? 什么事都没有。 面包炉那边有两个人在忙着烤制面包,他们动作悠闲,一点都看不出惊慌。一个昨天见过的马房小厮打着哈欠抱着一捆草料慢吞吞地往马房里走。还有人在劈柴。 这时候号声又响了。 罗怡赶紧往吹号的地方看过去。 “原来是猪!” 就看到一个人吹着号,领着猪群往林子里去了。 搞了半天是牧猪啊。 因为没有施肥的技术,猪粪无用武之地,也因为人烟稀少而存在的广大的森林提供了营养丰富的橡树、山毛榉和栎树的果实作为猪饲料,所以这年头的猪都是放牧的,清晨牧猪人吹号领着各家的猪到森林里去,在那里大吃大嚼大自然赠与的免费饲料——这里的养猪业与中原不同,没有最大的饲料成本,也没有提供粪肥的作用,唯一的好处就是提供大量便宜的肉食。 大量便宜的肉食使得本来不允许吃非反刍动物的教会在传播的时候,也改变了教义,据说,使徒传教的时候,头上落下一道白光,神启示说,过去我说什么什么不能吃,统统作废,你们就当我没说过,以后爱吃啥吃啥。 爱吃啥吃啥…… 罗怡对着盘子里的那几条死鱼,翻起了白眼,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21世纪人烹鱼还能烹得名为仰望星空实为死不瞑目,把大闸蟹的蟹黄都当脏东西冲掉然后拼命加大料香辛粉熬汤,中世纪…… “今天是斋期。” 所以曾经让她憎恨的咸肉不见了,换上了更可怕的咸鱼。 我不该抱怨的,罗怡很痛苦。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的斋期很短,只有三天。 三天后,罗怡就可以幸福地与爬着虫虫的咸肉重会了。 罗怡:这样下去我要完啊…… 当年美国大萧条的时候,有穷老太太在垃圾箱里捡食物,为了不看见食物上的蛆虫而摘掉了眼镜,有条件的话,罗怡很想效仿,但是她现在的视力起码1.5,摘了也不管用。 哎,还是吃纯天然的生菜吧,虽然没什么味道,上面还有不请自来的蛋白质,不过这里的菜不浇肥料所以生着吃也无妨。 罗怡今天的饮食,也无比的绿色健康。 她次次都不能坚持的减肥,眼看离成功不远了。 只不过她的精神,越来越吃不消了。 餐后,罗怡被告知,今天是男爵领地法庭开庭的日子,作为女领主的她,要去当包大人判案。 对本地法律一无所知的罗怡把这差事推给了布里亚的保罗。 她准备去旁听。 顺便了解一下本地的法律,免得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罗怡有上帝视角能够预见到会发生什么的话,她一定会好好考虑这个决定。 因为,在法**发生的事情,使她突破了最后的底线,义无反顾地干了穿越以来最愚蠢最出格最疯狂最无可挽回的一件事……她,当了圣母。 21 横眉冷对千夫指 男爵的法庭极为简陋——其实就是城堡的大厅,简单想想就知道,一个统共才管两百户人家的村长能有多少鸡毛蒜皮的案子可判?根本用不着一个专门的法庭。被她推举指定的法官,布里亚的保罗坐在中间的凳子上,原来放在中间的高背椅和脚凳挪到了旁边给罗怡坐,教士带了鹅毛笔和羊皮纸预备充当书记,所以坐到了法官的另一边,其他的几名骑士也各自落座,随从和仆人们站在旁边伺候。 第一个被带上来的是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农民,跟这个时代的农民一样,穿得破烂不堪,白的头发,一脸的皱纹和苦相,粗手大脚,那一双没有腿肚的小腿要是放到现代估计会让很多渴望减肥的女孩羡慕,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也只是极为寻常——在这年头,普通人有腿肚子就跟他们长一张圆胖脸那么稀罕。 城堡的管事宣布了他的罪状。 这个名叫弗兰克的贱民,胆大包天,居然仅仅因为他生病的小女儿想吃肉的缘故,跑到森林里设陷阱,捉了两只兔子! 真是胆大包天,罪无可赦! 一位高贵的骑士,考里亚的彼得森,作证他在巡视森林的时候,在兔子陷阱旁边将被告人赃俱获! 他的一名随从,和另外一个当时在森林里砍柴的仆役也做了证。 “被告,你违反了布拉德领地的法律,还有什么可说的?”布里亚的保罗庄严地问道,虽然他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有戴后世才有的法官假发,但是他高贵的出身和长期作为上等人的经历,使得他在对待一个穷苦的农夫的时候,很有法官的威严,“森林里所有的鹿,野猪,兔子都是属于领主所有的,非领主所有的狗都要切掉前脚的三个脚趾,狗都知道,你这狗东西想说你不知道是徒劳的。” “求求你,好心的老爷,我是一时糊涂,可怜可怜我吧。”被告痛哭流涕,“发发慈悲吧,我女儿还小啊!我没想过抓两只,我是初犯啊!” 布里亚的保罗丝毫不为所动,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贱民也值得同情么?别说像他这样土生土长的贵人,就是好些从一两千年后穿越到贵人身上的,也决然不会在“规矩”——哪怕是连法律都不算的所谓家法——面前把一个贱民的死活放在心上的! 何况这个贱民触犯的还是法律! 威严的,堂皇的,让人情无容身之地的法律!被后世赞美的法治社会,怎么能为一个贱民开恩呢! 他大声宣布:“法律规定,私自抓一只兔子的,要刺瞎他的双眼,抓两只的,处死!我在此遵照布拉德领地的法律,判处被告绞刑!” 什么! 罗怡大吃一惊,连掩饰都忘了。 就为两只兔子,要吊死一个人? 虽然这里的人命很便宜,便宜到为划十字少用一个指头都能杀掉一百个,但是……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保罗,能赦免他吗?” 骑士和随从之间响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彼得森震惊地望着她,虽然来的时候已经从同伴那里听说了女主人的疯癫,但是关乎他的利益,以及女主人的利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利益相关的地方提醒女主人不要疯得太厉害,免人的债是一回事,赦免一个小偷是另外一回事:“夫人,他可是偷盗了您的兔子,这个贼!他损害了您的利益!要是赦免这个小偷的话,以后谁还肯为到森林里打猎和放猪交钱呢?这些贱民会很快把森林里的兔子全抓光,您想吃肉的时候只能杀自己的小牛和小猪了!”… 说完,他还狠狠地瞪了教士一眼。 听说,一切都是从他来开始不对劲的! 在主教手下讨过生活的谢普立即明白了这个眼神里包含的威胁,他马上开口说道:“夫人,善良的天主在惩治罪人的时候也会严厉,这是为了洗清他们的罪孽。” 教士用这句话撇清了自己,表明了立场,又给罗怡留下了余地。 没有人站在罗怡这边。 罗怡知道,别说他们,就是千年以后的人,也会否定和嘲笑自己的。 赦免一个损害自己的利益的人…… 这是要做被人喷的圣母啊! 这是要作死啊! 不作死就不会死。 死就死。 罗怡坚定地望向法官:“不能赦免吗?” 杰斯科的约翰赶紧朝临时法官保罗使了个眼色,后者机灵地领会了,咳嗽一声,说道:“按照古老的,像法律一样有效力的本地风俗,凡是世俗的罪过都可以交钱赦免,如果他交钱的话,可以免死,恩,五个金币。” 彼得森满意地点点头,老弗兰克连五个银币都拿不出来。 这样做,既保证了女主人的良心不至于不安,也保证了所有人的利益。 “五个金币,我出。”罗怡说。 彼得森和其他人惊讶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罗怡毫不畏惧地望向他们,眼中充满了对世界的残酷和利害一无所知的白痴才有的那种坚决,说:“赦免他。” 然后,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笨拙地解开了捆绑老弗兰克的绳子,“你自由了,回去吧。” 老弗兰克傻傻地站在原地,他渴望但知道不可能有的赦免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落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头脑一片混乱。 罗怡叹了口气,她干了一件地地道道的蠢事,损害了自己和手下的利益,为了一个贱民,“拿好。”她把那两只做证据用的兔子交到了农夫手里,又加上了几个小银币,“带回去给你的小女儿吃,病人要吃点好的才好得快,你也要吃点好的东西,才能有精力照顾病人。” 老弗兰克佝偻着背,就像被人操纵的木偶一样僵硬地抱着兔子捏着银币走出了城堡,今天的冲击太大,他甚至忘记了跟罗怡道谢。 他的背影,和罗怡记忆里的父亲的背影重叠了。 曾经跑了很远的路给罗怡买好吃的东西,自己却舍不得吃的父亲。 记忆里曾那么高大,但不知不觉,某一天突然发现原来是那么矮小佝偻的父亲。 恐怕永远不能相见了。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谁杀你的兔子,你就该杀谁。 杀完了,还要高高地吊在绞架上恐吓后来人。 睚眦必报,人情练达,身为贵族,以雷霆手段镇压平民,用“规矩”狠狠惩罚那些出身不如自己却又敢朝自己的东西伸手的家伙,用利益拉拢有力的下属,对上位者无微不至,这才是女主该有的态度。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同情,怜悯,圣母,损己利人,这是当炮灰女配都要被人喷的节奏。 罗怡很清楚。 她清楚,但是她在众人的反对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条愚蠢、危险、充满荆棘的道路。 那条通往无边黑暗的道路。 “咳咳,”保罗喊道,“下一个,下一个案子!” 22 株连 听到他的喊叫,一个随从方才回过神来——也可能没有——将好几个人推推搡搡地带进了大厅。罗怡默默地坐回原位。 “恩?” 这是疯病暂时告一段落了吗? 保罗擦了擦头上实际并不存在的虚汗,他刚刚发现自己因为太过震惊,干了一件蠢事,居然没有宣布休庭而是继续断案,天知道女主人接下来又会干出什么来! 如果他是男爵,他大可以让随从和侍女们“劝”男爵夫人下去好好休息,在疯病治好前再不来管事。 但他不是男爵,他只是男爵的一个封臣。 男爵赐予他一块土地以及上面附带的几户农奴,他要替男爵服役,保护领地,维持秩序,随同男爵出征,男爵是他的领主,他是男爵的封臣。 他没有命令男爵夫人的权力。 其他人的表现也离正常情况远得很,城堡的管事再一次担当了公诉人的角色,他站在那里,好长时间不发一言,然后才开始诉说这次的案子。 在他开口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刚才的举动吓傻了。 他一说,大家——不包括另外一个世界穿越来的罗怡——立即明白他为啥停顿了这么久,这是一个比前面捉兔子的农夫还大逆不道的案子。 农夫格兰德,因为生活的不如意——春耕的时候,唯一的耕牛却死了,老婆生病,孩子没饭吃,欠着债,跟人口角还被打了——总之,在一连串的打击下,他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拿刀抹了脖子。 罗怡同情地看着这一家。 这一定是来向领主求告的吧,当家的男人死了——人类社会里寡妇和孤儿的日子一向艰难——以古代的农业水平家里没有男人就更艰难——地还没耕——唯一的成年女人还有病——口粮也没有——还要抚养孩子们——周围的邻居们看起来也不像有余力能够帮助这家子可怜人的——除了领主,谁还能维持这家人的生计呢? 只不过为啥求告是来法庭呢? 是来控诉殴打她亡夫的人,还是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见到领主? 罗怡的脑袋上盘旋着一个问号。 “格兰德确实死于自杀?”保罗厉声问道。 旁边两个作证的农夫是刚刚进来的,他们对大厅里先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利害,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的,骑士老爷,我们都见到了,他是自己用刀抹了脖子,大白天,我们都看得清楚。” 保罗转头望向教士,这事情很严重,非常严重。 “魔鬼作祟啊。”教士举起了十字架,“居然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救世主的血白流了。” 罗怡头上盘旋的问号增加到了一打。 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保罗看她没有动作,欣慰地认为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在教士的十字架跟前,谅那个扰乱领主的小鬼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吧! 他大声宣布:“格兰德的自杀是对神灵的亵渎!他不能葬到公共墓地里,把他埋到十字路口,让众人践踏他可悲的灵魂!他的全家在今天日落之前必须离开布拉德领地,把这些亵渎神灵之人的名字从所有的记录上划去,任何人不许和他们来往!” 什么! 罗怡这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保罗和众人误以为女领主的疯病算是告一段落了,可不是吗,救世主投身在人类的胎里,在十字架上流了宝贵的神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洗清人类在撒旦引诱下偷吃了两个苹果的原罪,从大地上赎买人类,使得他们有了只要在短短几十年的凡俗时光里多忍受一点饥寒交迫的折磨,就有了上天堂永远不用再干活只要享受的可能么? 格兰德居然因为一时日子难熬,短短几十年凡俗时光见不到自己和孩子们丰衣足食的可能,就去自杀,把灵魂交到魔鬼手里,浪费了救世主宝贵的神血,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万死莫赎! 只有魔鬼才会对自杀的行为叫好! 罗怡没叫好。 罗怡问为什么要把死者的家属赶出去而不是给予帮助。 保罗觉得脑袋一阵阵地疼痛起来。 上帝啊,他的领主居然要帮助一个自杀者的家人! 要是自杀者的家人都能得到领主的帮助,哪个穷人还会在这悲惨的世界上苦苦忍受饥饿和暴虐? 想死,那必须是不行的! 这看起来圣母的举动,简直是撒旦的道路!他的领主,是被异世界来的大魔王附体了吗? 23 灵魂契约 谢普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他对男爵夫人没有什么好感,其实,他对任何女人都没什么好感——在他被生母连同父亲的遗产一道送给教会之后。 但是,眼前他有绝对的必要站出来。 他已经打听过,并且可以从众人的态度里看出,那些人认为他与男爵夫人的疯癫有关。 男爵夫人的头脑问题原本与他无关,可是好不好,在他到来的那天发作——这他就有撇不清的干系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通常认为僧侣们既然能沟通上天,那也一定会一些超自然的力量。教会对此也是欣然接受,在教会史里连篇累牍地记载他们是如何借助主的名字和力量诅咒桀骜不驯的异教徒,治愈虔诚信徒的。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乡下无知的农夫中间,便因此流传着一些古老异教时代故事的荒诞变形——比如,一个会“黑圣书”的神父,在半夜带着情妇到教堂,用一个孩子的尸体做法,就可以达到悄无声息地害死人,让庄稼歉收,或是变出黄金。 如果他们认定是他搞的鬼……如果他们中有一个去咨询主教的话……谢普觉得自己的前途会很灰暗。 处死一个教士是不多见的,但是主教完全有权力将他关到某个小修道院里,让他从此带着沉重的镣铐在四面墙中了此残生。谢普在求学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些故事,他读书的修道院里就关押着一个发疯的修士,谣传说,那个修士曾经是一个富有的家族的继承人,他发疯以后,他的监护人叔叔就取得了他父母的遗产。 他必须结束这种对他不利的局面。 如何结束呢? 如果发疯的不是男爵夫人,而是一个普通的村妇,他大可以用主的名义命令骑士们痛殴那个村妇或者将她关押起来。 但发疯的是男爵夫人。 作为领主,能裁决她的只有她的封君,而布拉德男爵,很不幸地,是直属国王的男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士,到国王那里去控告一个贵族? 这未免越级了,理论上,应该由主教或修道院长提出这样的控告才合理。 把这事情告诉主教无异于把刀子交到仇人手里。 所以,他必须制止男爵夫人的疯癫——或者,表面上制止男爵夫人的疯癫。 他提出,和男爵夫人谈谈,劝男爵夫人忏悔。 骑士们接受了这个意见。 计划初步成功。 然后计划撞上了石头。 罗怡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该忏悔,她还在奇怪为啥教士不去帮助穷人呢? 谢普严肃地向她指出,如此轻易地放弃灵魂是对救世主下降到人间流血救世的嘲笑,这是严重的亵渎神灵的大罪,非株连全家不可。至于利益问题,他觉得没必要和男爵夫人提,就他的经验,傻娘儿们是听不懂数字的,刚才那个彼得森明显就吃了瘪,用燃烧的地狱来恐吓更方便快捷实用。 罗怡严肃地向他指出,格兰德只放弃了自己的灵魂,他作为教士,却要放弃四个灵魂,把他们赶到荒野里去,这是大大赔本的买卖。 “他们的肉身受折磨有助于他们的灵魂纯洁。”谢普说。 “噢,原来下地狱是升上天堂的捷径,我原先都不知道呢。”罗怡赞美道,“教士先生你的脸怎么青了?” 谢普发现他面临的问题远比他想的严重——男爵夫人根本没疯,哪里有如此清醒,逻辑分明的疯子他喵地还会做算术和反讽,好多人没疯都做不到。 显然,她被魔鬼附体了。 还是个圣书、十字架、圣言统统没用的魔鬼。 想到这里,谢普心中一动,一个疯狂的念头抓住了他,越想越觉得难以抑制。一个君主级的魔鬼……他会怎样呢? 会……有机会吗? 听说,有人成功地愚弄了魔鬼,得到了许多金银。他……会有机会吗? 不过,首先还要确认一下。 他把手中的鹅毛笔递给了罗怡。 罗怡顺手接过,在手中一转,架到了手指上握好。 谢普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他所知,这个时代的国王,有个把会写自己名字的都算才学渊博了,签字都是画十字代替的——还是拿指头蘸墨水在书写员预先描好的格子里画的——国王贵族们习惯握剑和刀的手一拿笔就跟千钧在手一样动弹不得,这个乡下的娘儿,居然如此熟练地把笔握好了! 这他喵地不是魔鬼附体了,谁信啊! 肯定了自己对面的是个魔鬼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只是投了好胎的乡下傻娘们,教士立马端正了态度。 “阁下,”他使用了对男性的尊称,“那几个人在村里是呆不下去的,大家都知道他们亵渎了神灵,不如叫他们住到林子里,那里有烧炭人的小屋,现在正空着,我可以协调办这个事情。” 罗怡根本就没发现教士换了称呼,坦然地接受了:“哦,哦,可以吗。” “是的,但是,我作为主教派来的教士,初来乍到,必须有一些成绩才能跟教会交代。”谢普说。 “成绩?” “给教会的奉献,阁下,要比没有我的时候多一些。” “哦,哦,好的。” “签字吧。”谢普边说边递过羊皮纸,“还有,您下回想做什么,是否可以做得委婉一些呢,”教士说,“那个灵魂您反正已经到手了,何必在此刻声张出来?” 罗怡想也没想随手就签了,“你叫我阁下?” “……”谢普根本没听见这句,他看着羊皮纸上的签名,目瞪口呆,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十字,那是……一堆他根本认不出来的图案。 谢普在修道院求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些他国文字,没有一国是这样的,但是那显然不是胡乱的涂鸦,笔画中有奇异的美感…… 仿佛有魔力一般。 24 抽奖 罗怡此刻也发现自己下意识签的是罗怡,发现的时候掩饰还来得及,但她没有修改。首先,她只知道男爵夫人现在姓布拉德名字叫玛丽莲,但是一个贵族的名字当然没这么简单,中间还有一串中间名……这个罗怡已经背不出了。 就是背得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拼写。 就是知道怎么拼写…… 难道教士和其他人就会认为她没事? 现在她已经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幻想了,一个现代人,还是一个在非宗教环境下长大的现代人,想和一群中世纪的教徒思维同步……她还是先发疯比较快。 而且,先前教士的话也提醒了她。 “按照古老的,像法律一样有效力的本地风俗,凡是世俗的罪过都可以交钱赦免。”被她推去当法官的保罗曾经这么说,获得了所有人的高度赞同。 那么非世俗的罪过呢? 哼,“金币当啷一响,灵魂应声飞入天堂”好像就是某位教皇的名言嘛! 仔细想想也明白,教士要吃要喝,教堂……不管是哪个威力无边,全知全能的神灵的庙宇,总归是靠从信徒那里收取金钱建造起来的,从来也没有一个神给自己修殿堂的。总之,教会成立的时候,作为少数理想主义者的组织,可能还是纯洁的,等规模扩大 以后……要是不现实一点,也不会扩大规模了,早完蛋了。 毕竟,有那么大的客观开支,神灵又没从天上降玛哪给他们,不现实一点,早就全体纯洁地饿死了。 想到这里,罗怡的胆子大了起来。 合乎规范的,对神灵的虔诚,罗怡没有半点,金币么,她托了穿越成贵妇的福,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再说,等死亦死,罗怡自认不是那种精神超级强大的穿越女前辈,她无法在虱子和粪便的包围中啃着硬得能砸死人的玩意靠专心致志地谈恋爱获取生活的意义和乐趣……那么,生亦何欢? 死有何惧? 就她穿越这三天,提心吊胆,装了又装,结果呢? 哪天她不踩高压线?哪天她不在突破底线?看法**的那些判例,罗怡毫不怀疑,如果她不是穿越成贵妇,而是穿越成一个普通村妇,大概早就死了八百回了,演技再高超也没用!人家根本和你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横竖装是无论如何装不像的,还不如豁出去了! 反正……起码……从面前这个教士的语气来看,他对于为教会收取奉献的热情,比把异端烧死的热情,高多了。 那么……如果她的知识能带来利益的话,教会…… 一个地地道道的,恶魔的心思,在罗怡的脑海里盘旋。 然后,她就打发神不守舍的教士去摆平外面一批人,安顿好格兰德一家,伟大的革命导师曾经说过,宗教么,就是统治阶级用来麻醉人民的鸦片和工具——在布拉德领地,罗怡是毫无疑问的统治阶级,教士先生,那毫无疑问地就该是她手里的工具! 教士没有反对这个命令。 为了暂时的同盟的利益,这个命令很合理,附身在男爵夫人身上的魔鬼不知被关了多久,对世事不大了解的样子,要是他去干的话一定会出乱子的,谢普希望的是从魔鬼那里拿到足够的金银,不是一堆要他擦屁股的乱子。 如果那样的话,他还是赶紧去国王那里控告比较快。 而且,命令他去办事,也比较符合魔鬼大君的身份。 身为本地土著的教士办事,果然比罗怡来得熟练和方便多了,他用男爵夫人不过是对教义不熟,现在已经忏悔等等话把骑士等人应付过去,然后又以不能放任渎神者到处乱跑的名义,把他们送到了领地边界上的烧炭人小屋,名为关押实为安顿。 办完这些事情以后,他回来跟罗怡通报了一声。 送走教士以后,罗怡回房睡觉。 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两张卡牌出现在了罗怡面前。 “这是什么?”罗怡的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对着两张牌看了很久,看不出所以然来,牌上除了一个圆圈啥也没有,两张一模一样,看样子她好像在哪里见过……额,她想起来了,她穿越前玩的那个游戏每天有一次抽奖,抽的界面就跟这个差不多! 罗怡小心翼翼地伸手一点。 两张卡牌同时翻转,一张是qq,一张是绿皮金字的技术大全,罗怡点到的是技术大全! “冷静,千万冷静。”罗怡对自己说,她已经是第三次做这个奇怪的梦了,金手指一次比一次猛,结局……一次比一次悲惨。 然后,技术大全缓缓翻开,一张纸从里面飘了出来,瞬间穿透了罗怡! 那张纸上的记载,一下子清清楚楚地显示在了罗怡的脑海里! 大段精确到用量的文字说明,还配了十张动态插图! 可以用来记载文字,还可以用来上厕所的时候擦pp的东西……的制作方法…… “混蛋!给我什么不好!”罗怡醒了还在咆哮:“竹简的制作方法!我他喵地就没看到这里有竹子!” 25 王者 谢普走到小礼拜堂,这是他跟罗怡约好的地方,可以用宗教教学掩人耳目。一路上,他觉得今天城堡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有点焕然一新的感觉。 到底哪里新了,他想不出来。 还是罗怡解开了他的这个疑惑,“我让老马丁把能清扫掉的粪便垃圾都扫掉了,今天他坚持扫我明天就放他一天假。” 干净能使人堕落,教士原本不信这个理,觉得小河溪流到处有,就是德高望重不染世俗的隐士,洗个澡也不什么,何妨洗一洗呢?但是眼前的魔鬼居然这么爱干净,不光身上,连房子都要打扫,比起那些一辈子不洗澡我自豪的圣徒们……好吧,还是有点 道理的。 然后话题就飞快地转入了如何赚钱上面。 谢普认为可以加税。 罗怡坚决反对这个提案,事实上,以她的标准看,那些农奴和自由民能缴税就不错了,太苛刻要造反。 居然还有不爱钱的魔鬼,谢普很郁闷,再说,农奴们怎么会造反?叫他们交税,他们就该交税,圣徒说过,奴隶就该服从主人,否则还要农奴做什么,全卖掉改雇工得了。 然后,罗怡提出用施肥来给田地增产的方案,她已经让老马丁把清扫的粪便和马粪之类都堆积在一起,预备发酵了好用。 谢普坚决反对这个提案,他告诉罗怡,那些愚昧的农夫有他们的顽固,你就是监视着他们,他们也会认为粪肥污染土地偷偷丢掉,一个监工根本制止不了几百人的行为——再说,哪里去找那么多粪肥呢?这里连猪都是放养的,人粪和几匹养在城堡里的马的 粪便对于六个村庄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够。 这些罗怡也有考虑,但是她还指望教士替她去说服农夫们呢,她觉得谢普不肯去是因为简单的加税看起来方便又快捷。 两人正挠头的时候,有人来通报,说是商人雅各布来访。 老雅各布被带进城堡的时候,也觉得这个城堡有点跟其他的城堡不一样,不过,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这一点。 他抱着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贵重的礼物,但是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怀里的那卷羊皮纸上。 那是乌尔里希公爵给他签发的人身保护书,上面写着,雅各布是为公爵服务的商人。 这张羊皮纸了他足足十枚金币,这么大的一笔巨款,换一张随时可以被公爵声明作废的羊皮纸,平时爱钱如命的老雅各布认为得很值。 毕竟,这是一个即使是教徒,赶车走在路上还随时可能被强盗骑士抢劫甚至送命的时代,他一个异教徒,要行走四方做买卖低买高卖赚银子而不是被大家喜闻乐见地给剁了,能倚靠的,除了贵族们看在银钱的份上给的保护,还有什么呢? 当然,这个时代,一个贵族不买另外一个贵族的帐,也是很有可能的,他的另外一个指望就是,领主会看在他能付一大笔赎金的份上,释放他。 前天,布拉德男爵夫人把他掉在地上的货还给了他,似乎是个仁慈的好人,老雅各布希望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但是事情也很难讲,他紧张地在大厅里等待着。 一会儿,侍女喊他上去。 这是一个好兆头,雅各布想,没有喝令骑士和随从们把他赶出去,这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的兆头更好,男爵夫人居然称呼他老先生而不是老狗。 但是,旁边不知道为何站着一个教士,这让雅各布十分紧张,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给予人身保护并豁免货物落地即归领主的法令?”罗怡一边说,一边看着雅各布从包裹里拿出来的礼物。 然后,她的目光就一下子被两条小手帕吸引住了。 那是两块做得很精致的麻纱手帕,四角上绣着娇艳的玫瑰,即使用现代人的眼光看,都绣得很美,这让一向看惯了机绣和十字绣的罗怡不禁赞美了一句这手工。 “那是我孙女绣的。”老雅各布自豪地说,说得很流利。 “是吗,那太好了。” 老雅各布一听这话就不禁心里打了个突,虽然男爵夫人是女性,可是她也许会因为喜欢孩子的手艺,要她改宗入教……这可使不得! 他正想法要巧妙地拒绝男爵夫人的时候,罗怡又开口了,“那您一定知道,这个长在哪里了吧。” 罗怡的手,指在连接手帕四角玫瑰的装饰用紫小草纹样上。 “啊,啊?”这个问题一下子把老雅各布问傻了,他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手绘的草的纹样他倒是正好认得,“夫夫夫人,这是一种野草,长在一个山谷里,当年我妻子受雇在那里放羊,顺便做些手工活儿补贴家用,那孩子是照着她奶奶当年的伙计做的。” “野草?放羊?”罗怡接下来的问题让雅各布更傻了,“羊没死吗?” “没,啊,每年总有一两只羊出点事情的,夫人您知道,乱跑滚下山啊,犯病啊,不过,不比教徒放羊的时候死得多,夫人,死的我们也赔偿了。”老雅各布一头雾水,他用眼角看了一下教士,出乎他意料的是,教士也一脸茫然,看起来对此不比他知道得 多,但是多年来的经历让他竭力为自己辩解,“我家的人,赚的都是辛苦钱啊,夫人,没干过一点儿违法的事情。” “哦,”罗怡点点头,“这草的根上,是不是长着很多小圆球,弄破会有红红的水流出来?” “这,这我不知道,夫人。”雅各布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不过他确实没见过这草的根部,除了女巫,谁会注意野草的根长啥样? 难道自己会不自觉地陷入一个阴谋里? “哦,那么说,”罗怡跟教士要过了纸笔,画了一个图给他看,“这草的果实,是长这样吗?” 有顾虑在先,雅各布不敢把话说死:“好像,也许……” “你给我回去看看,如果真是像这样的果实,根部又有小球的话,你给我弄一车子的种子来,恩,越多越好,”罗怡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画了一个图给雅各布看:“如果有这种类似的,你也给我一起弄来,多多的弄,你干得好的话我就给你签人身保护, 哦对了,要熟透的,种下去可以长出来的,要是你胆敢随便拿生的或者别的什么来冒充的话,这辈子都不要奢望踏上布拉德领地了。” 罗怡没有要雅各布的礼物,还把画了图的羊皮纸剪了一块给给雅各布做参考,自己只留了一块手帕做对照物和凭证。 雅各布被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城堡,包裹里的东西没有少什么,男爵夫人还答应考虑他的提议,还有可能免费,这待遇好得雅各布都不敢相信了。 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男爵夫人居然不要他带来的银钱布料,也不要样新巧的小首饰,只点名要一种野草的种子,听意思,她还要种……种来干嘛? 不可能是给女巫做法,这么大数量……这基本等于拿喇叭在礼拜日上教堂宣布自己有害人的嫌疑了。 “好处在哪里?”他骑在代步的驴子上,一路走到家都在看自己那块手帕上的纹样,看了又看,愣没从这纹上看出什么不凡来,不就是野草嘛!羊吃得多了! “好处在哪里?”谢普先前都被惊得忘了发声,“为了这野草的种子,没有收他的礼物,值得吗?” “哈哈,怎么不值得,”罗怡愉快地笑着说,她喜笑颜开,一扫往日的愁眉,变得容光焕发:“如果……真是我想的那东西的话,就是拿全世界的黄金来和我换,我也不干!” “啥?”布拉德男爵夫人,别是真的疯了吧! “谢普,你不知道,那是草中的王者啊。跟它比,就是全世界的黄金,又值得什么!” 26 幸运 “那到底是什么草呢?”谢普实在忍不住问。“哈哈,其实,那是什么草……我也不知道。” “!”一秒钟画风从威武霸气转到不负责任,谢普着实有些吃不消了,天哪,这节奏,就是魔王,恐怕也是魔王中的疯子…… “不过,看叶子和的形状,很有可能是紫云英、紫苜蓿或三叶草,你不用担心,不论是三种中的哪一种,恩,都是我想要的。”罗怡说,这三种都是豆科牧草,本来长得就像,那手帕边上绘来装饰的纹才多大,能辨认出究竟是这三种中的哪一种,实在很困难。 若是紫苜蓿,当然绝佳,三叶草呢,也不差,紫云英产蜜最多,但是紫云英有一种是有毒的,这还是罗怡小时候看连环画知道的。 长大后,她看到紫云英蜜,还很惊讶于有毒的东西怎么能做蜜呢?搜索之下才知道,紫云英分有毒的和无毒的。 三叶草呢,是因为另外一件阴差阳错的事情让她知道的,她想买幸运三叶草的首饰,错误地点进了三叶草的网站,很惊讶这种草怎么会是三叶草呢,跟一般首饰上的不一样嘛!后来,她才知道首饰上用的是瓣大美观的酢浆草,而不是更实用的三叶车轴草。。 这三种豆科牧草,不但长得相似,并且作用也是相似的。 首先,它们都是优质的牲畜饲料,富含蛋白质,可供猪、牛、羊、马等食用。其中最威名赫赫的就是苜蓿,当年李广利二征大宛,万里迢迢带回的,不仅有天下闻名的汗血宝马,还有此马最爱的饲料,苜蓿。苜蓿是最优质的马匹饲料,另两种也是牲畜喜食的饲料,亩产可达数千斤。 其次,它们因为是豆科的原因,根部有根瘤,根瘤里有根瘤菌,根瘤菌的作用,就是可以把空气中的氮气,转化为植物能够吸收的氮肥,不光可以供牧草本身,还能改良土壤,被称为绿肥。据说,如果是现代的管理条件,可以代替三分之一的化肥。三分之一的化肥是什么概念呢?使用和不使用化肥,作物的产量能相差几倍。 再次,这三种草都是蜜源植物,以紫云英为例,开时间长达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每群蜜蜂平均可采蜜25公斤——在既没有甘蔗,也没有甜菜的古代,蜂蜜是唯一的甜品,不说它的价格,古代俄罗斯的王公们向拜占庭出口的三大商品分别是:奴隶、毛皮、蜂蜜。仅仅是某地发现大量蜂蜜的传闻,就能让他们冒着被克里米亚人抓走当奴隶的风险,迁移到边境地区定居,伴随着定居民到来的是保护他们的武力,定居点渐渐成为了一道强大的防线并且最终把克里米亚人永远地赶出了俄罗斯的土地,蜂蜜改变了历史。 即使在大航海开发了种殖民地之后,甜品里相对较便宜的对普通人来说仍然是奢侈品,阿拉伯最有名的医生在著作里写下“能包治百病”巴黎大医院里,柜的钥匙被女主管贴身保管,被视为珍贵的药材,法国卖掉了广阔的路易斯安娜,却不肯对加勒比上的几个小岛松手——因为那里产。买得起的人把用当成一种炫富的方式,他们往所有能进嘴的东西里使劲放,不管是面包还是茶水。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工人,宁愿不买充饥的面包,也要往红茶里添加奢侈的进口。 可以说,这是能生钱的草,而且绝对不愁销路。 再再次,在休耕的土地上种上这些牧草后,一来,不会再让荆棘杂树生长,放牧的牲畜会啃掉它们,来年耕种就要容易许多,而且,往耕地里倒粪便会引发迷信的农民不满,但是牲畜在草地上边吃边拉,这有谁能管得了?教堂顶上还一堆鸽子屎呢! 往草地上倒粪便,想必不会引发迷信的农民们什么不满。 其他的,像嫩叶可食用,做菜做馅饼,可以做生肌止血的药材什么的,就是末节了。 四叶的三叶草,也许能使采到它的那个人幸运,但是以三叶草为代表的豆科牧草兼绿肥,却改变了全人类的命运。 谢普根本不觉得这草像罗怡说得那么有价值,他觉得还是应该加税。 教士从来没有种过地,也理解不了往地里种草——擦,野草还要种!锄都锄不完,现在倒要往地里撒种子?光这点他就理解不了。地么,大家都知道,种东西会消耗地力,想让下次播种谷物的时候还能有像样的收成,就得放荒,起码放一年,什么也别种, 两年更好,连种两年,地力就会消耗得不成样子,看罗怡的意思,还要轮种,一年种到头?都不让地歇一会?天哪! 谢普不解的东西还多呢。 罗怡主张要重新做一个磨盘,用牲畜而不是人来推,她要释放那几个推磨奴隶,反正春耕结束以后就有的是牲畜可以用了。 谢普愤怒地指出,首先,推磨的工作就那么多,不管是用男爵夫人的奴隶还是男爵夫人的牛来推,不会多产生一个子儿,再说,那几个磨坊奴隶是罪有应得——他看了一眼男爵夫人就知道他白讲了,罗怡根本不认为在为两只兔子就要吊死人的时代,苦役犯 能犯下什么了不得的罪过,她连死刑犯都释放回家了——于是他再一次强调,今天讨论的目的是如何增加给教会的奉献,不是给几头教会的羔羊以自由。 在两人激烈地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亲切友好互相赞美对方不食人间烟火的会谈后,罗怡同意把蜂蜡捐给教堂做蜡烛,教士同意去找石匠。 会谈取得了初步成功,至于一致意见……那还早得很呢! 也许是今天发现幸运草的缘故,罗怡的运气爆棚了! 这天,她在梦里抽牌的时候,抽到了造纸术!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a>; 27 造纸 造纸,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这点,罗怡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了。 但是,罗怡没有想到的是,造纸,居然也是人类历史上最赚钱的发明之一! 赚钱到什么程度呢? 按照她得到的资料一座纯手工的土法造纸作坊,雇人起一个作坊,买工具,买一头牛用以碾磨原料纸浆,起始成本是一千元。 这样一个作坊,每天可以造八十刀土纸,每刀二十八张,因为原料不佳,技术不高,成品粗糙,所以写字的话只能作为练习用纸,最大的用途是清明烧纸,是毫无技术价值可言,完全不能和宣纸、高丽纸、洋纸竞争的低低低档品。 造这样的低档土纸,买造纸原料,雇佣一个人看牛,雇佣两个工人造纸,工人工资加伙食,买烘烤纸张的柴火,买造纸所需要的各种添加剂,运输原料、添加剂、成品的运费,造纸作坊的折旧和维修, 零零总总加起来,以一年开工360天计算,一年的开支总数是2598元。 那么,一年的收入是多少? 一个最小规模的作坊,以每天出纸八十刀计算,一年可出低档土纸28800刀,批发价为每一百刀二十元,一年可得收入5760元。 收入5760元-成本2598元=利润3162元。 作坊价值:1000元。 年利润:3162元。 即使加上原料人工运费,第一年的利息也能达到八分利。 八分利是什么境界? 放高利贷,也不过如此。 而且,高利贷还有倒帐的风险,卖纸,一分钱一分货。 无怪一个原料只够2个造纸作坊的村子里,被认为保守迂腐有钱只会用来购买土地的中国地主们蜂拥而上,一口气盖了9个造纸作坊,然后全部都处在半停工状态——原料实在不够。 即使在一个发明了造纸技术近两千年的,技术已经完全公开谈不上垄断秘密可言的,最最低档的大路货,其利息都能达到高利贷的水平…… 那么…… 在一个根本没有造纸技术的国度……这不是造纸,这是印钱! “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卡尔马克思《资本论》 造纸最低也有80%的纯利润。 足够资本铤而走险了。 罗怡不是资本家。 罗怡是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的公民。 她急需足够的钱,来供她践踏这个世界的一切法律。 虽然她一个平民穿越成了贵族,但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个世界的法律和“规矩”有什么好,更别说调整自己去服从了。 和那些淡定优雅从容地依靠穿越的时候投个好胎,把“规矩”当武器挥舞得风生水起,从中获取莫大的快感的穿越前辈们相比,罗怡自认自己根本没那么聪明,她甚至不明白能从依靠出身来欺压没受过任何教育的穷人那里能获取什么享受,能抵消被古代那 毫无人权可言的“规矩”束缚的苦恼。再说,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拳打南山幼儿园,脚踢北海敬老院,再所向披靡也不能算武林高手,一个起码受过十多年现代教育会算微积分的现代人,跟一群没上过学没出过几次门连乘除都不会做的古代女人斗法, 难道能显得自己很聪明? 按那些聪明淡定的穿越前辈们的前例,罗怡应该跪舔有权势的教会,然后靠跪舔得来的权力,去欺压农奴们从而得到享受。 问题是罗怡根本没那么聪明,她一心渴望从帮助农奴、让教会来舔自己上得到享受。 真是蠢到没药救了。 所以…… 异界来的不懂世务的大魔王,毫不犹豫地伸开双臂,拥抱了造纸,这个人类历史上最伟大,也是最赚钱的发明之一。 28 钱路坎坷 等罗怡清醒了一些之后发现,她想靠造纸发财,问题还很不少。首先,是工艺流程,公元前的造纸术与后世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好在她以前在电视上的旅游节目里也看过古法造纸——虽然造的是宣纸——对后半截的造纸工艺还是有点了解的,后面附带的成本列表使得她也知道了大概需要哪些工具。 总比全靠自己的认知好。 然后,另外一个问题是原料。 竹子,那是休想,她就没有见过。 公元前的古法用的是麻,一来以布拉德领地那可悲的农业水平,别说农民们了,就连将来有希望升做骑士的随从侍童们,也只有两件换洗衣裳,睡的是麦秆,二来,要是用耕地种麻的话,那成本可就不得了了,与其拿来造纸,还不如纺成麻线织成麻布拿去 卖。 课本上教过,东汉蔡伦改进造纸法,使用树皮、渔网、破布来造纸。渔网罗怡没见过,以这个时代的农业水平,想来不会多,破布,不知道搜遍全布拉德领地,能不能凑齐一筐,估计不等她实验出造纸法就用完了,到其他地方去收集?蔡伦是东汉大官,可 以在整个帝国通行无阻,罗怡虽然穿越成了贵族,但是以这个时代的德性,她在自己的领地上都远远谈不上安全。 哎,农业是工业之母!再好的技术,没有原料,也只能朝着停工的作坊干瞪眼! 想来想去,大概也就树皮可以一试,啊,课本上干嘛不注明是哪种树皮! 注了也不一定管用…… 这里未必有。 有,她也认不出,她知道宣纸的原料是檀皮,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檀皮长在什么样子的树上! 然后她又振作起来了,纸这玩意,说白了,不就是植物纤维薄片吗!她的手帕纸上标着“百分百原木木浆”,她使用的柔韧的纸币掺杂了一些纤维,做出来的不都是纸嘛!就是……就是做得烂了,大不了,大不了做得厚点…… 实在不行,出来的废品起码可以用来擦pp! 现在是春天,植物的叶子还到处有,擦pp暂时不是问题,等到了冬天……难道她要用松针? 爱迪生在有煤油灯照明的时候为了搞灯泡发财,实验了几千种材料,一直试验到日本的一种竹子,耗时几年,把研究经费用得精光才成为大发明家……她罗怡,虽然没有大发明家那么聪明,但是有一个条件是大发明家也望尘莫及的! 她搞发明几乎没有成本! 牛,那是现成的,不用专门去买一头。桶,大可以去地窖里找两个空酒桶对付。舀纸浆的勺子,直接从厨房里顺一把,不用特地去买。实验助手,现成的渎神者一家子,因为亵渎神灵的缘故被赶出村子,不能和村民接触,可以完美地解决保密问题,罗怡只需要给他们吃饭,根本不必考虑什么工资。 运费,也是不必考虑的,她自己有马有车还有小车夫,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房子,现成的烧炭人小屋,只是烘烤成品纸的炕,需要改装一下,但是应该也不需要多少钱,这种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估计随便找两个村民就能干,她才不信村民们那些小泥屋是请专业工匠盖起来的。 燃料,更不用说了,光是那些休耕地上的杂草灌木,都足够她烧一阵了。 罗怡盘算完毕,便准备动手开干。 谢普对这个计划十分地不赞成,放着现成的简便快捷的加税不干,把宝贵的银钱投在“用树皮制造羊皮”上,还不知道是否能造得出来,简直是自讨苦吃,傻到家了。 魔王离开人间太久了,提出来的计划,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跟着她走,妥妥地要进沟啊。 都是主教逼的,要不他早就不是考虑给这个不靠谱的魔王贴一个差评要求撒旦给退货的事儿了,是一开始就根本不会买才对。 主教简直就是撒旦的同伙嘛,他愤愤地想,从某种角度来说,猪队友那就是神对手啊。 然后他转念一想,不对,为什么要跟着魔王走呢?自己要紧的是替教会捞钱,不是替魔王跑腿。 碰了个钉子的罗怡拼命动脑子想着怎么说服教士,然后谢普表示他今天很忙,要去主持一个婚礼,今天就不奉陪了。 是汤姆和玛丽的婚礼吗? 不,是杰克和苔丝的婚礼,他们的婚礼还是男爵在的时候给定的呢。 对了,前几天汤姆和玛丽来请求我取得结婚同意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说同意他们感动成那样? 然后罗怡才知道还有结婚税这么个玩意。 她深感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常识知道得太少了。 那么杰克和苔丝的婚礼怎么没来请求我的同意? 他们是男爵指定结婚的。 还有指定结婚这档子事? 怎么没有?苔丝的丈夫是个承租一整块份地的农奴,他死了,孩子们还小,那么大谁来种地?当然得给苔丝配个丈夫——于是男爵就把邻村的一个十九岁单身小伙指给有仨孩子的苔丝做了上门女婿。 至于双方乐意不乐意,嘿,别忘了这个世界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 罗怡又多问了一句,苔丝多大? 这魔王是属鸭子的吗,怎么来的那么多八卦问题啊,谢普头疼地想。 他回答,三十九。 十九岁的小伙和三十九岁的寡妇,这桩婚姻……能不结吗? 谢普痛苦地就差捂脸了,这个魔鬼太没生活常识了,因为年龄不相当就不结,搞笑!也不想想自己附体的男爵夫人结婚的对象年龄差距也不小啊。 再说,现有的鳏夫通常年龄都不小又有家累,苔丝不招个单身小伙,难道能自己种地吗? 虽然是农奴,但是她家可是承租了一整块份地的农奴,她丈夫过世后,领主又拿走了一头牛作为遗产税,所以她必须结婚,而且赶快。 而且,也别急着为杰克痛苦,从杰克的角度考虑,他可以马上结婚不必再攒个十年的钱,这对他来说也不是全然无益的。 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已经住一起了。 结婚是补办手续。 29 意外之喜 教士开溜了,罗怡想着自己该怎么办。今天她吃的是白水煮鸡蛋和新鲜牛奶——在几天痛苦的忍受生活后,她已经决定不再伪装了,大大方方地命令厨娘给她开小灶,烧煮鸡蛋而不是咸鱼,送牛奶而不是奶酪。 这些东西虽然淡而无味,但是上面既没有虫虫,罗怡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就是以她这个糟糕厨娘的水平,煮鸡蛋还是勉强可以打个及格的。 穿越成贵妇的罗怡终于过上了吃饱饭的生活。 “山不到默罕默德这里来,默罕默德就到山那里去。”罗怡自言自语着决定了她要行动,喵喵的,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吗?没有教士,她就一定寸步难行吗? 她还不信了! “恩里克,备车!”她喊道,先去看看领地上都有些什么植物。 傍晚,罗怡浑身酸痛宛如一滩烂泥一样从车子上爬——说是倒更合适——了下来,没有橡胶轮胎和减震弹簧的古代马车果然不是人坐的。 她慢慢挪回了城堡。 晚饭还是白煮蛋和牛奶。 饭后罗怡从厨房顺了一块炭当笔,把今天勘测的地图在墙上记了一下。 布拉德领地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长条形土地,东面是长满了杉树和松树的巍峨山脉,西面是生满了芦苇的广阔沼泽,隐约可以看到浩瀚的灰色大海,一条破烂不堪的大道从领地中间穿过,蜿蜒进入由橡树、山毛榉、栎树等组成的森林 ,据说,大道的两头分别连接了主教驻地的市镇图尔内特斯与为纪念殉难者奥尔本而建立的奥尔本修道院,更远的,小车夫就不知道了。 在这些荒凉的山脉、沼泽地、大海和森林之间,就是布拉德男爵的领地。 六个村子散布在这块领地上,多的不过五十户人家,少的七八户人家,跟领地本身一样荒凉又萧索。村民们的茅屋,就跟他们的田地一样,生满了杂草和荆棘,可见就是用不要钱的茅草翻修一下房屋,对他们来说都是很艰难的。 罗怡标注完毕,就倒到床上去睡了。 梦里,两张牌来到了罗怡的面前。 罗怡高高兴兴地伸手点了。 牌面翻转,这次,她点到了qq系统。 一大堆文字立即源源不断地将她淹没了。 “罗怡,太羡慕你了,天天吃纯天然无污染高蛋白的食物,皮肤一定变好了吧!可怜我还在鸡国,天天不是农药菜就是地沟油,一点营养都没有,真叫人没法活了,唉,要是跟你一起穿越了多好!” 我不但皮肤变好了,还减肥成功了呢,罗魔王咬牙切齿地想。 “啊啊,你还成功减肥了啊,真是太羡慕你了,勾了几个外国帅哥了?快把帅哥的照片发来看看!” “姐没时间谈恋爱!”再说,谁要去和那些满身虱子杀起妇孺毫不手软的家伙谈恋爱! “你就装吧你,提醒你啊,现在不谈恋爱的小说也叫小说吗,穿越不就是为了谈恋爱吗,你不谈恋爱一定没人看的,人家在末世都谈恋爱了,你还不谈,这事情一定不是真的……” “……我身边的不是杀人凶手就是杀人凶手预备啊,这能谈吗?” “哦哦哦你身边全是杀手啊,好帅,酷、拉风,拽,你的穿越福利真是太好了,星星眼” “……我差点就被他们给宰了啊……”… “他们?还不止一个,罗怡有你的啊,这么快就不止一个男人了,打算什么时候养包子啊?” “……” “包子最可爱啦,罗怡你一定要一窝接一窝地生啊,首先要生个儿子,这样才能坐稳大妇的位置,才能镇得住小三,那些丫鬟仆妇都是渴望爬主人床的,你一定要狠狠镇压,拿出大妇的气势来!” “母猪才生一窝呢!” 这微弱无力的声明根本没被对方听见,文字依然兴致勃勃源源不绝而来。 “男人也不能小心,现在男人也会生包子了,罗怡,虽然男男生子也不错,男人大姨妈孕吐涨奶什么最爱了,但是你一定看住你的男人啊,就是对方是男人也不能分一杯啊,否则会很惨的啊……” 会来大姨妈生包子孕吐涨奶的这是男人吗,罗怡已经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了。 “当然,罗怡你现在没生包子不还是女人吗,所以生包子自然还是男人啦。” “……”这逻辑精妙得罗怡一时间无法反驳。 “啊啊,罗怡你真是太幸福了,穿越到无工业无污染的古代,吃无污染还能减肥的食物,不用考试上班,身边围绕着杀手帅哥,还没有计生,可以一窝一窝地生包子,太幸福了,简直就是天堂!啊,我真希望我能和你换个位置。” 罗怡默默地对最后一句表示了赞同。 然后,大魔王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痛苦地思考如何在无工业无污染几乎连农业都没有的地上天堂里建立一个以污染著称的小造纸厂的问题。 30 初熟之果 清晨的时候,罗怡经过思考,已经对说服教士不抱希望了。教士能够理解的,只有加税,就像她的好友能理解的就是恋爱,不管对象是啥一样,这原是根据他们的认知而来的。罗怡的好友,看惯了她喜爱的那类书,若是点开了一本小说而里面没有缠绵悱恻的爱情,便认为这根本不算得小说,连读的价值都没有,而教士先生呢?看一看周围的环境,连农夫们种地都搞得像是抢劫,领主们施行堪称杀鸡取蛋的结婚税,为了能得一笔现款而放任人口不增长土地荒芜,哪里能指望教士明白“磨刀不误砍柴功”呢? 许多事情,大概就是所谓的“历史、阶级局限性”吧。 但是罗怡没有想到的是,来了一个预料之外的帮手。 谢普看到那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就顿感大事不妙,他这样想是有理由的,因为这种职业的人,通常被称为魔鬼的帮手——这人就是主教差遣领他来的那个收税人,布拉德领地人民的好朋友,“再来一桶”。 “再来一桶”一看到教士,就殷勤地向他走来,同他打招呼,极其亲热地问候他,教人看了都以为教士和他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得,末了,在几句未免有些过火的恭维之后,目的来了,他来替主教收取“初熟之果”。 “初熟之果?”谢普惊讶道:“这应该在第二年收取啊。” “初熟之果?”正好经过的罗怡也惊讶道:“这是什么?” 她这样发问,不纯粹出于好奇心,而是因为她记得教士一向是以教会的利益为重的,多次向她要求加税以增加给教会的奉献,甚至以不合作来要挟她,怎么谈到什么“收取”的时候,他要跟来人谈上一谈,而且一副十分受不了的样子呢? “恩,唔,这个……”教士还想支吾过去,但是他那个法律上的同伴却热情地出卖了他,“夫人,这是要付给教皇的税,凡有了职位的教士、主教、大主教,第一年的收入都要奉献给教皇。” 教会居然连自己人的工资都不放过! 罗怡对教会的敛财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敛财手段好啊! 怪不得后来教士们带头革了教皇的命呢! 现在谢普肯定没那个胆子和能力去革教皇的命,他的道路只剩下了两条,一条,没有给教会足够的奉献而让自己的前途陷入黑暗,另外一条更黑暗,彻底倒向控制男爵夫人的那个魔鬼。 罗怡作为古蛇撒旦的代言人,此刻要做的事情不是引诱或逼迫教士走邪路,而是尽自己最大的自制力把笑容藏起来。 逼迫啦,引诱啦,逼什么为什么啦,让教会来做这些事情吧,大魔王才不做这么丢分的事情呢。 这世界上啊,强扭的瓜不甜,感受到金币的温暖主动长过来的藤上结的瓜才甜呢。 众所周知,人在穷途末路当中往往会做一些错误的选择,谢普也不例外,在承受主教鄙夷的冷笑与彻底和魔鬼结盟当中,他愚蠢地选择了后者,并自我安慰说,无论如何,和一个贵族同盟总比激起另一个贵族的怒火好。 不过,这次罗怡并没有立即拿出钱来,她对收税人说,刚刚春耕,她需要时间筹钱,恩,三五天后再来吧。 这三五天的时间,要让她考验一下教士的能力。 这个时间和所谓的考验让谢普深深地陷入了绝望之中,他的表情让“再来一桶”满意地走了,神奇地是,这次他甚至没要求多添点什么,大概是因为他虽然领薪水的名字记在教堂的名册上,论资历却早为撒旦默默无闻地工作了许多年的缘故吧——经他的手,由于被逼迫和勒索而走上了歧路的灵魂,为数可着实不少呢! 谢普也正是走上了歧路的灵魂之一。 但是他今天的霉运还没完呢。 “你就是新来的教士先生?”一个悦耳的声音带着愉悦响起,这声音,光听是会以为是某个伶俐可爱的少女发出的,可是天哪,声音的主人是个和善的驼背老太太,她飞快用屠夫看待宰羔羊的眼神上下扫了一眼教士,得出了她认为极其满意的结论,“好小伙子啊,你怎么还没结婚呢?” “……” “我给你介绍一个吧,都是好姑娘,洗衣做饭可拿手了……” “领神职的教士不能结婚呀!” “瞎说!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见过不结婚的教士呢,你要说你是个主教不结婚我还信,这里,这附近教士的老婆都是我介绍的呢!你老单着,没人给洗洗缝缝的,不像话呀,趁着年轻快找一个,老来也好做伴。” 31 万事开头难 最后把可怜的单身教士从聒噪的媒婆手里救出来的还是罗怡大魔王。耳根终于清静的那一刹那,教士不由得自打来到布拉德领地以来头一次对罗怡的善举生出感激之情。 不过也只有一刹那。 待听到这个一人能顶一千只鸭子,手劲比得上一头狗熊以至于他一个大男人一时间都挣脱不开的老婆子是大魔王亲自下命令去招来的帮手后,谢普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感激之情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鬼的道路是黑暗的,谢普现在无比认同这句话。 因为他正与魔鬼同行。 这个媒婆的名叫汉森太太,她的正式职业是这附近一带的接生婆,因为职业的关系懂一些草药,在布拉德领地怕是没有人比她对野外的植物懂得更多的了,所以,罗怡在跟僮仆打听到有这么一个人后,立马把她招来了。 将教会的声望刷到友好,又招到了合适的帮手,罗怡雄心大发,感觉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既然诸事大吉,那么时间不等人,马上就动手开干! 有些事情,不干不知道,罗怡一干才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么幼稚不合实际。 烧炭人小屋只是一间小茅屋而已,渎神者一家还勉强能挤在里面,再往里面塞一个作坊委实塞不进去,除非她是真的魔王,能开辟一个异空间出来。 也就是说必须重新起一个作坊。 这照说不难。 造纸作坊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 一间碾房,用来粉碎原料,制造纸浆;一间舀房,工人将纸浆舀成湿纸;一间炕房,将湿纸烤干,揭下就是成品了。 碾房顾名思义,就是安着一座石碾,用来将原料粉碎——这必须从城里请个石匠。 舀房的设备就复杂了:需要两个架子,一个放舀桶,一个放湿纸;还得三个桶,分别装纸浆、清水、纸药;一个木扒,用来拌合纸浆与纸药;以上都还简单,最让罗怡挠头的是,还需要一个纸帘。 这纸帘就是用来将纸浆揭成湿纸的关键工具,直接关系到造纸的成败,要命的是,又是一件竹子做的家伙——罗怡上哪里弄去? 这是一个难题,也只有试着找替代品了。 然后,炕房又出了问题。 没有砖? 是的,没有砖。 汉森太太不知道砖头是什么,还是谢普见过世面,他告诉罗怡,砖头他见过,只不过会制造的工匠在好几百里之外。 本地人不需要砖头,就像清朝人不需要钢琴。 贵族的堡垒和主教的教堂是用石头建造的,其他人住的是茅草顶的泥屋,只有个把富裕的市民会想到用宝贵的银钱买砖头盖房子,这种人在本地实在支撑不起专业工匠的生计。 亚当斯密在《原富》里就论证过,一个铁匠如果带一个助手,那么一天能制造一千根针,但是如果在居民不满一千人的地方,这种铁匠必然不会存在,在偏僻的乡村,要么是一个兼职的铁匠,平时做农夫或者其他职业,只有乡亲需要针的时候,临时升起炉子敲两根出来,要么就是一个每隔几日穿村而过叫卖针头线脑的小贩,这种地方的消费力是维持不了一个专职铁匠的,更别说还带一个助手。只有在伦敦那种住着成千上万的人,每天都有几百人要买针的地方,才会有那种高效率的铁匠生存的空间。 消费刺激了生产,消费也抑制了生产。 一想到连砖头都得自己生产,罗怡不禁感到悲从中来,但是她没时间感慨自己成了鲁滨逊第二,她还必须给不是坚决反对就是根本不知道她的计划为何物的手下们鼓劲呢。 她拿出了全部的演技,用最最不容反驳的声音喊道:“那么就先盖一个砖窑!” 32 万事皆不备 大魔王的命令光环没有起效,她仅有的几名手下完全没有当npc的自觉,而是争先恐后地告诉她这不行,那不行。首先,汉森太太非常客气友好地指出,盖那个什么窑需要人手,而现在人手都在耕地——当然,把他们全叫来让地荒芜这一年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今天是农奴们给领主服役耕地的日子,罗怡明年的面包还要指望这几天呢。 其次,教士先生再一次怀疑计划的实用性,他觉得为了盖一个什么坊而钱就极不明智,现在为了一个部件又要另外再盖一个砖窑,哦神哪,这得多少钱?男爵夫人缺钱了直接跟农奴们要不就行了,把磨面粉钱多加几成,钱不就来了吗,搞个砖窑有啥用?卖给谁?骑士们还住泥屋呢!更不要说一个贵族居然做起买卖来,真是成何体统,别说这会儿,就是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贵族们,搞工商业那也是继承不到家产的次子们玩的把戏,正经的贵族就该为了神战斗,正经的贵族女人就该虔诚地服侍神,当当当地算钱,像什么样子?最最要紧的是,按男爵夫人的钱速度,他很怀疑到时候还能有几个小银币剩给教会。 就连渎神者格兰德一家子,看起来也不像配合这个计划的样子,格兰德太太一脸的坚毅表情,仿佛要上刑场一般悲壮,三个孩子紧紧地环绕着她们的母亲,看着罗怡的样子就像看一个刽子手——呃,我有这么吓人吗?罗怡左思右想,想不出答案。 最后还是格兰德太太先开了口,她央求罗怡不要把她的孩子用于什么邪恶的巫术。 看来汉森太太和黑衣教士一起出现将这个女人吓得够呛。 罗怡同意不把她的孩子用于巫术。 格兰德太太要求罗怡起誓。 “好大胆!”谢普骂道:“眼睛里还有主人吗!” 这个女人,眼里真是没有领主啊,她一个农妇怎么敢这样和男爵夫人讲话! 格兰德太太坚持要求罗怡起誓。 罗怡虽然穿越成了贵族,但是没觉得这种要求有啥过分,她张口就给起了誓。 然后格兰德太太就如释重负,干脆地昏厥过去了。 罗怡起头,汉森太太抱腰,把格兰德太太搬进屋里,然后又搬了出来——罗怡认为屋里太不通风——汉森太太从围兜里拿了几片叶子揉碎了给病人涂上,过了会儿格兰德太太算是回复过来了。 趁这时间罗怡想了一下,在春耕结束以前她肯定是无法弄到大批人力了,那么,趁这个时间先从小型的实验开始? 毕竟她对造纸只知道理论,实践那是一点没有。 而且对原材料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首先她吩咐汉森太太把领地上凡有的,浆汁是胶质的植物,都弄一些来。 然后她又和几个手下开会研究纸帘的问题,初步商定用粗布和芦苇试一试。 现在没有炕,可以先找一块比较平滑的石板用于烤纸,除了浪费燃料以外罗怡看不出太大的坏处。 等初步计划商量妥当了,罗怡也没有浪费时间,她要趁这个空档去好好研究一下那荒谬,四到六头牛才能拉动的犁。 等她靠近了看了那犁后,神啊,木头的…… 木头的犁…… 牛儿啊,你们辛苦了!拉这玩意,真不是牛干的活! 然后,罗怡问教士能不能定做铁犁。 铁犁? 这个谢普知道,但是……又要钱! 谢普很不高兴,为什么要把钱白白地扔进水里呢?不管用木犁犁地还是用铁犁犁地,活儿总是那些农奴来干,有什么区别呢?让他们少用几头牛快点干完活?这不是领主钱自由民省钱农奴偷懒享受吗? 他说,这费老鼻子钱了,骑士们有一套从头到脚的铁甲,还当自己富裕了,许多铠甲都是从爷爷传到孙子的,头盔和铠甲不配套那是再常见不过的,还有人穿“百家甲”的,用那么多宝贵的铁给农夫打犁,荒谬!再说,领地上没有这样手艺的铁匠,必须得到城里去找,然后,还得请铁匠到村里…… 为什么要到村里呢?定做好了,拿车子装回来不就行了!罗怡说。 否则就得把犁拿到城里去,装好了铁头带回来。 不不,我要做新式的犁,做一个这个样子的……这样子,配上木制的配件…… 那就非得去城里定做了…… 那就进城!罗怡一锤敲定。 33 进城 进城是一件大工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教士力阻无效,只得在当天剩下的时间里对罗怡进行了一番紧急宗教知识补习,好让她在简短对问中不出错。复杂一些的,他也没指望罗怡或者原来的那个男爵夫人能懂,错了,是懂才可能露馅,别说这会儿,就是文艺复兴已经搞得轰轰烈烈的情况下,马丁路德对基层教士的一次抽样调查发现,三百名教士里能够准确背诵十诫和主祷文的只有五十名,还有文盲在教士这个职业里混得风生水起。在古登堡用活字印刷圣经一百年后,还有教士家里一本书都没有,最有学问的基层教士家里居然收藏了足足12本之多的藏书! 何况是现在。 据说,在起初那个虔诚的年头,贵族们都是到主教驻地做礼拜的,到了现在这个世风日下的妖孽时候,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贵族们为了和教会争权夺利,不耐烦到主教跟前礼拜,都在自己领地中立了教士——通常是他们的农奴。这些农奴自然大字不识一个,昨天还在田里耕地或在山上放猪,第二天就被领主赏赐了一身黑袍做了教士。这些文盲教士因为无知也因为生计,闹出了不少笑话,教会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为了争夺话语权,开始了派教士下乡的活动,谢普就是在这种活动中被选中派下去的。 所以,只要背下一些最基本的问答……应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要不是罗怡用自己走路也能进城来威胁,他死都不会同意罗怡进城的计划! 现在他也只有去死死看了。 第二天天还黑的时候,罗怡就被侍女玛德琳敲门喊起来,为进城做准备。 将头发在耳边梳成两个发髻后,包上色彩鲜艳的红色头巾,然后又穿上一身特地从衣柜里拿来的翠绿色长袍,腰间系了一条绣着金线的深绿色腰带,脖子和手腕上都戴上了镶嵌宝石的首饰,被摆弄了半天才打扮完毕后罗怡一照镜子就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罗怡来自化工染料大行其道的时空,色彩艳丽被认为俗气,但是在敲几万个贝壳才能染一匹红布的时候,一身鲜艳的衣服就是告诉所有人,x代来了,小百姓躲远点! 要进城,当然要打扮得光辉灿烂。 罗怡顶着这一身行头浑身不自在地坐进了马车,觉得可能是教士的报复,然后她看到了作为陪同的骑士。 耐德声称自己在城里有些事要办,昨天第一个提出建议跟男爵夫人进城,罗怡同意了。 于是,耐德戴上了由薄铁片制作的头盔,这顶头盔上铆接了一个护鼻,其他地方是一整块的铁皮,整个头盔还是新的,没有经过战斗,不幸的是,这头盔似乎不是为耐德定做的,原主人的脑袋比他大上一圈,于是这头盔在耐德的脖子上来回晃悠,看上去让人不禁想起倒扣在栅栏上的陶罐。 然后,他穿上了一身锁子甲,这套甲是由无数的铁丝小环环环相扣制成的,一直延伸到膝盖,看上去勉强倒还合身,就是罗怡怎么看都想起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里被渔网裹住的鳌拜。 锁子甲下面,是象征着骑士身份的长靴和镀金踢马刺。 因为安装了踢马刺也因为要踩马镫的原因,靴子是高跟的。 罗怡就这么看着一个顶着不合头的头盔,披着渔网锁子甲,踩着高跟鞋的骑士,要跟自己进城去。 耐德随后又在锁子甲外面披上了罩衫式斗篷,这件黄紫格子的斗篷使得罗怡觉得自己越发像是一支马戏团要进城。 这支小小的队伍在路上颠簸了半天才来到了主教驻地的图尔内斯特,临近城门的时候,耐德从随从手中接过了斧头和盾牌,全副武装地护卫着女主人进入了城市——罗怡虽然觉得他有些小题大作,但是明智地没有张口。 以这个时代的标准,图尔内斯特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有一座主教驻在的大教堂和两所修道院,还有一万多名居民,教堂门口是一个广场,广场外是一条环形的主要街道围绕着教堂,然后又延伸出去,曲折着连接了两所修道院。据说,教堂里供奉着一件圣物,是一具殉道圣徒的尸体,那是已故王太后流亡海外的时候从某个穷困潦倒的修道院用重金赎回来供奉的——那所修道院只留下了圣徒的脑袋做纪念。 看来这个世界的圣徒活得不容易,死得更不容易,死都死了还要被分尸,也太悲惨了,罗怡以一个中国人的思维如此判定。 她还不知道有的著名圣徒连一只手都会被切成几段供在不同的教堂里。 她更不知道供奉圣物是吸引香火和布施的关键,因此每家教堂都争先恐后地收集圣物和圣物碎片,把圣物一切几份,就跟总公司上市圈钱之后再拿分公司上市圈钱一个道理。 异界来的穿越者罗怡好奇地打量着城市,街道旁都是是茅草顶的住宅,但是忽略掉屋顶的话下面还不错,深色木头框架和被石灰粉刷得雪白的墙壁看上去还有一种协调的几何形似的美感。使她不太习惯的是城里没有什么绿化,树木很少,草坪根本没有,有些窗台上种植了一些鲜,那是很罕见的,整个城市还是更像建筑物的丛林。至于一路上的屎尿,她已经锻炼到可以视而不见的程度了。 所有建筑物里称得上宏伟的就是位于城市中心的那所大教堂了,它有着明显不是茅草也不是木瓦的屋顶,罗怡抑制了自己的好奇心,决定谨慎地离那所建筑物远一些。 对罗怡来说,那是对手的大本营。 在她还没有全副武装之前,不适宜踏足。 谢普熟门熟路地将一行人带到了工匠街,第一个就是铁匠作坊。 34 名词与谬误 铁匠铺很好认,招牌上画着刀剑,连罗怡都远远地就一眼认出了,毕竟,从周围人的反映里她也知道了,这年头用宝贵的铁打农具不能说没有,但是实在很超前,绝大部分的铁是用来做盔甲武器的。因为来铁匠铺的客人多半是使刀舞剑的,门口备着几块栓马用的石头。 罗怡一看那拴马石就移不开眼睛了。 因为那用来拴马的石头,也太特别了,太不合逻辑了,应该说,根本就不是石头…… “尊敬的浮~人,可敬的基~士老爷,欢迎光临巴登巴登铁匠铺。”远远地看到这支光鲜亮丽的队伍,早有人去通报了,就看到一个头上斜戴小帽身围肮脏皮裙的红脸壮汉迎接出来,他在门口摘下了小帽,冲着罗怡等人鞠躬,“欢迎,欢迎,请收起武器吧,可敬的基~士老爷,这里是诚实的买卖人的铺子,让我的仆人们替您拴马吧。” 耐德将斧头和盾牌交给了随从,下了马,扶了罗怡下车,便有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利索地把马牵了去栓好了。 然后一行人便跟着店主进了铺子。 进店门的一刹那,罗怡还是忍不住问了:“门口拴马的,是什么东西?” “尊敬的浮~人,那是铁矿上的矿渣。”店主回答道:“有的时候炼炉出一种矿渣,看上去,像是铁,其实,不是铁,不是,放在门口拴马,叫人家看了,知道我们这里是铁匠铺。” 这个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店主居然很有一套买卖经,谢普有点惊讶,图尔内斯特跟其他城市一样,因为商人们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又要为保卫城市服役,所以彼此约定了不过分竞争的条例,这些条例包括不在显眼的地方摆放货物,只许招收一定数量的学徒,等等。 这个店主把这看上去很像铁疙瘩的玩意摆在显眼的门口,但是说起来这并不是买卖的货物铁器,只是矿上的矿渣而已,不算触犯了同业条例,既吸引了客人,又巧妙地绕开了处罚。 他为店主的买卖经赞赏地点点头,跟着迈步进了铁匠铺。 这个铺子是前店后作坊,这种类型的铺子直到今天还有,前面是一个宽敞的明间,木架上陈列着从日用的剪刀针头到头盔刀剑等一系列铁器,后面传来丁丁当当的打铁声。 唯独没有农具。 罗怡跟店主说了自己要打造新型的犁。 店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答道:“尊敬的浮~人,打犁~头,不是不可以,但是,贵,不合算,容易坏,修,费钱。” “?”罗怡不明白,铁犁,难道比木头犁坏得更快? “铁比木头硬,但是碰来碰去的,会损伤。”店主说,“刀,剑,盔甲,可敬的基~士老爷们都知道,都常常磨,涂油,保养,而且不是每天用,尊敬浮~人,您也知道,剪刀,菜刀,针,也要磨,农奴们,懒,不磨,不保养,乱用,巴登巴登铺子的货都是好的,但是,农奴们不知道,不知道,他们笨,用不了,不合适。木头,便宜,农奴们用,合适。” 说到底,还是成本问题罗。 罗怡坚持要做一个铁犁。 不,她要做一批铁犁。 “做得好的话我要多做几个。”罗怡说,这是谈价的技巧——现代的技巧,而且,一具铁犁也确实不够六个村子用的。 “不行啊。”店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没那么多铁,也没那么多时间。”… “为什么会没时间?做一个模子,多铸造几次不就行了?”罗怡问。 “模子?铸造?”店主愣了愣,然后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尊敬的浮~人,您……您可能搞错了,铜,铜才是铸造的,铁,铁是捶打的。”他尽量设法把话说得既能让男爵夫人听懂,又足够委婉到不至于使她翻脸。 “啊?什么?铁不能铸?”这下罗怡也惊呆了。 “不行啊,尊敬的浮~人,从来也没有铁是铸造的。”店主以内行权威的姿态很有把握地说:“从来,从来,在我的祖国,我的家乡,也没有听说过铸铁的,只有铸铜。” “……”罗怡无语。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就没有铸铁的技术。 在公元前就把生铁、熟铁和钢,这三样钢铁科技树点齐了的中国人,实在很难想像,欧洲人会炼制生铁要到十六世纪。 文艺复兴是在十四世纪开始的。 文艺复兴开始两百年后,他们才学会高炉炼铁,用把炽热铁水倾倒在范中的办法一次性铸造大批铁器。 整个中世纪,没有欧洲人见过明亮美丽的铁水。 欧洲人炼铁的方式,是把铁矿石和木炭放在炼铁炉里一起烧,烧出一个混合着熟铁与矿渣的金属团,这种金属团会被做成长棒形状——有些中世纪背景的魔幻游戏比如dnd里还会设定,地底矮人们向人类出售“铁棒”,就是这种东西了——这些“铁棒”到了铁匠手里,铁匠再耐心地用捶打的方式,去除矿渣,然后慢慢锤成各种铁器和钢。 这种去除矿渣的办法完全看铁匠的手艺,有些十五世纪的钢铁盔甲里还夹杂着没去除干净的矿渣。 虽然都在铁器时代,但是,欧洲的“铁”和中国的“铁”,其实,不一定是同一种东西。 35 为了信仰 生铁,熟铁和钢都是铁碳合金,区别在于含量多少,含碳量>1.7%的就是生铁,含碳量<0.2%的就是熟铁,在这两者之间的就是钢。生铁硬而脆,熟铁软而韧,钢则有两者的优点。 在欧洲,铁矿多而丰富,不乏含铁量在90%以上的铁矿,哪怕在露天挖个坑放点木头和矿石一起烧都能炼出熟铁团来,因此,很早地就进入了铁器时代,但是,也因此,一直没有搞出生铁。没有搞出铸铁技术的结果,就是他们进入铁器时代虽然早,铁器却不 多,给少数骑士们打打盔甲武器还勉强够用,武装更多的军队,呵呵。给农夫们做农具用来开垦荒地,那就更呵呵了。 而在中国,情况正好相反,在中国,含铁量30%以上的铁矿,就被认为是富矿了,要知道,欧洲炼炉炼完铁的矿渣,含铁量都有40~50%,这些矿渣拿到中国来完全可以当铁矿石卖。因此,中国进入铁器时代非常晚,可以说,是在将冶炼科技点都点得差不多的 情况下出现的,所以,基本一进入铁器时代,生铁、熟铁和钢就差不多一起出来了。 另外一种说法,是欧洲和中国不同,在进入铁器时代的时候,冶炼技术似乎出现过断代,他们用来炼铁的炉子更接近于早期炼铜人的炉子,而不是晚期炼铜人更高效的炉子,仿佛炼铁的那批工匠不是由炼铜的工匠转职的,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批新人从头 学冶炼的。 也有看法认为,生铁需要高炉,一次成型大批物件,而且高炉一旦开始工作就不能停止,必须一炉接一炉地炼制,一旦停炉,其成本就会大大上涨,和中华帝国以大规模官营铁业武装数十万军队聘请专业人员推广农用铁器不同, 以欧洲中世纪鸡零狗碎遍地小国的情况,还是熟铁炉更为经济合算至于究竟是生铁高炉不合算呢,还是因为熟铁产量少只够打点武器导致农业不发达导致地广人稀税收不够养常备军也不够给部下发饷只能封地导致遍地鸡零狗碎的小国呢,那 就见仁见智了。 总之,不管看法如何,罗怡通过大批铸造农用铁器来提高农业生产效率的想法,只能先缓缓了。 她郁闷地踱步到后面的作坊里看了一下,除了靠墙放着几块大小不一的铁锭外,这个作坊里的设施与她城堡里的那个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今天的世界上很多不发达地区仍然能看到这种铁匠作坊:一个用来将铁块烧软的简易炉子,一个工作台,一个抡大锤的 帮工和一个用钳子调整被加工工件的师傅。他们用锤击这种方式将铁锭加工成刀剑斧锤,也加工成剪刀和小刀,还有钢。然后她看到一块有好几个洞洞的板,店主介绍说那是拉线板,柔韧的熟铁被穿过洞拉成铁丝,再编织成骑士穿的锁子甲。 在罗马人还用铸铜做铠甲的时候,他们的甲和中国人一样是鳞片式样的,后来因为材料的原因,用铸铁替代铸铜的中国人继续在鳞片甲的道路上走下去,欧洲人则因为熟铁制作铁丝比制作铁片方便,改成了渔网锁子甲。 离开铁匠铺的时候,罗怡还是定了一具铁犁,然后她向店主索要了一块栓马石,说是式样奇特要带回去当装饰,店主非常慷慨地给了。 伙计和店主还有随从一起动手把那笨重的家伙抬上了马车,压得罗怡的小马车吱呀一声响。 “要这个做什么?”虽然罗怡没付钱,谢普还是忍不住问:“石头山上有的是。” “你认为它是石头?” “呃,是矿渣。” “你们认为它是矿渣。”罗怡没有多说,因为她的认知也许是错的,也许那就是矿渣,她忧郁地看着远处教堂的穹顶,这些人,造出了那么宏伟美丽的教堂,为啥不多放点心思在种地……还有别的方面。 哦,对了,对于这些人来说,天堂比人间重要,神比人重要,跟升天比起来,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整天在粪坑里打滚有什么,只要灵魂是洁净的,可以升天的,就比沐浴熏香的异教徒——更不用说中国的无信者——干净一千倍。 罗怡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几天,耳闻目濡,对这个世界人们的逻辑,已经不像起初那样无知了。 同时,她以前看过但是不理解的一些东西,看起来,也好懂多了。 比如所罗门盖圣殿的故事。 所罗门这个名字很拗口,当年罗怡还是在看《一千零一夜》里《渔夫与魔鬼》的故事的时候,看到这个了不起的名字“所罗门”的,据说他是世间最聪明的人,他用符咒拘束七十二魔神为他服役,故事里的主角魔鬼就被他用印镇压了三千年。 后来,罗怡为了装逼去读圣经,读到了所罗门的故事。 所罗门拜神所赐,国家巩固,是世间最有智慧的人,在他的统治下,以色列人民生活无比幸福,他的城里,银子和石头一样多,示巴女王叹服于他的智慧,送给他大量的香木和金子。他有七百个妻子,都是公主还有嫔三百…… 罗怡读到这里的时候掰着指头数了一下,觉得无法理解,世界上得每个国家出三个公主才够所罗门**的数字吧……然后她继续读了下去。 所罗门为了感谢神,建造了一所辉煌的圣殿,圣殿用“又大又宝贵的石头”建成,然后从里到外贴上黎巴嫩的香柏木,贴到一点也看不出是用石头盖的,然后在香柏木上贴金,贴到一点香柏木都看不出来——至于么,干嘛不直接贴金呢,罗怡想。 圣殿建成后,所罗门用两万头牛和十二万只羊向神献祭,真是大手笔,罗怡也不禁惊叹了,然后,她更加惊叹了。 因为,智慧的所罗门,为了偿付建造圣殿所用的黎巴嫩的木料钱把加利利的二十二座城割让给推罗了…… 为了盖个庙而割地,这种大手笔,罗怡还不记得中国历史上,有哪个帝王敢这么干过…… 当然,挪用军费去盖庙修园子,然后吃了败仗被迫割地的有,罗怡还知道有人名义上为了所谓大国气度,私底下为了党争一口气送给胡人若干土地城池还自命尧舜的,不过……等等! 她翻到了前面所罗门登基前后的段落。 所罗门的爹大卫王,当初派人出外作战,他自己闲来无事,在王宫顶上一边闲逛,一边看老百姓家的院子,看到一个手下的老婆生得美貌,就把她接来同住,然后这女子怀孕了,大卫于是叫她的丈夫回来回报战况,顺便送他一个爹做,无奈这个手下一心为 公,居然没有回家。大卫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写了一封信给正领兵打仗的元帅约押,没两天,这不识趣的老公就死在了城下,大卫将元帅谴责了一通,然后接收了为国捐躯的烈士的新寡妇为妻以方便照顾烈士家属。 这事办得连神都看不下去了,差遣了一个叫拿单的祭司去谴责大卫,并治死了这女子生的儿子。 这女子后来又生一子,便是所罗门,为神喜爱,通过那个先前谴责大卫王的祭司拿单赐给他一个名字耶底底亚,一般简易的圣经故事里都有这段。 其后,到了大卫王晚年,他有个儿子叫亚多尼雅,得到元帅约押和祭司亚比亚的支持,所罗门得到先知拿单和众祭司、勇士的支持。 某天,亚多尼雅杀牛羊办了宴席,宴请所有的王子,唯独没请先知拿单、所罗门等人。 先知拿单跑去跟所罗门的母亲跟前说——“听到没?亚多尼雅当王了!” 然后,他又表示:“我可以出个主意,保全你和你儿子的性命!” 他的主意就是,让所罗门的母亲也就是大卫王的妃子,跑去跟大卫王说,亚多尼雅当王了,自己再随后跑去证实,亚多尼雅王子自立为王了,众人正在欢呼亚多尼雅王万岁呢——看来,这先知虽然不是中国人,却深明“三人成虎”的道理,一个人你不信, 再来一个,不怕你不信。 两人依计行事,大卫王便当场立了所罗门为继承人,没有应邀参加宴席的所罗门派祭司们便簇拥了所罗门,到处吹号召集百姓告知这一消息,城里欢声雷动,吃宴席的众人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们知道继承人的事情定了,便逃散了。大卫登基后, 亚多尼雅感叹道,他得国是神的意志——噫,罗怡读到这段的时候,认为完全可以说是先知的智慧。 既然智慧王所罗门是依靠神的意志才得到了国家的,那么为了酬谢神灵,割让二十二座城,也不算什么啦。二十二座城,相比一个王位,很便宜,很合算。 原来,身为一个典型的中国人——也就是说,一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的罗怡,认为祭神么,重要的就是心诚,你盖的神庙再华丽,奉献的祭品再贵重,能超越号称无所不能的神所有的? 穿越后过了几天“有信仰”的生活之后,罗怡不再这样天真了,神也许不需要金银,教士和教会却肯定是需要的…… 对他们,是不能吝啬的。 吝啬的下场…… 很有可能是步亚多尼雅王子的后尘啊。 李斯在被处死之前,说我多想过原来当小吏牵狗的日子啊,亚多尼雅王子在被所罗门处死之前,有没有说过早知少请一个客人会送自己的命,宁可自己住粪坑也要用大理石给先知盖个大大的华丽神殿呢?没人知道。 36 中世纪的陈胜吴广 谢普并不知道罗怡此刻所想,他们一行人继续向前,走过铜匠铺,又走过铅锡铺,来到石匠铺。这里的事情要简单很多,罗怡很快与店主谈妥了,定做一个石磨,一个石碾。 出来的时候,罗怡情不自禁地又朝教堂望了一眼。 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发现教士也望着教堂的圆顶,那表情……相当地……相当地…… 不行了,她要先去吐一会。 好吧,罗怡承认,教士先生的脸长得还是不错的,如果撇开那个丑爆了的发型,可算是帅哥一只,问题是那个发型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即使戴了个小帽她也忘不掉。 定完了石器,罗怡进城的目标便差不多了,她又绕回了铜匠铺,看了一会铜匠的手艺,又到铅锡铺,看工匠制作一把美丽的锡壶。 果然好奇心是属于魔鬼的,谢普看着被魔鬼附体的男爵夫人在遍地杂物的铺子里进进出出,对那些地位远不如她的工匠们的活计欣赏不已。 每次罗怡走出铺子,都要看一眼教堂的圆顶,他也跟着忍不住看上一眼,然后想起教会给他的那些一点都不愉快的回忆……真是糟糕极了。 罗怡看完了这几个铺子,又拜访了杂货铺,她在那里东张西望了半日,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得跟店主打听。 “煤?那是什么?”店主有些疑惑。 “是啊,那种像黑乎乎的石头,但是能烧的东西……”罗怡极力形容着。 店主皱眉思索着,忽然他的眉头松开了,笑道:“尊敬的夫人,那应该在……” 一刻钟以后,罗怡望着招牌发愣:“没错吧?” “没错,就是这里。”谢普看了一眼招牌上画的项链手镯小手帕,全是娘们的心头好,这帮异教徒……“而且,这里还能遇到您的熟人呢。” 罗怡走了进去,但是没有遇到她的熟人,接待她的是商人雅各布的孙子小雅各布,他听了罗怡来此的原因后,拿出了一个漂亮的彩绘木头小盒子。 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块有着柔和光泽的深黑色石头,被精细地雕刻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后面穿了孔,可以穿在念珠里。 罗怡啼笑皆非,显然,杂货店店主误解了她的意思,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块煤精,又叫煤玉的,生在煤矿里,是有机宝石的一种……虽然也可以算做一种煤,但是和她找的不是一个东西。 好在,既然有煤玉,那么也有煤了。 “尊敬的夫人,您要那种?”小雅各布也显得有些困惑,“那种东西烧是能烧,烟味太大,您是用来驱蛇吗?” “呃,算是吧。”罗怡向他定了一车。 这个数量让小雅各布久久地站在门口凝望着男爵夫人娇小的背影……她真的不是要玩什么巫术吗? 然后,罗怡跟陶工定了几个大陶罐,约定让他上门指导造一个砖窑。 这趟购物之旅结束,一行人出城的时候,谢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喉咙口吊了半天的心总算装回胸膛里了。 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 “教士先生,您知道得真多啊,连砖头都知道。” “那没什么,教堂的穹顶就是用砖头盖的。”谢普冷淡地回答,他可没忘了是眼前这个魔鬼先提的砖头。 “什么!”罗怡一声毫无虚假的惊呼:“那穹顶不是用石头盖的吗?”… 这声惊呼让谢普很享受,也算报了今天提心吊胆一天的仇,在愉悦之中他原来的警惕心渐渐消失了:“用砖头盖的,砖头比较轻,外面包的是铅皮。” “教士先生,您学问这样渊博,主教大人的教导一定让您受益良多吧。”罗怡恭维道。 谢普郁闷地哼了一声。 “听说您原来不过是个屠夫的儿子,能替教会服务,真是……太好了,是多亏了主教大人的栽培吧……”罗怡故意把“不过是”“屠夫”说得很轻快,好像完全是无心之语。 谢普虽然做了发单身誓言的教士,但是他毕竟不是用特殊材料做的,他本质上还是个男人,最怕女人的轻蔑……他上当了。 “我父亲是屠宰行会的正式成员,曾经做过一任会长。”他郑重其事地说。 谢普向罗怡科普道,城市里的商人们组织了各种行会,虽然都是同业商人组织,但是这些行会的地位并不一样,绰号“肥人”,制鞋等行会是小行会,一共才可以选出两个执政,绰号“瘦人”,穷苦的梳毛工人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行会,被称为褴褛汉)而屠宰行会,是威名赫赫的……垄断组织! 屠宰行会的成员,有体力有技术其本质有些像美国码头工人协会,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除了屠夫的儿子、女婿,其他人轻易是进不了油水丰厚的这一行的,巴黎的屠夫行会,因为国王要取消他们的垄断特权,在 请愿无效后,悍然发动暴动,占领巴黎长达数月之久…… 图尔内斯特的屠宰行会没有猛到敢和国王叫板,不过当年谢普的爷爷的父亲,可是曾经给教堂点过一把火的革命老前辈,都怪教会收的税太多了…… 吓!给教堂点火? 恩啊,谢普自从进了教会一路压抑过来好久没有舒心地说过一句话了,忍不住就说溜了嘴——原来那教堂也是茅草盖顶的,事后国王罚暴动的商人们给教堂换了砖头包铅皮的圆顶以惩罚,否则我一个教士怎么知道盖房子的材料呢,我不但知道材料我还知道那材料了我家多少钱呢我…… 那你家为了赎罪送你去当教士? 才不是呢! 谢普的老爹有钱有势,对凡间的生活无比满意,不太想地狱天堂的事儿,只可惜是个颜控,在娶妻的时候光注意对方的脸蛋没注意对方的智商,于是他的独生儿子,一个未来的樊哙/张飞/何大将军/镇关西/镇图尔内斯特一条街就这么年纪轻轻地被亲娘送去转职当了和尚,真是……让人无语。 擦,罗怡如愿以偿看到了教士的底牌,不过这底牌太刺激了,魔王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把教士先生的黑袍剥了,换上了一条皮围裙,手里的念珠换成了杀猪刀。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魔王想了想,默默地给脑海里的教士先生添上了衣服和裤子,恩,这样就差不多了。 怪不得他对传教没什么热情,对收保护费无比的热心,敢情人家原来是革命世家出身,本来妥妥地可以当个半黑不灰的少主的,我说呢,和尚这个职业也太不适合他了,还是跟我一起干造反这项很有钱途的事业吧! 这可是革命世家出身的深谙敌人理论知识的好苗子,值得重点培养! 大魔王就这么擅自给谢普指定了未来的发展道路,完全没有问他本人的意见。 37 调查 教士对罗怡大魔王的各种脑补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回领地的路上这个魔鬼笑得很欠揍。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对话,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柄被魔鬼抓到,他的爷爷的父亲是参与过一次焚烧教堂的暴动,不过那是本城老人们都知道的事情,魔鬼只要稍加打听肯定能知道,再说,烧教堂的又不是他——应该,应该没啥把柄被魔鬼抓到吧。 到了第二天,他就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了。 男爵夫人满脸严肃地向大伙宣布,为了坚定大家的信仰,每次吃饭前都要洗手:“这不是为了要追求肉体享乐的干净,是为了让我们不仅在嘴上感谢天上的父赐予我们每日的面包,也要用圣洁的水洗我们的手,好让我们记得救世主给予我们的神圣的洗礼, 是不,教士先生?” 谢普刚想否认没这回事,罗怡马上又在他旁边悄悄地说了一句:“昨天进城忘了给你交初熟之果了。” 艹!你这个魔鬼!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他迫于魔鬼的淫威,只得默认了这见鬼的“饭前洗手仪式”。 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 后面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可怕,可怕到谢普都不愿意去多想。 他摇摇头,但是饭前洗手仪式导致双手湿漉漉的那种感觉总是挥之不去,让他浑身都不舒服——如果他知道罗怡正在计划“每周再洗礼仪式”,那可就不是不舒服这么简单了。 然后他听见女主人正在召唤他。 “你来问他一下,”罗怡疲惫地伸手擦了擦额头,“收获后通常要留多少粮食做种子。” 今天是农奴们来给领主干活的日子,魔鬼一早上就兴致勃勃地下了地观察农夫们干活,和他们闲聊,还把教士抓来充当文化翻译。 布拉德领地上住着两百户居民,这两百户里有一半是农奴,他们每户有自己的份地,这些份地都要给领主交各种租税,此外,布拉德领地上有九分之一的耕地是领主的自营地,由农奴们义务替领主耕种,收成全部归领主——和传说中九分之一为公田的上古 井田制度倒有些相似。 领地上的自由民们也是领主的佃户,他们要交租缴税,但是不替领主服免费劳役,自由民和农奴的区别就是这里。 一开始,魔鬼问的是:“你家几个人?”“你家种多少地?”“你家有多少牲口?” 但是魔鬼很快就发现方法不对,聪明一点的农奴会支吾含混,蠢一点的农奴连自己有几根指头都不知道。 于是问题就变成了:“你邻居叫什么?”“哦,你邻居叫保罗,是比你矮的那个吗?不是?是高个子的那个?”“高个子的保罗家有几口人?他们的年龄?性别?种多少地?有多少牲口?” 就是这样,魔鬼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一群没上过学的纯文盲说:“保罗家有一个,两个,三个人。”,这句话可能代表保罗家有三口人,也可能代表保罗家有六口人…… 罗怡总算明白为啥那些穿越女虽然受过十几年现代教育,开着空间等各种外挂,还斗不过几个没读过书的文盲妇人了! 她们就是不跟你斗…… 你也得跪! 她的嗓子很快就哑掉了,她从教士那里强来的羊皮被涂得一塌糊涂。 晚上的时候,罗怡拧着眉头看着手里的羊皮纸,试图从墨水团里分辨出几个数字来抄到墙壁上去……造纸的开发一定要加快! 男爵夫人卧室的四面墙都写满了! 再往后她就要写在地板和衣柜上了…… 但是这些事情也只有在造纸术开发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她有时间做。 好在,农奴们对贵族的事情不太了解,看到女主人挥笔写字也没觉得有啥不对——纯文盲更分不出她写的字和通常的字有啥区别。 文盲有文盲的好啊,一张白纸,基本啥都不知道,魔鬼想到,这样,将来给他们洗脑就容易多了! 然后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墙壁上列出来的数字。 燕麦,收获量是种子的三倍,所以收获后要留三分之一做种子;大麦和黑麦,收获量是种子的四倍不到,收获后要留四分之一多一些做种子;小麦,收获量是种子是四倍多一点,留四分之一少一些做种子——这是通常年头的做法。 要在中国,这点收获…… 罗怡想起穿越前看的云南大旱,农民拿着一棵长了三四颗小麦的麦子说,今年绝收了。 布拉德领地,按中国的标准,耕地年年都是绝收的…… 就她问下来,布拉德领地背山靠海,降水是不缺的,农具虽然有些那个,耕种的牛却不少,如此奇葩的产量……只能归功于这群名义上的“农夫”那“高超”的种田本领,啊,还有那名为休耕实为放荒的制度。 这套做法非改不可! 但是罗怡也知道,一下子把整个布拉德领地的制度都改了还能成功,基本不可能,她必须先一点点改……就先从领主的自营地改起吧! 还要在农奴和自由民里找几个模范户,给其他人做榜样! 否则,他们很可能阴奉阳违! 这几个模范户,罗怡不打算命令他们改,她打算挑几个机灵的家伙,他们看到有好处,自然会学……或者挑几个最笨的?连最笨的都得了好处,其他人肯定会忍耐不住吧! 魔鬼琢磨着人心,慢慢沉入了梦乡…… 38 理想与现实 牌面翻转,这次点到的又是qq。“罗怡罗怡,快想个办法让我也穿越过去啊,现代世界真没法活,太辛苦了,物价又高,吃的又是地沟油……” “又是农药菜……”大魔王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 天天晚上听重复的对话,她已经会背了。 “唉唉是啊,快点想个办法让我也穿越过去。” “我在想。” “你快点啊,本小姐要马上穿越到山清水绿的古代,吃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泡纯天然老实壮男,没有小三的困扰,啊,多么美好的田园生活~~~~罗怡你快点啊,不能光你一个人享福啊,女人老得很快得知道么,老了帅哥在面前都泡不动了,本小姐要谈恋爱本小姐要生一窝包子啊啊啊~~~” “我很努力地在想” “快想快想,时间不等人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的。 第二天,罗怡从城里请的陶工已经到了,为她运来了定做的陶罐并开始动手建造砖窑。 可以想见的是,等造好以后,布拉德领地山青水绿的日子必将一去不复返,穿越大魔王计划表上的各种作坊没有一个不是冒着滚滚黑烟的。 等她真的穿越过来,看到那些黑烟会不会崩溃呢? 罗怡不知道。 罗怡也没有为了她而停止布拉德领地工业化的计划。 希望她穿越的时候记得自带一个空间,阿门,不负责任的大魔王想到,至于她自己,既然穿越的时候没有附带一个干净的没有虫虫还有灵泉可以维生的空间,没有遗世而独立的条件,就只好为了生活得容易一些去改造和征服这个世界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勇士。 这个勇士肯定也很饿。 预备去啃螃蟹的罗怡,野心很大,这是因为布拉德领地缺的实在有点多——砖头、纸、农具、肥料……堪称要啥没啥,即使公元前的科技,在这里付诸生产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她最缺的,还是人力。 名义上,她有好几名骑士,几十名仆役,几百名农奴可供她差遣,但是做了几天调查实践后,她赫然发现,这点人力她能用的很有限。 首先,那几个骑士是轻易差遣不得的,罗怡遇到的反对意见,一大半是从他们那里来的,教士头上还有一个教会压迫着,自己却是骑士们的第一目标,没有缓冲。而且,这些骑士对于贵族规矩什么的懂得不少,罗怡要糊弄他们有难度,再说,糊弄了他们能做什么?这些骑士除了骑马和战斗以外,能做的事情实在没有几件,根据调查可知,他们连自己的农地都是委托给他人管理的,也就是说,他们就是当农业监工都不够格——就布拉德领地的农业经营情况看,统治阶级除了强迫农奴们交租交税,义务劳动、强行指婚之外很难说有过什么管理。 那几十名仆役的情况好一些,但是在罗怡制造出能够替代他们劳动的器械之前,他们是没法抽空给罗怡干活的,能调动两三个人清扫城堡兼堆肥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那些农奴么…… 聪明的很快就发现她仁慈的白痴圣母本质于是放心大胆地支吾含糊,摆出完全不配合的态度。 那些蠢的,愚蠢的程度令大魔王都要伤心落泪,像一堆草需要一根草绳打捆,三堆草需要拿几根绳子去捆都算不出来,就算他们全心全意地配合,罗怡也不敢让这种人在自己的作坊里干活。 聪明的不肯配合,蠢的,蠢到无法配合,这该怎么办? 罗怡久久地思考着。 没有答案。 技术大全上也不会有答案。 下午,石匠送来了做好的石磨,碾子要再等几天。 于是罗怡把那几个磨坊奴隶从镣铐上解了下来,打发他们去割芦苇——罗怡准备用造纸——造纸不是偶尔为之而是打算作为整年的生意来做,所以需要大宗原料。 之前的调查可知,周围适合造纸的有几样:杉树、松树,芦苇。 树木罗怡不考虑,在没电锯的情况得多久才放倒一棵啊,而且杉树也就算了,松树的话她不知道怎么去除松脂,那就先从芦苇试试吧,这东西沼泽地里有的是,连羊都不爱吃。 之前,她已经打发渎神者一家去割芦苇了,但是那家都是女人和小孩,割也就罢了,打捆背回来这种事情真的很勉强,这几个磨坊奴隶正可以补上这个不足。 三名奴隶每人都拿到了一把小镰刀,被告知去沼泽地割芦苇带回来。 他们离开了城堡。 然后找了一处背风向阳的地方,把镰刀一扔,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睡觉了。 39 自由的意义 “您看!”谢普很激动,“我就说过,释放他们不是个好主意!”这三个奴隶甚至都没有走多远,他们偷懒的举动不到天黑就被发现了。 教士身边的骑士和随从们都纷纷表示同意,释放奴隶不是好主意,用鞭子逼迫他们干活多么省事啊!只要抽上两下,包管他们飞快地动起来而不是把主人的话撂在一边。看看,不用鞭子的结果就是你的话根本就没人听! 罗怡长久地注视着那三个呼呼大睡的奴隶。 他们被这样强力的围观还没有醒。 估计只有鞭子或者冷水能叫他们醒过来。 最后,她发话了:“我们走吧。” “什么?”谢普吃了一惊。 “为什么?”杰斯科的约翰也吃惊道:“就让他们那么……偷懒下去吗?” “我已经给了他们自由了。”罗怡回答。 “啊!”杰斯科的约翰不满地咕哝着:“夫人,您居然给了那三个奴隶自由,三个奴隶是很大一笔钱,夫人,换两头牛也好啊!” “约翰,我曾经听过一句话,人是这世间最宝贵的。” 魔鬼,大概只有魔鬼才会这么说吧,谢普有点头疼,人算什么?人是桌子下面吃剩饭的小狗,不,在神面前,人连蛆虫都不如,人还能有一口气,都多亏神的大慈大悲,没有马上开始那残酷的最后审判,让人还有时间趴在神跟前祈求神的怜悯…… 罗怡继续说下去:“人的宝贵,就在于无穷的可能性,一个人的价值可能远大于牛,而奴隶制度的恶果就是一个人的价值就等于一头牛了。” 她又回望了那三个奴隶一眼,用一种仿佛预知到什么的,怜悯的表情:“自由是最宝贵的,自由也是最残酷的……他们马上就要知道这点了。” 杰斯科的约翰耸耸肩,很明显,女主人的疯病还是没好,一个奴隶的价值,不就是在鞭子的逼迫下还有那么点力气么。 三个奴隶并不知道这场议论。 他们舒舒服服地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然后翻个身,继续睡到了半夜。 半夜里他们醒了。 他们觉得有些冷,而且肚子也不停地抗议着。 奴隶们到最近的河边喝了一肚子水,于是不那么饿了。 他们倒下来继续睡。 第三天他们没有一个能再睡得着了。 最近的睡眠实在太充足了,而且肚子也实在太空了。 田野里的庄稼刚刚发芽,没有可爱的瓜果蔬菜可供充饥。 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骑马的侍童。 他还带了一张弓。 “女主人说了,她给予你们的是饿肚子的自由,不是偷东西的自由。”侍童说道,“如果你们想追求那种当野兽的自由,就别怪别人把你们当野兽来打!” 三个成年人,理论上完全可以对付得了这个侍童的。 如果他们没把镰刀扔到不知道哪里的话。 于是他们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跪在男爵夫人跟前请求宽恕。 罗怡没有宽恕他们,因为她不觉得他们犯罪了:“我已经给予了你们自由,你们当然可以自由地……恩,想睡觉就睡觉,想不干活就不干活,想不吃饭就不吃饭。” 三人强烈要求被大魔王奴役。 大魔王不肯白白地奴役他们,坚持要用面包来换取工作:“芦苇。” 三人只能去从事芦苇物流业——因为丢了镰刀,所以只能用手拔,忙了半天只弄了一点点。 然后每人都得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为了酬谢这三个自由人的辛勤工作,罗怡下令给他们提供面包当晚餐。 这是他们以前吃不上的珍贵食物。 一般的农奴和自由民,日常的饮食也不过是稀粥和乳清而已。 乳清是牛奶提取完乳酪后剩下来的部分,乳酪是领主的。 所以,面包是他们以前不敢奢望的好东西,罗怡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是自由人了,当然不能继续吃奴隶的食物了。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好待遇。 就是…… 面包的份量…… 足足可以让一只小耗子吃得肚子滚圆。 所以,吃完以后他们比不吃更饿了。 如果继续只用手的话,可以想见明天也是这种待遇。 于是三人接受了男爵夫人的建议,贷款跟罗怡“买了”镰刀。 为了及早还上贷款,三人一直干到了深夜…… “自由,就是可以自由地加班加点。”异界穿越来的大魔王意味深长地点评道。 40 通往地狱之路 谢普仍然认为这一切都愚蠢透顶。简简单单地用鞭子就能完成的事情何必用珍贵的面包呢,还白白地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 真是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真是…… 愚蠢透顶…… 不过他现在想和白痴魔王划清界限也办不到了,因为…… 他悲哀地望着一排升腾起雾气的奇形怪状的瓦罐。 这些瓦罐两个两个摞在一起,被架在火上,下面的瓦罐里装了水,上面的瓦罐里装着被切碎的芦苇。 瓦罐表面被魔王用木炭画上了古怪的符号。 男爵夫人声称她这是为了实验那个什么纸浆的配方。 但是这场面看起来怎么都像在搞巫术…… 这还不算那个该死的妖婆…… 她一边把数日来收集到的各种含胶质的植物给男爵夫人看,一边不肯放弃地给教士说亲:“我看某村的珍妮不错,身板结实,她单手就能扛走一扇磨盘!保管生的娃都壮得像小熊……某某村的玛格丽特不错,手脚小小的,没有村气,纺的纱也好,简直不但可以做教士先生的太太,并且可以做主教大人的太太呢……” 谢普望风而逃。 汉森太太有两样绝技,一样是同时和两个人说话,还能滔滔不绝说得两个人都插不上嘴,仿佛她长了两根舌头,另一样就是她高兴的时候一里外的针掉进稻草她都能听得见,不高兴的时候教士就算磨破了嘴皮说自己起过单身誓言都完全当那是耳边风响。 这两样绝技一起施展,教士除了逃命没有别的想法。 真的是逃命,幸亏女主人的吩咐她还要听,必须留在男爵夫人身边陪同做实验。 否则谢普很怀疑有这么一个背后灵,自己还能活几天。 但是离开造纸作坊,外面的空气也没清新到哪里去。 砖窑正黑烟滚滚。 联想到刚才纸坊里的一幕,教士恍惚间觉得魔鬼已经将地狱的大门缓缓打开…… 他疾步前行,实在不敢多想。 多想要疯。 然后他站住了。 “那是什么?” 沼泽地里的三个人正在挥舞着奇怪的东西。 好像是给镰刀装了一个长柄。 这是搞的哪一出? 还没等他瞧出个所以然来,来了一个仆役,他正在找女主人,商人老雅各布来访。 老雅各布带来了一车煤和几筐种子。 男爵夫人高高兴兴地付了煤钱,并一口答应在种子发芽长成她所需要的草之后给老雅各布签署人身保护令。 “好处在哪里?”离开的时候,老雅各布的脑海里还盘旋困扰着他和他全家多日的这个问题。 男爵夫人付了煤钱,所以这必定不是为了跟他一个异教徒开玩笑,哪里有用银子开玩笑的? 但是,好处究竟在哪里呢? 连他的亲家,族里最有学问的祭司都看不出这野草有什么特别。 实在想不通啊。 如果他知道罗怡接下来就是把休耕地翻耕种上这野草,估计会更加想不通吧。 41 大炼钢铁 “十,九,八,七……”随着男爵夫人的报数,杜克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是原三名磨坊奴隶中的一个,因为想出了给镰刀装长杆的主意,被男爵夫人注意到了。 “挺有脑子的嘛。”她是这么下评语的。 然后他就被拉壮丁成为了一名……呃,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 他和另外两人现在不割芦苇了,陪着男爵夫人“实验”——男爵夫人这么说——那个“高炉”——又是一个新词儿。 如果现在给杜克一个选择,他会不会选择重新回去当奴隶呢? “做梦。”男爵夫人说。 男爵夫人不肯当万恶的奴隶主,杜克别无选择只能当为了肚子加班加点的自由民。 这自由的滋味真是让人百感交集。 而且不能退货。 他也不能跑路。 自由民除非被领主无理由殴打或者奸污妻子女儿,否则不能自由地离开领主的领地。 他们与农奴的区别,其实只有是否为领主服免费劳役。 自由民,不意味着可以自由地到处迁徙。 罗怡一不喜欢揍人,二没有那个功能——再说,杜克也没有老婆和女儿。 所以他是摆脱不了男爵夫人给他安排的工作了。 “……六,五,四,三,二,一,开炉门!” 罗怡一声令下,炉门轰然大开。 白色的高温蒸汽立即从炉内激射而出,瞬间弥漫了四周。 杜克退得很及时,这次他没被高温蒸汽伤到。 这是经历了惨痛的教训才学到的宝贵经验。 上次,他被蒸汽烫出来的泡还没好呢。 被烫了以后,他才明白,男爵夫人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件奇形怪状的“工作服”是为了什么——那件衣服是用很厚的粗麻和粗毛缝制的带头套的长袖长外套,将人从头到脚都包裹起来。 “总算有进步了。”罗怡默默地叹了口气,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她算是明白了为啥封建社会里师傅对徒弟会操有生杀之权了。 学徒期间,火烧死,水淹死,师傅失手打死,师傅一概不负责,这就是中国封建社会学徒必须签署的“三不管”协议,学徒和学徒家长必须在有保证人的情况下签署这个协议才能送礼拜师学徒,然后给师傅免费当三年差,再拿一半工资给师傅帮工三年,才能出师。 西方的学徒规矩罗怡还没打听过,但是以屠宰行会的规矩来看,做学徒也不轻松,起码出师就比中国还难,娶不到师傅的女儿,这辈子就得一直给师傅打工了。 原来罗怡觉得这种“三不管”规矩有些残酷,但是在她自己开始训练这几个未来的工人的时候,才发现搞技术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还没开始炼铁,仅仅是模拟而已,就已经出了工伤事故了。 她还特别挑选的成年人——知道她厉害的成年人。 如果是无知好动的小孩子,又没有什么防护措施的话……恐怕已经不止是烫几个泡了。 汉森太太给他们的伤处抹了油膏,杜克又给炉门开启装置做了一些改进。 然后继续实验。 终于,他们被反复操练到不会出错了。 罗怡下令将那块从图尔内斯特铁匠铺搬回来的“拴马桩”投入炉中,随后,四头牛在鞭子的催促下一起踏步向前,拉动风箱,四个风箱从四个风口送入空气给冶炼炉加温。 投入炉中的,不是别的,是一大块铸铁。 欧洲人在用块炼炉将铁矿石炼成夹杂着矿渣的熟铁团的时候,偶尔因为自然风给力,燃料与矿物投放比例不对等等原因,炼出生铁。 这些坚硬的,用锤子敲不动的生铁,被他们当成矿渣扔到一边。 后世的考古学家们,在千年前的冶炼遗址附近,常常发现一堆堆被当成垃圾抛弃的生铁。 罗怡没有从冶炼矿石开始,她从废铁回收开始。 白亮的铁水从炉中喷涌而出,倾泻进模。 这些铸造用的模范是从铁匠铺制作的铁犁上翻模翻下来的,然后在砖窑里烧制成功。 十件铁犁,一瞬成型。 也只是成型。 因为这只是第一道工序而已。 42 铁器时代 接下来,成型的铸件被送进了退火窑。退火窑是地坑式的,窑壁分内外两层,两层之间留有空隙,就像热水瓶的双层瓶壁一样,可以起到保温作用。 铸件要在退火窑里经过长达数天的退火,使碳铁分解为石墨和铁,消除铸件里的渗碳体,才能完成。 生铁硬而脆,不经过如此的退火加工,就脆得不堪使用,而若是经过合适的脱碳退火,就能使铸件韧性化。 退火可得三种铸铁:白心韧性铸铁,有较高的硬度和强度;黑心韧性铸铁,强度稍差,但是耐冲击,韧性好;球墨韧性铸铁,强度极高,综合性能已接近现代钢材。 中国在公元前的高炉,一天可生产一吨铸铁,退火窑,一次可为2000件铁器退火,生产效率很高,问题是罗怡目前没有这么多铁器,这只是实验性质的一次铸造。 这一次,铸造的铁器数量很少,但是用时和人力并不能缩减多少。 所以,综合算起来,这几件铁器的成本也不低,如果不是原料不要钱,可以说是亏本的。 不过,罗怡认为成本是不能这么计算的。 有经验有组织的人力,比什么都宝贵。 第一次动手的失败率最高,所以她没有从铁矿石开始,而是从铸铁回炉重炼开始。挑选的人力以那几个奴隶为主,因为他们都是单身光棍,若是拉几个农奴或者自由民来,或许干得会好一点,但若是一旦出了人身伤亡事故,不说好几个家庭可能由此破碎,就是流言也够她喝一壶了。 很多事情,知道和实际动手做,是两回事。 有个笑话说得很明白,老师让学生把膏药贴在手上,结果有贴手心的,有贴手背的,有贴手指的,有贴手腕的…… 用几个文盲,从开始烧耐火砖到铁器出炉,这期间发生的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比各种戏剧都离奇,如果罗怡不是身临其境并且要负责完成,她一定会乐不可支。 但是她是负责人。 所以这段时间里她的情况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 有时她在心里默默感慨,以他们那乐意抢劫不乐意干活的本性,这些西方人的上帝一定是因为他们用砍倒智慧树的办法来取得果实所以才把他们赶出伊甸园的吧——现在她已经对那个上帝抱有深深的同情之心,要统治这么一群手下也不容易啊…… 不过文盲也有文盲的好。 他们没质疑这高炉的样子和用途,也没有对铁会化成液体这种歪理邪说予以坚决驳斥,对烧煤这件事虽然又是画符又是祈祷又是转身吐口水驱邪,但是也没有说什么不可能。 要是换了教士那样的人来干活,也许上手会快一点,更大的可能是根本不干活——罗怡已经绝了让他当帮手的念头,他不捣蛋和反对就谢天谢地了。 现在教士先生的主要工作是糊弄那几个骑士。 他干这个工作还马马虎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罗怡觉得自己还没被他们架到柴堆上点了,其他的她也分辨不出。 数天后铁犁完工了。 布拉德领地的农业,在这片大陆上的人民使用铁器近两千年后,终于迈入了铁器时代。 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人,绝对不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 罗怡更不知道这有多么超前。 到十九世纪,俄罗斯的农夫们还在大规模使用木犁,因为地主们认为钱买铁农具只会让农奴们偷懒…… 43 征召 据说,在祈祷日期间,鲜红弥漫在月亮之上,这个不祥的兆头被郑重地记载在了奥尔本修道院的复活节表上,但是在文盲率近千分之九百九十多——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认字——的布拉德领地,没有人闲到半夜里看月亮。然而,当不祥的征兆应验的时候,布拉德领地也不能避免。 圣彼得节后的第二天,一个国王的传令兵骑马来到了布拉德领地,带来了国王的命令。 布拉德领地要出二十二个人,自带武器、给养,在格里姆博尔德节之前到指定的集合地点报到。 “发生了什么事情?”骑士们询问道。 “战争!”传令兵喝了仆人递上的水后回答道:“异教徒焚烧了艾特伯德修道院,正在劫掠萨尼特。” “异教徒?”杰斯科的约翰脸色严肃得可怕:“是北方来的异教徒么?” “不是前年才向他们交了贡赋么??”布里亚的保罗提出了质疑,“他们又来了?” 杰斯科的约翰对贡赋呲之以鼻:“熊要是知道了蜂房的位置,不把它的脑袋打破,它是舍不得走的,这些异教徒已经在劫掠王国上面尝到甜头啦!愿救主保佑我们!” “唉,愿救主保佑我们。” 传令兵匆匆忙忙地走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下马。 他走后,骑士们开始了议论。 “一次比一次往南呢。” “连萨尼特也……” “下次他们就要在这里过冬了吧。” “萨尼特以北已经没有什么可供他们烧的了吧,听说去年德文人的国王被他们赶进了沼泽地,只有最忠心的几个扈从跟随。” “我看他们要跟国王商量一下王冠的归属了。” “别胡说!” 在一阵胡乱的议论后,他们的眼睛都望向了杰斯科的约翰,他们知道,这个骑士曾经和北方的异教徒作战过。 “情况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杰斯科的约翰说:“那些异教徒是很凶狠,我们必须承认,但是我们曾经打败过他们!如果不是国王的朝臣当中出了叛徒的话,我们满可以把他们赶下海去的!只差那么一点点!愿主保佑我们这一次不要再出叛徒!只要我们能够团结在一起,那些异教徒是不会有什么机会的!” 他的话并没有鼓舞大家多少,首先提出异议的是诺里亚的耐德,“团结在一起,”他叹息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 “那些异教徒是一夫多妻的,多妻就多孩子,他们有的是人,杀之不绝。”布里亚的保罗说。 “他们有再多的人也不能踩着水过来踩着水离开。”杰斯科的约翰分析道。 “可是我们也追不上他们,大海是他们的领土。” “大海!大海成就了他们,大海也会毁灭他们的!” 不管议论如何,出征的准备还是开始了,杰斯科的约翰和布里亚的保罗,带着他们的随从子弟和几个轮到出征的自由民日夜忙碌着——要给盔甲上油,修理马车,挑选马匹,磨刀剑,给马重新钉掌,预备路上吃的。 这些繁杂的事情做起来却井然有序,因为就连罗怡都看得出,他们是常常出征打仗的。 最大头的还是准备食物,这次出征可能持续四十天,而在西方,国家负责后勤要到拿破仑时代才有,每个出征者都要自备口粮和衣物。 城堡里的面包炉忙碌了两天,给他们烤出征吃的面包,那些石头似的东西在这方面显示了它的优越性,罗怡毫不怀疑这些面包的保质期……况且还可以用作后备武器…… 同时,另几位骑士也在取得了男爵夫人的许可后,到林子里打了一头野牛给出征的骑士路上吃。 第三天他们出发了,带了十匹马和两辆马车。 在出发前,罗怡把杰斯科的约翰单独叫到了一边。 44 魔鬼的杰作 “这是?”也不怪杰斯科的约翰惊讶,男爵夫人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旧麻布包裹,里面是形制有些奇特的一把长剑,剑身细长,微微有些弧度。 这种形制…… 约翰没有见过,本国的剑不是这样的……德文人、麦西亚人、北方人,都没有这种样子的剑。 这剑身,明显细了,不实用。 他判断道。 整把剑铮光雪亮,像约翰这种久经沙场的老战士,几乎可以立即声称——这剑火气犹存,却没有血腥气,是把新造的货,它的刀刃还没有尝过鲜血的滋味。 随后他看了一下剑柄,皱起眉。 那剑其实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剑柄,握手的部分,用几块碎布胡乱包裹着。 这骗子,也太不像话了吧! 杰斯科的约翰心里骂道,他已经确定了,这八成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路子铁匠,没有师传胡乱敲了把看上去像剑的玩意拿来骗娘儿们——要骗钱,也得好好包装一下,买不起宝石,好歹用乌银装饰一下剑柄,或者把剑在地里埋两天说是在古战场捡到的剑柄烂坏了——这种一看就是半成品的东西拿来骗钱,不,是欺负男爵夫人脑子不灵光……男爵虽然死了,布拉德领地会使刀的男人可还没死绝呢! 一定要和夫人说,把这个愚蠢的骗子弄瞎双眼,再吊在城堡门口的树上,让乌鸦吃他的肉。 他以为布拉德领地的男人都是死人么,啐! 杰斯科的约翰如此打算着。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拿起了剑,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唔,很轻盈,大概是因为剑身细巧的关系,不过不实用,娘儿们也许会喜欢这种看上去比较优雅的形制,可惜刀剑不是给娘儿们用的,他想着,顺手对着放在旁边的面包一劈。 一劈到底。 就像切最好的奶油那么轻松。 没有任何词语可以用来形容这位老战士此刻的震惊,他的手一下子就颤抖得几乎拿不住剑柄,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然后他摇了摇头,试图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也许……只是…… 只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夫人,”在终于能够开头说话以后,他说:“叫恩里克拿……拿铁丝过来试试。” 罗怡点点头,同意了。 这把剑轻松地将铁丝截断了。 就像约翰手里拿的是铁匠大师才有的那种坚硬的包钢小凿子,或是他曾经见过的某位公爵使用的钢口斧头,但是,这是一把长剑。 一把有相当韧性的长剑。 一把堪称轻盈的长剑。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不可能呀! 这么坚硬的刀,应该跟玻璃一样脆,必须做得很厚实——那些很厚实的刀还没有这样硬——可他喵地怎么又可能这么轻盈而又有弹性! 这他喵的好比一头三百斤重的老母猪,在树顶上翩翩起舞啊! 但是,约翰已经亲眼看到了这头老母猪在面前翩翩起舞,一边跳还一边他喵地唱卡门啊! “夫夫夫人,这,这是谁打造的,”约翰大口喘着气,“他要多少钱都行,夫人!这……这把剑,多少钱都可以!魔鬼也不能做得更好了,夫人!钱不算什么,夫人!” 男爵夫人以那种对武器基本一窍不通的十分天真的少女眼神望着他:“这剑这么好?” “当然!”约翰说道:“这……这剑完全可以给国王用!快点买下来吧,夫人!不要吝惜钱!” 如果杰斯科的约翰是男爵的话,他绝对不会放弃买下这把剑的机会——但是他不是,就是把他那点封地都算上,也未必买的下来……这真是悲哀。 “那么约翰你就先拿去用吧。”男爵夫人说:“钱的事情我可以慢慢谈,但是你马上要出征了。” 巨大的幸福笼罩了骑士,现在就是狮子也休想从他手里拿走这把剑。 “夫人,夫人,”他怀着从未想过的巨大的感激之心,磕磕巴巴地跟男爵夫人说:“如果不够钱的话,跟考里亚的彼得森打个招呼……彼得森知道该怎么做……大战在即,国王不会追究这事儿的……” “!!!” 45 火焰的魔法 老战士欢天喜地地抱着宝剑走了,把烦恼留给了居心不良的魔王。制造钢材有四种办法。 第一种,也是最早发明的一种,是将那种简易炉里烧出来的夹杂着炉渣的熟铁团,反复加热锻打渗碳,也是这个时代的铁匠普遍采用的技术。 这种锻打渗碳法的好处是简便易行,一两个人就能操作,坏处是极其依赖原料质量。 罗马时代的钢剑,硬度还有4、500hv,而11世纪的一把钢剑,硬度却只有200hv出头了。 200hv是什么概念呢? 战国时代的优质青铜剑,硬度是300hv。 但是,这不能说明罗马的冶钢技术特别超前,因为按罗马人自己的记录,好钢都是从东方——印度和中国——进口的,是极其昂贵的奢侈品。 而中世纪相当长一段时间,大海掌握在南方的异教徒手中,商路也切断了,许多罗马时期的海港,都退化成了内地的农业村庄。 第二种制造钢材的办法,是高炉铸铁退火脱碳——熟铁、生铁和钢的区别就在于碳多碳少,熟铁碳少,生铁碳多,钢居中间,所以熟铁要加工成钢,需要渗碳,生铁要加工成钢,就要反过来脱碳——把高炉炼出的生铁放在退火窑里退火3~5天,在合适的退火 环境下,便可能得到退火脱碳铸钢。 第三种制造钢材的办法,就是赫赫有名的炒钢法。 炒钢法,在缶式炉中,高温炒炼生铁原料,先将铁料加热成半熔融状,再不断吹风搅拌,使铁料中的碳氧化脱碳,控制得好,可以快速得到成批钢材,控制得不好,出炉就是熟铁。 第四种是灌钢法……公元后的技术,梦里也没有。 第五种,坩埚法,把熟铁和木炭一起装到坩埚里,在敞炉里强制加热4小时,印度有名的乌兹钢就是这样冶炼的,这需要优质铁矿石。 罗怡考虑再三以后,在高炉旁边建了一个缶式炉。 她的打算是,球墨铸铁的性能虽然好,但是炼制不易,似乎还需要稀土——这到哪里去弄?白心黑心铸铁做农具上佳,做兵器似乎不合适,高炉炼铁耗费太大,这年头买铁农具无异于发疯,看铁匠和周围人的样子,方圆百里估计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疯子来。 她必须找个高附加值——也就是说,低成本高价格还有销路——产品来补贴。 她想到了做钢制兵器。 军火据说是与贩毒一样的暴利行业。 而且,这年头战士有地位,兵器应该不愁销路吧。 炼钢,最方便的是渗碳锻打法,但是铁匠都会。 退火脱碳法不错,就是火候难掌握。 还是炒钢法保险,没造出钢材也可以得到比较匀净的熟铁,在这基础上渗碳锻打,她相信肯定比本地铁匠制造的好,起码里面夹的渣少多了。 然后,对制造出来的钢刀,做了局部淬火处理。 淬火可以增加硬度,罗马人便知道淬火,但是他们不会局部淬火,淬火后,钢铁硬度增加,同时脆性也增加了,越长的器物淬火后越容易折断,所以,从罗马到中世纪,他们只在小刀、凿子之类的器物上使用淬火技术。 而局部淬火可以达到刚柔相济的效果,西汉出土的顶级钢剑,内部硬度200hv,刃部硬度1000hv,内柔外刚,既有韧性又有硬度,就是得益于局部淬火技术。 魔王做了三把钢剑,预备拿去卖高价。 不卖高价不行啊。 一炉里出来的其他的都因为经验不**了学费…… 这次的原料是找商人运的,虽然原料不要钱可是运费还是不少的。 然后她发现,卖高价的结果很可能是脑袋不保。 约翰为了让女主人明白,还特别在脖子附近做了一个可怕的手势。 那个干脆利落的手势让罗怡只能唉声叹气地把剩下来的两把压了箱底…… 当炮灰女配固然是悲剧,当被杀人夺宝的那个就更加不爽。 于是,大魔王想当中世纪军火贩子的努力,就这么失败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a>; 46 收获 杰斯科的约翰对于穿越到他女主人身上那个异界魔鬼的肚肠一无所知,他高高兴兴地带着宝刀走了,觉得自己凭借着这把刀在战场上一定无往不利。就是吃饭、睡觉的时候,他也不肯让这刀离开他一时半会。 但是,魔鬼制造的宝刀这次没有给他带来特别的好运。 战士们走后,村里开始收麻。 农夫们把麻杆收下来,然后放进沤麻池或是放在潮湿背光的阴地上,拿石头压着,让时间和水汽把麻沤软。 沤麻池的水是绿的,只有牲口能喝,再强壮的人也禁不住一口。 汉森太太说,用那池子的水和清水兑了,可以治疗消化不良。 罗怡很惊讶这个世界居然还会有人消化不良。 麻要在那里放很长时间,然后再?穑?鸶傻揭欢u潭龋?謇锏母九?突峒?掀鹄词崧椤?p>妇女们把麻杆敲碎,打麻,去掉干麻杆,抽出细白的麻纤维。 这也只是个开头而已。 接下来,还要把麻纤维慢慢纺成麻线——纺车和纺锤,都是做这个工作的。 纺车效率较高,但是纺锤成本低到可以不计,而且更为方便,妇女们放羊、打水、看孩子的时候都可以随身带一个纺锤纺麻,却不能随身带一个纺车。 等纺好了线,再拿到织布机上织成麻布,或是用麻线做渔网,做缝衣线。 收完麻后,接着的是剪羊毛。 各地剪羊毛时间不一,能相差好几个月。 剪羊毛的工作看起来似乎很轻松,但是将心比心一下,作为羊肯定也不喜欢有冷冰冰的铁家伙贴着皮肤滑来滑去——罗怡看到的每一只羊都在极力挣扎,难怪挥舞剪刀的都是些壮小伙。 没有一点体力可制不住这些羊。 剪完羊毛后,就有商人从图尔内斯特过来收购羊毛,这些羊毛会在每年一次的图尔内斯特大集市上拍卖给异国来的商人,然后漂洋过海运到遥远的异国,在那里被精细加工,织成细呢绒和华丽的毛毯。 一匹上等的呢绒,价值2个金币。 织造了种种图案的挂毯,价值更高。 但是纽卡斯尔王国没有这种精细加工的技术,只能将自己的羊毛卖给异国商人,再高价从他们手里买加工好的呢绒和毛毯。 圣劳伦斯节前夕,战士们返回了他们的家乡,他们的经历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敌人在东边的时候,他们在西边;敌人在西边的时候,他们又不幸在东边。 每次,当他们听说了什么地方在被劫掠,匆匆忙忙地赶过去的时候,敌人却已经满载着战利品和俘虏走了。 待到他们遵照骑士的约定,该为国王服役的日子满了,他们就回转了家乡。 虽然没有遇到敌人,但是他们却也不是两手空空地回家的。 杰斯科的约翰去的时候,用车子载着一头林子里打死的野牛作为路上的口粮,回来的时候,车子上装着鸡和猪。 他送了一头熏猪给女主人作为借刀的报酬。 罗怡没去问敌人是怎么带着猪跨过大海的。 光荣的希腊人,在波斯帝国行军的时候,征收粮草的时候还顺带征收了不少妇女和可爱的男孩子,和他们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杰斯科的约翰只带回来一些鸡和猪,这已经是时代的进步了…… 至于让他们给老乡打个借条什么的…… 杰斯科的约翰也不识字啊! 47 牧人和魔鬼 作者注:“可爱的男孩子”出自色诺芬《长征记》——想当年看到这帮希腊人在被波斯大军追赶的时候还不肯丢掉弄来的一票女人和男孩子的时候十分不解,女人还好理解把她们的儿子一起弄来是搞哪样……后来……明白了……后来,看到说耶路撒冷圣殿里卖的不光有妓女还有娈童而且历时了两个国王才清除的时候,已经很淡定了……下面是正文 今年的羊毛质量不错,卖了一个好价钱,而自从那种男爵夫人弄来的小草开出遍布田野的紫后,蜂蜜的产量也明显地上升了。 这总算稍微缓解了一些谢普的郁闷。 自从他父母相继过世后,他的生活就像维吉尔的诗句“在孤寂的黑夜里,穿过朦胧暗影”。 那漆黑的路程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图尔内斯特主教奉王命出征曾经使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并衷心地祝愿那位最可敬的主教大人在战场上光荣地升天得道——在主教和修道院长们都要披盔戴甲,奉命出征的年头,这种事情发生得不少。 可惜命运女神并不站在和魔鬼订立了契约的小教士这边。 图尔内斯特主教毫发无损地从战场上归来了,因为他忠于王事的缘故,国王还把图尔内斯特附近一大块土地连同上面的七十户居民赏赐给他,主教大人的财富和威望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 这也意味着谢普头顶上的阴影还会笼罩他更长时间。 除非他能使得主教彻底相信他,否则离开这问题越来越大的布拉德领地肯定遥遥无期。 在一片黑暗中,唯有那些嗡嗡的勤劳的蜜蜂给了他安慰,更多的蜂蜜意味着更多的蜂蜡,而魔鬼已经许诺把蜂蜡都捐出来了。 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所以,他巡视蜂房比巡视他的教会羔羊们还勤快。 这也不能怪他,福音里说:“若是瞎子领着瞎子,两个人都要掉到坑里。”主管谢普的既然是那样一位最可敬的主教,而最可敬的主教手下又使唤着那样一位贯彻了救主的福音,把穷老太婆仅有的两个铜板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收税人,小教士不整天把教会的羔羊丢在一边,盯着魔鬼的蜂房也不行啊…… 魔鬼起钱来,大手大脚的,又看不到什么实际效果,这让他很是嘀咕,却没法后悔,原因很明白,再来一次也没有什么好选择。 无非是火狱和地狱的区别。 现在总算看到了一项实际增加的收入……就像天上垂下来一根绳子…… 不由得他抓着不放。 当他提醒男爵夫人要把蜂蜡捐出来时,对方一脸肉疼——罗怡现在已经知道了蜂蜡的价钱——但还是实践了诺言。 魔鬼遵守诺言实在让谢普轻松了不少。 然后,他想起来要提醒魔鬼,麦收以后要付教堂税,还有国王的税。 千万别一看到手里有钱,又去盖什么见鬼的作坊。 魔鬼惊讶地说自己已经捐了蜂蜡。 教士告诉魔鬼,那是捐款,教堂税是固定的,要举行圣礼还得额外给钱——说到圣礼,男爵夫人应该为她丈夫的灵魂,多做几台圣礼了,否则外人看了要奇怪的……还有,女修道院长的身体不好,万一新院长上任了不送礼物也不像话…… 这节奏……付完了漫游费还要付包月费,付完了包月费还要付数据费…… 中国移动和中国联通也跟着穿越过来了吗? 异界来的魔鬼郁闷到极点地走了。 她深刻地领会到了教会在要钱方面的能耐。 48 乐极生悲 收麦后,农民们聚集在一起脱粒,也就是把谷粒从秸秆上打下来。使用的工具是连枷,这东西原本就是脱粒的工具,后来也被用于战场。 脱粒以后,还要把谷壳和谷粒分开。 农夫们会选择一个有风的山坡,用双手捧着装着谷粒的簸箕,在起风的时候抖动簸箕,把谷壳等轻的东西簸到簸箕前面,较重的谷物留在簸箕后面。 把谷壳和谷粒分开后,再收入谷仓。 今年,一个村子里出现了一件新东西:一个木制的转动式簸谷机,中国叫做扇车的。 将粮食从上面的喂料斗倒进去,旁边一个人摇动曲柄,带动里面的风扇,下面就有风吹过,谷物在重力作用下落到下面的筐中,谷壳和杂物被风吹出,这样把谷壳和谷粒分开。 使用这个机械,就不必在室外等待起风了。 这个机器的构造也很简单,一个木制的框架,一个带摇杆的曲柄,几片薄木片做的扇叶,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没有引起什么关于巫术的讨论。 试用了一天,大家发现,用这玩意,一个生手的效率胜过十个最好的能手,让最有经验的农夫也惊讶了。罗怡看到这一幕,很感慨,这是中国在公元前2世纪的发明,在16世纪传入了欧洲,但是,在中国的很多地方,这么简单的东西居然失传了,大量贫穷的农民食不果腹,买不起公元前就广泛使用的铁犁,甚至连锄头都典当给了高利贷者,根本无力购置或租用扇车,只能恢复使用耗时费力的簸箕法…… 农民们对于男爵夫人送来的这样新玩意非常高兴,但是它在其他人那里得到的评价不高。 “农夫就该整天干活,现在居然在跳舞……” “神说亚当要汗流浃背才能果腹,而现在他们的活由魔鬼替他们干了……” 但是,也有自由佃户,听说并看到这个发明后,跑来向管事的问租借的价钱的。 魔鬼以相当低廉的价钱出租了自己的发明,几乎等于白送。尽管需要钱,但她不想像古代那些目光短浅的高利贷者那样,为了眼前的利益使得中国农业的效率倒退到公元前几百年的状态。 这让本来以为可以籍此取得一笔收入的教士感到头疼。 然后,罗怡又在村民里招募苦力。 收获的季节总是很欢乐的,食物又充足,所以,虽然扇车的出现使得村民们有了额外的空闲,她却没有招到几个人手。 应募的几个自由佃户,都有很重的家累,或是那种无论如何闲不下来的人。 收麦以后,是收葡萄的日子。 葡萄采摘以后,人们赤脚踩踏葡萄,这种做法今天仍有一些葡萄园使用,葡萄榨汁以后剩下来的渣滓加水煮过再榨,就是穷人们喝的“葡萄酒”了。 就是这种“葡萄酒”也不是每个人都喝得起的,好在广大的森林提供了许多野苹果和野梨子,让穷苦的农夫们在忙碌了一年后得以一醉。 布拉德领地产的葡萄不算好,罗怡想过要用嫁接改善葡萄的质量,但是那得有好的接穗才行,她不知道去哪里弄。 另一个办法,往酒中掺蜂蜜以改善酒的品质,看起来容易多了,原料也很充足。这个配方是谢普从他学习的修道院里得来的,罗怡决定试一试。 葡萄收获季节过去后,是宰杀牲畜的时间。 富有经验的人挑出了牲畜中那些老弱者,将那些注定熬不过冬天的和肉用的公畜宰杀,将肉腌制、熏制和风干,这是很热闹的场面,要用许多人手,整个城堡的仆役全部上阵,他们用牲畜的血和碎肉制作血肠,熬制油脂,用动物的油脂做蜡烛。 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制皮的人,他们到树林里采集栎树的树皮,用来鞣制皮革,城堡里养殖的鸽子的粪便也被用来处理皮革,据说被鸽子粪腌过的皮革会格外柔软,是制作皮衣、皮袋和钱包的好材料。 这个时候,城里的商人也到村庄里来买卖各种产品,他们收购皮革、油脂和牲畜,带来针、盐、陶器、磨刀石等商品。 为这种交易所付的交易税,也是领主收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裁缝和鞋匠也在此时来到乡村做他们的买卖,这种流动的手艺人让人想起格林童话中的故事,他们背着工具和口粮,从一个地方走到另外一个地方,风餐露宿,寻觅主顾。 等遇到主顾,他们就坐下来,忙碌地干活儿,其他人就围观他们飞针走线,剪皮子,钉鞋底,像一群好奇的小孩子。 这种场面罗怡却没有见到。 在长时间地吃淡而无味的食物后,她欣喜若狂地吞下了整整一锅按她的严格命令炖煮的肥美秋蟹,又来了一打牡蛎,然后理所当然地躺下了。 乐极生悲。 魔鬼坚决拒绝了教士替她放血的提议。 她……她才不要杀猪的给她放血! 魔鬼在床上躺了一星期,看到这个异界来客因为贪吃而被软弱的肉体所束缚,让教士大为高兴。 罗怡因此错过了自己领地最热闹的买卖时间,但是她还来得及参加随后的图尔内斯特大集市。 49 集市 图尔内斯特大集市远不能和中世纪赫赫有名的香槟集市相媲美,这个集市每年只有一次,一共只有七天,交易品也主要是农产品,然而对方圆几百里的人们来说,这仍然是首屈一指的盛会。头两天,商人们在街道上架设货摊,然后是批发交易,最后两天才是杂货交易。 批发交易的大宗是羊毛、油脂、酒、蜂蜜、木材、粮食、咸鱼、矿产……还有奴隶。 最后一项让罗怡震惊了。 “不是说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吗?” “您说自由的城市?那必须经过领主的许可。”谢普回答,“用额外的税款交换不为领主服劳役。” 听上去有点像王安石搞的免役法,区别是一个是政府为了多得税款而施行,一个是商人们为了摆脱劳役专心做买卖而主动缴纳的额外税款。但是城市是否取得自治权利也是要领主同意的,有些贪婪的领主先是同意,然后又反悔了,这之间和其他历史的进步 一样,充斥着许多血腥的斗争和肮脏的交易。 图尔内斯特并不属于自由城市,它的城墙后面居住的有自由民也有奴隶。 甚至交易买卖也不是自由的。 比如羊毛,规定要全部卖给圣奥美尔来的商人,不得卖给别国来的商人,因为他们从国王和主教那里用巨款购买了羊毛专卖证书,所有的羊毛,除了自用以外的都要卖给他们。 圣奥美尔商人在城里有一个所谓的“据点”,他们称之为商馆,罗怡以为叫租界更合适,里面有他们的小教堂、宿舍和堆放货物的货栈,外面筑有高墙,这道高墙不是无缘无故建造起来的,因为他们倚仗财势,横行霸道,在城里名声很坏。 咸鱼则由汉弗莱来的商人垄断,除了他们,任何人也不许在图尔内斯特集市上批发出卖咸鱼。 买和卖,都不是自由的,而是受到了领主的专买和专卖证书的限制,是一种被权力垄断的行为。 除了买卖成交的时候缴纳的交易税以外,买卖双方为了取得交易的权力,还要预先付给主教一笔税款。 主教的士兵和仆役在集市上巡逻,这不光是为了维持秩序,也是为了查看有没有违反法令,私自买卖没有向主教缴纳过许可证书费的商品。 这一点让罗怡皱眉。 她可以想象,这种制度会在将来给她造成多么大的限制和损失。 如果她发明了什么东西,而主教规定只有他的商人才能购买,那会怎样? 如果对方不乘机压价,也就不会有这种专买专卖的制度了。 特别是在她发现大宗交易的内容里还包括蓝草。 交易蓝草的人中她看到了老弗兰克,询问后得知,他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同族的一个富翁做事,收买大量的蓝草和奴隶,预备卖到南方的异教徒国家去,然后从那里进口染布用的靛蓝、明矾和其他染料,这是一个大宗的买卖。 大宗的买卖…… 罗怡接下来的逛街就心不在焉了。 但是后面还是发生了一件可以上报纸——如果这时候有报纸的话——的事情,成功地吸引了罗怡的眼球。 一个面包师被来交易的外国商人指控在卖给他们的面包里掺杂白垩他被主教的士兵抓走了。沮丧的面包师被捆着双手,由粗暴的士兵推着走,后面跟着吃了一肚子粉笔的怒气冲冲的原告。 看来,纯天然无污染的食品……不代表不会作假…… 罗怡还不知道,在文艺复兴时期,还有黑心商人往醋里掺杂稀释过的硫酸——在硫酸被成功制造以后。当然,他们南方和东方的同行也没有特别清白,泥捏的烤鸭,纸糊的靴子,冒充牛肉羊肉的驴肉和马肉,记载不绝。 50 祈祷 集市期间,男爵夫人的荷包狠狠地出了几次血,她为她亲爱的亡夫顺利升上天国做了几台赎罪的祭礼并捐献给教堂一些财物。虽然罗怡不知道已故男爵是圆是扁,但是老实说,期望他升天的心情一点都不比真的男爵夫人差,她可不希望男爵重返人间。 除此以外,她又献给新任的女修道院长一个镶嵌石榴石和白水晶的乌银十字架,一串南方国度进口来的红珊瑚念珠,两块上等的用来做圣衣的呢绒,一块象牙白,一块真红。 “不是黑色和白色么?”挑选布料的时候,她又一次惊讶了。 “这个修会的衣服是红色和白色。”教士规规矩矩地回答,其实男爵夫人的问题纯属多余,做圣衣的布料要是出现在院长的俗家亲戚身上,那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啊——再说,即使教会里信仰最坚定的人士,也承认在神圣的修会里,不乏修女穿得 枝招展,某些作孽的贵族子弟将女修道院当成寻欢作乐的所在,也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乌尔里希公爵,仗着他是国王的岳父,曾经把一个女修道院长叫到他的住处,留了他想让她留的那么长时间,才把人放走。这件事引得舆论哗然,最后却不了了之,因为乌尔里希公爵不但是国王的岳父,并且还是一个极有权势的大贵族。 其实,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国人。 公爵是一个皈依的北方人首领,他在率军抢掠了纽卡斯尔王国以后,贪图这里的舒适,便向国王讨要了一块土地居住下来,成为纽卡斯尔王国的大贵族。 当然,这件事他是不会告诉男爵夫人的。 这也太丢教会的脸了。 至于国王的脸他倒没想过,因为这种事情各国都有发生过,发生得多了,大家也就不当什么事了,再说,智慧的所罗门王还割地呢,割地,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看到男爵夫人还是满脸好奇,谢普赶紧提醒她,要节省体力预备做祭礼,别问东问西了。 这提醒是十分必要的,虽然私下里做过不止一次的排练,但是正式的祭礼还是有区别的。 等到那虚拟的吃人肉喝人血的仪式举行完毕,魔鬼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教堂,这不是因为教堂里的神力如何强大,而是因为她的身体都跪得僵硬了…… 没有做一个“跪得容易”真是太失策了。 虽然没有,但是羊毛她还是有很多的! 魔鬼闷闷不乐地想。 排练的时候,明明没有跪这么长时间啊! “那是因为您把时间都用在和我吵为什么要跪拜上面了。” 都是那些谴责中国古代愚昧野蛮的跪拜礼的言论害的,她还以为到了西方就不用跪呢! 哪里知道他们反对的是跪人,跪神那是跪得越多越好…… 根据教士事后的说法,修士和修女,起码他们这一派系的修士和修女,行赎罪的圣礼,并不像慈禧太后折磨珍妃那样,跪着听完太监的喝骂便完事,那是要跪十二个小时的,从早到晚,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唯一的休息方法,是全身伏在地上。 伏在神的面前。 为了蒙神的怜悯,不至落入地狱。 虽然,魔鬼认为这个世界已经很当得起地狱的评价了。 51 建军 在这一年的冬天,国王陛下驾临图尔内斯特,城市奉献给他一个巨大的银盘子,直径有一个成年男人两臂伸开那么长,上面浮雕着十字架、剑、橄榄枝、鸽群、图尔内斯特城和它的守护圣徒,还有烫金羊羔皮手套和许多其他的礼物,以欢迎他们的君主。国王陛下就在图尔内斯特临朝听政,叫那些受了冤屈的人都到他的法庭去听裁判并缴纳诉讼费。 他又下了一道命令,为了防御那些劫掠成性的北方人,要建立一支海军,所需要的船和战士,按户摊派到每个领地。 布拉德领地被摊派到的任务是:一艘大船,十八名战士,这十八名战士都必须有盔有甲。 对奥尔本修道院的记载来说,这就是今年冬天里发生的全部大事了。 接到摊派的命令让罗怡挠了一阵头,在这个习武成风的时代,战士是现成的,问题是他们不会海战,更大的问题是船,她不得不去图尔内斯特请了两个工匠指导人们如何造船。 这是额外的开支和额外的劳动,也难怪有人认为交纳贡赋,或者岁币,是一项划算的买卖。 如果对方讲信用的话。 但是强者凭什么要对弱者讲信用呢? 她已经从手下的骑士那里听说了,前年,王国向他们交纳了一笔巨额财物,其金额的巨大,足以让中国历史上的“岁币”看起来十分可笑。 光布拉德领地就交纳了相当于四百只羊的财物。 而布拉德领地一共才不过两百户人家而已。 和这个金额相比,宋朝交给辽国、金国和西夏的岁币,简直就是在打发叫子。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洋人们看宋朝十分顺眼,觉得宋朝交纳岁币非常合算和明智。当然,在称赞宋朝的岁币政策的时候,在把和亲和互市政策认为是游牧政权压倒征服中原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提他们在历史上是如何向蛮族交纳贡赋税的。 更不会提,在交纳之后,又是怎样被蛮族掳掠的。 前年王国付出了巨额的金钱财物,然而换取的太平时间却如此短暂,今年他们又来了,又抢又烧,修道院也不能幸免,国王的士兵们却对他们无可奈何。 因此,这些惯于骑马作战的陆地武士,也不得不考虑建立昂贵的海军了,这都是因为环境的逼迫。 这天,谢普在为起床作着艰难的斗争。 这不怪他,他不管在主教手下当差,还是在修道院里学习的时候,都明白懒惰和贪吃一样,是要下地狱的罪过,为了能够及时地警醒,他一般都坐着睡觉。 怪就怪在魔鬼制造的这个……炕…… 真暖和…… 他在第一次使用的第二天就睡过头了。 好不容易起床后,他回想着今天应该要讲的布道内容,是关于图尔内斯特女修道院供奉的一位圣女的。 在异教还统治着这个国家的时候,这位身为望族独女的圣女不能公开地成为修女,被许配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的独子,但是她在新婚之夜成功地说服了她的丈夫,两个人一辈子都没有邪恶的鱼水之欢,也没有留下他们父母期望的后裔,而是以圣洁的童 男童女的身份升天,使得两个古代帝国的名门望族就此绝后…… 但是在布道前,魔鬼就来找他了。 “这就是纸?” 对方点点头。 52 买卖 老雅各布惴惴不安地等在院子里,昨天男爵夫人派人给他送了个口信,叫他带着银钱到布拉德城堡来,有一笔买卖要跟他做。这口信很简单,但是内容让这个精明的老商人翻来覆去地思考了很久。 带着银钱……口信这么说。 会有劫财杀人的可能吗? 这种事情,在这个年头并不罕见,骑士们做着强盗的勾当,国王的军队和敌军的行为一般无二,甚至连王族的亲兄弟、亲父子都会为了银钱女人,彼此攻打。 叫他带着银钱去……他知道有些人就此失踪了,人不见了,银钱也无影无踪。 这次,会有去无回吗? 一时间,他很想推脱不去,但是末了那句话,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我不去”那句简简单单掷地有声的话。 有一笔买卖要跟他做呢! 有买卖,而不去做,这对得起他雅各布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他背着沉重的包裹,沿街一扇扇门敲过去近乎乞讨的推销几根针的青年时代吗?对得起一边给人放羊还要偷空给他做女红商品的妻子吗? 他做孩子的时候,家里穷得连窝棚都没有,过节吃的硬面饼都置办不起,而今他在街上有铺子,会堂里有位置,靠的是什么? 靠的不就是牢牢地抓住任何一笔买卖么? 而现在,有买卖那么老远地送上门来,居然不去做! 啐! 这是叫他败家呢! 他又仔细地想了一想,觉得若是男爵夫人真有什么想法的话,她大可先把人叫过去,再慢慢地向他家里勒索银钱,藉口永远都有,主教也不会管异教徒的冤屈。 风险,似乎还不太大。 “爷爷,这次让我陪您去吧。”昨天晚上,小雅各布对他说,“男爵夫人看起来是和气的人,我跟着您,也好学学生意。” “不行!”他一口否决了:“这些贵人都是很难弄的,像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小伙子,会弄丢生意的。” “爷爷,我并不说话,只是跟着瞧瞧。”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两个人都去,铺子给谁管?” “可以让姐姐看铺子,她……” 老雅各布没等孙子继续说下去就猛烈地摇起头来:“那怎么能行!她一个妇道人家,看铺子,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城里也有女人开的铺子……” “那是那些野蛮的异教徒干的事儿,我雅各布家的女儿,不行!”老雅各布极为蛮横地否决了孙子的提议,然后,他没有给孙子继续开口的机会:“去把货架都好好理一理,明天我回来了要跟你问帐呢!” 说完,他就匆匆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用力地把门一关,表示讨论到此为止。 以斯帖伸出一只手阻止了还想上去敲门的弟弟,“爷爷不想叫你冒险呢。” “那我就能让爷爷冒险了么?” “若是你也去,万一有事,就要付双份的赎金了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会用刀么?你会用剑么?真要是出了事情,你要跟贵族打架么?跟那些一辈子用刀还杀过人的较量谁武艺高吗?我是你姐姐,也不会押注在你身上的。”以斯帖的黑眼睛闪动着:“若是有了事情,我去把爷爷换回来,告诉他们,爷爷年纪大了吃不住苦,一个年轻人比一个老头子是更有价值的人质,就是换不回来,我至少可以照顾爷爷,你会照顾吗?你还是留下来,看着铺子,这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我又不会做买卖。” “你比我更适合做买卖,姐姐。” 罗怡对商人家里的买卖经一无所知,她面前摆着一刀纸,等着商人上门。 原料?鹆礁鲈拢?谑?页乩锱萑?鲈拢?萃暝?鹨桓鲈拢?鸷迷僭谇逅?乩锱菀桓鲈拢???吒鲈拢??喜糯锏娇梢宰鲋浇?某潭取?p>然后,碾纸浆,兑纸药,抄纸,压纸,烘干,揭。 才得到纸。 53 讲价 等待男爵夫人召唤的时间,似乎有永恒那么漫长,老雅各布就像坐在无形的囚牢里,虽然并没有什么镣铐加身,但是他和那些不幸的犯人一样,不由自主地随时都在想着逃跑。他的手紧紧地抓着钱袋,据说,丝路上有个做中转生意的小民族,生下孩子来,就用胶水把一枚钱币粘在孩子的手上,好叫孩子将来能够牢牢地抓住钱财,老雅各布生下来的时候,家里没有那个钱去置办什么胶水,所以他就把钱抓得更紧了。 啊,这温暖的金银,它是生命之果,它是灵魂之光,它是身上的衣,它是口中的食。有了它,才能从异教徒的屠杀中,逃得了性命,有了它,往日连过节的饼都置办不起的人,才能在会堂里,拥有受人尊敬的位置。 金银,这世界的中心和统治者,各个民族,各个宗教,不管拜日的,拜月的,拜星的,拜洋葱头的,拜老鼠的,拜各种有形无形的神灵和魔头的,有哪一个能不为它的威力而颤抖呢? 他满脑子都是逃跑的念头,但是赚钱的吸引力更大,于是他只有哆嗦而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逃跑的举动。 恩里克出来叫他进去的时候,看到这个老商人发着抖,忍不住笑骂道:“老狗!裹着你那身狗皮还这么发抖,要是我们等会儿把它剥下来,你要抖成什么样?” 虽然他只是一个侍童,可是这只是因为他年纪小,他练习武艺很勤勉,几个骑士都说他将来有前途,他没有尊重一个异教徒老狗的必要,其他几个在场的仆役听到这粗话,都毫无机心地哈哈大笑。 老雅各布默默地忍受了这侮辱,他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小商人,艰难地生活在异教徒的土地上,生命和财产都时常受到赤果果的威胁,若是连白眼和嘲笑都不能忍耐的话……他也不会有资格让男爵夫人“有一笔买卖要和他做”了。 相反,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因为这明显只是一个孩子的玩笑话,仆役们的笑声也是自发的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要是他们预备劫财杀人的话,不会这样讲。 他定了定心神,跟着恩里克走了进去。 恩里克把他带到了女主人的房间门口,通报之后就离开了,他一蹦三跳地跑下了楼梯,到院子里和其他侍童一起练习击靶——那是一个旋转靶,侍童们要骑在马上准确地打中靶子的中心,否则靶子就会转过来,把人从马上打下来,所以这既是一种武艺的练 习,又是这些少年难得的游戏。 老雅各布向男爵夫人鞠躬后,罗怡指给他看预备和他做的买卖。 “这是?” 他发出了和谢普一样的疑问。 旁边的教士向他做了演示,他熟练地给一张纸划了线,在第一行流畅地写了一句体赞文。 “一个银币。”掂量了一番后,商人给出了价格。 “什么!”看到这个卑鄙无耻的异教徒打算压价,还准备从生意里捞一笔的教士立马激动了,他是在父亲的铺子里长大的,知道怎么谈价钱:“这可是好纸!写字多好!你看到了!” “羊皮才两个银币。”老雅各布认为自己给的价钱很公道。 “那是绵羊皮。”论起羊皮纸来,在修道院进修过的谢普可是行家里手:“绵羊皮,油脂太多,只能做做封皮,不值钱,夫人的纸可是能做内里的好纸,比山羊皮……不,不比犊皮纸差,还这么轻巧!才这么一点分量,犊皮纸那种笨重的东西……”… 他用一根手指托起纸张,来证明他所言不虚。 “犊皮纸,修道院用惯了啊。”老雅各布经商多年,不是这么简单就被说服的人物:“轻,薄,不假,可是薄了,就容易撕坏吧,做圣书,怎么行呢?只能记账啊,记账也不好,羊皮纸,写坏了,刮一刮就行了,这么薄的东西,怎么刮呢……” 商人熟练地使用着讲价的技巧,用他毒辣的眼光把卖主的货物贬得一文不值。 “羊皮纸还要做很多工序才能用呢,泡石灰、褪毛,浮石打磨……这纸直接可以写,怎么能用羊皮的价钱来计算呢?用小牛皮的价钱,都低了!”谢普讲价的火候可能不如商人,但是对纸他自信懂得比商人多,这些工序通常是修道院自己完成的,外面的商 人不晓得。 雅各布一步不让:“它怎么比得上小牛皮!” 最后双方以两个银币的价钱……双方已经口干舌燥,嗓子也哑了,讲不出话来了。 于是男爵夫人拍板两个银币。 雅各布从钱袋里小心翼翼地数出了四十个银币,珍重地和它们每一个都分别道了别,伤心得好像那都是他亲生的闺女。 可惜,谢普作为一个正统教徒,一个从屠夫会长老爹、那位最可敬的主教、严苛的修道院那里受到了系统完整的神学训练的起了独身誓的教士,对于从一个异教徒那里抢闺女没有任何心里负担,他只恨自己抢得少了。 “买卖成交,得喝一杯啊。”老雅各布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谢普皱眉,虽然他已经和魔鬼订立了约定,但是那是私下的,他可不想和一个异教徒喝一杯。 “若是不请喝的话,那张……反正已经写了字的,做赠品吧!”这才是雅各布想说的。 教士大怒:“你把价钱压得那么低,你还有脸提赠品!” 一开始,就不该找这个异教徒。 “写了字的啊,看起来就是经过人手的,再说,我要卖的话,也得有个样品给人写画啊。” 这个理由十分充足,教士也不得同意了。 老雅各布心满意足地数了二十张纸,加上一张“样品”捧在手里预备走路了。 “等等。”已经被遗忘在一边的罗怡把他叫住了。 54 奸商 老雅各布失眠了。是的,他失眠了。 理论上,他不该失眠的,他已经用四银币一张的价钱,卖了二十张纸给图尔内斯特城里的修道院,把本金全部收回,还赚了一倍的利润。 要是在平时,做成这么好的一笔买卖,值得他打开盛酒的皮袋,给自己来一杯以庆祝庆祝了。 要是在平时…… 但是,他手里还有一百八十张纸! 还有一百八十张纸没卖出去! 要是卖出去……那就是……就是七百二十个银币,就是六十个银条子,就是…… 一想到这个数目,老雅各布就不由自主地失眠了。 毫无疑问,这可是一大笔钱! 然后,他又非常头疼地想起,男爵夫人似乎没说她那里有多少这种货。 要是她把货物卖给了别人,而别人又抢在他之前卖出去,那他…… 他倒不担心有人贱价卖给图尔内斯特修道院,异教徒么,被骗只能说明他们愚蠢,但是要是有人先他一步,贱价卖给奥尔本修道院纸张,他就再也卖不到四个银币一张的价钱啦! 老雅各布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夜,要不是考虑到城门的关闭,他能一口气跑到布拉德领地把男爵夫人拽起来签专卖证。 第二天,他顶着一头乱发,没戴帽子,把以斯帖从床上喊了起来。 “什么事啊,爷爷?”以斯帖看到爷爷血红的双眼,飞快地穿好了衣服。 她上一次看到爷爷的这个样子,还是在十年前,那次,有人发现一个信教的小孩子被钉死了,教士宣布他是被异教徒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接着就是对异教徒的大迫害…… “以斯帖,你……你是我雅各布的孙女,是吧?” “当然,爷爷。” “那么,流着我雅各布的血,你也该会做买卖的。” “弟弟出什么事了吗?” “他?他能有什么事?”老雅各布一愣:“你该会做买卖的,就是说,买主说,这是什么呀,你会说,这是南方产的再好也没有的纸,是舶来品,走私货,呱呱叫,是‘帕夏’才有资格使用的记载他们家谱的玩意,轻、薄,比臭哄哄的犊皮纸好,更不要说 油腻腻的绵羊皮,是吧?这些话,你会说吧?” “呃。” “会!还是不会!你倒是说呀!” “这是南方产的再好也没有的纸,是舶来品,走私货,呱呱叫,是‘帕夏’才有资格使用的记载他们家谱的玩意,轻、薄,比……比臭哄哄的犊皮纸好,更不要说油腻腻的绵羊皮。” “啊,好样的,你真不愧是我雅各布的孙女,一教就会!” “可是……” “买主说,多少钱呀,你就说,少于六个银币一张不卖,买主说那么贵呀,便宜点,你就说,一张少于六个银币,你怎么都不会卖的,你的孙子孙女……咳咳,是你爷爷,还指望你卖纸的钱救命,会说吧?” “一张少于六个银币不卖,我爷爷还指望卖纸的钱买药请大夫救命呢,他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求求你,买了这纸吧,我回去就跟他说,有个好心的教徒买了他的纸,他听了,也会向善的,会忏悔的,会受洗的,也会叫我受洗的。” “小乖乖真聪明,说得好哇,就这么讲!” 以斯帖的紧急买卖补习课拿了满分,老雅各布欢欢喜喜地把她送出门,叫她去女修道院卖纸:“小乖乖,底价是三个银币,记住了!卖掉了,我就叫裁缝给你做件新衣裳,拿柜子里的那块呢做!” 要不是男人的脚没办法踏进女修道院——除非是主教或者是修女的亲戚——老雅各布既不可能是主教,又哪里来做修女的亲戚——他也不必一大早给孙女紧急补课。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孙女比他想的,更有经商——当奸商——的天分。 她的脚还没踏进女修道院,遇到几个来探望修女亲戚的男人,就以六个银币一张的价钱把带的纸全卖出去了。 男人们因为身材比女人高大,所以血液总量是比女人多一些的,但是,当遇到一个楚楚可怜的美女而使得一个女人没有的器官充血的时候,多出来的那点血是完全不够用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大脑通常处在缺氧状态,智商……很难说比一条蚯蚓高。 他们毫不犹豫地买了纸,既没有还价,也没有想过自己既然不认字,买这个东西回家干嘛…… 55 资本家之心 鉴于有些问题被反复提及,特别在正文之前说明1.女主的技术扩散会不会影响中国 答:简介已经注明,这是架空文,正文里也反复说过了,女主是异界来的 2.关于本文和某文是哪篇不注名引用那篇 答:如果那篇文的作者问过我的话,我会告诉他有些数据是10世纪以后的,不适合用于5世纪的英国。 3.女主的女儿和儿子为什么不露面 答:这关系到以后的剧情,恕不剧透想看育儿日记的请出门左转去女频和**。 4.罗巧为什么穿越回来还能看到人民英雄纪念碑 答:哈利波特穿越到龙枪世界建立一个哈利波特学院,再穿越回来当然还能看到霍格沃茨学院。 以下是正文 圣烛节那天,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低头驼背,拖着脚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进了图尔内斯特。 中世纪的时候,教会是穷人的主要施舍者,在这种庆祝的时候,通常会有更多的乞丐涌向教堂和修道院,希望能够分到比往日多一点的残羹剩饭,所以,这两个乞丐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然而,他们的目的地,却既不是教堂,也不是修道院。 他们走进了一家挂着绘有项链手镯小手帕招牌的铺子。 小雅各布正在向一个妇人推销一个戒指,他走前两步,预备斥责胆敢闯进来行乞的两人,叫他们上教堂去,但是他一走近,看见了熟悉的亲人的脸,就哭了起来:“爷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得到了一声厉叱,那是年轻的时候吃过没钱的苦靠一个子一个子积攒起最初的资本的人才能发出的可怕的声音:“买卖要紧!” 于是他只能勉强地回去招待顾客。 等他送走了顾客,走到店后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幅他绝没有意料到的场面。 老雅各布稳稳当当地坐在位子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聚精会神地裁开了身上那貌似只是勉强搭在一起的几块破烂不堪的霉烂粗布,从里面摸出了一把小石头…… 光辉灿烂色彩斑斓的小石头。 他马上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雅各布拿起一颗,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然后又拿了一颗,把石头都看过以后,满意地咂着嘴抬起了头,“我们发了,发了!” 他的眼睛里闪着纯粹的快乐的光芒,那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和成年人才能有的。 以斯帖拿来了一个有锁的小盒子,把宝石都装了进去。 小雅各布这才开口:“爷爷,姐姐,你们……你们这是……” “发了,我们发了!”老雅各布快活地说:“货都卖掉啦,顶差的也卖了两个银币,以斯帖出的主意,我们把银钱换成宝石,卖掉了马车,买了这身乞丐的衣服。过节的时候,外面乞丐多得很,两个乞丐走在外面,没有人注意,士兵都巴不得我们快滚,没 有人疑心我们是不是带了钱在身上。”… 眼泪又不受控制地从小雅各布眼睛里涌了出来,“你们一路上可吃了苦啊!” “吓,吃苦算什么!”老雅各布嚷道:“货卖掉了,腰里有钱,算什么苦,爷爷当年看着买卖人们吃肉喝酒,自己连粥都喝不上,嘴里只有苦味,那才叫吃苦呢!” 然后,他又说:“下次,你跟我一起去,你也要学着跑一跑!” “我?那铺子……” “把铺子押给巴哈。”老雅各布毫不犹豫地说。 “把铺子押给巴哈!”小雅各布和以斯帖一起惊叫起来。 他们原以为这浸透了爷爷一生心血的铺子是爷爷的命根。 老雅各布曾经不厌其烦地跟他们讲,自己是如何省吃俭用,和生意对象讲价,才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攒起一笔钱,又靠了同族的财主巴哈的赞助,半买半赊地盘下铺子,又是怎样全家上阵辛苦地劳碌了许多年,才把欠巴哈的钱还清,终于从一个无立锥之地 的穷小子奋斗到一个成功商人的经历。 末了,他总是不忘说上一句,“这铺子你们可要看好,否则我睡在地下也不安稳!” 而如今,他竟然要把铺子押出去! “大修道院领了王后的命令,要抄写一本赞美神圣母亲的诗集。”老雅各布说,“要是用牛犊皮的话,得杀掉一百头刚生下来一周的小牛,而且……王后希望能在神圣的母亲的节日拿到诗集,这如何能办到呢?谁也没有那么多存货!” 但是,他非常肯定,男爵夫人那里有存货。 而且,数量不少。 之前,他找男爵夫人购买专卖证书,男爵夫人不肯签发,理由是,她有很多存货,凭老雅各布一个人的财力是无法包销的。 想到两个银币就能买十张的进货价——老雅各布承认自己破天荒地走了眼,以为是一张一卖,没想到居然是十张一卖,想到自己差点当了洋盘,老雅各布到现在还在后怕,若不是男爵夫人是个心里再没有买卖经的单纯善良的好人,他这次可要阴沟里翻船吃 大亏啦——又想到一张至少能卖两个银币的出货价——老雅各布哪里还坐得住! 这么发财的买卖…… 他非做包买商不可! 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那么,如果有100%十倍的利润呢? 铺子是命根子? 有1000%的利润在面前,要命做什么! 老雅各布没有雇佣一个工人,但是这不妨碍他的胸膛里跳动着一颗纯正的资本家之心。 哦,如果他不是生在西方背景,而是生在东方背景,这个试图购买专买证的行为,大概就会被斥责为官商勾结的垄断行为…… 56 包销 “把铺子押给我?” 财主巴哈再一次从头到脚审视了一下他的老朋友,是的,他们之间,几乎可以用“朋友”这个词来形容了,也就是说,如果老雅各布昨天被异教徒抢劫了,铺子被烧掉了,一文不名了,来找他借钱的话,他会借给他东山再起的资本的。 而且,不用一文钱的抵押。 这不是因为巴哈心存慈悲。 巴哈放了一辈子的高利贷,如果他不知道怎样从走投无路的人身上榨取油水,他早就退出这一行了。 但是,放贷的利息是要看对象的。 毛在《寻乌调查》里说,他发现,市面上的高利贷利率是不一样的,一个穷人,向富农借三五元钱,其利息是那些富农之间借贷利率的差不多一倍,穷人借钱,是加五、加一的利,而富裕中农借钱,是加三的利息。 为什么有这样的区别呢?难道富农看到对方是富农,就额外照顾吗? 事实上,这是因为放贷的风险问题。 富农借钱,一般一口气借几百元,拿来做生意,很有希望可以还清债务,而且,又有田房作为抵押,债主不怕到时候收不回本钱,尽可以放心地借出去,坐在家里,等着一百元的利息从天而降。 贫农借钱,总是家里有人生病,红白事情,借来钱都是应急的,说白了,是消费贷款而不是生意贷款,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抵押,即使是加五、加一的利息,就是催讨到手,算起来不过三五元的利息,还有损失本钱的风险,因此,也不是人人肯做这个 生意。 供求关系,决定价格。 因为贫农没有经济实力偿还债务,所以借给贫农的利率自然水涨船高。 比借高利贷更可怕的,是根本没人借。 但是,巴哈和老雅各布非常熟,他几乎是亲眼看着老雅各布是怎样一步步成功的,他晓得老雅各布是个知道怎样做买卖的人,借给他钱,就跟自己做买卖一样稳当。 老雅各布告诉他,自己寻到了门路,要做包买商人,急需一笔钱。 巴哈明白了,叫人拿了钱给他,同时心里暗暗好奇,不知道老雅各布是寻到了怎样一门生意。 老雅各布带了钱到了男爵夫人那里,魔鬼见有人如此诚心诚意地送钱来给自己,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又愁眉苦脸地告诉他,货还很多,若是能一次购买两千张的话,还可以打九点五折。 这点钱,若在财主巴哈眼里,或许还不算怎样,但是到了有着一颗资本家之心的老雅各布面前,不伸手简直就是罪过了。 反正铺子已经抵押掉了,他便全家上阵,兵分几路,到处推销。 为了能卖掉,他还开发出了剪纸、折纸、纸、记账纸等等类别……针对各阶层各人群推销。 “为什么要把钱给他赚?”谢普还是不明白,他认为,男爵夫人卖给谁也比卖给这个黑心的老鬼合算。 他还为那次讲价被对方压了一头耿耿于怀。 “你用不着懂。”罗怡知道,对方卖的价格,肯定大大高于两银币一张,否则他绝对不会同意这个价钱,千做万做,亏本买卖不做。 生产商必须留给零售商以足够的利润。 否则,他们为什么不卖别的? 即使在同一家店里,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店员推销最起劲的,卖得最快的,肯定是那些毛利最高的商品。 罗怡当然可以用两银币一张的价格卖给老雅各布,然后老雅各布也许用三银币,也许用四银币或者五银币一张的价格卖掉,但是,在那种利润率下,老雅各布最多只会替她跑跑附近的修道院。 他会卖掉几十张纸,然后去忙自己的生意。 绝对不会停掉自己的铺子和一直以来做熟的买卖,从偶尔一次打零工到全家上阵跑遍全国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怎么推销在梦里还在替魔鬼卖命。 而她需要老雅各布全家上阵替她卖命。 因为她的作坊一天就能生产1600张纸。 没有一群人替她卖命推销,这些了她造作坊的钱培训工人的钱配制原料的钱的纸,绝大部分只能留给她擦pp。 是的,她需要一群人替她卖命,因为在这个年头,在外面做跑商的确要冒生命危险。 她事先已经打听到了老雅各布的身世,一个有了身家,还能冒险为了蝇头小利在外面奔波的人,正是她要找的那种买卖合伙人。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所以,打些折扣也没什么。 反正……她一天造1600张纸,打折后卖给老雅各布300个银币,而成本不过三个银币…… 夏天结束的时候,雅各布一家搬到了布拉德领地。 57 增产 经过一系列农业技术改革,布拉德领地今年的粮食收获得到了惊人的增加!连对庄稼不大上心的骑士们也彼此议论着,说从未见过这样的丰收,简直赶得上亚伯拉罕的日子了!当然,与上古的时候是不能比的,上古的时候,人心纯净,虔诚地信仰神明,所以那时候他们都不必耕种,种子会自动的跃入土地,长出谷穗,谷子再自己 从麦秆上跑下来脱粒入仓…… 听到他们的议论,罗怡默默地扭过了头。 才一颗种子收六颗而已…… 虽然,这已经超过了18世纪西欧农业的水平…… 但是,即使在中国古代的北方,种子与收获的比例也能达到1:20,而南方可以达到1:40…… 今年,布拉德领地的收获,在一个中国人看来,也就是比绝收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不过因为这次丰收,有一个问题算是暂时缓解了。 妈妈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压死自己孩子的,一下子没有了。 在她命令汉森太太一定要在接生前消毒以后,布拉德领地的婴儿数量一下子多了不少,然后隔些日子就有做娘的“不小心”在夜晚喂奶的时候,一翻身把孩子“压死”了。 对真实的原因,教士心知肚明,但是这种事情较真的话是跟所有人过不去,所以,他给那些婴儿做了几句祈祷就放那些做娘的走了。 如今丰收在望,这种事情绝迹了,他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似乎有些奇怪的传言,说他是个有法力的教士,施展法术,庇护了布拉德领地的风调雨顺,带来了丰收,但是看在丰收能给教会带来更多的收入,他对这些传言也就无可无不可了。 历来,烧女巫等事,总是发生在荒年的。 把那些老而无用的人烧死。 而现在是丰收,每个人都掐着指头盘算收获后能吃顿好的,能多买点东西,每个人都是开开心心的,一团和气的,小孩子做些平时会讨打的事情,如今也不过被父母不轻不重地呵斥两声。 他们甚至对新搬来的异教徒一家子也看得有些顺眼起来了,望向他们的眼光不再阴郁而不祥。 在时局艰难的时候,异教徒是要倒霉的,老而无用的人会被揭发为女巫,然后放在火上焚烧,好节省粮食。 而现在,是玫瑰色的时候。 罗怡预见到了丰收,早早地就盖好了谷仓,那些农民有多余的粮食要卖的,她就用银子买下来,不许商人在布拉德领地购买粮食。 收获的时候,商人贱价买粮,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高价卖粮盘剥农民的事情,在公元前就很普遍,她可不想让自己领地的农民白白吃这个亏。 历朝历代压制商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希腊,因为山多地少,种植葡萄和橄榄等经济作物,向外出卖昂贵的葡萄酒和橄榄油,这是因为他们正对着平静得连潮汐都没有的大澡盆地中海,对着粮仓埃及,可以从非洲廉价地换取粮食。 罗马继承了希腊的葡萄和橄榄,把它作成一笔很大的生意,使得人人都羡慕,于是从北非到西欧,都种起橄榄和葡萄来,不种麦子。 然后,所有的人都积蓄了葡萄和橄榄,却没有小麦。 罗马的城市和庄园都渐渐荒废了,自己种粮,自给自足的修道院发展了起来。 这年秋天,东方的天空上出现了两颗闪亮的彗星,其中一颗在白天的时候还隐约可见。 不幸的消息随之传来,皇帝陛下在海上的时候遭遇了卡拉曼人,皇帝陛下据有战场,赶走了卡拉曼人,但是很多人战死,其中包括国王的侄子安德鲁。 58 政治与历史 冬天,国王陛下再次驾临图尔内斯特,为的是检阅新成立的海军,为了鼓舞士气,他还下令举办的骑士比武活动。布拉德男爵夫人一听说国王来了,立马病倒。 她不病不行。 教士并不熟悉宫廷里的规矩,骑士也不晓得贵妇人之间该怎样行事,最要命的,罗怡不知道宫廷里会不会有自己的熟人亲戚在——这是很有可能的。 要是遇到一个就麻烦了。 于是她照例没有去觐见国王。 但是杰斯科的约翰得到允许,带着男爵夫人献给国王的礼物去了。他非常高兴,因为觉得自己也许能在比武上一举扬名,让自己的名字被四方的歌人传唱,至不济,也可以打倒一两名骑士,赚取奖金。 所以,他还向男爵夫人申请,把城堡的乐手带去给自己助威。 “居然还会想到自带啦啦队和枪手造势,真不能小看了。”罗怡咕哝了一声,同意了,反正那个乐手来来回回就会那么几支曲子,她早听腻了。 当然,在他们走之前,再三叮嘱了,现在自己身体不好,为了不叫自己的亲戚朋友们担心,让他们少谈关于自己的事情。 其实这完全是多虑,杰斯科的约翰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男爵夫人身上,他一心挂念的就是充满了豪侠之气的比武大会,至于女人们的事情,他一向都当耳边风,根本没打算心思去搞个明白。 罗怡心怀鬼胎将一行人送走了,这样装病,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别说她没有继承原主人的记忆,就是继承了,此时估计也无法适应宫廷生活了。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忙碌在田间地头,做调查,搞工业,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鸪闪寺笊???チ斯?3?胍彩恰耙煌仿砺棺呓?坊?沟娜海?舜丝醋挪恢?卸嘞∑妗薄b?淼牟缓鲜币耍?率抢卫蔚乇兆煲不峤倘丝闯銎普溃?p>装病不是办法,但是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能先拖一年是一年。 好在这个时代,贵族们的寿命都不长,频繁的战乱和比武,还有放血疗法和修道院,使得大批的贵族家庭绝嗣。每过一年,认识以前的男爵夫人的贵族就会少一些。 那些绝嗣的贵族家庭的土地,由国王收回,再分封给忠于王事的人,依靠这种行为来加强王权。 但是也有一个例外,封给了教会的土地。 教会本身是既不会老,也不会死的,国王就是再等一千年,也不会等到教会把受封的土地吐出来。 虽然国王可以通过把自己的亲信封为主教和修道院长的办法来间接地控制这些土地,但是教会一方面从国王那里取得封地,一边又从向神明求愿的贵族地主们那里获取土地,渐渐地就成为了纽卡斯尔王国最大的地主之一。 而那些贵族的次子们,立功退役的战士们,国王却没有足够的土地来安置他们,于是他们渐渐都投入了教会来获得一份衣食,就这样加强了教会的力量。 还有一些浮浪的子弟和骑士,既没有土地,又不甘心剃头当和尚,便到处流浪,无恶不作,连女修道院的修女都不放过,给治安造成了很大的隐患。 在这样的背景下,国王和贵族们开了一个会,仿着外国的例子,定了一个法律,彼此约定,以后再不给教会一分一厘的土地,免得他们的子孙日后没有饭吃,反过来向教会乞讨度日。 然后,那些急于向神明求子的贵族和王族,继续把土地送给教会。 又有一些聪明的教会人士,从墙壁里挖出用当代的文法和词汇写的几百年前的文书,声明多少年前,从哪里到哪里的土地已经由国王的爷爷的爷爷赐予了某某修道院…… 并且,永不向俗人纳税…… 谁敢收税,他就不是我孙子的孙子!天打雷劈! 以国王的文化程度……如何能鉴定这份文书的真假? 于是,国王的土地又少了一块,教会的土地,又增加了一块。 发明历史,在有些时候,是一桩非常有利可图的买卖,这是明眼人一目了然的事情。 至于有些中国人,跟在外国人屁股后面高喊自己不是炎黄子孙,要把炎黄传下来的土地说成是别人的,把几千年方块字传下来的文明也说成是别人的,急不可待地把自己认定成不相干的外人,家里的财产都看得跟自己毫无干系,把外人当作是正统继承人巴巴地往家里请,把那些财产往对方怀里送,这里面又有什么利益,有什么快活之处,就不是一眼能看穿的了。 59 好消息 杰斯科的约翰走了四天后,城堡里忽然骚动起来。骚动的时候是清晨,昨天晚上风刮得很猛烈,连屋顶的木瓦都掀掉了好些,一来风吹得厉害,二来担心那些房子还没砖瓦化的村民,罗怡起得很早。 然后她就注意到了城堡里不同寻常的异动。 “怎么了?”罗怡喊住了一个匆匆从她身边跑过的侍童,所有人似乎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练习用的木棍被丢到一边,铁制武器被从墙上摘下来,马牵出了马厩,放上马鞍,系上笼头。 “夫人,上帝保佑,有船在海滩搁浅了!”侍童喜滋滋地说:“今年总算开张了!” “哦,”罗怡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突然回过味来:“啊?开张?什么开张?” “夫人,有船在海滩搁浅了,这不就是买卖开张了么?” “哦,啊,是啊。”罗怡点点头,但是,做买卖而已,做买卖有必要动员整个城堡的人吗?还全副武装? 总觉得好像没这么简单啊。 她决定问个清楚明白。 “虽然是远道而来的海船商人,但是也没必要整个城堡的人都去吧,派几个人去问下有什么货,价钱多少,然后再去不好吗?” “价钱?”侍童大吃一惊,然后久久地望着她,表情十分古怪:“价钱?问价钱?夫人您是不是……” 然后,似乎是考虑到她毕竟是“夫人”,硬生生地把下面那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疯了”给吞了下去。 这时候,罗怡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什么背景…… 从荷马史诗时代开始,欧洲的商人就兼职海盗,他们到一个地方,摆出商人的样子,如果对方兵强马壮有戒备还好,如果对方掉以轻心,没有戒备,连妇女孩子都出来做交易,那么他们就会趁对方不备,把女人孩子们抓上船,扬帆而去,末了,把这些女人 贩卖为奴。 这种事情,被记载在希罗多德的《历史》里。 如此说来,城堡全员动员,全副武装地去看那船,也很有道理…… 但是! 为什么他们又这样喜气洋洋?又说:“今年总算开张了?” 附近就是图尔内斯特城,有各种洋货和外国来的手艺人,想买卖东西的话,还是容易的,不必等一艘船在布拉德领地搁浅啊…… 难道…… 难道…… “你们……准备白拿那船上的东西?” “当然!”侍童回答道,唉,女主人的脑子什么时候才好使一点儿呢? “……”罗怡呆住了,即使她已经穿越了快两年,对自己的山贼头目的身份还是很不适应……应该说,是完全不适应以致下意识就无视了。 然后,她又多嘴问了一句:“那对方要去告状的话……” “死人哪里会告状呢?”侍童干干脆脆地回答道。 “啊!?” 照着中世纪的海难法,若是船上没有活人,领主就可以将搁浅的船只和上面的货物都据为己有。 若是船上有活人,船和货物就归船主所有。 但是,上有法律,下有对策。 让船上的活人变成死人,这船和货物不就“合法”归领主所有了吗? 后来,海难法修改了,船上若还有一只活着的猫或者活着的狗,货物和船只就仍然归船主所有。 据说,这条法律的修改,保住了许多船员的性命,间接也表明了,之前的“对策”绝对不是只有某一个地方的领主领悟了。 十九世纪的安徒生,曾经热情赞美过,遭遇风暴搁浅的船只上的人们,可以安心地等待被救援而不是被领主砸开脑壳,是新时代胜过老时代的地方,他未免高兴地有些早了,因为同一时代的凡尔纳,还描写了南欧海边的人民,在风暴中跑到礁石附近举起火 把冒充港口的灯塔,等着船儿自投罗网好让他们继续干他们那被荷马赞美过的祖业。 60 男爵领地的秘密 “嚓!”等想明白了侍童说的“开张”是怎么一回事之后,罗怡脑内了一句脏话。谁说西方人循规蹈矩不知道变通不会钻空子的! 老娘糊他一脸! 谁认为中世纪的人不爱动脑子得过且过不在乎俗世一心只想升天的! 姐……等事后面壁去…… 他们都发明了在陆地上当海盗的法子了! 不用一条船! 不用下海,不会划船也没关系!没有船也没关系!不会划船没有船不会水,照样能当海盗抢劫海商! 跟那些蠢毙了还要开船去抢劫的索马里海盗一比,任谁都得承认,他们一点都不缺智力点数! 只不过他们的智力点数一点都没点在种地打铁上,全点到怎么抢劫上去了! 之所以脑内而不是骂出口,倒不是她还想装淑女,是因为她也明白,在人人高兴有肥羊自投罗网的时候,自己明面上跳出来阻拦是……是最后一招。 “没你的事了。”她一边把侍童打发走,一边飞速地运转起大脑——如何才能保住船上人的性命? 如何能让手下人看见肥羊不下刀? 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许多她以前看到听到但是根本没有关心过的小细节,一下子都变得无比清晰了。 那些纹式样五八门还带磕碰痕迹的银器; border-bottom-style:none; border-left-color:rgb; border-left-width:0px; border-left-style:none; border-right-color:rgb; border-right-width:0px; border-right-style:none; border-top-color:rgb; border-top-width:0px; border-top-style:none; color:rgb;“>领地上众多的骑士…… 骑士不合身的装备…… 不算富裕的领地却有教会没有预计到的大笔现款…… 原来……都是因为男爵大人的副业……不,也许他认为那才是他的主业吧……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教士。 然后马上否决了。 教士不跟着叫好就不错了……不管十字军还是美洲殖民者,不都是“金币当啷一响,灵魂应声飞入天堂”么?杀人放火没事儿,记得事后给神明忏悔顺便给教会捐钱就行了! 然后她想到了教士的对立面,异教徒老雅各布。 给他打个九折,他一定会很乐意冲在前面的。 然后,男爵夫人就仿佛屁股着火一样冲了出去。 糟糕的是,老雅各布和他儿子都不在,出去跑买卖了,罗怡只拉到了在家休养的以斯帖和她的女仆,两人陪着男爵夫人跟着骑士们出发了。 罗怡已经跟以斯帖说好,她要第一时间跳出来,声称船上的人是她父亲约来给男爵夫人送货的。 这样做有没有效果,能不能拦住那些贪婪残暴的强盗骑士,两个人……心里都没有底。 罗怡不想看到自己的领地上发生一起可能涉及到几十条人命的血案,这种事情虽然只有在她穿越过来的那个异界才够上个头条,在这个有信仰无工业的美好的田园牧歌时代简直不算个事儿,但是…… 但是她不想叫这种事情发生。 发生在她面前。 以斯帖考虑的问题简单地多,船员和骑士们都是该死的异教徒,男爵夫人虽然也是异教徒,但是……即使看在生意的面上,也不能让她死。 好吧,她得承认,之前答应帮忙的时候她根本没考虑,因为男爵夫人一直以来的表现简直……用爷爷的话讲,是一个“根本不懂买卖经的”,被用这个词形容的肥羊,要是因为自己愚蠢地拒绝帮一个忙而丢掉了,休说爷爷,地下的列祖列宗也会一齐跳出来诅咒自己的! 61 捡到一船人 事情的发展,超过了所有心怀鬼胎和心里没怀鬼胎只是单纯地以为这不过是“开张”一次的人的意料。在他们看清了正在船边搬东西?鹨路?娜说拇┳糯虬缰?蟆??p>“异教徒!” 以斯帖和骑士们一起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 只有异界大魔王还摸不清状况。 罗怡还没从这句惊呼里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些人先是一愣,然后明显地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都落了地,一两个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的已经逃回了船上。 “异教徒!”考里亚的彼得森又喊了一声,举起了手里的铁锤,发出了冲锋的号令,其他人训练有素地举盾跟上,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营生。 队伍最后的罗怡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抓活的,我买!” 几分钟内,战斗就结束了,一队俘虏被押到女主人跟前。 俘虏一共十一个,正好一支足球队,出乎罗怡预料的是,这些人的颜居然很不错,黑色微卷的头发,黑色的眸,比普通中国人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更深一些,跟白皙的皮肤搭配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五官生得也不错,若是在罗怡来的那个时空有好几个都可以去当平面模特了……至于虱子之类,罗怡的眼睛已经学会自动屏蔽了。 而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俘虏们哼哼着,罗怡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便问彼得森他们是哪个教派的。 彼得森表示不知道,凡是异教徒都该死,知道这点就足够了,他没有兴趣去分辨这些异教徒崇拜的究竟是哪一个魔鬼。 哦,也许女主人身边的这个黑眼睛女人知道,她也是异教徒嘛。 以斯帖激烈地表示,这些人看起来跟她不是一家的。 “~!#¥”俘虏里有一个突然结结巴巴地讲了一句。 以斯帖不得不承认,虽然跟她不是一家的,这个俘虏居然会讲她这个族的语言。 两人连比带划,费了老半天的劲,给罗怡打听到了俘虏们的基本情况,这些俘虏原来是拜洋葱教的信徒,被卡拉曼人迫害得活不下去了,出海逃亡,不幸遇到了风暴,出来的时候一船三十个人,路上病死了九个,风暴里又有十个喂了鱼,就剩下了面前这十一个,后面的事情罗怡就都知道了。 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罗怡想,居然还有拜葱头的教派! “他们不吃洋葱吧。”罗怡问,要是成天吃洋葱她可受不了。 以斯帖向对方比划了一阵后回答:“不吃。” “那就好。” 刚才还在跟以斯帖对话的那家伙突然扑到了罗怡脚下,十分激动地咕咕咕咕说了一大串话,以斯帖反复地问了以后,给罗怡翻译说,他们不能吃洋葱,死后一定要喂狗,要不,他们情愿死在这片沙滩上。 罗怡本来也不想给他们吃洋葱,她好容易才清理掉城堡里的狗屎味道,可不想那么快就被另外一种气味占领,但是…… “他们要死后喂狗?” “是的,这是他们宗教的规定……”说话的时候,以斯帖的面孔也在扭曲。 “……”罗怡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让他们死在沙滩上,那些骑士肯定不会退自己的钱:“他们要是自己情愿,叫他们到时候自己买狗。” 那人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喜出望外,和同伴叽里咕噜了一阵,一起给罗怡磕了头。 罗怡从骑士们手里打了些折扣买下了他们的大部分行李,荷包又出了一次血。 带着新买的奴隶往回走的时候,以斯帖凑过来咬她的耳朵:“这些人……不对劲……” “我知道。”罗怡苦恼地想,不吃洋葱,死后还要喂狗,我就知道老天没这么好心!这年头就不能捡到一个精神正常点的么! 这十一个拜洋葱教徒被她暂时安置在了新盖的学校里,罗怡叫他们自己设法先安顿一下,等村民替他们盖好房子再搬过去,然后又对以斯帖说,这两日就先搬到城堡里来住吧,等你爷爷和弟弟回来再搬回去,否则跟这些光棍住得太近了不方便。 “咳咳。”以斯帖忸怩了半天,只得跟罗怡往明白里说:“我……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但是他们不能跟我弟弟走得近了!” “啊?” 62 至高之爱 罗怡赶紧把手里的事情都暂时停了,再一次抓了以斯帖的差,加班审问这批人。得到的答案让她风中凌乱。 这些人的确性向和一般人不一样,这不是因为教义,是因为他们爱国…… 这是什么狗屁答案? 详细地问了,才知道,拜洋葱教的国家被卡拉曼人征服后,他们变成了亡国奴,被强迫在改宗和砍头之间自由地二选一。 经过自由民主的选择后,他们的脑袋还留在了脖子上,但是心里并不认可这种自由的选择。 于是,就用一些比较隐晦的方式来反抗。 卡拉曼人禁止干什么,他们就偏干什么。 凡是敌人禁止的,我们都要干…… 结果…… 卡拉曼人禁止喝酒,他们就一天到晚地喝,卡拉曼人禁止搞同性恋,他们就…… “就用这种方式来爱国?”罗怡哼了一声,她觉得爱国是一种很高尚的情感,但是要用对方式方法,为国捐躯,或者好好工作,都是值得鼓励的,但是用搞基这种方式来爱国,这,这也太……太他喵地跟自己过不去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古人还用给自己老婆女儿裹小脚的办法来爱国……好吧,这群拜洋葱教的信徒虽然脑袋里装的不知道是啥,至少坑的是自己,没有坑别人。 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他们好? 这些人初来乍到,肯定得有人看着他们,男人……不行,女人……也未必保险啊! 罗怡在穿越前曾经看过一本小说,里面有这样一个情节,痴恋男主的女主为了防止男主出轨,把他所有的**宫女都赶走了,只留了一堆太监给他。 罗怡当初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很没有同情心地哈哈大笑。 因为那个男主不是别人,是汉武帝。 汉武帝的博爱程度,可以让那个号称“所有女人的男人,所有男人的女人”的凯撒都自愧不如。 因为,他的爱人有三种类型。 男人,女人,宦官…… 都是经过司马迁班固签字盖章证明同床共枕过了的。 当然,必须声明的是,他虽然很博爱,但是还是很有节操的——他一不控人妻,二不控绿帽,三没有对小妈和亲生女儿出手,四没有逼迫自己的**女性和山羊公狗发生跨越种族的肉体恋爱,比起他家族里的那些奇葩,堪称三观正直遵纪守法的好人了…… 谁能保证这十一个家伙里面就没两个这样博爱的呢? 罗怡可不会像那个写小说的一样,认为换个性别看管就万无一失了。 她头疼地想了半天,然后瞄上了一个人。 “传教?” 罗怡猛烈地点头,“这十一个都是被异教信仰迷惑的羔羊,急需正统信仰的教导,除了您,这里没别人可以做这件事了。” “我还有别的事忙,他们都迷惑那么久了多迷惑几天没事的,我先走了,明天,不,后天见!”到这里遇到的所有事里,还有比魔王请他传教更不靠谱的吗?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别啊,有什么事情比传播信仰更要紧!教士先生!教士先生!” 魔王望着一溜烟消失的教士,恨不能向主教投诉——这样对传教一点热情都没有的人,是怎么通过教士考试的啊! 这件事最后还是解决了。 汉森太太很高兴十一个光棍落在她手里,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缺听众了。 而那十一个人,看起来,也不像能威胁到汉森太太的样子…… 至于他们会因为汉森太太的唠叨变直,还是往死胡同一走不回头,那就只有等时间来决定了。 63 无常的命运 无论是趁着国王驾临去做买卖的商人,还是去参加比武大会的骑士,返回布拉德领地的时间都比预料的要早。原来,就在国王陛下进入图尔内斯特的前一天,有个叫艾伯塔的贵族——他是阿尔伯爵的兄弟——领着一批人,冒充国王陛下的使者,趁夜从码头开走了十条船,预备去做一些不法的勾当,很有可能是去投奔北方人,也有可能是去投奔卡拉曼人。 当时负责管理这些等待检阅的船只的是费萨尔伯爵的兄弟奥多,他听到这件事后,因为怕被国王责罚,就自作主张地带了全部的船只去追赶。 不幸的是,当晚海上起了风暴,而那些新转行的水手,那些只用了一年时间建造的船,又如何能与这大自然的伟力抗衡? 整个王国耗费巨额的金钱和人力建立起来的海军就这么被献祭给了海神,没有带给王国一丝一毫的好处。 听说,国王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言不发。 最后,他带着随从离开了这个带给他沉重打击的地方,没有踏进图尔内斯特一步。 商人们沮丧地收起了为了欢迎国王而装饰店铺和城市的碧绿松枝,原本预备出卖给宫廷贵人们的货物也没有了预计的主顾,那些想在比武大会上博取光荣的名声和丰厚的战利品的骑士们也失望而归。 但是比起那些葬身海底的人,他们还是非常走运。 布拉德领地损失了十八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这实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几天前,他们还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也许会被国王赏识,从而步步高升,现在,却已经做了海底的亡魂。 由男爵夫人出资,教士谢普给这些人做了一次祭礼。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结束了,由于似乎是天意为之,没有人再提重建海军的事情,然而,这件事真正的影响,要到几年以后才被人们逐渐知晓。 过了一些日子,老雅各布回来的时候带给罗怡一个不好的消息,拥有蓝草专买权的商人约伯,坚持要与多年合作的老客户继续合作,对给了优惠价格的“拜洋葱教”没有什么兴趣。 这个消息让罗怡十分失望。 她知道染料行业的利润——在美国南方,靛蓝与甘蔗、一样,是被大规模种植的经济作物。 给布匹定色用的明矾,整个欧洲曾经都没有矿藏,要高价到阿拉伯人那里去购买,而且即使出了高价,这些人也不乐意每次都让异教徒买到货物,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一个虔诚而又强势的君主,就只能浪费金钱白跑一趟了。 后来,在欧洲发现了一个明矾矿,矿主从那个矿所获得的收益里,每年拿10万金币供给十字军,与教皇供给十字军的数目一样。 可见,染料行业里的利润,有多么巨大。 而欧洲在15世纪以前,都不知道怎样用靛蓝来染布——他们用的是菘蓝。 靛蓝,史前时期的欧洲人就用它涂抹皮肤,但是要染布的话,必须设法将它还原成靛白才行。还原的方法,欧洲人要到15世纪才掌握,之后,靛蓝就取代了菘蓝。 罗怡知道这里面牵扯的利益巨大,所以罗怡之前并没有提出,等她捡到了一船拜洋葱教信徒以后,才想着这一条财路。 之前,她卖纸的时候,选中老雅各布作为经销商,也是看中了他是图尔内斯特出身的异教徒商人。 老雅各布为了自己的利润,肯定会隐瞒纸的产地,而他是外贸城市图尔内斯特的异教徒商人,一个外贸城市的异教徒商人经销的产品,很容易就能使人相信是海外来的舶来品,不去心思打听真正的产地。 罗怡穿越前的那个世界,许多国产的东西,都起一个里胡哨的洋名,请金发碧眼的洋人做广告,也唬住了不少人,很明显的一点是,三聚氰胺大检查的时候,许多父母才发现喂给孩子吃的并不是洋奶粉,而是被乔装打扮的国产奶粉。还有一个有名的案例 ,就是所谓的意大利原产的达芬奇家具…… 既然这么多商家都用这种招数,而且在信息发达的现代还蒙住了不少阔佬,罗怡没道理不仿效。 这也是她明知道老雅各布会占有大部分利润,还找他合作的原因之一。 但是,经营蓝草和靛蓝买卖的是老雅各布的同族,而且经营这买卖多年,不另外找一个陌生国度做幌子,很容易就把真正的产地泄露出去。 然而,在这样计算后,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个同族不像老雅各布那样对资本虔诚,他对于优惠没有什么反应。 略微一想之后,罗怡也明白了,与并不友好的异教徒国家做生意,购买的肯定是一些独门的奢侈品,而且是求着对方卖的,必定要交给对方一笔相当丰厚的买路钱,若是平白减少了生意,得罪了对方,损失就不是一些钱能弥补的了。 更有可能,这种生意,是预付了对方货款的。 如果得罪了对方,只怕本钱难保。 “要是这专买证书是我的,该多好!”罗怡也只能在心里这样想想,因为她要是出手的话,那也太显眼了…… 这一条财路,只能暂时放下了。 64 土地整理 “谢普,主的仆从向最可敬的修道院长多拉致意。自从我经您的推荐,领圣职已两年有余,现在蒙了主的赐福,我在布拉德男爵领地做教士,为男爵夫人掌管一个小礼拜堂。男爵夫人虔善好施,她为图尔内斯特教堂和修道院作的奉献您也许已有耳闻。但是,离开您那富有智趣的教导,我在为天主服务之时深感自己的不足,若有可能……” 教士写到这里的时候,手中鹅毛笔一抖,落了一滴墨水在纸上。 镇静,他告诫自己,魔王今天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的。 罗怡一早就出发,去指挥整理土地。 布拉德领地上有两百户居民,这其中有一百户是自由民,不为领主服劳役,另外一百户是农奴,这一百户农奴中,每户每星期要为领主免费义务劳动三天。 这是十分沉重的义务,然而罗怡觉得,领主也很难说从这上面取得了什么好处。 领主占有布拉德领地三分之一的耕地为自营地,由农奴们义务耕种,然而这三分之一的耕地,在领主占有天时,备有牲口和工具的情况下,要靠额外的严厉的监工,才能勉强赶得上领地的平均水平。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农奴们的工作是免费的话,经营这些土地其实是赔钱的。 所以,尽管罗怡很缺乏劳动力,她还是取消了农奴们的义务劳动,改用雇佣法,雇佣了一些自由民,也雇佣了一些勤劳肯干的农奴。 鉴于这一举措的爆炸性,她把理由说成是宗教性的,横竖除了教士谁也不认字,不可能去查圣书发现她是信口开河。 然后,这一举措只在一个村子里“试点”。 杰斯科的约翰,拿了男爵夫人的宝刀,又有许诺给予的返还十一税的好处,决定不去管男爵夫人的异想天开,觉得她要是到年底发现自己受了损失,自然会改正的。 到了年底,这一措施在男爵领地的六个村子里全面推广。 然后,她开始做整理土地的工作。 布拉德领地,是一块不规则的长条形土地,但是,这块土地却旱涝不一。 以那条从奥尔本修道院到图尔内斯特的大道为界,靠近东边那座巍峨“灰山”的土地,都是些高处的旱地,山上有小溪,有山泉,但是没有灌溉渠将水引到土地上。若有干旱,只能靠人力畜力驮运一些水。 而靠近西边的,又是类沼泽的低洼湿地,种那些喜凉爽湿润的亚麻大麻收成还不错,种小麦黑麦那些喜干燥的作物,收成就哈哈哈了。 必须挖排水设施。 如果有可能的话,筑一条堤坝,再造几架水车,还能把沼泽化为良田——这原是罗马人做过,后来又由荷兰人接手的工作。 这些事情,她第一年就想做了,但是到第二年,才能勉强说有了开工的基础。 当然,她也可以用男爵夫人的权力,强迫几百农奴给她义务劳动,可是,这样做,对人力的损耗是十分巨大的。 一个人,监工拿棍子威逼了叫他做重活,又没有好的东西给他吃,表面上看也许没什么,但是内里元气的损耗是很大的。 就像古代的女子,从小低人一等,家里家外地做活,一窝一窝地生娃,隔三差五地挨打,吃的都是别人剩下来的,看上去,似乎也没有怎样,以至于今天,有女性不肯过这种日子,还会被骂“娇气”,但是,这样做,当然是有代价的——古代女子的平均寿命,是短于男子的。 而要付工资,给他们面包、肉和奶吃,召集几十个人几天时间盖个炉子、盖个砖窑还好,多了,她就支付不起了。 所以,她没有在第一年就做这些事情。 等到了第二年年底,经过了丰收,农民们的肚子也吃了几天饱饭,身体也积蓄下了一些精力,她的钱箱与粮库也经得起雇工的消耗,才开始做这整理土地的事情。 65 工程 罗怡已经预料到土地整理的辛苦,但是这项工作开头的挫折仍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工作还没有开始,人们聚集在一起等候她的到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发现了邻村的一个欠债人,那个人欠了他一捆谷物,现在却矢口否认自己曾经欠过。 两个不认字的农夫自然是没有欠条这个概念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解决方式。 也就是说,在罗怡到来之前,他们就用木棒在人群中央开始决斗。 围观的人群大声地喝彩叫好,把这当成一项娱乐。 但是结果是,有两个罗怡本来可以指望的劳动力这下指望不上了。 男爵夫人气呼呼地宣布说,以后严格禁止决斗,所有的人都要到法**去听取她的裁判。 人们立即叫起苦来,几个老人被推选为代表,到男爵夫人面前求情道,像这等只牵扯到一小笔财物的纠纷,标的物还不够诉讼费呢。 罗怡气愤地指出,医药费,休养费,误工费,加起来远远超过了诉讼费。 既然他们可以冒付出这些费用的风险,为什么要吝惜一笔诉讼费呢? 就是诉讼费超过了这些费用,他们至少不必受皮肉之苦啊! 何况,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一个破口很可能就代表一条人命。 但是农夫们听到男爵夫人的决定后,显得很不乐意,因为他们原是野蛮的民族,现在被迫束缚在土地上,又没有多少娱乐,又没有什么上升到贵族阶层的通道,参与或观赏一场斗殴是发泄积怨的有效方式。 他们在表面上勉强地服从了,心里却并不当作一回事。 这一原因罗怡并不知晓,但是她能看出他们的不服气,决定等白天的工程结束以后,再找几个人问询一下这件事。 随后,她命令几个小学生将铁楸发到雇工们的手里,并登记他们的姓名。 这几个小学生都是她挑选培养的,由她亲自教授了一些最简单的语文和算数,他们已经预先将要挖的水沟量好了,分成了等分的四十段,下包到每个挖沟的工人那里。 另外,又有二十辆人力推车被发给其他人,他们将挖出来的泥土倾倒到指定的地方,那里有专门的计量员,每倒一车,就发给一根做了标记的木条,作为工作的记录。 事后,这些人可以凭借这些木条,换取谷物、布匹或银钱。 挖沟的工人在挖好自己那一段之前,不能领取报酬。 罗怡发给每个挖沟工人一个用木条钉成的框架,他们挖出来的沟必须符合这个框架的大小规格,胡乱地掘一掘是不行的,必须用这个框架量过,符合了才行。 前十名挖好的工人,可以得到额外的一桶酒,每人还能再得一个大面包和一块咸肉。 最后十名挖好的工人,报酬里要扣去在工作日中供给他们的面包和牛奶。 工具损坏的,可以到计量员那里更换一个,但是,丢失工具的人,必须照价赔偿,这是为了防止他们害怕弄坏工具而不使用工具,或是偷藏工具。 计量员两人一组,罗怡本人流动巡查,若是对计量员有不满的地方,可以到她那里申诉,不收取诉讼费,计量员要是遇到农民无礼,也可以到她那里去申诉。 另有五个人,负责给所有的人送饭送水,做一切的杂事。 所有这些规矩,全部都说明了三遍,在开工之前,又叫每个人再重复一遍,再开工。 这样做,是考虑到他们都是没有文化的人,有些连自己的手指头都数不明白。 幸好,对酒,这些野蛮人倒是没有一个不明白的。 听到最早做好的人可以喝到“真正的酒”,很多人已经懊恼没把老婆孩子都带来帮工了。 听到开工的号令,他们便一起动手干了起来。 罗怡慢慢地从边上踱步而过,观察他们的动作。 因为,能够听从命令的工人,是最好的兵员…… 66 基础 昨天没刷开网站……穿越后,罗怡不曾认为自己安全过,越是熟悉这个世界,她越是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朝不保夕。 穿越前,她从一些小说、影视作品里看到过充当反派的教会。 烧女巫、迫害异教徒,等等。 穿越后,她开始思考一个她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区区十几名使徒,是如何建立一个庞大的,跨越几个大洲的,从身到心禁锢所有人的教会的? 最初的时候,他们并不比新中国建立后的那50个皇帝强到哪里去——地方官便处理了,都没有惊动中央,当时号称救世主的人,总督杀得并不少。 信奉一神教的宗教理论家说,一神教天然便优于多神教,因为老百姓可以不用动脑子去记那许多神的名字和事迹了。 只供一个神,简单,方便。 但是,看那些比一年的天数还多的圣徒和各式各样被供奉的圣物,罗怡觉得,供奉一大堆绿绿也是人的心灵需要。 特别在这个一没文化,二没娱乐的时代。 看看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圣像和绘画,听听各种神迹故事,算得不多的娱乐之一了。 而且,众多的造像和绘画,还给匠人提供了工作,增加了就业,拉动了gdp,怎么看都是一举多得。 又有一种说法,一神教不搞活人祭祀,优于野蛮的多神教。 罗怡也看不出,把小孩在暗嫩子谷投入火中献祭给摩洛,跟指责一个女人半夜骑了锅子在天上飞然后把她烧掉,就结果来说有什么不同。 何况,多神教也不意味赞成活人祭祀。 即使在古代帝国,活人祭祀也是极为不寻常的,中国一向是多神教,但是商朝以后便不赞成活人祭祀了——《左传》中说,人是天地间最宝贵的,牺牲宝贵的人去祭祀,难道能得到更宝贵的? 那么,教会的优势,在于哪里呢? 罗怡觉得,是组织。 因为只许信奉一个神,所以比起多神教来,一神教更重视控制信徒,他们轻祭祀,重布道。 因为只信奉一个神,祷告的次数,礼拜的次数,饮食的禁忌,对异教徒的态度,等等,更容易统一,一般的信徒,更不容易脱离控制。 信奉多神的,若在礼拜的日子不在宙斯的神庙里,可以托词说在马尔斯的神庙里,若是只信奉一个神的话,统共一个教堂,去没去做礼拜,一望便知道了。捐献的贡品,也更容易清点。 信徒没有简单方便到哪里,教会收税可是简单容易多了。 还有一点,就是一神教的教会,不但有组织,并且有对青少年的教育和对穷人的施舍福利,这使得他们可以得到民心,取代政府。 教会虽然黑暗,但是在这个混乱而残暴的时代,普通人——弱者们除了教会,还有哪里可以得到接济与上升的机会呢? 教会就这样网罗了人才,增加了力量,终于进化成了boss。 罗怡看到了教会的成功之路,她决定投资于教育和组织。 若是一味依靠武力,最终……顶尖也就到蒙古人那个程度吧,占领,而不是统治。 占领,可以给蒙古人提供醇酒美人,这对于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问题是罗怡对这两样都没兴趣。 光有武力的话,即使一路胜仗,对她也没啥好处,何况,光有装备,就能一路胜仗吗? 罗怡从来不认为,装备就能决定胜负。 最好的反例就是明末,耶稣会支援了明朝廷红衣大炮的科技,还帮忙培养了炮手,一般穿越者能做的军事科技也不过如此吧!有的穿越者本身还要依靠耶稣会的技术支持呢! 但是,在得到近乎穿越者的耶稣会的军事科技支援之后呢? 这些炮和炮手,都落到了后金手里。 这些可以说是穿越来的大炮,没能打下后金,倒是轰下了明朝的堡垒。 一个几亿人的国家,被一个几万人的部落打到崩溃的边缘,差在哪里呢? 后金的奴隶制度,跟“先进”“民心”都谈不上有什么关系,跟“生产力”“科技”那就离得更远,但是,他们起码还有组织,组织还有执行力度。 它的反面,有国家制度,有先进科技,有广大的领土,丰富的物产和众多的人民,但是,户口编到了灭亡的几十年以后,税都收不上来……源源不断的奢侈品走私贸易,在它自己的子民因为饥饿在造反和饿死中间选择的时候,喂肥了这个国家的掘墓人。 67 办教育 而且,罗怡手下的骑士们,并不比明末的,或者中国历史上任何时期的军阀更值得信任。也许有人会说她的能力不够,但是,不要说她一个异界来的穿越者,思考回路和这个世界的人经常对不上,就是纽卡斯尔王国土生土长的,如假包换的国王陛下,难道就能控制得了手下的军队吗? 杰斯科的约翰就曾经说过,上一次战争的时候,有贵族投靠了北方人,导致纽卡斯尔王国战败。 北方人,是异教徒。 国王,是正统国王。 正统的国王,尚且不能阻止手下的贵族投靠异教徒,卖国求荣,她罗怡,在正统性、合法性、个人武力、被教会和其他各界承认等方面,难道还能超过国王陛下? 国王陛下都做不到的事情,叫她去做…… 能有什么好结果? 另外一个例子,是课本上就可以读到的,孙中山先生的故事。 同样在一个混乱的,军阀割据的时代,孙中山先生,一直依靠军阀闹革命而没有自己的枪杆子的结果是,闹来闹去,把自己闹到了中山舰上。 不管现在对他的看法如何,罗怡可不认为自己的忽悠能力可以超过他。 中山舰事件后,孙中山建立了黄埔军校。 罗怡不打算把他走过的弯路再去走一次。 所以,她一有物质基础,就建立了一所小学校。 第一批一共招收了15名学生,七个男孩,八个女孩,都是农奴家庭的长子长女。 要培养军队,就要先培养士官,要推广教育,就要先建立师范。 之所以选择农奴家庭,是可以用“毕业即给予自由”作为交换条件,选择长子长女,是因为他们都有带弟弟妹妹的经验,将来更容易教训得了学生——罗怡自己没上过师范学过教育,只能从学生的来源弥补了。 开学的那天,罗怡竭尽可能地,办了一个隆重的开学典礼。 也许有人认为典礼是多余和不必要的,但是不管是学校、教会还是黑社会都办的事情,肯定有它的道理在。 一个隆重的典礼能增加团体的凝聚力——让新成员感到自己找到了有前途的地方,感到自己被新的社会关系所接纳,感到自己是被重视的一员,等等…… 为此,罗怡特地穿上了盛装。 要把孩子们从他们的父母和传统那里争夺过来,必须摆出权威的样子。 这样才能做统领。 人人平等的原始社会的时候,是没有什么“王冠”“权杖”的,一个村子的人,彼此都认识,也都平等。 但是,一个村子是打不过几个村子的联盟的。 而几个村子要联盟,一起出兵的话,做首领的人,就必须打扮得与众不同,否则,邻村的人如何认得出他来呢? 如果认不出的话,人多而没有指挥的下场是悲惨的。 长官的特殊服饰的必要性,是由对越反击战证实过的,之前,军队里认为军官和士兵是平等的,服饰上也该平等,指挥么,大家反正彼此都认识。 一打仗,长官牺牲了,士兵跑散了,碰到一起的时候,怎样才能确定该听谁的呢? 那个人自称是军官,真的吗? 我比他官大还是小? 于是,恢复了军官的服饰标志。 从氏族社会进入部落联盟,酋长们——不管是东方、西方还是南太平洋某小岛上的——都穿戴起华丽的服饰,戴高冠,坐高位子,好叫人一看就知道,该听他的。 这样,其他人就学会了该服从谁的命令。 他们就能在一个确定的统帅的指挥下,前进或者后退。 那些人人平等的氏族,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除了我别人休想指挥的,不是指挥服从鲜明的阶级社会的对手,于是便节节败退,终于被从所有肥沃的物产丰富的土地上赶走,只能在某些人迹罕至的贫瘠深山里才看到他们的存在了。 人压迫人的阶级社会,比起人人平等的原始共产主义社会,就先进在这里。 他们更有组织性,就能取得胜利。 所以,罗怡穿戴得叫人一看就知道,她和那些学生的家长,是截然不同的。这样鲜明的对比,是为了给学生们一个深刻的第一眼印象。 每个入学的小学生——年龄其实都不小,搁在罗怡穿越前,起码都是初中生了——都得到了一身新衣服,白色的束腰外衣。 仪式上,罗怡叫他们拿起放在他们面前的麻绳,用它束腰。 然后告诉他们,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父母们,若是他们能学习得好,就能得到红色的丝绸腰带和受尊敬的自由人身份,腰带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这里,能不能得到,就看他们的努力了。 另外,又摆出了一副铁制的镣铐,说明不好好学习而捣乱的,必将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男爵夫人说,捣蛋的孩子,会被拉到图尔内斯特,卖给异教徒,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惯于拿教徒的小孩的血做祭祀的。 胡萝卜加大棒的讲话结束后,这些人都得到了丰盛的招待。 68 美食 木盘盛装着烤鸡、烤野兔、烤发酵面包、煎鱼、黄油煎蘑菇等等美食。都是罗怡改良过配方的食物。 也就是说,这些新鲜食物在端上桌以前,在烹饪过程中就加了盐。 魔王对美食的执着是教士意料之中的,毕竟贪吃是七宗罪之一,魔鬼爱吃也没啥奇怪的。 奇怪的是,魔鬼的食量其实不大,还不到贵族们在宴会上吃的一半分量就能叫他走不动路——教士猜测,这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软弱的肉体实在承载不了魔鬼日益高涨的物质需求的缘故。 但是,人类软弱的肉体虽然吞不下太多东西,用来执着于美食还是有可能的。 他把很多时间,都消磨在了做菜上。 这着实让教士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生气好。 因为,魔鬼不在做菜的时候,通常会搞出各种新样,比如,又一座冒着黑烟的砖窑——骑士们以为那是砖窑,虽然样子和普通的砖窑不大一样,不过他们一看不出那分别来,二不屑去认出那分别。 砖窑或者瓦窑,那都是低贱的工匠的玩意儿,不是他们关心的。 但是,教士看在眼里,忧在心里,这领地上的烟囱一天比一天多,这领地的特别也就一天比一天不好隐瞒。 然而,魔鬼要是沉浸于做菜,教士又不高兴。 魔鬼的许多发明,如今已经被证明了价值,土地增产了,教士因此也受到了农民们的欢迎,布道的时候来得人多了,人们手头宽裕,献给教会的奉献也多了,造纸作坊更是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银币,其数量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 怎么能把宝贵的搞发明赚钱的时间,用来满足口腹之欲呢? 这个魔鬼大君,也太没有志气了! 他就这样陷于两难的境地。 魔王对于教士的痛苦根本一无所知,又不能一天24小时工作,原料、工人、开工时机不可能随时都正好,在等待要素们凑齐的闲暇时间里琢磨一下做菜或者别的改善生活的办法不是挺好的吗? 何况,需要改善的地方,也太多了。 说给她以前的朋友听,大概都没人会信,罗怡这个异界大魔王,为了吃上一顿面条,等待了多长时间,费了多少心思,经历了多少惨痛的失败…… 首先,她要等到小麦丰收,有足够的面粉供她实验。 等有了原材料以后,罗怡一开始想制作拉面。 在糟蹋了许多宝贵的面粉后,罗怡悻悻地放弃了制作拉面的念头,改用了机械方式——她让木匠制作了一台压面机。 压面机,中原又叫河落床的,构造并不复杂,一个木制的框架,下面几条支撑的木腿,上面是一个放大版的锤子似得东西,柄比较长,有个支点,人压着手柄,锤子就落到框架上一个凹处,那里放着和好的面团,面团被放在一个类似蒸笼的空间,下面有许 多孔洞,面团被锤子压着通过孔洞就挤成了一条条细长的面条。 韩国、日本、泰国、尼泊尔、中国……都用这种方式制造面条,当然,中国还有许多其他的制造面条的方式,但是那些罗怡都不会。 这个压面机采用了中国的式样而不是其他国家的式样,也就是说,锤子的支点放在一边而不像其他国家那样放在中间,这样,利用杠杆原理,一个女人也可以轻松操作而不必出动几个壮汉。 爽滑的面条得到一致好评后,魔王野心勃勃地制造了一系列面点。 其中一样就是猪肉饺子。 饺子很受欢迎,耐德吃过以后,但是他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口味与异界魔王还有差异,所以,他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 他让自己的老婆也仿着做了饺子,改进了馅料,邀请男爵夫人上门品尝。 大魔王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口,就感动地掉了泪,声称在耐德家里,白天都能看到星星和天堂。 这是当然的嘛,馅料又用了最好的调味料蜂蜜,又用了最好的肥肉,还有年份很长的长了绿毛的酸奶酪…… 蜂蜜肥肉酸奶酪馅饺子让异界大魔王感动得持了好几天的斋,并且赌咒发誓再也不踏进耐德的家门一步。 美食能够净化心灵,异界的加强版美食,连魔王都能净化。 69 实用主义者的教学 罗怡教授的课程,暂时只有语文和算术两门课。语文课上,教的全是中文。 虽然对那些小孩来说,教拼音肯定比较容易,但是罗怡坚持让他们学……简体字。 因为,这个世界的通用文字……可不是光会拼写就行的! 虽然拼写已经很麻烦,同一个词语,上层人士的发音和下等人的发音是不一样的…… 当然,拼写是以上等人的发音为准的,所以,下等人学写字的话,就很容易出现拼写错误。 拼写正确,不等于语句正确。 语法才是小学生们真正的敌人。 光是名词就分阳性、中性、阴性……单复数,时态什么的也一样都不少。 别说穿越前常年被英文拖后腿的罗怡了,就连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都被语法教师折磨得死去活来,按谢普的说法,几天不挨打,那就是天才了。 她要去教别人的话,肯定到末了连自己说过些什么都不记得。 反正,教的字也不多,她又不打算让他们写诗作赋,也不打算让他们熟读古代文献,能写书信公文就行。 而且,汉字的规则也简单,猪肉就是猪+肉,牛肉就是牛+肉,小猫是小+猫,小牛是小+牛,既不分阴阳,也没有单复数,更没有时态。 比这个世界的土著文字简单多了。 更不用说写圣书的圣书体。 大魔王还有一个不能明说的阴谋…… 等小学生们都学会了汉字,他们就会像罗怡前世那样,只要有翻译的在旁边,就绝对不看原文,哪怕翻译得再惨不忍睹……好吧,她英文烂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总之,罗怡不希望他们去看圣书,要看也看她参与编写的!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必须得有那一天! 算术,教的就是简单的加减乘除。 用的是阿拉伯数字。 计量单位,教的是本地的。 美国宇航局曾经犯过一个大错,把公制单位和英制单位搞错了,让火箭从天上掉了下来,罗怡在这个世界的有生之年大概是看不到火箭发射了,但是她不想目睹高炉飞到天上。 布拉德小学就这样开始了中西合璧的教学。 也许搞这种教育很疯狂,但是穿越到这个疯狂的世界,难道还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不去竖烟囱很容易,用手抓食物还勉强,用绳子擦pp就不容易了,至于为只兔子吊死农民,未来去抱某条爬满了虱子的大腿,和一群连乘除法都不会的人勾心斗角一辈子到死,对有些强者来说很容易,对罗怡来说……疯就疯了吧! 在疯狂中走向胜利,或者灭亡,没有第三条路。 ps:不知不觉写了10万字了…… 70 民众的纷争 第一道沟太太平平地挖完了,没有人扭了手和脚,也没有人被石头或者沙土砸到,这真是可庆贺的事情。罗怡在验收过后,将奖品发给第一个做完的挖沟工人。 令她惊讶的是,这个工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彪形大汉,而是一个瘦弱佝偻的老农夫。 弗兰克。 起初罗怡并不想让这个人加入挖沟工人的行列,她建议弗兰克做些送饭送水的轻松活,但是弗兰克表示自己需要钱,并说若是进度落后一般人的话,情愿换人,不要前面的工价。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罗怡也就收下他了。 在挖沟的时候,罗怡还特别在他这段多巡逻了几次,生怕他为了挣钱,过于逞强。 弗兰克挖沟的时候,看起来不比别人的频率快。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然而他怎么做到在四十个工人里首先挖完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只说他干活向来是这样的,他力气不比别人大,但是完事就比别人快。 罗怡决定第二天挖另外一条沟的时候好好观察一下。 当晚,又出了状况。 奖励给那头十个完成工作的工人的额外的酒,惹出了事情。 罗怡听到出事的消息后,简直不敢相信。 她当然不是随便给他们酒的,这个时代的酒没有经过蒸馏,都是低度的酒,一小桶酒十个人分,给他们之前还掺了水…… 怎么会喝醉呢? 罗怡喝也不会喝醉啊! 待她急奔到工地,询问下来,才知道事情原委是这样的: 几个有家室的自由民工人,为了抢进度,把老婆孩子都带到工地上帮工,罗怡发现了,就把太小的孩子赶回去,以公平为名,不让工人的家人帮工,替代的,是让他们做一些割芦苇、清理运输路途上掉落的碎石土块的杂事,也酌情发给工价。 当晚结算的时候,也结算给这些人一些东西。 消息传开后,很多自由民妇女和少年,都积极到工地上来寻找工作,因为虽然罗怡发给他们的工资很少,做一天事情所得的报酬才一顿饭,但是原先他们在家做事是没有工资的,一样要吃饭度日,现在只是换一个地方做事却有额外的工资,怎能不积极参加呢? 自由民的妇女们以前不服领主的劳役,也不会和农奴们一起混杂了做事,现在这些人和农奴们混杂在一起后,就陆陆续续有了些小摩擦。 特别是,担任计量员的,发放工具的学生们,都是农奴家的孩子们。 当他们和自由民的少男少女们友好或者暧昧地交谈的时候,自由民父母们就会报以恼怒的目光。 这种愤怒不是平白无故的或是简单的阶级歧视,和清朝类似,按纽斯特里亚的法律,自由民的孩子若是和农奴结婚了,就会成为农奴。 永远失去自由。 这怎能不让父母们揪心呢? 少男少女们眼里只有可爱的面孔,亲切的交谈,还有荷尔蒙,他们的父母却深知生活的艰辛! 一个自由民的生活,和一个农奴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碍于男爵夫人来回地巡视,又因为计量员掌握着他们的工作,他们只有斥骂自己的孩子,没有直白地将不满宣泄出来。 当天,发的酒又有会过日子的人跟旁人换了咸肉奶酪,酒便集中到了好酒的几个人手里。 有酒以后,事态便借着酒精升级了。 因为要从工人手里收集工具而晚走的两个学生,被人们借着酒为名,群殴了。 71 依法责众 “这些学生将来会成为自由民,不错,我是这样答应过的。”罗怡向人群宣布,“我没有宣传好这件事情,使得你们不了解,以至于怀疑这些学生的话,这是我的错。”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惊讶的抽气声,随后是一阵嗡嗡声,这太罕见了,罗怡是个好心肠,他们早就知道了,并不觉得奇怪,夫人也是女性,一个娘儿心软,这是常有的事情,她们既无知,又糊涂,很容易心软。 但是一个贵族女人当众认错是另外一回事。 贵族与自由民之间的差距,比自由民和农奴之间的差距更远。 因为,在许多国家里,贵族和平民、农奴们,甚至不是一个民族,农奴可能借着教会的力量或得到领主的欢心成为自由民,自由民会因为婚姻和欠债成为农奴,但是,贵族们严格地内部通婚着,使得他们的血统不与本地的土著相溶。 所以,当国王绝了后嗣的时候,贵族们有时候会到国外找一个继承人来——找一个甚至不会讲本国话,却有着通婚而来的血统——当年征服者血统——的人来做国王。 欧洲人把这视为理所当然,就这样服从了一个甚至不会讲本国话的外国人的统治。 对于中国历史上那些做了皇帝的农民,他们就惊奇地议论道,居然只要让人民生活得好,大家就不去计较皇帝家族的卑微出身了…… 其实,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 我们都是女娲所造的。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直有人试图做“贵族”,只在内部通婚,只提拔内部的人……甚至有大儒,对印度的种姓制度津津乐道,觉得富贵的永远富贵,贱民永远贱民,简直就是完美的制度。 可惜,这些抱持着建立完美制度的想法,并觉得自己高富帅基因完美理所当然地要世世代代在这种制度里占据高位的人,一次次匍匐在了呼啸而来的异族们脚下的尘土里,山呼万岁。 然后说,这都怪不争气的祖宗没有留下产马地,没有留下好的冶金术,没有留下……没有留给他们一身白皮和高贵的雅利安血统。 那些被他们瞧不起的人,却一次次地,举起锄头棍棒,赶走了异族。 当然罗怡跟前的人并不知道这些,所以更加惊奇了。 他们习惯的是贵族的傲慢。 贵族们指着自由民的鼻子硬说他祖上是农奴,若打官司,就发假誓,这样把一个自由民弄成农奴,这才是他们熟悉的贵族。 罗怡认完错以后,就开始审理。 她将在场的所有人分为十个一组,互相指认对方当日都干过些什么而不是听本人口供——这也是征服者威廉在英国清查土地时所采用的办法,威廉将人分成十二个一组,这就是有名的十二人陪审制度的由来——这个制度,最初是为了叫人们互相检举揭发用 的。 在指认过后,她再打乱顺序重新问他们。 这样是借鉴了现代公安的办法,信口胡编的人,过一会儿是记不得当初他们说了什么的。 等每个人的情况她都清楚了以后,就开始宣布审理结果。 当日有暧昧言语的学生们,给自由民们服役一星期,若是不肯好好做事,可以用鞭子抽他们,但不许打骨折了。 这个处罚严厉的程度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是自然的,因为罗怡是有意处罚得这样重的,她在现代见识过极端保守分子用骚扰的手段将女性赶回家中,断绝她们工作,而现在她缺劳动力,万万不能让这种事情妨碍她招工,即使这样严厉的举措会使她在后 世被女权分子骂压制女权也在所不惜 有动手动脚情况的,率先打人的,鞭刑二十下,学生为自由民服役一星期,自由民为学生的农奴父母服役一星期,再犯就送到奥尔本修道院去跟麻风病人关在一起。 最后,是对当日所有在场之人的处罚。 “我难道先前没有对你们说过,有纠纷只许找我不许私下武力解决吗?你们这是有法不依,知法犯法,每人罚款一金币!”罗怡厉声喝到。 在场的人当中立即响起了一片哭喊,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币长什么样子呢。 若是按这个处罚,他们就全变成农奴了。 等声音稍微轻一点,罗怡又宣布了折衷办法:“若是出不起的,每星期五到城堡来参加军事训练一天!” 她早就想让自由民们进行军事训练了…… 注:按某些女权分子的说法,废除妻妾制度,是废除了正室合法打小三的权力,是女权今不如古的证明,所以,废除妻妾制度是压制女权…… 72 种马 对于罗怡的种种举措,领地上的人有各种各样的看法,有人认为她只是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事做,也有人觉得贵族到底是贵族,从教士来了以后憋了这么久总算放大招了。倒没有人认为她压制了女权,或者是极端女权主义者。 这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女权的概念,自然也不会把领主夫人跟女权联系到一起——就像先知默罕默德把战利品分给寡妇,规定给女性继承权激起阿拉伯人的不满,他们的理由是女人没有打仗,就不该分战利品,但是没有一个阿拉伯人会因此说先知给予 了女性超越时代的待遇,是极端女权主义者…… 第二天,有几个被推选出来的自由民代表,找到了罗怡。 他们恳请罗怡说明,这种军事训练不是劳役的一部分,因为若算做劳役的一部分的话,几代以后,贵族们就能以此把自由民们判作农奴,这是有先例的。 罗怡说,这自然不是劳役的一部分。 她原先就没想过让他们做农奴。 她说,这只是他们不依照法律的惩罚而已,到了春天就结束。 春天农忙,本来也不能搞这些事情。 再说,军事训练很苦,若是不给他们一根“时间有限”的胡萝卜吊在眼前,他们怎么能挨得住呢? 一开始训练,受过教育的学生和没受过教育的农民,差别立即就体现出来了。 受过教育的学生们,在课堂上其实就等于受了一部分训练,他们知道服从权威,他们在课堂上就已经知道按高矮排好…… 而农民们,光是“准时”这个概念,他们理解起来就很费功夫。 若干年前,一个在非洲的西方记者哀叹,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准点,约好下午一点钟见面的,三点钟能见到人就不错了。 而对于当地人来说,既然没有手表,那么一点钟和三点钟有什么两样?太阳不还高高地挂在天上吗? 工厂制度是纠正这种行为的利器——迟到早退扣工资,犯多了开除。 所以,罗怡很想设法培养一些工人。 挖沟之类的工程,不光是为了平整土地,也是为了用集体劳动的方式,培养他们的组织性。 过圣尤里安娜节的时候,有一艘小船偷偷地靠上了布拉德领地的海边。 船上是老雅各布托了同族的关系,为罗怡走私来的两匹**。 布拉德领地上原有的马都是冷血马,骨架粗大,性格沉稳看上去好一匹高头大马,用了就知道,这马做工拉犁还凑合,骑乘就不太行,为此,罗怡让雅各布替她弄热血马,品质要好,钱无所谓——好马能用钱买到就是运气了。 价钱也确实辣手,两匹马四百个金币。 “啊,啊。”罗怡看到这两匹**的时候也只有赞叹了,确实漂亮,小巧伶俐的头部,修长的四肢,缎子一样光滑的皮毛,眼睛像鹿一样,老雅各布要的价钱虽然黑,货物倒还真不错。 这两匹**一到,马群里原来的公马们立即倒了大霉,全部变成了太监。 曾经有人把纯**放到一个大海中心的荒岛上,认为这样可以培养出品质最纯正的纯**。 结果若干年后,他在岛上看到了一群品质最纯正的野马,外表么,和野驴很是相似。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大自然淘汰下来的产物,当然就和它们野外的祖先野马一样,速度在其次,能耐粗饲料和饥饿,有头脑才重要。 罗怡可不想这样的喜剧发生在自己重金购买的**身上。 所以她立即把人工干预加到了最大。 73 主教 异界来的魔鬼在男爵领地上为马儿们的终身大事忙碌的时候,图尔内斯特的主教大人正在回图尔内斯特城的路上。图尔内斯特这位最可敬的主教名叫若瑟,和纽卡斯尔王国显赫的总主教若瑟同名,但是两人没有亲戚关系,外表也绝不相似。总主教若瑟有一副矮矮胖胖的酒桶型身材和一头丰茂的银发,而且不管他内心如何,外表永远是无忧无虑的样子,他因此深得王后 等宫廷贵妇的喜爱。而图尔内斯特主教若瑟是个?c长的人,他?c?c高高,蜡黄的皮肤,几根稀疏的头发零落到这种程度:即使他摘下主教的尖帽,只戴教士的小帽,旁人一时间也看不出他不是个秃子。他的脸上肉很少,一对灰色的眼睛深深地陷在了比眼睛 大好几圈的眼眶里,这样的眼睛下面是一个鹰钩鼻和一对薄嘴唇,再配上他仿佛一直在深思状的刻板表情,与教堂壁画上的圣徒画像倒很有几分相似,被凡俗事物困扰的国王陛下对他的外表倒很是欣赏,据说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是主教,也时时刻刻 地反省着呢。” 大约因为这样的原因总主教若瑟和图尔内斯特主教若瑟之间的关系称不上和谐,他们还没有发展到在会议上彼此攻击对方为异端,但是要称他们是朋友的人都是昧着良心讲话。 图尔内斯特主教若瑟对总主教若瑟并不买账,他出身于一个尊贵的家族,其祖先与王族联过姻,他曾就读于大修道院,而总主教若瑟在做主教之前不过是乌尔里希公爵的私人神父,出身于乌尔里希公爵领地上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道院,据说那个修道院 是因为太寒碜才逃过乌尔里希公爵的洗劫的。 此外,他又是是纽卡斯尔十二主教之一,也就是说,在纽卡斯尔教会,他是排名前十二的人物掌管的又是富裕的图尔内斯特教区,背后又有国王的支持,大可不必像一般的小教士一样把总主教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事实上, 他曾经私底下讥笑过总主教做祭礼时的发音错误。 他比那个出身于小修道院的总主教若瑟更有资格做纽卡斯尔的总主教,他如此坚信着,从出身,从受到的教育,从背后的支持…… 别说那个只是得了乌尔里希公爵女儿宠信的酒桶,就是先知摩西,他也有自信不输给他——先知摩西能从磐石里打出水来,他,图尔内斯特的主教若瑟,却能从石头里榨出油来! 他骑在马上赶路的时候,还时刻不停地计算着自己可能的收入。 其中还计算到了布拉德领地的小教士谢普。 谢普送给教会的孝敬不少,但是还不够。 他应该更加卖力一些。 如果他能卖力到相当程度,叫主教大人可以把他和布拉德男爵的寡妇的把柄一起牢牢地捏在手里,那才叫称心如意呢。 虽然布拉德男爵的寡妇无权处理地产,但是可以说服她教儿子亲近神明。 然后,经由小主人之手把地捐给教会,这就合法了。 若她儿子不肯,办法也多得是。 为了情人害死孩子的女人,布拉德男爵夫人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正牌主人咽气的时候,做临终关怀的教士就可以用他的名义宣布死者为了灵魂得救而捐献财产给教会了。 继承人没有及时赶到死者身边听取遗嘱,使得忏悔神父有机可乘的事情,很多,很多。 主教的计划,就是这样。 他盘算得意了,就伸出巫婆一样皮包骨头的手指,欣赏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金戒指上镶嵌着一块很大的紫水晶,这种矿物在古时候比现在贵重得多,巴西的发现大大降低了它的价格。 欧洲人相信,紫水晶能够驱邪,但是它深紫色的光芒却进一步激发了主教心中的贪念。 “得到布拉德领地的话,土地就能和奥尔本修道院联成一片了,再过去……” 至于他这次离开图尔内斯特的目的,全纽卡斯尔主教与教士宗教会议,他完全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这次会议决定了,要叫有妻子的教士都抛弃他们的妻子,回到纯洁的侍奉神明的生活上来。 决议是这么写的。 主教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二十年前的宗教会议决定,主教们不能披盔戴甲上战场。 前几年的宗教会议决定说,修道院长们和主教们不能用收到的十一税养狗和情人。 去年的宗教会议决定说,修道院长和主教们不能用收到的十一税养狗、情人和士兵……是的,他们已经不仅自己披盔戴甲上战场,并且还供养起军队来了。 那么,他有什么必要,把这次的宗教会议看得与之前的有什么不同呢? 74 风起 图尔内斯特那位最可敬的主教,就这样一边盘算着,一边骑着马往他的教堂行去,他骑着的是一匹非常漂亮的栗色大走马,会走对步,所以走起来非常稳当,一点都不会妨碍它的主人一边行路一边思考。这匹马是用了七十五个金币从圣奥美尔商人那里买来的。 作为主教,他有一辆华丽的四轮轿车供他出行使用,但是出远门的话,考虑到路况,骑马还更舒适一些。而且,骑马也有安全方面的考虑。 陪伴主教出行的不光有他的权戒和象征他替神灵牧民的牧杖,还有许多骑士、弓手、仆役和教士随从,这是因为世道的不太平——这块土地又有信仰,又有法律,简直是21世纪很多中国人心目中无暇的理想国,可即使是主教和修道 院长们,也不能保证在路上一定不会被抢劫。 其实,他们坐在家里,也免不了被人盯上呢。 曾经有一个富裕的修道院长,被他凶狠的叔父盯上,邀请他去打猎,然后把修道院长烤到半熟逼迫他用半焦的手签字把一大块土地转让给自己。 所以,蓄养士兵,练习武艺,既是客观的需要,又很合那些贵族次子出身者的胃口,于是便流行起来了。 据说,查理曼大帝看到他新任命的主教不踩马镫就一跃上马,便收回了他的成命,认为这个教士不该去做主教而应该去做个骑士。 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主教和修道院长们不但披盔戴甲地活跃于战场,并且在难得的和平时光里还不忘操练武艺,民众们时常可以看到他们带着鹰和猎犬,挥舞着弓矢和矛枪讨伐那些信奉异端的野猪和狗熊,然后兴高采烈地把这些异端绳之以法,带回去 火刑伺候…… 就在这次宗教会议上,还有一个修道院长因为在开会的时候偷空到国王的森林里打了一头鹿,教人发现了,被国王罚了五个金币。 这狩猎的瘾头过得很昂贵,然而对他的名声和身体并没有损害,只是损失了一笔钱。 若是普通的百姓这样做,双眼就会被刺瞎。 身份不同的人,自然会得到不同的待遇。 主教对布拉德领地的计划,也是一样。最好的情况,是他得到布拉德领地扩充自己的土地,诚然,这计划不一定成功,可是在他看来,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 布拉德男爵的寡妇,一个无知的妇人,少年守寡,正缺精神寄托,又有两个年幼的儿女需要神明保佑,这种人很容易被教士趁虚而入。 很容易,非常容易。 何况,就是不成功,他又会有什么损失呢? 他并没有明示过什么。 把葡萄酒的价格压到接近清水的价格,这不是大大的善政么?商贩为了赚钱糊口,把水掺入葡萄酒里,教人发现了,这都是因为商贩的黑良心,怎么能牵扯到出台善政的主教身上呢? 主教只是要求多给教会贡献,最好贡献出几个村庄,小教士为了回城享受而做出了一些激进的事情,那是他被魔鬼引诱了,任谁也怪不得主教大人。 要是小教士做事不谨慎,有把柄落在其他人手里,他可以轻松做出姿态,把小教士送到某个修道院的地牢里去严格管教,管教一辈子。 要是小教士做事谨慎,没有把柄落到其他人手里,也没有得到他期望得到的东西,小教士就在那块领地上给他当一辈子的收税员顺便喝一辈子西风好了。税若收得少了,他一样可以断绝小教士的活路。 无论怎么算,主教都是有赚不赔的。 主教把整个计划又复盘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 然后,他就把算盘打到今年该对城里的异教徒要求多少银钱的算计上去了。 谢普虽然不知道主教的这番计算,可是他也很清楚,一条狼是不会轻易改了吃素的,主教的厉害程度他已经亲身体会过了,何况他现在的情形,好比坐在一个蜂窝上,就是没有狗熊在附近转悠,也是越早跑路越好。 他要离开布拉德领地还是容易的,但是要离开那位最可敬的主教的手心,就不容易了。 他的计划是投奔修道院长多拉,当然,不能空手去。 因为多拉的修道院不会是他最后的落脚点。 他要走得越远越好。 远离魔鬼和主教。 教会的两位神职人员在天南海北地思考世界和人生的时候,一支由三十条船组成的船队从北方踏浪而来,直奔纽卡斯尔王国。 75 云涌(已修改排版) 黏贴复制到其他地方的排班没有问题,可见有问题的不是作者是某点……75云涌遥远的北方冰海,是象海豹的乐园,短暂的夏天里,海滩边爬满了这些肥胖的灰色生物,它们庞大的身形犹如一座座灰色的肉山,满身都是抖动的肥肉,一边尽情地享受着难得的阳光,一边呼噜、打架、抚育幼子。北海冰冷的海水带来了丰富的鱼群,不但养活了鲸鱼和鸟类,也把这些象海豹喂养得肥肥胖胖。若是抓到一个胖乎乎的幼子,北极熊和她的幼子们就能美美地吃上一顿了。但是,象海豹们虽然肥胖,行动缓慢,却也不是傻子,它们沿着海滩秩序井然地布下了阵势。幼子和它们的母亲躺在海边,那些数吨重的雄象海豹躺在外围靠近内陆的地方。北极熊要想抓一个象海豹幼崽,必须从这些三四吨重的肉山中冲过去——这是一项十分危险的运动,那些肉山即使不做抵抗,慌乱的逃跑中也可能把才几百公斤重的北极熊挤成画片……跟雌性也有一吨重的象海豹相比,雄性还不到一吨的北极熊可谓身形娇小,容易推倒。而即使它毫发无损地冲到海滩边,象海豹幼子也早就被母亲带着逃到海里了。那么,如何才能吃上一大块美味的肥肉,又避免成为汤姆猫那样的悲剧呢?狡猾的北极熊,这动物之中的汉尼拔,绕到象海豹群看不见的地方,下水,屏息,潜泳……然后一口气从海里,而不是陆地,冲到象海豹幼子跟前。当象海豹们还在纷纷地慌乱地向它们以为安全的大海逃跑的时候,北极熊已经从它们以为的安全的大海里跃出,完成了狩猎。既然北极熊都能使用这样的战术,那人类没有理由不使用。北方人这次渡海而来,并没有直接挥兵冲向最近的居民点劫掠。他们冲向了一个马场。然后变成了骑士。在获得了马匹后,他们快速地横扫过大地,从陆地冲向图尔内斯特的大门,打了当地人一个措手不及。第二天,北方人来袭的消息才由一个逃跑的裁缝传到布拉德领地。他本来是在奥尔本修道院供职的仆役,这次是领了修道院长的命令,去图尔内斯特购买一些料子的。他比较机灵,还没进城就发现气氛不对,没叫北方人抓去,但是也吓得不轻,在城外躲了半日不敢动弹,趁着夜色才敢往回跑。听到这个消息后,罗怡立即召开了作战会议。在会议上,她提出了两个作战计划。作战计划a:所有会骑马的人都弄一头牲口骑上,把凡是弄得到的金属全披挂到身上,再带一些大扫把树枝捆制造扬尘效果,装作有一支大军支援的样子,给来犯的敌人以压力,迫使他们退兵。作战计划b:如果来犯的敌人没有被吓住,逃跑。六个骑士对这两个作战计划的评价相当一致:白痴。他们自有自己的作战计划。农民们全牵着牲口带着家私躲到森林里去,骑士和他们的亲属躲进城堡,依靠城堡的石墙抵抗可能来袭的北方人,图尔内斯特?图尔内斯特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说服不了骑士们,罗怡只得把主意打到其他人头上。最终动员起来的队伍那是相当地……十五个学生,一个不少;十一个拜洋葱教的信徒也志愿加入,他们说汉森太太的唠叨比战场可怕多了,现在他们人人都会讲几百句带汉森太太口音的本地话了;三个骑士侍童,都是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初生牛犊;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新自由民”,就是罗怡解放的那两个磨坊奴隶,他们认为自由和死亡很难说哪个更可怕……加上魔王本人,这支小小的志愿军达到了三十二人这个可观的数字,大约是来袭北方人的三十分之一。然后,老雅各布一家也加入了。“你们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看到连以斯帖和她的女仆都来了,连异界魔王罗怡都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问话。“杀光那些该死的北方人!”老雅各不布吼道,他孙子在一旁给罗怡翻译:“爷爷刚跟汉弗莱商人谈妥了一笔大买卖,货物放在图尔内斯特城里的货栈还没交货呢……”当然,对方也还没付款。罗怡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然后她又想到一件事。她把教士喊来了:“给我们做个出兵祷告。”听说宗教能够鼓舞士气来着。“……”谢普心情复杂地望着这支队伍,统共三十多人尼玛居然有三种信仰,这是地狱的大门开了吗?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是四种信仰。“和你说话呢!”“愿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都由魔王压阵了,还要什么祷告啊!; 76 夜雨 手工排版都不行……虽然教士百般不情愿地做了祷告,但是这个祷告居然很灵验——队伍出发前,有两个骑士自愿加入了。 “我的计划,原来也没那么烂嘛。”觉得自己得到了认可的罗怡很高兴。 她的这个计划是从白蚁对食蚁兽的战斗中得来的灵感。 食蚁兽扒开蚁穴后,兵蚁会不断向破口汇集,同时释放兵蚁所特有的化学气息,当空气中的兵蚁气味浓烈到一定程度,告诉食蚁兽既难吃牙口又厉害的兵蚁已经超过了美味的工蚁的数量,就会迫使食蚁兽撤退。 有时候,战斗并不需要真刀真枪地分个胜负。 罗怡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两个骑士打的是另一番算盘。 杰斯科的约翰与考里亚的彼得森这两位有经验的老战士,互相之间只用几个眼神就定好了他们的作战计划。 不幸与北方人遭遇的话,考里亚的彼得森将用他强有力的胳膊把男爵夫人夹着跑路。 有宝刀在手的杰斯科的约翰负责断后。 那支愚蠢的乱糟糟的队伍就是阻碍北方人追击的炮灰。 他们这样计划好了。他们之所以这样计划,这都是因为封臣有义务替被俘虏的领主付赎金的缘故。 为了自己的钱包……必须冒一次险。否则他们才不会出城堡一步。罗怡对这两个骑士的计划一无所知。 她用全力完善了自己的计划,包括加班制作了一批用来制造扬尘效果的扫把——原料是造纸作坊用的芦苇,以及一堆旗帜,都是纸糊的,每人都分到了一面。 魔王就这样带着一支旌旗招展,人喊马嘶,成员虽少却五八门的队伍向图尔内斯特开去。 队伍开拔的过程很不顺利。 首先罗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劝退的老雅各布试图偷偷摸摸地跟着队伍后面,罗怡必须设法把他赶回家去。 其次这路面,咳,真不是一般的烂。赶鸭子上架负责赶车的几个学生,不时地就把车赶到沟里去了。 “等战事结束了要开骑马驾车课。”罗怡很无奈地想,她不看好这些农奴子女的骑马能力,但是她忘了这年头赶车也是一项技术活。 至于那些临时赶工扎的大扫把和军旗,因为马车太颠簸,中途散架,已经不能算个事了。 看到这番混乱景象,也有两个人发现事情不妙,企图当逃兵,当场就被两个骑士镇压了——好容易把可以挡一挡北方人的炮灰押了这么远,怎么能让他们跑了? 但是,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拨攻击,居然来自图尔内斯特的市民…… 听到图尔内斯特被攻击的消息,是图尔内斯特被攻击发生一天后,开会并动员起队伍,是图尔内斯特被攻击发生两天后,制作了芦苇扫把和旗帜,又了一天…… 黄菜都凉了! 在这四天里,图尔内斯特的市民们已经抵挡住了北方人的攻击。 毕竟,图尔内斯特有一万市民,是来袭的北方人的数量的十倍,而且他们更熟悉城里的地形,城中也有足够的用来制造街垒的东西——那些货柜和摊位都是现成的。 市民们还有相当的组织。 城市行会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它们的力量。 行会会长——师傅——徒弟和帮工——还有一部分工匠本来就是制造武器的,或是屠宰行会玩了一辈子刀子的。 还有一个奇特的优势。 北方人在横扫了他们的目标市场区以后,撞上了圣奥美尔商人的据点“商馆”。 这些异乡人在此地无路可退,不能像本地人一样逃到城外的森林里去,他们又有预先修筑的防范本地人攻击的高墙为依托,靠着这道墙他们对来袭者给予了迎头痛击。 因此,在第一波攻击过后,战斗很快就进入了胶着状态。 北方人发现自己没有攻城器,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带着战利品和抓到的俘虏撤退了,临走,给图尔内斯特放了一把火。 等罗怡的队伍来的时候,忙着救火的图尔内斯特市民还以为北方人杀了个回马枪呢! 幸亏彼此都是认识的,误会很快就解开了。 市民们婉拒了罗怡帮助救火的提议,他们不信任住在乡下的贵族们。 罗怡这支队伍就此打道回府,一箭未发。 北方人却没有直接打道回府,他们从另一条路走,沿途不管看到什么,除了杀就是烧。 没有哪个贵族敢于站出来“保护人民”,他们有些躲在自己的城堡里,有些交给北方人财物和人质,还有一些干脆加入了北方人的团伙或者模仿他们的行径,四处劫掠烧杀。 听到图尔内斯特以及其他许多地方被劫掠和焚烧的不幸消息后,国王陛下在大修道院削发出家,把王位传给了他七岁的儿子。 新国王的屁股还没有在王位上坐热,北方人的使节就来了,他们要求国王付给他们相当于六十万只羊的银钱或实物,并在他们离开这个不幸国家前为他们提供粮草。 被劫掠,被焚烧,还要缴纳战争赔款,为强盗们和他们抢来的马匹和牲畜提供粮草。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可是,北方人还凶狠地盘踞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随时会再一次发动攻击。 如何才能凑够北方人要求的数目呢? 大臣们最终提出来的招数,是罗怡很熟悉的,事实上,在她穿越前所在的那个国家,这个招数有专门的一个成语…… 巴尔扎克在《纽沁根银行》里曾经写过这样一句话:“部里有个人很有才华,他想要改革,若是他的改革成功的话,法兰西就能恢复它的元气,继续干滋扰各国的事业,因此,我们为了各国各族的和平,把他赶走了……” 这句话可以用来完美地形容宋朝那不是为挑选强者而是为压制强者的宫斗。 那群高风亮节的文官,一边嫌战马吃得太多,一边大兴土木修园子买瘦马,还可以说这都是“为了百姓,为了世界和平”。 慈禧太后挪军费修园子的水平,和他们一比,太不够看了。 现在没有人称赞慈禧太后挪用海军军费给自己修园子的行为是维护日本和平和增加大清gdp了,但是有很多人称赞这些文官奢侈的享受和打压军队是宋朝文明的体现,要求中国继续走那条道路。 钱学森能顶五个师算什么,这些聪明透顶的文官每一个都可以顶五个师——辽国的五个师。 千年前让一个王朝摔倒的坑,百年前让一个王朝摔倒的坑,如今还有聪明人孜孜不倦地呼吁,要人往那个坑里跳,人类真不愧为同一群猴子进化来的。 因此,在遇到财政危机的时候,宋朝会使用和他们鄙视的汉武帝一样的招数,民主自由的美帝会使用和专制的汉武帝一样的招数,那么,纽卡斯尔王国使用和他们听都没听到过的汉武帝一样的招数,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若说有差别的话,那就是最终目的了,是为了奖励有功将士,是为了支付岁币,还是为了……解决财政危机。 其他的差别,就是客观环境了。; 77 惊雷 年轻的乡下教士谢普,对本国的财政危机虽然知道,但是并没有将之过多地放在心上。他已经经由修道院长多拉的介绍,和艾德里克伯爵家的神甫联系上了,那个伯爵因为曾经许过愿想去圣地朝圣,他家的神甫却因为年纪大了,腿脚又有毛病,不想陪伯爵走那一趟以年计时的远路。因此,他同意推荐谢普陪同伯爵去圣地,条件是,谢普将来要支持他的侄子做艾德里克伯爵领地上某个修道院的院长。 对这个条件谢普自然一口答应,这事儿并不难,他不再是那个富裕屠夫家庭里倍受宠爱,对世情不解的独子了,经过图尔内斯特主教和修道院的培养,他已经深深明白了和潜规则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这个深刻的道理了。 这个交换条件,在他看来是很合算的。 只是图尔内斯特经过北方人的那次袭扰,元气大伤,好几个堆放货物的货栈都烧毁了,包括呢绒仓库。他没有在图尔内斯特买到想买的用来送神甫作礼物的呢绒料子,只得买了一些胡椒以代替。 另外,他还买了一个掐丝珐琅盒子,这工艺又被称为镂搪瓷,工匠把铜丝在器物上盘成形状,然后将珐琅原料填入其中烧制成红绿蓝等各种鲜艳悦目的色彩。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工艺,在英国曾经出土过一个珐琅杯,是罗马帝国的制品,上面浮雕着哈德良长城。中世纪的时候,珐琅工艺经阿拉伯传入中国,其中的铜胎掐丝珐琅工艺在明朝景泰年间达到高峰,得名景泰蓝。 这盒子上他要求做上了圣地和艾德里克伯爵的标记,这是他预备献给伯爵的一件礼物,用来盛放伯爵可能在圣地得到的赠礼。 这些贵重的东西都被他在自己的箱子里小心地收好了。 箱子里还放上了他个人的一些衣物:两件外袍和四件内衣。在没有化纤也没有纺织厂的时代,布料和衣衫都是硬通货。祖母的衣服常常被传给孙女,一般节俭的人家做了新衣服是压在箱底的,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穿一天。布料是聘礼和陪嫁的重要组成部分,用来帮助新婚夫妇成立家庭,布料也是税收的计量单位和体面的礼物。穷人不管在东西方都是衣不蔽体,全家合穿一条裤子的情形绝不仅仅出现在一个地方,甚至不限于古代。 即使在罗斯柴尔德家族被封男爵的年代,每天换一件新衬衫还被大众用来形容财阀的奢侈。 用来染布的染料,定色的明矾,在没有化学染料的时代,也全都不是便宜货。 所以,这些在现代人看来可能不屑一顾的东西,在谢普眼里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绝对不能一扔了之。 然后他又在箱子里塞进了一个银碗和一个皮制的小钱袋。 他试图再塞进一个银烛台,试了几次,发现行不通。 银烛台只能和其他东西一起放到另外一个袋子里去了。 为了收拾行李,他忙碌了好几个小时,他并不是真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是因为他不想停下来。 若是停下来,他会舍不得走的。 他就是给艾德里克伯爵做了陪伴,甚至蒙了伯爵的青眼,在艾德里克伯爵领地上弄了一个修道院长当,他能有在布拉德领地上生活得这么惬意吗? 他还会有暖和的炕睡吗? 他还可以冲着领主——虽然是代理领主——大吼大叫吗? 他还能吃上面条吗? 他还可以基本什么都不做,就坐收农民们的信赖和供奉吗? 他拿的东西不比“再来一桶”少,准确地说,是后者的好几倍,在农民们当中的评价,却和“再来一桶”是一个天一个地。 一方面,是因为魔鬼的工业——手工业也是工业——带来的大量金钱远远超过农业上他可能收到的,所以他根本用不着去勒索农民,另外一方面,农民们不知道男爵夫人换了个人,只觉得自从他来了,税收也少了,结婚税也免了,收获却多了,做活轻松了,而且领主免了劳役,又派下好多可以拿工资的工作…… 农民们的收入增加,负担减轻,给他的奉献自然也就慷慨了,中奖的人通常不会在乎税率,获得额外收入的人也是。 到了艾德里克伯爵领地上,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吗? 他心里是知道答案的。 但是再怎么拖延,要做的事情终归是有限的,他终于收拾完毕,去找魔鬼告别。 他穿过走廊,看到魔鬼向他走来。 阳光透过镶在窗上的膀胱皮和牛角薄片射入建筑,给男爵夫人洒上了一层淡金色,她穿着式样极其简单朴素的粗麻束腰外衣,周身上下全无珠宝装饰,脚下踩着一双平底便鞋,手中拿着一卷纸,就这样向他走来。 “又愿女人廉耻,自守,以正派衣裳为妆饰,不以编发,黄金,珍珠,和贵价的衣裳为妆饰。”这句圣书里的话不知怎的跃入他的脑海,他立即就忘了这句话,因为来的人是魔鬼,不是敬神的人。 他开口跟魔鬼说:“我要离开这里了……” 这原是他来这里以来日日夜夜一直想说的话,事到临头,又觉得说这些话很艰难。 但是,留下来,也是不成的,烟囱一天比一天多。 于是他不顾男爵夫人的惊讶继续往下说:“艾德里克伯爵请我去他那里,这是修道院长多拉介绍的,他原是我的老师……” “但是,”魔鬼摇了摇头,不肯接受:“你不能走啊。”他摆出了一个阻拦的手势。 “是修道院长多拉介绍的。”谢普又强调了一遍。 “你走不了,这里需要你。” “艾德里克伯爵更需要我。”他把伯爵这个词念了重音,魔鬼的态度,似乎没有他想象的强硬,也许今天的事情解决起来会很顺利,他想。 魔鬼却不乐意从人所愿,他没有因为听到伯爵的名号而让步。 “你错了,是这里需要你。”魔鬼重复道,“你不能走。”他微笑着将手中的纸卷一挥,“这里需要……您,最可敬的新任图尔内斯特主教大人。” 这句话说得很轻柔,很温和,很文雅……但是传到年轻教士的耳边,那不亚于平地一个霹雳。 谢普一听就吓傻了:“什么!这怎么可能?” 78 潜规则 也难怪谢普受到惊吓,因为他要做主教,不是说绝对不可能,但是,以他现在的年纪和资历……如果他是国王和王后的亲生儿子,还是很有那么一点希望的! 罗怡见到此景,乐不可支,看到小教士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总算报了当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被他惊吓的仇了! 哼哼,小女子报仇,三年不晚! 不过,她当初也没有想到,居然可以购买到图尔内斯特主教的职位! 虽然《十日谈》里就说到了教皇之城内无不可买卖之物,圣徒的血肉和教堂的职位都在交易之列,但是那可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讽刺作品啊,这个时代是否适用呢? 然而,北方人的入侵和勒索,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机会! 为了凑齐北方人勒索的数目,不但加了税,并且纽卡斯尔王国也开始出卖土地和教堂职位了——和一般中国人的认知不同,在这个时代,虽然比不上查理曼大帝对主教职位任命的一言九鼎,但是各国的王室贵族对于教会那可都是有相当的发言权的。 不管教会怎么宣传自己是神灵的代言人,枪杆子里出政权是真理,而是在这个世界也是通用的真理。 听到消息的时候,罗怡一开始想到的也就是租几块王室土地经营和扩充人手,然后她经过详细询问,想到了一个疯狂的主意,给小教士买个主教的职位。 这样做,好处很大。 首先她不必担心扩充的地盘会被教会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异端的问题,在图尔内斯特主教区里,有谁能比图尔内斯特主教更有发言权呢? 其次,她不必再去跟商人打交道,就能把若干专买专卖的生意捞到手了。 再次,她可以打着教会的幌子,多招收一些学生了。 经过上次荒谬的出兵,她已经意识到了,不是有钱有官位就能叫人上阵打仗的,本能会让人当逃兵,改造旧式军队,就是戚继光这种不世出的名将,都大吃苦头的事情,她是不想再去实验了。 还是自己从头洗脑……不,培养一支来得快。 而且,战斗力应该也更强一些。 她没想过能达到黄埔学生军那种水平,她的目标么……塔利班就很满足了! 就那群神学院学生,也够横扫阿富汗军阀了,而据她观察,这个世界的军阀水平,比起阿富汗军阀们来那是只低不高——阿富汗军阀们好歹还认字。 做着美梦的罗怡把自己的计划审视了一遍,发现很有可能成功。 宠信那位主教若瑟的国王陛下已经退位,现在当权的会是那位七岁的娃娃吗? 白痴都不会这样认为! 乌尔里希公爵既是国王的亲外公,太后的亲爹,手里又有一支即使国王在位也只能对他的渎神行为视而不见的军事力量,显而易见,如今他的势力只会更大,在宫廷里的影响也只会更强。 而老雅各布,正好与乌尔里希公爵的管事,曾经搭上过线。 在做布拉德男爵夫人的包买商之前,他就是替乌尔里希公爵服务的商人——好吧,他的人身保护令上是这样写的。 但是,能够买到公爵签发的人身保护令,他跟公爵,至少,跟公爵的管事,绝对不是说不上话的。 她越盘算,越觉得这事情很有可能办成。 于是,她就派遣了老雅各布父子,去替她办这件事情。 今天,终于收到了满意的答复。 原图尔内斯特主教若瑟的反对声很大,但是金币的叮当声更加响亮,况且,经过北方人的袭击和国王退位,这位老主教的实力损伤很大,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和公爵叫板了。 公爵说,他老了,应该去颐养天年了,已经给他找了一个更适合他的职位。 他被打发去做圣马丁修道院的院长。 事情办成了,罗怡的心里乐开了,她急不可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给小教士。 她迈出了两步,又犹豫了一下:“我这算包养不?” 然后,她摇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我出钱是指望他给我干活赚钱,不是图他给我下小崽儿,更不图出几张没人听的专辑拍几部没人看的雷片愚弄大众,这哪里能算包养,应该算长期投资!” 计议定了,罗怡就来找小教士,通知他已经被自己潜规则,升级做了主教。 听到小教士惊慌失措的否定之语,罗怡早就胸有成竹,她笑眯眯地说道:“怎么不可能呢?是最尊敬的国王陛下亲自推选,主教会议选举,国王任命的!” “不可能!我都不知道!我没有想过做主教!”谢普吼道:“国王陛下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派人告诉他的。” “那末,是你搞的鬼了。”小教士眼里渐渐露出了一丝疯狂的神色,得意洋洋的罗怡根本就没注意到。 “怎样?很够意思吧,我想全纽卡斯尔有史以来都没有过这么年轻的主教。” “任谁听到了都会知道有猫腻的。” “瞎说!是民主选举的!民主选举出来的,也会有猫腻吗?再过一千年,你也可以说,我是民主选举出来的,不会有猫腻的!” “你倒是准备了民主给我,但是我的自由呢!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主教!” “呵,你都民主了,还要自由做什么!” “我要自由地……” 罗怡刚想对被她潜规则了的小教士继续哈一声,劝他乖乖认命,一道雪亮的刀光就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79 民主与自由 作者有话说:1.本文不会写到女主的死,当然老死也是死,要是女主真的不死那就该放到奇幻修真分类了 2.孙中山逃到后来改名为中山舰的船上是陈炯明叛变,中山舰事件是蒋介石相关,这里更正一下,希望没有误导到人 3.谁能猜到那个qq是什么作用的有奖励,搞笑是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4.这一部被人反映“水”,但是有人注意到除女主的儿女以外已经有别的女主家人在文里露过面了吗? 下面是正文 “!” 看到刀光劈面而来,罗怡的大脑一片空白,作为附近方圆百里武力最强领主隐藏职业陆地海贼王布拉德男爵的未亡人的穿越者,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只有她阻止手下武力对待别人或者她用武力要挟别人的,还从来没直面过针对她的武力呢! 她知道这个世界不太平,每次离开城堡到外面行走的时候也从来都配备了全副武装的侍从,但是多年以来并未遭遇过什么危险,所以人也有些松懈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她居然在她认为最安全的城堡里遭遇了赤果果的武力威胁! 对方还是她给予了莫大好处的小教士谢普! 这一连串的出乎意料,加上对方的突然暴起,自然将她吓得不轻。 好在虽然大脑一片空白,罗怡的小脑还是很发达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躲过那一刀,然后三步并一步跳上楼梯连爬带滚进入自己房间手脚并用把门反锁上的。 等她当机的大脑恢复过来,开始思考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处境的时候,小心肝还在砰砰地乱跳呢! “自由是祸害啊!”罗怡感叹道,她学习列强的宫斗办法,民主地扶持了被主教若瑟统治的弱势方小教士,将其扶上了图尔内斯特主教的宝座,可是没想到小教士的自由精神马上让她尝到了反噬的滋味,这滋味……真不咋样! 其实我还是幸运的,罗怡对自己的遭遇再一次复盘后苦中作乐地想到,相比给利比亚送去了民主的美帝大使,自己……真的很幸运! 那位倒霉的大使可是被自由引导的人民给爆菊而死的啊! 但是,自己是否真的摆脱了被爆菊的危险呢? 罗怡不敢开门去看。 门外,谢普也在苦恼中。 不,他并没有苦恼魔鬼从他刀下逃之夭夭,他原本就没打算刀劈对方。 刀劈了魔鬼,就能继续太太平平地做教士? 会这样想的,只有三岁以下的小孩,天生白痴和因为距离产生美所以会认为宗教是超凡脱俗的21世纪中国人。 选举明显不够资格做主教的谢普做图尔内斯特主教的,是全纽卡斯尔主教与高级教士的联席会议,不管过程是否真的民主,确实代表了大多数与会者的意见,代表了他们明确的态度——他们不会因为圣书上怎么写,按信仰该怎么来,就站在小谢普这边而不站在叮叮当当的金币那边。 任命明显不够资格的谢普做主教的,明面上是国王陛下,背后……傻子也能猜到背后是太后,还有国王的外公乌尔里希公爵的意志。 最要紧的是,决定已经通过了,主教若瑟也滚蛋去做圣马丁修道院院长了,并且这一切都还是以神的名义做出的。 要是可怜的小谢普这当儿宣布自己不去做主教,那岂不是要打遍全纽卡斯尔主教与高级教士联席会议出席者的脸不算,还要打国王、太后、国王外公乌尔里希公爵的脸? 一口气打这么多高级教士与王室贵族的脸…… 小谢普还不觉得自己这么有主角相……而是还是逆天流主角相。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路貌似有两条,其实只有一条——乖乖躺平等上……等上位做主教。那一刀,也就是泄愤。 魔鬼做得也太过分了! 不吓唬一下,实在是不甘心啊!而且,也是对对方的一个提醒,凡事不要太过分,要考虑到凡人的心脏坚强度。 反正,对方给他买这个主教的职位,肯定了不少钱,换人选可不是那么好换的。再说,晃一下小裁纸刀能算什么罪名呢?当然要不是他手里摸来摸去也就摸到一把刀刃只有指甲大的裁纸刀而是一把杀猪刀的话,他可能情急之下真的一刀劈了对方也有可能。 等到吓走了魔鬼,谢普仔细考虑了一下,发现他必须做图尔内斯特主教。 必须。 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要是不做主教,谁会得利? 谢普数来数去,觉得只有一个人——那位最可敬的原图尔内斯特主教,现任圣马丁修道院院长若瑟会从自己的逆天之举里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自己逆天,就为了这个老骷髅欢笑得意捞好处吗? 呸! 绝不! 我不好过,让我落到今天这地步的你们所有人也不会好过!等着瞧,看我一个个把你们拽上魔鬼的贼船! 想通之后,谢普跟着跳上楼梯,来到女主人的房门前,开始砸门。 “救命!”里面魔鬼尖声叫了一嗓子。 “我决定做主教了。” “哦,哦?” “所以,给我上任费!”新主教隔着门对魔鬼吼道:“我不能就穿着这一身去当主教啊!” 过了半响,他正考虑要不要干脆把门砸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门缝里抖抖豁豁地伸出一根扫把杆儿,扫把杆上一个沉甸甸的钱包哆嗦着。 门内,异界魔王泪流满面,当了这么久的包子,以为经验刷足了终于可以做金主了,为什么这金主怎么看都是包子的大号版呢? 魔王混不知有一个灵魂已经彻底到手,但是她的仇马上就报了。 谢普看着来人,痛不欲生。 80 新主教 这一年对于图尔内斯特的居民来说,是一个艰苦的年头。去年舰队的毁灭,带走了城里许多优秀的子弟,他们不幸地也在服役之列,在那个风暴之夜葬身大海。今年一开头,又受到了北方人的攻击。 北方人冲进城门,抢劫了市场区,虽然随后被居民们击退了,但是走时放的一把火,却烧毁了半个城区。 除了图尔内斯特大教堂有铅包的砖头屋顶外,一般的市民的住屋和商铺也是茅草盖顶的,很容易就从一座建筑烧到另外一座建筑,许多房屋、店铺、货栈都烧毁了,里面那些贵重的货物和商品也烧毁了。 有些人急着抢救货物和资产,没来得及从火中逃出来。 有些人的店铺、房屋、货物都被火烧光,从前雇佣了几个帮工和仆人,在家做大的,现在却在教堂门口乞讨过活。 还有一些不幸的居民被北方人抓走,其中甚至包括男修道院的院长,他当时正在市场区处理一桩买卖。 这些人当中,家里经过了北方人的劫掠和焚烧还能剩有余财的,家人在战事稍微平息后,把所有剩余的钱都送到北方人的营地才赎了人出来。 这些被赎出来的人,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那些原本就没有钱的,或者原本有钱,被北方人劫掠和焚烧了,就只能被送到海的那一边做异教徒的奴隶了。 还有人根本没等到战事平息的时候,图尔内斯特修道院的院长,没有等到北方人要求赎金的日子就因为对着他的看守们没有和颜悦色的缘故,被一个喝醉的北方人给打死了。 这还只是图尔内斯特在人员和财产上的直接损失。 间接的损失,现在才开始,为了交付给北方人的贡赋,按户加派了税收,使得这个城市在受伤后没有得到包扎,又持续地流血。北方人走后,居然没有盖一座新屋。 又有十个最有名望的市民,要把儿子交在用活人祭祀的异教徒北方人那里做人质,这一去,还不知道能否有再见的日子! 在这一切的悲伤、损失和迷茫中,新主教的上任似乎是阴暗日子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新主教的上任队伍是很好看的。 所有的人都惊讶新主教的年轻,不错,他们当中是有不少人知道他的来历的,但是仅限于他还是屠夫的小儿子的时候,现在看到他居然来做主教了,都感到突然和吃惊。 新主教不仅年轻,而且俊秀,外表一直是最能博得人们好感的,这个世界的猴子们也不例外。 新主教和他们习惯看到的那个老骷髅真是差太多了! 不说他是否能干,至少很养眼,围观的妇女们都如此觉得。 而且,主教的队列也很养眼,让围观的男人们也看得目不转睛。 主教的马前做引导的,是四男四女八个少年人,这八个少年人因为过去一年里在学校里被罗怡供给伙食,所以都营养充足,长着好看的玫瑰脸儿,穿着同一式样的白色束腰长袍,系着红绸腰带。 他们经由学校教育出的在如此的场面下目不斜视的姿态,获得了极大的好评,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居然都是一些农奴的子弟。 再后面,是四个全副武装的骑士。 他们护卫着男爵夫人的马车。 再后面,是长长的由布拉德领地的农民们组成的队伍,他们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手捧鲜,他们是志愿来送曾经给他们带来过那么多好处的主教上任的。 若是他做出别的姿态,也许那些老成持重的市民们会在心里默默对他做出保留意见,下意识地认为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并不适合做主教。 但是他的神情于庄严之中还有一丝隐隐的忧郁,他稳稳地坐在马上,向所有人点头致意,在看到那些被焚烧的废墟后发出声声叹息,似乎在为图尔内斯特遭到的不幸而痛苦,于是这些人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很知道即将放在他肩头上担子的分量,并不是一个轻浮的子弟。 后面的那些农民们又欢呼着,这是罕见的队伍,马上引起了城里居民们的好奇,他们之中也有曾经去布拉德领地做过生意的商人和手艺人认得这农民队伍中的人,彼此攀谈起来,于是得知了这个主教曾经的好处。 这些好处很快就在人群中传开了。 图尔内斯特居民们的欢呼渐渐从礼节性的变成真心实意的了。 他们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 等到新主教进入大教堂的时候,欢呼声已经此起彼伏,犹如雷鸣,把那些受雇佣来鼓掌欢呼的领掌人的声音都盖过了。还有一些老人认识这主教虔诚的母亲的,都说那位圣女要是知道他儿子如今的成就,不知该多么喜悦呢。谈到这里,那些老妇人都激动地落了眼泪。 群众们很高兴地看到,新主教没有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身居如此高位便露出骄傲的意思,他就任主教,不像去获得一个显赫的职位,而像去挑一副重担。 他们不知道,谢普确实是去挑重担的。 魔鬼就站在他身边呢。 罗怡已经告诉他,购买主教职位的部分款项,是以后几年分期偿还的,这种偿还,当然要靠主教本人的配合。 罗怡是有意识地这样做的,就像列强用贷款的方式支援军火给他们扶持的民主派一样,她用部分贷款的方式购买了主教的职位。 这种贷款,常常使得被民主的国家的各种资源、矿产十钱不值一钱的落入列强之手,所以被罗怡认作是很有效的方式。 只不过她两眼盯着利益,犯了跟列强一样的错误,忘了对方会狗急跳墙。 不过,因为谢普和很多国家一样,就是有武力没财力——没有掌握赚钱的技术,所以,最后还是陷入了魔鬼预备好的罗网之中。 所以,新主教上任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突然身居高位会有的得意之情,因为,不管是负债,还是身边的魔鬼,抑或是汉森大妈的新八卦,都不容许他那么做。 那个可怕的汉森大妈,啊,她是一只筋骨强壮的老黄莺,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活地狱——除了地狱,还有什么能让各门各派的信徒都饱受煎熬闻之色变呢? 在那个倒霉的日子,她经过了一系列逻辑严密的推理找到了谜题的答案——为什么小教士对男人和女人都不感兴趣却能一边和男爵夫人吵架一边从她那里轻松拿到钱——哦,她高高兴兴地保证自己会替当代的埃金哈德和爱玛保守秘密的! 汉森大妈的保证……这岂不等于十二个人用大喇叭在礼拜日的图尔内斯特大教堂门口当众吼叫他和男爵夫人有私情吗? 谢普在那一刹那都有了去死的冲动。 他能坚强地支撑下来,全靠对他最初的引路人,现任圣马丁修道院院长那非同一般的,炽热的纠结的感情。 不能一起上天堂,就一起下地狱吧! 可怜的图尔内斯特市民们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他们期望一位圣徒,然后看到了新主教圣徒一般的谦卑姿态,就自然而然地把对方当作一个圣徒了。 让他们尤其感到高兴的是,三天后新主教布道的时候,有一个人所共知的富裕的异教徒小雅各布走进了教堂。 他跪在新主教面前,宣布自己被主教大能感化,决定改宗。 第一卷完 81 作弊 作者有话说:有读者喜欢我的文,这是好事,但是不告而取的话,就有些不地道了,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还嫌语句不通给修改了,改后是否通顺不知道,意思可跟作者的完全反了也。 像“原图尔内斯特主教若瑟的反对声很大,但是金币的叮当声更加响亮”这句,本来是说身为主教也出席了主教会议的若瑟反对谢普以金钱的力量取代自己,“但是”用在这里作转折,表述的是高级神职人员不敌金钱的力量败阵。这一事件在欧洲中世纪教会史上是有原型的,也是作者创作本文的动力之一。被改成“原来对图尔内斯特主教若瑟的反对声就很大,然而金币的叮当声更大”以后,似有教会清理门户之意了…… 下面是正文 落在少年主教身上的这副担子,原本也不是很轻,虽然图书室里的书少得可怜,手下的教士也不多,但是他每日要做圣礼,为教区人民的幸福念经、祷告,又要处理城市里的日常俗事,还要预备布道的讲稿,准备宗教会议,等等。 这些事务,在图尔内斯特的大教堂里,就不像在乡下的布拉德领地那么容易逃避了。 亏得少年主教原是图尔内斯特土生土长的,对这城市比布拉德领地熟悉得多,他又曾经服侍过老主教一段时间,因此熟悉了主教应做的日常事务,在修道院的学习使得他也有了神学的基础,做起事来,那些手下人也挑不出大的差错来。 他们既挑不出错来,新主教就逐步地发落他们。 少年主教在低微的时候,那些地位高于他的教士和俗人对他是没有防备的,许多的弊端都已经被他瞧在了眼里,他知道他们是怎样推功揽过欺上瞒下的,也知道他们是怎样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的,更知道有哪几个,居然奇迹般的在老主教手下还保持了虔诚的信仰的——作为已经彻底把灵魂卖给了魔鬼的人,他自然远远地避开了最后这种人,并设法把他们一个个都打发到各处的修道院里去,远离俗世。 他们留下来的空位,被魔鬼训练出来的学生取代了。 其余的人,他在魔鬼的帮助下,给他们一个个都安排了新去处,至于对他们的新安排是妥当还是不妥当,还要等时间来证明。 等做主教的磨合期过了,谢普就将城里各行会的会长、师傅等都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会议。 他在会议上的发言是:“诸位,若是一个人遭了强盗的打,受了伤,被剥去衣服扔在路边,这时走来人,不管他,照旧走自己的路,便守礼、烧香,主要这样的信徒何益呢?若是有法利塞人来了,给他的伤口涂了油,给他衣服穿,便是法利塞人,也该‘爱他如己’,何况这城市,本来便是我们的。要是让废墟留在那里,说‘这不是我的家我便不管’,成了强盗与豺狼的巢穴,叫人看了说,我走错了路,这里不是我要来的贸易大城图尔内斯特,我来到了强盗的巢穴,快趁着没落到强盗手里,背着准备贸易的货物与金钱走吧!去别的城市贸易吧!这不着实可虑么……” 然后,他便叫他们在礼拜后,聚集徒众,开始清理废墟。 到了那日,主持完仪式的少年主教缩短了仪式,然后将参加礼拜的人们带到废墟跟前,叫他们十人一组站好,预备做事。 他从布拉德领地带出来的学生们,负责登记姓名,分派任务,发放铁楸和推车等工具。 他们预先已经将要清理的废墟,用石灰划了方格,每组靠抓阄领了任务,分头做事。少年主教又宣布,优先做完的一组,可以免费做一次圣礼,还有额外的酒食奖励。 看到这样的分派,那些人便纷纷与强壮的汉子站到一起,又争抢着优先抓阄,好先动手做事,那些老弱就被挤到一边。 主教看到这样的举动,没有说什么。 等前面那些强壮的差不多抢完了阄,他看到一个队列只有八个人,里面还有十岁出头的少年人,妇人,又有驼背,无人肯站到他们的队伍里凑足十个人之数,就脱了华丽的法衣,从分发工具的人那里领了一把铁楸,与他们站到了一起。 这个举动让附近的人都喧哗起来,不一会就传遍了全场。 就有人想替主教拿铁楸,主教却严厉地叫他们回自己的队伍里去,不要耽误了做事。 然后,他抓了阄,阄签显示,主教的地方正好在废墟的中心。 他便领了队伍到那块地方去,路上所有人看到穿着粗麻,背着铁楸的主教,都惊讶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日,主教手里拿的不是他那有贵重的海象牙雕刻装饰的,代神牧民的杖,而是一把毫无装饰,做工与其他人手里没什么两样的铁楸,然而这把铁楸比那牧杖更多地聚集了人们的注意。 他跟其他人一起挖土,清理砖瓦焦木,做累了,也歇一歇,和其他人领一样的饮食。 到了晚上,主教的地方第一个清理完毕。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结果彻底惊呆,主教的队伍只有九个人,其中又有十岁出头的少年人、妇人,又有驼背,那些由十个精壮汉子组成的队伍居然没能超过他们的成绩! 光天化日之下,一举一动,众人都亲眼见了,主教的队伍又少一个人,又老的老小的小,能有这样的成就…… 这不是神佑是什么! 当晚,便有许多人信誓旦旦地与自己的家人朋友说,看到有天使从天上下来,帮主教铲土。 到了第二日,就有许多的捐献送到教堂,又有先前称病不来的行会师傅、帮工们到主教这里忏悔。 下次清理的时候…… 有很多人已经等不到下次了! 那些过去曾做过坏事,心里有事情晚上睡不着觉的人们,既然已经失眠了,索性不睡觉,跑到废墟上铲土抬木头,这样劳作一番以后,自然一觉香甜,他们反而认为是忏悔的力量,加倍地做工。 图尔内斯特的废墟清理,就在这样众多的志愿者帮忙的情况下,提前完工了。 然后,主教就在清理完的废墟上奠基,要盖一个大市场,再盖一个大货栈,起一圈商铺,为城市公共之用,这些建设原本光是人工就要许多钱,现在居然不光城里,连乡间都有许多人听到传闻来义务做工了。 82 姐弟们 作者有话说:这些日子读书,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一个祠堂并不是只能供奉一个姓氏……甚至可以供奉多到五个!相反,在某些情况下,即使是一个姓氏的祠堂,某些子孙也不得入内——虽然他们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下面是正文 提姆——就是原来老雅各布的孙子小雅各布,现在他改了宗,也就改了名字,他的教名叫做提姆,在这个时代,宗教信仰不但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也决定他的社交,改宗可不是只改个名字而已,所有的亲朋好友,所有的师长学弟,所有的社交往来,在改宗的那一刹那,就会完全断绝,彼此走过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如果不是刀剑相加的话。 不过他出身的那一族,虽然从来不以宽容出名,但是他们的武力,也向来不怎么样。 而且,无论在图尔内斯特城,还是布拉德领地,还是纽斯特里亚王国,处于绝对主宰地位的,都是他现在公开信奉的这个宗教。 所以,他还是可以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过,而不必担心被人捉去吊死或是被一刀捅在肚子上。 他所失去的,仅仅是自己全部的亲戚,全部的朋友,全部的老师和同学……而已。 提姆就这样安全地,孤零零地走在路上。 呵,宗教啊,你让父亲和儿子分离,让母亲和女儿反目,让列国起刀兵,让和平的百姓不如乱世的猪狗,据说,龙的子孙们万般不缺,独独缺你!在人的眼中,华夏之地缺分裂家庭的,缺起刀兵的,缺屠灭炎黄的,是一桩多么悲惨而又令人难过的事情啊! 他并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况且,他也回不去了。 老雅各布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在会堂里公开宣布,他只有叫小雅各布的孙子,并没有叫提姆的孙子。 之后,他连以斯帖都严厉地管束起来了,直到今天,他终于打起精神去做买卖,被关在家里的以斯帖才找到空档,委派女仆给他送来一样东西。 那女仆也是他们那一族的,迫于小姐的命令和之前领受的恩情,才十分不情愿地来找他,趁没人的时候,远远将那东西扔到他跟前,便一溜烟地跑了。 他一看到是家里的女仆就心里有数,看四下无人就将东西捡起,藏到怀里。 是什么,还要等收工回教堂才能看。 提姆现在暂时寄居在教堂里,正好少年主教计划盖一所医院,他家学渊源会计算,若论起来,男爵夫人手下那些速成的学生还不如他,所以便委派了他一个工头的职司。 少年主教的计划? 他心中默默冷笑。 九成九是男爵夫人的计划。 挖沟的事情,从头到尾就没看见谢普有过参与,但是手法上和清理城市如出一辙,别的好改,那种把土木工程的后勤都一本正经地办得井井有条的风格可实在太少见啦。 何况,他还是男爵夫人买官事件的主要参与者。 这也是他为什么改宗的原因。 他要给家族留一条后路。 小雅各布的家族在布拉德男爵夫人的计划中已经参与得太深了,而异教徒的身份又让他们异常脆弱。 男爵夫人和少年主教只要随便找一个由头,就可以将知道他们阴谋的他的家族连根拔起,寸草不留,围观群众还准保大声叫好,认为这些信奉异教的狗早就该处理了。 所以,他必须改宗。 特别是他在男爵夫人面前放了一点风声压根儿就没看到通常会看到的那种赞许。 是的,男爵夫人也好,已经做了主教的谢普也好,对于他们鼻子底下的这一家异教徒从来都没吱过一声,既没有额外的敲诈,也没有说过一句叫他们改宗。 老雅各布对这种环境心满意足,觉得十分惬意,但是以斯帖姐弟敏感地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鬼! 第一个想到改宗这主意的,其实是以斯帖。 但是他抢先了一步。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看出来了,姐姐比他更有经商的才能。 而且,姐姐也比他更能照顾爷爷。 所以,应该由他,而不是姐姐,去承担改宗的罪。 何况…… “所谋不小呢!”小雅各布——现在叫提姆的——在心里默默地说,他说的是男爵夫人,也是他自己。 男爵夫人一掷千金,居然把主教的职位买到了手,虽然是看运气成事的,但是这份魄力,已经够得上人主了——若是别人,他或许还以为只是乡下傻娘们对英俊教士的痴,但是男爵夫人……这几年她对布拉德领地的种种经营,他都瞧在眼里,之前她向老雅各布提议的国外代理商制度,一级二级代理什么的,也绝对不是什么乡下傻娘们能想得出的,特别是看到挖沟工程的种种安排,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之前爷爷吹嘘了又吹嘘的,让他们家族从此发达的廉价拿纸谈价大战,也许根本就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即使如此,当他在宫廷里听说布拉德男爵夫人居然就是费萨尔伯爵的亲生长女的时候,也吃惊不小。 不知道为什么,长女出嫁以后,双方就没什么往来了。 有谣传说,费萨尔伯爵为了他后妻的三个儿子有足够的遗产可供分配,克扣了前妻女儿的陪嫁——这只是谣传,但是他认为这事很可能是真的。 男爵夫人从来不提她有这么一个爹! 诚然,要靠布拉德领地去和费萨尔伯爵等人较量,是自不量力,但是赫赫有名的波齐家族,早先不过是商人,刚刚被封为贵族的时候还被嘲笑为“猪配马鞍”,现在呢?家族里一口气出了好几位主教,身价大涨,等闲的贵族已经不放在眼里了,现在都和王族谈婚论嫁啦! 男爵夫人,或许也打算走这么一条路! 她不是已经打发他来购买一个主教的职位了吗? 有钱,有能力,等主教的职位到手,再加以经营……未必不能和她的弟弟们平起平坐呢! 想到这里,他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野心了。 他的改宗,要为家族留一条后路,也要为他自己,开出一条新路来。 也许……他也能当个主教呢…… 俗人当主教的先例,可不是没有啊。 83 医院 建造医院的计划,的确是罗怡提出的。异界穿越过来的魔鬼提这个计划,当然不是为了图尔内斯特教区人民的身体健康和幸福生活。 她的目的很简单,钱。 一个医院能赚多少钱? 罗怡没有概念。 但是,罗怡曾经读到过一条资料,民国的时候,有个大地主的孙子到英国留学回来,在汕头行医,是汕头西医第二把好手。 他家乡的教会医院开一年1200元的价钱请他去,他没有去。 为什么呢? 因为他在汕头自己开业,一个月就可以赚到这么多。 在汕头一个月赚400两银子,这还是第二,不是第一。 还是在汕头,不是在畸形繁荣的十里洋场。 无怪古人说一流举子二流医,把做医生放在上九流中排行第二,当然,这说的是良医、名医,坐地等人上门请教的,不是那种摇铃铛走江湖的,那种也就混个温饱。 但是,如何才能进入良医的范围,从而大发其财呢? 唉,要是有能双向穿越递送物资的虫洞就好了,不不,哪怕一个淘宝系统也够了啊,虽然最立竿见影的抗生素属于处方药,是国家明令禁止在网上售卖的,可是游戏月卡不还是借着“wow牌月饼”的名义大做买卖吗? 要是能够买到抗生素的话…… 这个年代的贵族们天不怕地不怕,抢劫教堂修道院什么的绝非一个两个,但是还是很怕死的。医学是少数在神学院里和神学一起被教授的学问, 征服英国的诺曼底公爵廉一世,又称征服者威廉一世的,一生抢劫了无数教堂修道院,后来病重的时候就许愿说,他要是病好了,就再也不抢修道院和教堂了。 虽然他病好了就把自己许过的愿丢到脑后,对教堂和修道院照抢不误,不过那样的奇葩也是千年才出一个,身为私生子居然能继承公爵职位还把英格兰的王位抢到手,罗怡觉得一般的王室贵族是无法与他相比的——也就是说,赖账的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伴随着现代抗生素,会不会过来所谓的现代超级细菌呢? 其实那种认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就能引发大瘟疫的想法根本不现实,因为进化的目标是适者生存,不是当一纤毛轰杀一百亿人类的网文猪脚,许多现代细菌病毒若论毒性是大大低于它们的远古祖先的,比如感冒原来是可以杀人的烈性病毒,经过进化,现在也就是让人打几个喷嚏难受几天而已。 事实上,感冒病毒的进化之路才是成功的。 病毒细菌寄生于人体,人体对它们而言就是免费蹭吃蹭喝的酒店,聪明的法子当然是适当节制,拿个套房吃吃喝喝,当个小流氓收点保护费喝血度日,而不是一进门就把酒店拆了把厨子和跑堂都杀了——那样看起来似乎威风霸气,但是下一顿吃啥? 太过凶残的病毒细菌,还没等生出足够传播的下一代,就把自己的寄主杀死,不但断了吃喝,也绝了自己的传播之路,可以说是生动地演绎了作死等于死。 但是,感冒病毒的演化只能说是比较成功的,更成功的就是和寄主建立了战略合作关系的那些细菌病毒,比如酵母。 人类为酵母建立了温暖舒适的暖房,为它们送上营养丰富的食物,绝不允许任何抗生素打扰这些细菌的吃喝和繁殖,所期望的不过是得到它们的,呃,这个,代谢产物——酒、醋、酸奶,发酵面包蛋糕,等等。 类似的战略合作关系广泛存在于自然界,比如白蚁,白蚁自己是无法消化木料的,新生的白蚁要去舔老白蚁的菊,这样主动地邀请对方体内那些可以消化木料的细菌进驻自己的肠道,才不会落到对着食物活活饿死的境地。 现代那些所谓抗遍百药的“超级细菌”“超级病毒”其实走的根本不是什么聪明的道路,个体的点数是有限的,跑得快就飞不高,把大量宝贵的点数费在了对抗抗生素上面,相应的,点在繁殖、代谢,和其他细菌病毒战斗方面的点数就少了,若是在没有抗生素的环境,它们是打不过普通没有抗药性的同类的。 它们也就能在用惯抗生素自身免疫系统常年怠工的现代病人身上耍耍威风,要是到了古代……别说古代细菌病毒的烈性还超过它们,就是古代人的免疫系统,也不是好对付的! 在没有现代卫生保健的古代,能活下来的人,或许体弱或许多病,但是免疫系统那都是顶呱呱的! 曾经有人做过统计,在南部非洲部落地区条件简陋的飞行医院做的手术,术后病人的感染率要大大低于在西欧发达地区设备齐全大医院病人的术后感染率,这就是病人自身免疫系统强悍的缘故——不强悍的,在那种喝生水的地方,离开娘胎根本活不了几天。 所以罗怡根本不操心什么耐药性,她只头疼自己没有抗生素。 自己制造,那是不可能的,就以英国二战时期的水平也就造一点点,她有那技术做什么不发财? 现在她能想得出来给医院提供的,也就是一些最基本的卫生保健知识,一些本地草药方剂,一堆罗怡牌大力丸和大力水——主要成分是面粉和蜂蜜,鉴于水在这个年代也能成为万灵药,而据说安慰剂也有百分之二十的有效率,罗怡还是很看好的。 她已经画了图样,向海外商人求购罂粟,但是不知道能否到手。 鸦片这东西可以止咳、止泻、止痛,即使现代还有不少药物中有存在,配料表上叫做“阿片”,常见的就是止咳用的复方甘草片。特别是它的止痛效果,在没有阿司匹林的年代也可以算神药了,当然罗怡是决心严管的,这东西滥用危害太大了。 其实,不管是什么药,滥用后果都不小,是药三分毒,医毒不分家。 另外,罗怡还给医院准备了一样独门武器——对付难产的产钳。 她穿越前有个缺心眼的亲戚长辈,不肯听医生的剖腹,非要自然的顺产,可是自然不光有顺产还有难产,这人就没考虑到,挨到最后,用产钳拖将出来,十月怀胎的娃娃已经脐带绕颈缺氧了。 因此,罗怡对那些穿越以后敢于生包子的穿越女勇士,都抱以十二万分的敬意——古代可没有剖腹,没有产钳,没有麻药,没有催产素,没有超声波看胎位……连一把消过毒的剪刀都未必有。 许多古代妇女,只因为使用一把生锈剪刀来剪脐带的缘故,母子平安后不几天大人娃娃就双双因“产后风”归西了。 这种事情,罗怡可不允许在自己的地盘里发生,这既是悲剧,也对她手下有限的人力是无可挽回的损失。 是的,她已经把图尔内斯特教区看成是自己的地盘了。 难道不是吗? 84 魔鬼的野望 作者有话说:和朋友谈起建国后的药学进步,除了众所周知的人工合成胰岛素,青蒿素以外,还有一项不太为大众所知的——“维生素c二步发酵新工艺”,由女性研究员尹光琳发明。谈到的时候,很惭愧忘记了她的名字,百度了一下,没想到还顺便百度到了关于这项发明的一段中国制药业与跨国药业垄断巨头的故事,其情节百转千回,大起大落,都市小说里围绕黑科技发生的商战也不过如此,大家想看的话可以搜百度百科的维生素c条目。下面是正文 当然不是。 图尔内斯特主教教区的范围里,分布着大大小小二十二家贵族,两家是伯爵,二十家是男爵,这些贵族倚仗武力,一家比一家无法无天,一家比一家肆意妄为。不要说平民农奴的财物,就是以神之名征收的十一税,他们也敢塞进自己的腰包。时人就此哀叹道:“魔鬼还怕上帝,这些凡人是什么都不怕。” 除了这些贵族以外,还有六七十名有封地的骑士,也个个不是好惹的角色,对他们来说,拦路抢劫、骚扰妇女,就跟吃饭祷告一样稀松平常,个别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修女的头上。 比起他们来,教会统治的地盘还算相对平静,虽然查理曼大帝曾经困惑于“为什么出家人还这么喜爱俗世的财物”这个谜题,毕竟教士们动动嘴皮就能来钱,拦路打劫这种费力的事情还是不太做的。 不过,罗怡对于收拾他们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因为这些贵族、骑士、教士,哪一个都不如她那么丧心病狂,想到去包养,呃,投资一个主教。 虽然差点被反推了…… 但是没关系! 吃了点小亏以后,对方不是已经乖乖听话了吗? 啊啊啊,有钱真好!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个世界生产力不发达,统治者……压根不会统治的关系…… 鼎鼎有名的俄罗斯沙皇,其祖先不过是渡海而来的北欧众海盗小酋长中的一个,他们打下了罗斯大地,自己封自己做王公,论起来,这些罗斯王公和诺曼底公爵私生子威廉一世的血脉关系比他们跟斯拉夫人的近多了。 而沙皇的祖先,莫斯科王公在诸王公中又是小的,是幼系。 那么,莫斯科王公又是怎样成为众王公的领袖——莫斯科大公,从而一步步统一罗斯大地,成为沙皇的呢? 是靠武力? 错。 莫斯科王公在诸王公中,武力可以算是最弱的,蒙古人来袭的时候,他们就抛下自己的臣民逃到森林里去,压根就不想抵抗这回事。 但是,莫斯科王公因为武力不行的缘故,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经营而不是抢掠上,也许因为这一点胜过其他王公,虽然他们屡屡抛弃自己的臣民,他们的臣民却始终不曾抛弃他们,搬到其他王公的地盘上去,其他地方的人也因为渴望和平与安宁,纷纷迁往莫斯科王公的属地。这样,莫斯科王公的地盘就逐渐积聚了人口,繁荣起来,使得莫斯科王公能拿出更多的贡赋贿赂蒙古大汗。 蒙古人的武力是很强的,他们的弱点也是很突出的——不会统治! 莫斯科王公用贿赂的办法,逐渐从蒙古大汗那里买到许多王公的地盘,蒙古人成为了莫斯科王公手中的工具——这些“雇佣兵”赶走那些正统的继承人,扩大了莫斯科王公的领地和势力。 后来,当诸王公之中的长系特维尔王公,终于受不了蒙古人的欺辱愤而起义的时候,幼系的莫斯科王公由于一贯殷勤地服侍蒙古大汗,因此得到了这样的信任——率领鞑靼人镇压他的兄弟,特维尔王公。他成功地完成了这项使命,把除了莫斯科以外的罗斯夷为平地,因而大获蒙古人的赏识,被赏赐了大公之位,从此正式奠定了莫斯科在罗斯诸王公中的领袖权。 俄罗斯沙皇的祖先——莫斯科大公——对罗斯的统治,是建立在他们讨好蒙古人,镇压自己反抗鞑靼统治的兄弟的基础之上的。 要说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大概也就是他们没有因为贿赂蒙古人买到了平安就做天下太平的美梦自废武功,而是借助蒙古人的武力扩张了地盘,积攒了实力,然后趁蒙古人衰弱的时候成功翻盘。 称臣纳币不可怕,不列颠也好,毛子也好,美帝也好,哪家没有向异教徒交过保护费呢?可怕的是把称臣纳币看作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情而不思进取。 罗怡对当异界儿皇帝没兴趣,但是靠购买来获得领地这条路还是很想走一走的。 要实现这一点,她需要很多钱。 她还需要很多人缺钱,缺到出卖领地,缺到不能和她竞争。 教育这年头还不能形成产业化,因为贵族们对读书根本没有兴趣,医疗产业化她认为还是很可以搞一搞的,不需要多高明,只需要不太烂就行了,至于房地产……她很想让图尔内斯特的房价回归到合理价位,不过要达到那一步,她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少年主教最近在她的命令下改组了图尔内斯特的市政组织,第一个新成立的就是爱国卫生委员会,呃,在图尔内斯特,这个新组织现在暂时叫爱教卫生委员会。 不卫生的条件下,人口的聚集会引发瘟疫,雅典就是这样输掉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罗怡可不想落到那一步。 可惜她现在弄不到农药,所以爱教卫生委员会目前的工作也就是清理街道水沟,布设鼠笼鼠夹,修建公厕……以及劝说市民不要和猪睡一屋。 是的,在这个年头,裁缝屋里躺头猪是很正常的……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罗怡这样对自己说。 85 一家人 几天后,老雅各布回到了他在布拉德领地的房子。这一趟旅程使他很疲惫,但是在可预计的将来,他会更疲惫。 以斯帖和女仆走到门口来迎接他,她们一开始几乎认不出他来,老头儿这次才离开了一星期,看起来仿佛却离开了一个世纪,他额头上的皱纹比过去更多了,他的脸颊凹陷下去,布满血丝的眼睛从眼眶里凸了出来,背也驮了许多,他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脚步很不稳,以斯帖搀着他进了屋子,叫女仆赶紧拿水来。 以斯帖把爷爷扶到椅子上,替他脱了外套和鞋子,给他锤肩,但是老头儿对于女仆端到他跟前的水一眼都没看,仿佛不存在似的。 他的眼睛在整个屋子里看来看去,最后定格到了门柱上,那里现在光秃秃的,他走的时候,却不是这个样子。 “那东西呢?”他阴沉地说。 “给他了。” 这是一个出乎老雅各布意料之外的开头和回答,他盯着自己的孙女,后者抬起头,用沉静的眼睛看着他,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上面戴着一朵鲜艳的玫瑰,和她嘴唇的颜色很相似。 老人的心害怕得发抖了,他过去太忙于生意,忘记自己的孙女已经很不小了。他竭力镇定,厉声问道—— “他?谁?” “我弟弟。” 这个答案比最糟的那个好一些:“你没有弟弟了。” “他收下了,他就是我弟弟。” “那又怎样呢!”老雅各布发起怒来,“他现在已经改信啦,他……在那群人里头,是吃不上洁净的食物的。” “他会注意的。” “啐!他要是真注意,就不该那么做!他是图什么呢!他……”老头儿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我赚钱是图的什么呢!”这是他一路上想的事情。 “图报仇。”以斯帖轻轻地回答。 “呵……什么?” “以前在波斯王的宫里,我族的仇人看不得我族在王跟前得尊荣,向大王提议,要杀尽我们的族人,抢走我们的财富,与我同名的那个人,替我们报了仇,杀了我族的仇人。她若不到异教徒那里去,便不得报这个仇。” 这是老头儿没有想过的,他呆滞了一阵,然后说道:“你怎么不早与我讲呢,而且……”他本来想说孙子的举动轻率,可是一想自己就开不了口了。 “那时候您不听我的讲话,我想您的心被愤怒充满了,要过一阵才听得进话。” 老头儿这时候有些懊悔了,他又问了一句:“可这话是确实的么?” “他收了我派人送去的东西,若不是因为远离会堂住在异教徒当中的缘故,用得着么?” “啊,啊。”他感叹了一下,站起来,没头没脑地走了两圈,然后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可是以斯帖,我这次出去……其实不是做生意。” “您去收账么?” “不……是给你找了个丈夫,”老头儿现在觉得这事情做得有些太急了。 这句话让他的孙女红了脸低下头去。 “是雷镇的祭司的儿子,和你一般大,”老雅各布说,“下个月他们就来……呃,你可以看看他,如果不行的话……” 他为说定这桩婚事出了大价钱:三千银币、一百匹呢绒、十匹马的陪嫁,所有的结婚礼物,以及负担小夫妻以后十年的生活费,这都是为了避免孙女走到邪路上去。 但是如果孙女并没有那个意思的话……他宁可承担损失也不想勉强以斯帖。 “全凭您的主张。”她说。 女仆端着新挤的牛奶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家里有一件大事已经决定了。 “我们要做一个新的经盒了。”以斯帖说。 “是的。”老雅各布点头,他觉得有必要跟祭司多要几个护身符,但是怎样才能交到他孙子手里好叫他少一些磨难呢? 他们还不知道,提姆这会儿正在遭受他们想象不到的折磨。 86 歌声魅影 原名叫小雅各布的改宗者此刻正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他坐着的是罗怡专门定做的人体工学靠背扶手椅,上面还安装了软垫,可以说十分舒适,但是任何人——正常人——坐在他这个位子上,恐怕不会比他舒服到哪里去。 因为他旁边坐着一个拜洋葱教信徒,还是那群人里为首的。 听说他叫阿斯阿塔斯,奇怪的名字,但是跟他们那奇怪的习俗相比,这名字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提姆从姐姐那里听说过这些信徒的与众不同之处,若是有选择,他大概情愿坐在烂泥塘里也不会坐在这把舒适的扶手椅上。 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们的座位都是男爵夫人亲自指定的,他的另外一边坐着布里亚的保罗,他曾经参加过讨伐异端的战争,实在很难说对于一个前不久还是异教徒的人,这个邻座比拜洋葱教的家伙好到哪里去。 布里亚的保罗的邻座是农奴西蒙,他突然被命令坐到了骑士老爷和主教大人中间,吓得魂不附体,仿佛屁股下面坐的是个火盆一般。 主教的邻座是一个和他那亲爱的已经被公认为圣女的妈有一拼的虔诚妇女,她为自己能在主教旁边有个座位感到激动不已,相信主教本人也很感动…… 这一排五八门的人在座位上勉强坐好以后,幕布就在男爵夫人的命令下缓缓拉开。 演出开始了! “停!”罗怡大声喝到,台上正结结巴巴地念着卿卿我我的台词的一对应声而停,台下富有节奏的呼噜声却没有停。 座位这么舒适,节目这么无聊,不呼噜真对不起自己! 幸亏罗怡准备给他们看的不止一台戏。 将睡着的观众用暴力摇醒后,台上也重新布置完毕,开始第二出戏的试演。 罗怡将图尔内斯特看作自己王冠上的明珠,她不但要恢复图尔内斯特的繁荣,还计划要让它更上一步,成为整个教区的销金窟,将四乡的财富源源不断地吸引过来。 在计划中,就有用上演戏剧来丰富图尔内斯特教区人民精神生活顺便掏空他们钱包的内容。 当然,这也让曾经想做一个演员的罗怡顺便过了一把编剧兼导演的瘾。 不过她还是想到了一点,自己作为现代人的审美和这个世界的人是不一样的,比如大红大绿的服装搭配……所以……在上演之前,还是该请一群人来看看才是。 她特意选择了三教九流的代表,来看试演,为了保证将来在图尔内斯特上演的神迹剧能够最大程度地符合所有教区民众的精神需要。; 87 戏剧节前夜 “为答谢民众清理图尔内斯特废墟及庆祝供奉圣奥布里遗体三十周年特办辉煌美丽无以伦比神迹剧一出?”“是啊,既是谢礼又是庆祝,理由越充分越好,这样才能吸引到最广泛的观众。” “可圣奥布里的遗体是二十九年前请来的。” “吓,那有什么要紧?都不认字的一群,把年表放在他们鼻子底下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何况,教会连伪造君士坦丁大帝诏书的事儿都干得出来,修改一下教会年表也算个事? “……” 消息就这样散布出去了,图尔内斯特教区的每个贵族家庭和每个曾经有人参与清理废墟的村庄都得到了通知,广告的效应,罗怡很清楚。 广告的效果非常之好。 戏剧节前一天,从城门入城的人流就可以看出来,远远超过平时还在不断上涨中。 魔鬼开心地笑了,钱如流水,人流就是滚滚而来的金币啊。 但是很快,随着城门报来的入城人数不断增加,不安取代了笑容,接着是惊慌。 “为什么连非本教区的人都来了,他们除了来看戏就没别的什么可做的了吗?”魔鬼一边咒骂一边冲出门开始了亡羊补牢的行动:“应该组织一个节日办才对,失策了……” 在这天,为这滚滚人流而吃惊的不止远不止罗怡一个。 “老天呀!这里真的是图尔内斯特吗?是那个才被劫掠和焚烧过的城市吗?”一个侍从在人群中奋力挤过的时候惊叹道,他来到自己的主人跟前报告说,好像整个纽斯特里亚王国的人都来到这个城市了。 这个侍从说话向来夸张,不过他的主人认为他今天说的是实话。 街上到处都是人群,有罗穆托教区来的人,也有苏根尼教区来的人,甚至还有最北的黑泰罗姆教区来的人,这些远道而来的人为着路上不太平的缘故,成群结队而来,都提前一天进了安全的城市。图尔内斯特的市民们看着一队队走过的贵族、骑士、侍从们,心怒放,虽然北方人连年劫掠这个不幸的国度,但是再不幸的国家也总是有一群富有的幸运儿,这些人显然在幸运儿之列。 店铺都热闹地营业了起来,向有财力走这样远路的顾客卖力地推销各种货物,为节日特别搭设的临时摊位却没有生意,因为它们的主人失算了,把开张的日子定在了戏剧节的当天。这日这些临时摊位既没有货物也没有店员。 同样失算的还有旅店。 “没有房间了?” “是,是的,小人自己的房间都已经让给了贾罗的爵爷伍尔夫了,您家爵爷要是早来一些的话大堂里还有个位置,但是现在……”店主左右为难,总不好建议一个贵族骑士去睡马棚吧,何况现在马棚里的地方也紧张得很。 听到这个名字,骑士回忆了一下,然后恶意就满溢而出:“哼!贾罗的伍尔夫?他算什么东西!”他故意大声嚷道,许多坐在大堂里喝酒过夜的人全都听见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胆敢这样说我们大人!”一个侍从听见有人居然这样讲,立即为自己的主人出头。 “手下败将的狗,也就剩汪汪的份了。” “呸,我当是谁,原来是异教的杂种!上次不小心了一回,你还他妈得了意了,看大爷这次不把你脑浆打出来!” “你说谁是异教徒?诬告可是要绞死的!”… “你爹不是异教徒么?下地狱的!” 坐在店里的其他人都是看惯了杀戮与暴力的,他们看热闹不怕事大,有叫好的,有鼓噪的,有激动地在桌子上敲拳头的,在这年头斗殴也是难得的娱乐,已经几杯酒下肚的他们不介意在看戏之前先来点小插曲,只有店主见势不妙偷偷溜了。 喝骂在这种气氛下很快就变成了动手,一个杯子飞过大堂,“乓”的一声在墙壁上砸得粉碎,里面盛着的酒淋了靠墙坐着的倒霉蛋一头。 酒壮莽汉胆,他们听了这一声好比听到了战鼓擂起,更多的人抡起了杯子,还有人已经急急忙忙地去拔剑了。 眼看一场混战就要上演。 “喂!你们!干什么呢这是!”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门喊道,几个卫兵全副武装地进了店,后面跟着店主和一个教士。 看到这副场景许多人都冷静下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是惹事的主可不甘心善罢甘休,就这么停手,怎么能叫贾罗的伍尔夫乖乖地把房间让出来? 贾罗的伍尔夫不把房间让出来,他们睡哪里? 睡大街? 睡马棚? 别搞笑了! “干什么?干什么还轮到你们管了?”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走在前头的一个卫兵的矛头,一下子就把矛头折弯了,当即把几个卫兵吓得后退了一步。 看到恐吓奏效,骑士往前不急不忙地走了一步,满意地看到贾罗的伍尔夫脸色发白——是时候让他回忆一下骨头折断的痛苦了,而且这次他有充分的理由折断他的骨头——虽然他的哼哼声不怎么美妙,但是看着他狼狈地滚走也算不错的消遣。 “等一下。”这个声音很轻柔,骑士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即使出声的是个教士。 他不害怕法衣,就像他不怕天主。 但是他也没能继续前行,因为一支矛头歪斜的长矛拦在了他的面前,这让他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转头看了那个教士一眼:“不错啊,居然有两把子气力,我可以考虑让你跟我混。”他这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对有气力的人他还是看重的。 店主抽着气在胸前划起了十字,但是还没等他喘匀了力气开口,就听到那个少年教士说:“你不是要找过夜的地方吗?” “是的,但我是贵族,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睡的。” “图尔内斯特主教的卧室可以吗?” “哈,可以,可以,怎么不可以?”骑士哈哈大笑:“那末,你叫主教睡哪里呢?马棚吗?” “慈悲的救主也睡过马棚呢。”教士沉着冷静地回答道,看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骑士觉得越发有趣了:“那就说定了!走!今晚就见识一下主教的卧室!”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教士怎么收场,不要以为把他引开就能救得了那个伍尔夫,他带的侍从虽然不多,但是里面很有几个好手,打翻那个装模作样白长了胡子的伍尔夫一点问题也没有。 半个小时以后,他派了一个侍从把留在店里的手下喊走了。 “虽然不是主教的卧室,但也算宽敞,我就不跟你计较啦!”骑士宽宏大量地对引他来的少年教士说,“只要你家主人不跟你计较就好了,小教士!哈哈!” “这里确实是主教的卧室。” “你用不着坚持了,哪有主教的卧室这么寒酸的,放心,我说不跟你计较就不跟你计较,你还是省点劲想想回头怎么跟你主人说吧。”… “……”少年教士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这时候有人来找他,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骑士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得很早。 在清晨的天光里他又打量了一下房间,这怎么可能是主教的卧室呢?不说别的,那床居然是石头砌的,这是苦修士的床吧,主教怎么可能睡这种床呢? 靠墙放在一个简朴的书架,上面摆着两本书,还有许多用麻线简单装订的小册子和图表,骑士和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贵族一样不认字,他看不出这些东西的价值,看了一眼就毫无兴趣地转过了头。 另外一边的木架上挂着几件粗麻的长袍,边上还搁着几把普通农人使用的工具,有铁楸有锄头还有一架铁犁,上面居然还沾染着一些泥土,旁边散落着几个柳条筐和一个没编完的半成品筐子。 他对这些也毫无兴趣,不过这些让他对房间的主人有了个认识,是一个苦修士无疑了。 修士的教条是不劳动者不得食,因此在这个混乱的强盗横行的年代,许多修道院成为了农业与各种手工技艺的最后堡垒,只有在修道院的高墙庇护下人们才能安心地而不是迫不得已地劳作。 但是这样积攒的一点点可怜的财富也使得修道院成为各路强盗觊觎的目标。 有些简单粗暴的直接打破大门,有些则倚仗背后的势力,直接由国王任命为修道院长,又把他们的老婆任命为女修道院长,就这样取得了修道院的土地与财富。 整间屋子里能算得上显眼的就是一个白色的盘子,这东西看上去像是白色的贝壳,摸起来又像冰一般光滑。 大概是从卡拉曼人那里走私来的东西,这些魔鬼的子孙有着最好的手艺。 他看腻了盘子以后,就大摇大摆地开门走了出去。 在一条走廊里他看到了从圣衣间走出来的人群,看到头戴法冠,身穿紫袍,手持牧杖的主教在众人簇拥下向他走来,大概是去做晨祷的。 他漫不经心地迎上前去,准备向主教致礼。 准备…… 在看到法冠以下紫袍以上部位的那一瞬间,狮子吓成了绵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a>; 88 以身作则 主教缓缓走到骑士跟前,骑士还恍惚着没有行礼。簇拥主教而来的人群看到这个骑士如此无礼,被大大激怒了,他们交头接耳,在问这是哪家的骑士。 “安静,我们走。”主教说到,人群听到这话就安静了下来,主教又跟身边一个人说了句什么,那个人就走到骑士跟前,问他是迷路了还是不舒服。 骑士没有回答。 “这人……”那人便预备返回主教身边去报告这一情况,这时候主教的队伍已经走过了骑士身边。 “为什么!”骑士忽然大声朝着主教的背影喊道,“为什么!您……” “啊,原来是你。”主教被这一嗓子唤起了记忆,他回过头,和气地问道:“昨晚睡得好么?” “您满可以叫别人腾一间房间出来啊!” “他们今天都有事情要做,需要休息,而我昨晚是不预备睡的,今天也只是一个观众而已。” “您……您……”主教的理由是这样质朴,这质朴的理由却让骑士几乎承受不住:“您整晚没睡?” “是的。” “祈祷么?” “恩——可以说是祈祷。” “但是您是主教!您完全可以……” “唯谦卑如孩童者得入神的国。”主教熟练地引用了一句经文回答他:“在神的面前没有主教,只有牧人。” ——在魔鬼的面前主教这个职位还不如他原来当教士的时候——起码当教士的时候他不会被拉去加班维持治安接着再跟在魔鬼的屁股后面扫一晚上大街。 亏得熬夜祈祷是修士的基本功,在那位最可敬的老主教的阴影,啊不,光辉威胁下,谢普在教士这门职业上着实下了苦功,否则他现在还真支持不住。 “为什么我要扫大街?”手里被塞了一个大扫把的谢普曾经这样质问过魔鬼,半夜去扫马粪可不符合他想象中的堕落之路。 “因为今晚明天都有空的人不多而你就是一个,乖。” “非我不可吗?我又扫不了多少,再说,明天我不光是看戏啊,我还要布道和领祷呢。” “呃——共产党员要以身作则,不能被一点小小的加班吓到!” “共产党员是什么?我不是共产党员啊!” “瞎说!共产党员就是把灵魂卖给共产主义这个幽灵的,你敢说你没卖么?” 主教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跟了怎样一个魔头,但他还试图挣扎:“……等节后再扫也一样。” “那不行!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卫生太成问题了!你知不知道!损失一个人都是损失未来的好多金币!” “我不会扫地!” “可以学。”魔鬼笑得很灿烂,态度很坚决,手里的大扫把已经高高举了起来:“我他喵的也不会啊,人总得有第一次不是?” 把灵魂卖给了魔鬼的主教被逼无奈,只得扛起扫把跟着魔鬼一起去扫大街。 当晚被动员起来扫大街的还有一些异教徒,他们是不会看明天的神迹剧的——于是今天就被动员来做这项劳役,他们本来准备各种磨洋工,但是看到主教也在扛扫把之列一个个都魂不附体,很快又从家里叫来了一些帮手,这才把图尔内斯特这一天积累的污秽打扫干净了。 这次,没有事先针对性训练,也没有老弗兰克和单手扛磨盘的珍妮做队友,主教的工作效率还不如普通人,不过他一边扫街,一边还要不时处理各种事务,维持城里的秩序,包括调解客房问题,把沟里的醉汉抬走,惩处乘机乱涨价的商家,等等。罗怡也没有划区,所有人一起工作,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这晚没有天使帮主教干活。 到工作结束,精疲力尽的主教扛着扫把往回走的时候,他唯一开心的就是看到魔鬼的情况比自己还惨。 罗怡累得够呛,但是这事情是不得不做的——这么多教区来的人,她必须做最坏的准备,尽力防止瘟疫发生。而且她还必须以身作则,否则主教会带头逃跑的。 有些事情,你不带头做,就有人带头不做。 “最坚硬的钻石和最软的石墨,区别不在于本质而在于组织,在朝鲜战场上顶住联合国军的,有不少也是当年一触即溃的那些人啊……”魔鬼这样盘算的,也是这样做的。 主教的队伍进入礼拜堂很久以后,骑士才摸到门口。 他听见里面晨祷已经做完,主教正在布道。 “……对一个教徒来说,仅仅避免做恶事是不够的——要远离恶事,这是对的,但是也要做好事,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做好事,我们希望人家怎样待我们,我们就要先尽力怎样待人……”这个声音清晰有力,音量远不及昨天城市卫兵的一声大喝,但是却如重锤般敲到骑士心头。 类似的话他在不少布道里听过,但是肯牺牲自己铺位的主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几拳打跑一个弱者,逼迫对方腾出铺位的路子,他是熟悉的,并且只熟悉这一条。 而现在却有一个完全不算弱者的——即使单纯以气力来算也不是弱者的——主动腾出铺位给他,那种背后的精神让他为之颤抖。 那是一种他完全陌生的,但是必须承认的,精神。 89 戏剧节 “唉!”魔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下面近乎满溢出来的人流——按她说过的话,这就是满溢出来的金币。可是,眼前有这么多金币从面前滚滚而过,她却必须放弃捞金币的机会。 这间广场旁边的楼房是罗怡重金买下的一个投资,看中的不是别的,就是这屋子从窗口可以看到广场,相当于一个包厢,历史上这种屋子在某些时候也确实是作为包厢使用的,处死刑的时候。 看砍头,这是清末愚昧麻木的阿q和大仲马笔下高尚风流的巴黎市民的共同爱好,达达尼昂曾经兴致勃勃地计算过,如果每年有几次砍头会给他那笔投资带来多大的收益,罗怡也照着计算了一番,然后就买下了这座屋子,然后丧心病狂地上面又加盖了两层,使这栋房子的外观接近了一个塔楼。 加盖两层虽然夸张,不过罗怡认为风险不大,因为加盖的两层主要就作为一个观景台,不会放什么沉重的家具,也不会放太多人上去——会钱找一个好地方的人肯定情愿多出一点钱也不愿意跟别人挤在一起。 她可不想犯美帝某座图书馆设计师犯的那种错误:设计的时候没计算书籍的重量导致那栋可怜的建筑一直在下沉…… 但是她没犯这个失误却犯了另外一个失误——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多! 于是她只有忍痛放弃了出租计划,把这栋房子征用了:底层供给演员和幕后人员休息以及堆放道具,二层改为急救中心以及应急人员待命处,三层设为临时应急指挥中心,四层是?望员所在地。 被紧急征用来的“志愿者”们按照她昨天和人会商出来的方案,用绳子将整座广场划分为若干方格,方格之间留出紧急通道供巡查人员使用,所有要看戏的人全部排队,一个方格满了再放另外一个方格。 到最后也没能排进方格的人得到的安慰是明天还会加演一场,并且主教还会额外给他们赐福,请他们先去临时摊位逛街购物。 这当中自然也起了一些纠纷和一次斗殴,不过在卫兵们的镇压下还算是有惊无险。 鼓号齐鸣中,大幕缓缓拉开。 如果有精通东方音乐的人,或许可以听出演奏的不是别的,是拜洋葱教的骄阳圣歌——所以,罗怡硬是往里面加了一段青铜编钟演奏的东方红。 神迹剧主角骑士约翰就这么踩着青铜编钟敲奏的东方红和拜洋葱教觉阳圣歌的鼓点,骑着——或者说——挂着一匹马出场了。 罗怡既没有奢侈,也没有胆大到把真马搬上舞台,演员的“马”其实就是个挂在身上的马架子,不过观众们一开始还没注意到骑士。 他们的注意力在舞台上纷纷扬扬的“雪”上。 那其实就是一些碎纸,舞台两边各设了一个“七轮扇”,这是汉朝皇帝避暑处清凉殿的送风装置,与被中香炉同为巧工丁缓的发明,七个扇叶可由一人转动送风。 两架七轮扇对着吹风,制造出了雪飞扬的景象。 这是当天演出的第一个特效。 骑士走到接近舞台中央的地方,开始念开场词,无非就是他的名号,家世,还有他特别爱喝“布拉德牌蜂蜜酒,布拉德牌蜂蜜酒,喝了就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 身为21世纪来的魔鬼,不往自己出资的剧里塞植入式广告那是对不起自己! 大段广告时间后,一个小孩上了舞台,他穿着一身村民的装束,告诉骑士,他们这里的公主被巨人奥特曼抓走了,还抢走了公主家珍贵的全套雅各布牌瓷器盘子,那是比金银更贵重的东西,奥特曼让这里一年到头都是冬天,好藏起那些比雪和银子还白的珍贵瓷器…… 骑士向神灵起誓,要打倒奥特曼救出公主。 这是极其老套的剧情,从人类最早的史诗吉尔伽美什到乔治卢卡斯的星球大战,一用就用了好几千年,从两河到美帝大家都抄,证明这种剧情不会水土不服,罗怡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抄了! 骑士发过誓以后就从舞台下了,幕布拉起开始换布景。 不过观众也不必担心没事可干,推车小贩已经推着车子顺着紧急通道走过来卖蜂蜜酒了……舞台上还有七八个打扮成少女的少年,唱歌跳舞推销布拉德牌蜂蜜酒。 以为有了植入式广告就没有插入式广告吗?太天真了!横竖这个世界没有广电总局,她罗怡爱塞多少就塞多少…… 不过观众的耐心有限,一杯酒下肚后就更加有限了,所以一首歌唱完幕布就再次拉开,骑士已经走到了巨人奥特曼的城堡。 骑士上场继续报了一遍开场词,也就是又做了一次插入式广告,报完以后加上了他要打倒奥特曼拯救公主和公主家珍贵的比雪还白的雅各布牌瓷器…… 随着一阵激烈的鼓点,巨人奥特曼全身冒着烟上台了,看起来确实可怕,许多人都吓得惊叫起来。 奥特曼表示公主还给骑士也无所谓,那些贵重的比雪还白的雅各布牌瓷器是绝对不会还的! 骑士和巨人奥特曼就这么在舞台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这种演戏的斗殴在这个世界其实是不大够看的,论起来激烈程度还不够开场前争位子的那一场……不过专业不够特效补!眼看奥特曼不敌,突然一挥手“地狱犬出来!” 地上“蓬”地冒出了一个火圈,一条凶恶的大黑狗从里面跳出来,一口就咬住了骑士的小腿! 观众们一起惊呼起来,因为这年头一条狗的危险性可是胜过十万穿越者,不说别的,十万个穿越者也未必会有一个身上会带狂犬病毒…… 奥特曼趁机跳起来将骑士打倒,塞进了一个画着红色骷髅头的箱子,又拿出了四把锋利的“卡拉曼造”宝剑,一把一把用力刺进了箱子里,观众们的惊呼此起彼伏。 然后奥特曼就大肆庆祝,大喝“北方来的”烈酒,喝醉了。 被铁链绑住的公主看到奥特曼睡了,便轻声地唱起了哀歌,又为不幸的骑士祷告。 哀歌越来越响亮,因为幕后的合唱团应和着唱起了哀歌。 哀歌声和祷告声中,一束彩虹照到了低头哭泣的公主身上。 公主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她伸出手,一只鸽子从天而降,扑棱着翅膀落到她的手上,咕咕地叫着。 “你是‘他’的使者么?”公主惊呼道,“他,《传道书》称为全能的,马加比人称为创造主的,《以弗所书》称为自由的,巴录称为广大的,《诗篇》称为智慧与真理的,约翰称为光明的,《列王纪》称为天主的,《出埃及记》呼为主宰的,《利未记》呼为神圣的,以斯拉呼为公正的,《创世记》称为帝的,人称为天父的……是吗?”… 鸽子依旧咕咕地叫着,公主凄婉地看着它,忽然仰起头来,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所罗门称为慈悲的那位,这才是最应得之名!怜悯我们吧,如我们怜悯他人!” 公主一扬手,鸽子飞走了,铁链松开了。 她走到箱子旁边,伸手碰了碰箱子,又将宝剑一把把拔了出来。 箱子的四面板倒下,观众看到里面空无一物,欢呼起来。 幕后的合唱团唱起了一首赞美的歌,在歌声中,一群鸽子一起飞了下来,鸽群中,骑士吊着钢丝从舞台上方缓缓降下。 巨人奥特曼此时苏醒,他再次召唤地狱犬,但是城堡已经被灵充满,他的法术不灵了,骑士轻松地击败了他。 七轮扇车再次鼓起风来,这次吹来的是彩色的纸,象征巨人被打败,冬天退去春天来到,村民们一起上台围着公主跳舞,公主宣布要好好招待拯救她的骑士,方法是请他吃用瓷器盛装的“布拉德牌饺子和面条”,骑士也没有闲着,高高举起了他在地板下拿出的瓷器,开始赞美曾经被巨人抢夺的盘子和杯子是多么美好而珍贵…… 注:出处为雨果《悲惨世界》 90 销售终端 依靠特效,魔鬼完成了“在广告中插播广告”和“在广告中植入广告”这两个无以伦比的成就,而且居然没有被观众痛殴,实在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但是,罗怡还没来得及为此高兴一把,就被后续而来的反馈吓呆了! 不!不是其他教区的观众们发现这其实不是一出神迹剧而是一出广告。 他们都去看特效去了,剧情?谁关心? 只要特效过得去,故事马马虎虎就行了,剧情么,21世纪的观众们都不会要求太高,更不要说中世纪了,观众们真是很容易满足的生物。 问题是,观众们实在太喜欢特效了! 他们听说了明天还要演一次! 他们决定今天不走了,在大街上睡地铺也要明天再看一次! 也就是说…… 晚上罗怡不但要继续加班扫大街,还要想办法为今天赶来看戏的附近居民找睡的地方,客栈那是不用指望了,老板们自己都去睡马棚了。 她不得不借主教的名义让居民们打开大门收留一些人,修道院和教堂统统被塞满,最后几百实在无处可去的被安排在修了一半的医院里打地铺。 把所有滞留人群都安顿完毕睡下后,魔鬼拖着沉重的步子去扫大街了…… 第二天,主教坚决拒绝了再次加演的要求,再加演一天的话,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彻夜扫大街累死的主教。现在,他对享乐需有节制这句话无比地赞同,就算你们平时过的日子千篇一律几乎没有娱乐乏味到宁可受罚也要到国王的园子里打猎也不能连续三天看同一出戏啊!这么老套的剧情你们还要连看三天,什么品味! 碍于主教在图尔内斯特城中巨大的声望和他在某些人心中无比高大的形象,当天在他宣布这个决定后,倒是没有发生观众用饺子和面条殴打主教的悲惨事件——魔鬼准备的面粉少了,观众们自己还不够吃呢。 不过,失望的观众们用另外一个方法报复了主教! “你真受欢迎啊。”曾经梦想成为一个明星演员的罗怡看到一天就替数万粉丝签字,不,是替信徒们按手赐福的主教,忍不住心里冒出了嫉妒之情——她出钱,找演员,排戏,编曲,做特效,扫大街……末了连个脸都没露,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到幕布上也不会有人认识老天太不公平了! 谢普在心中默默朝她比了一个中指,都是丫害的!逼着他当主教还不算完还要他当影帝!他的手到现在还举不起来! “而且连包厢的钱都没赚到……”魔鬼越想越伤心。 不过好处就是她烧制的瓷器这次都卖掉了。 瓷器和纸张不同,强盗骑士们抢纸毫无用处,他们又不认字又不写帐,而且纸不会因为差劲的路况颠坏。 瓷器就不同了,不但沉重,而且易碎,而且就连再没文化的人看到那些盘子的造型也可以猜到它们是做什么用的。 所以,要贩运瓷器,其风险和运费不是贩运纸张可比的,怎样才能把风险和运费降到最低呢?罗怡从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中获得了灵感——不能让小孩离开水,就让水离开小孩! 我运不出去,就让贵族骑士们到我的地盘来买! 等他们买了,路况什么的,运费什么的,打劫什么的,都跟我无关了,哦也! 但是怎样吸引他们来买呢? 广告! 魔鬼就这样以神迹剧为幌子,把自己原来会负担的运费和风险费用都转嫁给了最终消费者…… 但是,她也没想到,以斯帖道高一丈,不仅趁着经销的便利囤了几个盘子,还想出把盘子敲碎镶上银子做成护身符卖的主意,把价钱在魔鬼以为很高的定价上又直接翻了几倍,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失策啊,瓷器还能这样深加工。”不过,当年的古罗马人,要是看到他们的金币在东方被钻上眼子做成少女的发饰,也会发出同样的感慨吧! 当观众们依依不舍地带着主教的赐福各自回乡后,名为神迹剧实为广告联播的“白马骑士约翰大战巨人奥特曼”的美名就跟着他们的足迹传播开了,下一次开演的时候来了更多的观众,甚至修道院长和外国人都慕名前来观看,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眼下,魔鬼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图尔内斯特主教即将开始他的巡视之旅,他要走遍自己的教区,为所有的教民送去主的赐福——魔鬼如此计划着。 91 铁流 第一遍上工的钟声当当敲响的时候,联合钢铁的厂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迟到要扣钱,累计迟到还要加重处罚。 守门签到的是学校里出来的童子军,这些少年少女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他们正值生理上脱离家庭的年龄,急于效仿偶像走一条不同于父母辈的路——他们是不讲情面的。 人群安静地按照先来后到排了队,这是他们进入工厂后头一个要学习的东西:严禁斗殴,服从纪律。 有人认为用拳头解决所有问题是男子气概的表现,罗怡认为那是猩猩气概的表现——如果打架算男子气概的话,那么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比不过母猩猩,因为母猩猩的斗殴频率是每天一次,而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是不会每天和自己的邻居亲戚开片的。 所以,被联合钢铁雇佣的工人进厂以后第一个学习的是排队。 排队上班,排队打饭,排队下班…… 即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面前又是香喷喷的面条,也绝对不能插队。 插队的人会立即被看守的童子军揪出来,拉去“劳动改造”,直到他学会服从为止。 怎么也学不会服从的,就会被开除,并且他以后在布拉德领地基本就再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了。 学会服从以后,会有少年师范教他们一些最基本的读写。 **和西汉都对底层士兵搞普及教育,罗怡认为这不是偶然的巧合,士兵不认字就难于理解和执行战术布置,戚继光就哀叹过聪明的军户都去考科举留下来的那些蠢货不懂旗鼓不明战阵,遇敌要么逃跑要么送死,而且,不认字的士兵也容易被长官欺骗变成私兵——好吧,她教育出来的全是只认中文不懂圣书的文盲…… 工人们认字以后会更加容易管理,毕竟让他们自己去看条例比自己一遍遍重复方便多了。 认字以后,就是学习基本操作规范。 每道工序,即使像挥舞铁楸铲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被一步一步画成图样供工人们学习,他们成排地练习挥舞铁楸,每个工人旁边是两个管理人员,一个读秒记录,一个分析动作中不规范的地方。 罗怡在老弗兰克身上发现,瘦弱而动作标准的工人,其效率远远胜过强壮有力而做出许多无效动作的工人。 那么,如果让强壮工人的动作也标准化呢? 她发现,拨出一些时间和管理人员来培训,是一件绝对值得的事情。 严格的纪律、学习和管理得到了不可思议的效果,这些来源不过是流民、农奴和奴隶的人,现在能在及时地排队,肃穆如整装待发的大军。 这正是罗怡追求的效果。 未来从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人中征发,可比从那些一天到晚惦记自己土地该耕种该收获该除草的农夫强,至少他们是没有耕地假这个概念的,而据罗怡所知,就是解放战争时期都有不少人给自己开了“耕地假”开小差跑路的…… 她早就想培养这样一支队伍,但是一直到她购买到图尔内斯特主教的位置以后,才有了大张旗鼓的可能性。 杜克早已不是第一天看到这样一支队伍静默地排队,但是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人!他默默地看着队伍移动,直到轮到他。 “证件!” “在这里。”他摸出了一张卡片递了过去,上面写着三行字“联合钢铁总工杜克灰发蓝眼中等身材”。 值班的守卫少年认真地看了卡片,又抬眼望了望杜克,将人和卡片核对无误了,向他说了声谢谢,示意他可以进入厂区了。 杜克向他点点头致意,走过小门向前走,听见清脆的童音在他身后响起:“下一个,证件!” 他继续往前走,前面的高墙上写着“中央厂区闲人免入”“安全生产安全第一” 联合钢铁一共雇佣二百人,有资格进入被高高的围墙围起来的中央厂区的,只有二十人左右。 总工杜克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围墙入口处又被检查了一遍证件,进入高墙后,走过一片宽阔的场地,旁边有马车装运着木炭隆隆地驶过,驶向前方的高炉。 “今天怎样呢?”他与值班的师傅打招呼的时候,第二遍上工的钟声正当当地敲响。 “嘿,大家伙还是那么有劲儿。” “那我便放心了。”他这样说着,还是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高炉的状况,这座六米高的大家伙和他们之前用来烧矿渣的炉子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整体用掺有石英砂的泥土烧成的耐火砖砌成,采用“换热式”预热鼓风装置,顶部安装着弯头向下的陶制余热风管,可以将炉温提高到1200摄氏度,以石灰石为溶剂,光是提供燃料的木炭窑就要五座,日产生铁可达数百公斤。 中国独有的高炉和世界各国都有的块炼炉不同,后者一人也能简单操作,烧制少量熟铁非常方便,而高炉一经使用就不能轻易停工,那巨大的产量是一把双刃剑,钢铁业不景气的时候曾经有厂长这样形容“每天把一辆奥迪开到海里”即使这样也不能停炉,一停炉就是几千万的损失,所以,没有足够的顾客,玩高炉就是烧钱。 而现在,罗怡终于能把她的铸铁制品推广到整个图尔内斯特教区了。 92 地租 拥有二百名雇员的“联合钢铁”,在杜克等人眼中看来似乎是个不可思议的庞然大物,但是,不要说和后世在大萧条时期都有拥有数万雇员的巨无霸美国联合钢铁比,就是和公元前中国的私家铸铁作坊比,也算不上什么。被许多文人津津乐道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里,那位作为背景人物的卓文君之父,西南首富卓王孙,其祖先原是职业冶铁的赵人,秦灭赵时,卓王孙的祖先夫妻二人推车迁居,走到一处铁矿,定居下来。夫妻二人建炉铸铁,数代之后,到汉武帝时期,已经是“有僮八百”“田池射猎之乐,拟於人君”的超级富豪了! 跟公元前的卓王孙比起来,身处中世纪的罗怡“联合钢铁”还有不小的距离呢…… 所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外星来的黑科技,而是整整落后东方一千年的一个普通作坊。 但是这里没有卓王孙和他的家族冶铁作坊,更没有美国联合钢铁。 因此罗怡便大言不惭地将自己的炼铁作坊定名为联合钢铁,在围墙上到处写上“厂区”“中央厂区”的字样,毫不吝惜地发给速成班脱盲的工人以“总工”“师傅”的头衔,横竖找遍整个纽斯特里亚王国也不会有第二个铸铁业行会,谁有资格做师傅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不怕比,就看和谁比。 图尔内斯特的少年主教现在也已经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个真理,他曾经对按图练习挖土腹诽不已,在加班扫大街和连续赐福万人之后,他就深深地怀念起了练习挖土和编筐子的舒适生活。 在走了几天穷乡僻壤开粉丝见面会,错了,是给穷苦乡民送去赐福之后,他又深深地怀念起了深夜在图尔内斯特的大街上扫马粪的时光。 连夜扫马粪虽然累,但是加班之后还能享受蜂蜜肥肉馅的饺子和肉丸面条,而在他走的那些乡间…… 只要去过一趟,就立即能明白为啥前任主教从来不踏足那些地区了! 许多帝国时代曾经开垦过的土地都因为贵族们连绵不绝的争斗而被荒废,那些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家里的贵族骑士们与其说是改头换面做地主,倒不如说是附近能抢的都抢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抢的,只能勉强种地混日子。有一种学术观点,便认为欧洲分封制的起源,是国王再也抢不到战利品给手下发饷,只能给他们每人一块土地,叫他们去种地度日。这些贵族对于这种糊弄显然是相当地不满意,他们不得已过起地主生活后,就失去了对不能带领他们抢掠的中央君主的忠心。 怪不得上至国王下至农民,听说东方富饶可抢,都抵押出卖了自己的土地和国家,迫不及待地跑几千公里,就为抢一把呢! 信仰是其次,要紧的是对于这群不得已当农民和不得已当地主的欧洲人来说,比起种地,他们还是更习惯抢劫…… 而且,他们确实不太会种地,他们的点数全点到抢劫上去了,加到种地上的实在寥寥无几。 一块土地被出租,租金是每年交付七车柴火,三百个面包,十只鹅……详详细细地列了七八项,罗怡看这个租约就能明白地主生活得多么贫乏,他们宁可放弃理论上有较高收益的分成制地租,而采用固定地租。 这是一种对小佃户相当不利,却对有实力的大佃户相当有利的租约。 荒年的时候,没有积蓄的小佃户无力交租,若强迫他们按平常的租约交租的话就会破产,因此他们情愿在丰年的时候多付出一些租金也要采用分成式租约,相当于交保险了。而对于有实力,特别是有技术和资本改良土地的大佃户来说,分成式租约会让地主白白地享受到土地改良的好处,相反,固定地租让他们可以尽情享受对土地投资的丰厚回报。 发现这一点后,罗怡立即迫不及待地利用上了这个漏洞。 在跟着主教走遍四乡后,她一口气签订了许多租约,用一堆经过烧制的泥土和沙子做抵押,将图尔内斯特教会直属的土地翻了足足一倍。 联合钢铁的高炉连续运转,炽热的铁水被倾入铁范生产出一件件新式的农具,这些农具尾随着主教的脚步,如铁的洪流一般流入了图尔内斯特教区的乡间。 93 扛着红旗反红旗 作者有话说:有读者提起凡尔纳小说《神秘岛》,里面用一颗麦子做种子收了800颗麦子,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现代杂交良种小麦在农药化肥的作用下也不过1:50的种粮比,再去看原文,“的确,第一块麦田里那棵唯一的庄稼,在潘克洛夫的小心照料之下,长得很好。工程师说过可以结十个麦穗,现在已经结出来了,每个麦穗有八十颗麦粒,六个月的工夫他们就得到八百颗麦粒”我咨询了农村种地的朋友,得知现在他们种的麦子也就长一个麦穗,请问读者们有见过一棵麦子长十个麦穗的品种吗?还是这里翻译有误多了一个零?下面是正文: 新任主教给图尔内斯特教区带来的改变,还不止这一点。 他来到以前主教从来不曾踏足的乡间,只骑着一头驴,带着两三名仆从,也都是少年人,于是好些愚昧的乡民,不晓得他是主教,只以为他是过路的贫穷教士,便放心地与他攀谈,说起了道路怎样的坏,庄稼收成不好,牛又没了奶,生活如此艰难,必定是有什么巫婆魔鬼在捣乱。 少年主教对巫婆魔鬼的议论不置一词,对其他的方面却是没有一件不关心的,从自家老太婆的腰一直谈论到邻居家初生的娃娃们,他就这样与他们拉家常,语气亲切,期间又犯了一些不晓得牛马牙口的笑话,于是叫这些人渐渐放下心来,他就这样恳切地与他们谈了,随从他的学生们便把各处要修理的地方记录了,哪里要修路,哪里要修塘坝,哪些土地是可以用施肥改善收成的,谁家的牛有进步余地的。 这些常人以为糟糕的地方,在魔王看来都是利润的所在。 雨果说过,墙角处的垃圾堆,半夜在路上颠簸的淤泥,清道夫的载运车,是喷香的干草,是桌上的面包,是血管中的血液,阴沟的一个嗝儿,就价值一千法郎,就是说,倘若将它用在正当的地方上的话! 若是说一声“垃圾!”轻蔑地将它们随意地一倒了之的话,土壤就会贫瘠,河流就会被污染,然后,就是饥荒和疾病。 贫瘠的土地,污染的河流,饥荒,疾病,正是这个世界的背景色。 所有人都想着,要是能摆脱这一切,就是天堂了。 于是,他们虔诚地祷告,为的是离开这个世界,去一个没有饥荒和疾病的天国。 所以,没有人想到,那个与人就垃圾堆谈论不休的少年教士会是主教,但是他很伶俐,待人又和气,又肯听农民们的不幸,所以他末了布道的时候,便有很多人走来听他说话。 他便向那些人说道:“诸位,我们不能光顾着修建通往天国的道路,却不修理通往教堂的道路,我们不能光顾着天上的耶路撒冷,却冷落了地上的耶路撒冷……救主尚且要清理圣殿,赶走那些占着圣殿的兑换钱币者,你们怎么能放任通往教堂的道路凋敝,毁坏如旷野,又叫强盗横行在路上……” 当然,救主说地上的耶路撒冷不好,天上的耶路撒冷才是原配,呼吁人们离开地上的耶路撒冷回去他们的原配那里的话,他就不提了。 他是记得自己是在给魔鬼当差的。 从这点来说,尽管他对目前的工作各种不满意,但是他的职业素质比今天的央视主播要高得多了——央视曾经做过一个节目,节目内容是新疆某地政府帮助牧民转场,转场要通过公路,当地政府就组织了许多人力沿路护送,维持交通秩序,提供给养,等等。 中规中矩的歌德节目最后,主播问了当地连线记者一个问题,为啥牧民转场非得走公路不可。 前线记者一开始没有回答,主播不依不饶地连续追问。 最后,前线记者终于回答了,这条公路是修在牧民传统转场道路上的,公路占用了牧民的传统道路迫使牧民们冒着牲口被车辆压死的风险走上了公路。 镜头给了一头被压死的绵羊一个特写,雪白的羊身上是鲜红的血迹。 得到这个答案的主播满意地笑了。 有了这样一个回答,央视的这个节目完全可以一刀不剪地拿去给热大妈做宣传了。 所以说,主教虽然对魔鬼很不满,对她的地上天堂计划在心里更是呲之以鼻,但是他在完成被魔鬼交付的工作上还是很敬业的——大约是因为他很清楚,即使赶走了魔鬼自己也没好日子过的道理吧——不管怎样,跟着魔鬼还能吃上饭,跟着那位可敬的老主教可就未必了…… 他就这样向人布了道,约定了共同做工的日子,要修路,修塘坝,挖沟渠,做积肥的工作。 修路,为的是物流畅通,不仅方便买卖农产品和工业品,兴旺贸易,而且路修得好,也方便人员的流动。 农业有个特点,就是耕种收获的时候需要许多人手,平时又不需要那么多,所以各家的播种日期会有意错开,这样就可以互相帮忙换工。如果道路修得好,换工的规模更大,这样可以及时地耕种收获,不耽误农时。农时是很要紧的,有时候麦收得略晚一天,来一场风暴,一年的收成就完蛋了。 修路定出了规范,大路修多宽,小路修多宽,一样的宽窄是浪费人工。 修塘坝,挖沟渠,也是要紧的事情,天旱浇水,天涝排水,都要靠塘坝、沟渠,何况图尔内斯特教区有许多地方和布拉德领地一样,把小麦种在涝地里,没有排水,那收成不奇葩才怪了。 沟渠里的淤泥,又是上好的肥料。 积肥也是,一方面可以增加农田肥料,一方面可以加强卫生工作——问农夫们生过几个孩子,回答是十一个,十二个,十三个,活下来几个?哦,一个,两个,三个。 这也是罗怡拼命要叫主教扮演圣人的原因,搞牛痘接种没大权威是不行的…… 94 人民群众的创造力 作者有话说:最近作者持续被加班大魔王命中,年前更新都会很困难,请读者们做好心理准备ps上一章的问题,我认为应该是读者yogomove的答案正确,神秘岛里面的谷物指的是玉米,虽然一棵玉米长十个穗的没见过,但是种粮比还是能达到1:800的 天刚放亮,村头就聚集了一群人,他们当中有中年人,更多的是青年人和少年人,每人都拿着一支用树枝做成的简陋手杖,背着一个粗布或皮革做成的包裹。 “并不是到远的地方去,只是到图尔内斯特去做一次圣事而已。”一个中年人不耐烦地和他哭哭啼啼的老婆说着,“奥拉布大叔不是已经去了两次吗?什么事儿也没有,有主教和圣奥布里保护,能出什么事儿呢,女人就是想得多。” “可是,可是……”他的妻子依然抹着泪,这叫他有些头疼。说实在的,活到四十岁才娶到老婆的他,也不想和妻子分别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很想带上老婆的,不光可以免去异地分离之苦,而且因为图尔内斯特教区举办的圣事是不限于男人的,女人也可参加,一样可以领圣餐,圣油,圣币——和物质丰足的后世比,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否则他也不会决定离开家乡。 唉,可惜他可惜他的这个村子是属于苏根尼教区的,不是属于图尔内斯特教区的,要走到图尔内斯特教区还要走两天的路。苏根尼教区可没法跟图尔内斯特教区比,成群结队的男人都有可能遭到抢劫,而图尔内斯特……谁不知道,自从换了新主教以后,就是一个女人抱着娃娃都能从教区一头走到另外一头,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奥拉布大叔!奥拉布大叔来了!”已经有急躁的少年人欢呼雀跃起来,他们都是急于出门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图尔内斯特教区的。 被称作奥拉布大叔的男子就像一只矮脚鸡一样富有风度地慢慢踱步而来,他已经去图尔内斯特教区做过两次圣事,经验绝不是这群脚没离开过苏根尼的傻子可比的,他等欢呼声下去以后,并没有急于出发,而是一个个向人问:“水袋准备了没有?”“带了几天吃的面包?”“打补丁用的布头和麻线呢?针那里是有借的。”“绑腿打了没有?” 看到那些人都如他的吩咐,准备了足够的行李和手杖,他才满意地点点头。 有几个忘记带上水袋或布头的,他就叫人立即回去拿或者跟近邻借,好在没有出村子,补救起来也方便。 这些,都是他在图尔内斯特教区“做圣事”的时候,看来的经验。 一切都清点妥当以后,他又委派了人专门看守后队,防止有人掉队,然后便举起一支小旗子领队出发,旗子是他专门在图尔内斯特请人画的,上面是一具无头尸体,象征他们是去朝拜圣奥布里的。 虽然他们其实并不是去朝拜圣奥布里的。 他们是去图尔内斯特挖沟修路的。 不过,和后世那些到了耶路撒冷就顾着到处敲石头片好带回去做纪念品的“朝圣众”比,谁也不能说他们不够虔诚——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地崇拜圣奥布里的,因为他家教堂发的圣餐分量就是足! 跟别家教区念半天经才得到一小片饼干不同,在图尔内斯特教区,根本无需念什么经,只要铁楸抡得足够好,就能得到大块面包、奶酪,以及闪亮的小银币。 歇工的时候,还有比赛和神迹剧可看。 苏根尼教区的主教和教士们,相比之下,都是魔鬼派来的,除了要钱,就不会别的,既不会招工,也不会演戏! 谁也不能小瞧人民群众的创造力。 民国时期,苏区搞废除封建包办婚姻,提倡自由恋爱结婚,这“自由”两字,本来是从西方翻译来的,但是农民立马就用上了,把苏区的这种新办法叫做“由”老婆,以示与过去的“娶”老婆分别开来。 由苏根尼教区出发的打工仔们也是一般,他们飞快地接受了挖沟、修路和积肥等工作,只要发的面包够大,演的戏够精彩,他们就认为这样做才是正统的敬拜圣徒的礼数。 能给羊群提供饲料的牧羊人才是好牧羊人。 现在他们一路上讨论的已经不是该用三根指头画十字还是该用两根指头画十字,他们讨论的是…… 是进联合钢铁做圣事好,还是进路桥总公司做圣事的好。 奥拉布大叔之前一直在路桥总公司做圣事,但是有人认为联合钢铁给的面包更大,银币更多。 “可是进那里是要交保证金的。”奥拉布大叔说。 众人哑口无言,他们为了出来打工,已经交给了领主的管事一笔保证金了,要再交一笔是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外的。 但是,也有两个野心勃勃的人暗自下定了决心:“等这次领到薪水,就拿去交保证金。” “呵,看到没,前面那三棵大松树过去就是图尔内斯特教区了!”奥拉布大叔向整整走了两天的朝圣——打工队伍宣布。 一群人立即一扫一路的疲惫,兴奋地朝前看去。 95 系统的真相 此刻,罗怡正在参加以斯帖的婚礼。她对异教徒的婚礼相当好奇,提出了做客的要求,这可把老雅各布吓得不轻,一个异教徒参加他孙女的婚礼? 但是,对男爵夫人说出“不许”这个词,他又不敢。 惹翻了贵族,他们可是会带着兵马来“参加”婚礼的。 最后,他只能想了个变通的办法,远远地给男爵夫人及其手下搭了一个华丽的“贵宾观礼台”,距离之远,叫罗怡只能看到来客们脸上的眼睛,眉毛都看不见了,让她感叹了好一阵自己穿越以后的好视力就这么被自己制造的文件海洋糟蹋了。 举行仪式的天篷离得更远,妇女们拿着蜡烛在天篷前站成两排,娘家的两个男亲戚护着新郎从屋子里走到天篷下,他的个子并不高,低着头走路,接着是被婆婆和娘家女亲戚引领的新娘,她戴着黄金做的项链,穿着用鲜艳的丝绸做成的衣服,从罗怡的座位只能看到她的首饰和新衣服闪着光。 这时候罗怡听到了隐约的呜咽的声音,她转头看见是提姆——结婚的正是他的姐姐,但是没有男爵夫人的带领他是看不到这一切的。 婚礼的天篷被人群围满,从罗怡的角度看过去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阵,她听见摔碎东西的声音,于是人群散开了,往这边办宴会的地方过来了。 乐师们敲起铜鼓,姑娘们翩翩起舞,仆人给客人们送上各种甜食,有无果,有杏仁,有葡萄干,还有蜜饼和蜜酒。老雅各布平时是个俭省的人,但是他没有在孙女的婚事上节省。 来宾们吃着饭菜交流着经文和生意,罗怡和提姆交流着他们的风俗,对岳父除了提供嫁妆还要供养女婿若干年惊讶不已。 提姆说了一个笑话,有个人听到敲门声,开门发现两个乞丐,大吃一惊,原来都是一个乞丐,怎么现在乞丐还组团乞讨呢? 却原来新乞丐是老乞丐的女婿,正在岳父家“白吃”。 罗怡整场都和提姆谈话,减轻他的苦闷,虽然她觉得提姆压根儿就不信教,改宗别有目的,但是他实在是个得力的助手,计算什么的都行,而且很听话,所以主教下乡期间,城市建设管理这块就渐渐由提姆管理了,主教推荐的人别的都好,可惜是个文盲。 听话的别有用心,不别有用心的不听话,又没野心又听话的是文盲,当领导也不是事事都顺心。 婚礼结束后,罗怡回家躺到床上,很快就呼呼入梦。 梦里还是那两块牌子。 她一翻牌,又是qq! 罗怡瞬间就死鱼眼了。 “罗怡,你回答啊,别装死,你别光顾着自己吃没有地沟油农药菜啊,也要……” “……” “别装死!我吃地沟油农药菜都要吃死了……” “你这话都说了一千零一遍了,你会死?我才要死了!等等,我手下的教士都升级成主教了,异教徒都受洗改宗了,我都从演员改当投资人了,你还能坚持连续三年重复这种对话?你真是我同学?别是系统伪装的吧!” “系统?” “哼,我不会理睬发帖机器人的,我要睡了。” 罗怡面前瞬间出现了一个闪着七彩光芒的泡泡:“哼,我是蛋疼星最新型的智脑,才不会伪装得那么弱智,那边就是你同学。” “你你你你……系统?”… “答对了。” “你是是是……蛋疼星是什么?” “你不知道比较好。” “我要知道!” “恭喜你参加了蛋疼星收视率最高的《穿越生存》节目最新一期,获赠《公元前科技大全》,你有什么感想吗?” “金手指是你们给的?” “当然!” “那能送我回家吗?” “你回家了,节目怎么办。” “呃!那要我寻死你们的节目不是一样拍不下去了吗?” “那好办,之前又不是没人被打死,再抓一个就行了。” “……” “你们地球放归野外的大熊猫不也被野熊猫打死了吗,做法也不过就是换个雌的再放出去。” “……” “等等,那你们为啥给我金手指?” “之前的穿越女们虽然有几个活下来的,不过观众们反映除了生娃就是生娃,av看多了也要软,何况生娃这种一点也不美观的节目,他们腻了,不如没事干星人的《穿越变变变》好看,所以这次抽到穿越的都给了各种版本的科技大全。” “……”罗怡能说什么呢,感谢蛋疼星观众吗?感谢他们的眼光比地球人挑剔一些?“那《穿越变变变》是啥?” “是没事干星人的穿越节目,他们是抄我们的,但是更加没下限,什么男穿女,女穿男,穿雌性,穿兽人,穿触手怪,穿越成一条狗一只猫……” “太不像话了……” “是啊,太不像话了,收视率比我们高还不给版权费!” “……” “努力吧少女!要是收视率再不如人,我们就有可能改版!” “……”改版成什么,罗怡已经没有勇气去问了。 96 天命少女 第二天,罗怡黑着眼圈从床上爬起来。在了解到真相后,她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 结论非常地不美妙。 虽然她现在也可以算是信徒们日思夜想的“神的选民”了——能够完成魂穿这个高难度动作的蛋疼星人论能力应该不比这个世界的神差——论品德,其实比这个世界的神还高了那么一咪咪,没有“不信我者屠,多用一根手指信者屠”——但是,作为“神的选民”的罗怡,面前却绝对不是什么金光大道。 蛋疼星人给了她金手指不假,但是若她遭遇到了什么不测,估计蛋疼星观众们……也就做个观众了。 作为世界上仅有不到两千只的大熊猫,放归野外后被野生同类打死,当事人可能还会写个看护不力的检讨什么的,身为在地球上就有好几十亿的人类……听智脑的话中之意,这次拿到科技大全的穿越者就不只她一个,罗怡完全不指望对方会在乎自己的性命…… 给她的金手指,就好像当年一个著名的动物实验,给一只公孔雀的尾巴上贴了从别的孔雀背上剪下来的毛,让它开起屏来比同类大一圈。 这个实验让科学家们发现,动物择偶的时候,雌性并不是消极的被动等待雄性挑选而是选择者。 实验本身很有意义,不过雌孔雀生下其实不怎样的后代以后有没有暴打骗子,这个罗怡就不知道了,她知道的是,被没事干星人改版的那批穿越者的下场。 本来,罗怡以为,像王莽那样被生嚼,就是穿越者最悲惨的下场了。 现在,蛋疼星智脑告诉她,没有最悲惨,只有更悲惨。 那批穿越者有男有女,原来在各行各业生活学习工作,虽然其中还没有出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也可以说起码衣食无忧,各有各的希望美梦比如中个五百万年终奖翻倍考上好大学当上飞行员发明专利获得通过在北上广买房和对象结婚之类。 不幸,他们遇上了没事干星人。 更不幸的是,没事干星人不想简单抄袭蛋疼星人的穿越生娃节目。 他们将节目改版了! 于是这批男女就被穿越到了兽人星球…… 恩,一个只有雄性的星球。 他们在那里给兽人生娃…… 哦,你问兽人只有雄性是怎么繁殖的?为什么雄性和人类男性能产子?你问到点子上了! 人类或者其他种族和兽人生下的娃都是兽人,没有人类或者其他种族,你想过为什么吗? 答案是……那些兽人其实都是雌性! 所谓的xxoo,其实是将卵产入这些人类的身体! 这些“幸福的母亲”,就和寄生蜂抓来然后产卵其上的那些毛虫一样,所以,不管人类是男是女都能“产子”……哦,他们都很幸福,当然了,寄生蜂在产卵之前,都会给寄主注射麻醉药的,你知道,麻醉药可以让人所有的烦恼和痛苦都消失的…… 罗怡从来没这么爱过她的烦恼和痛苦! 蛋疼星智脑告诉她,要是收视率再不提高的话,她很有希望成为一个“幸福的母亲”,告别人世间所有的烦恼和痛苦——这句话让罗怡不寒而栗。 “神之选民”的天命少女就这样拖着沉重的脚步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97 水利与运筹学 这天大魔王忧郁的表情让所有接近她的人——特别是那些清楚自己其实在为什么人服务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他们纷纷建议她看病,吃药,念咒,佩戴珠宝护身符,看戏,找个漂亮小男孩乐一乐…… 罗怡对这些好心的建议不屑一顾,这些愚蠢的凡人怎么能理解姐要为蛋疼星节目收视率奋斗的境界! 别说这群中世纪居民,就连她的同学想必也是理解不了的——罗怡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她会多么乐于去兽人星球生娃。 今天大魔王的工作是巡视路桥总公司的施工进度。 路桥总公司是大魔王又一个抱以巨大期待的地方,它不但负责为全图尔内斯特修路架桥,也负责替她租下的土地挖排水沟与灌溉渠。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当”记道车驶过荒野,这东西据记载在西汉时期已经出现,在公元后的东汉时期又被大发明家张衡改进为记里鼓车,行一里路击鼓一次,行十里路击镯一次,可以说,这是古代的计程车。 在公元前中国的古代地图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精度,或许就建立在记道车的基础之上吧——解放初期,有些地方的政府还用自行车改装的记道车测量过道路——只要量过车轮的直径,就可以用圆周率乘以车轮转动的次数算出路程。 记道车测量了路途远近之后,数学最好的一批学生就跟进测量高低以确定水渠的方向。 在公元前,中国的水利工程就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比如成都的都江堰,将江水分流,天旱灌溉,天涝排水,使成都平原成为天府之国,一直使用了两千多年直到今日,其设计建造者李冰父子也被供奉为神——中国人并不是不记得发明家,中国的神庙里,供奉的不是杀戮自己造物的造物主,而是一个个为百姓谋福利的发明家。 在水利设施上,公元前的中国达到的另外一个高度就是坎儿井,坎儿井又叫井渠,是将高山雪水一路引到山下平原的灌溉渠。 这灌溉渠不是挖在地上,而是挖在深深的地下。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西域大漠的烈日在雪水还没有到达山下的时候就将它蒸发。 但是,全部挖在地下的话,不但工程量非常大,而且工时可以想见非常地漫长,但是聪明的古人没有一条道挖到黑! 坎儿井可以说是古代数学与工程学的结晶,它的建造利用了运筹学的原理——隔一段路就打一口竖井,这样一条长长的地下水渠就可以分为若干个工作面同时开工了! 当然,要做到这样的并行处理,测量上也要达到相当的精度才行,否则差太多的话,两头就对不上了! 好在图尔内斯特教区靠海,降水还是相当地丰富,罗怡暂时还不需要动用如此高级的技术。 但是她对水利工作是丝毫不敢放松的,有许多渠道可以增加收入,但是增加粮食却只有在土地上下功夫,或许可以去抢,但抢的前提是,你的邻居有粮食给你抢。 罗怡对自己的邻居们的粮食储量并不乐观。 这天,大魔王按计划巡视工地,却在工地上再一次遭遇了意料之外——按这个时代来说,似乎应该说是意料之中的——斗殴。 新年番外 第三卷预告 作者有话说1:想写一部“全世界都认为主角欠他们”的小说,奈何已经有两坑要填,脑洞太多,手速太渣,悲哀。作者有话说2:读者反映情节进展太慢,但是加班太多……所以先写一些可能会出现在血与火的裂变 “国王逃跑了?” “是的,他们在荣举圣架节那天就渡海了……王太后、乌尔里希公爵……总主教,还有朝廷里的许多贵人,他们,他们都走了,我们……”提姆一口气报出了许多贵族、主教和修道院长的名字,有些罗怡知道,有些罗怡不认识,不过,这已经和她无关了。 “我不会走。”她这样对提姆说道。 “我们也该考虑一下……啊?” “既然国王渡海逃了,那么他的王国和臣民,就由我来照顾吧。” 从未想过自己的女主人会当忠臣的提姆毫无准备,大吃一惊:“啊?” 但是这惊讶下一刻就被更大的冲击给掩盖了。 更新新年番外 “他们呢,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了。”罗怡平静地说着,似乎谈论的是明天要给田地锄草这样的小事,她打开手里的一卷文书奋笔疾书,壁炉中的火光照到她身上,在墙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提姆看着那影子一个哆嗦,因为他以为自己看见了头生双角的恶龙。 其实,他看见的只是女主人头上双髻的影子而已。 与普通教士佩戴的小圆帽不同,高高的主教法冠象征着主教的勇气及斗志,不怕艰苦,任劳任怨,带领众教士与信徒,走向人间一切黑暗与罪恶。 “那么,他们还是不肯改悔了?” “是的,最可敬的主教。” 对于这个回答,少年主教显得相当平静,他既没有诅咒对方,也没有其他气急败坏的举止。 他只是静静地撩开了身上的法衣,从里面抽出了一把雪亮的长刀。 “既然这些反对派不肯收回他们的反对意见,那末……就把反对意见和反对派,一起消灭吧!” 他将手中的钢刀一挥,带头冲进了宏伟壮丽的大修道院。 更新新年番外 比起传教、布道和当圣徒,他还是更喜欢当屠夫…… “谢普,有没有想过做总主教啊,这可是一份很有前途和钱途的工作呢。” “什么?!” “不要每次听到升级就叫得好像我要强你一样。”魔王对自己已经在精神上强了对方很多次选择性失忆了,“总主教是好差事啊,管理整个纽斯特里亚的教会呢。” “问题不在这里!”谢普叫道:“总主教是必须亲自去永恒之城向教皇领取披肩的!” “所以?”魔王对教会的规矩不是很懂。 “必须在永恒之城领到披肩才能被承认的。” “永恒之城里的一切都可以用钱买。”罗怡懂的是另外一套规矩,她念着那位罗马的敌人离开罗马时所说的名言,“我会多给你准备一些的。” “……”谢普很想说那是在异教徒时期,但是考虑到现实,他就明智选择了地闭嘴,生活在中世纪的谢普对教会的节操可不像21世纪的中国人那么有信心。 “要是还不行,就干脆另外立一个教皇吧,枪杆子……不,刀把子里出教权。”魔王信心满满地说。 “选我当女皇?!”罗怡听到这个噩耗以后立马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的面孔恶狠狠地照了又照:“我他喵喵的,长得就有那么像包子吗?啊!” 98 进步不相信眼泪 虽然斗殴在这个时代很常见,但是发生在罗怡属下的工地上,却可以说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因为,无论是“联合钢铁”还是“路桥总公司”,她定下的规章,都是第一纪律,第二纪律,第三还是纪律——她还指望他们在挖沟炼铁之余干些别的比如组建联合钢铁第一军,路桥总攻司第二军…… 而一支军队,要的不是个人的武勇,而是纪律,纪律,和纪律。 纪律是岳飞的,是成吉思汗的,是**的法宝。 而没有纪律的军队…… 就是规模大一点的走私贩子还要讲究纪律呢! 所以,她对纪律一向抓得很紧,制定出了许多手下人看起来觉得莫名其妙的制度,而且还亲自时常抽查,搞得所有人叫苦连天——虽然叫苦连天,他们还照旧干下去,并且琢磨跟自己的原主人说拜拜该怎么起头。 因为在她手下干活,得到的“圣餐”份量很足,银币的成色也很好。 罗怡穿越前曾经看过一个帖子。 帖子的内容是,现代女人一身被惯出来的臭毛病,不如古代女人“贤良淑德”,有饭吃就满足,除了吃饭以外,居然还妄想夫家提供钟点工!滚!公主病滚! 而她看到这个帖子的前几天,她看到一则新闻:广东某黑心老板雇佣山区女孩做童工,一天工作十二小时,包食宿,工资每月两千。 两千元,用来购买现代化肥农药催生的杂交水稻和工业化制作的廉价食盐,养活一个古代“贤良淑德”,再雇佣一个“一身臭公主病”的现代妇女做钟点工是绰绰有余的。 也难怪那些女孩不惜跨越千里,从四川凉山跑到广东去给一个黑心老板——违法雇佣童工还要求加班的绝对黑心——上门剥削了…… 资本从诞生的那一刻,每一个毛孔都是鲜血和脏东西。 但是,资本主义无以伦比地解放了生产力。 封建社会用暴力和舆论强制女性留在家里“贤良淑德”,而黑心的资本家,却能在没有任何舆论宣传和暴力威胁下让女孩们自愿远征一千里到他的工厂上班…… 所以,罗怡在发放面包和银币上很爽快。 虽然不知道蛋疼星人的收视标准是什么,不过对着qq批判古人不够贤良淑德居然不免费给她干活估计增加不了收视率……雇佣童工打工还一直加班的老板无疑是极其黑心的,任何人也不能说他们慷慨豪侠,但是为什么他们给出的待遇是某些自诩“正常”的男人听到就要破口大骂,永远不想给予自己妻子的呢? 因为资本家是极其现实的存在。 他们在靠“贤良淑德”招不到工人的时候,就会明智地提高工资,或是把工厂搬迁到物价较低的地方,而不是坐在原地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 啊,过去的美好时光! 人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小腿肚比活到老年还要稀罕,缺医少药疾病流行,但是那是多么幸福的过去啊,每个人都有“臣”,女人回到过去可以幸福地欺压小妾,男人回到过去可以用一碗饭让“贤良淑德”感恩戴德,啊,多么美好的农业社会的好时光! 回到过去吧,回到过去吧,许多的声音这样地说。 还有声音说着,回到过去还不够,要回到过去的过去,看啊,一头海豹,有许多的妻妾,比做人幸福得多啦!也就有许多人嚷嚷,为何不照兽的法子办呢,可以有许多的妻妾,还不必承担养育儿女! 至于那头海豹,在它十二岁的生命里,只有最后的两年才有角逐雌性的资格,取得资格之后,也只有十分之一能成为最后胜利者的事情,便没有声音提到,换算到人类社会,就是所有的男性得到五十多岁才能有结婚资格,其中的百分之九十注定打一辈子光棍…… 百分之八十的男性人类,用承担后代养育责任的办法,换到了后裔,这是社会的进步,虽然这进步着实让很多人不满,但是进步就是进步,不因个人不满,就不是进步了。; 99 前路漫漫 罗怡搞的“进步”,落实到具体,那真是繁琐至极的一大套,也无怪她的雇工们在背后编了各种各样的传说。例如,从布拉德领地的路桥总公司走到距离两天路程的教会新租地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却被她搞得无比复杂。 照工人们的想法,只要在约定的日子到达就行了,罗怡却搞了一个复杂的编组。 每十人,组成一个小队,设队长一人,配马车一辆,装运帐篷工具口粮锅具等,其他铺盖手杖之类各人自备,一共组了二十二个这样的小队。其中还有两支妇女组成的小队,一支是做后勤工作的,另一支是工人。 小队之上,设了两个骑马的管事兼传令者。 管事之上就是总管全队的总队长。 出发的时候,按小队抽签决定出发顺序,顺序一路不变,既不能落后,也不能抢先。 步行者列成两列纵队,左右各一列,中间是补给马车,完全没有什么靠左走靠右走给对方让道的意思——狭窄的乡村土路也不容许这样做。但是也没有造成什么问题,因为路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车,就是有人在路上走,看到这样一支长队也都识相地下路躲避了。 每个工人都拿着一支做工粗糙的木制手杖,单人旅行的时候,这种手杖可以拨草惊蛇,叫旅人不至于一脚踩到蛇身上给双方带来危害,当大队行路的时候却只是单纯的手杖,这是一种不错的借力工具,旧社会,有许多女子为了补充家用,像男人一般做起了脚夫,背着一百二十斤重的茶包一路爬上青藏高原,年深日久,她们手中的手杖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坑。 队伍的前方,是二十四人的前哨,他们分为三班,每班之间距离十五里。前哨一半是便衣的步行者,打扮做小贩或是教士,一半是衣服鲜明的骑马者,他们沿路查看风吹草动,因为这队伍与只携带了一些奇怪装备的勘探队不同,补给车上不但装载着粮食和铁器,还装着预备发给工人的银钱。 每个小队长,都发给一只哨子,约定紧急的时候比如补给车翻倒就吹响,传令管事和总队长就会带着机动人员前来处置。 到晚上的时候,就地扎营,用补给马车围成一个圆圈,马车与马车之间系数条铁链,车上竖起铁皮剪制的尖角,仿佛一座移动城堡,车后是各小队帐篷,帐篷之间留出通道。 每个小队都派出一人为守夜者,在车与车的空隙间?望,守夜者也有一只哨子。 帐篷的中央搭起了望车,总队长就睡在望车旁,好一经有事,马上可以俯瞰全局,指挥全队。 与这样煞有介事十足新鲜的行路组织相比,什么抢道要罚钱,争买村民送来的肥鸡要罚钱这种规矩已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尽管还是很奇怪…… 罗怡不辞辛劳,充当过好几次总队长,为的就是叫他们把这一套贯彻下去。 她可没忘记曾经听到的那一句俗语“魔鬼还怕上帝,凡人却什么也不怕”。 图尔内斯特教区里,可是有好些从事跟她亲爱的丈夫一般职业的贵族骑士,不能指望他们听到教会的名声就会客气了——按这个时代和很久以后都盛行的风俗,他们只要把掠夺物放进自家小礼拜堂,就是正当的作为了。 所以,她把施工队搞成了人手一根棍子的半军事组织,把行路搞成了行军,把扎营搞成了移动城堡。 这都是为了防止某个无法无天的贵族突发奇想在自家领地做一笔大大的买卖。 因此,她也格外不能容忍施工队里的斗殴行为。 “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对负责施工过程的提姆和总队长恩里克喝问道——在她带来的手下终于把他们分开之后。 100 可持续发展 两人听到喝问的声音都是开始茫然,然后就是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一下子就取得了共识……他们脸色发红,左顾右盼,吱吱唔唔,就是不回答罗怡的提问。他们不回答,其他人的嘴可没白长在脸上。 “夫人在问你们话呢!”“告诉她啊!”“拿出勇气来,小伙子们,又不是求婚!”这是男工人们在哄笑。 “说啊!”“你们有脸打架,就没脸说吗!”这是女工人们在嘘他们。 罗怡在耳膜经受了一阵又一阵攻击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是啥也不会说的。 于是,她把他们带到了单独的帐篷里分别问话。 分别问话是一种古老的讯问技巧,《圣经》里曾经有过一个故事:两个犹太祭司企图与一美女私通,该美女不从,这两个祭司就去告官说,他们亲眼见到这美女在神庙园中与人苟且。 主审的法官很聪明,他问第一个祭司,女子在什么树下与人苟且?然后再带第二个祭司上来问话,两人无法串供,答出的树名不同,就证明了他们是诬告,并没有这样一件事。 在单独问话的时候,他们仍然不肯说。 罗怡只得把工地里几个著名热爱八卦的人士带到帐篷里问话,很快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隔墙有耳,何况这里只有一些薄薄的帐篷,又没有电视网络提供世界各地的八卦消耗他们的时间和精力,这些热爱八卦的人士成天盯着这一片小小的工地,真是苍蝇多喝了一口汤他们都晓得!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那两个人不肯说的原因更简单。 工地上有一个别的教区来的小女工,她来自一个很偏僻荒凉的村子,不是图尔内斯特教区的人,家里人口多,吃不上饭,听说工地上妇女也可以找到有银币的工作,就到这里来了。做了几日工后,她在充斥着单身汉的工地上找到了来钱更快的工作,卖。 听到这里,罗怡的认知又一次被冲击了。 她以为教会禁止这类事情。 确实是禁止的没错,不过……不过……禁止和杜绝是两码事。 罗怡耸耸肩,听他们继续说下去。 精明的工地主管提姆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他对此睁眼闭眼,反正卖的人不是他的姐妹,买的人不是他的姐夫,此举丰富了工地的商品供应,提高了单身汉们打工的积极性,加快了货币流通……他结结巴巴地保证说,那些货币并没有流通到他的口袋里去。 总队长恩里克也不傻,他发现这件事的速度也不慢,然后他就找小妓女谈心去了。 他声嘶力竭地向罗怡保证,他没有用刀子或者斧头架到对方脖子上做出什么强逼的事情来,虽然,确实,他没付过钱,可小妓女也没跟他提过钱啊!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心都是耍流氓!”罗怡转圈咒骂道。 向来供奉金胡子圣约翰的提姆无法容忍小妓女把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总队长谈心上——工地的单身汉们很有些不稳,这种破坏市场秩序的行为要被严厉警告! 一个刚刚洗脚上岸的异教徒也配警告他?贵族们可以玩修女,他,预备骑士恩里克,找一个小妓女谈心而已,有什么! 于是警告就这样发展成了斗殴,后来的事情……后来罗怡就到了。 “这种破坏秩序的行为必须立即禁止!不得通融!”罗怡思考了一下,做出了决断:“为了领地的可持续发展,这种行为一定要禁止!” 她说的是妓女这个行业。 “她确是自愿的。”提姆分辨道,他绝不想给女主人留下什么不良的印象,但是他对这行业的好处还是念念不忘:“她家里有三个弟弟,没有饭吃。” “下次再叫我知道这回事,我就把他们都卖到拉卡德人的妓院里,那里男人不用靠姐姐,靠自己就可以躺着有饭吃。”罗怡简单粗暴地威胁说。 “可是……”提姆对女主人的强硬态度有些不满,他知道女主人不是那种把教会的陈词滥调放在心上的人:“究竟为什么呢?” 魔王愤怒地哼了一声:“躺着就能来钱的话还有谁替我干活和养育小工人小学生啊!” 不说传染病会怎样地危害妓女和嫖客的身体健康以及下一代的身体健康光是这行业本身的繁荣就会极大地打击生育率。 打一个比方,家庭好比一辆车,车子上面坐着孩子,丈夫和妻子在车前拖着沉重的家庭负担前进,吊在他们面前的,是“性”和“养儿防老”这两根胡萝卜,要费很大的力气,拖动车子行进,才能啃一口。 而妓女,就好比满是胡萝卜香精的毒水,不用费力去够,张口就能喝到。 喝起来,似乎比真正的胡萝卜还要美味,让人忘却遥远的真正的胡萝卜。 实际上,毫无营养,喝多了,就再也没力气拉车了——美味的香精水可以尽情畅饮,谁还费劲去啃那味道还不如香精水的胡萝卜? 而国家,正是由一个个家庭车队组成的。 101 人性与兽欲 作者有话说:猜测剧情与最近东莞事件有关的人请注意斗殴的前置剧情是在春节之前发的,另,真为了未来的劳动力考虑的话,恢复强制婚检比出动六千警力抓60几个人有用多了……工地上的小妓女显然不属于中国文人和导演热爱的“撩裙救国”那一类,她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并不比男人们高——罗怡还没开口恐吓,她就一五一十地全招了,从嫖客的名单到他们屁股上的黑痣。 罗怡把妓女和嫖客全部拉到主教跟前。 “送到修道院去和麻风病人一起关六天。” 许多人立即呼号起来,他们想不到惩罚是这样地重,他们呼喊神的名字,救主的名字,又说起自己的父母、老婆和孩子还怎样在家里等他们。 “嫖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他们头顶还有神明和救主,家里还有父母、老婆和孩子呢?”魔王觉得开始理解仁慈的神明为啥要建造一个地狱了——只有在地狱临头的时候他的信徒们才记起他来,围着锅吃肉的时候就从来不记得了。 不过,主教比魔王仁慈多了,他给了这些罪人另外一个选择:“到净化营去做三星期的苦工,晚上要做额外的功课和忏悔,此前的工资捐给教堂。” 他们都选择了去做白工,在他们眼里看来,比跟麻风病人呆一起强得太多了。 虽然,麻风烂的不过是肢体,由妓女传染的病却会烂骨头,但是,他们会高高兴兴地掏钱和会让他们烂骨头的妓女搂抱了亲,却绝不会愿意和麻风病人共处一个屋檐底下。 人类,真是一种颜控的生物。 恩里克可没有那些工人那样好打发,他认为,男人嘛,嫖——呃,和女孩子谈谈心再正常不过了,这么重的惩罚太没道理。 主教心底里其实很同意他的看法,他对魔王提出的禁绝此事不以为然,那么多远离家乡的工人,都有需要,要是没有小妓女挺身而出,还不知道会有啥事发生呢,相比之下,嫖,真是一种很无害的事儿。 罗怡知道,“堵不如疏”这是一种主流的意见,军队屁股后面跟着成队的妓女也是常见的事情,不过,她决意要效仿那位西元前的非洲征服者,把妓女从行营里清除出去。 要想建水电站,就得先修大坝堵水。 要说需要,十二三岁的男孩女孩就已经可以做爹做妈了,那是否要将妓女男娼引入小学校来个“堵不如疏”?除了个别极品爹妈,相信没有人会这么处理孩子们的“需要”。 要说需要,男女之欲相同,丈夫出差几天,妻子是否有权招鸭来“疏”?军队在战场上打仗,他们的妻子们是否有权在后方集体“疏”? 至于“**无害”,“**不破坏家庭”,罗怡是亲眼见过被丈夫传染了梅毒而痛哭流涕的妻子的。 她不知道,那个年轻女子是否怀孕,她只知道,梅毒是可以传染给胎儿的。 俄罗斯的第一代沙皇伊凡雷帝,开疆拓土武功赫赫,但是私生活混乱,感染梅毒,不知道是否因为梅毒入脑的折磨,他晚年脾气越发暴戾,失手打死了继承皇位的太子。太子无后,皇位由有病的幼子继承,幼子早亡,绵延七百年的留里克王朝绝了后嗣,沙皇皇位转入罗曼诺夫王朝,波兰人以幼子名义争夺皇位,战火连绵,成千上万的人战死沙场。 明朝的时候,梅毒传入中国,没几年就传遍全国,以嫖为风雅的士大夫们甚至写诗纪念自己感染风流病,以为得意……虽然,他们后来做的那些烂事不见得是梅毒入脑的结果…… 至于“合法化”——罗怡觉得那些一边信誓旦旦政府不能禁止娼妓,一边信誓旦旦合法化政府能够管理好娼妓不使性病流行的人很有精神分裂的嫌疑——政府既没有管理好三鹿,也没有管理好地沟油,让消费者集体吃药,怎见得能管理好娼妓让嫖客从此无忧? 再说,现代社会技术发达,除了合法的撸以外,还有完全合法的充气娃娃,为什么非要合法的娼妓? 罗怡恶意地认为,在合法化之前,无恶不作的资本家们在缺劳动力的时候可以用扣押毕业证的办法把学会计的学生拉去富士康流水线“实习”,等合法化以后,等待这些学生“实习”的就不是富士康了。 当然,罗怡知道,禁绝此事是很艰难的,就和守堤一样。 守堤的人,要彻夜地监守,来回地巡逻,调用大量珍贵的人力与物资,必要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去堵塞决口,而这种劳心费力的事业,到最后也往往是功亏一篑的。 而扒开一个口子,冲垮附近的人类文明,让方圆几百里回复自然的洪荒,又是多么简单的事呀! 但是,罗怡做的是建设者而不是破坏者的工作,她选择了比较艰难,却不是没有先行者的一条道路,那些人可以不顾及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罗怡却必须替他们顾及。 102 仰望天堂与脚踏实地 作者有话说:这章全部都是私货,想看情节的请等下一章下面是正文: 罗怡选择的,是一条艰难、危险、耗时费力,如同所有的建设事业一样,随时可能功亏一篑的道路。 去抢,那是又轻松,又愉快,连罗怡的手下们都充分理解和明白的道路。 应该为此选择轻松愉快的道路吗? 亚伯拉罕的神对亚伯拉罕说,你举目四望,所望到的地,都是你和你的后裔的,你的后裔要成大国,你的子孙会像繁星和沙子那样多——只要你磕头烧香敬拜神灵,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拿刀子去杀光“神灵许诺的土地”上的原住民,夺取他们现成的家园和财物。 中华的神,从来不讲这样的话,比神许给亚伯拉罕子孙们还广大的土地,比欧盟美帝还广阔的国土,是一代代的中华祖先,披星戴月,暴霜露,斩荆棘,一寸一寸,开拓出来的。 广阔的土地,在一代代人的辛勤耕种下,喂养了比天上的繁星和地上的沙粒更多的人民。 神赐给亚伯拉罕的子孙所罗门以智慧,使得他“财宝与智慧胜过天下的列王”“耶路撒冷的银子多如石头”“香柏木多如高原的桑树”。 他手下的商人“从埃及买来车,每辆价银六百舍克勒”。 中华的神,从来也没有赐予华夏帝王“财宝与智慧”。 但是,从殷墟里就挖出了马车。 中华的撰史人,从来也不会想到马车这种——这种——两个轮子加个车厢的东西——身为帝王,用得着派人去异国拿银子买么? 自己不能造吗? 不但造,而且造得比别人的更好。 中华的神灵,虽然没有赐给帝王们什么了不起的智慧,但是轩辕黄帝的子孙们,所造的马车却比中东的马车大大地升了一级,系马胸的挽马法,使得中华的战车不像希腊罗马的战车那样,有马跑快一点就把马儿勒死的风险。 中华的冶铁业,与中东北非欧洲不同,中华的马车,也与中东北非欧洲不同,就如中华的龙,与他们的dargon不同。 当然,所罗门有大智慧,他的商人们从埃及买了马车还卖给附近的国家,靠转口贸易就可以赚钱,何必自己费心费力去做马车呢?只要信奉他妻子埃及公主的神灵,就可以一直做埃及的转口生意发财,何必自己学习制造马车呢? 亚伯拉罕的神,看人类不虔诚,就发洪水淹死他们,看亚伯拉罕虔诚到肯杀死自己一百岁才得来的独子,就把居住着其他民族的土地,许给了亚伯拉罕,于是他的子孙们,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拿着刀子进入“应许的土地”,成就大国。 中华的神,没有许给华夏子民什么土地。 发洪水的时候,女娲炼石补天。 中华的神,不说华夏子民跪拜自己,就比其他人高一等,华夏子民不是神选之民,没有神之园丁的高贵过去,他们有的是《礼记》中茹毛饮血的过往,是燧人制火,有巢建屋,神农种地尝百草,大禹父子两代治理水患……一代代聪明、勤劳、勇敢的华夏子民们发明创造,辛勤劳作,建立了举世无双的文明。 “我有最高贵的神做主人,所以我比其他人高一等。”这个理论,把神换成男人,就是宅斗文,把神换成美帝,就是…… “学习,改进,发明,工作,脚踏实地,自力更生。”这是华夏的祖先就曾经做过的事情,他们没有否认茹毛饮血的过去,他们创造了伟大的文明。 ps:读《圣经列王记》里的圣殿记录,总有一种感觉,这是作者参观别人的神殿的游记,自家人会连柱子上装饰了几个瓜都记下来么……俺们连明堂究竟多高都吵得没个结果。 附一道中国法律小练习 敲诈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威胁或要挟的方法,强行索要公私财物的行为。 某a杀了某b,某a的亲属对某b的亲属说,快给钱,钱不给到位我们就学习某a,杀你全家,这是敲诈勒索吗? 当然不是,这是宗教温和派消除矛盾增进友好的富有远见卓识为全体中国人好的提议,得到了冷静党和热大妈的高度赞同。 你们相信吗? 我是不信。 里番 传说中的肉文 作者前言:看到有读者说没肉读不下去,从善如流写肉段子一篇警告:对绿帽、轮x、抄袭等情节有不适的勿读,想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往下看,不想打开的点右上角的叉叉 时间点在第四卷,异界穿越来的魔王在纽斯特里亚登基之后 不管大臣们平时互相之间如何地不对付,今天他们的表情倒是一致地缤纷五彩——在他们参与绝密会议并在会议上听到大魔王的最新命令之后。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这样不可!”有人还在垂死挣扎。 “比如?”罗怡看了一眼那个蠢货,“有什么办法更好?” “呃……我可以派人把造谣的都抓起来!” “我没有那么多监狱关他们。”魔王毫不客气地否决了:“再说,把农民都抓起来的话生产怎么办?我可以在监狱里开工厂但是总不能在让他们在监狱里种地。” “我,我可以派人去澄清谣言。” 另外一个不知死活的蠢货,魔王在心里下了评语:“去澄清?怎么澄清?群众不需要真相,他们需要喜闻乐见,所以,诸位,我们要给他们喜闻乐见,就这样,决定了!” 魔王陛下自由民主的绝密会议就这样结束了,过程仿照查理曼大帝的先例,也就是大臣们民主地提出意见,由魔王陛下自由地决定听与不听,简称自由民主——请务必与东方帝国的独裁统治区别开来…… 真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手下,他们就不知道当猪脚的手下要紧的是执行命令而不是不执行命令么……罗怡一边在肚里吐槽一边摇摇晃晃地爬回自己的卧室补眠。 在听到“女王陛下和总主教大人有私情”的流言后,她可是一晚没睡。 罗怡曾经的梦想是当明星,上头版。 不过她没想过在边新闻里上头版。 但是怎样才能清除谣言呢? 她可没指望靠抓人或者澄清来解决问题,汉武帝把司马迁咔嚓了也不能防止关于他的各种八卦流传两千年,而女王,总主教,权力,宗教,政治……太多吸引人眼球的要素了,要是猪脚不是她的话她肯定天天追连载。 “不能光注重百姓的物质文明而忽视了他们的精神文明,两手都要抓,都要硬。”罗怡自言自语:“但是如何让他们不关注呢?啊,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制造一些新的绯闻给他们,他们就会忘掉旧的。” 制定了路线以后,罗怡当即就开始行动。 后半夜,罗怡都忙着制造穆拉一世,红衣主教若瑟,威廉七世等人为猪脚的传奇故事,具体情节参照了《红楼梦》里贾宝玉和秦钟以及智能儿不得不说的故事,《一千零一夜》里公主先和黑奴后和猴子不得不说的故事,《一千零一夜》里诗人和三个娈童以及哈里发以及哈里发的妃子们如何度过迷人夜晚的故事,《十日谈》里修士如何教姑娘把魔鬼打入地狱的故事…… 全都是她当年做小学生的时候,按着《世界名著系列》从家长那里正当地拿了钱购买的正版…… 可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到作者栏上去啊……彻夜抄袭之后,大魔王睁着熬夜熬得通红的双眼痛苦地想到。别的穿越者还有是否该把自己的名字写到抄袭之作上的挣扎,罗怡可没有这种烦恼…… 她烦恼的是,怎么才能让人不发现这些是自己抄……呃,写的。 如何隐藏一滴水? 藏到大海里去。 于是她召集手下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勒令手下们每人交以她的政敌们为猪脚的小黄文若干篇。 大家都写了,就没脸说她也写了。 这就是投名状。 罗怡一觉睡醒,已经有一卷文章被送了过来。 “总主教写的?”罗怡心想没想到啊,还以为你是个处男,没想到写小黄文这么快,该不是也是抄的吧——应该不会吧,这世界一没网络二没世界名著。 罗怡想到这里,就打开看了起来。 总主教的文不是用罗怡的母语写的,她只能看懂大致的意思。“……你就渐渐长大,极其美,两乳成形,头发长成,却仍然赤身露体。我从你旁边经过,看见你的时候动了情,便用衣襟搭在你身上,遮盖你的赤体。又向你起誓,与你结盟,你就归于我……我将环子戴在你鼻子上,将耳环戴在你耳朵上,将华冠戴在你头上,使你享有王后的尊荣。你仗着自己的美貌……就行邪淫。你纵情**,使过路的任意而行。你用衣服为自己在高处结彩,在其上行邪淫……” 哇塞,感情细腻,服饰描写丰富得跟女生写的似的,本来还以为总主教不喜欢女人呢没想到他内心挺丰富的把一个被戴了绿帽的倒霉丈夫写得这么活灵活现的……要是少写一点ru房多写点心理,估计可以上《知音》,罗怡一边感叹一边继续看下去。 “有两个女子,是一母所生,她们在埃及行邪淫,在幼年时行邪淫。她们在那里作处女的时候,就有人拥抱她们的怀,抚摸她们的乳。她们都归于我,生了儿女。归我之后行邪淫,贪恋所爱的人,就是她的邻居们。这些人都穿蓝衣,作长官,又骑着马,是可爱的少年人……自从在埃及的时候,她就没有离开**,因为她年幼做处女的时候,埃及人就与她……纵欲……因此,我就放她……在她爱的人手里……他们就露她的下体,拿刀杀了她是,使她在妇女中留下臭名……” 怎么又是绿帽文,这可是很小众的啊,你就是好这口也不要老写么,要写点主流的,罗怡一边念叨一边继续往下看。 “她妹妹虽然看见了,却还贪恋,比她姐姐行**更多……我看见她被玷污了,她姊妹二人同行一路……” 嚓,还看见,看见还不干涉,你这趣味也太那个了。 “那些人腰间系着带子,头上有下垂的头巾,都是军官的形象……” 服饰描写,也太多了,好吧,这是为了与上一篇的官二代们区别,上军二代么,好吧,喜欢制服的还是不少的,虽然方向错误但是细节还是不错的,有潜力啊。 “她贪恋情人身体精壮,如驴又如马。” 欧,这个细节也太黄了,这样不好,不好,会教坏小朋友的。 接下来就是法治节目时间,无非就是抛弃老夫和高富帅跑路的两个少妇怎样被人轮,做丈夫怎样在旁边看,呃,后面一句删掉,不删掉,那就是传说中的某统文了。 等等,这几个人叫什么名字呢,可不能和我写的冲突啊,罗怡一边想,一边翻回去看人名。 姐姐叫撒玛利亚,妹妹叫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 等等,我读的究竟是什么? 大魔王赶紧又翻到开头。 “天啊!我早该知道!” 她早就该知道,像这样细节丰富,感情细腻,情节只要稍加删改就可以上《今日说法》《知音》和某统的万能文……自然是……世界名著了…… 经典畅销两千年,全球销量第一,你值得拥有! 这个时候,混不知自己已经给了邪恶的大魔王会心一击的总主教还在书房里挠头:“额,我抄的在这里,那我交给陛下的是什么?” 103 跟风 作者有话说:在某论坛看到有人信誓旦旦地给人科普说,在没马镫之前骑兵很弱不能战,都是斥候,联想到汉匈大战,顿悟原来某小说里几十万斥候原来也不是没有出处的……图尔内斯特主教审理完**和嫖客的案子后,在休息室里吃饭。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出来,别说嫖个把小**,就连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被魔王搞出无数的样。 首先,她强行塞给主教一对瓷质的小棍子,然后强迫主教用她制造的这个该死玩意而不是神灵制造的手指头吃饭,吃的还是……煮鸽蛋。 “身为爱教卫生委员会会长,要以身作则,在图尔内斯特彻底杜绝用手指吃饭的陋习。”魔王如是说,语重心长:“这有助于身体健康。”在清理街道和垃圾堆之后,爱教卫生委员会下一步的工作就是从图尔内斯特市开始,帮助众人建立起码的卫生观念——吃饭要用餐具而不是手指。主教身为爱教卫生委员会的名义上的会长,就这样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大魔王计划列表上的第一个牺牲品。 “艹!”主教郁闷地看着魔王熟练地用那两根小棍儿示范如何夹取,觉得自己光看着都心好累,特别是在他听说用了餐具还照旧要饭前洗手后。 有可能的话,他这辈子再也不要听见“以身作则”这个词儿。 当然,魔王只是秉持着“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原则故意在练习的时候调高了难度而已,她下一步就调整了菜单,把鸡腿之类清理出了小主教的菜单,肉也统统采取了中式烹饪法——切成小块烧到十成熟。 虽然后世认为五分熟才是正宗西餐范儿,但是罗怡认为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还是老老实实地学习古代中国的做法,把肉菜切成小块才是正道,这样一能更快煮熟二能节省燃料。 用银筷子夹起小块食物放进嘴里而不是伸手撕抓,这种文雅的进食方式让少年主教在妇女当中赢得了好评和效仿。 这也是罗怡总拿他开刀的原因之一。 给筷子这种时髦的奢侈品打广告当然要找个地位高的,穿着有身份的制服还有主教这等权威的帅哥而不能在街上随便拉一个。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陆电视剧,尤其是现代背景电视剧热爱用打女人耳光做片宣传,好像大家都热爱看打女人耳光一样,可**绝对是小众爱好!连重要的片都如此胡来也难怪韩剧大行其道,人家就是人造也要人造出俊男美女豪门大户靠吹也要吹个富丽宫廷来吸引观众而不是人造打女人耳光来吸引观众的。 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个主教职位可了她不少钱,万一因为不卫生的原因挂了那可太不合算了。 吃过饭以后,主教出发去视察新建的体育场。 在神迹剧大受欢迎后,魔王的新招财点子就是举办各种体育比赛,比如足球和骑士比武,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要卖彩票和小报。 搞这些活动一可以来钱,二可以补充军事训练,三……可以让那些实在热爱斗殴的人找到一个合法斗殴的地方。 因此建体育场的事儿连主教都没怎么反对。 事实上,他不但没有反对,还偷偷用自己的私房钱在通往体育场的路上买了一块地,建了一个小铺子。 小铺子就位于提姆新购买的宅子边上。 在提姆有次谈起他预备在新体育场旁边卖小旗彩纸等物品后,主教就决定跟风在体育场旁边卖酒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特别是他还背着购买主教职位的一大笔贷款呢——不是房奴,胜似房奴……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看着忙碌建设的体育场周围刷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等标语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这样生机勃勃的挺好。 体育场越快盖完,他就能越快跟着发财。 额,那个,那个“顾客就是上帝”太过分啦! 104 盛会 在图尔内斯特众商人的期待中,体育场终于落成完毕,之后,以庆祝某个圣徒绝食殉教那一天的名义,他们把体育场布置得绿绿,在周围搭起了无数卖酒和小吃的摊点,摩拳擦掌等待着金币丁丁当当地飞进他们的口袋——在大魔王不懈的熏陶和对农业和烹饪艺术的一步步改进下,他们都被腐化到了这个程度,觉得引诱别人在两顿饭之间再来点什么不算**…… 按这个节奏,估计他们很快就能向**不如的异界大魔王看齐了。 体育场第一天开幕,为了尽可能多的吸引口袋满满的闲人们,大魔王和众手下绞尽脑汁为他们准备了许多节目。 除了新增加的神迹剧“骑士约翰大战喜羊羊”外,又增添了“图尔内斯特好声音”“图尔内斯特厨艺超人”“图尔内斯特圣人杯”等等比赛,预备将男女老少一网打尽。 其中,图尔内斯特好声音是吟游诗人们的比赛,当然,要是某位图尔内斯特可敬的市民对自己的嗓子有信心,也可以上台一试,不过,跟21世纪的中国观众不同,他们不用担心某些人对自己的嗓子和歌唱内容太有信心——比 赛遵循从光荣的古希腊一直延续到伟大的莎士比亚和雨果时代的传统,就是若观众对演出者不满,可以用食物投掷——大魔王对这种传统很认可,但是对糟蹋食物觉得可惜,所以将投掷物限定为烂菜叶并且提供了整整几大车 给在场观众。 这些烂菜叶子对演出者的肉身造不成任何伤害,又可以成功地将他们打下台去,确保比赛的节奏和质量,罗怡觉得没有流传到21世纪真是一个损失。 啊,也许没有流传到21世纪也是好事,否则按中国的惯例,肯定会出现某部公认的烂片上映后,导演以古希腊的名义用臭鸡蛋攻击每个从电影院里出来的观众的情形吧…… 那样,对古希腊未免太不公平。 在这样严厉的法则监督下,能在台上呆个一刻钟的歌手们不说大魔王观感如何,起码与会的观众们都非常满意。 而且他们的唱功也的确不是赖的,起码在闹哄哄的体育场里,不依靠任何扩音设备能让观众们听清楚他们唱的什么,又不会因为太刺耳被观众轰下台去,这些没有一个读过音乐学院的诗人们无一不展现了过硬的天赋与素质, 远非21世纪要依靠电子调音和假唱的天王天后们可比 这份素质,罗怡坐在自己的城堡里欣赏是体会不到的。 当天献唱的歌曲中,既有类似《斯卡布罗集市》《友谊地久天长》的优美婉转的民歌,又有这个时代非常流行的,歌颂骑士们战绩的武功歌,比如—— “…… 黑铁与青铜的铠甲 在骑士们的身上闪闪发亮 年轻的骑士们 胸中满怀……” 罗怡听着这种歌词,镇定自若地坐在座位上,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抽搐。 若在以前,她会以为中世纪的武功歌里让骑士们身披“闪闪发亮的青铜铠甲”完全是诗人们为了文学艺术的对仗需要。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拜此时的冶金术之福,青铜的铠甲真不见得比黑铁的差。 就像公元前的青铜兵器,其实不见得比这个时代的铁刀铁剑差。 她在穿越之前,曾经看过论坛上一篇长文从兵种论述秦汉与希腊罗马开战的赢面,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那篇文是多么地不靠谱——光是其中一句“双方都有战车所以一起省掉吧”就可以知道这篇文有多么偏向了——西方那种 系挽马脖以至于战车速度稍快就能把拖车的马勒死的战车也配与秦汉的战车相提并论! 而那种系挽法居然一直延续到中世纪! 自从异界大魔王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类似“铁器的属性不比铜器强”“中世纪的主教职位可以被贵族们买卖”“教会被无法无天的贵族们欺凌”这些毁灭她三观的事情已经着实见识得不少了。 她以为自己的三观已经不会再被刷新了。 但是,她天真了。 在当天的骑士授封仪式上,大魔王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105 骑士授封 大魔王的天真是有原因的。在她穿越之后的岁月里,她也接到过几次参与骑士授封仪式的邀请。 但是,邀请自然都是来自附近的贵族家庭的。 万一他们发现这个身体里的灵魂不是原装的呢? 所以她就推病没去参加。 后来,等她买到了主教职位,可以不怕别人怀疑的时候,又忙得没时间参加。人员分配,城市建设,土地改造,等等等等,别说罗怡,就是她的手下们也都忙得像陀螺,百忙之中还要抽空下基层调研,解决手下惹出来的各种乱七八糟比如骑士预备役和小**谈心之类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去领地外社交? 所以,罗怡对骑士授封仪式的知识,还仅限于穿越以前看到的骑士单膝跪下,领主拿剑一拍肩膀……大概就是这样吧,难道还有其他吗? 所以,她对当天会看到什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自作孽,不可活,因为——在体育场开幕当天用骑士授封仪式作为重头戏是大魔王提出来的,两个主角还是大魔王精心挑选的,为了让他们同意,大魔王还威逼利诱了一番——话说那一天,她正在跟主教讨论开幕式当天用什么节目才能尽可能地吸引眼球,有人来报一个陌生的骑士来找主教大人有事。 本来这是寻常的事情,罗怡只要在内间暂避一下就可以了,不幸的是她那会儿在室内坐久了,正要出去逛逛,一出去就看见了来人,然后两条腿就不自由主地跑到了虚掩的门后。 金发碧眼,宽肩细腰,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身姿像灰山上的松树一般高挑挺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神采奕奕仿佛发着光——于是大魔王就在虚掩的门后使劲探着脑袋,想知道这么一个衣架子找主教做什么。 骑士把来历一说,主教心里暗暗叫苦。 原来骑士受了主教上次让房的感动,决心抛弃自己过往的邪恶行径,在圣徒主教手下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他把自己的领地也抛弃了。 有没有搞错!我要骗的是你的钱不是你的人! 有一个魔王当boss已经够悲催了,我才不要一个改邪归正的天使来当我的监工! 主教那边叫苦不迭,骑士还没发现,还用犬类特有的那种真挚的眼光看着主教,笑得像个人型萨摩耶,一条无形的尾巴在后面摇啊摇,浑不知主教这会儿恨不能把他做成一锅狗肉汤。 这种悲剧当然是要避免的,于是大魔王立即跳了出来,宣布骑士改邪归正乃是极好的事,马上归了主教吧——为了正式起见,要办一个隆重的授封仪式,正好可以作为当天节目的重头戏,以主教和骑士这等颜,一定能把远近的眼球和钱包统统吸引过来! 主教听了在心中发出一声悲鸣,#我恨这个颜控的世界#,然后他思考了一些,用深沉的声音说道:“为浪子回头应杀肥牛以庆,的确该隆重一些,全按规矩办,一点也不能省!” 小样别得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罗怡以为无非是多弄几件衣服多找几个啦啦队,忙不迭地点头同意了。 当天出现在典礼现场的骑士看起来有些憔悴,这是因为他在来到典礼现场之前,被主教勒令做了全套的准备,也就是说:他要先脱掉衣服,在浴盆里洗澡,然后重新穿上衣服。 首先,穿上一件白色束腰外衣,这是纯洁的象征。 然后,穿上一件红色袍子,这是他为众人服务时必然会流的血的象征。 最后,穿上一件黑色紧身上衣,这是等着他,也是等着一切人的死亡的象征。 这样净化和穿戴以后,他要严格地持斋24个小时,在黄昏时候进入教堂做通宵祈祷,次日第一件事是忏悔和吃圣餐做圣礼——这一切都在主教的监督下严格地做了,使得他出现在典礼现场时候显得有些憔悴,不过,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爱经》的作者,古罗马诗人奥维德曾声称,装病是求爱的有效方式——女人们总是感情丰富的,特别是面对一个帅哥的时候,当天在场的女观众们也不例外,怜爱之情几乎要溢出场外了。 骑士就这样走过去,跪在即将成为他领主的人跟前。 主教用庄严的声音问他,是为什么要做骑士呢,骑士回答他一定要好好尽一个骑士的责任,然后主教表示了同意。 “我是你的人。” “你是我的人。” 他们这样交换誓言的结果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大魔王陷入了持续掉血状态——拜托你们不要当着一个感情内敛的东方人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这么肉麻的话啊啊啊! 接下来,几名骑士为受封者穿上斗篷,腰带,踢马刺,铠甲,剑。 总算要过去了,魔王为她的轻率吐了一口气。 然后,更大的大招来了。 可怜的大魔王对这个大招一点准备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你们,你们当着场上这么多观众的眼睛,还有我的眼睛,在干嘛,干嘛,干嘛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狗眼啊!亮瞎了啊! ~~~~~~~~不怕亮瞎的往下看~~~~~~~~~~~~~~~~~~~~~~~~~~~~~~~~~~~~~~~~ 作为封臣,他在完成了他的效忠的一段表演后,重新穿上他的斗篷,踢马刺和一把剑,还有类似接吻那样的一个动作 ——勒.拉布鲁尔《法国贵族尊号和巴黎议会的历史》 不作死就不会死 ——罗怡 注:骑士受爵礼并没有统一,在法国,即有用剑在肩上拍三下、用剑在颈背上拍三下、用手掌在脸颊上拍一下,等等。 105 颠覆三观的精神冲击 体育场开幕式结束的时候,大魔王罗怡还躺在座位上艰难地回血。圣光照到善良系生物身上能治疗,照到邪恶系生物身上能造成伤害是个什么原理,她总算明白了。 在场这么多市民、农夫、贵族、仆役、教士、妇女、老人……都兴高采烈地欢呼,只有居心buliang的大魔王一个人眼球掉出了眼眶,血槽清空,到现在回血还没回完……还不说明问题吗! 自作孽,不可活。 大魔王悲凉地想到。 如果她脑袋里没有塞满了21世纪同学灌输给她的那些奇妙的玩意儿,也不至于落到被邪恶冲击反噬的下场啊——她会纯洁地以为这是……呃,会纯洁地以为这是他们感情热烈的一种表现吧。 她知道西方人比较开放,对亲吻——不是接吻——看得不像东方人那么限制严格——就好比在东方,女孩们在街上搂搂抱抱不代表她们是百合,这里的骑士和领主在骑士授封仪式上做出接吻动作也不一定代表他们的性向有什么问题…… 但是,知道和亲眼看见是两回事,二次元和三次元是两回事,私底下偷偷干和大庭广众下毫无准备地来这么一出更加是两回事! 要打比方的话,就是一男一女男上女下这种要是放在小黄文里简直不值一提,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爱另外一个男人要是放在某个绿色网站上也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如果前者出现在《十日谈》里而后者出现在《战争与和平》里面呢? 可怜的罗怡第一次打开那些慕名已久的世界名著时候受到的冲击,大概就相当于这次受到的冲击的十分之一吧。 没办法,二次元直接冲击的剧烈程度还是不如三次元。 大魔王又悲哀地看了一下周围兴高采烈的观众,阴暗地想到,就这群野蛮人,一男一女躺在婚床上,男的还在赞美女的ru房和屁股多么丰满挺翘,他们都能相信教士的说话,认为那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交流,这会儿别说接吻,就是两人当众xxoo了,多忽悠一下,他们大概还会以为是双修吧! 然后她又苦恼地想起了,别说中世纪的民众,就是21世纪的中国,相信和邪教教主xxoo不是xxoo是双修,被骗色加骗财的那也是一堆一堆的啊! 看来几千年来猴子们真没进化多少……应该说信教的猴子们没进化多少…… 无知是福,看在21世纪被同学塞了一脑子奇妙知识的大魔王多么苦恼就知道了。 至于在场的观众?他们很幸福,今天节目又多又好看,主演的颜和身材也非常中他们的意。 主演们的感受? 担心口气问题的大可不必操心,虽然没有青盐和柳条,但是有添加了香料的圣餐用葡萄酒——就成分而言,堪称中世纪版的李施德林漱口水了。 而且,之前还有非常彻底的沐浴和24小时斋戒,真的是非常彻底的沐浴——20世纪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的老婆,原是个富商的千金小姐,因为家里有钱,读的是校规非常严厉的教会寄宿学校,校规严厉到什么程度呢?女学生们洗澡的时候,是穿着衣服洗的。 而骑士在授封仪式之前的沐浴,是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了之后洗的。 所以,授封仪式上的骑士,有很大的概率,比20世纪的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的老婆做姑娘的时候还干净……… 所以,为两位主演的感官担心的人大可放下心来,这绝对不止画面好看,就气味和清洁程度来说,当时一般的新婚夫妇拍马还赶不上他们呢! 设计这套表演的教会真是深谋远虑,考虑周详啊,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最大程度地确保了受方——受封方——从里到外的清洁…… 什么?你说为啥这套表演是教会设计的? 别逗了,就那些连十字都写不好的强盗蛮子,能编出这么一套富有象征意义的还要沐浴斋戒整晚和教士一起祷告的仪式吗?当然是教会编…… 一想到21世纪的神父们和可爱的男孩子们那些占据了社会新闻不少版面的文章,大魔王又躺倒在了座位上。 她的血槽又空了一截…… 终于,大魔王回满了血,默默地把一句“你们究竟是反对同性恋还是借着反对同性恋之名把那班愚夫从可爱的男孩子们身边吓跑好自己独占”的吐槽咽回了肚里。 好不容易回完血的罗怡大魔王,在跌跌撞撞地离开早已曲终人散的体育场时,想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登时呆滞了。 将来要招揽骑士——这是可以想见的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时候,我……我也……也要和他们每个人……来……来这么一出吗? 我这是开骑士团呢?还是开hougong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a>; 106 这不是演习 “想参观军事训练?为啥?”“呜……” 事情的由来很简单: 在结束了体育场开幕等一系列忙碌的工作以后,主教决定犒劳一下自己,犒劳的方法就是晚上来一道胡椒小羊排,配越橘酱和蜜汁烤栗子。 正当主教系好了围嘴,满心欢喜地看着侍从端着肥嫩的小羊排一路走向自己的餐桌的时候,半路上却杀出一个改邪归正的强盗来。 骑士严肃地把侍从拦住了,告诉他,厨师一定忘记了今天是纪念圣徒布里斯殉道的日子,要斋戒五天。 当然,在斋期给圣洁的主教来一道香喷喷的小羊排,这种事情,肯定是因为魔鬼安排厨师记错了日子——他身为护卫主教的骑士,一定要严厉地禁止这种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他的主人身上。 在斋期上肉是主教自己的意思? 这样胡说八道的人,他可以用自己曾经打破过几十个骑士脑袋的大锤保证对方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主教掂量了一下骑士大锤的分量和自己天灵盖的坚硬程度,明智地缩了——要是徒手格斗,他还有几分赢面,要是他学了祖传的手艺,那也许会不怕骑士的大锤,但是他还没长到够格抡祖传杀猪刀的年纪,就被亲娘送去转职成了和尚,武器技能点全加到了裁纸刀上——大概也就能吓唬一下罗怡大魔王,对他自己天灵盖的完整程度一点防护都没有。 于是,系好了围嘴的主教就这么着木在座位上眼睁睁地看着香气四溢的小羊排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的眼睛由于骑士的忠心而满含真挚的泪水。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想到以后自己就要内外一致地当着和尚向着死后被切个七八块示众的圣徒之路走去,主教更加悲伤了,这跟魔鬼许诺给他的待遇不一样! 于是他就这样跑来找大魔王要积分换点了。 “哦哦,哦哦,这样啊。” 听完了主教的遭遇,连裁纸刀技能点都没有的大魔王思考了一下,真诚地向他提出——他想加武器技能点纯属吃多了撑的,现在他的生活简直不能更美——种田赚钱有大魔王,保卫身心有骑士,他啥也不用干,只需躺平…… “躺平被轮x!”因为没吃到小羊排而且恐怕以后都很难吃到小羊排而气急败坏的主教立即揭穿了大魔王的险恶用心。 “哪能呢,看我真诚的双眼。” 少年主教低下头,盯着男爵夫人黑色的瞳孔足足三分钟:“你每次骗人的时候都特别真诚。” 这句话后面隐藏的故事就更加悲伤了。 悲伤到主教都不敢去回忆了。 自从他来到魔鬼降临的男爵领地,他就没过过一天平凡的日子! 他想了一下,向大魔王提出——自己的身心,有大魔王一个来负责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大魔王谦虚地指出,自己连裁纸刀技能点都没有,怕是力不从心,什么?自己已经开始搞军事训练了?没有的事,没有什么军事演习,不信的话,请看…… 主教什么也没说,抬头看向不远处高高竖起的木板。 木板上写着以下内容: 抗洪抢险防震救灾消防演习总指挥部 参加单位 联合钢铁股份有限公司 图尔内斯特路桥总公司 铁矿与有色金属矿业兄弟联合会 希望之星规划设计与建筑学院 布拉德纺织业与牧业姐妹互助组 …… 然后,他指着脚下正举着火把打得热火朝天的两队人马:“消防演习?我看是放火演习!” ps:催更请投催更票 107 新屠宰行会 作者有话说:看到有人说看了乌克兰的那些逗比事,才发现《从零开始的穿越女》竟然是现实向的,我必须说,不管是前半部分细致的种田部分还是后半部分荒诞离奇的争霸部分,都是现实向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悲惨可笑 荒唐离奇的事情曾经发生过,现在发生着,将来还有可能在很多人的赞美吹捧中降临到你我大家的头上,我是不会写这个长篇的。 下面是正文 大魔王眼看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她可不愿意让主教把影响扩大到她新成立的消防演习里——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她自打穿越后看了那么多教会吃瘪的现实,已经深深地明白了,要控制住主教和其他人,牢牢捏住枪杆子是必须的! 但是,要让主教放弃伸手的话,她显然必须给予一些补偿和……更多的忽悠。 她总结了前一次忽悠的失败,主教既不是穿越女也不是穿越小受,什么也不干只需躺平被x这种事情显然不中他的意,忽悠不成功是当然的。 那么,怎样才能投其所好,忽悠成功呢? 主教好的是什么呢? 他好的是…… 大魔王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吓得小主教连退三步,他太熟悉魔王了,每次她露出这种笑容,总有一大批人会乖乖钻进她的圈套。 “啊,亲爱的主教大人,有没有考虑过继承父业啊?” “什么?我现在是主教啊。” “谁规定主教不能兼职屠夫了?”大魔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啊,啊,可是这和……这我就是现在练杀猪刀,还来得及吗?” “笨,谁要你练杀猪刀了?我的意思是,当初的传道使徒是怎么允许你们吃猪肉来着?” “他做了个梦,梦见神放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有各种动物,一个声音说我放的你都可以吃。” “你也做个梦,梦见一个声音说,只要由你念过神圣的祈祷文宰杀烹饪的羊排,在斋期也可以吃不就行了。” “啊!这也行吗?” “笨!经书里面怎么讲的来?神的第一亚伯拉罕是怎么靠虔诚发家的?不就是他老婆萨拉六十多岁的时候被法老抢走一次,靠神力不但全须全尾回来了还带回来抢她的人的许多财物。” “确实,可这和做梦有啥关系呢?” “你听我说完,后面萨拉都九十多岁了不又被基拉耳王亚比米勒抢了一次吗,人都九十岁绝经了更年期都过了半辈子了还能被权贵贪恋她的美色再抢一次,你这个全教区心目中——最主要的是,骑士心目中的——圣徒预备,再来个梦又咋的?我看比九十岁的女人被权贵劫色真实多了。” “……说的也是。” 魔鬼眼看忽悠成功,为了把小主教的注意力从杀猪刀上移开又再接再厉地忽悠,用的还是小主教最感兴趣的事情:“而且啊,这小羊排你也可以让别人吃嘛。” “让别人吃?” “只要经你念经开光的猪肉啊、羊肉啊、牛肉啊,斋期都可以吃,你想想,斋期都能卖肉了,屠宰行会还不把你当使徒再世供奉啊!到时候,不要说图尔内斯特的屠宰行会,就是纽斯特里亚其他城市的屠宰行会,也要请你做名誉会长了。” “哦,哦。”小主教登时喜上眉梢,不但可以继承父业还可以发扬光大,魔鬼的**真是太中他的意了! 当和尚还可以兼职屠夫,这么美妙的事情他怎么没早点想到呢! 然后,已经开始经营酒业的主教敏锐地嗅到了开光猪肉里的商机—— “啊,要是不止斋期,其他时候也能……” 魔鬼立即为人心的贪婪提供了建议:“这还不简单,在你,图尔内斯特主教辖区里,谁敢卖没经你开光的猪肉,那猪肉就是不清真,错,是……是不干净,脏,是任何一个信徒都不该吃的,谁敢偷偷吃,你就要宣布他有罪,开除丫的教籍!”我的造纸工场现在很缺人手吖。 相比母亲描绘的圣徒前景,魔鬼许诺的一手挥舞经书一手挥舞杀猪刀的……黑白通吃的新屠宰行会……太吸引人了! 主教对魔鬼描绘的美妙蓝图意味的金币心领神会,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可是我还喜欢吃熊肉,这个要在杀死的时候念经太有难度了。” 万能的魔鬼对这个问题也给予了解答:“那不是熊,那是mao主席的……的番茄。” 主教和魔鬼一起露出了邪恶的微笑,为他们终于达成的一致。 实质是个道地凡人的罗怡没想过她这一通忽悠的后果是什么,高高兴兴地目送已经把加点忘到脑后,一心忙着去建设新.政教合一.屠宰行会——简称新教会——的小主教欢欣鼓舞而去,心里得意洋洋地给自己的忽悠技能点了一百个赞。 直到她看见开光饮用水、开光饺子、开光面条、开光神迹剧、开光房屋、开光墓地、开光棺材、开光裹尸布……遍布了她的整个势力范围。 下章预告:《红蓝对抗》 108 红蓝对抗 罗怡既然没有能预见到那么遥远的事情,她眼下的心情自然因为顺利打发走了主教而舒畅。她又可以专心于指挥她的消防演习了。 虽然,就像主教尖锐地指出的,这其实是一场放火演习。 准确地说,这是一场以放火为目标的军事演习。 左转、右转、前进、后退这些队列操练,是军事文穿越者的最爱,不过这些根本不是什么新东西,公元前几百年,孙子就用这些教练女兵了! 公元前的古人,不但会使用队列,会使用女兵,而且还会使用水火之力,使用美男计,会水陆并进,会浮海登陆,甚至,还试图使用空军……虽然悲惨地失败了。 所以,罗怡除了队列操练,还要搞些别的,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方阵,万一被人放水淹了就不好玩了,虽然这不是在没有穿越者的古代中国,可是保不定对面就生出个能人不是? 现在搞演习的地方,是她精心挑选的,三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小土丘,中间一小块平地。 两个小土丘上,各建了一座粗陋小茅屋,这就是“红军指挥部”和“蓝军指挥部”。 第三座小土丘,就是罗怡的演习总指挥部所在地。 她就站在指挥部前面,居高临下地观察演习进程。 在她的脚下,消防演习的双方——统共一百人——正挥舞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战成一团。 因为,这次演习目标就是——烧毁敌方指挥部——不择一切手段烧毁敌方指挥部。 是的,这不是以双方武艺较量为目的的军事演习,这个演习的目的,其实是为大魔王的军队,挑选未来的指挥官。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罗怡是明白的,但是怎么挑选能让她放心而不是糟心的指挥官呢?她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实践出真知,于是就搞了这次演习。 所有参与人员,都由各参与单位选出,而他们的指挥官,也由他们自己选出。 输了,就重新再选择人员,再选指挥官。 本来,她还想搞模拟战斗的,甚至为此准备了计算双方血量的骰子,但是在双方打成一团的情况下,没有慢镜头回放的条件,她只能遗憾地暂时放弃了这个计划。 这次还是先挑选指挥官吧,其他的等以后再想办法。 战场上,由路桥总公司组成红军步调一致,推着各种工程机械改装的战车,打得蓝军节节后退,溃不成军。 但是…… 红军指挥部,却先冒起了熊熊烈火……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罗怡饶有兴趣地问。 原因也很简单——蓝军的指挥官,收买了替红军做后勤工作的姐妹会成员,以给他们提供演习后犒劳的酒为名,把火石和燃油偷渡进了红军指挥部…… “太卑鄙了!”红军上下怒不可遏,有好几个已经破口大骂,估计要不是先前的纪律训练,他们已经把叛徒和该死的蓝军指挥官打成死狗了。 “太漂亮了!”这是罗怡的想法,在她的前世,就有蓝军扮演成地方劳军,把红军指挥部一网打尽的,没想到自己手下的蛮子中,居然也有这等人才! 不过,她还要先解决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怎么把她未来的将军和谍报人员,从愤怒的红军围成的圈子里解救出来…… 109 互动 作者有话说:某点不给作者签约骗钱的机会,所以读者们请不要投票和打赏,作者拿不到的金发碧眼的骑士惆怅地站在图尔内斯特的商业大街上。 时逢圣徒布里斯殉道的日子,照例应该斋戒五天,大家清心寡欲地一起吃咸鱼,夫妻不同房,节欲祈祷纪念圣徒,以便早升天国。 照例…… 现在的情况是,商业大街和不斋戒的日子一样热闹,不,是比平时还要热闹。 大家都跑来买主教的开光猪肉和开光小羊排…… 这让骑士很惆怅。 不,他不是因为主教胆敢在斋期卖猪肉惆怅,不,他也不是因为主教以开光为名义收取开光费惆怅,他更不是因为主教命令他有谁胆敢在斋期卖不经他开光的猪肉就揍他丫的而惆怅。 以消灭异教徒为名的十字军可没少为了钱抢劫基督教国家,主教为了自己的法衣向商人们要几个开光费算什么! 会因为这些事情认为主教满肚子坏水的,都是在中国这种习惯于几千年世俗政府统治,对宗教,宗教信仰,神权统治等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毫无所知的天真的中国人。 胆敢不掏钱买主教开光猪肉的民众统统拉去吊死才符合宗教统治时代的圣徒标准…… 中世纪过去几百年后,还有人宣传“向信奉同一个神只是教派不同的异教徒收取额外人头税而不是把他们全砍掉”是“和平、宽容、进步”的表现,而且是向从来没有以宗教为名杀人抢劫**的中国人宣传这种做法的宽容和优越——那么,在中世纪背景下,提供额外的生意,只是收取小小的开光费,不交的人也不砍脑壳只是轻轻地揍一顿,这种,也能叫做一肚子坏水? 不,这简直就是仁慈的圣母啊! 是的,骑士之所以惆怅,不是因为他发现主教一肚子坏水——虽然主教比他以为的还要仁慈让他颇有些不习惯——而是他没有揍到一个胆敢在斋期卖不经过主教开光猪肉的异端。 有额外的生意可做,而舍不得一笔小小的开光费,要冒得罪当权者的风险,这样的傻子世界上不排除有,但是,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当商人。 在五天的斋期里,骑士只揍到一个家伙。 那家伙以“斋期不该卖猪肉饺子”为名阻扰已经交了开光费的饺子铺做生意。 这种胆敢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被负责管理市场的提姆敏锐地发现,然后通知骑士立即进行了武力镇压。 唉,五天只揍到一个不识相的异端。 骑士闲的发霉。 主教觉得他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经过几天冷静思考,主教发现自己找错了对象,让个人武力值还不如自己的魔王给自己加武器点那不是到卖鱼的铺子买肉么? 现眼前不就有个极好的师傅么! 主教郑重地向他的骑士提出了“学习战斗技能”的请求,而骑士……他湛蓝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身高才到他肩膀的少年主教,极其严肃、认真、情真意切地回答道: “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句情真意切的话让主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差点吐出的一升鲜血咽回自己肚里。 110 朝三暮四 被忠心骑士坚决予以了拒绝的主教闷闷不乐,只有用数银币的方式自我安慰,这时候,魔王却突然找上门来。她要借骑士一用。 演习当天,大魔王还没为自己居然能找到一个军事人才而多高兴高兴,就面临怎么把他从愤怒红军围成的圈子里解救出来的问题,其实,当场解救还算容易,麻烦的是事后怎么让这个“狡猾狡猾地”能不先被自己人给做了。 最后把人才解救出来的是珍妮,传说单手就能扛起磨盘,双拳就能打退狗熊的珍妮。 因为这个人才不是别人,正是珍妮的亲生哥哥杰生。 虽然,任谁看到他的时候,都会不由得深深怀疑起两个人的血缘关系——珍妮身高七尺,虎背熊腰,胳膊上跑得马,拳头上立得人,估计别说扛磨盘,连骑士铠甲也满可以穿得,而她的哥哥——头顶刚到男爵夫人的胸口。 这俩真是生错了性别。 看到珍妮来解救她哥哥,红军众人也只有忍气吞声,不退开,难道和珍妮打架么? 好男不和女斗,而且,最要紧的是,很可能斗不过…… 因此他们都忍气吞声地退开了。 珍妮却居然懂得穷寇勿追的道理,把哥哥拉出圈子后,一举手,就以哥哥的名义,把他得到的赏金一股脑儿分给了红军众人,看得罗怡点头不止。 杰生一听就急了,不过要从他妹妹胳膊里挣扎出来,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扭动了两下也就作罢了。 看到这番情形,罗怡便改了主意,把珍妮一起录用了。 理想的古代中国将领,是这样一种人,他们需要体恤士卒,和士兵同吃同喝,表现得像个共产党员,同时又要会耍阴谋诡计,必要的时候,可以故意把皇帝的宠臣骗到军中杀掉以树立军威——这种理想的将领实在稀罕,通常上亿中国人每一百年可以出个把,罗怡是不指望遇到的,其实,她只希望能找到一个不认为打仗就是一股脑儿往前冲的。 如果由那种人来统帅军队,多好的本钱都会被他们糟蹋掉的。 而今,她又有了另外一个主意。 她可以把这两种特质分给两个人! 慷慨豪侠的珍妮负责共产党员部分,她哥哥负责阴谋诡计部分。 于是,罗怡封珍妮做将军,负责日常操练和军队风纪,封杰生做参谋长,负责构思各种阴谋诡计,啊不,作战计划。 后一道任命,根本不知道“作战计划”是个什么名词的众人还无可无不可,前一道任命激起了激烈反对。 一个女人! 贵族的话,也就算了,她还不是贵族! no! 坚决no! 于是大魔王妥协了。 她决定找骑士,而不是珍妮来充当统帅。 贵族、骑士、武艺高强,众人对她的妥协十分满意,于是同意了她把珍妮留下充当统帅队长的勤杂。 珍妮的职位改成了勤杂,也就是说,她要负责这支“消防队”的日常所有的琐事,琐事包括日常操练和人员风纪,恩。 骑士么,他负责大事,就是充当消防队的门面招牌以及为消防队的荣誉决斗,至于日常操练人员变动部队风纪这些琐事,人家还要为教会服务呢没时间干这些。 四方都很满意。 骑士拿到了一把上好的钢锤作为代言费,消防队员们有了一个理想的统帅,珍妮拿到了统领的实权,主教让大魔王欠了她一个人情。 “啊啊,我真是天才。”大魔王这样表扬了自己,把职位从统帅队长改成勤杂,猴子们就接受了,其实干的还是一样的活。 其实,类似的让猴子们统统满意的天才做法,早就有了。 狙公赋?,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 里番 昏君的日常(上) “诸位,发给你们的人物卡都看过了吧。”在女王陛下的御前会议上,参谋长杰生以如此的发言成功地挑起了在座众人的怒火。包括罗怡本人。 她拿到的人物卡是“昏君,酗酒**,贪财专制,蛮横跋扈,对军事政治极度无知”,虽然上次会议上,她力主拍板同意了参谋长杰生的“全体角色扮演蒙骗误导卡拉曼使者”的作战计划,但是她一拿到参谋长送来的人物卡就后悔了。 酗酒,**,昏君…… 贪财专制,蛮横跋扈…… 对军事政治极度无知…… 参谋长本人还在夸夸其谈,火上浇油:“诸位,考虑到你们都不是专业演员,所以为你们制作的人物卡,都考虑到了你们本身的形象和特质……” 被发到了“女王陛下的无脑狗腿”、“抢男霸女”、“超级大贪污犯”、“一张嘴上挨天下挨地”,“岗石脑袋”,“变装癖”等角色卡的大臣们都怒火攻心。 但是,第一个跳起来的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主教伸手摸法杖,错了,是摸他的纯钢主教牧杖没摸到,才想起来上次他用这牧杖把参谋长撵得跳窗逃跑以后,女王陛下就制定了一条新法律,所有长度超过手指硬度超过面包的身外之物都不许带进御前会议——罗怡可不想在桌子底下坐着度过每一次御前会议的后半场。 更新里番 昏君的日常 虽然,所有人都对一个问题感到非常好奇,那就是以参谋长的短腿,他是怎么做到不搬凳子垫脚就跳窗而出的。 但是,让他重复一遍显然……好吧,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隐隐有些期待。 除了主教。 主教可没打算让参谋长再次跳窗逃跑。 他一把揪住了参谋长的衣领,凶狠地逼问他为啥给自己发了一张“纯洁无瑕”的角色卡。 这简直……这简直……这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么! “唔,唔,得有人去……唔!……咳咳,得有人去取得他们的信任……” “双面间谍么?谢普,放他下来。” 主教幽怨地看了一眼女王陛下,慢慢地放松了参谋长的衣领,参谋长狂咳嗽了一阵,然后把自己的座位朝女王陛下的御座挪得近了些,估计这个距离,自己只要跳一跳就能冲进女王陛下的双腿之间求得庇护,然后才继续发言:“所有人当中总得有个正常人,如果让卡拉曼人相信他愿意为了正常投靠他们……” 最后,所有人或不甘或恼怒或勉强地接受了计划和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更新里番 昏君的日常 “卡拉曼使臣到了,陛下。” “我知道了。”罗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股辣味在口中弥漫开来,脸和脖颈很快染上了粉色。捏着鼻子再灌下三杯后,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接待室。 做一个昏君,也不容易…… 但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卡拉曼使臣给纽斯特里亚宫廷,带来的是何等样的“惊喜”。 111 满城风雨近重阳 请各位读者不要投给本书任何票“左边,左边。” “往上,往上。” “下来,下来,下来。” “哎哟!” “嘘!” “你踩到我的脚了!” “嘘!” “嘘!马上就完了,忍耐一下,往右,好了,暂时不要动。”奥拉布大叔发完命令后,拿起了刷子,三两下就完成了工作。 几个人满怀兴奋地地看着他们的杰作。 别看好像就挥舞两下刷子,可是完成这副杰作的必备品——那块镂空树皮可是他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担了很大风险才趁着打工的机会,从图尔内斯特教区偷来的。 他们初到图尔内斯特就注意到了各处建筑上刷的奇妙咒语了。 经过他们一致研究,认为图尔内斯特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买卖兴旺,肯定有这些咒语的一份功劳! 但是,他们只是苏根尼教区一些普通的农夫而已,为了能到图尔内斯特教区打工还要把至少一半收入交给领主,哪里有钱请图尔内斯特的教士来自己的村子施展咒语呢? 至于他们自己的教士,那是不作指望的,农民们早已在私下议论他的信仰并不虔诚——他居然在吃饭前不洗手!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农地收获不如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原因?他们都知道,图尔内斯特的教徒们,吃饭前洗手那是 必须的圣仪。 与其让那个业务很成问题的教士来祈祷,不如自己动手。 机敏的奥拉布大叔观察到了图尔内斯特教士们是如何施展咒语的——他们拿来了刻好镂空图案的树皮,将树皮按在墙上或树上,挥舞两下刷子之后拿开树皮,一条整整齐齐的咒语就完成了! 于是,农民们瞅到空子,就偷了一块树皮。 然后,拿到了树皮的农民们,又兴奋又害怕地小心隐藏着这个秘密,直到把树皮运回了苏根尼教区自己的村庄。 不,他们并不是偷。 他们只是“请”,等收成了,他们会带上贡品把树皮送回去的。 他们这样安慰着自己。 然后,他们就在本村的小教堂后墙上,刷上了“要种田多积肥要致富多修路”。 把21世纪刷小广告的方法几乎一成不变地搬到中世纪刷标语的大魔王对外地雇工的小动作一无所知,她制作的铁制农具都是有数的,丢了会有人报告给她,这些不要钱的树皮就没数了,就是丢了,难道会有人偷这不值钱的树 皮回去在自己家墙上刷“水利设施人人有责”“种畜繁育生人勿近”么? 就算说给罗怡听,她也不会相信…… 而且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比如…… “你!就是你!真不像话!下来!” 新编成的第一士官团进行第一次操练的时候,村子里不到工作年龄的小孩子都来看,看着看着就有小孩开始捣乱,小孩子打打闹闹本来是常事,罗怡也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个小胖子闹得也太过分啦,又是揪小姑娘的辫子,又 是拿小伙伴当马骑,看他那体重,大人都未必吃得消背他,他还一屁股坐在比他还?c小的孩子身上,还嫌对方爬得不够快! 罗怡生气地一扬手中的教鞭,指着小胖子:“不像话!你谁家的!我要告诉你父母!” 众人都吃惊地看看罗怡,再看看小胖子,小胖子不答话,凶狠地瞪着她,呼哧呼哧地喘气。 “说话呀!敢做不敢当!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小胖子从被他当马的小孩身上跳下来,跑远了。 “他是谁家的呀,太不像话了,有爹生没娘养的,一点教养都没有!将来……” “夫……夫人,那是您……您的少爷。” “啊?呃!” 穿越前是个少女,穿越以后也是颗少女心的罗怡,早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这么一码事了——照顾小孩,奶妈比她行多了,她自己既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有养孩子的准备,再说,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再说,一开始她连自己 都顾不过来——好吧,对于突然有了两孩子这种事情,她实在不能适应,下意识地就无视了,无视着无视着,就忘掉了…… 现在,还来得及补救么? 要怎么补救呢? 她正发愣的时候,远处尘土飞扬,一名传令者疾驰而来。 “夫人!主教让我来找您,教皇特使不日即到,请早作准备!” “教皇特使!” 罗怡一个激灵。 112 特使来了 教皇特使!罗怡听到这个词,立即三魂飞了俩,七魄走了六,分开八片顶阳骨,兜头浇下雪水来——教皇是啥人?无数网络小说、游戏、电视剧都告诉罗怡,教皇的别名,就是终极boss! 这个boss最出名的事迹之一,就是烧烤活人! 刚穿越的时候,罗怡经常想起这位终极boss的各种碾压,时间一长,事情一多,再加上知道纽斯特里亚和教皇所处的永恒之城中间隔了好几个国家,不免就渐渐大意,觉得“山高教皇远”,人家在自己折腾到足够身板,阴影能挡到永恒之城无法忽视之前暂时不会从老巢里爬出来收拾自己…… 而今这个终极boss……终极boss自己没来,但是他的特使来了! 罗怡很容易就把教皇特使理解成了钦差大臣。 一想到自己小小的地盘上居然来了一个能召唤终极boss技能的钦差大臣遛弯,别说冲话费送的,不,穿越送的便宜儿子,就是她亲生的儿子,恐怕也暂时想不起来了! 她满脑子都是宗教裁判所,审判女巫,火烧布鲁诺,十字军东征等等等等可怕的故事……没地方装便宜儿子了! “喵喵的,我怎么就光顾着造基地,忘了造艘船,训练些水手,买些海图,以便我万一有事的时候能跑路呢!” 但是,北方有活人献祭的北方人,南方有杀异教徒热情不亚于教皇的拉卡德人,贸然跑路的下场,恐怕不会比落到教皇手里好多少! 真是前狼后虎,面前还有个boss在溜达! 该怎么办才好呢? 罗怡正为这个堪称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挠头的时候,教皇特使一行人的开路前锋,已经踏上了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土地。 “好奇怪……” 阿布看着青翠的田野,喃喃道。 他周游列国,以剑求生,既曾经为拉卡德人攻打过教皇,又曾经为教皇攻打过拉卡德人,凭着出色的武力,双方都坚信他是信自己这一派的,这样的他,当然不是一个会对田地感兴趣的人,但是他既然能为双方都服务还能活到现在,自然机敏过人,习惯于观察周围,在这个地广人稀的时代,路边有建筑物才稀罕,店铺那简直不可能,一路上放眼能看到的,除了森林、荒野、山脉、河流之外,也就是成片的田地和草场了。 再多看一些时间,他终于发现奇怪在哪里了! 这些地里的庄稼,居然横成行,竖成列,宛如古代帝国的军阵一般! 阿布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田野,见识过许多军队,不要说在别处没用看到过这样排列整齐的庄稼,他甚至没看到过和这田地里的庄稼一样整齐的军队! 这些庄稼,简直宛如魔法一般。 “这是……” 他喃喃自语,而队伍里的其他人并未发现异常,还在那里兴奋地听负责带路的苏根尼教区的教士陈述图尔内斯特教区自从换了一个深得神恩的主教后,变得多么富庶。 “甚至那里的农夫都住着砖头盖的房子,每天有面包吃,一天三顿!” 说着,教士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面包的大小,他是个极好的导游,也就是说,他很明白游客们走了很远的路还要继续赶路的时候渴望听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好有气力继续赶路——他比划出来的面包大小,很有后世方便面广告上牛肉块大小的风范。 观众们听着导游教士的叙述,发出了一阵阵惊叹,有这么一群热情的观众,教士更加起劲了:“诸位,就在前面,市场里酒桶和布匹就像山一样高……”… 阿布没有说出田地的与众不同之处,他觉得,有必要更好地观察一下这个教区。 而图尔内斯特教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过不了多久,他就发现,这里的田地,有许多周围都挖上了水渠。 田地周围挖水渠? 他不是没看过周围挖水渠的田地,但是这些田地周围的水渠似乎多了一些……这么多水渠,那些六到八头牛一组的犁队怎么走路呢? 他继续看下去。 然后他看见了几个农民。 那几个农民正在田地上忙碌。 他们把萝卜——看叶子应该是萝卜——小心地一棵棵地从一块地里挖出来,然后种到另外一块地里。 “这……这究竟是搞什么鬼啊!”阿布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一瞬间,他的内心回荡的咆哮,和现代苦于数学习题的小学生听到“一个游泳池,打开水龙头放水4个小时放满,打开排水口5个小时放空,请问既打开水龙头又打开排水口,几个小时放满游泳池”一般无二…… 把好好的萝卜,从地里挖出来,再种下去,这不跟一边放水一边排水一样,简直是浪费水和劳动力嘛! “在图尔内斯特,地上有的,应有尽有,是的,不但有,而且便宜,上次我兄弟在那里买到了极好的靛蓝,比永恒之城能买到的都好,价钱则便宜到你们绝对不会相信,有多便宜,你们猜猜……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 阿布摇了摇头,极力让自己镇定一些,这些农民未必在干什么正经事,也有可能,只是他们在一贯地犯傻…… 那些愚蠢的农民,干点傻事有什么奇怪的呢! 他这样说服着自己。 也许,只是那些农民在搞一些祈求丰收的巫术而已……这些稀奇古怪的巫术,他在周游列国的时候,着实见识了不少——有春耕的时候,已经生育过的妇女成群结队地跑到耕地里打滚企图籍此把她们的生育力传递给土地的;有扎制象征破坏庄稼的恶鬼的稻草人在田头焚烧的;有做象征性的收割并唱各种祈求丰收的歌谣的…… 这也许是类似的,祈求萝卜快种快收的巫术吧,在这个农民们靠老天赏饭吃的念头,不奇怪,不奇怪。 这时候,负责导游的苏根尼教士看他说自己没事,而且脸色也缓和了,便放下心来,又开始向着听众们叙述起图尔内斯特城是多么富裕美妙,除了阿布,其他人都听得非常认真。 当然,在这么平淡无聊的旅程中,除了听听导游关于“前头风景好”以外,也没什么可干的了。 等等,平淡无聊? 阿布立即以他的机敏发现了不对。 他这一路,不该平淡无聊啊! 就是路上的各路临时的兼职的专职的转职的强盗们看到他们这伙人武装齐全不敢擅动,地上天然形成的、被各路贵族们后天加工刨出来的那些坑照例也会给他们不少“惊喜”啊! 坑呢? 阿布向前看,向后看,回忆……自从进入图尔内斯特教区的范围以来,他似乎,好像,还没在路上看到一个坑! 不但没有坑,这路还修的笔直平坦,走在上面,忒无聊! 一点掉坑的“惊喜”都没有! 这一发现,给了发现者一个更大的“惊喜”。他可以预料到,在图尔内斯特教区内,他是绝对不会平淡无聊了。 113 种田不简单 图尔内斯特教区那些横成列,竖成行,排列整齐宛如闻名世界的古代帝国庄严的重步兵方阵般的庄稼行列,当然不是魔法的产物。把庄稼种得整齐,是靠了公元前中国农业上的一个发明——播种专用机械,耧车。 最早的耧车,在战国时期已经出现,当时的耧车,有的只能一次播种一行,有的播种两行,汉武帝在位末年,休兵戈,兴农业,提拔重用农业科技发明家赵过,赵过在古代耧车的基础上改进出了三脚耧车,可以一次播种三行 种子。 或许有人认为,何必去费心发明什么播种机呢?播种,还不容易,随便找个三岁小孩,或者宅男宅女,都可以轻松胜任这一农作。 不就是把种子撒到田里吗?谁不会啊! 就是那些没有智力的鸟类、兽类,吃了水果把种子拉出来,不也是播种么? 但是,像这样撒播的话,首先,无法控制庄稼之间的距离,发芽后,有的密,有的疏,疏的,浪费土地,长得太密的,又要费额外的人力间苗——就是把多余的、土地不够供给肥料的苗除去——而且,这样疏疏密密的,将 来锄草的时候,很不方便,苗的分布不均匀,锄草的时候还要分辨哪里是苗,哪里是杂草,一不小心,就把苗除了把杂草留下了。 其次,这样撒播的种子,露在土上,极容易被鸟儿吃掉,造成了种子的浪费。 而使用耧车的条播法,因为是机械操作,不是人力,所以不但能精确控制种苗的间距,而且耧车前方有开沟铁铧,将种子准确地种进深土,同时完成覆土,避免种子被飞鸟吞吃,提高了作物产量。 除此以外,使用耧车播种,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用耧车的机械播种法,使得庄稼横成行,竖成列,整齐美观,方便锄草以外,还使得作物之间通风良好——作物的生长,也是要进行呼吸的,通风**的话也会像人一样窒息,而如果通风好的话,产量也会大大增加。 使用耧车的机械播种的条播法,在我国公元前数百年的战国时代已经诞生,而欧洲最早的条播机,也要到16世纪才出现,改进到足以正式的大规模使用,是在19世纪,19世纪……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已经成功,第一次工业革命 结束,美国已经独立,英国已经准备为了罪恶的**强行砸开古老中国的大门……总之,中世纪已经是个遥远的名词了。 但是,虽然到了19世纪,也不代表,欧洲的每块土地都用上了“先进”的条播机,古老的人力撒播法依然使用,十九世纪法国著名现实主义画家米勒的名画《播种者》描绘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农民 以蹲成马步的姿势,将手臂抡成半圆,企图将种子撒得尽可能远,天空中虎视眈眈的飞鸟成群,待种子一离开农民的手就落下抢食。 据说,这是“一幅人与大自然关系的壮丽图景”。 罗怡不懂画,她只想少用些种子多收些粮食,因此一得到耧车科技,立即在主教的协助下在整个图尔内斯特教区全力推广,如米勒名画般的“人与大自然关系的壮丽图景”,就这样在邪恶的大魔王的努力下,在图尔内斯特教 区永远地消失了…… 而在田地周围多开水渠,也不光光是为了灌溉浇水方便。 学过地理的都知道,陆地升温快,降温也快,水体升温慢,降温也慢,东亚的中国位于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面对世界上最大的水体,陆地与水体升温降温差异导致了强劲的季风……扯远了, 水体,在寒冷的时候,可以有效的积蓄热量,供给作物,西汉时期的反季节蔬菜栽培,所使用的办法,除了多使用肥料之外,就是在田地周围开沟,灌入热水,热量在水体缓慢的降温中被传给了旁边的土地,使得作物能够在 日照气温不足的时候生长成功。 这种栽培反季节蔬菜的办法耗资巨大,西汉末年被儒生们认为“徒耗民力”而终止了。 罗怡当然没想过用这种方法在大田里栽培反季节庄稼,但是多开沟渠,一来方便灌溉排水,另外一方面,沟渠中的水,也能积蓄白天太阳的热力,在日落后供给作物生长,虽然比不上人造的热水,可是成本,也没那么高啊! 至于萝卜的移栽,则和水稻插秧法同一个原理,是古代中国结合农业与运筹学的一个伟大发明。 中国的长江流域,土地肥沃,降雨充沛,十分适宜耕作种植,但是,春末夏初有梅雨日照不足,冬季气温又低,一年的积温,只种一季水稻,有很大的浪费,而加种一季小麦,时间却又不够了。 怎么办? 是只种一季,其余时间任凭土地荒废,美其名曰“保持地力”,还是开动脑筋,多点科技,让不够种植两季作物的土地,通过科技成功种上两季作物呢? 中国人选择了后者。 而点出来的科技,就是水稻插秧移栽法。 在麦子没有收获之前,先在小块秧田里,种下水稻种子,让水稻先在秧田里生长一段时间,等到麦收之后,将已经生长了一段时间的水稻秧苗,再移栽到大田之中,这样就打了一个时间差,使得原来年积温不够种植两季作物 的土地,可以有两季的收成。 同时,插秧法还在不能使用耧车的水田里,达到如旱田使用耧车般横成行竖成列的通风效果。 类似的打时间差的方法,也可以用在蔬菜栽培中。 种田,看似简单,撒种,收获,谁不会?但是,古代勤劳智慧的中国人,在这“简单”的种田里,用上了施肥、绿肥、机械化、温控、运筹学…… 至于那些简单地把种子一撒,从不施肥,浇水靠老天的那些欧洲人,罗怡觉得,他们没饿死,真是神灵保佑…… 114 恶魔的领域 但是,罗怡发这种感慨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人,不是光靠种地吃饭的。男爵夫人的前夫布拉德男爵,就是在前往森林企图用打猎这一技能改善伙食的途中被狗熊热烈拥抱升上天堂的,他虽然大约未曾听说过“民以食为天”,自己却是真真确确地实践了一把“人为食物亡”。 而这种“人为食物亡”的事情,还不仅限于贵族,平民和农奴,为了填一填饥饿的肚子,偷偷进入领主老爷的森林打猎,一旦被发现又交不起罚金,轻则被刺瞎双眼,重则吊在绞刑架上,与男爵夫人的前夫布拉德男爵殊途同 归…… 打猎,还只是食物的来源之一。 那些略微有点钱的平民和农奴,通过缴纳一笔费用,可以把自己的牲口放牧在森林与草场上,从而获得肉食与牛羊乳作为食物。在农业不发达的欧洲那地广人稀的荒野里,牲口很容易找到饲料,即使在《格林童话》的世界里 ,还充斥着“一头山羊,用奶养活他们全家人”这样的描述。 这样做,似乎比种地来得轻松容易,牛羊马匹自己就会找食、繁殖,人类需要做的只是早上赶出去,晚上收回来。 但是,在没有高产作物提供足够蛋白质,也没有良种选育的时代,这些牛羊一天能产多少乳食呢?显然并不多,当时的穷人,喝的并不是牛奶,而是牛奶做完奶酪之后,剩下来的乳清。 冬天的时候,牛羊是不会产乳的,以当时稀少的人力也不能储备足够的干草给牛羊越冬,在冬季来临之前把较弱的牲口屠宰掉是通用的办法,屠宰的牲畜被做成咸肉和香肠——据说,这些缺乏贵重香料调味的肉制品,只要一 口,就能让食客明白当年的冒险者为啥要冒着生命风险,跨越半个世界去抢劫一点胡椒、桂皮和生姜了。 实在是太难吃了! 也许有人会说,难吃是难吃了一点,好歹是肉食! 可是,像这样的肉食,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牧业是一项远比农业风险更大的行业,与后世电视剧里的浪漫不同,古代牧民,比当时的农民更多地挣扎在死亡边缘。 “家财千万,带毛的不算”这一句就点出了牧业的风险,牧业比农业更依赖天时,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瘟疫一旦流行,牧民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宝贵的牲口一头接着一头倒毙,即使是现代,一场暴风雪,就毁掉了外蒙古国 几百万头牲畜,更不要说古代了。 而在遭灾之后,定居农民可以吃之前储备的粮食,可以向富户借贷典当,可以得到政府的接济,牧民?政府就算愿意发给他们救济,到哪里去找他们呢? 所以,即使拥有打猎、放牧、抢劫这些技能,这些蛮族还是迫于饥饿,不得不干他们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种地——虽然就罗怡这种农耕民族的后代看来,这些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到种地上的野蛮人干的不比野兽和飞鸟干的好 到哪里去…… 在了解了这些野蛮人的农业技能和收获后,罗怡之前觉得荒谬无比的结婚税的设置,也变得可以理解了,就现在这样地广人稀、打猎放牧抢劫全开的情况,还搞得吃不上饭,再早早结婚多造出一堆吃饭的嘴巴来,估计神灵是 无能为力了! 接下来,大概也只能点上“十字军”,让他们跨洲逃荒,啊不,跨洲就食,成功了,抢一把,过个好年,失败了,也少许多吃饭的嘴了吧。 想通这一点,十字军这种以打杀异教徒为口号的组织半路上跑到君士坦丁堡去打杀基督徒也就不奇怪了,抢劫填肚子和钱包第一,宗教第二——用马克思的话讲,就是物质第一,精神第二。 罗怡想通了,跑到图尔内斯特的某人,就大大地想不通了。 一路走来,除了开着小的草场,就是田地,再不就是人工挖出的池塘,素来习以为常的长满杂草和灌木的放荒地那是一块也没看见! “看,我说过的吧,这里的农民都住砖房!”作为导游的教士,神气活现地伸手指了指,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数栋红砖房整整齐齐地列在大路不远处,中间还有一口砖围成的井。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一个农民将一群绵羊赶进了其中一栋砖房。 导游倒一点没有“把牲口棚误认为住宅”的不好意思,因为他的听众们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在他们素来的认知中,人和牲口住一屋,再正常不过了…… 唯一觉得不对的阿布,他注意到的也是别的地方。 “那墙上画的是什么?” 他指着墙上一行“猪要肥多喂食羊要靓多梳毛”问道。 “呃,呃……那个是……”这房子是新造的,教士不认识这字,但要对着一群文盲回答说自己不认字,也太那个了,他瞄了两眼,挠了挠头,终于下定决心,用去年上图尔内斯特城的经验,大声嚷道“垃圾不许随地倒饭前 便后要洗手!” 别的听众们“哦”一声也就完了,唯独阿布继续问道:“饭前……洗手?” “是的!”和所有假装自己有学问却又被人穷追不放的人一样,导游有些恼怒。 阿布当然没有蠢到继续追问下去,他点点头,露出和同伴们一样的神情,装作同意教士的发言,同时暗暗地在心里记下了这奇怪的图画。 他也只能在心里记。 因为和当时的绝大部分人一样,阿布这辈子就没握过笔,摸纸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他去照图画字太难为他了。 但是很快,聪明的阿布,脑子就不太够用了。 因为路边的房子越来越多,有的居然直接杵在了路边——在强盗和骑士们都经常沿路打劫的时代,路边成排的房子堪称梦幻般的奇迹! 而这些房子的墙壁没有一处是空白的。 上面刷满了一行行奇特的图画。 要把这些图画全都记下来,不识字的阿布的记忆力还没强到这种程度,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一想法。 他把脑子留下来干别的。 “是把这些非同寻常的情况报告给特使呢,还是先和我们这位年纪轻轻就深受神恩的可敬的主教多交流一下呢?” 115 与魔鬼同盟 “怎么办,怎么办!”教皇特使的开路先锋一路看稀奇和打鬼主意的时候,大魔王罗怡很没志气地在自己的城堡揪头发转圈。现在逃跑,似乎是来不及了,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哪里看起来都不安全,再说,要她放弃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抛弃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的忠心手下……这也太不甘心了! 老实说,她对于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事业的感情,比对她便宜儿子的感情,深厚太多了! 一没地方逃跑,二又不甘心逃跑,那么只剩下一条路了! 迎头上! 一旦下定了决心,她的思路突然就打开了! “我不是刚招聘了一个负责解决敌人的参谋长么,那就先拿这个问题去考验一下他吧!两个人一起想主意总比一个人强不是吗!” 想到就做是罗怡的风格,她立即就把参谋长杰生找来共议大事。 当然,她没敢说自己准备对付的是教皇特使。 只说是和她有间隙的某个贵族派人来找她的麻烦,可能会到国王面前控告她……呃,她的前夫和手下们以前在海滩上从货主那里解放无主之物的行为。 “切!”杰生对女主人的胆怯摆出了很不屑的姿态:“这一带谁家不这么干。” 从他的神情可以读出两层意思: 一,敌对的贵族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这种类似于乱闯红灯的人人会做的小事都能拿到国王跟前告状,真较真的话恐怕王国沿海的贵族和某几位可敬的主教大人都会和大魔王落到一样下场,而如此独断专行,不懂得给贵族 们留一条发财法门的国王也休想再找到什么人替他打仗了。 二,居然能把这样弱智的威胁当真,他的女主人智商堪忧。 被自家参谋长鄙视了智商的罗怡很不甘心:“他很得国王的宠信,又和教会有关系,恐怕……” “教会连看大门的教士找**都管不了。” “不管了!”罗怡拿出女性兼贵族领主的那种蛮不讲理的特权:“总之,这群人对我很有威胁,怎么才能说服他们回去做假报告?不许说半路上干掉他们这种蠢话。” 杰生很想说的话被女主人堵了回去,他眯了眯小眼睛,马上就给女主人出了一个馊主意:“让客店失火!” “……” “等他们出了您的领地,就派尊敬的约翰大人假扮强盗让他们永远闭嘴。” “……” 杰生搓了搓手:“您要是实在不想杀人的话……多准备点叮叮当当的东西,女主人,这种东西一向很有说服力的,看我们亲爱的救主就知道了,只需要三十个小银币。” “如果他们不接受叮叮当当的东西说服呢?” 杰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种人我真没见过。” 他沉思了一下:“如果真有这种廉洁如天使一般的人物……女主人,我认为有必要尽快送他上天堂,呆在凡间不适合他。” “额,可是……” “否则我们都要有**烦!” “可是对方是有教士身份的贵族呢。” “这有点麻烦啊……” 杰生沉思了很长时间,终于一击掌:“先说服他的手下干掉他,再干掉他的手下们!” “……”罗怡觉得自己找军事参谋长来决定政务真是一个错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消灭敌人,不过,找别人来似乎也不会想到更多了,对这些蛮族来说,拳头永远比脑子更好使。 杰生已经是她从矮子里面拔出来的长子了。 “哟,他们在卖什么?” 阿布一行人都是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世面的,又加上负责导游的教士这一路以来的吹嘘和广告给他们打了预防针,所以图尔内斯特的繁华在他们看来倒在其次,但是这里的很多东西,实在太新奇了。 比如…… 刚进城门,他们就在挂着“图尔内斯特农业互助协会”的屋子前面,大大地开了一回眼界。 三辆大车停在那里,负责搬运的工人将一件件整齐划一的铁制的农具和工具搬上大车,预备发往教会在某处新租赁的农场。 这么多铁器让一行人大开了一回眼界——居然有人用这么宝贵的铁做农具和工具! “浪费可耻。” 一行人心中都蹦出了类似的词,他们多半都是战士,即使是那个教士在这个野蛮的年代也很熟悉战斗,他们都知道这些铁器有多么贵重,而把它们交给那些愚蠢的农夫用来开垦……他们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种办法来糟蹋钱财, 比如把银币扔进水里! 比较机敏的阿布已经开始打听起图尔内斯特铁器的价钱了,如果这地方的铁器这么便宜,他倒不介意在本职之外再干一份兼职。 得到的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些铁器不是卖的,是仁慈的主教大人用来借给农民使用的。 “嗬!”即使是阿布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仁慈又愚蠢到乐意拿银币扔水里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这种人一般干的都是把财产捐给教会,身为主教干这种事情…… 他怎么还没被他的同僚挤走呢? 联想起之前听说的,主教深受神恩,使得图尔内斯特兴旺发达的事情,阿布决定反思一下。 图尔内斯特在新主教接任后兴旺发达,这种事情,阿布不觉得奇怪,也许是前任捞得太狠,新主教上任后略微放松一点,演几个“神迹”吸引了香客,就繁荣起来,这种把戏,阿布是懂的。 但是,不但使市面繁荣,还能够借出这么多宝贵的铁器给傻农夫…… 一个念头突然在阿布心中滋长了出来。 “他不会和魔鬼结盟了吧。” 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阿布不觉得这是问题的答案,但是略微细思,就觉得寒气从脚底板一直升到了脑门。 各处奇奇怪怪的图案。 连农民都很富裕。 便宜的商品。 不要钱的铁器。 除了魔鬼和神灵的大能,似乎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了。 而神灵…… 神灵的话,他不该在斋期卖猪肉和酒…… 那么,他就是和魔鬼结盟了。 一个和魔鬼结盟的主教…… 他还要继续原来的计划吗? 116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若是换到一般人,想到要面对的主教可能和魔鬼结盟了,恐怕下意识地就要转身逃跑了——能附身一个主教的,显然不是那种连农民都能凭着运气抓到的小鬼。但是,阿布是什么人呐,他替教皇讨伐拉卡德人,他替拉卡德人讨伐教皇,教皇认为他是救主的忠诚战士,拉卡德人认为他是真神的忠诚战士;他替国王驱逐海盗,他替海盗驱逐国王,国王认为他是保皇党,海盗认为他是个 顶尖的大盗;他替皇帝反对诸侯,他替诸侯反对皇帝,皇帝认为他是自己人,诸侯也这么认为……他在打得热火朝天的战线上蹦来跳去,还能被双方都认可为自己人,这绝不是靠脸! 也绝不是只靠不要脸! 还要靠心细!胆大!有实力和头脑! 比如,他从来不替北方人攻打纽斯特里亚王国,这倒不是因为他对纽斯特里亚王国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而是因为北方人太穷了,他们自己的武士都吃不上饭才常常南下抢掠并不富裕的北方诸王国,抢点东西好过冬,如果北方 诸王国年成也不好,他们抢不到什么东西干脆就留下种地了,给他们当雇佣兵是准备喝西北风呢,还是准备改行当农民呢? 显然,喝西北风和当农民都不是阿布乐意的选项。 所以,他从来不替北方人劫掠纽斯特里亚王国。 他就是这样一个精明的冒险家,不讲良心,只讲收益。 和魔鬼谈判的风险肯定不小,但是,收益想必也同样丰厚,他想到刚才看到的三大车铁器,舔了舔嘴唇,这些就是很大的一笔财富了。 不过,他一想到整个教区可能拥有多少财富的时候,刚才那些铁器登时也不在他眼里了。 魔鬼肯定相当慷慨,他判断到,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甚至给农夫也盖好房子,还用宝贵的铁给他们制作农具,而斋期还在卖吃的,更显示了图尔内斯特现在是多么富裕——斋期的设置,本身也有粮食不足的考虑,现在的图 尔内斯特粮食、肉和酒的供应显然相当充足。 在做完这个判断后,他就无论如何也要和魔鬼见见面,至少,要和主教谈判一下了。 至于问为什么他判断主教和魔鬼结盟而不是和神灵结盟? 人生有原罪,来凡间就是受苦赎罪,这可是教会的基本教义!如果人间被搞得团锦簇,谁还费心用祈祷、斋戒什么的折磨自己就为了死后上天堂?天使都要下凡了好不! 《创世纪》里,神的儿子们见人间有美女,就下凡和凡人生活! 这还只是美女! 要是还有美酒什么的…… 天堂估计没有居民了。 就好比监狱,就要条件艰苦,犯人们才能好好改造,要是都跟挪威似的,别说里面的犯人,就是外面的百姓都想着要去住住了! 把人间这个大劳改农场改造成地上天堂这种事情,主谋肯定是魔鬼! 绝对不会是仁慈的神明! “你们收到家中,我就吹去。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的殿荒凉,你们各人却顾自己的房屋。”“我以旱风,霉烂,冰雹攻击你们。你们仍不归向我。”——这才是仁慈的神明! 只要神殿荒凉,其他人就是耕作、收获,也是白忙,神会把收获都吹走,用旱风攻击庄稼,用霉烂和冰雹攻击收获,让百姓饿肚子直到他们给神盖神殿,奉献牛羊、油脂、细面和油做的饼……… 哪里有神殿未盖,先忙忙碌碌帮助老百姓耕作、收获的神明呢? 这必定是魔鬼! 就是福尔摩斯也做不出更符合逻辑的推理了! 何况,又有那么多奇怪的图画和仪式,要判定为魔鬼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至于和魔鬼结盟的后果,阿布根本没当一回事——在教皇的眼里,拉卡德人也是魔鬼,他和拉卡德人可是一向合作愉快的,一点都不妨碍他现在替教皇效劳。 他就怀着这样不可告人——以免同伴们得知先机抢了他的生意——的心思,带队觐见了图尔内斯特新主教。 “上等货啊!” 这是他见到新主教真身的时候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真人和宣传画像还是略微不同的,现在他比画像的时候圆润了不少——这必须归功于魔鬼孜孜不倦的腐蚀和投喂——在这个大家都吃不饱饭的时候,肥胖是一个和俊美联系 在一起的词儿——所以,现在在他的眼里,主教的颜值比他刚上任的时候又上升了若干个百分点。 已经习惯被人仰视和倾慕的少年主教并不知道他在这方面的心思,否则估计会向他倾倒一盆吐槽——魔王居然警告他不能再胖下去!要他少吃多运动来保持颜值!简直胡说八道!中古时代多吃少运动脸圆圆的才是美人! 啊呸,他已经受够了有颜的苦,而且无法向外人道,再胖下去的确也不合适,少吃不可能,运动嘛,有魔王在一天他估计都少不了“以身作则”。 何况魔王下了什么决心,总能曲里拐弯地完成目的,主教已经不想跟魔王抗议了。 虽然不知道来人的心思,但是来人的眼光,让主教直觉很不舒服。 这个直觉是正确的。 因为阿布在雇佣兵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油水很丰厚的兼职——奴隶贩子。 他经营男人、女人、宦官、老人、小孩、黑人、白人、黄人,品种丰富,门类齐全,端看他的部队抓到哪些俘虏——战利品的一大组成部分就是活人,阿布深谙这类商品的收购、转卖、深加工等一条龙服务。 深加工? 比如吧,一个宦官就比一个普通男人值钱,那些有钱多妻的富人,非常乐于掏出大笔的钱财,买几个来看管自己的妻妾们。 而宦官这种东西,虽说也有天然的,但是十分罕见,绝大部分都是人造产物,阿布是知道怎么把不值钱的男人加工成值钱的宦官的。 一个美少年,要是加工成宦官,那价格…… 等等! 今天这笔生意要是谈成了,可比卖十个宦官都有利润啊! 少年主教对这一刹那的危机毫无所觉,他还在为特使到来的消息胃疼,就看见来人咧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小鬼子式的笑容。 117 皆为利往 来人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要求和主教私下谈谈。当罗怡终于拿着消灭特使一二三计划草稿来找主教踩点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沙漠色皮肤的陌生男子兴高采烈离开教堂。 她急着去找主教,虽然这人眼生得很,也就一晃而过,脑子里留了个“陌生人”的印象而已。 而阿布对于大步急行一晃而过的男爵夫人的评价是——要卖上价钱,得好好训练一阵才行——就现在这飞奔的样子,说她是男爵夫人,也没人信啊! 罗怡见到主教的时候,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没啥。” 谈判过程很直接,阿布提供关于特使的各种情报,主教提供一堆叮叮当当,闪闪发亮的东西。 没想到特使的手下们节操比自己想象的还低,没等自己去收买他们,他们就上门来求收买了——罗怡默默地把参谋长“先收买特使手下干掉特使,再干掉特使的手下们”的三号计划团了团扔进废纸篓,无语问苍天。 不过,特使的手下节操很低这种事对大魔王当然是个重大利好。 孙子说,要想打赢,就绝不能在使用间谍获取情报方面吝啬钱财。 所以她对有人主动来卖情报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 钱没了可以再赚,脑袋丢了可找不回来。 “那么,教皇特使来究竟是为了啥?” “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要钱!”谢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啊?” “初熟之果,还有彼得银币税。” “啊?”前一个词罗怡听过,但是主教之前不是交过一次吗? 后面一个词嘛——教会的税堪比共产党的会——反正罗怡从来没想过要弄清楚全部税种。 主教向不通教会事务的大魔王罗怡解释到,他现在升任了新职位主教,所以做主教第一年的收入必须全部奉献给教皇,“初熟之果”可不是只交一次。 后面一个词他也解释了,彼得银币税是每户人家都要交一个银币给天堂守门人传人教皇的税。 “我的前任和前前任都拖着没交,其他教区也一样,所以派了特使来催缴了。” 原来如此。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贵为教皇的使者,也是一般。 既然知道了来意,那就好办了。 不就是钱嘛。 不过,主教的前任和前前任,胆子够肥的啊,居然连天堂守门人的税款都敢拖欠不交,他们也不怕上异端裁判所的火刑架么? 主教没吱声。 他觉得为了自己的钱包,让大魔王保持对教皇的一点畏惧还是有好处的。 要让她知道,当年主教们彼此都还打来打去根本不把教皇当回事,那就…… 太没面子了。 还有一件事让他耿耿于怀,那个主动卖主的家伙,他真是太看不惯了,和魔王当盟友是件这么愉快的事情吗?而且,居然还说:“看在您慷慨的份上我再附送一个消息,不收钱。” 附送的消息当然不是啥好消息了——特使爱美少年,还是阉割版的。 阿布还表示如果主教没有预备这种特殊设施,他知道从哪里可以搜罗到这个品种的大礼。 当然,不便宜,不过他相信主教负担得起。 主教恩恩两声对付了过去。 想到当年在修道院受到的骚扰,他对这种事情咬牙切齿。 可接下来的问题是,知道了特使的来意,如何对付特使呢? “交钱不就行了?”罗怡说。 “……”知道那是多少钱吗!而且,魔王大概不会负担他的“初熟之果”,好不容易攒下的小金库没等付账就空了,这种事情主教是绝对不乐意看到的。 但是,不交钱,又怎么顺利打发特使走路呢? “不能想办法少交点么?”他问道,“我们还要在全城准备仪式和环彩带迎接特使,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而且,他看到这里这么富,肯定会想办法多要些钱。” “这……收买特使么?他喜欢啥你问了没?” 主教不吱声,他对魔王的节操也不太抱有希望。 然后,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很急切的问题。 “这满城的标语怎么办?他也说了这些标语很奇怪,我们的仪式更奇怪。” “呃……”这也是罗怡最担心的一点。 她在图尔内斯特搞的样,实在太多了,特使如果没有发现异常只有两个可能:一,特使是瞎子;二,特使装瞎子。 “而且,他还有很多手下和本国的陪同人员,把他们全都收买?要是有个嘴不紧的我们不是越遮掩越露馅么?” 大问题。 “不如我们把特使和手下全请到客房里然后围起来放火?”主教选择了三,让特使永久闭眼。 “……” 我能叫警察吗? 异界穿越来的大魔王发现自己的手下们殊途同归,心情十分复杂,给一群纵火犯当主人真不是少女干的活! 好吧,想到主教的爷爷当初就给本城大教堂放了把火,用放火对付教会看来是革命世家的家传本领。 改天要刨刨参谋长杰生的底细,说不定又是一个革命世家…… 但是,不放火的话,她又怎么应付教皇特使呢?发现城里的异常后,鬼才相信为钱而来的特使会只捞一次就满足! 那么,要怎么才能办到又不放火,又不出岔子,又少交钱呢? 怎样才能完美地应付了教皇派来的特使呢? 应付……应付…… “有了!”罗怡灵光一闪,得意地笑了起来。 说来说去,教皇特使此来不就是催缴欠税么,至于欠税的具体数目,这不是要等检查了图尔内斯特教区的情况再确定额外要多少吗? 说到检查…… 嘿嘿嘿…… 应付检查,简直就是每一个中国人的必修课啊! 从小到大,罗怡都不知道在尊敬的学校领导和老师们的带领和以身作则下,应付了多少次教育局和各方面的检查了! 可以说是身经百战! 经验之丰富,仅次于做习题和考试了! “就这样办!实行逆波将金计划!” “逆波将金计划?那是什么?” 118 全面倒退 西方有个名词,叫做“波将金村”。历史上的波将金是沙皇的将军,不过,比他的武功更出名的是,他是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 在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为数众多的**中,他算是最最出色的一个——因为他很明智,只推荐远不如自己的男人给女皇陛下当新**。 这样,在比较过新人和旧人后,女沙皇总会再次宠信他。 以降低女皇陛下后院质量的代价,他成功地保持了自己在女皇宫廷的地位,当然,要长久地保持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更进一步,他没有把全副心思用在和同性们的宅斗上——他不仅在战争时期奔赴前线作战,而且在和平时期 鬼点子也是一样地多——在女皇巡幸的时候,他大肆弄虚作假,在很短的时间里人为制造出了许多看似兴隆的村庄,以博得女皇陛下对他治理有方的赞赏。 这些制造给上司看的村庄就被叫做“波将金村”,成为弄虚作假、粉饰太平的形容词。 波将金村在后世演变出了许多流派和技能,综合起来也许够写一本《千法之书之幻术大全》: 有刷漆派,其代表作是给荒山刷绿漆; 有布景派,其代表作是强制沿街商铺在平房上加装一层只有沿街一面墙的“面子工程”,把平房伪装成楼房; 有糊窗派,某欧洲国家在开大会时给沿街窗户上糊上绘有商品和货架的彩纸,假装生意兴隆,经济景气…… 等等,等等。 而罗怡现在要实行的,是“逆波将金计划”。 简单地说,就是——装穷! 说干就干。 首先,由主教召开市政会议,向各行会代表、市民代表、妇女联合会代表宣布教皇特使来催缴税款这一特大重磅好消息。 随后,市政会议一致通过为了纪念本城的守护圣徒,集体忆苦思甜,在风头过去之前恢复一天吃两顿和守斋戒的生活,主教向他们保证,等特使这阵瘟风过去一定一切照旧。 市政会议结束后,每个人都飞快地赶往自己的岗位,整个图尔内斯特就像一个受惊的蜂窝那样忙乱起来了。 世界著名短篇小说家欧亨利有一篇小说叫做《财神与爱神》,故事内容是一个暴发户的儿子爱上一个姑娘,却只有六到八分钟陪她去剧院的时间,小伙子故此哀叹钱不能买到世界上的一切,然而,他的暴发户老爹不信这个邪 ! 他决定做些什么。 在小伙子送姑娘上剧院的时候,遭遇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堵车,邮车、马车、货车、汽车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为小伙子赢得了两个钟点的相处时间让他成功表白。 “邮车和马车大多付五美元,但卡车和双马马车提高到十美元。汽车司机要十美元,载满货的二十美元。警察敲的最凶,每人五十美元。可表演得真精彩啊,罗克韦尔先生?真幸运,威廉·阿·布雷迪没 有光临那场户外的车辆场景,我不希望威廉忌妒得心碎。根本没有排练过呀!伙计们准时赶到现场,一秒钟也不差。整整两个小时堵得水泄不通,连一条蛇也无法从格里利塑像下钻过去。” 现在,图尔内斯特正以与之相同的动力高速运作。 工厂的钟一敲,只要不是在高炉这等停不下来的岗位上的工人,全都列队拉了出来,每人都挂了一个“城管”的黑色袖标,开始忙碌地把整个城市做旧。 一车车肥料被从积肥处运来,倾倒在整个图尔内斯特的大街小巷与城墙内外,使走过的人无不掩鼻——他们已经习惯了清洁的城市。 城管们做的还不止这些。 他们沿路警告那些穿着打扮不合新规的行人,要求他们近几日不许洗澡,不许洗手,恩,也不许洗脸。 为了防止有人不注意犯了错,城里所有的水井除了一口以外都被封闭起来。 那唯一一口开放的水井也被严密地看管,城里每户人家每天只限打一瓦罐水,有用水需求的作坊两瓦罐。 所有的居民都被告知,出门的衣服不能少于三个补丁,当然,要是有三个洞,那就更好。 餐具——筷子什么的,一律锁到箱子里去。 大家暂时恢复用手吃饭。 公共厕所被封闭,大街恢复成公共厕所。 肉铺封闭,所有人开始封斋。市政委员会市民管理科的大妈们带着“民管”的红色袖标,挨家挨户搜查酒肉和其他斋期违禁品,闹得鸡飞狗吠,人人不安。 这些工作,除了城管、民管与市民发生了若干起冲突之外总体还算顺利。 不顺利的是一些事先没料到的部分。 提姆向他的女主人报告,一座贫穷的城市居然没有几个乞丐,这也太可笑了。 乞丐们去哪了?哦,工厂缺劳力…… 于是,一部分工人被告知,他们要恢复以前的工作——聚集在教堂门口当乞丐。 他们对此非常不满。 因为他们的旧衣服早就变成了抹布。 而穿着工作服聚集在教堂门口…… 这怎么看上去也不像乞丐啊! 要是有什么穿越者这会儿穿越到教堂门口,肯定以为遇上中世纪大罢工了。 像大罢工还在其次——毕竟特使和他的手下们八成不知道罢工是个什么玩意——要紧的是,现在再给他们那种以前的施舍物,那种馊掉的稀粥,他们的反应估计就像清末的丝厂女工被地方官通知不能去做工领工资,要回家做白工还要和婆婆小姑玩宅斗一样:“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遇到类似麻烦事的还不止他们。 医院报告,由于习惯开水,若干人在恢复喝生水后拉肚子,还有三位临产妇女,坚决不接受在家生孩子的建议。 接到如雪片般飞来的报告,大魔王傻眼了:“……这可怎么办。” “凉拌。”主教没好气地回答,为了成功地装穷,他正在“以身作则”做紧急减肥,一边跑步还要一边背祈祷文,晚上还要彻夜祈祷:“我就说这个计划行不通,我们还是想想用什么放火比较好,橄榄油太贵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a>; 119 全体总动员 阿布等人出发两天后,通往图尔内斯特的大路上走来了一支小小的队伍:两个骑驴的教士和一个负责赶驴的驴夫。“大人,我们还是等前锋他们回来,要不多找几个人护送也行啊。”两个教士中较胖的那个建议道。 “进了图尔内斯特教区,就跟呆在亲爱的神他老人家那里一样安全。”较?c的那个教士回答道:“约翰兄弟,一句俗语是不会轻易形成的,绰号比本名更能彰显一个人的本质。” “是,是,不过,不过……”胖教士左顾右盼,觉得这趟旅程还是太冒险了。 他知道图尔内斯特教区的确非常安全,若换了他自己,一个人来这里也没什么顾虑,可是他身边的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教士啊!万一有哪家不开眼的流浪强盗,或者流浪骑士,这会儿被魔鬼引诱,跑来干一次,那可怎么办好! 偏偏这位大人的意志非常坚定,根本不听劝说,并且还兴致高昂……真是太难办了…… 这时,仿佛魔鬼也知道他的心思,跑来凑趣似的,大路上迎面扬起了烟尘。 “啊!啊!”胖教士约翰发出了尖叫,他伸手企图把较?c的教士拉到自己背后,一只手哆哆嗦嗦地在胸前画十字。 约翰的手抖得太厉害以至于根本没接触到?c教士的衣服,所以较?c的那个教士并没有被他打扰,他将手搭在眼前张了一张,镇定地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和手里的缰绳,“来得好快啊。”尾音有点发颤,不过没人注意到这点。 我们只是两个贫穷的教士,就是强盗,至多抢走两头驴罢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 “让让!让让!啊!对不起,教士先生们!” 一辆又一辆大车飞一般从两名教士身边疾驰而过,每辆车上都或坐或站着几名肌肉虬结的汉子,还横七竖八地放着铁棍和铁铲等物。 他们飞快地从教士们身边驰过,没有停下来抢劫他们,也没有停下来向他们鞠躬,总之,他们没有停下来…… 就好像这两个教士是两个稻草人。 “出了什么事情了?” 两个教士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算他们两个不值得一抢,他们的两头驴还不值得一抢吗? “大大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回回……” “不。”?c教士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脸色无比坚定:“神明在上,日落前我们一定要到达图尔内斯特,查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这几匹很不错的马、马车以及车上装载的铁器的下落,最重要的是那几匹马,拉车居然 还能跑那么快! 胖教士只得哭丧着脸命令驴夫继续赶路。 没多久,他们又遇上了另外一支队伍。 这次,先飘来的不是烟尘,而是歌声与音乐。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啦啦啦,我们脚踏丰饶的大地,啦啦啦,我们背负美好生活的希望,啦啦啦……”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我们是不可战胜的力量,啦啦啦……” “……” 新来的教士正陷入混乱状态的时候,队伍已经走到了跟前。 为首的汉子扛着一面画有无头尸体的旗帜,后面是三列长长的队伍,男子走在两边,妇女和车辆走在中间。男人们都背着包裹,拿着包着铁皮的手杖,铁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长矛一般。女人们有的挎着篮子,有的背着筐子和包裹,手里也拿着手杖。队伍中间有四辆双牛双轮牛车,第一辆坐着几个儿童,还似乎堆了一些工具,第二辆上装着一堆杂乱的布料,两个木桶和若干口袋,后面两辆则……满满地装着大粪。 车上的儿童们有的吹号,有的打鼓,还有的敲三角铁,音乐的声音就是他们制造的。 而其他人也没闲着,为首打旗的汉子就挥舞着旗帜给乐队当指挥,同时他还充当领唱的角色,带领队伍里的男女老少一起歌唱。 走到教士们跟前的时候,歌曲已经换成了:“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飘在水面上……” 歌声嘹亮,中气十足,队伍里的男女老少个个抬头挺胸,红光满面,肌肉结实,小腿肚格外饱满,步伐整齐——光看这精气神,两个教士都觉得这是在冲锋,不是在赶路。 好多军队行军的时候还不如这个队伍齐整呢! “嗨,教士先生们去哪里啊!” ?c教士皱了皱眉头,他不习惯有人如此无礼地对待他,胖教士倒是很和气地接了话:“去图尔内斯特城。” “真巧,我们也要去,一起走吧。” “太好了。”胖教士和?c教士耳语了两句,重又哭丧脸告诉领队,他们还有点别的事情,不和他们同路了,要先走一步。为首的听说后,看他们都是空手赶路,还慷慨地问他们需不需要帐篷、面包和酒以备不便。 教士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表示,那个驴夫听说有酒就急不可待地表示他们很需要。 于是,驴夫得到了两块硬面包,还把他的皮袋装满了酒,开心地赞美起天主来。啊,要是每天都可以带着教士们到图尔内斯特多好!这里的百姓不像其他地方的百姓永远在哭穷,他们对于教士都是格外尊敬的…… 走得离队伍稍远一些后,?c教士用教会的话问胖教士:“刚才那些人是?” “是预备到城里做工的农民。” “农民?”?c教士这下合不拢嘴了,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光是听他们唱歌奏乐,看他们齐整的打扮,他还以为这是一群骑士与士兵闲得无聊在路上乱跑呢!中间的两辆粪车,他也只以为是预备恶作剧之用的!类似这种的浪荡举动,他是见过很多的,那些不守规矩的贵族和流浪骑士 ,能干出什么样都不奇怪。 可是?农民? 简直是开玩笑啊! 要是天底下的农民都长这模样,还有骑士们耀武扬威的地方吗?要是普天下的农民都像他们这样,不等恐吓威逼,就主动地、随随便便地送教士两块面包一口袋酒……他还用得着跑到纽斯特里亚来为教皇催缴税款吗?每天坐 在永恒之城里等着农民主动上贡就好了! 但是,胖教士应该没有开他的玩笑才是,他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而且,送过来的面包看起来不像放了树皮的样子,那酒虽不好,也确确实实地散发着酒味。 ?c教士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然后,他们遇到了第三支队伍。 这次没有音乐飘过来了。 取而代之的几乎是比刚才那支响亮十倍的歌声:“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120 七万演员一个观众 “嗝儿,先生们,嗝儿,女士们,嗝儿……前面……嗝儿……就是……嗝儿……嗝儿……”胖教士难堪得就差没用手捂脸了,这个该死的蠢驴夫! 越接近图尔内斯特城,路上的人越多,看到他们的教士衣服给予的布施也越多,对待白送上门的酒、面包、水果等物,身负重任的教士们还能勉强维持一个冷淡婉拒的面具,那个驴夫可没有这么强大的自制力! 应该说,两名教士就没从这个驴夫身上发现什么可以称之为自制力的东西! 对于不要钱白送的酒,他和所有凡人一样来者不拒。 皮袋装不下,他就用自己的胃袋来装! 自己的胃袋装不下,他居然还企图用教士先生们的皮袋和教士先生们的驴的胃袋来装! 还没等走到图尔内斯特的城门跟前,两名教士就只能在施主们的帮助下用驴拖着他们的驴夫前进了…… 啊,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祖祖辈辈为修道院服务的驴夫居然蠢到这种地步,不就是,不就是不要钱的酒吗?至于大白天的喝到这种程度吗!这下,本来准备在特使大人跟前好好表现一下的打算不提了,特使大人很可能 已经憋着一肚子火,预备回去在修道院长面前告自己的状了!天啊!神圣的母亲可怜一下我吧!求您…… “嗝儿!!!” “!@#¥%&*” 真丢人。 表面不动声色的特使心里不禁暗暗地这样想到。 其实,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魔鬼的影响——若是放在从前,驴夫有酒喝的时候喝醉了,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下等人嘛!没有高贵的出身,也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下等人,在他的认知中,本来就是像野兽一样的 存在,他们磨面的时候偷吃,有酒喝的时候滥饮,能不干活就不干活——这才是下等人的样子! 可是,看周围…… 看看那些高举着旗帜,敲锣打鼓唱着歌预备去做工的农民,明明带着满满的酒桶却不喝一口——“等做完工喝两碗” 这还是愚蠢的下等人吗? 酒在手边,居然因为惦记着要做工而不喝! 好多贵族,还没有这等自制力呢! 相比之下,自己这一行……丢人。 而特使大人的烦恼,还不止这些呢! “教士先生,给我们唱首歌儿吧!”一个梳着栗色辫子的小女孩友好地说道,旁边几个傻孩子也跟着起哄:“教士先生唱一个!唱一个!” 唱个x! 特使差点没气出病来,他,堂堂的教皇特使,被几个农夫的孩子要求唱歌! 岂有此理! 他们居然能无礼到这种地步! 但是,他现在在微服私访呢!简单粗暴的呵斥固然容易,可是……他们的驴夫,还栓在驴上,他们的驴,还拴在这几个傻孩子父母的车上,他们的人,还托了这几个傻孩子父母的福,没落到自己牵驴子的份上…… 所以,特使不得不暂时把心思从图尔内斯特的种种怪现状和自己预备怎样处置上挪开,开始思考怎样能够体面地拒绝这几个蠢孩子又能不被赶下车。 被农民赶下车! 他以前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的,但是,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农民,和他过去接触到的农民,那完全是两种生物! 他过去接触到的农民,那都是干?c干?c的,他们由于成天负重为领主干活而弯腰曲背,一有机会就唉声叹气,诉苦、撒谎和乞讨对他们来说那是比呼吸还自然的事情——今年收成不好,老婆有病,孩子有病,自己有病,领主… 的租税还没交——总之,教会最好不要收税,再施舍些剩饭给他们。 而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农民,那是完全另外的一种生物! 首先,他们看起来都吃得饱,身体很健壮,其次,他们都对红尘俗世很有想法和希望! 他们一不急着上天堂,二不急着问天堂里是否可以不干活!他们想问的是图尔内斯特的主教还招人做圣事不,农业联合会是否又有了新的有利于收成的祈祷仪式,一把铁犁要多少钱,雅各布商社又推出了什么美妙而昂贵的货物…… 他们还对两个教士的无知表现了相当程度的怜悯…… 这两个教士居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圣事! “做圣事,就是大家一起聚集到主教大人的指挥下,以过上好日子为中心,发展农业、工业和商业……”几个孩子念念有词,一看就是背过的。在图尔内斯特教区,居然连农民的孩子都教育得这么好…… 等等!神明呢?神明的位置呢? 这个疑惑在特使的脑袋里只转了一圈,就被别的奇特事情吸引过去了。 两个农民在谈论他们的兼职:“彼得老兄,好久不见了,你在哪里做圣事啊?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修路桥了,修路桥不好么?” “汤姆老弟,我已经找到了一份新圣事,给联合钢铁第二班当伙夫。” “伙夫?听上去不错啊!” “兄弟,伙夫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你知道吗,我一次得给三百个工人做饭,那面包炉,神明在上,比咱们村的教堂还大,清一次炉灰就要用坏两把扫把……” 后面的特使已经听不见了。 三百个! 三百个工人! 好吧,也就比……就比纽斯特里亚大修道院所有的修士和仆人加起来多一点…… 特使定了定神,然后就听到了让他更加震惊的对话:“汤姆老弟,你也来吧,第四班还缺几个伙夫……” 还有第四班! “等这次圣事做完,我就去你那里,彼得老兄。” “这次迎接教皇特使的圣事的规模可真大啊。” “可不是,听工头说,市民,农民和我们,加起来总有……总有……他那个词怎么说的?对了,是总有六七万人吧!” 六七万! “嗝儿!”这次是特使本人因为太吃惊了,吸进了一大口冷气打得嗝。 “嗝儿!”被拴在驴子身上的驴夫恰到好处地给作了一个和音。 121 信访办临时工 “呔!站住!”刚进入图尔内斯特的城门,两名教士就遭遇了想不到的“热烈”欢迎。 这一声巨吼先声夺人,将一行人完全镇住了,然后几名全副武装的兵士一涌而上,将两名教士脚不点地的“搀扶”到了路边一家阴暗的小酒店里。 发生什么事了? “嗝儿!” 遭此变故,别说当事的两名教士,车上的其他人也都被这情形给惊呆了,只有他们的驴夫还一如既往地伴着驴子打着嗝儿。 胖教士几乎要晕死过去,?c教士则竭力保持镇定,他不想做出有**份的事情来。 正当车上的人准备呼叫城管的时候,一个脚上有镀金马刺的家伙排开众士兵,走到教士们跟前,说道:“两位,看你们的样子,不是本地的教士么?” “是的。”想要伪装成当地的教士很有难度,特使并没有此等野心,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这等演技。 “也没有参加本城的圣事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熟悉政治奥妙的?c教士给出了一个十分谨慎的公事化回答,即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啊,太好了,神明保佑!我刚刚做过祈祷,他就给我们送了两名教士来!可是等等,您认字吧?会写么?” “当然。”?c教士暗自松了一口气。 “啊啊,太好了,我要给明天的祭礼加两根蜡烛,感谢仁慈的神明如此体谅我的苦恼。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办正事吧,先生们,我不是随便的什么人,”骑士一挺胸:“家祖是泽尔斯克的郡长,而我父亲,是拉聂男爵。我 到这里,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令来的,他吩咐我到这里和可敬的主教会面,可是主教现在因为要迎接特使的圣事所以太忙了,必须先递书预约,而所有的教士也都忙于圣事,没人给我写信。” “……”搞了半天,居然是被抓差了。 “不过既然遇到了您二位,这些就不成问题了,若二位来得及帮我写信,定有重谢。”骑士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下的两个士兵已经把门挡住了,显然,两名教士今天要是不帮他写的话,就休想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来得及去干了 …… 人算不如天算,形势比人强……特使决定还是替他们写信,顺便看看他们为啥要跑到这里来给主教递书。 他不知道拉聂在哪里,但是泽尔斯克显然不在图尔内斯特教区的范围内。如果他没有弄错,那似乎是罗穆托教区的范围,一个罗穆托教区的贵族,为啥派自己的儿子到图尔内斯特教区给主教传话呢?他有什么话,不是理应该 传给罗穆托主教么? 似乎越界了呢。 他也就想到这里,因为骑士“嘭”地一声敲了一下桌子,旁边一个侍童打扮的年轻人送上了一卷皱巴巴的纸、一个青铜制成的猪仔形状的墨水瓶,墨水瓶里还插着一支鹅毛笔。 特使铺开了纸,拿笔蘸了蘸墨水。 他没想让同伴代替自己写信——他这个同伴据说很精通俗务,可是不擅文墨——要知道,别说这个修道院普遍只有几本藏书的时代,就是到了马丁路德创立新教的时候,还有教士是文盲,那时候古登堡用活字印刷圣经都一百 年了! 与其看着同伴咬笔头干着急,还不如大方点自己写。 骑士倒没在乎谁来写信,在城里像没头苍蝇一样撞了两天以后,他能抓到一个会给他写信的教士就是撞了大运了,他还管是谁来写呢! 他只管口述。 “致可敬的图尔内斯特主教……” 特使依着他的口述,一个词一个词地往下写。 “……我这里的教士都蠢笨如猪,没有一个知道该如何举办圣事,如果您愿意派几个精通如何操办圣事的教士来我这里,除了他们的路费和食宿以外,我愿意在领地上给他们和圣奥布里建立一所礼拜堂,另外捐给圣奥布里十 头公牛,十头母牛,一百只母羊,一百头猪……” 圣奥布里,就是图尔内斯特大教堂供奉的圣徒,教堂里供奉着他的无头尸体,之所以无头,不是因为他的脑袋被异教徒砍去了找不到,而是当年王后重金把他的尸体从国外的修道院“请”来的时候,那个修道院留下了他的头 做纪念。 这个圣徒就这样因为王后的虔诚身首异处。 虽然中国人对这点多半会觉得很寒,在当时却是很普遍的现象,那些更加著名的圣徒,比如圣彼得,教堂和修道院们真是恨不得把他们的一节骨头劈成两节来用。 圣奥布里只被切成了两块,更著名的那些圣徒,一只手都被切成起码六块——五个手指头,一块手掌。 所以,预先做过功课的特使在路上看到无头尸体旗帜的时候并没有表示惊讶。 他只是对拉聂男爵的提议感到了惊讶。 居然想从图尔内斯特教区高薪聘请几个教士去他那里“做圣事”! 这样慷慨虔诚的施主,真是令人感动——假如他没有一路微服行来,发现图尔内斯特的“做圣事”和其他地方的“做圣事”完全是两个概念的话! 但是,骑士要他写的信还没完呢。 “……如果您愿意把农业联合会也派来,并租下我所有的土地……我的土地从沼泽地到箭河到白狼森林到……原来交三车柴火的土地,如果是农业联合会承租的话,我愿意只收两车柴火,原来交三百个面包的土地,我愿意只 收两百个……此外,每年在圣烛节、圣母圣诞节和圣奥布里日奉献图尔内斯特大教堂三台祭礼,以及一件羊毛主教法袍,配靴子、帽子和其他配件……” 这是什么逻辑呢? 为了让农业联合会承包土地,而愿意收比原来更低的租金? “……若您愿意派教士,或者派农业联合会来我的领地,下次选举纽斯特里亚总主教的时候,我一定在国王和其他贵族面前大力推荐您……” 居然,居然,不但允诺了送钱送物,还答应选举的时候给拉票? 122 信访办临时工2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本书已签约,请各位继续支持,谢谢!特使终于把信写好,卷一卷交给了骑士,骑士很满意地让手下的兵士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还附送了几个银币做润笔费。 可惜两名教士还没来得及大口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几个人一围,两人又脚不点地地被兵士们挟持进了另外一家小酒店。 酒店的陈设很简单,最显眼的就是中央的桌子上放着几张纸,一个墨水瓶,一支鹅毛笔。 得,看来需要写信的贵族不止一个。 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大魔王掌管的图尔内斯特城的空气却正好相反。 这个贵族想办的事情,和前一个贵族也差得不多,不同的是,他带来了几件贵重的礼物作为合同成立的预付金以表示诚意,他特别要求教士把这几件礼物详细描述—— “一件真正的拉卡德人制造的羊毛斗篷,上面织着白色、黄色和黑色的骆驼,每头骆驼都和活的一样,颜色非常鲜明……” “一个古代的珐琅瓶,瓶上面是古代纽斯特里亚诸城的图案,装饰着玫瑰和香草的纹样,有一个水晶做的把手……” 这个贵族所展示的礼物确实不错,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特使也得承认,他看完之后都舍不得把它们交还原主。 可是这个贵族显然不乐意把这几件礼物奉献给教皇。 替这个贵族写完信后,下一伙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特使长叹一声,索性也不走了。 这家小酒店就这样在图尔内斯特主教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图尔内斯特信访办临时办公室,并且有了一个精通文墨出身高贵的临时工秘书。 这个贵族是亲自来的,他给出的条件更加不可思议。 “我有一个私生女,是在我的城堡养大的,没下过地,很擅长做家务,如果主教愿意派人管理我的田地和农奴,我就送她到这里做修女。” 特使用脚趾头也可以猜到,这个贵族送他女儿到主教身边做修女可不是为了让她给主教念经催眠…… 下一个贵族有别种买卖要找主教谈。 他准备把他的农奴打包租给图尔内斯特的工厂。 原来这些农民一星期要在他的土地上干三天,现在他觉得命令他们每年到图尔内斯特城干一百天更赚。他提出,由他包食宿,而工厂把所有的工资都付给他这个领主。 特使不知道其他农民到图尔内斯特打工只要付领主一半的工资,他并不觉得这个领主很贪婪,便替他写了。等写完后,看到这个贵族一个银币都没给就跑路了才发现不对,不过他并未来得及多想,因为下一个要上诉的人已经 到了跟前。 替四五个贵族写完内容大同小异酬劳五八门各自不同的信件后,小酒店里的临时信访办接待了另外一个阶级的来访。 有个外来教士给人写信的消息已经在人群中传开了,贵族们刚走,一群农民就涌进了小酒店,把房间挤了个满满当当。 他们也要给主教大人递请愿书。 至于请愿书的内容是什么,他们各有各的想法,在又吼又叫了半天后,终于总结出了如下内容: 1.他们请求主教大人出面,向他们的领主要求更长的工作时间——替图尔内斯特教会而不是他们的领主工作的时间——和更少的工资分成——更少地分给他们的领主,更多地分给他们自己… 2.他们请求主教大人允许他们在赎身之后迁移到图尔内斯特教区来 3.他们请求如果可以迁居的话,允许他们带家眷或者与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居民通婚 4.他们希望主教大人可以说服他们的领主取消结婚税和继承税,如同他们在图尔内斯特教区看到的那样 5.他们希望农业联合会的租借农具业务能开展到他们的村庄 6.他有条很棒的母牛,一天能产三桶奶,但是可恶的贼偷走了奶牛,他希望法力无边的主教帮他把牛找回来…… 这最后一条是怎么混进来的? 都是因为那群农民争吵声太大太长久,已经把特使吵得头晕脑胀了,他想也没想就照着他们的话写下去了。相比起前面的那些贵族,这些农民并没有更粗鲁,但是他们充分展示了一把什么叫无组织无纪律,每个人都使劲地大 嚷,互相往前挤,争着要让自己的意见也跟自己一样站在队伍的前列。 好在他们还顾忌着特使是个穿黑袍的教士,挥舞拳头的时候总是从特使的鼻尖前一晃而过,没有给特使以惊吓以外更大的损失。 走的时候,他们为他们的叨扰和粗鲁倒是给了特使一行人丰富的报酬,光是阉鸡就留下了四只,还不算香肠、酒和面包。 生活在四十天速成饲料鸡时代的人们,很难想象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美国工人家庭吃上鸡还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在福特为了保证流水线工人的出勤率而大幅度提薪到“每天五美元”后,白领阶级的主妇们看到工人的老婆居 然也和她们一起买起鸡来,都觉得天翻地覆。20年代经济大繁荣之后,总统胡佛的竞选口号竟然是家家厨房里有个锅,锅里有只鸡! 而阉鸡是一种在缺乏饲料的时候让公鸡不再把吃到肚子里的宝贵饲料和精力到徒劳的打扮、唱歌和打架以便快速增肥的办法,阉割后的鸡,长得快,长得肥,公鸡本来就比母鸡长得大,阉割后又增肥了,肉质更加细嫩,所 以当时的人们,都把阉鸡作为一道美味。 对于这些农民来说,这些阉鸡也算一道重礼了。 不过,能光为写信就拿出这些,可见他们靠打工赚的不少。 送走了农民们之后,特使马上又被新的一批上访群众包围了。 这次是一群妇女,她们个个粗手大脚,身板结实,脸色红红的,皮肤染上了太阳的颜色,是一群劳工阶层的妇女。 她们居然也是来请愿的。 她们的请愿内容是要求布拉德学校设立学前班,招收她们还不够上学年龄的孩子,好把她们从带孩子中解脱出来继续挣工资。 “啊!胡闹!带孩子不是你们的工作么!你们不该带孩子吗?” “但是,带孩子没法工作啊!”领头的妇人理直气壮地嚷道,手里挥舞着一根短杖,其他的妇女们齐声应和着。 居然把工作看的这么重要…… 妇女们提出,她们愿意每人出四分之一的工资,雇佣有经验的妇人在她们上班的时间照看孩子,如果主教大人愿意派个教士在主日提前教导她们的孩子各项圣仪,她们愿意出三分之一的工资,并在每年的圣尼古拉节在图尔内 斯特大教堂奉献一台祭礼,为圣奥布里织一条毯子。 她们看起来倒比刚才的农民们有组织和纪律一些,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是工人身份,已经习惯于集体做事了。而且,妇女在外工作容易受欺负,在受歧视的环境下能够生存下来并站出来的妇人其实非同一般。 紧接在娘子军之后的,是陆续赶到的商人代表。 许多是在被这次接待特使的圣事耽搁了旅程的外国商人,他们已经买足了货物,可是没有运货的码头工人,这让他们十分焦躁,纷纷表示愿意捐助各种财物给图尔内斯特大教堂迎接特使之用——只要主教派几个工人来给他们 这船优先装货。 还有一些是其他教区的商人,他们从其他地方运送酒和猪肉到图尔内斯特城来供应这里为数众多腰包鼓鼓的工人消费,可是居然遭遇了斋期!他们情愿缴纳开光费,只要主教允许他们的顾客在斋期消费酒肉! 和这群精明的商人打交道是件累人的事情。 最后一个商人走的时候,特使已经精疲力竭,他觉得,自己在这见鬼的图尔内斯特再遇到什么都不会惊讶了,然而,他错了…… 123 政客与政治家 当晚,特使和手下就投宿在那家小酒店里,他要想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教皇特使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平时并不是那种会因为百姓上书而烦恼的人,他这一路行来,光是在纽斯特里亚境内收到的各类申诉,没有两百,一百五十是肯定有的。 他太清楚该怎么办了——温言收下,声称自己一定会把这些百姓的苦情全部通报给他们,所有信徒的父亲——也就是教皇本人。 等那些上书的百姓欢天喜地走了以后,他就把那些精心写成的信件拿去引火。 他很清楚,教皇也好,皇帝也好,要想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得安稳,还得多多依靠各地的贵族们,他们又有财力,又有武力,至于纽斯特里亚的百姓,他们除了会诉苦以外,什么也没有。就是教皇天真到想帮助他们,难道跨越 几个国家发兵过来? 百度百科上关于宋仁宗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宋仁宗的时候,有次高丽的贡品迟迟未到,就有大臣建议发兵攻打高丽,皇帝说,何必为了一点贡品损伤高丽百姓?不必发兵。 百度百科的编撰人,把这段话作为宋仁宗“仁慈”的证据。 可是,当时高丽和北宋并不接壤,宋仁宗就是想发兵,是借道辽国去攻打身为辽国属国的高丽,还是仿效美军来个仁川登陆? 非不欲也,实不能也。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教皇对于纽斯特里亚百姓的痛苦无能为力,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带这些信件回去? 给这些人一个安慰,然后把这些信件随意处理掉才对。 当然,他也可以把这些信件交给被控告的人,不过,能把信件递到教皇特使跟前的,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农民,这倒还在其次,要紧的是,如果把这些信件轻易地交了出去,彻底倒向一方的话,对教皇在纽斯特里亚的影响, 却是有害无益的。 在这个混乱而野蛮的时代,早些年,休说贵族们,就是各地主教,不把教皇放在眼里的也多的是。他们彼此攻杀,根本不听教皇的命令,教皇在那个时候,比春秋的周天子还不如。 而教皇是怎样摆脱这种情况的呢? 是因为这些主教的政治自杀。 主教们彼此攻打的时候还不忘打嘴仗,打嘴仗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比对方高级,往往会声称教皇站在自己这一边,代替教皇颁布各类教皇圣谕…… 这些“教皇圣谕”颁布得多了,就在贵族、民众和下级教士心里普及了“教皇是权威”这一印象。 到最后,他们纷纷去找教皇支持自己。 结果,教皇就这样渐渐恢复了权威,被一群政治不及格的主教用虚假广告给重新捧了起来。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作为教皇的特使,在政治方面是及格的,像这种政治自杀的错误,他是不会犯的。 可是,他只是政治及格而已,通了天也就是个政客,论到政治家,他连边都还没摸到呢。 政客需要的是现实主义,而政治家需要的是理想主义。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理想家往往会输得很惨,非常惨。 但是,能改变世界的,却是理想家,因为他们不随波逐流,他们靠着理想、信念、热情去改变这个世界……一万个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会失败得非常难看,而剩下的那一个,结合理想与现实,改变这个世界。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并不是后者,他也从来没有野心去做后者。他是这样一种人——为教皇和教会服务,为有权有势的人服务,为他这个等级的教士们服务,而不为神和信众服务。 这种老练世俗的态度使他在永恒之城飞黄腾达,至于永恒之城在他这种人的努力下是上升还是下降,这种问题已经超出了他这类政客的思考能力。 他这种人的典范,还要数北宋的司马光。 司马光当政期间,西夏派人来求北宋在宋夏战争中占领的兰州、米脂等地。 司马光说:“此边鄙安危之机,不可不察。灵夏之役,本由我起,新开数砦,皆是彼田,今既许其内附,岂宜靳而不与?彼必曰:‘新天子即位,我卑辞厚礼以事中国,庶几归我侵疆,今犹不许,则是恭顺无益,不若以武力 取之。’小则上书悖慢,大则攻陷新城。当此之时,不得已而与之,其为国家之耻,无乃甚于今日乎?群臣犹有见小忘大,守近遗远,惜此无用之地,使兵连不解,为国家之忧。愿决圣心,为兆民计。”时异议者众,唯文彦 博与光合,遂从之。 司马光就这样“为兆民计”,大大方方地把将士们鲜血夺回——西夏全境本都属于北宋——的国土送出去了。 当然,这样大笔一挥,说着漂亮话,承认“灵夏之役,本由我起”,只字不提当初西夏的叛乱和历来的侵略,把国土送出去,对他在政治上是有利的——米脂等地,是在新党主政期间夺取的,是新党的功绩,而司马光,是旧 党。 新党,你们有什么?不就是“擅开边衅”,夺了一些“无用之地”吗? 这些地,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人君啊,不要“见小忘大”,为了“无用之地”去“擅开边衅”啊,要当一个慷慨的,仁慈的,时不时抽自己耳光,一边大方赠送国土,一边还说“本由我起”承认自己不对的“天朝上国”啊! 这样自己骗自己,一边当洋盘,一边自以为是“慷慨仁慈的天朝上国”,才可以不思进取! 才会觉得维持原状就好! 这样,我们这些旧党,就可以什么都不干,继续身居高位,领取丰厚的俸禄和享受让后世公知们羡慕不已的“与士大夫共天下”“不杀士大夫”的待遇了! 要是继续作战,可是会耗费宝贵的粮食和铜钱的! 至于不作战的时候财政已经出现大窟窿这件事嘛……至于送了土地之后西夏还继续侵略抢劫这件事嘛…… 只要不继续主动作战,武将就出不了头!只要不继续主动作战,实干派就不如嘴炮派!只要不继续主动作战,皇帝就没可能靠军功真正成为大一统中华的正统皇帝! 没有战功,没有可倚仗的武力,他就得继续“与士大夫共天下”,靠我们的法螺来维持他的正统性! 司马光,是一个非常精明的政客。 至于北宋的未来? 哼,这么广袤的国土,这么众多的人民和军队,这么先进的火器,边境野人最多在边境抢抢,给他们多送点钱就是了,还能抢到汴梁来吗? 124 BOSS对BOSS 与聪明的司马光相反,愚蠢的汉武帝居然把西北那些“泽卤”之地看得不亚于汗血宝马,一再动用数十万兵马攻取。穷兵黩武地打下来了,他还不算完,又是建朔方,又是盖酒泉,又是立敦煌……建完了要塞,他修驿道驿站,修完了驿道驿站,他挖水渠立田官,迁移黄河水灾难民到西北,借给他们种子耕牛,居然在酒泉敦煌这些西北之地种起地来! 至于养马,更不用说,河西牧场延续两千年,到现在仍然是解放军的优良马场。 像他这样不惜民力来夺取战略要地和马场,也难怪汉朝在他晚年风雨飘摇……飘摇……一路飘摇到他玄孙宣帝的时候……然后这风雨飘摇的汉朝,发十五万骑兵加上盟友乌孙五万骑兵,一共二十万骑兵踏 上漠北草原,昔日不可一世的匈奴这次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们扶老携幼望风而逃。 怀着天下理想的愚蠢汉武帝,在后世被人嘲笑了千年。 而像司马光一样聪明地把国土送出去的行为,在今天仍然被无数人津津乐道,赞美为智慧的代表。 一般人很容易学习哪个真是不言而喻。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若是学习的是前者,他也爬不到现在这个位置。但是,缺乏理想的结果就是,他面对图尔内斯特异乎寻常的异端景象,犹豫了。 换了一个充满理想的年轻教士,可能刚才就指责众人的行为是彻底的异端,予以坚决阻止——如同救主第一次进入圣殿就打砸圣殿内众多商人的摊位那样,认为圣殿中不该有那些东西,就立即动手!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没有立即动手。 他已经被对手的身量给吓到了。 为“迎接特使”就能动员六七万人! 六七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呢? 纽斯特里亚国王通常能动员的军队,也就一万。 虽然纽斯特里亚王国在诸王国中不算最大,可也绝对不算小,在彼得鲁.巴普提斯塔的认知中,一万人的军队,不管放在任何国家,都是绝对不能小视的力量——准确地说,是可以裂土称王的力量。 哪怕他们是异教徒。 异教徒在教会的眼皮底下,凭借武力割据一方的事情,还少吗? 当然,这不是说,任何人聚集起个万把人——好吧,如果某个神棍真能光靠忽悠召集起万把泥腿子,教会、起码彼得鲁.巴普提斯塔是绝不会把武力镇压作为第一步的! 因为……很可能……打不过…… 必须先用谈判稳住对方,必要的时候先给予虚假的承认,然后召集起附近的王公贵族来武力保卫教会,镇压异端,许诺他们在镇压异教徒之后可以取得异教徒的财富——教会和贵族一向是这么合作的。 但是,若以打击异端的名义召集附近的贵族来镇压主教的话……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可吃不准到时候被镇压的到底是谁。 贵族们平时还是以虔诚者和教会保卫者自居的,但是牵扯到利益的话……那些抢劫焚烧修道院和教堂的,可不是平民呀! 这些贵族自己都要把自己的土地和农奴租给主教,期望每年像养牛挤奶那样获得固定的丰厚回报。 要说服他们去宰杀一头有奶的奶牛,而这头奶牛还有公牛的犄角——这可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再说,这些贵族和平民们,似乎都深信主教确有法力! 如果不是他们相信主教有法力,估计不等特使来,也不等主教被宣布为异端,他们就上马开抢了…… 而这些迷信的贵族,烧掉个把没有反抗能力的丑老太婆还算卖力,若是遇上一个“真正的”术士,往往就会变了一副嘴脸。 特使知道,许多城堡,在最好的一个位置都预留了给魔法师的房间。 无法无天的贵族们畏惧地狱,渴望炼金术和长生不老药。 他们许诺给主教的丰厚报酬,是期望更大的回报的。而特使,能给出更丰厚的回报吗?似乎不能。 蒙骗他们也可以,但是以后教会在本地怕是此路不通了。 就彼得鲁.巴普提斯塔看来,以主教所能统领的力量——通过一天的临时信访办临时工的工作,特使本人对主教的影响力已经很清楚了——别说只是搞一些饭前便后的洗手仪式,涂抹一些奇怪的图案,他就是公开搞异教崇拜, 学北方人搞活人血祭……教会能做的,似乎也只有捏着鼻子装没看见这一条路。 罗怡失败的装穷行动,就像强行把一只老虎打扮成兔子,可是老虎那么大的兔子,豺狼哪里有胆子去招惹! 罗怡以为自己的领地来了boss,哪里想到如今她自己就是boss! 反复权衡利弊之后,特使决定三十六计,先退为上! 主教召集了这么多人,气势正盛,自己单枪匹马……恩? 约翰哪里去了? “约翰!约翰!” 然后他想到,那个驴夫呢?这会儿他酒也该醒了! 该不会……被主教的人带走了吧! 这个念头一起,彼得鲁.巴普提斯塔的心就紧张起来了。 “约翰!约翰!约翰兄弟!”在再一次徒劳无益的呼喊后,特使恐惧地坐在黑暗之中,人生地不熟,他这次真是太冒险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破了客房里混沌的黑暗。 “嗝儿!先生!” “嘿!是你,你这个大酒鬼,总算舍得把自己的脑袋从酒袋子里拔出来啦!”彼得鲁.巴普提斯塔一听到这熟悉的嗝儿声就松了一口气,然后骂道:“你到哪儿鬼混去啦!是了,你瞧瞧你这满身的酒气,你看到约翰兄弟了吗? ” “嗝儿!先生,他被主教的人带走了!” “什么!” “因为他,嗝儿,鬼混来着,嗝儿。” “什么?你说清楚些,他究竟怎么了?”噢,神明啊,你怎么能抛**,唯一的伙伴是个大酒鬼,而我还要靠他打听同伴的消息呢! 125 图尔内斯特的清晨 作者有话说:昨天投催更票的那位,抱歉,作者是业余写作,像司马光送地汉武帝挖渠这种事情为保证不出错在写作前还要再一次查阅《宋史》《汉书》,所以日更两千已经基本占据了所有时间,昨天加班加到在车上睡着过站了…… 至于作者注册性别……我在网游上还男女号都有呢…… 下面是正文: 要从一个酒鬼那里打听到约翰教士出了什么事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特使有整整一个晚上来盘问。 因为他不可能在晚上去教堂找主教或者其他市政管事人员,也不可能趁夜离开城市——图尔内斯特和中世纪的其他城市一样,晚上城门是关闭的,这点中西皆然。 所以在天亮以前,他有的是时间。 在无数次恼羞成怒的失败后,他终于算是打听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女孩敲开约翰兄弟的房门,问他是否乐意给穷女孩一些小小的布施,然后…… 然后戴着黑色袖标的城市建设与综合管理办公室成员在一声尖叫后破门而入,带走了光猪一般的胖约翰。 这一切都被睡在门口的驴夫看到了——驴夫自然不会有客店房间的,他只在走廊里得到了一床草垫,然后就充当了一切的目击者。 包括女孩有说有笑地和那些戴黑色袖标的人一起离开。 “……” 自己的手下竟然遭遇了钓鱼执法…… 在彻夜思考以后,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决定去和主教碰个面,他不认为约翰被抓走是偶然事件,这只说明对方已经盯上了自己!一个约翰,他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可以做筹码的,只不过,用来警告他一下他的行踪已经暴露— —这样还差不多。 至于图尔内斯特为了禁绝黄色交易而使用钓鱼执法这种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更没有想过约翰教士只是误投罗网的众多倒霉蛋之一。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你是教皇的特使,他们不能拿你怎样。”特使这样给自己打过气后,赶在晨祷之前就带着驴夫出发前往图尔内斯特大教堂。 一出门,特使又一次被震惊了。 沿路都是卖早点的摊位和行走的工人。 经过多次戏剧节的洗礼,图尔内斯特的市民们已经很懂如何从涌动的人群中捞取黄金,他们沿街摆开了各种食铺,为那些来图尔内斯特做工的单身汉提供早中晚三餐。当然,此刻摆在街上的绝对不止食物,各种小贩也在此时 展示他们的货物:针、线、染料、小首饰、护身符、鲜、圣像画…… 鞋匠和裁缝在人群中做着他们的手艺,替单身汉们缝补鞋子和衣服。 甚至还有一个玩杂耍的,牵着一头熊在表演。当然,那是一头小熊。杂耍人用笛子吹着乐曲指挥小熊跳舞,围观的人群惊叹着扔下钱币。 还有许多小贩,提篮背筐地沿街叫卖,街边楼上的住户听到叫卖,就喊停小贩,从楼上用绳子放下一个篮子,小贩将交易货物放在篮子里,买主将篮子提上去,选了货物,放了钱再把篮子放下。这种买卖双方不见面的交易方 式在中世纪的城市里也很普遍。 人群中有许多枝招展的妇女,这些妇女,因为有做工作赚工资的缘故,手头很宽裕,她们吃得好,显得容光焕发,衣服也干净整齐,抬头挺胸地走在街上。 若是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妇女们是会遇到很多骚扰的,然而大街上的人们看她们的眼神,和看男人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换了今天以前,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对此会感到惊讶的,但是他现在是绝对不会去招惹这群人的——搞不好里面就有一个“鱼饵”。 第一遍钟声响起的时候,特使和驴夫赶到了图尔内斯特大教堂门口。 只赶到了门口。 因为做祷告的人太多了。 根本就挤不进去。 在此时喊一声我就是教皇特使,大家给让让道?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还不想变成被人围一圈的跳舞熊。 周围的人都在虔诚地做祷告——如果忽视他们嘴里叼的饼和其他食物的话——他们的表情还是很虔诚的。 晨祷结束后,特使又等了一会儿才挤进了教堂。 主教已经离开了,教堂现在是市政办公室。 大厅周围放置了几张长桌,桌上摆着写有“城市卫生”“道路建设”“商业管理”“进出口”“户籍登记”等内容的牌子,有的一张桌子上摆了若干个牌子只有一个人接待,也有一张桌子上只摆着一个牌子却有五六个接待人 员。 “嗖”的一声响,一个铁夹夹着几张写了字的纸条顺着一条铁线飞上了二楼。 那里原来是为贵族们做圣礼时预备的包厢,现在显然派上了别的用途。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就看见铁夹又带着纸条从二楼飞了下来,一路飞到桌子前,刚才那个接待人员将铁夹上的纸条取了下来,看了一下,然后递给了面前的人,说他的请求已经获得了通过。 看来包厢里面是管批示的地方。 特使环顾四周,寻找上包厢的楼梯,这时候,他看到了他想找的人。 这可大大出乎彼得鲁.巴普提斯塔意料之外——他原以为抓捕约翰的人,会把他带到什么秘密的地方,要等自己和主教谈妥了条件之后,才悄悄地放他出来。 可是,约翰居然被带到了大庭广众之下! 而且似乎没有因为他是教士得到什么特殊待遇,因为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群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的男子,他们有的像约翰一样垂头丧气,有的愤愤不平。 “不能!你不能这样!”排在第一的那个男子突然大吼起来:“这是诬陷!” “抱歉,人证物证俱全。” “是她**我的!” “你有证人吗?” “……”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二十银币罚款,一个月苦役。” “你们不能这样!我还有生意!我买的东西必须在一个月内运到王庭!我是为大修道院供货的商人!” 坐在桌子后面的接待员不为所动:“您应该早点把心思放在生意上——我们这里有代办货物运输服务,只要你缴纳运费……” 126 法律的本质 “太过分了!不要说是她**我的,就算我主动去找她的,也不该判这么重啊!”这个人不肯死心地大声咆哮,把整个大厅里排队的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就是!”站在队伍里的其他人受了他的鼓励,也纷纷嚷嚷开了:“不就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么,又没用强……”“这也算事么?” 但是其他办公人员却没有往这边多看一眼,显然这是常常上演的节目了。 等这些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后,接待员平静地耸耸肩,“咆哮公堂可罚十银币,重犯加倍。” “……”所有的人登时没了声音。 “长官,行行好,我家里还有急事,这么吧,我出四十个银币的罚款,苦役就免了吧。”一个一看就是富裕异教徒打扮的人说道。 办事员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和气和拒绝:“很遗憾,不行。” “长官,行行好,我真的很急,五十个银币,不能再多了。” “真的不行,这是主教大人特别强调的非赎罪之一,除非你能拿到主教大人本人签发的特赦,否则……” “长官,真的不能商量吗?”那个异教徒将手按上了办事员的手,想递个贵重的小东西给他。 “真的不能,你看,这种罪行呢,像你们这等有身份的人,本来应该私下处理的,但是为了防止‘商量’,所以特地摆在这公开大厅里……” 这次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所有的罪行都可以用金币来赎”是一条得到广泛承认的世俗的习惯法,这条习惯法在这里居然行不通! 主教制定这条法律居然不是为了捞钱! “呜……”刚才排在第一气势汹汹的男人呜咽起来,“真的要一个月?完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差事啊……” 办事员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你既然来图尔内斯特,怎么就不事先打听一下呢?主教大人对这种罪行可是格外痛恨的啊!” 队伍中的众人默然地点头,钓鱼抓他们,而且居然不是为了捞钱,看来主教大人的确是个道德君子,特别痛恨这种罪行,自己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其实,图尔内斯特主教谢普,一不痛恨这种罪行,二制定这条法律其实还是为了捞钱。 治安良好,才能让女人们出门工作,才能增加劳动力,再说,工作的女人们起钱来可是相当大方的,她们能用一年的工资买一个小瓷片! **们似乎也很赚钱,但是一来她们赚的钱会被皮条客分去一大半,这些皮条客对治安是很大隐患;二来,**对生育和劳动力再制造可不会有什么贡献,还可能导致疾病流行,综合起来,还是合法生意更赚。 再说,光是罚款,也够钓鱼执法的开支还有赚了。 至于用钓鱼的方式来执法是否太过分? 拜托,21世纪的美帝还在用这种办法抓嫖客呢,在中世纪搞这个当然自由又民主,合法又人权…… 面对主教的疑惑,罗怡是这样说服他的:“恩,那个啊,自由民主的天堂都是用这种办法的,安啦!” “自由民主的天堂?那是什么?”主教不是穿越者,听不懂这个词。 “呃,我的意思是,天堂,天堂啦,你想,神他老人家,不就派撒旦去引诱夏娃吃果子的么?” “那是撒旦自己作恶!” “可是神不是全知全能么?他知道,他没阻止,他有能力阻止而没有阻止,这是为什么?”… “为了……为了磨砺凡人。” “所以!你也就这么磨砺那些凡人好了!这是完全符合天堂和神明的做法的!” 主教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凡人还能比魔王更清楚天堂是啥样的吗?好歹人家去过……不过,他还是觉得这种处理太重了。 罗怡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法律的本质是什么? 马克思教导俺们,法律的本质,就是统治阶级的工具。 当然,许多现代中国的法律工作者,特别是那些鼓吹**吸毒合法化的法律工作者,他们是瞧不起马克思的,他们认为,要学习西方,法律至高,法律神圣,法律就是公理。 事实是这样吗? 在21世纪的许多神权教法统治国家,还有这样的法律——被**者如果找不到四个男性证人,就以通奸论处,如果受害者是外国人,法官格外开恩,那么受害者也就坐几个月牢,如果不是的话……通奸按这些国家的法律,是 可以处以死刑的。 被**者要被处死,这是什么逻辑呢? 这些国家,都是男权统治的国家。 **要处死被害人,这法律究竟是神圣又公道呢?还是统治阶级的工具呢?很一目了然了。 比起这种“**要处死被害人”,作为图尔内斯特统治阶级的罗怡自然觉得自己的钓鱼执法法真是非常人道和超前,哪怕放到人权卫士美帝国——忘了?人家自己还在钓鱼执法抓嫖客呢! 于是钓鱼执法就这样被列入了图尔内斯特城市建设与管理办公室的日常工作,傻鱼一串串地自投罗网,看得办事员都叹息不止——这些傻帽还不知道**他们的小“**”其实是办公室的兼职工作人员之一…… 该工作人员,性别男。 本职工作是图尔内斯特神迹剧演员。 恩,中世纪的戏剧演员全部是男性……和东方一样,戏台上的妇女全部由男子扮演,直到莎士比亚时代都是这样。 神迹剧本身剧情堪称千篇一律,排戏很简单,重要的是布景特效,那些不干演员们的事情,所以演员有很多业余时间可以捞外快,比如替城管办公室干兼职,报酬是钓上来的鱼可以拿分成。 而鱼太多了。 看得主教都摇头说这简直不是钓的,而是用网捞的。 约翰就是被捞到网里的众多鱼儿之一。 当他被带到办公人员面前的时候,特使已经悄悄地带着驴夫溜走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钓鱼执法不是冲着他来的,他没必要此刻就把自己暴露出去。 他必须先回到苏根尼,约几个忠诚于——好吧,是相对比较忠诚于教皇——的贵族,再多带些人来。 就算打不过,多些人在背后,恐吓起来也比较有底气不是。 当然,如果教皇不是派他来催缴税款的,而是派他来调查异端的,他早就跑路,把纽斯特里亚让给这个异端了……如今,只能是骗到一点是一点了。 127 意想不到的援手 当特使回到他在苏根尼教区的驻地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强援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圣马丁修道院长若瑟。 原来的图尔内斯特老主教。 这位原主教现修道院长恐怕是全纽斯特里亚最站在特使这一方面的人了,他一心期望特使能够帮他夺回图尔内斯特主教之位。 当年,他离开图尔内斯特,去圣马丁修道院做修道院长的时候,只是碍于太后和乌尔里希公爵的权势,本人并不是多么的甘心——区区一个圣马丁修道院的院长,怎么能与图尔内斯特主教的职位相提并论呢? 诚然,圣马丁修道院不是一个贫穷的小修道院,这个修道院拥有许多财产——田地、果园和农奴,作为圣马丁修道院的院长,老若瑟的生活水平没有多少下降,如果以拥有的藏书和闲暇时光而论,他比原来更加富裕了。 但是,前图尔内斯特主教若瑟,追求的可不是藏书和闲暇时光。 他可忘不了自己做图尔内斯特主教时期的风光。 啊,那时候,国内、国外的商人都要来奉承他,求他开恩好让他们用钱购买贸易特许状;他掌握着教区里所有教士的生杀大权,没有他的准许那些教士都不能离开图尔内斯特教区;那时候,他是全纽斯特里亚宗教界最有权势 的十二人之一,而现在,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和三四十名修道院长争夺议席了。 所以他做梦都想重新夺回图尔内斯特主教的职位。 夺回这个职位,在他起初看来,原是简单的——像谢普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没有城府的小教士,他知道怎么做图尔内斯特主教吗?他知道怎么平衡图尔内斯特教区里的教士们和贵族们的纷争吗?他知道怎么对付那些狡猾的 商人来收取税款吗?他有力量保护自己的职位和身家性命吗? 由于对谢普的轻视,他才那么轻易地放弃了图尔内斯特的主教之位,因为他原本认为,要不了两三个月,这小家伙一定会从图尔内斯特的主教职位上败下阵来,到时候,他就可以风风光光地重新回去做他的图尔内斯特主教, 顺便告诉愚蠢的太后和乌尔里希公爵,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图尔内斯特的主教的! 到那时候,想必他们都再也不敢打出卖图尔内斯特主教职位的主意了!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却遭受了想也想不到的失败。 起初还有许多教区里的有力人物给他写信和送礼物,看好他能重新夺回图尔内斯特主教之位,但是渐渐的,这些信和礼物越来越少,直到他在圣马丁修道院的高墙里,也听见教士们私下议论新任图尔内斯特主教所做的种种奇 迹! 出乎他意料的是,新主教登基后,并没有急着去拉拢地方上的贵族们,而是从重建图尔内斯特城开始,并且没有向各地的贵族和修道院长们要求财物上的援助! 重修图尔内斯特,这是多好的化缘机会啊,这个无知的小孩,居然这样轻轻松松地放弃了这条生财之路! 当时,他只是嘲笑新主教的愚蠢。 而带领市民们清理废墟——可笑!他这样做,哪里还有一点主教的架子!就是一个最低等级的教士,也不会沦落到自己去挥舞铁楸! 神给人安排的分工,是教士们动嘴,贵族们动手,泥腿子们动脚。 新主教居然把自己降到了最低的等级,和那些普通市民、泥腿子们一起清理废墟,多么可笑!他以为自己是在布拉德领地做小教士吗? 后面,他听说了有异教徒主动皈依。 虽然这似乎是新主教的功绩,但是老主教若瑟私底下觉得新主教真是不懂政治巧妙的毛头小子——诚然,异教徒主动皈依是件有面子的事情,但,如果异教徒皈依了,下次怎么用“屠杀异教徒”做借口,恐吓他们在正常的税 款之外再奉献大笔金钱财物呢? 像异教徒皈依这种有面子没里子的事儿,老主教若瑟可是绝不会做的!新主教这么做,充分表明了他在政治上的无知。 不敲诈异教徒,他倒要看看新主教拿什么钱来付他购买主教职务的款子! 接下来,新主教居然大搞租地运动! 简直蠢到家了。 那些土地,老主教若瑟是知道的,交了地租以后,还能剩下些什么?想靠种地赚钱,真是搞笑!能赚到钱的肥沃土地,那些贵族肯出租么? 听说新主教还提供铁制农具给这些新租赁的土地,用来垦荒、挖沟、修路…… 修路? 他是准备和所有贵族过不去么?再说,修路能赚到钱吗?这会儿没有公路收费站,可是好多贵族骑士还等着从商人马车上落下的货物这笔外快呢! 老主教若瑟,听说了新主教干的一件又一件蠢事,满心欢喜,觉得这么干下去,他很快就会债台高筑,再也无力缴纳当初购买主教职位的钱——而到了那个时候,太后也好,太后的父亲乌尔里希公爵也好,总主教若瑟也好, 都必须承认自己当初猪油蒙了心,听信中间人的言巧语,然后恭恭敬敬地请他光复原职,出面收拾那个小主教留下的烂摊子了! 他就这样欢喜地想着。 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 图尔内斯特新主教租赁的土地,获得了一次又一次丰收,其收获“好比当初亚伯拉罕的时候”,让许多贵族都红了眼,提出优惠条件,要把自己的土地租给新主教。 废除各种专买专卖后,以前只有那些拥有特许状的大商人才到图尔内斯特交易羊毛等货物,现在,那些本钱只够买一背货物的小商贩也纷纷背着自己的货物前往图尔内斯特碰运气——更多的商人带给图尔内斯特更多的住宿、 餐饮等生意。 现在,别说图尔内斯特教区里的人对新主教如何满意,就是他手下圣马丁修道院的农奴,也有好些,居然狂妄到这种地步——要赎身去“流着奶和蜜”的图尔内斯特! 甚至,那些为他服务的骑士和兵士,也有些动了心,想替有各种美食、又常常有神迹剧可看的图尔内斯特新主教服务! 这是老若瑟绝对不能允许的! 居然,居然连那些骑士,都想投到他的敌人那里去! 这绝不允许! 然而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一转变呢? 他也现在知道,连他自己的手下们都想投奔新主教,太后、乌尔里希公爵和总主教是不会收回成命了,自己是看错了谢普!低估了这小子的能量了!既然他可以在短短两年里做到如此,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这一趋势呢? 可巧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教皇特使来了! 128 重返图尔内斯特 教皇特使不属于纽斯特里亚政治圈,他直接受命于教皇,在纽斯特里亚超然又独立,不管是太后、乌尔里希公爵还是总主教若瑟,都不能干扰到他。而对图尔内斯特新主教抱有强烈反感的现任圣马丁修道院长老若瑟的到来,对教皇特使彼得鲁.巴普提斯塔来说也是一个强援! 一个修道院长,论武力可能不及那些一辈子练习刀剑的贵族,但是相比那些不可靠的,很可能早就打算要投靠图尔内斯特新主教的贵族们,至少他是可以依靠的——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那些贵族们站在自己这边——纽斯特里亚山高教皇远,而新主教对他们有实实在在的利益在,他们会为了教皇的利益去得罪地头蛇的主教吗? 两人就这样一拍即合。 若瑟给予教皇特使以武力的支持。 教皇特使,则给了若瑟以扳倒新主教的希望。诚然,教皇特使此来是为了收税而不是为了惩处异端的,但是,如果让他发现新主教的种种特异之处…… 互利互惠。 达成这样的协议后,教皇特使便在圣马丁修道院院长及其随从的护卫下,再次重返图尔内斯特。 这次可不同于上次了! 这次,教皇特使身边陪伴的是圣马丁修道院院长,还有他自己的随从以及修道院长的随从们,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在图尔内斯特的大道上,与特使上次秘密出访只带了一个教士一个驴夫那真是天壤之别! 这次的旅程上,陪伴特使的不再是胆小如鼠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约翰,和那个蠢笨如猪的驴夫了,是一群堪与特使身份相适应的贵人们了,想必在他们的陪伴下,这次收税之旅会十分顺利吧…… 会十分顺利吧…… 队伍又一次停了下来,因为特使乘坐的马车又一次翻到坑里去了。 天哪,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大路上根本没有这么多坑的! 那次特使说日落以前一定要赶到图尔内斯特,结果是他替那么多人写了各种各样的信件和申诉之后,才在小酒馆里迎来了图尔内斯特的日落。 而这次,他能在图尔内斯特的日落前赶到图尔内斯特,就是神明保佑了! 因为他上次来的时候,路上根本没有坑,而现在却时不时地掉到坑里…… 这些坑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其实要是在其他地方,这种路上有坑的情况那就跟天上有云彩一样正常,可是特使才刚刚去过图尔内斯特!他满脑子记的还是坐在农民的车上一路飞奔向图尔内斯特的记忆,而现在……这遍地是坑,走三步停两步的,真是通往图尔内斯特的大道吗? 还是他们走错路了? 最后,他们不得不在路边过夜。 说是路边,其实他们当然不可能搭帐篷睡马路。 他们“征用”了路边的若干建筑,至于那些建筑原来的主人,对不住,他们这些普通农民还不快给特使大人准备毛毯、饮食、马料? 那些农民本来兴高采烈地准备看一看特使的尊荣,似乎还妄想和特使大人像老朋友似的亲切攀谈一番,但是当他们先是被在夜晚粗暴地赶出房门,然后又惊讶地看到特使大人的陪同竟然是前任的图尔内斯特主教的时候,就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散了。 未到天明,消息就传到了图尔内斯特,速度那么快,就好像一路上的葡萄藤都是电话线一般。 图尔内斯特所有的市民、商人、暂住人、受保护者、做圣事的农民、还愿看戏的香客、看病的病人……除了那些因为太小、太老和实在病得起不了身的病人,全都涌到了城门口迎接特使。 这种阵仗对于特使本人来说倒并不觉得多稀奇。 山高教皇远,纽斯特里亚的百姓大多只模模糊糊地听说过有个教皇,至于他是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就要看是哪里的百姓在议论教皇了。 所以,当教皇特使到每个主教城市的时候,所受到的迎接总是人山人海,热闹之处不亚于21世纪某些国家迎接大熊猫。 除了看稀奇之外,还有许多百姓来告御状——对于这种人,特使总是当面安慰他们,背后安慰事主。 令他稀奇的是人数。 图尔内斯特本来就是纽斯特里亚有数的大城市——如果老若瑟做的是什么穷乡僻壤的主教,他也不会想着和总主教若瑟过不去——而现在,它在新主教的统治下,人口又足足翻倍还多——虽然多的是流动人口和进城务工人员。 要说还有什么稀奇的,就是这些人好像没有向他喊冤告状的意思。是了,这些人先前巴结自己的主教还来不及,怎会告状呢? 然后,他看到了来迎接他的新主教。 新主教看起来——特使悄悄地在心里擦了一把口水——论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偏居一隅的教士,永恒之城里的总总奢华与腐败,他不敢说全部见识过,见识过八九成是没问题的——可是,一个年轻貌美居然还身居高位的主教…… 他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般年轻的主教,只不过那些人总是国王或大贵族子弟,而面前这个人,听说却不过是个贫家子弟,却能购买图尔内斯特的主教之位…… 特使的脑袋,马上就想到了许多可以在21世纪充当小报标题的句子,虽然,这些情况,离事实倒也不是很远。 正当特使想入非非的时刻,前主教若瑟已经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抢先责备起少年主教来。 一连串声色俱厉的责备劈头盖脸冲着小主教而去:“这也算迎接教皇特使?鲜呢?彩带呢?什么?没钱?呵,你演戏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你是把钱都浪费到演戏这种堕落的事情上以至甚至没钱来迎接特使吗?” 他这样做,当然不是因为鲁莽,而是经过了周到考虑的——首先,他要给小主教一个下马威,别以为他收买了太后、国王、乌尔里希公爵和总主教就可以在图尔内斯特横着走了,须知,老天有眼,善恶到头苍天终有报!看吧,教皇已经派特使来清查他的问题啦,他已经逍遥不了两天了! 其次,他要趁机在众人面前竖立起特使是他后台的印象,好恐吓他们。 再次,这也是向特使献殷勤的一种方式,既然狗仗人势,不多吠几声怎么能叫主人知道他是一条卖力的好狗呢? 他的这番恐吓,取得了——他以为的——良好效果。 难道不是么? 少年主教驯良地低头挨训,半句分辨都没有,而特使也没有打断他的训斥,显然很赞赏他的这番卖力恐吓。 政治嘛,总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老练的政客彼得鲁.巴普提斯塔如此想到,先让他多吠一会儿,等他的恐吓造成足够效果以后,自己再出面协商可比一开始就认输妥协强夺了,搞不好,年轻的主教会被这番虚张声势吓破了胆,多交出一些也未必可知啊。 少年主教打的却是另外一番心思,自从他知道那位敬爱的,差点让他没见到魔鬼就直升天堂的老主教居然做了特使的陪同,就明白这番必定不能善罢甘休了! 他已经把给特使的客房预备好了,当然,是“特殊”的客房。 除了尊贵的客人们住的那几间以外,其他房间甚至地下室和阁楼都堆满了造纸原料——?鸬檬?指稍锏呐倩ê吐????庑┰?侠锘褂辛で嗟任铮?绞焙颉??p>政治牌桌边的牌客们就这样按着他们各自的套路你来我往,谁也没预料到牌桌外的力量却会在此刻登场。 “怎么?”一个隶属圣马丁修道院的士兵看到一个沙漠色皮肤的男子徒步从人群里挤过来,企图靠近特使。 “让开,这里有些不对劲。”阿布小声地告诉这个士兵,其实他也不能说清楚哪里有不对劲,可是这时候,一直以来在危险战场打滚的经验告诉他,听从本能反应比严密的逻辑判断来得更能救他的命:“让我和特使说一句。” “你?至少报个名号吧。”那个士兵先前没有见过阿布,他一亮枪尖,这是个惯常的威吓动作,此刻,却闯了大祸! 129 暴动和审判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曾经设想过自己会在结束微服后,以何等的姿态重新进入图尔内斯特大教堂。不过他的想象力再怎样丰富,都没有料想到,作为尊贵的教皇特使,他第二次进入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的情形,居然比第一次还要悲惨。 彼得鲁.巴普提斯塔也曾设想过当他以教皇特使的身份重返图尔内斯特的时候,会受到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孩、农民、贵族、商人、妇女……何等热烈又战战兢兢的欢迎。 不过……他实在想象不到,对他的“欢迎”居然能“热烈”到这种程度。 若不是教廷重金雇佣的阿布等人的确对得起他们的身价,提前发现事态不对涌到他身边拼死保护,若不是阿布灵机一动发现少年主教是个绝好的人盾,若不是少年主教居然天真到替他当人盾…… 他真说不准自己能不能活着脱离那群暴民之手。 饶是如此,他一路上的斩获也可称丰富:烂萝卜、烂菜叶、鸡毛、猪粪、狗屎、阴沟烂泥、蛋壳、尿、土块、瓦片…… 要是全部收集起来,而特使又有个随身空间的话,开块小菜地真是绰绰有余! 可惜特使并没有随身空间,所以他对这些是避之犹恐不及,但是扔过来的东西太多,尽管有众手下忠心耿耿地护主,又有少年主教当人盾,他突破重重愤怒的人群逃到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的时候,头上还是盖了一块烂菜皮,原本华美的袍服上也多了许多污迹。 其实,比起他来,还有更加不幸的人呢。 可敬的圣马丁修道院长老若瑟成了暴民们围攻的主要对象,他们似乎一致认为他是罪魁祸首集中了火力朝他猛攻。 幸而,稍微玩过一点战略游戏的人都知道,能对敌人造成有效打击的兵力永远不是总兵力,而是前线的兵力——就算当天图尔内斯特城聚集了六万人,也不代表六万人都能有效打击到他们觉得十分可恶的前主教——最近一排的可以动用拳头,第二排假使运道好找得到棍棒的话勉强还能够到,第三排就得用菜皮之类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的远程武器,第四排?抱歉,他们扔过来的东西不砸到自己人就不错了。 所以,当特使终于想起他的收税合伙人命令主教派人去拯救这位可敬的修道院长的时候,他——还活着。 真是…… “一粉赛十黑啊。”在事后总结的时候,大魔王和少年主教就差没抱头痛哭了,只要忍耐那么一下下,就能送特使和前主教一块儿升天了,可谁能想得到,这会儿一股本来不属于牌桌的力量居然会一举把牌桌掀翻了呢? 其实这次暴乱,事后细思会发现不是凭空而起,虽然大魔王的装穷计划只是暂时倒退,但是已经享受惯了文明生活的众人已经不能接受倒退颇有怨言了,这个火药桶偏偏又遇上了前主教这个火星! 而前主教的傲慢和对众人敬爱的新主教的肆意凌辱更加深了众人的恐惧,对美好生活一去不复返前主教重新得势的恐惧,终于,恐惧到极点,就是狗急跳墙了! 至于什么顾全大局……你跟那些拳头永远比脑子好使的野蛮人说这个? 他们又不是没有造过反,烧过教堂…… 都怪宫斗小说和宅斗小说从来不提这茬啊!即使是农民起义年年有的中华背景那些宫斗宅斗小说也不提这茬,何况罗怡她穿越的是神权统治的中世纪?她就没有农民和市民居然会反抗神权的意识……… “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人都很茫然。 不过对于特使和前主教,接下来该怎么办倒是很清楚的——特使连夜逃回了苏根尼,而前主教当然寸步不离,然后,他们对国王提出了控诉。 控诉图尔内斯特的暴民那无法无天的举动,也控诉图尔内斯特主教对此的煽动、纵容和包庇。 现任图尔内斯特主教当然也没有坐以待毙,他申辩说,他对暴动毫不知情没有纵容更没有包庇,然后,他也提出了控诉,控诉他的前任故意用无礼的词汇挑起了这次冲突,还企图栽赃给他。 前任主教和现任主教……这种官司可不是年年有的,控诉一点都没有被拦截地递到了王庭。 关于怎么裁判讨论了很久,最后,总主教若瑟一锤定音:“神裁!” 这真是巧妙的裁判。 说是可怕的神裁,对于教士来说却和平民不同,也就是吃块面包的事儿,只要没倒霉到家被面包噎死,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两位前任的和现任的主教就能摒弃前嫌,相亲相爱了——才怪! 总主教的提议,可不是为了他们和好。 他这样和稀泥的做法,一来显示自己公正——对两名彼此控告的高级教士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偏袒,这种表面上的公正,对他担任纽斯特里亚总主教之位是很重要的;二来,这两位高级教士借此洗白之后,他们就谁也不能再作为危害特使的嫌犯了,那么,国王就可以绕开这两位有权势有后台的高级教士,以暴动袭击教皇特使罪,狠狠地罚富裕的图尔内斯特城一大笔钱。 至于谁是扔出第一块烂菜皮的家伙? 到时候随便找个独居的丑老太婆以反对教会的巫婆的名义烧死就行了,既让挨罚的平民们有个宣泄的渠道,又节省了宝贵的粮食,一举两得。 而前任的和现任的纽斯特里亚主教?他们一直继续斗下去才好呢,两头狗熊不打架,狐狸怎么能替他们分面包?就是要判得这么敷衍,好叫他们谁也不服气,继续互相攻击个一百年。这样,狐狸,哦不,是国王和总主教才有源源不绝的诉讼费可拿,还有两人主动提供对方的小辫子可抓啊。 总主教若瑟这个提议又顾及了前任主教和现任主教的公平,又顾及到了国王现在和将来的钱包,又替特使报了仇,又帮自己在未来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可谓考虑周到,立即得到了乌尔里希公爵等人的大力支持,由此可以看到,他能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道院出身而做了这么多年纽斯特里亚总主教,可不是全凭运气。 然而,有人坚决不服从这个裁决! 130 法庭上的战斗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无组织无计划无纪律无准备无武装的乌合之众缺点就在于此——少年主教在心里默默吐了一句——六万人不但没把他这位可敬的人生与信仰的导师送上天堂,并且也没能把他送上病床,他还能在法**活蹦乱跳,中气十足地怒骂反对总主教的和稀泥判罚。 “看看,看看我受的伤!”老若瑟愤怒地掀开了衣服,展示他身上的青红瘀伤,其实,就是他不掀衣服大家也可以从他的脸上读出他最近的遭遇:“他这个小子轻飘飘地说什么他不知道!他没掺和!看看我的身上,看看我的脸,啊,就连可敬的教皇特使彼得鲁大人都被扔了一块烂菜皮,而他居然不用负责?这就是纽斯特里亚教会主持公道的方式吗?尊敬的总主教大人?” “没人说他不用负责!他必须通过神裁证明自己的清白!”总主教若瑟是很在意自己处事公平的形象的,但是他宽容的姿态在宫廷妇女那里很受好评而他也不打算放弃这个形象:“如果他不能通过神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话,我们自然会严厉地惩罚他的!” “但是,他治下的城市发生了暴动,他难道能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尊敬的总主教大人,在我接手图尔内斯特教区以来整个教区都很平静,而这位可敬的圣马丁修道院长一来就……” “闭嘴!你这个小子!你也配在这里说话?是了,你翅膀硬了,飞上高枝儿了,有乌尔里希公爵给你撑腰嘛,可是,我背后也不是没有人呢,而且,血脉是比金钱更稳固的力量,金钱不长久而高贵的血脉代代流传,小子!” “即使全纽斯特里亚宗教会议没有委派我做图尔内斯特的主教,作为被告,我也有权在这里发言,何况尊敬的国王陛下已经收下了我的诉状,准许我来此发言。” 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总主教也寸步不让。 “你们都必须接受神裁!”总主教朗声说道:“这不是给你们的处分,这是给你们的机会,一个证明你们自己清白的机会!我给予你们两人的,一个公平的,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难道我不是同时向你也向他宣布了同样的决定吗?难道我宣布他是清白的而你不是吗?不,不,我给予你们的是同样的机会,谁要是胆敢逃避这次机会……”他拉长了他的圆脸也拉长了他的语调,透出一股威胁的意味,“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讨论一下谁该负起责任了。” 总主教才不想让他的如意算盘就这么消磨在愚蠢的互相指责当中,而且,他也有必要提醒他们,自己才是会议的掌控人,节奏必须跟着他走而不是跟着他们走。 年轻的图尔内斯特主教低下头去,若是他的前任也与他一般,这场法**的战斗就会到此为止,而总主教若瑟会收到最多的好处。 然而,圣马丁修道院长若瑟,在他还身居图尔内斯特主教之位的时候,就和他的同名人总主教若瑟颇不对付,无论出身、学历、才学……总主教根本没资格坐那个位子! 他才有资格! 但是,总主教若瑟有乌尔里希公爵的支持,而支持他的国王受制于乌尔里希公爵的武力,使得他也不得不低了总主教若瑟一头。 这是因为支持他的国王不够强力的关系,所以,他对王事一直很尽力,并一直劝说国王要更加虔诚——要是他能顺便注意到总主教若瑟若干因为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小修道院而犯的诵读错误,那就更好。 没想到一场风暴葬送了国王的海军,将国王送入了空门,还把他从图尔内斯特主教之位上赶了下来。 他不用猜,就知道这事背后,肯定少不了总主教若瑟的关系。 而事后的打听也证实了他的揣测,新主教是通过乌尔里希公爵的门路上位的。 所以,从前他便和总主教若瑟不对付,现在,他更不可能让这事儿就这么轻易地过去,他可不是新主教那样的毛头小子,会轻易地被这个虚伪的老滑头带着走。 “呵——”前任主教轻蔑地一声冷笑,音调拉得比总主教更长:“什么!您管这叫公平?您居然管这叫公平?天底下有这样的公平吗?” 他夸张地扬起了脑袋扫视了周围一圈,他那张原本没有多少肉的脸被图尔内斯特的暴民“加工”一番后圆胖了不少,给他接下来的话语做了最好的注解:“公平?挨打的人和该为此负责的人?对我,那就是最大的不公平!若我在这里得不到公平,我想,永恒之城会给我一个在纽斯特里亚得不到的公平的!” 他的伤痕是如此地显而易见,他的言词又是这样锋利,在场的贵族和教士中间起了一阵嗡嗡声,有的人是头脑简单,看到他的伤痕就同意了他的意见;还有的人,看到他想起了乌尔里希公爵一贯以来的横行霸道,也开始转变立场了。 “你想要去永恒之城,可以,但是必须在你证明你的清白之后。”总主教说道,然后转身面对新主教:“你也一样,有异议吗?” “尊敬的总主教,我没有异议。” “好,这事就这样……” “没有异议,哈,他当然对此没有异议了!”前任图尔内斯特主教用十足鄙视的目光看着现任图尔内斯特主教:“他,他当然对此没有异议,一个屠夫的儿子,居然和一个贵族的儿子领受一样的神裁,他会有什么异议?这对他是荣幸,对我是侮辱!” 他冲着新任主教伸出了手指:“他应该接受平民的神裁——火之神裁!” 听到这句话,周围立即响起了激动的嗡嗡声,这样逼迫一名高级教士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情形,尤其是在这名高级教士显然后台没倒的情况下。 “圣马丁修道院长,请你适可而止!你是原告和被告,不是法官!”总主教几乎咆哮起来,“裁决不能由你作出!” “哈,你作出的裁决……”前主教现修道院长本来准备继续反驳下去,这时候另一个当事人前进一步靠近了他,他转头准备对付这个敌人的时候,听到后者说话了。 “我们都不能作出裁决,”新任主教平静地说,“由神裁决吧,我接受火之神裁。” 整个法庭刹那间鸦雀无声。 131 火之神裁 神裁的日子定在十天之后,这十天里,两名高级教士还有充足的反悔机会,为他们自己,或者别人而反悔。“他为什么会接受火之神裁呢?”图尔内斯特的前任主教,现任的圣马丁修道院长在这十天里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这十天里他思考这个屠夫的儿子,比他过去许多年里思考上帝的时间都多。 其实,他在法**并没有一定要逼迫少年主教接受火之神裁,这个要求过分他也知道,不过政治谈判么,就是一门虚言恫吓的艺术,双方各自提出自己的要价,经过许多争吵和咒骂后将底线拉到双方都能勉强忍受的范围——两位贵为主教的若瑟早不是第一次争吵了。 但是他想不通这个少年为啥就这样接受了他虚高的要价。 是有把握通过火之神裁吗? 难道他真的领受了神恩?不,不可能,只有这件事,是绝不可能的!笑话,他购买主教职位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有神恩的人还用叮叮当当的东西来获取尘世间的一个主教职位吗?这是不可能的!老若瑟在王庭有人脉,需要的话,他连少年主教一共通过几个中间人才和乌尔里希公爵牵上线的名单都能拿到。 那么,是他有办法作弊了。 老若瑟闭上双眼,脑海中浮起当日法**那个少年说:“我接受火之神裁。”的时候,那张俊秀而凛然的面孔。 擦,演技真他娘的好,一副舍生取义的德性,一点都看不出有作弊的办法,活脱一个小圣徒啊,我以前居然没发现! 可是他肯定有办法作弊! 否则……只好说他脑子烧坏了,选择用这种办法作死。 真的是作死啊,他又不是一定要接受火之神裁,吃块面包就可以应付了的事情,犯得着拼上身家性命吗? 可是他是有什么把握来作弊的呢? 怎样才能当场揭穿他的作弊行为好把他永远赶出图尔内斯特宗教界关到某个修道院的高墙里呢? 在这十天的时间里,为这次神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绝对不止圣马丁修道院院长老若瑟一个人。 主教的骑士这些天都忙坏了,自打有两位高级教士要接受神裁,其中一人还是接受火之神裁的消息传开后,四面八方源源不绝的人流涌进了图尔内斯特,这种场面可不是每年都能看到的! 现在的图尔内斯特市民们,在图尔内斯特街头看到苏根尼教区或者罗穆托教区的来客,简直就跟老乡那么亲切了——街头上甭说这两个教区,就是鲁尔霍夫教区,甚至最远的黑泰罗姆教区的来客都随处可见,一队队金发的北方贵族及随从在街上走过,居民们早已习以为常。这些新皈依的北方人谈不上有多虔诚,但是他们就跟所有的野蛮人一样,热爱血腥的仪式或者考验,他们是绝不会错过这个大开眼界的机会的。 还有许多人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趁着这热闹来做买卖的,他们向汇集在这里的人群出售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各种玩意,从驱邪的鸟羽毛到真正的北方珍珠和琥珀。 这本来也是图尔内斯特市民们大做生意的好机会,可现在还有谁有心思做生意呢? 这几天,在图尔内斯特,“咱们的主教不会有事儿吧?”已经取代了“万福圣安妮”,而回答也从“永生永世”变成了“肯定不会有事儿的!他是受冤枉的,咱们都知道,神还能不知道么?”… 像这样的问候与回答,每个图尔内斯特市民每天都要进行好几次,甚至在家人之间,他们也这样彼此安慰。 然后,他们向图尔内斯特大教堂,向图尔内斯特的保护圣徒圣奥布里,向各位圣徒和救主,还有神,奉献了比以往丰盛十倍的供物和圣礼,祈求他们的主教平安无事。 甚至异教徒社区也向大教堂派出了代表,他们是不方便参与圣礼,或者奉献供物的,但是这次的代表提出,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他们和他们的兄弟社区,一定竭尽所能地提供力量。 然而主教没有向王庭派出任何使者,没有派出反悔的使者,也没有派出其他使者。 在紧张与焦虑中,图尔内斯特的市民们迎来了裁决的那天。 国王的巡回法庭早一天就来到了图尔内斯特,除了国王、太后等王室成员以外,全纽斯特里亚的十二主教今天都在图尔内斯特齐聚,纽斯特里亚的四百家贵族至少也到了三百家,真是一场空前的盛会! 那天,全图尔内斯特没有一家升火做饭的,因为,就连烟囱上,都挤满了观众。 图尔内斯特的市民们为了迎接这场盛会,不约而同地穿上了丧服。 在纽斯特里亚的传统里,这样的打扮除了居丧,还有一种意义,就是祈求神的怜悯。 他们在为谁祈求怜悯呢? 答案很明显。 为那个代他们受过的人。 穿丧服的人群中之中,有名女子特别显眼,她身边重重护卫,却和一般的女市民一样穿着质料一般的黑服,戴着一个简单的白银十字架,人群中低声诉说,她是主教最初的女保护人,布拉德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原本就娇小的身材因为穿着黑色的衣服显得更加娇弱,她的双眼凝望远方,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看远处的大教堂,还是在看更为遥远的天国。 她凝视得是如此专注,以至于她的亲生父亲费萨尔伯爵和伯爵一家人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都没有分神去看一眼。 国王、太后、众贵族、修道院长和十一名主教陆续落座后,用来神裁的道具也送到了现场。 一个铁匠用的火炉被搬到了空地上,里面已经安满了木炭,几名铁匠一起拉起了风箱生火,七个铁犁头要在炉中烧至通红。 这七个铁犁头,象征七罪——傲慢、妒忌、暴怒,伤悲、贪婪、贪食,色欲——它们要在地狱烈火中烧至通红,然后,用来裁判罪人。 嫌疑人必须蒙上眼,从这七个烧红的铁犁头上走过去。 这就是火之神裁。 132 勇往直前 “火炉已经架起来了。”骑士走进教堂通知这个消息。 “恩,好,知道了。” 主教刚做完祈祷,他的腿上放着的圣书还没有合起来,他闭着的双眼听到这个消息睁开了,随后,他想站起来走向裁决地。 然而他没能站起来。 因为骑士忽然向前一步扑倒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双腿,“恩?” “不要去。” “这怎么可能呢?” “让我代您去吧。” “神的考验不是别人能替代的,不管是亚伯拉罕还是救主他们都必须亲自面对他们的考验,”主教本来想训斥对方太过幼稚愚蠢,这种摆明冲着他来的事情能是随便一个人可以代替的吗? 可是看到对方抱住他的腿不放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就和缓了很多,“不用担心。” “可是……” “请相信神,也请相信我,相信我的清白,弗朗西斯。”主教伸手抚摸对方金色的卷发,将他渐渐安抚。 然后他离开了教堂,走向裁决之地。 一走到阳光之下,他登时吃了一惊,满目的丧服! 随即他明白了这样做的用意,他触目所见,都是为他穿上了丧服的人群。 他看到了杰克和苔丝,他曾经为他们举行过婚礼,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举行过洗礼,他知道他们靠替男爵夫人做工买了两条奶牛,修了新房子。 他看到了老雅各布,他靠买卖纸和瓷器发了大财,胜过他以前的恩主,他的儿子名义上因为他的感化改了宗,为此老头儿和他总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不过,今天老头儿也来了,身边还站着他的女婿。 他看到了可怕的汉森大妈,她一脸严肃,嘴唇合得紧紧的,仿佛在心里念叨——我还没给他撮合上一桩婚事呢。 他看到了汤姆和玛丽,他去布拉德领地后第一次充当神棍的解说对象,啊这两人还是那么爱哭,你们等我死翘翘了再哭也不迟啊。 他看到了差点因为两只兔子而送命的老弗兰克,恩?当初我可没说放了你,说放你的是男爵夫人。 啊,杰斯科的约翰,布里亚的保罗,考里亚的彼得森……还有男爵夫人,全来了,连玛德琳都在。 巴登巴登铁匠铺的老板也在,主教还记得第一次和男爵夫人进城去的就是他家的铁匠铺,那次他们还见到了老雅各布的孙子小雅各布,现在改了宗也改了名字叫提姆,这些天都是提姆在管理市政,估计累惨了……现在这位铁 匠铺老板也已经是联合钢铁的高工兼合伙人了。 联合钢铁来的人可不止前铁匠铺老板一个,总工杜克也到了,如果不是主教亲身经历,他也不会相信这个炼钢工人在短短几年前还被认为是一个百无一用的磨坊奴隶。 除此以外,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人,他都认得。 从苏根尼教区来图尔内斯特“做圣事”的奥拉布大叔,起初,他一个人来,后来,他带来了整个村子的人。 城里各行会的会首,师傅,学徒,他向他们布过道,发过命令,受理过他们的申诉,和他们协商,接受他们的建议…… 城里的妇女们,她们到教堂祈祷,到工地做事,在医院帮忙。 城里的老人们,他们都还记得他在父母怀抱中做孩子的岁月,如今又看着他做了主教。 这许许多多的人,他都认得。 因为这是图尔内斯特,他生于斯,长于斯,成就于斯……他经营这座城市,管理这座城市,他在主日带领众人祷告,他是城市剧院的首席,他是半夜扫大街的志愿者……他被这座城市成就,他也将成就这座城市,成为这座伟 大城市的荣光! 这种种的感慨,前任图尔内斯特主教老若瑟是不能明了的,他看到少年不紧不慢地一步步朝着裁决现场来了,他看着周围的民众,他们密密麻麻像山又像海,他们人数众多有如灰山上的松林,他们在低声祈祷,祈祷声有如终 日吹拂图尔内斯特的海风,他知道他们在为谁祈祷——总不会是为今天要在众人面前吃块面包的他祈祷。 啊,他也为这座城市尽心过许多年的!可是才几年他们就拜倒在新主教脚下了,可恶,他究竟有什么魔法? 不行!他必须找到少年作弊的方法! 否则…… 他可以预见自己将扮演一个何等的小丑角色——他逼迫了少年主教,反而给了对方机会,成就了对方的无上荣光! 所有人员全部到齐后,总主教宣布神裁开始。 铁匠将七个铁犁头一个个放进炉内,等烧得通红了,再用火钳一个个夹出来,放在地上,成为整齐的一条火之路。 前主教睁大双眼,努力寻找着破绽。 “这确实烧红了吗?”他举起手,厉声发出质疑,以前,也曾经有在火之神裁里,用涂红的铁块作弊的。 负责烧火的铁匠师傅对这个可恶的老教士怒目而视,但是这种疑问是不能不作回应的。他一吹胡子,从旁边拿了一块火绒,放到烧红的铁犁上,眼看它一下子冒出烟来,许多围观的妇女都大声地尖叫,然后倒在丈夫的怀里哭 泣起来,而她们的丈夫,尽管自己还在哆嗦,也硬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着主教有神庇护,定然没事的话。 马上要踏上这通红铁犁的主教本人却是最镇定的一个,他今天没有穿主教华美的法衣,而是最简单的便装,这简单的便装并没有减低他的美貌,倒使得他看起来更符合人们理想中那种蒙冤之人。贵宾席上的一些贵妇已经在交 头接耳,议论着是否能请太后出面向特使大人求情——说到底,他也就被扔了一块烂菜皮嘛,何必为此这般逼迫这样一个年轻人呢! “他还是个孩子呢!”她们说道。 平民的地方请愿的声音更响:“请让他穿着鞋子走吧。” 然而,前主教对此坚决不同意:“那样也叫神裁么,倒不如叫他过水塘呢!”他嗤笑道,这就是小主教作弊的办法,他真是太异想天开了,想再来一次民意暴动吗?这里这么多贵族,这么多贵族随从,还怕他们反了天吗? “那末,至少让他穿着袜子。”群众不甘心地继续请愿道。 这次,回绝的是主教本人:“用不着,我不是贵族的儿子,我是屠夫的儿子,我不用特殊的优待。”说完,他脱掉了鞋袜,赤足踩到地上。 有人过来把主教的双眼蒙上,现场安静了下来。 “等一下!”这时候从主贵宾席跑下来一个王室侍从打扮的年轻人:“太后说了,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她会代您和特使大人商量……” “哈!”前主教尖锐地笑了一声,原来是要利用娘儿们的心,这个小白脸!他倒真瞧得起他! “谢谢,但是我已经选择了这种方式,”主教说道:“我不反悔,如果我有一丝犹豫的话,就请处我有罪。” 说完,他没有一丝犹豫,直踏面前的铁犁。 简介:这是地球最后一名修真穿越到现代修真星球,大玩修真科技产品的故事。 133 神罚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过后,巨大的欢呼声席卷了整个图尔内斯特的上空,欢呼声犹如神话中朱庇特的雷车,欢呼声犹如传说中大海的呼啸,所有的人随着这欢呼声分开又团聚,就像海上的漩涡带着无数的泡沫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团聚。 “他没事,他没事,噢,他没事!”人们这样说道,他们穿着丧服在欢笑,他们在欢笑中流下了泪水。 贵宾席上的贵族们,甚至主教们都鼓起了掌,总主教鼓的格外卖力。 有许多贵重的金银首饰和贵重织物马上被主人白嫩的手指取下,贵族侍从打扮的侍童就像穿蝴蝶一样从贵宾席奔向神裁地,他们就像蜂蝶带着粉奔向鲜一样,奉命捧着自己主人的饰品来装扮主教,转眼间他就绫罗满身,比节日盛装更加华美。 然而最激动的,还要数主教身边的熟人们。 有好些人事后发誓说,那天看到男爵夫人用力一跳,双脚都离了地,裙子飞得能看见她苗条的小腿……甚至能看到她的膝盖! 更不要说骑士,那天他给了主教一个拥抱,力道之大让两人都原地转了一圈。 “哭嘛啊,我都没事了你还哭。” 不过其实他自己也在流泪,他却不觉得,他看到这座为他平安无事而欢呼流泪的城市,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遇到恶魔,也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糟糕。 欢乐的人群中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谁还注意他呢?谁要看他吃面包呢? 然而秩序还是渐渐恢复了。 众人被提醒还有一场神裁要举行,他们现在离座去庆祝是不合适的,至少也要给这个蹩脚节目一个面子么,再说,离晚饭还早。 人群再次将目光投向神裁地,这次他们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谈论着这结果简直不可能有第二种的面包神裁,“但愿能噎死他就好了,这老坏蛋!”甚至最害怕教士的农民们也这样议论。 然而活人被面包噎死的几率,这能有多大呢? 所以他们一边谈论,一边打着哈欠,希望这蹩脚的余兴——倘若看人吃面包也配叫余兴的话——节目赶紧过去,他们好回家预备庆祝。 当面包神裁的道具进场的时候才引起了人们的一点兴趣。 这面包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难道…… 老若瑟看到这面包也是一凛,“这什么意思?”他质问道。 周围的人都用不屑的目光看着他,连哼都不想哼了,瞧瞧,新主教连火之神裁都过了,这老坏蛋还害怕起一块面包来! “图尔内斯特的圣事面包都这么大!”面包师挺胸凸肚地激烈声明,其他在场观众也纷纷点头为面包师作证。他们才不会说,这块“圣事面包”通常是一个人一天的口粮定量。 若是换了一个毛头热血小子,肯定会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但是老若瑟身居高位多年,政治斗争经验丰富,事关身家性命,他可不怕丢脸! “你能保证这面包里没毒吗?” “神明在上!我吃一块给您看,这是我亲手做的面包,放毒,天哪,您怎么会想到这种地方!”这次,不光面包师的肚子,连他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那就吃一块。”老若瑟对面包师的赌咒发誓毫不在意。 嘘声四起,面包师愤愤地啐了一声,拿了一把面包刀,在那块用来神裁的面包上切了一片。 “把面包切开,从中间切一块。” 面包师的脸色之精彩,简直无法形容,他骂骂咧咧地照着前主教的要求做了——他嚼吧嚼吧地把面包下了肚。 所有的人都再一次聚精会神了——这次的余兴节目似乎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无聊。 面包师很快吃完了面包。 啥事儿都没有! 乌尔里希公爵不耐烦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前半生还是个北方异教野蛮人的公爵喜欢神教华丽的祭仪和美观的教堂,更喜欢教堂和修道院里丰富的财宝,对于那些教士他就不那么喜欢了——从他和他们打交道的过程中,他有充分的理由不喜欢他们。 前面的那位小主教是个好样的,他跟他故乡的那位大萨满一样有本事!刚才,他也为他鼓了掌。 而现在的这个,是个什么东西? “叫他快一点。”公爵吩咐道。 “公爵问你什么时候能结束。”传令兵大大咧咧地冲着前主教说,“他还要赶晚祷呢。” 比起性命来,公爵的侮辱和其他人的嘘声一样不足道,老若瑟慎重地等了很久,那个面包师还活蹦乱跳——他已经为等得不耐烦开始很不恭敬地冲着前主教的方位扭屁股了。 也许自己真是多心了,他们就指望着用这块面包的分量撑死自己,不过,他不会叫他们得逞的,他要慢慢地吃,一块面包吃两个钟点。 老若瑟终于捧起了面包,观众们都长舒了一口气,这余兴节目也太长了,早知道该让他先神裁嘛! 面包吃起来,和普通的白面包差不多,就是硬了点,大概烤好以后等神裁时间长了没重新热过吧。 不管他吃得多么慢——文雅的程度简直让在场的所有淑女都自愧不如——面包还是随着老若瑟的动作渐渐缩小了,眼看就剩下最后不到手指头大的一块了。 总算快完了,现场还没睡着的观众都这样想,他们哈欠连天地看着前主教最后的动作。 最后的…… 因为老主教忽然张大了嘴,他似乎想嚷嚷什么,可是就在那时候最后的一块面包却顺着他大张的嘴滚进了喉咙,把他的气管给不偏不倚地堵了个结结实实——事后,人们是这样推测事情经过的。 当时,他们只是万分震惊地看着前任主教乌青着脸在地上打滚。这个贪婪而傲慢的凡人哪,他那像巫婆一般皮包骨的手一会儿伸向天,一会儿又伸向地,不停地乱抓,似乎想把天与地都一起带到他的坟墓里去。 然而他最终得到的,只有他自己的脖子和冰冷无情的死亡。 “神罚!”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这一句。 “神罚!神罚!可不就是神罚么!”看到先试吃面包的面包师这会儿还一点事都没有,更多的男人们呼喊起来了,而女人们窃窃私语,在场的教士们都惊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啊,啊。”总主教叹息了一声,双手交叉抚摸他自己的牧杖和权戒,“神啊,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神明在上!”乌尔里希公爵刚被呼喊惊醒,等他弄明白出了什么事,他的双眼瞪得溜圆。 134 诸神在上 前图尔内斯特主教、现任圣马丁修道院长的尸体躺在地上,乌浊的双眼凶狠地瞪视着随着时间流逝太阳落山渐渐被阴影所笼罩神明所在的天国。他仍然穿着一身华丽的法袍,周身被珍贵的绸缎和皮毛包裹,沉甸甸的金银饰物和大颗紫水晶等贵重的宝石装饰着这尸体,彰显主人曾经的权势和地位。 然而,众人看这打扮华美身份尊贵的尸体,就像看阴沟里那丑陋枯廋的老鼠尸体那么嫌恶。 “神罚”——他们是这样看待前任主教的,居然会被一块面包噎死——虽然这面包确实大了点儿,可究竟只是一块面包啊! “怪不得他左推右推地不肯吃,吃得还那么慢,肯定是心里有鬼,害怕神罚!”一个罗穆托教区来的骑士大声地嚷嚷。 “是啊,肯定是这样,没错儿!”几个苏根尼教区来的小贵族附和道。 图尔内斯特的市民则鄙视地看着那些外来的乡巴佬,他们谁不知道老主教肯定心里有鬼?谁是清白的,谁是罪人,他们还不知道吗?他们议论的话题是别的—— “原本以为上次没能打死他是运气不好,现在看来神明自有深意。” “可不,什么叫恶贯满盈,伙计,要是那时候打死他,谁知道他这样有罪呢,现在国王陛下和总主教大人都看得清楚了。” 少年人的讲话更没有顾忌一些——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没有顾忌,只是为了引起同伴注意,尽情地讲着尖酸刻薄的俏皮话。 “富人进天堂比骆驼过针眼还难,咱们这位可敬的老主教,临走还要抓这么多把,撒旦不亲自给他打开大门迎接么?” “哈哈,哈哈!” 另外一个团伙又抒发着截然不同的喜悦: “我们祖先的神又一次保佑了我们,惩罚了这个作恶多端的坏蛋,感谢神明!” “啊,这坏蛋,他死了倒好,只是他上次白拿我的那许多靛青和蜂蜜还都没有偿还。” “爷爷,他死了总是一件好事。” “我没说这不是好事,可是你知道他拿走了多少靛青和蜂蜜没付账么……” 在一切嘈杂和纷乱中,少年主教走上前去,屈膝跪在深深影响了他半辈子的人生和灵魂的导师面前,伸手合上了对方死不瞑目的双眼。 在合上对方双眼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是用教会的密语说的,所以站在他附近的人都不知道那句话的内容,只以为是祷告。 他们都被他宽恕对方的举动感动,也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欢庆——毕竟,这个罪人曾经是主教,死的时候也还是一所大修道院的院长——这样的人都堕落至此,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欢庆的。 而主教说的其实不是祈祷词,那是他在修道院求学的时候,在某个古老经卷反面看到的一句诗,把古代帝国留下的羊皮纸重新加工刨过的工匠那一次刨得不够干净,对着太阳还可以隐约看到——那是异教徒时代某个无名诗人 的诗作:“在诸神的战争中,凡人是如此渺小。” 他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想到他当日与恶魔的密谋。 那一天,恶魔召集了所有心腹,讨论王庭和教会可能会采取的措施。 “控告倒不用怕,像主教大人这样的高级教士,吃块面包就可以通过神裁。” “哼,像我这样的平民,就得过火之神裁了,哼,哼。”… “火之神裁,就是要蒙眼走过七个烧红的铁犁头。” “铁犁头?铁犁头?”恶魔突然对此好奇起来,“为啥是走七个铁犁头不是七个铁锄头,有象征意义没?” “似乎就是这么规定的,没什么象征意义。” “哦哦,还有什么具体的规定吗?” “如有一丝犹豫就要判有罪。”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主教,你看你能争取一下改判火之神裁吗?” “你疯了!” “不不不,我没有疯,亲爱的主教大人,这是一次刷声望的大好机会啊……” “声望是什么?” “呃——买东西可以便宜,npc态度会客气……” “买东西便宜?”有人两眼已经放光,只是不敢如魔王一般逼迫主教。 而主教也激烈地反对着:“你休想让我去过火之神裁,你是想把我往死路上推啊!你!” “不不不,你不知道,这个火之神裁的规定……大有漏洞可钻啊……你看过铁犁头没有?知道为啥是用铁犁头不是用铁锄头?” “不知道……” “所以我就说了,大有漏洞可钻啊。”恶魔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 根据恶魔的说法,第一,这铁犁头是空心的,空心就是说明中间是空气,空气受热会流动带走热量,而且同样体积的铁空心的比实心的保留热量少——总之,铁犁头凉起来比铁锄头快多了。 第二,烧到通红的铁其实不像人们所以为的那么热,还记得吗?在恶魔穿越而来之前,能把铁烧到1000度熔化的炉子在这里都不存在。把铁烧红,五百度就够了。看起来吓人,其实温度没那么高。 第三,五百度是“蹈火法”可以容忍的范围。 蹈火法是一个东西方都广泛存在的古老萨满巫术,可能历史比文字更悠久,现在西南地区与东北地区的萨满仍然表演这一法术,新西兰上的毛利人也会表演这一史前萨满巫术。 蹈火法的要诀就是,首先,脚底要有厚厚的老茧,老茧可以有效隔绝热量保护脚部,其次,“不能有一丝犹豫”,皮肤与热铁的接触不能超过七秒。 看似严厉的判罚,其实是导引受裁者无伤通过的要诀。 而另外一种火之神裁——用手握住红热铁块,也有许多秘诀,除了之前提过的涂红铁块外,铁块大小形状都有讲究,而且——规定是三天后由教士查看伤口——如果教士声称没有伤口,谁还再看呢? 一旦发现这神裁其实很有空子可钻,又有机会刷“买东西便宜”,“npc态度友好”的声望,大魔王就坐不住了。 可是她预定的大戏主角,可一点都不想配合。 “吃一块面包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走烧红的铁块?” “哼!问题是吃面包能解决的吗?你吃完了,然后呢?你的前任就这样放过你?” “那我走烧红的铁块,他就放过我了?可笑!我是知道他的,这老狐狸才不会走烧红的铁块呢,他吃块面包——然后继续找我麻烦!” “只要你配合,我保证他吃了那块面包后就再也别想找你麻烦了……” “真的?” “真,比真金都真。” 135 凡人在下 听到神裁需要吃一块面包的时候,大魔王就想起当年第一次进图尔内斯特看到的那个被抓的造假面包师了。当时她很是感慨了一番——就是回到中世纪,食品天然又绿色,也不代表就是安全健康的食品…… 现在一说到面包神裁,她就突然回想起那个场面了! 白垩,瓷土,都很像面粉……而这个时代的面包的主流还是不发酵的,特别是用于圣事的面包,都是指定了不发酵的。 中国古代的饥荒中,一直有人因吃“观音土”而解不了手,被活活胀死。 若是给可恶的老主教也来这么一块…… 她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面包神裁,那个面包的大小是从来没有具体规定的——谁会在这种明显放水的神裁上多讲究呢? 而要通过神裁,那块面包,又是非吃完不可的。 哼哼哼哼,我不下毒,我胀死你! 白垩也好,瓷土也好,本身都没有毒性,完全可以通过试毒检验,甚至活人试吃检验——少量吃一点根本不会有事。一直都有奸商用这些白土冒充面粉,但是吃死人通常都是饥荒使得人大量吃下去——而神裁上,老主教是非得吃完不可的! 再说,前主教是有年纪的人了,他的肠胃,肯定不如年轻人的好……再说,看外表也知道,太廋的人肠胃多半有问题。 听到大魔王的提议后,少年主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这个计划并不是完美无缺,相反,是有相当的风险的,首先,要是火之神裁的道具摆的不是很均匀,他蒙眼走就会出问题;其次,虽然他通过各种下乡活动,跑遍图尔内斯特教区和“以身作则”半夜扫大街活动领到了“脚底 有茧”成就——蹈火巫术之所以古代萨满常用而中古神棍不常用,是因为生产力发达了,中古神棍多半已经享受出入车马的供养,脚底没有了老茧道具——但是,他可没神棍师傅给予具体指导啊。 给老主教送上加料面包,也有被对方识破的风险。 而若是不听从魔鬼的馊主意,他可以说是毫无风险,吃块面包而已,这种神裁本身就是大放水,除了大魔王怕是谁也想不到端块加料的大面包上来,而且图的不是当场吃死人! 但是,正如魔鬼说的:“然后呢?” 是啊,然后,这才是问题之所在。他可以预见自己被卷入一系列麻烦的事情当中,疲于应付那位可敬的前主教,还有特使,还有总主教,还有…… “拼了!” 作出决定后,他忽然觉得很轻松,一直压在他肩头的,沉甸甸的担子似乎一下子离他远去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向前一步,海阔天空。 他回想起自己自从被老娘捐给了教会,就一直生活在那位可敬的老主教的阴影下,虽然得到了资助去留学,可是学成回来还是归主教管——然后他为了逃避主教,又一头栽进了大魔王的阴影里……真是悲剧。 好不容易靠魔鬼的力量赶走了老主教,自己却欠了大魔王更多的钱和人情……自己的处境,似乎没什么不同…… 不,是相当地不同。 魔鬼会听取他的意见,魔鬼会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犯了想当然的错误,魔鬼会利诱,魔鬼还会投喂。 不得不说在魔鬼的手下他过得不能不说不辛苦,但是……… 非常有成就。 人的欲望,无非是吃喝、穿戴、异性、财富……成就。 主教早就不愁吃喝了,他也不愁穿戴,至于异性……只要他想,弄几个同性都不是问题,而成就……这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得到的! 过去,他了解的法则是收税,或者用恐吓的方式收税,用地狱烈火之类的告诉老百姓,如果不把最后两个小铜板拿出来给教会,死后会比现在活着更悲惨! 而现在他不用编造谎言去恐吓穷人来勒索他们。 他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讲家常,讲道理,安排年轻人做工,老人搞后勤,娃娃们上学,教会和城市增添美丽的同时,百姓家里也增添了食物和家具。 过去他为自己一个人谋取财富,而现在……每个人都因为他得到了好处。 而他们反过来尊敬他,爱戴他。 这种反馈和他过去熟悉的那些反馈模式是那么不同。 这是经营者和掠夺者的区别。 他……很喜欢这种模式…… 那么,这次魔鬼的建议,他也试一试吧。 然后,他半辈子的阴影,那是个曾经笼罩了整个图尔内斯特教区许多年的阴影,就这么躺在他面前,穿戴华美,死得却无比凄凉而悲惨。 老主教曾经在图尔内斯特甚至全纽斯特里亚宗教界飞扬跋扈许多年,而现在他的权势、他的野心、他的贪婪都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是一具干瘪的老人尸体,被众人所鄙视。 赢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虽然用了一些手段,可是若不是老主教一心想致他于死地,若不是老主教在神裁开始前多番质疑的嘴炮让铁犁头有充分时间降温——他过关也没这么轻松。 人通常有个惯性,自己检查过的东西就觉得不会再变,老主教是检查过铁犁头的温度,但是他没想过降温的问题。 而接下来的面包神裁,多疑的老主教果然质疑了那块大小不同寻常的面包,还吃得特别慢。 慢到还剩一块的时候他的肚子就开始因为面包里加的料开始不舒服了。 然后……他因为发现面包加料而受到了惊吓……然后……他噎死了…… 严格说来前主教不是被加料面包胀死的,他死于惊吓…… 魔鬼的计划经过了一番波折,好在这次终于达到了目的。 巡回法庭离开图尔内斯特后,罗怡收到消息说主教找她有事。 她来到主教的藏书室,看到少年主教坐在窗边的地上,旁边是一个打开的有锁大箱子,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破碎的羊皮纸。 那天的天气很温暖,阳光照得室内都很明亮,是个读书的好日子。 少年主教看到她近来,却并未站起来,只是很随意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请问,您是谁?” 明天有事,晚上更新 136 创世者 那天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阴暗的藏书室内,无数灰尘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形成了一道光柱,少年主教在光柱中打开了他从藏书室的箱子底部找到的书卷。“我?我是布拉德男爵夫人啊。”主教为什么问她这个?难道主教失忆了?还是也被蛋疼星人空投来的倒霉蛋穿越了? 罗怡被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问得一脑门问号。 “我不是问您的身体的姓名,”主教抬起头望着她,“我是问您的灵魂所来何方?” “灵魂?” “恩,或者说,您这个种族……族群……通常怎么称呼?”从前,主教在巴不得摆脱魔鬼的时候,从来不关心附到男爵夫人身上的这个不靠谱的大君是从地狱的哪一层逃出来的,他只想赶紧找个机会离这个魔鬼和他那位可敬 的老主教越远越好,但是现在,他有了全新的想法。 他仔细思考后发现,他对魔鬼的知识,居然是那么稀少而模糊。 他对魔鬼的第一印象,也是最初和最深刻的印象,来自他那位虔诚的母亲,那个女人把魔鬼等同于一切坏的,同时,把教会和那位可敬的老主教,等同于一切好的。 现在仔细一想——见鬼! 惨痛的经历已经告诉了他,那位可敬的老主教,以及主教背后的教会是个什么玩意——总之,和美好,高尚,纯洁……那是八杆子也打不着。 那么,同一个人告诉他的,魔鬼的种种可怕与可恶,就是真的么? 主教回想起自从遭遇魔鬼的种种惨痛经历——从半夜扫大街到万人粉丝按手会到走遍图尔内斯特教区,从收集粪便到挖沟到造纸烧瓷器…… 够惨痛的!他摸摸自己手上的老茧想到,这些老茧可都是从劳动中,从层层的血泡进化来的。 可是,回报也是足够丰厚。 他有饭吃,有衣服穿,他的民众,也有饭吃,有衣服穿。 “丰收宛如亚伯拉罕的时候……”他们都这么说。 这也是确实的事情。 田地一年年地获得丰收,完全没有因为连续耕作“耗尽地力”的样子,自从收集粪便撒入田地,自从在麦田里开挖沟渠排水以后……同样的土地和庄稼,收获那是成倍地往上翻。 田地丰收,而民众也因此获得了喜悦。 智慧的所罗门,祈求神的帮助,来帮他摆脱愤怒的百姓,而他,却要祈求神的帮助,来让他的敌人摆脱愤怒的百姓! 多么奇妙的对比啊! 他要修造教堂或者别的什么,不用像智慧的所罗门那样,派官长用皮鞭催赶以色列的民众,他要修造教堂或者别的什么,也不用像智慧的所罗门那样,出卖自己的国土来换黎巴嫩的香柏木。 相反,人们向他奉献香柏木和劳动力,为的是——“明年租种我们的土地吧,让我们也能获得那样的收成!” 他不需要出卖自己的土地,而人们纷纷把自己的土地权送来给他,多么不可思议啊! 他也不用说:“长子归我。” 因为长子和幼子都被送来给他,父母和儿女都在工地上和田地里“做圣事”。 经上说,魔鬼会许人以万国,和万国的荣华。 却从来不曾说过,魔鬼教人辛苦劳作以得丰收,教人善待臣民以获万民归心,教人呕心沥血以建设万国都不能比拟的荣华。 魔鬼……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和教皇特使的密谈中,他获得了一些以前没想到过的思路,等教皇特使和王庭等一干人走后,他就钻进了主教的藏书室。 那里的藏书并不多,可是有一些是只有主教级别才有资格翻阅的秘籍……还有,历来被查禁的一些异端教派的资料。这些东西普通教士是不给看的,不过主教之前也没有时间来翻看这些。 他在这些书里找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记载,对照罗怡大魔王的一贯表现,使得他不由得脑洞大开,有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想法——这想法亟需魔鬼本人确认。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魔鬼本人找来了。 魔鬼却不知道他这番心路历程,被问得猝不及防,一头雾水。 “种族?”好奇怪的问题啊,罗怡想了想,回答说:“黄种……” “黄?” “通常都称呼我们为炎黄子孙。” 火焰之子……红之子……主教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和……古蛇是什么关系?” “古蛇?” “也叫龙。” “啊,我是龙的传人。”罗怡对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很快,“今天怎么了?你怎么问起这些来?” 听到罗怡的问题,主教便展开了他手中的书卷。 “这是我在藏书室里找到的,一个异端——教会裁定为异端——的教派的传道经卷,里面说……撒旦和救主乃是兄弟,同为神所生,撒旦是长子,这个世界就是由撒旦创造的。” 噗! 原来给上帝他老人家安排二胎不光是洪秀全他老人家的发明! 西方原来也有人这么干! 而且牛皮吹得……真是新颖别致…… 起码,“世界由神的长子撒旦创造……”真是,真是牛逼大发了啊……这简直……直接和圣经对着来了啊!这不是说撒旦才是造物主吗? 我去,这真是异端教派么?直接变异教了吧! 主教把罗怡大魔王的目瞪口呆当作自己命中本质的表现,他自顾自说下去:“撒旦创造了世界,所以世界是不完美的,撒旦创造了人类的肉身,所以人类的肉身是可恶的,是不完美的,我们要放弃这个世界和肉身,用纯洁的 灵魂归到神那里……” “哦。”后面听起来,跟教会主流差不多么。 “但是,所有的经上说,是撒旦给了人智慧果。”主教合上了手中破碎的异端经卷,“吃了它就眼目明亮,知道善恶,如神一般。”他低下头,继续说自己的发现与推论:“人的灵识来自撒旦。不知善恶的灵魂,那是什么? 为什么说不知善恶才是完美?为什么,经书上赞美篡夺长子权的幼子,而不顾他们使用的方法如何卑鄙无耻?” 主教激烈地说道:“不顾长子是为全家追捕猎物而口渴,安逸地呆在家里就用一碗红豆汤强买了长子权。在眼瞎的父亲奄奄一息的时候,靠着妇人的帮助披上毛皮冒充长子骗取长子的祝福——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得神的宠爱? 能成神的选民?” “……”我也很好奇啊。 “因为撒旦就是长子!是那个创造了世界,拥有神的继承权和祝福的长子!救主是从他的哥哥那里用强横和欺骗夺取了这个世界的幼子!所以他爱那些奸猾的幼子!他喜爱他们如他自己,因为他自己就是那样的!” 我去这个脑洞开得真大,天国版宫斗大戏啊。 “但是因为他是篡夺来的这个世界,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该怎样运行!他不知道粪便算肥料,应该在田里不该在河里和路上!他不知道种子不是撒到地里的,是该用耧车种下去的!他看不得人聪明,他仇视他们,因为他们是长 子的造物,是仿着神的模样造出来的,有灵魂有智慧,眼目明亮,如神一样!他不是创造这个世界的长子,所以他无法正常地运行这个世界!他不能给人以幸福的生活!他嫉妒长子的造物能完美如神!所以他只能用谎言叫他 们为了用三个还是两个手指头划十字这种事情彼此攻杀!他自称拥有完美的天堂,却贪求这世界的每一个不完美的铜板和每一头不完美的羊羔,因为那个完美的天堂根本不存在!他假称有天堂,为的是哄骗人们为了根本不存 在的天堂,放弃撒旦给的智慧,蒙蔽自己的眼睛,从神一般的造物堕落成他伤口里的吮吸腐肉的蛆虫!” 这脑洞大得真有逻辑……叫我看,比那本经来得逻辑通顺多了,罗怡想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这赞同的表现给了主教无以伦比的信心——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魔鬼,“我们来重新立约吧,这次……”他想着罗怡大魔王一贯以来种种只顾发明建设美好生活完全不在乎人们信仰的“单蠢”表现,一路联想到了当年 撒旦大概也是这么专心建设世界中稀里糊涂地丢失世界的,简直痛心疾首,“不会叫这个世界再被任何人破坏了!” 那个时候,主教靠墙坐在地上,秀丽端正的面庞认真地仰望着他面前的魔鬼。 远处传来了教堂的钟声,召唤人们去晚祷。 第二卷《巨龙的传承》到此结束,明天开始作者有话说:有人问拜洋葱教的原型,其实这个名称来自于希罗多德的一段议论,他说,世界上人们拜的神无奇不有,有拜老鼠的,有拜葱头的。当然,小说里的拜洋葱教和希罗多德说的那个教派除了都拜洋葱头以外没啥关 系,架空小说的好处就是可以一边用英国的爵位一边用法国的骑士授封仪式……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a>; 137 上学上学 现任布拉德男爵路易,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过得无比充实而丰富多彩。他今早照例先欺负了两只鹅,然后拔了孔雀的一根尾巴毛,拖着战利品得意洋洋地走了一阵以后,他发现了新玩具,那是一条毛茸茸的小狗。 黄乎乎的小狗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上去可爱极了。 他顺手捡了一块石头砸过去,正中小狗两眼间的脑门。 小狗悲鸣一声转头逃回狗窝,小小布拉德男爵欢呼着穷追猛打,一把拽住小狗还没来得及逃进狗窝的小尾巴。 正当他拼命地试图通过拽尾巴这种方式来把小狗“请”出狗窝的时候,一道黑影笼罩在了他的头上。 黑影来自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妇。 他的母亲。 路易布拉德撅起了嘴,他还记得上次和母亲大人那次难得的,极其不愉快的会面——“你谁家的!” 真是太不像话啦! 作为现任布拉德男爵,他可是很有自尊心的! 他可不打算轻易地和母亲大人和好,起码…… 男爵夫人向前一步,看着她这个桀骜不驯调皮捣蛋一点都不听话的便宜儿子,皱紧了双眉。 然后,她宣布:“你该上学了,儿子。” 那些不擅长育儿,又忙于工作的父母和便宜父母,学校是他们能想得到的唯一快捷方便甩掉狗都嫌的娃娃的解脱办法……罗怡也不例外。她第一没当过妈,第二没学过幼儿心理学,第三也没上过任何育儿课程……她对如何当 一个妈真的是啥也不知道,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个霸道蛮横的淘气包儿子,能想到的把儿子板直的办法也就是“送他上学!” 真不知道那些一穿越就熟练地当起后妈的穿越女是从哪里学的本事,罗怡连亲妈都当不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罗怡太忙了,和那些穿越到古代中国整天就守着一个巴掌大——庄妃当年还和姐姐姑姑共享一个四合院——的后院的穿越女不同,穿越到和古代中国相比简直是巴掌大国家的纽斯特里亚的一个乡下男爵领地的她又要管理地盘又要点科技树又要练兵,还要想办法避免被人抓去烧了,实在没时间学习怎么教育儿女。 因此,她能想得出的教育淘气包儿子的办法就是送他上学了。 但是她的这个便宜儿子对她这个决定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听到这个晴空霹雳般的消息,完全吓呆了。 我还没决定和你和好呢,妈! 小小布拉德男爵的心思,一点儿也没传到他的便宜妈,大魔王罗怡心里。 小孩子嘛,对上学总是有点抗拒的,不过,等他习惯了,就好了。要紧的是学校里的同学都比他大,又有老师看着,这下他欺负不到人了,早点上学还可以多学点知识……罗怡如此想。 所以她压根儿没把儿子的抗议放在眼里。 单方面地就替儿子做了决定。 不过,话说回来,就是现代,上不上学这回事也轮不到小孩子做主。 于是决定宣布后,小小布拉德男爵就被仆人拉去,不顾他的百般张牙舞爪硬是给他从头到脚洗了个澡,刷了头发,换了一身紧绷的新衣服,背上放了个书包,送到布拉德小学里了。 哦,他还带了个陪读。 这个陪读是罗怡特地为他准备的,是珍妮姑娘的侄子,叫爱罗,生得又高又壮,是个憨憨的傻大个——正是罗怡理想的淘气包儿子的看管人选。罗怡离开学校生活没几年,还没像许多现代父母那样,放心到认为一个老师就能时刻看住几十个淘气孩子,但是她也不想让一个成年的仆人来照顾她儿子。 那样,她的儿子——虽然是便宜儿子——怎么能融入其他小朋友当中呢? “盯住我儿子,不许他欺负别人,欺负小猫小狗也不行,也不要让人欺负了他,明白吗?” “盯住他。” “好。”罗怡拍了拍手,“做到的话我有奖励。” 于是小小布拉德男爵的屁股后面就多了一个他母亲派来的阴影。 上学还没超过十分钟,小小布拉德男爵就不安地在座位上扭动了起来——上学太无聊啦! 被称为老师的少女在涂黑的墙上用白垩画着横道和竖道,被称为同学的娃娃们拿着鹅毛笔在沙盘上画着横道和竖道。 “每个笔画写二十遍。”老师说。 小小布拉德男爵还没画到第二遍就不想画了,他朝窗外张望。 两只公鸡正竖着羽毛喔喔叫着互相挑衅呢! 以他的经验,再叫几遍,它们就会互相啄,然后打成一团,羽毛乱飞,好看! “呃,你怎么不继续写字?路易?路易!路易!你在听吗?”老师大喊道,两只公鸡被这吼声吓了一跳,各自逃走,小小的男爵这才发现老师已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用教鞭打他的桌子了。 “写字,别看窗外,听到没?” 被打扰了看戏,布拉德男爵怒气冲冲地看着年轻的老师,从来没有一个仆人敢这样跟他讲话! 老师同样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送到她手里的淘气包多了,她知道该怎么对付。 “不写,我就要告诉夫人。”她威胁道。 小小的男爵垂头丧气地撅着嘴拿起羽毛笔在沙盘上画了起来,以他和罗怡接触的经验,他知道告家长后他肯定没啥奖励。 画到第八遍还是第九遍的时候,他无聊之极地抬起头,正好看到昨天那只毛茸茸的小狗高高兴兴地翘着小尾巴从门外溜达而过。 嘿!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小小的男爵欢喜地咧着嘴从座位上一蹦而起,两只小手挥舞着扑向小狗的小尾巴。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且悲惨的是,居然有两只黄雀。 一只白皙柔嫩的手和一只粗糙胖胖的手同时抓住了小小男爵的衣领,后者的力道尤其大,这么一个急刹,男爵的身体在空中扭了一个九十度,一个屁股蹲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 “呜~~~~” 照男爵以往的经验,仆人们马上就会围过来哄他,给他各种好吃的东西和安抚。 但是,这里是学校。 “哭完了没?哭完了就把字写了。” 好……好冷酷。 “少爷,夫人说不许你欺负小狗。” 啊啊呸啊! 138 逃学记 有个关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小笑话——假如坐在一个漂亮姑娘身边,两小时就像两分钟那么短暂,假如坐在一个热气腾腾的火炉旁边,两分钟都像两小时那么漫长。小布拉德男爵路易既不知道爱因斯坦,也不知道相对论,但是他现在觉得在学校里的每一分钟,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平时,他欺负鹅,欺负孔雀,欺负小猫小狗,一天过得既快活又充实,一转眼就太阳落山了。 现在,他被老师和陪读按在学校的椅子上,面对一个沙盘,画着千篇一律的笔画……麻麻,这太阳怎么还这么高! 他咬手指头。 他咬鹅毛笔。 他拿已经没有了鹅毛的鹅毛笔在桌上画鬼脸。 “路易!专心点!你看看别人都写了多少了!”老师又用教鞭敲他的桌子了。 可恶。 老师转身后,路易在鬼脸的嘴里添了一个火柴小人,小人的手里拿着一支棍子——在他心目中,这代表了那个讨厌的老师——没有学过绘画技巧的小孩子也就能画到这种地步。 饭钟当当当当地敲响了。 为了多吸引小孩来念书,学校提供伙食。 其他小孩都高高兴兴地跑去领盒饭了,只有小路易被老师的教鞭摁在座位上。 “写完才能吃饭。” 呸,他才不稀罕吃饭呢! 作为小男爵,路易一直都吃得饱饱的,虽然限于物质条件他吃的也就是硬面包、咸肉、臭奶酪之类,但是他从来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 他跟所有没挨过饿的人一样,觉得少吃一顿无所谓。 但是……其他小孩吃得好香哟…… 路易的同学们都知道他们在学校多吃一口就是为家里省下一口,他们大口大口地嚼着面包,咕咚咕咚地喝着牛奶,个个狼吞虎咽好比猪八戒下凡,其中吃得最香的就是他那个傻陪读。 呸!我不稀罕!就是不稀罕!我真的不稀罕! 路易气呼呼地低头开始写字。 吧唧吧唧,是他的同学们吃面包的声音。呼噜呼噜,是他的同学们喝牛奶的声音。坐在他身边的傻陪读发出来的声音格外响亮,他捂住耳朵照样听见。 路易被这些声音搅得心烦意乱,他画的横杠,不是向上,就是向下,他画的竖杠,不是东倒西歪,就是扭来扭去。 老师看着他的作业,眉头也跟着扭来扭去。 小男爵,不会是个白痴吧。 别人画的笔画,横的横,竖的竖,横的像长条田地,竖的像灰山上的杉树林。 小男爵路易画的笔画……就像风暴过后的田地和树林…… 即使如此,等他画完的时候,他肚子的鸣叫声也已经比傻陪读吃饭的声音都响了。 可怜的路易,上学第一天,就尝到了饿饭的滋味。 等到他终于画完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开始吃饭的时候,他觉得面包的滋味——他根本就没尝出面包的滋味来,也没尝出牛奶的滋味来——平时他喝一口也就一小勺的分量,今天他一张嘴,咦?木杯里的牛奶瞬间就不见了。 面包也是如此,他两口就吞下了平时保姆追着他一个小时才喂下去的量。 吃完后,又是上课时间。 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在补作业,别人在玩耍的时候,他在吃饭,等他吃完了,又到了上课的时间——他真是命苦! 接下来的课程是数学。 初学者路易又接到了一堆画杠杠的作业,这次是画1、2、3、4…… 老师在旁边给高年级学生上代数课——鸡兔同笼。 “……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数头一共九个,数脚一共二十只,请问兔子几只,鸡几只?” “哈哈哈!”好笨哦,兔子和鸡,看脑袋和脚还分辨不出来吗? “路易!不许喧哗扰乱课堂秩序!” 然后老师又出了新的题目:“老师给同学分苹果,如果每个人分四个,最后会少两个;如果每个人分三个……” “老师!苹果在哪里?” 路易流着口水,他最爱吃苹果啦! “路易!坐下!再喊我赶你出去!” 这次,小小男爵的嘴撅得可以挂油瓶——说分苹果,又不分给他,太过分啦! 唉,外面的世界好精彩,有鹅有孔雀有小猫小狗有公鸡打架,他却被可恶的老师和陪读摁在这里画杠杠,有苹果还不分给他,真是……恩?老师在看其他人画的杠杠?陪读在专心低头画杠杠? 有机会啊! 小路易,趁老师不注意,逃学了。 啦啦啦,外面的世界好山好水真美丽!等等,自己要跑得远一点,否则肯定会被老师和陪读抓回去画杠杠! 小路易蹦蹦跳跳地往远处跑。 哎呀!好大的蝴蝶啊!一只比平常看到的那种普通的小白蝴蝶大三倍!而且还那么漂亮!鲜艳的橘黄色翅膀周围镶着一圈黑边! 小路易立即被吸引了,跟着蝴蝶越跑越远。 麻麻,这是哪里呀! 麻麻,天怎么黑啦! 小路易往左看,往右瞧,到处只看到杂树、灌木,看不到城堡,看不到房屋,看不到田地……甚至看不到可恶的学校、可恶的老师、可恶的陪读…… 他的心怦怦乱跳——该不会……该不会……迷路了……吧。 麻麻!麻麻! 麻麻!麻麻你在哪里呀! 周围只有虫儿在鸣叫。 呜~~~~ 小路易向左走,向右走,不管他朝哪里走,都看不到一点点熟悉的地方。 太阳一点点沉了下去,树木的黑影越拉越长,很快淹没了小男爵。 那些吸引小路易玩耍的鲜艳可爱的绿草、小都渐渐被黑影淹没了,冷风刮了起来,飕,飕,好可怕。 以前老保姆讲的妖魔鬼怪的故事,一下子鲜明了起来。 夜晚到了,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远处传来了狼嚎。 “救命啊!”男爵路易再也顾不得脸面,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麻麻!救命啊!救命啊!” “少爷。” “啊?”路易抽噎着抹了抹眼泪,看见那个傻陪读站在跟前。这一刻,他觉得这个可恶的傻陪读比他的老保姆和老妈都亲切。 不过,也只有那一刻,因为…… “你带我回去吧。” “好,可是……往哪里走?” 路易一下子傻眼了,“你……你也不认路?” “是啊,我一直跟着你走的,我以为你认路呢。” 啊啊呸啊! “路易!你怎么能揍你的陪读呢!太不像话啦!”罗怡找到失踪的儿子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他怎么又在欺负小朋友……哦不,这次长进了,他欺负起大朋友来啦! 139 霸道老妈叛逆儿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事后留下的回忆会截然不同。那个夜晚,爱罗记得的是漫山遍野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整个夜空的星星都坠落到了大地之上——他们都是被男爵夫人和主教召唤来帮助寻找小男爵的。 而路易记得的是,回到城堡后,罗怡端出了一大盘苹果馅饼和一小盘麦芽。 这是她特地做了,准备给便宜儿子做第一天上学的奖励的,但是现在……这奖励还能给吗?逃学,打同学!还能更坏一点吗? 罗怡看到爱罗被揍的样子,觉得很愧疚,因为是自己的儿子——虽然是便宜儿子——把人家打成这样子的。 必须给点补偿才行。 于是…… “给。” 她把原来预备奖励儿子苹果馅饼和麦芽都端给了爱罗,作为被儿子欺负的补偿。。 “呼,呼,好吃。”爱罗早就饿了,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得好香。 小路易也饿了,然而他既没有得到香喷喷的苹果馅饼,也没有得到甜甜的麦芽,他得到的是—— “上课第一天就逃学,还欺负大朋友,你太不像话啦——去小黑屋反省一下!”罗怡气呼呼地吼道。 她像老鹰抓小鸡,错了,以双方的身量对比来看,是小鹰抓小胖猪的姿态,抓起便宜儿子,塞进了衣柜。 没有晚饭吃,没有块吃,没有安慰,还被塞进了小黑屋……路易在衣柜里嚎啕大哭。 半个小时后,路易被放出来的时候,他那个傻陪读已经吃完了苹果馅饼和麦芽,在那里满足地打着饱嗝。 “你妈真好。”他没心没肺地对两眼肿成桃子的小男爵说。 呸,一点也不好,她究竟是我妈还是你妈啊…… 路易很想这么说,但是先前他哭得太厉害了,现在还在抽噎,眼泪没了,鼻子还在呼哧呼哧地淌水,嗓子哑得连个呸字都说不出。 “跟大朋友道个别。”罗怡命令道。 “呼哧,呼哧。”路易垂头丧气地举了举爪子。 然后他得到了一点点稀粥,少得都不够熄灭他肚子里的饿火,但是这次没人给他添饭,吃完后他就被送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小路易耷拉着脑袋跟着兴高采烈的傻陪读一起上学去了。 “不许逃学!不许欺负朋友!好好上学!不许开小差。”凶恶的大魔王在他屁股后头一路说了许多个“不许”。 等儿子的身影消失后,罗怡无助地摸着自己的脑门——养娃,怎么就这么累呢? 又要操心,又要费力! 昨天,把儿子塞进小黑屋后,罗怡的一双鹰爪都累得抽搐了。 见鬼!我养一个这般大的儿子,有仆人帮助,都累成这样,那些穿越成普通农家女还生一窝娃的,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等等,我不止这一个儿子! 她想了起来,除了这个淘气包儿子,她还有一个穿越送的便宜女儿。 啊哈哈,女儿嘛,肯定比儿子乖,罗怡天真地如此认为。 而且,女儿比儿子小,现在养起,为时不晚,等到像儿子这个年龄变成小霸王,再去板直就要事倍功半了。 小孩嘛,肯定是越小越好养啊! 不能再犯养儿子的时候的疏忽的错了,自己现在就开始动手养,结果肯定比儿子好! 她这样盘算着,满怀自信地向女儿的房间走去。 粉嘟嘟胖乎乎的小圆脸,满头栗色的可爱卷发,亮蓝色的大眼睛,牛奶般的皮肤,啊,真是个小天使! 罗怡喜滋滋地想。 而这个小天使正用两只小胖手拍击着面前的小桌子,和一手小木碗一手小木勺的老保姆激烈对峙。 “放下,让我来。” 她第一是男爵夫人,第二是小姐的亲妈,所以老保姆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交出了盛满奶糊的木碗和小勺。 “啊,来,吃一口。”罗怡一手端碗,一手拿勺,蹲在小天使面前,满满地挖了一勺奶糊,朝小天使玫瑰色的小嘴递了过去。 小天使大脑袋一扭,用后脑勺对着大魔王,摆出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一点面子都没给。 “啊,来,吃一口。”罗怡一手端碗,一手拿着盛了奶糊的勺子,两腿挪挪,挪到小天使正面,把勺子朝小天使那里递过去。 勺子顺利地递到了小天使唇边,然后……她呼地一下把头又扭回了原位。 “……”罗怡的手端碗都端累了,她毫无警惕地把碗一放,等老保姆惊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小天使以闪电般的速度,将装着奶糊的碗准确地扣到了罗怡的脑袋上。 奶糊顺着罗怡的头发淌到了她的睫毛,她的脸蛋,她的脖子和她的衣服……上。 “嘎嘎嘎嘎嘎嘎~~~~”小天使咧嘴欢笑着自己给自己这一击会心鼓掌,跺脚。 大魔王vs小天使,三回合后,大魔王残血败退。 每一个娃都是一个折翼的天使,生来就是魔王的克星,洗了头发又洗脸的罗怡伤心地想,别人一窝一窝地养好不轻松,自己就这两个,怎么一个比一个熊呢? 一定是自己过去忙着干别的,和孩子们相处少了,没有养成亲子关系的缘故! 她这样想着,洗完头发?鸶珊螅?秩フ遗???p>老保姆已经给小姐喂完了奶糊,把她从座位上放开了。 “来。”罗怡举起一个色彩鲜艳的小球。 “嘻嘻。”小天使挥舞着嫩藕般的两条胖胖的小胳膊,一转眼……她抓起脖子上系的围嘴就往自己嘴里塞。 “天!别吃那个!不卫生!”罗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围嘴从小女儿嘴里抢救出来,可是——“嗷嗷嗷嗷这个不行!”代替围嘴进了小天使嘴巴的,是罗怡的头发。 当晚,魔王爬上床的时候,真是身心都饱受折磨——她的手背上,有一个完美的牙印。 那是为了把玩具球从女儿嘴里抢出来而留下的伤痕。 万幸,她还有仆人。 忙碌了一个白天后,半夜起床替儿女把尿这种工作,总算还用不着她来做。 但是,有人在梦里也不让她好好休息。 “罗怡,罗怡,你什么时候让我穿越过来生包子啊!我要养很多很多包子!你不能光顾着自己幸福地养包子啊!”梦里的qq大吼大叫。 “有种你顺着网线爬过来。”罗怡以十足独裁专制女王的口吻冷酷地回答道。 “罗怡,罗怡,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回应qq的,是未来的独裁专制陛下轻蔑的、不屑的……鼾声。 140 突然袭击 虽然专制独裁大魔王罗怡对蛋疼星人发来的qq窗口不屑一顾,只顾自己呼呼大睡,但是她当晚并没有能够得到安眠。半夜里,有人猛烈地敲打城堡的门,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一传来立马把还在猛打哈欠的罗怡给吓精神了—— 图尔内斯特主教遇袭!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男爵夫人忙着和女儿搞亲子互动的时候,图尔内斯特的少年主教离开城市,去一个村子去参加那里新礼拜堂的落成仪式。 那个村庄叫做芒村,位于图尔内斯特教区与苏根尼教区交界的地区,是瓦拉特女男爵的属地,这位女男爵是贡巴德伯爵的母亲,她先前已经将她的大部分土地都租借给了图尔内斯特教会,是最早租借土地给教会的贵族之一, 在获得丰收后,她就许愿在她的土地上为教会建立一所小礼拜堂,而当礼拜堂接近落成的时候,她便邀请主教前往祝福这座礼拜堂。 这件事其实早就在计划之列,然而因为教皇特使的到来一直被耽搁。 在送走教皇特使和王庭成员之后,女男爵就派人邀请主教来进行这一被耽搁的祝福仪式,言辞非常热烈而恳切,说到时候自己会带儿子一起参与仪式,而主教也答应在处理掉了一些必须马上处理的急事后,立即抽身前往。 就在他前往芒村的路上,遭遇了一群蒙面武装暴徒的袭击。 这些暴徒埋伏在道路两边,看到主教的队伍来到就发一声喊,从道路两边冲杀出来。 主教的队伍里都是些教士和教堂仆役,而且早已习惯了和平的生活,遭遇了这一猝不及防的突然袭击,登时阵脚大乱,好些人吓倒在地,只有惯于战斗和酒馆突发袭击的骑士和他的两名随从及时反应过来保护主教。 然而这些暴徒人数众多,装备精良,配合也很精妙,不是乌合之众。 若不是有个牧羊女远远地看到这些陌生人在道路旁埋伏的鬼祟行为,跑回去告诉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又知道今天主教要到这个村子来——那么主教一行人肯定要吃大亏了。 那些农民们因为从教会得到了好处,都奋不顾身地赶来帮忙,他们带着棍棒和草叉,连女人和孩子也跟了来,用石块猛烈地击打那些暴徒。 包围主教的队伍没料到自己居然遇到了农民们的包围,仓皇逃跑了。 这就是事件的经过。 暴徒们逃跑后,村民们簇拥主教到新落成的小礼拜堂暂避,并传递消息给附近的修道院和贵族们,让他们派兵来保护主教返城。 “骑士大人叫我们不要追赶那些人,保护主教要紧。”传话的人说。 居然全部逃掉了,罗怡愤愤地想。 这下,以后可得多给主教配备保镖了——一个堂堂的主教,居然都会在路上遭遇暴徒袭击,这种事罗怡以前真没想过,这就是“有信仰”的国家吗? 有信仰到在路上抢劫主教? 还真是……有信仰啊,没信仰的真想不出这种事来。 想想,她又有点害怕,之前,小主教可是多次只带一两个随从就全教区地跑啊。 要是那时候遭遇了袭击,恐怕…… “这些人不简单。”事后的分析会议上,弗朗西斯说,“他们可不是随便的什么人。” “哦?” “听你的意思……不是流浪的强盗骑士吗?”罗怡问。 “流浪的强盗骑士要是想得出路边埋伏这种招数,还能忍受在草丛里被虫子咬,而且居然没有喝得醉醺醺的,还记得蒙面——那他们早就能在国王陛下跟前谋个差事啦!”杰斯科的约翰说,“不,听起来……这是一群训练有 素的佣兵。” “是刺客?不是强盗?” “强盗应该去洗劫村子和礼拜堂,不该埋伏在草丛里等一年也未必路过一次的主教。”杰生说。 “他们知道主教要来的消息?” “唉,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建造礼拜堂和主教要来给礼拜堂祝福的消息,早六个星期就传遍整个教区了吧。” “那也可能还是为了钱。”罗怡说,“连我都知道,做祝福圣礼的时候要用许多圣器,穿法衣,那些人可能是听到这个消息决定捞一票。若不,过去主教走教区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以后带金银器皿和贵重衣服出 城的时候一定要带至少五十个人,全副武装,我会派人来。” “不是。”弗朗西斯肯定地说,“不是为了钱。” “你这样肯定的理由是?” 弗朗西斯比划了两下,在场的非武装人员都还云里雾里,但是杰斯科的约翰一看就明白了,他代替弗朗西斯说出了判断的理由,“他们用的是杀人的招数。” 弗朗西斯点了点头。 这两人对于路上抢个把异教徒那都是经验老到的,他们随即向主教和男爵夫人作出了解释:“抢劫的话,把人打倒就足够了,痛打小卒子,要求交钱买平安,有钱人胆小,看了就吓到了,会舍财保命,而他们上来就直接冲向 主教,没有恐吓,也没有勒索钱财,他们……目标就是主教大人。” “那么,是有目的的刺客了。”罗怡叹了口气,她的脑袋因为前一天的劳累和睡眠不足而隐隐刺痛,但是更令她头疼的是这个结论。 是有目的的刺客,而不是随便的路过强盗——这可麻烦了。 如果只是路过的流浪的强盗骑士的话,下次主教穿得朴素些,或是有必要穿戴华丽的时候多带武装保镖,就可以避免被打劫了。 而若是有目的的刺客…… 那对方肯定不会因为这次偶然的失败而放弃刺杀行动。 除非能够抓到幕后黑手。 可幕后黑手会是谁呢? 罗怡咬着嘴唇,能出动三十名训练有素的死士来袭击主教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这甚至超出了一般贵族的能力之外。 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而提出指控的话,恐怕……总不能每次都给对方上加料的面包啊…… 141 谁是凶手 众人杂七杂八地讨论了一番,罗怡发现有动力,又有能力刺杀主教的人物居然不少。首先,是已经顺利地靠着她一块加料面包升天的老主教,他对新任主教的仇视那是人所共知的,虽然他死了,但是他以往可是养了不少骑士和兵士的。这些人都是依附于他,在他做圣马丁修道院长的时候也跟着前往了圣马丁 修道院的。这些人上过战场,有战斗经验,也有充分的敌视新任主教的理由。 其次,是老主教的家人。前图尔内斯特主教若瑟出身纽斯特里亚最有名望的家族之一,图尔内斯特、罗穆托历史上有四位主教和老主教有各种血缘关系,所以他年纪轻轻就被送进纽斯特里亚最显赫的大修道院,继承图尔内斯 特主教职位也很顺利——若不是不属于纽斯特里亚传统势力的北方人乌尔里希公爵的搅局,他的确非常有可能坐上纽斯特里亚总主教之位。而罗怡若不是走了乌尔里希公爵的门路,也没有可能驱逐老主教而以她看中的小教士 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而乌尔里希公爵出卖纽斯特里亚主教之位,恐怕也怀着籍此打击纽斯特里亚宗教界和贵族传统势力的打算。 北方人在半代以前还是异教徒,他们在纽斯特里亚宗教界可以说是没有支持,他们在纽斯特里亚是完完全全的异乡人。 他们与纽斯特里亚人甚至不是一个种族,彼此之间没有其他国家贵族那样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 这些蛮族的酋长和部落武士完全是靠武力强行从纽斯特里亚瓜分了一块土地,分裂而割据之,然后逼迫纽斯特里亚的王室贵族们承认既成事实,封他们做公爵和伯爵。 至于他们在他们家乡是否也是贵族,那就天知道了——没人敢去依然盛行活人祭祀的北方打听这等八卦——但是他们在家乡就算真是贵族,过得也肯定不如纽斯特里亚,这是肯定的。 家里就能吃饱,谁没事儿冒着风暴的危险到外国打仗? 不管是大航海,还是大征服,参与者都……很穷。 穷则思变。 活着也是饿着肚子等死,不如到海外一搏。 后人看到的是开发美洲与香料航路所得的金银,看不到的是最初几个殖民地的全灭,看不到远洋舰队后面成群结队等待吃尸体的鲨鱼。 罗怡的买官行为,其实是顺了乌尔里希公爵分裂纽斯特里亚传统教会和本地贵族的势,才得以成功的。而她现在,恐怕也面对着纽斯特里亚传统教会和本地贵族的反扑。 老主教熟悉乌尔里希公爵,熟悉纽斯特里亚的政局,熟悉他这个年纪轻轻的门徒,结果导致判断他出现了错误——他没有料到他的这个一心想着逃避的门徒获得了大魔王的支持,点开了公元前科技树,兴盛了图尔内斯特的生 产力,获得了图尔内斯特民众的支持和大笔的金钱。 总之,他没有料到传统宫斗和政治斗争之外的事情——科技的发展。 他觉得,乌尔里希公爵只是随便找了个人把他从主教的宝座上撵下去而以。至于为什么挑中谢普,这倒是很容易推断的——这个少年出身低微,颜值又不错——乌尔里希公爵作为外来人,喜欢扶持没有根底的人,这样的人他 觉得容易掌控。而少年购买主教职位的钱财……八成是他被哪个富婆,或者富翁看中的结果。 哼,乌尔里希公爵这次要栽倒了,老主教是这样认为的。仅仅为了打击他,就冒失地扶持一个根本没有能力的毛头小子坐他的位置,哼,要不了两三个月,教区里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就会把新主教搞得焦头烂额,然后乌尔里 希公爵等人就要请他去救火。 基于这些判断,他才安心地呆在圣马丁修道院,没有在新任主教的背后做什么动作。 而现在,老主教已经在神裁中升天了,他所留下的残余势力,以及在他背后支持的势力,不会再像以往那样,轻视新任主教而不做什么动作了,他们还有充分的理由——复仇。 除了老主教的势力以外,其他人也不能不做考虑。 乌尔里希公爵虽然是新任主教上位的最大助力,可以说没有他新主教不可能上位,但是他前半辈子可是个异教徒——他会乐意看到纽斯特里亚教会出现一个深受民众爱戴的主教吗?他会坐视纽斯特里亚教会因为出现一个受人爱戴的主教而再次势力膨胀吗? 而且这个主教还是纽斯特里亚人,不是北方人。 虽然他先前到纽斯特里亚大教堂做过圣礼,又奉献给教堂许多财物,但这也可能是为了麻痹众人而作出的假象——北方人的狡猾是人所共知的。 此外,总主教若瑟也有嫌疑。现在已经有很多人说图尔内斯特主教是总主教位置的有力竞争者,这风声恐怕也传到了总主教耳朵当中。 教皇特使,那也是不能排除的,他在图尔内斯特摔了一个大跟头,恐怕也想着报复。而且,他手下颇有一些有能力的武士,当初在图尔内斯特城暴动的时候,他们都见识过了,那个阿布是众人当中第一个意识到暴动即将发生的人,如果是他的话,打听主教的行踪并安排埋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这些人之外,老雅各布又提出了几个他认为可疑的人选。 一个是大包买商人卡尔,新主教废除专买制度,使他蒙受了损失,而他有钱雇佣一队精兵。 一个是副主教伍尔夫,新任主教上位后把他打发去圣弗雷德修道院做院长了,他恐怕早已怀恨在心。 这份名单看得罗怡大魔王的脑袋又疼了起来,可疑的人太多,而她手下的侦查力量……好吧,她手下根本没有什么侦查力量。 她就没想过自己刚充当完杀人凶手,又得摸出放大镜当福尔摩斯。 在成功找出凶手并想办法治罪之前,她只能干一件事——加强少年主教的保卫工作。 143 甜蜜的事业 四方前来图尔内斯特的朝圣者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祈求家人恢复健康的,他们会把药草放在圣徒奥布里的棺材之前,希望药草能够因此沾染灵气——这是中世纪的一种古老风俗。现在主教改革了这个风俗,他用切成小块的麦芽取代了这些人自备的药草,在祭坛跟前分发给需要的人们。 得到麦芽的人被叮嘱将它磨成细腻的粉末,加煮沸的水喂给病人。 纽斯特里亚早就用麦芽制作啤酒,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日常使用的甜食来源除了蜂蜜就只有用葡萄汁制作的甜味剂。 葡萄汁甜味剂一向被视作蜂蜜的廉价代替品,人们依着古代帝国传下来的法子,将葡萄榨出的汁液脱水至原来体积的一半,然后将这种浓缩液体封在密封的陶罐中浸入冷水——据说用这样的法子可以将葡萄汁保存一年不会发 酵变质——然后用它腌制蜜饯,也用它在烹调中调味。 但是这种调味剂的口感么…… 罗怡只能说,纽斯特里亚的厨子原来也不是没有在烹调上动过心思,不过……不过……她还是不评价成果了。 纽斯特里亚没有甘蔗,其气候也完全不适合栽培甘蔗,所以罗怡寻找了甘蔗的替代品,甜菜。 甜菜已经由雅各布的生意伙伴送来,在布拉德领地试栽。不过这个年头的甜菜的主要用途还是作为蔬菜,要改良到适合榨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在能榨的甜菜出现之前,她把目光瞄到了麦芽上。 麦芽在中国被称为饴,是用小麦芽中的淀粉酶将谷物淀粉转化的产物,旧时送灶时用来粘灶王爷嘴巴的就是这个了。 制作的时候先将小麦芽切碎,然后与富含淀粉的谷物搅拌均匀,经发酵后可得液,然后过滤液,熬煮脱水,冷却后即成块。 在礼拜后分发给普通香客的,是切碎的小块。 免费分发的块数量是有限制的,日常三十块,礼拜日六十,遇到大节日发一百块,先到先得。 而做出额外奉献,投钱进教堂奉献箱子的人,有权转动一个圆盘。 圆盘上画着圣灵、救主、众天使、圣奥布里与众圣徒等的标志,每个投过钱的人,不论多少,都可以转动一次这个圆盘。 等他们转动圆盘后,看圆盘上的指针指向哪个标志,就可以得到与这个标志相同的一个小画。如果没有正好对准哪个细小的标志,就只能得到普通的小块。 这些块被朝圣者带回家后,得到了许多好评——被中世纪的阿拉伯医生称赞为万灵药,在后来的岁月里也被视作药店必备的商品,不是毫无理由的。就是在中国,麦芽也被评价为健脾开胃,润 肺止咳的好药。 那个时代的人们普遍营养**,一块美味的果可以迅速提神,而且又是从圣奥布里跟前求来的,可以在民众心里起到充分的安慰剂效果。 而转圆盘的活动在中国吸引了大把小孩子用鸡毛和破布向小贩换取麦芽,在图尔内斯特这种办法也魅力不减。 圆盘前终日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都相信,画的疗效比块好,画的圣人等级越高,效果就越好。 至于把这些制的“圣人”磨碎吃下去是否牵扯到亵渎……… 也只有罗怡这种彻头彻尾的异教徒才会想到这个方面。 因为在圣礼上,教徒们本来就要分吃象征救主血肉的面饼和酒,这次不过是把面饼和酒改成了麦芽而已,有什么不对呢? 他们既然会相信自己吃了救主的血肉,那么吃个把圣徒也不在话下啊! 何况,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还流行吃木乃伊治病呢! 当时认为,把古老的埃及木乃伊磨碎,放在酒里喝下去,能治疗各种病症。 上流社会的人们,甚至会举办专门的宴会,宴会上,抬上来一具从遥远的埃及运来的木乃伊,当中切开磨碎撒入酒中,主宾一起举杯将这具千年古尸送入自己的五脏庙…… 可怜那些古代埃及的贵人,辛辛苦苦钱把自己做成了木乃伊,在千年的时光中保持了不朽,结果却是被大英帝国的“文明人”拿来开办宴会,在绅士淑女们的肠胃中化作粪肥…… 会吃人类尸体的,不光有雨林里的生番,还有大英帝国的绅士淑女们。 既然连维多利亚时期的“文明人”都能风度翩翩地吃下千年古尸,那么,吃几块做成圣徒形状的果算得了什么? 主教还没叫他们把这些块观想成人肉和人血再吃呢! 而那些在图尔内斯特大教堂奉献过圣礼的人,则得到为他们特制的vip块作为谢礼。 这些块有的制作成这些贵族的家族纹章,有的制作成城堡和城市,有的制作成天使——都是立体产品,外面又淋上蜂蜜来增加甜度——麦芽的甜度还不如蔗。 现在图尔内斯特教区的蜂蜜产量在列国之中也是有名的了,托广泛种植的豆科牧草的福,这一带地区的蜂蜜产量大大增加,吸引了各国的商人前来购买。 蜂蜜含有蜜蜂分泌的天然防腐剂,可以放置几年不会腐坏,非常适宜长途运输。 这些蜂蜜既可以用来制作甜食,又可以用来防腐,制作药丸,销路广泛,是一门国际大生意。 在图尔内斯特教区,这些蜂蜜除了日常食用外,还被用来提高本地葡萄酒的品质——这些葡萄酒现在也被认为可以治病了。 这一看法大大增加了图尔内斯特所产葡萄酒的销量和价格。 至于这些葡萄酒在治疗疾病方面的用途——连罗怡都没想到,这些葡萄酒被认为具有安产的神效! 虽然葡萄酒里加了蜂蜜是增加了不少营养成分,可是安产是从何谈起啊,不危害产妇就不错了,大魔王想不通。 好吧,鉴于放血在中世纪被认为是有效的医疗方法,维多利亚时期的医生会给产妇来一剂**,这些……低度葡萄酒对产妇的危害还不算最厉害…… 144 积极生活 除了蜂蜜以外,靛蓝也成为了图尔内斯特城的一项大宗商品。纽斯特里亚诸国种植和使用蓝草可谓历史悠久,据记载甚至早于教会踏上这些国家的土地,在古代帝国的大兵到来的时候,就看到本地的土著脸上用蓝草涂上了图案。 但是,作为颜料使用,和作为染料使用是截然不同的。 后者必须能耐得住水洗。 从古代帝国到罗怡大魔王穿越到纽斯特里亚,这里的工匠都不懂如何用蓝草来染布,而仅仅将它作为一种颜料来使用。 如何将蓝草制成靛蓝,公元前的中国和印度走了不同的道路,中国使用浸水石灰法,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记载,印度则使用尿发酵法,制成的靛蓝是泥状的染料,比蓝草方便运输、贮存和使用。用的时候,用酒糟发酵 ,再添加石灰成为靛白,将织物在靛白中浸染后,取出置于通风处氧化,则靛白会重新转化为不溶的靛蓝,如此反复数次,可染出鲜明且不容易褪色的深蓝色。 现在图尔内斯特出产很好的靛蓝,这种作为染料的植物,在商业上与甘蔗、具有一样的价值。 蜂蜜和靛蓝是新开发的大宗商品,而图尔内斯特传统的羊毛贸易,大魔王也没有轻易放过的想法。 在废除贸易特许状后,大量小商贩、甚至一些大生产者都得以参与市场,不再受垄断中间商的盘剥。羊毛市场更多的参与者不但意味着图尔内斯特城旅馆、餐饮等行业的兴旺; border-bottom-style:none; border-left-color:rgb; border-left-width:0px; border-left-style:none; border-right-color:rgb; border-right-width:0px; border-right-style:none; border-top-color:rgb; border-top-width:0px; border-top-style:none; color:rgb;“>商贩再怎样节省他至少能为图尔内斯特带来粪肥),而且利润在竞争中渐渐流入了生产者手里,刺激了羊毛业的兴盛。 大魔王对羊毛贸易的计划是两头抓。 她一方面设立种羊繁殖场,希望能培育出高质量的羊毛,高品质的羊毛非常值钱,希罗多德曾经记录过养羊人为了保护高品质的羊毛,给绵羊穿衣服,而牧羊人自己的孩子却没有衣服穿。 培育的方法是精选良种和用高蛋白的豆科牧草做饲料。 后者是借鉴了中国培育湖羊的办法,用湖羊的毛制作的毛笔被认为是羊毫中的上品,而湖羊之所以有这个声誉,是因为当地人用高蛋白的桑叶喂羊,使得湖羊的毛色有特殊的光泽和独有的透明尖端“颖”。 现在图尔内斯特教区没有桑树的种植,所以罗怡就用同样富含蛋白的牧草作为饲料,期望能改善本地——她自己拥有的——羊毛品质。 另外一方面——她想把羊毛的精细加工工业搬到图尔内斯特来。 出口原材料,再怎样赚的也有限,就她在各项手工业行业中的观察,原材料与制成品的差价可不是一点两点。然而羊毛精细加工工业是技术要求很高的手工行业,休说纽斯特里亚,就是附近的几个邻国都没有掌握。 她已经派出了产业间谍去替她招揽人才。 这种产业间谍历史上很多,有盗取金鸡纳霜的,有偷取威尼斯玻璃配方的,不一而足,而中国也深受产业间谍之害——当年中国对外的一大贸易商品是茶叶,因此英国就绅士地派出间谍,走遍中华大地,偷取优质茶种在殖民 地印度种植,结果是中国对外茶叶贸易一落千丈,国家财政与农村经济进一步崩溃,而印度取代了中国成为国际优质茶叶产地。 不过,这些精通羊毛精细加工的手工业者都不是一天练就的,能不能招揽到——反正网是撒出去了,总比没撒好。 大魔王忙于商业开发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 主教既然被困在了图尔内斯特城里,他就致力于图尔内斯特城的改造。 现在,图尔内斯特的城墙已经装不下暴涨的人口了,何况预计还要修建许多的公共设施和新行业的大作坊。所以,在市政会议上,在城墙之外修建新区和第二道城墙的计划被提了出来。 在这次会议上,罗怡吃惊地得知,图尔内斯特大教堂与图尔内斯特的城墙居然不像她先前以为的,是用石头建造的,而是用一种特殊材料——几乎可称之为水泥——建造的。 这种特殊材料,就是图尔内斯特城附近一座小山的出产,那座山,人们称之为红山。 山上有种砂岩,性质非常疏松,普通人也可以轻松地用凿子将其挖下粉碎,而这种砂岩粉末掺水后就会变得非常坚固,外观仿佛岩石一般。 西班牙格林纳达王朝的王宫,就是用这种砂岩水泥建造的。 靠着这种特殊材料,他们可以用远少于修建石头建筑的人工时间,修建起类似石头建筑的效果。 而且,这种材料因为是先粉碎后掺水,能轻松塑造形状,比在石头上刻方便多了。 与修建新城区、建造城墙同时提上议程的是翻修图尔内斯特大教堂,在老主教掌管这座教堂的许多年里,他以修缮教堂为名向百姓收取了许多奉献,却谁也不曾看到动过一天工。 这种事情也不稀奇,圣经中就曾经记载,犹太国王看到圣殿破烂,就让祭司向百姓收银子修圣殿,过了许多年后发现,祭司们只管收银子不管修圣殿。国王为此停掉他们收银子的权力,叫他们必须把圣殿修了。然而,等新国 王上台,圣殿还是没有修。 现在,四方来的朝圣者十分众多,而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看起来却过于黯淡了,与它在香客心目中的地位不太相称。 主教很积极地推动这次修缮,太积极了——大概相比前一段时间忙碌的下乡亲民活动,现在困在城里的他太闲了,只能成天忙于这些事情——罗怡想。 还好,他的精力只是拿去折腾房子,没有折腾宅斗。 房子修的漂亮点可以多吸引游客和游客的银子,宅斗……大概也就能为计划生育出一份绵薄之力吧。 虽然他们都笼罩在刺杀事件的阴影下,但是每个人都脚步不停地为自己接近目标而铺路。 而与此同时,男爵夫人的生父费萨尔伯爵的城堡里,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145 费萨尔伯爵 作者有话说:最近看了些评论,说我写的文粗暴鄙视古人,炫耀优越感。 感想有俩,一,同学们喷汪精卫汉奸喷乌克兰政府逗比的赶紧了,过两百年人家就是古人了,万万嘲讽不得,必须设身处地地写个万把字人家是如何深明大义迫不得已忍辱负重…… 二,陶立雪穆关保单大娘林大爷乐老儿抚宁长公主韩梅璟等这些勇敢善良智慧勤劳热爱国家民族普通人却被旧的制度和旧的精英们侮辱和损害到绝境的原来都不算古人,赞美同情他们是不算赞美同情古人的,描写他们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基于同情、利用、情不得已而帮助和拯救了女主并且最终完成了女主不能完成的伟大事业,也不算是描写了古人的能力的,必须要赞美同情那些贪污国家资源忙于内斗搞得神州陆沉的逗比们——我坚持认为能把科技人口全部占绝对优势的国家葬送掉的是逗比——才算。 下面是正文 费萨尔伯爵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分别是长子奥多、次子约翰和幼子亨利,女儿就是嫁给了布拉德男爵的玛丽莲。 这三个儿子都是后娶的妻子,里乌德的海伦娜所生,只有长女玛丽莲是早已去世的前妻,凯撒里亚的阿尔文娜所生。 起初,在继室生下继承人之后,费萨尔伯爵想过把长女送进修道院,然而女修道院长希望得到的比费萨尔伯爵准备送出的女儿更多,这一计划就取消了,随后,伯爵命令女儿和布拉德男爵缔结了婚姻。 随着儿子们日渐长大,伯爵准备给他们安排未来的出路。 长子,那是肯定要继承他的位置的,而次子和幼子按当时的风俗也可以得到土地,并在伯爵的推荐下在王庭中获得一个职位。 在跟随国王到图尔内斯特观看了神裁之后,费萨尔伯爵有了一个新打算——把次子约翰送进图尔内斯特教会。 他的想法很美妙,自己的女儿是图尔内斯特现任主教的保护人,自己的儿子肯定能得到姐姐的庇护,平步青云。 伯爵夫人海伦娜激烈地反对这个计划,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剃头当和尚,然而她嘴上是不会这样讲的。 “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圣贡德大教堂?那里也有主教,并且毗邻您的领地,我乞求您,如果非要把我的儿子送进修道院,就请送往那里吧,至少我还能常常得见他。”说完,她就扑倒在伯爵脚下。 费萨尔伯爵见他的妻子出于做母亲的心不同意他对他儿子的打算,就生起气来:“妇人,你知道什么呢?即使不说这两位主教在太后和国王眼里的区别,那位年轻的主教的属下都是些出身贫寒的年轻人,即使他不看在我女儿的面上,在图尔内斯特教会里,又有谁能在他之后竞争主教的位置?” “我是个无知的妇人,可是您当初若是听从妇人的话,不推荐您的兄弟奥多坐那个位置而是让他进圣贡德,那么我们的儿子是不必去和一群人争夺主教位置的。主教归天前一刻让还身为俗人的子侄剃头,不经过做教士、读经者、副主教而是马上接任主教的位置,是有先例的。现在他居然要从教士的职位做起,都是因为您不听我的劝告,让注定失败的奥多去海军任职的缘故。” 伯爵兄弟奥多的失败也是费萨尔伯爵的失败。 他对这个回答很不高兴,自那以后就不和伯爵夫人讲话了。 因此,伯爵夫人对继女和图尔内斯特主教怀恨在心。 在她看来,去图尔内斯特教区之前,费萨尔伯爵从来没有流露过送儿子进教会的念头,在之后却有了,并强烈到她不能阻止,这肯定和她的继女脱不了干系,是她继女的阴谋! 人总是喜欢用自己的心理去推度别人的,伯爵夫人海伦娜当初说服自己的丈夫变相剥夺女儿的继承权,现在她便无论如何都没法不疑心这是她继女的报复。 她的继女是否像她当初那样,用儿子的前途和前途来说服伯爵呢? 她认为是的。 这是何等巧妙的报复啊!以前她将继女从费萨尔领地驱逐出去,现在继女通过与图尔内斯特主教的关系劝说她丈夫将儿子送出费萨尔领地! 而且,这报复是何等的恶毒啊!图尔内斯特主教还那么年轻,就算伯爵的美梦成真,她等到进坟墓那天估计都看不到她自己的儿子坐上图尔内斯特主教的宝座!何况,在这期间还很可能发生种种重大的变故,她的儿子很可能白白出了家,最终却不得不只以做个修道院长为满足。 神裁当日,她的继女当众无视费萨尔伯爵,这么奇怪的举动,肯定是继女的掩饰行为。 她又听说伯爵已经在给儿子做出家的准备,就愈发愤恨了。 “我的儿子要离开我的怀抱,都是因为那个凯撒里亚女巫留下的女孩哄骗我丈夫的缘故。”她这样对她的仆人讲。 “要叫那个女孩像我一样尝到失去儿子的痛苦。”她又这样发誓。 听到这些话的仆人和教士都很害怕,谁也不敢告诉伯爵这些事情。 伯爵由于恼怒,始终不与夫人讲话,使得伯爵夫人日复一日地沉浸在由于继女作祟使她失去儿子的痛苦幻想中不能自拔,她一再地诅咒继女:“但愿我是艾琳娜王后!她将那些使用巫术,使得她年幼儿子丧命的巫婆不是杀死,就是烧死,再不沉河——即使鲁尔霍夫主教说她们没有使用巫术也不行!我要教她因为她做的恶事受到惩罚,即使图尔内斯特主教站在她这边我也不怕!” 她就这样痛恨着继女对她造成的可能的母子分离之苦,而一点都没有想到自己当初是如何预备把这个孤女关到修道院里去,最后又把她嫁给一个年龄足以当她父亲的男人的。 她也没想过谴责做出决定的费舍尔伯爵。 继女在她心目中是弱小而且地位不如她的,伯爵却显然是地位高于她,并且拳头可以随时招呼到她脸蛋上的。 因此,她一天天地在内心中加深着对继女的怨毒而没有一次指责过她的丈夫。 她就这样沉浸在痛苦和怨恨中,这种情况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加深。 末了,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强壮有力的恶棍,肯如她的心愿去做那些可怕的事情。 她许诺给对方许多财物,给他剃头,把他伪装成了一个教士,打发他上图尔内斯特教区来。 146 建筑工程 这个恶棍就这样怀揣着利刃和伯爵夫人的许诺,来到了图尔内斯特教区。同他一道来的还有伯爵夫人的两名仆人,他们奉伯爵夫人的命令护送这个恶棍来,以免他在半路上就被其他拦路打劫的恶棍杀死。护送的人员并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目的,还以为夫人派遣他到图尔内斯特是为了给小公子作出家准备的。 恶棍对宗教知道的不比一般老百姓多,可是当时的教士中有的是这等人物。他因为抱持着非同寻常的目的,所以他既没有带着**招摇过市,也没有喝的烂醉如泥,论起来,搞不好比费舍尔伯爵所属的那位主教的操行更接近 一位虔诚的教士——所以他一路行来,并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这伙人到达图尔内斯特城的时候,整座城市正成为一个大工地。 首先动工的是城墙和教堂。 主教将建立第二道城墙的工作分包出去,许多承包人都是教堂的大施主,主教设法使他们认为这是替圣奥布里工作,于是他们怀着彼此竞争的心,争着要把自己所属的那部分做到最好。 瓦拉特女男爵也是这些施主中的一分子,她为发生在自己领地上的刺杀事件感到格外愤慨,因为这种可怕的阴谋居然在她眼皮底下发生而她都不知道。 为了补偿主教,她又承包了一段城墙的建筑。 而教堂的翻修则由主教本人来指挥——不再下乡后,他算是有了一些闲暇的时光来做这件事。 图尔内斯特大教堂是一座古老而宏伟华丽的建筑:整个教堂拥有五十二扇窗户,其中内殿有三十二扇,中殿有二十扇,这些窗户都装饰着彩色的玻璃,当时的工匠还没有能力制造大块的平板玻璃,这些玻璃是镶嵌在铅条做成 的格子当中的,看起来有点像格子窗,只不过糊窗的不是纸而是玻璃,镶嵌玻璃的铅条被巧妙地做成各种圣徒和圣灵的形象框架,然后工匠们将彩色玻璃切割后嵌进去,做法有点像现代孩子们用的沙画,这些漂亮的窗户是现 任国王爷爷在位时期的奉献;整座教堂共有圆柱一百二十根,其中四十一根在内殿,这里面有二十根圆柱是从其他教堂搬来的,有二十一根来自古代异教时期的神庙;教堂有八扇门,三扇在内殿,五扇在外殿;教堂的圆顶也 非常值得一看,它最初覆盖的是茅草,后来改成了木瓦,在现任主教爷爷领导的那次暴动后,参与暴动的市民们被迫缴纳罚款,用砖头重修了教堂的圆顶,而国王因为这件可怕的亵渎事件,将教堂圆顶外部包上了闪亮的锡来赎罪。 教堂内部的装饰跟教堂本身一样也是与时俱进的,当这座教堂最初建立的时候,它所拥有的不过是草皮泥的墙壁,那时候也许人们用灰泥抹了内墙,也许没有,因为最初的记载就没有提到教堂内部有什么装饰。 当教堂的墙壁换成了砂岩后,历代国王和主教送来了许多彩色的大理石,用以装饰内殿的墙壁。教会雇佣了工匠,雕刻了柱头和天板。在雕刻之上,各路施主又加上了彩绘的装饰。 把圣奥布里带到图尔内斯特供奉的那位王后捐献了一具大理石的棺材来装这位圣徒的尸体,她的女儿又捐赠了丝绸和金线来做棺材上的罩布。现在棺材上方张着一顶绣有金线和珍珠的锦缎华盖,棺材的前方竖立着金质的长明灯。 奉献到教堂的珍宝远远不止这些——金子、银子、珍珠、琥珀、石榴石和其他宝石、丝绸、皮毛、蜂蜡、油脂、谷物、奴仆……丰盛的程度教人如果只看到这些,绝对不会想到在教堂之外,是一个何等凄风苦雨的世界。 农民们忍饥挨饿不稀奇,贵族和高级教士们彼此攻杀,在这些鸡零狗碎的小国里,甚至国王和王后们也朝不保夕,现实世界是如此残酷而黑暗,于是他们将所有的希望和贵重的财物都投入了超自然的世界,其程度使得不止一 位国王哀叹说,在他的王国里,教会没剩下什么东西给他。 现在主教的设计是为教堂增加一个圆形的后殿,用以收藏图书和圣器,也作为开会的会议室。 圆形后殿将在高处设置一圈透明的玻璃窗,用来制造透明玻璃的配方主教已经从大魔王那里拿到,圆顶本身预备仿造罗马万神殿,在中央开一个圆孔。这些设计不仅增加了建筑本身的高大上感,也减少了建筑内部使用的火烛,降低了消防的风险。 后殿的中央设置了一个水池以为消防之用,因为这里收藏的图书和圣器中的那些礼服都是怕火的。 除了这处新增的建筑以外,预计的翻修还包括给圆顶增加各种雕塑以装饰,天板和墙壁的绘画都要按新时代重修,把那些满面枯黄,两眼只望虚空不望凡间的圣徒换一个新面孔。 这些新建和翻修的工作都必须由主教本人来指导,所以他这段时间除了日常必须的仪式以外一直拿着他的牧杖在教堂工地上忙碌。 而男爵夫人也经常跑到教堂工地来开眼界。 因为很多用来建筑的手段她以前是从来没看到过的——比如,这里的工匠是用滑轮将把石材和木料送到高处,原理和现代起重机差不多,而不同于现代起重机的是,动力来源是人力——三个人一起在一个巨大的轮子当中向前 跑,带动这个轮子滚动,然后轮子再带动滑轮将重物吊起。 这个人力轮子很像养仓鼠的人给仓鼠玩的跑步轮,只不过里面跑的是人不是仓鼠,目的是为了工作而不是玩耍。 据说,在古代帝国的时候,就是用这种装置带动升降台,将猛兽和斗士送上那可怕的表演场的。 罗怡在中国的时候看到过三层戏台,三层分别代表地狱、人间、天堂,中央设置有井,据说当年表演的时候,演员从井中上下,表演上天入地,但是罗怡没见过具体的表演,不知道他们是凭借绳子还是类似的升降台上下的。 这些机械吸引的人不止男爵夫人一个,而那个恶棍对这些都视而不见。 他专心寻找自己刺杀的目标。 147 内忧外患 正当那个恶徒带着两个不明真相的仆人在大教堂里转悠的时候,有守卫注意到了他们游荡的行为,就盘问他们是什么人,到教堂里来做什么。恶徒和他的仆人们便回答说他们是受命为了费舍尔伯爵的儿子做出家准备前来考察的。 守卫听说是干系到这样一位高贵的人的出家大事,便把他们带到正在兴建的后殿那里去,叫他们听候主教的召唤。 那时候,主教正和两个画师商讨将要画在教堂外殿的装饰画。 两个画师一个是纽斯特里亚本国的居民,一个是圣奥美尔来的画师,两人被主教召唤来做翻修教堂的美化工作。 主教希望在穹顶和四周墙壁上画一幅富有象征意味的图画。 图画中央是代表图尔内斯特城的少女从海中升起,双手高举破晓之星劈开黑暗,少女身边围绕主教有意挑选的几位圣徒们——这些圣徒以往画的都是他们穿着修士的服装,板着枯黄的面孔,而现在则要求描绘成他们出家前的 样子——打鱼、伐木、种地、放羊……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圣徒。”主教这样对两名画师说,“圣徒们做工的时候,难道比常人差么?成为圣徒是件难事,所以一般信心不坚的俗人,不妨先从他们出家前的状态学起。” 两名画师不是刚从师傅那里出来的新手,他们没有质疑主教对宗教的理解,立即表示了心领神会。 然后,主教要求把这些圣徒都画成世俗的、悦目的形象,比如女修道院供奉的圣西娜,原来是画成一个仿佛女生宿舍管理员一样板着脸,抿着刻薄嘴唇的老太婆,干瘪得和前任主教不相上下,现在主教要求把她画成出家前的 形象,也就是说,画成一个圆润丰满的、慈眉善目的,正在看护病人的安详而慈爱的年轻妇人。 主教特别指示画师们,如果他们不知道怎样画,就到医院里去观察那些照顾自己孩子的妇女,又教他们在绘画之前先用小模型做打光的实验。 最后议定的是两名画师先各画一面墙壁,谁能画出最吸引人的圣徒形象,就能得到画穹顶的工作。 这项工作议定的时候,正好有几名圣希拉里修道院的教士来到,他们是奉乌尔里希公爵之命送奉献给圣奥布里和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的礼物的。礼物是一个高脚杯和一本圣书。高脚杯是纯金的,杯子上镶嵌着三块宝石,分别是 一块真正的象牙,一块碧玉和一块红玛瑙。三块宝石上都以当时流行的工艺浮雕了图案:白象牙上是圣奥布里,红玛瑙上是救主的符号,碧玉上是图尔内斯特教堂的微缩版。宝石周围环绕着玫瑰和蔓草的纹样,杯口和底座则 饰以三圈水滴状饰边。圣书是用纸张制成的,但是它的封面却是两块浅绿色的蛇纹石,上面用黄金镶嵌着那个神圣的符号,封面周围又用黄金和白银镶边。 主教向这些辛苦跋涉的教士致敬并道谢,请他们到客房休息、进餐,并邀请他们一起晚祷,又把圣器室管理人叫来,吩咐他赶紧把乌尔里希公爵的这两样贵重的礼物收好。 那个被招募的恶徒贪婪地看着这些奉献到教堂的财物,他觉得这些东西比伯爵夫人许诺给他的更加美妙。 这时主教叫他到面前,问他是什么人,到图尔内斯特来做什么。 当主教盘问费舍尔伯爵夫人的使者的时候,阿布也正在船头回答他雇主的问题。 “图尔内斯特果真很富有么?” 他的雇主们都迫切地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的手放在刀上,而眼睛和心灵早就飞到了阿布向他们描绘的黄金之城图尔内斯特。 “当然。”阿布回答,虽然类似的问题他已经回答了很多次,但是在没有看到图尔内斯特教堂的圆顶之前,他也不介意再叙说一遍,“教堂的圆顶是银的,在太阳下面闪闪发光,晴朗的好天气里,你在十里之外都能看得清清 楚楚!教堂里面,你能想象到的奇珍异宝,银子、金子、宝石……样样都有!他们有一个金子做的很大的偶像,比真人还大,他们管那个叫圣奥布里,远近的男女都来朝拜这个偶像。教堂里还有一个银子做的女人偶像,和真 的女人一般大,他们管它叫圣西娜,远近的女人都来为这个偶像跪拜上香。除了这两个偶像之外,他们还有金的烛台,金的餐盘,金的酒杯,金封面的经书,都是纯金的,上面还镶嵌许多宝石,每样都有四十件,这些都是我 亲眼所见!甚至墙壁、地板都是用大理石铺的!里面的教士,个个金袍玉衣!城里还有一所男修道院和一所女修道院,里面也藏着差不多同样数目的财宝!” 阿布滔滔不绝地信口开河,这些财宝一大半是他胡吹的,但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图尔内斯特的确很富有,即使他夸张了一些,想必真实的数目也足够满足他的雇主们了,再说,这样夸张的说法,一来可以 解除漫长旅途中的无聊,二来,可以充分鼓舞这些人的士气。 不出他所料,听到如此丰富的财宝,那些人都露出了极其向往的神色。 “除了那些我们要奉献给真理的异教庙宇,还有城里的男女老少,阿布大人也讲讲吧。”说话的这个人显然已经在无聊的旅途中把阿布的说书当成了唯一的娱乐。 “好的,”阿布慨然答允,开始讲述,“城里有不下二十万的异教徒,他们都穿着紫袍和红衣,吃得肥肥胖胖,戴着黄金的首饰,整天忙于他们邪恶的生意,过着远离真理的罪恶生活,他们通宵达旦地喝酒、吃肉、作乐,女 人们几乎是赤身露体地招摇过市,干着邪恶放浪的买卖,没有一个知道一点儿廉耻,懂得遮掩一下自己的头发他们都很邪恶,不知道真理,一心扑倒在金的和银的偶像的脚下……” “看哪!”一个惊喜的叫声打断了阿布的陈述,“那里,闪光的银圆顶!” 一阵呛啷啷的响声,许多人已经情不自禁地拔出刀来,高呼:“为了真理!” 拉卡德人的船像离弦的箭一般射向了图尔内斯特。 148 交战 众所周知,图尔内斯特是一座海港城市,但是它和那些港口建立在海湾的城市不同,它本身并不靠海。人们要去图尔内斯特,必须驾驶着海船从箭河逆流而上,然后进入箭河入海前的最后一个分支腾河,图尔内斯特城就建立在腾河的码头边。从大海到图尔内斯特的路程并不长,对于商船还是很方便的,从海水进入淡水还有一个为当时人们所不知道的好处,就是海水与淡水的交替可以除掉一些附在船上的寄生虫。而且,因为腾河是内陆河流,所 以图尔内斯特的码头不受大海的风暴影响,是非常安全的避风港。箭河又方便了内陆的商人把货物运入图尔内斯特,免于当时糟糕的陆路交通之苦。因此,图尔内斯特在地理上的优势,使得它从古代帝国时期就是个商业非常 繁荣兴旺的城市。 而到了这个黑暗悲惨的混乱时代,图尔内斯特的地理位置又一次体现了它的优越。那些建立在海湾的港口城市,不但在大海带来风暴的时候要迎头承受,在大海带来海盗的时候,也没有多少缓冲的余地。许多曾经繁荣一时的 海港城市,都在古代帝国崩溃后海盗一次次的劫掠中退化成了内陆的村庄。 但是图尔内斯特的地理环境特殊,箭河入海处就设立有预警的烽火台,据说这烽火台是古代帝国灭亡之后纽斯特里亚的第一代国王所建立的。那里日夜都有领主的兵士看守,任何出入的船只都会受到盘查,一旦发现不对劲就 立即举火放烟,图尔内斯特的城门就会在教堂的警钟声中关闭,然后来劫掠的海盗就只能以在乡村地区抓走一些来不及躲进森林的农民和牛羊为满足了。 这样优越的地理环境,和图尔内斯特人的警惕,使得图尔内斯特城成功地躲过各路强盗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在这个混乱残酷的时代保住了那么一点点繁荣的商业和文明。 上一次,渡海而来的北方人是改变了策略,由陆路进攻图尔内斯特才得手的。事后,在临近图尔内斯特的丘陵上也设立了警卫用的烽火台。 看守烽火台的工作非常枯燥,这个时代的交通可不像现代那样人来人往,即使是以兴旺繁荣闻名整个纽斯特里亚的图尔内斯特港,一星期也不见得有一条船从大海驶入箭河。然而,这又是一项非常有必要的工作,如果没有烽 火台的预警,即使是像修道院长和主教这样位高权重的人都有可能在敌人的突袭中被掳走,普通的市民和商人更不用说了。 被掳走可不是去旅游,一旦被抓走,不但这辈子都见不到父母、孩子和亲朋好友,还有可能在活人祭祀中被肢解,或是被阉割以便卖出更高的价钱。年轻貌美的女性会成为胜利者的玩物,或是被命令去站街以便为主人获取收 入,年老或者年幼的,在到达强盗们的营地之前就很有可能因为跟不上队伍而被残杀。而贵族和高级教士们会被勒索高额赎金,数量之大有的时候需要向人募捐才能凑齐,若是凑不齐被索要的数目,那么他们的下场比活人祭 祀的祭品也好不到哪里去。 地处偏远的纽斯特里亚虽然经常被北方人劫掠,但是在北方诸国中情况还算比较好的,比它更靠近南方诸国的科洛姆纳国,半个国家都在异教强盗们的反复劫掠中彻底沦为了森林和荒野,不要说古代帝国时期的城市,就是村… 庄都没有剩下。即使这样,科洛姆纳的国王们还要组织人手防卫剩下的半个国家,因为那些强盗时不时地为了抓捕奴隶和抢掠财物,穿过林间小道来突袭。 因此,看守烽火台的工作虽然枯燥乏味却是十分有必要的,那点时间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这次,烽火台也没有失职,当狼烟升起的时候,负责?望烽火台的教士就敲响了大教堂的警钟。 “敌人来袭!” 低沉的钟声在非祈祷时间响起,使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一凛,在这个根本称不上和平的年代,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钟声意味着什么。 阿布也看到了升起的狼烟,不过他没有因此打道回府的准备。烽火台的看守很可能会失职,很可能会疏忽,但是任何一个拥有足够理智的人都不会以此来制定自己的作战计划。烽火台的预警是在他的预计之内的,上次,北方 人依靠巧妙的偷袭打开了图尔内斯特的大门,但是结果还是功亏一篑,这次,他却是有备而来,准备直接击破图尔内斯特的城墙。 拉卡德人的战船划着桨逆箭河而上,这里就看出图尔内斯特的地理位置使得它在面对海盗的时候多么有优势了,一年中有大半年,箭河上的风是吹向大海的方向,而腾河上的风也是如此,这就使得从大海到图尔内斯特的船只 不能仰赖风帆的力量而要靠人力来逆流行船。 不过这对拉卡德人只是小麻烦,跟北方人惯用的小船不同,他们的战船上装备了大量的划桨奴隶,这些奴隶是他们从战利品中挑选出来的。奴隶们被铁链锁在底舱,在监工的皮鞭下奋力划桨。划桨奴隶们呆的底舱显然不是什 么颐养天年的好去处,他们的主人也并不把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死几个奴隶算得了什么,随时可以从列国抓到代替者。 所以,他们的战船虽然逆流行驶,速度却是相当地快,这点大大出乎了图尔内斯特人的意料。 首先遭到袭击的是腾河两岸的码头和仓库。 随着羊毛、靛青、蜂蜜等大宗商品的买卖在大魔王带来的科技下成倍增长,图尔内斯特城原本的货栈和码头都已经不敷使用,而且很多货栈还改成了招待四方香客以及供进城工人住宿的客栈和集体宿舍了,所以在新城区规划 建设之前,商人们已经顺着腾河自发地修建了不少仓库和货栈,在里面贮藏了大量的货物。 现在,这些都落入了拉卡德人手中。 149 攻防 如果罗怡舒舒服服地坐在空调房间里,一边喝冷饮吃西瓜,一边隔着屏幕观看,那她兴许会又有格调,又有风度,淡定从容超脱凡俗地说:“战争是人类得以进步的一个手段,不管过程多么血腥残酷,我们都要客观地、中立地、不受感情影响地认识到战争给人类带来了多少好处,发掘出期间闪烁的人性光辉,随便批评和嘲笑古人的错误和脑残是不对的,即使当时的人们也认为错误和脑残也不行。身为穿越者,我们应该赞赏敌人的每一次出色表现,如果他们的表现实在不够出色,那就感叹在当时的环境和技术下他们是多么的不容易,以免流露出穿越者的优越感,被读者认为是炫耀,比如……” 但是,罗怡并没有幸运到坐在安全的观众席上。 她很不幸地被蛋疼星人送到了舞台上,头上是不时飞过的箭矢,身边是染血的同伴,听到的是人们的惨嚎,看到的……看到的是她的仓库里,她积攒和收购的预备发卖的羊毛正在冒出滚滚黑烟。 所以,她的反应既没有格调,也没有风度,当然更加谈不上超凡脱俗、淡定从容,和中立那更是彻头彻尾地不沾边。 她的反应非常粗俗下等,激动愤慨。 “日!”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卧槽!”这时她的第二反应。 “让那些天杀的狗强盗下地狱!”这是她稍微冷静一点后的理智判断。 然后,大魔王就以一个狗抢屎的姿势扑倒在地,亏得这个既没有格调,又没有风度的动作,她哆嗦着灰头土脸带着擦伤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那支朝她飞来的羽箭才只是钉在她的发髻上,而不是她的胸口。 感受到羽箭穿入发髻的力道,清楚这一下自己如果没躲过会是什么下场的罗怡吓得脸比雪还白,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没戴头盔穿铠甲就爬城墙真是太失策了,可这会儿没有多余的盔甲呀!而且,就算有多余的铠甲给我穿,我穿着这些能爬得动城墙么?” 事实上,其他人别说借给男爵夫人铠甲了,他们根本不赞成男爵夫人爬城墙的举动,都觉得男爵夫人爬城墙纯属给他们添乱。 “战场可不是娘儿们呆的地方。”弗朗西斯曾经这样直白而且毫不客气地对男爵夫人这样说。 说完后,他一挥手,两个随从就架起男爵夫人,一路把她送进了女修道院,和其他一些来朝圣的贵妇关在一起“保护”。这些女人正在高墙环绕下,跟随女修道院长一起为图尔内斯特的平安做祈祷。众贵妇都胆战心惊地虔诚地做着祈祷,只有大魔王坐立不安,一心想着逃出去看看战局。 要不是提姆马上以市政组织缺人为名把罗怡从女修道院里捞了出来,她大概已经因为扰乱祈祷秩序被女修道院长给处罚了。 当然,提姆把罗怡从女修道院里捞出来也不是因为觉得她被关起来多么可怜——在这个时代,女孩被送进修道院真是再正常不过了——而是因为他还指望着大魔王出力帮忙打仗呢。 于是,在一直负责市政工作的提姆的帮助下,罗怡很快地换上了一身护士服,混在战场救护队里,顺利地溜上了城墙。 现在战局是看到了,可是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 拉卡德人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夺取了城墙之外的码头和仓库,还据有了没有修建完成的第二道城墙,那些没有来得及在城门关闭之前躲入图尔内斯特城的人们都跟仓库里的物资一起落入了拉卡德人之手。 现在,拉卡德人已经不再怀疑阿布的说话了,在第一天的攻击中,他们俘获了五条没来得及逃走的商船,船上装载着大量靛青、蜂蜜、蜂蜡和其他贵重的商品,这些就已经抵得上他们出发前预计的收获了。活下来的船员们全 部被抓为奴隶,他们将在拉卡德的集市上被卖掉,至于等待他们的是下矿山,进底舱还是被阉割,那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他们在沿河的仓库中也收获颇丰,只是那里的抵抗更加激烈,拉卡德人颇费了一番功夫,还不得不烧掉了其中的几座。 等他们清理完外围的建筑,太阳也差不多到了落山的时候。 一些一心要立功的年轻战士在城墙下喊了话,又和城墙上的守卫者试探性地互相射了几轮箭,第一天的战事就这样过去了。 未修建完成的第二道城墙处有大量的建筑材料,拉卡德人驱赶俘虏和奴隶用这些建筑材料修建起营寨,今天他们将在陆地而不是船舱上过夜。 “那座城市究竟怎样?”在最外围做清理和警戒的人遇到参与了试探性攻击的人便好奇地问道。 “正如阿布大人所说,那座城里都是些最坏的异教徒!他们既不肯皈依真理,又不肯去死!”参与试探性攻击的人气愤地回答,“他们都相信偶像的谬误,不肯相信真理!真理至上,愿他们都得到最坏的下场!” “真理至上!”他们一同为这些异教徒的顽固不开窍而感叹,“真理必将战胜谬误!” “真理至上!”阿布也这样跟他的雇主们打着招呼,“这次的情况对我们非常有利,这么多现成的木料,修建攻城器和投石机的速度必将大大加快。” 他的雇主们都同意地点头,白天的攻击中他们都收获丰富,虽然不像阿布吹嘘的那么多,但是这种程度的夸张还在他们的允许范围之内——倘若只抓到一些农民和牛羊,他们就不会对他这样客气了——然而,阿布又一次证明了他的价值和才能。 现在,阿布已经可以参与他们的军事会议,而不必呆在帐篷外面等候传召了。 “明天就动工修建攻城器。”这是会议的结果,看到仅仅在城市外围就获取了那么多财富,没有人甘心放着拥有更多财宝的城市不去攻打。 150 古代强拆指南 第二天,拉卡德人在图尔内斯特城下组装攻城器和投石车,准备发起对图尔内斯特城的攻击。这些东西的主要部件现在都从他们的船上卸了下来,奴隶在随军工匠的指挥下利用在图尔内斯特城下所得的各种材料开始组装这些攻城器械。 拉卡德人将他们的力量分成三部分,最少的一部分负责监督攻城器械的制造,另一部分守着城门,防备城内的人出来摧毁正在修建的攻城器,第三部分则在周围的旷野扫荡,负责搜查可能出现的援兵,以及搜集粮秣。 阿布自告奋勇地从事阿喀琉斯曾经从事过的第三部分工作。 他们在腾河附近的仓库里找到了许多贵重的商品,却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粮食和干草,因为图尔内斯特的教会全部收购本区生产的粮食,禁止商人对外运输粮食。至于干草,傻子才在河岸旁的仓库里贮藏干草。 在古代世界,为军队收集粮秣一向是重要的工作,如果所有的后勤补给都从后方的本国运输,路上的消耗就太惊人了,从征集开始一路泼洒霉变损耗,运夫驮畜人吃马嚼,真正到达战场的是很小一部分,大量宝贵的物资都沿 路消耗掉了。所以,孙子曾经计算过,因粮于敌,既消耗了敌人的物资,又避免了己方因运输物资造成的人力物力的损耗,两者相加——“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萁杆一石,当吾二十石。” 对于这个世界的军队来说,因粮于敌不但在军事上非常正确,而且还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之一,相比起经营式统治来,放马去抢显得又舒适,又轻松,获利又丰厚。 所谓“时间长达十年的特洛伊围城战”,十年里,阿喀琉斯倒有九年忙着攻击那些“特洛伊的盟友”城邦,所到之处,抢钱抢粮抢女人,充分满足了远道而来的希腊联军的物资供 应需求,以及希腊联军将领包括他自己的精神娱乐需求。这些自认文明的希腊人,在以打击特洛伊盟友为名实打草谷之实的时候,连当地太阳神祭司的女儿都不放过,将她抓为女奴,从而导致了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诸希 腊将领的多番冲突,甚至差一点改变了特洛伊战争的结局。 所以,阿布自告奋勇地去参与了搜集粮秣的工作,因为这份工作又有油水,又不耽误他捞别的油水——据他的估计,图尔内斯特的城门今天还不会被击破。 当天晚些时候,攻城器率先组装完毕。 这东西最初的形式就是一根粗大的长圆木,由人力抬着撞击城门或是城墙。后来的改进者在木头的头部加装了铁块,又因为他们迷信公羊的撞击力量,将铁块雕刻成羊头的形状,所以又被称之为羊头锤。 驱动羊头锤的方式有好几种,最原始的方法是跟以前一样由人抬着撞击;改进版的是给木头下面装四个轮子,就成为东方称之为冲车的东西了;还有一种方法是在对抗建筑在高于平地的山上要塞的时候使用的,那就是先堆筑 一个高台,然后在高台搭起一个像三脚架一样的支架,在圆木中段栓一根绳子将原木吊在支架上,使得圆木的高度能够得着要塞的城墙,之后,众人一起将原木往后拖然后松手,攻城锤就顺着惯性撞向城墙。 现在,他们攻击的目标是建立在河岸平地上的图尔内斯特城,所以他们组装起来的是轮式攻城器,也就是将圆木放在四个轮子上由人力推动撞击城墙。 攻城器一组装完成,他们就兴致勃勃地将它推到了城门下,又派了一个大嗓门向城里喊话,问他们现在是否知道了真理。 这个人非常不幸,他来喊话的时候,主教正站在城门上。 听到这等和平的提议,已经把灵魂出卖给魔王的少年主教毫不犹豫地亲手投出了一块石头作为回答,他的准头其实不咋的,但是粉丝团的数量和忠心弥补了这一缺点。 因为粉丝们都立即效法了偶像的举止,而托教堂改建工程的福,城墙上预备的石头又非常充足,那个不幸的和平使者登时就像一个通奸的女人那样,被石头活埋了。 “主教已经亲手扔石头击毙了一个敌人!” 这样鼓舞士气的话立即传遍了全城。 虽然致命的一击未必来自主教,但是谁能说这句宣传是造谣呢?石头是主教扔的,敌人已经被击毙了,这两点都确切无疑,中间少一个逗号算什么! 被异教徒的攻击激怒的拉卡德人立即推动攻城锤开始撞击城门。 “鸽子已经全部放出去了吗?”罗怡问道。 “是的,全部照您的吩咐,王庭三只,圣约翰修道院三只,圣多马修道院三只,沃特伯爵三只,布拉德领地三只……全部放出去了。” “小纸条都放了么?” “都放了。” “希望……不至于误了大事。”罗怡喃喃道,她为了防备主教,把自己的兵力都囤在自己的领地,却又因为贪看修造大教堂而跑到图尔内斯特,现在……被困在了城里,过程真是太逗比了!逗比到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太逗比了!现在她别无所求,只求不要落到因为防备自己人而落到敌人手中这种逗比的结果! 她对在俘虏营里谈一场感天动地风雪月凄美绝伦生一窝娃的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 151 拆与反拆 作者有话说:感谢读者们关心!攻城锤撞向图尔内斯特城门的时候,拉姆正站在附近的高台上俯视整个战场。 这个高台是今天早些时候由奴隶们利用附近散落的建筑材料搭建起来的,位置经过计算,既能看清整个战场,又不会被城墙上可能有的投石机扔来的石头砸到——虽然图尔内斯特似乎没有投石机,但是拉姆没有冒这个险。他派遣他的一个被释奴隶法里斯做前线指挥,负责攻击图尔内斯特城门,自己呆在安全的——离河边和船更近的——高台上。 法里斯是他从科洛姆纳抓捕的奴隶,因为皈依了真理,在攻击北方诸国,包括他自己的母国的时候都格外凶狠卖力,所以被他释放并委派做前线指挥。 现在,法里斯正激动地指挥着攻城锤撞击图尔内斯特的大门。 作为原科洛姆纳国的国民,一个改宗的异教徒,他比任何原生的真理信徒更加仇视图尔内斯特城内的居民。像拉姆这等人,可能仅仅以获取财富为满足,只要城内的居民表现足够驯服,也就是说,自认比真理信徒低一等,并缴纳数量够多的贡品和金钱,那么他对于城内的居民是否改宗这个问题不会问得太过急切。 而法里斯不同,虽然他早已改宗,皈依了真理,但是在原生的真理信徒跟前,他永远低人一等。那些人即使战功不如他,对待真理也不像他那么虔诚,但是人家是生来的自由人,不会像他那样受到“释奴”的侮辱和宗教上的怀疑。其他人少做一次祈祷,不会像他那样,受到信仰不坚定的怀疑。这种怀疑对一个依靠皈依真理才摆脱奴隶身份的人来说,是致命的。为了表现自己对真理的忠诚,他在对待异教徒方面,比其他任何人都残酷。 因为,要是那些异教徒只缴纳一些金钱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继续过自己的日子,那他的改宗不就显得自甘堕落了吗? 所以,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仇视图尔内斯特城内的居民,希望他们下地狱。 也因为如此,尽管他通过战争和劫掠母国积聚的财富,早已可以让他不再双手染血就能舒适地生活了,但是每次听到要讨伐异教徒,他总是表现积极,冲杀在前。 他喜爱听到异教徒的惨叫,喜欢凌虐他们,喜欢看他们生不如死,这样,他就得到了自己改宗的价值。 否则,他抛弃母国,残杀本国人民,图什么?图永远在原生的真理教徒面前低人一等,时刻被怀疑吗?那些不肯皈依真理的人越是遭遇凄惨,他的改宗就显得越是精明,越是得计。 他只是由于拉姆的命令,才勉强派人去城门下要求对方皈依真理,主动打开城门。 现在那个人被当场活活砸死,法里斯的眼睛都红了。 “可恶的异教徒当着我们的面迫害祈求和平的真理信徒,真是罪该万死!砸开城门!复仇!为他复仇!杀光城里的异教徒,男女老少一个不留!真理在上!和平至大!”他咆哮着下达命令。 奴隶们在皮鞭和长矛的威胁下推动攻城锤猛烈地撞上了图尔内斯特的城门。 那是一声巨响,整个城墙似乎都因此摇晃了起来。 第一下没有撞开城门,奴隶在兵士的吆喝中开始拖着攻城锤后退,准备第二次撞击。 就在这个时候,惨叫声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守军通过城门上的洞口,浇下了沸腾的油脂。 热油烫肉,好闻的香气在战场上弥漫开来,如果不是被热油浇头的奴隶和兵士的惨嚎,大概会有不少人以为到了开饭时间而且今天的厨子还不错。 “保护攻城锤!”拉姆跺脚下达命令。 位于前线的法里斯也在同时下达了同样的命令,这道命令下得很及时,因为城门正在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冲出来了。 如果不是出外“收集粮秣”的阿布等人正好归来,图尔内斯特的这次反击很可能大获全胜。 天黑下来的时候,拉卡德人已经稳住了阵脚,将图尔内斯特人赶回城里。 然后,拉卡德人的首领们在帐幕里开会讨论是否继续打下去。 个别老成谨慎的人提议说,他们在沿河仓库中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收获,完全可以衣锦还乡,打道回府,在家乡享用从异教徒那里夺取的财物和奴隶,没必要再在这座坚城下耗费太多的气力,万一附近的贵族们率兵来援,这些围城的人恐怕会被人包了饺子,那时候城里的武装再冲杀出来,他们讨不了好不说,还会把已经得到手里的都葬送掉。 其他人都不同意这种意见,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的银圆顶近在眼前,怎么能因为异教徒一点点小小的反击就退让,把真理许诺给他们的,近在咫尺的奴隶和财富放过不要呢? 至于其他贵族的援兵,那就是个笑话。邪恶的异教徒贵族们向来都是自扫门前雪的,他们又懦弱,又不团结,如散沙一般。众所周知,即使是面对武装远不如拉卡德人的那些北方人突袭队,这些纽斯特里亚贵族们也只会把自己的城堡大门紧紧地关起来,连自己的农奴被北方人抓走都不管,他们怎么会管百里外的图尔内斯特? 现在,眼前有那么多唾手可得的奴隶、财富,又有真理的庇护,他们要是连这种情况也不能坚持,那么以后还是老实地呆在家里,不要出海吧! 阿布听完了他们的意见后,说道:“有人担心我们不能安全地返回家乡,但是如果我们把安全看作最重,不在乎真理的话,我们倒不如不要出门。就是我们现在不顾真理的训示,放任那些邪恶的异教徒不管,只顾自己的安全,拔营起锚,我们能否安全地渡过狂暴的大海,成功地返回家乡呢?没有真理的准许,连一块小木板都未必能安全地漂回去呢。” 他这话说得很重,因为他知道,下回要是再打图尔内斯特,对方有了经验和准备,就未必有这么顺利了。 至于拉卡德人的死活,他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他们死得越多,阿布作为有经验的佣兵,就越有价值。 他说完话后,拉卡德人沉默了一下,就表示了同意。 拉姆用手托着下巴,今天阿布没有参与围城战,却得到了最大的功劳,他又可以肯定,阿布在搜集粮秣中得到了不少油水……他决定委派阿布以更重要的职务,因为对方已经表现出了足够担当更重要职位的素质。而且,他如此坚持讨伐城里的异教徒,也击破了那些关于他立场不坚定的谣言。 152 武装保卫饭碗 阿布坦然接受了拉卡德人对他虔诚的赞美,却婉拒了和法里斯一起攻城的委派。他说,在一个人已经砍了半截树的时候把斧头夺来,是不妥当的,当然,作为提议继续进攻图尔内斯特城的人,他愿意第二天不再外出收集粮秣,而是督造攻城器械,以及随时准备支援法里斯。在今天晚些时候的战斗中,大 家已经认识到了他作为预备队的价值,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怯战,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前一阵还在替教皇卖命,并不妨碍阿布现在用真理的名义挑唆拉卡德人攻打教皇的城市,在有利益需要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表现得比法里斯更虔诚。因为法里斯只能用虔诚来证明自己,而阿布不但能把虔诚当作武器,也能当 作工具。 这一天他在外面搜集粮秣,所获颇丰,与他预料的一样,图尔内斯特教区是他见过最为富裕的乡村,甚至农民的老婆都有一个白桦木的箱子,箱子里面满满地放着好几件衣服! 在没有化纤全靠那点天然纤维的时代,这些衣服跟布料一样是可以作为硬通货的。正式的衣服都被做得很宽松,以便这等贵重的财物可以从奶奶传到孙女,两家结亲的时候,陪嫁多少衣服多少布料都有约定俗成的数量。普通 人若是有幸在日常穿的破烂之外还有一件多余的衣服,都会将它郑重地放在箱子里,每年在大节日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穿。 所以,这些二手衣服被阿布等人看作是丰富的收获。 而其他地方,图尔内斯特的乡村也没有让阿布等人失望,牲口棚里都是肥壮的牛羊,皮毛光滑得像缎子一样,恐怕拉卡德的牲口市场上也找不出更好的了。谷仓里满满的都是粒大饱满的谷物,贮藏室里放着熏肉和干肉,还有 满架子的奶酪。后来,他们又发现,衣箱下面往往还藏着几枚小银币,跟随阿布的人看到以后说,图尔内斯特的农民胜过许多其他地方的王公。 在尽情搜集了农民们的财物后,这些真理的临时信徒们就仁慈地把财物放在财物原主人和原主人老婆的肩头上,和和气气地请这些人形牲口带着老婆孩子跟他们跟他们去拉卡德一趟,不必付船钱。 他们是这样和气地用皮鞭和长矛讲话的:“快走!否则杀了你!” 当然,邪恶的异教徒还能指望得到比这更好运的下场了么? 他们弄到了许多粮草财物,还有很多可以做奴隶的农民,这些农民因为吃得饱的关系都长得很健壮,像阿布这等有经验的奴隶贩子一看就知道他们可以在拉卡德的奴隶集市上卖个好价钱。异教徒的农民遍地都是,很好抓,但 是要抓到像图尔内斯特教区的农民这样满面红光胳膊和腿都滚圆的农民就不太可能了。 看到他们的收获后,其他拉卡德人都表示很羡慕,他们先前指望当天击破图尔内斯特城大捞一把,所以把到旷野发财的机会让给了阿布。昨天他们劫掠沿河仓库和围困图尔内斯特的时候,城里没有武装出来反击,因此他们认 为造好攻城锤和投石机后,就很容易说服那些吓破胆的异教徒皈依真理,既然有望破城,获得城内丰富的财物,谁还去旷野去抓农民和牛羊。 但是他们今天在城下碰了壁,城内武装反抗得很坚决,除了有些人洗了个热油澡可以立即去见他们的真理外,没有其他值得一提的收获。 他们在坚城下浪费时间的时候,阿布却在城外得了采,掳获许多,他们看得眼热,本来也要争论明天是否要轮换去搜集粮秣,把监造攻城器这等枯燥乏味的工作扔给阿布,现在他主动请缨,再好不过。 阿布当然不是白白把发财机会让出去的傻子,那些嚷嚷着我们要作恶我们要靠破坏规则得益的,在他看来都是活不过第一次战斗的傻瓜,真正聪明的做法是顺应规则,然后利用规则积蓄自己的力量,比如狂热而虔诚地跟着教 皇喊神明至上异教徒去死,以同样的狂热和虔诚跟着拉卡德人喊真理至上异教徒去死,然后教皇的人和拉卡德人都血流成河地死了,教皇和拉卡德人的钱财装满了虔诚的教会和真理的双重选民阿布的钱包。 现在他主动请缨监造攻城器的原因也很简单,首先,作为雇佣兵他不能获利太多引得这些人眼红,其次,附近可以抢的油水他已经抢完了,明天要取得收获就要走得更远,风险更大,并且有可能碰上援军——虽然过去的经验 是不会来援军,可是图尔内斯特教区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啊! 的确不一样。 珍妮站在一个树桩上,给全体消防队和联合钢铁等诸企业的工人做动员演说:“……托仁慈的主教大人和男爵夫人的福,我们才能有饱饭吃,有好衣服穿,现在他们遭了难,我们理应……” “嗨,你这样不成,让我来!”杰生拼命地拽珍妮的裙子要把珍妮拽下台,拽得如此用力以致他双脚都离了地,“让我来让我来!” 珍妮无奈,只得先屈膝下台,然后杰生抱着树桩手脚一起用力——最后还靠着珍妮托了他的腰一把才登上树桩——上台以后,他以和他身材不相称的肺活量吼道:“要是主教和男爵夫人被抓走,大家这个月的工资都拿不到了 !下个月也拿不到!下下下下下个月,也没有工资啦!” 人群中立即滚过了一阵可怕的嗡嗡声,就像雷声滚过乌云,过了一会儿,激烈的讨论和咒骂才渐渐平息下来,这时候,杰生又扯着嗓门吼道:“没有工作,就没有饭碗,没有面包!大家都会回到以前的日子!”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在主教来到布拉德领地之前的“以前的日子”是什么滋味,他们对回到那种状态一点都不向往,许多人已经捏紧了拳头,准备武装保卫自己的饭碗。 杰生看到气氛很好,就以明晰的奖罚来做动员演说的收尾:“和我们一起去救主教和男爵夫人的,都涨一级工资!斩首得一头牛!斩头目的,得一辆车和驾车的马!不愿意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了!愿意一起去的人跟我来领武 器!” 153 龙的宝藏 对于“领”这个字,布拉德领地上无论是工人们,还是农民们,还是从这两者中精选出来的消防队员们,都很明白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他们很快排成了一排,这时候就看到工号的好处了,那些农民们排队为谁先谁后还混乱了一会儿,工人们却马上按着工号在工头和组长的带领下站好了队伍,等待领取武器。 这些人原以为马上就有人把箱子抬来,给他们分发武器,但是结果却是珍妮吹起哨子,领着他们走向位于领地边境的灰山山脉。 “这是去哪里呀?”每个人都疑惑着,不去走通往图尔内斯特的大路,却走向灰山,这是? 其实,杰生原来预备的也是当场分发武器。 在他见到大魔王曾经告诉过他的那些武器之前。 收到图尔内斯特告急的纸条后,他马上就带了珍妮和五个人去搬取武器,武装手下。 大魔王曾经带他去过秘密武器库的位置,那里是一个天然的山洞,非常适合隐蔽一些男爵夫人不想给人看见的东西。那时候,男爵夫人告诉他,武器库大门的钥匙在联合钢铁高级合伙人巴登的老爹老巴登手里。 于是他先去找老巴登拿钥匙。 “不行,男爵夫人说了,这钥匙只有她才能拿,你不行。”老巴登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了。 “巴登老爹,话是这样的没错,但是男爵夫人现在被敌人困在城里了,我们这是要取武器去救她啊。” 老巴登把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男爵夫人说了,这钥匙只有她才能拿,你不行。” “巴登老爹,我明白,男爵夫人当初下的是这样的命令,可是她现在回不来……” “不行,男爵夫人说了,这钥匙只有她才能拿,你不行。” “巴登老爹,你到底给不给钥匙!” “不行,男爵夫人说了,这钥匙只有她才能拿,你不行。” 杰生被深深地打败了,他现在怀疑巴登的老爹老巴登其实就是传说中的鹦鹉。如果杰生玩过网游的话,他会以为站在对面的巴登老爹是个npc,绝对不可能是真人。不过要不是巴登老爹这等岗石脑袋,疑心很重的男爵夫人估计也不会把武器库的钥匙交给他保管吧! 他垂头丧气地一摆手,转身往回走:“我们回去吧,看看能不能和男爵夫人联系上。” “这就对啦。”老巴登得意地说,一点也没注意到珍妮已经绕到了他背后。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一直和他争论不休的是杰生,他的注意力自然全放在杰生身上,至于悄悄走开的珍妮,一个娘儿……能有多要紧? 男人通常自负地不会以为一个妙龄姑娘会是什么威胁,即使她站在自己背后。 可惜珍妮不是普通的女孩,而巴登老爹的脑袋也不是真的由岗石构成。 一声闷响后,老巴登栽倒在地。 “你这次干得不赖。”杰生夸奖道,他走开的时候给珍妮打了暗号,现在他咧嘴大笑着扑到了老巴登身上开始一通猥琐至极的乱摸。 片刻后,杰生傻眼了。 老巴登身上是半把钥匙。 另外半把呢? 很有可能在男爵夫人身上……在被围困在图尔内斯特的男爵夫人身上…… 不过杰生可是大魔王精心挑选的人才,行得了贿赂下得了黑手,这个难题并没难住他多久。 “一二三!” “砰!” “一二三!” “砰!” 杰生又叫了十五个人,现在十个人一班,一起抬着圆木撞击武器库大门,两次以后换人休息。 巨响传出了很远,这种暴力破解的办法也只有在这种非常时期才没人干涉。 “轰!” 武器库的大门终于被撞开了。 “好了。”杰生兴奋地搓着手踏入了大魔王的武器库,准备动手搬运武器。 这里应该有很多刀剑和弓弩,他想,根据男爵夫人先前透露的口风,似乎可以武装一千人。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太好了,杰生知道好多公爵也就有这么多数目的武装,拉出这样一支队伍再招募一些流浪骑士,替图尔内斯特解围还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他不认为这一千人就能打败来犯图尔内斯特之敌了,图尔内斯特城内应该也有差不多数目的武装人员,精通武艺的骑士的数量更不是他这支民兵可比的,依旧被来犯之敌困在城内。但是,如果有他带领的队伍在外围骚扰,不让敌人顺利地搜集到粮秣,他们一旦觉得不能短期破城就应该会退走而不是守着城池饿饭。 不战退敌,是为上策。 杰生就想使用这样的计谋。 前提是武器库里真有男爵夫人说过的那么多装备。 要是敌人都拿着刀剑盾牌而他手下只有棍棒草叉,那就是去送人头送俘虏,不是去游击作战。 不过,就是男爵夫人当时吹牛说错了数字,这个规模的武器库总不会是造来好看的,武装个两三百人总是可以的吧……其他人就拿棍棒锄头吧!有两三百人拿着正式的铁制武器,再有七八百人拿着锄头棍棒之类的,这力量也已经不亚于一个伯爵了。 进入武器库后,杰生立即举起火把,开始清点里面的装备。 他在珍妮的帮助下打开了一个靠门的箱子,里面的钢刀闪了他的眼睛。他定睛点了一点,这箱子里放了二十把钢刀。 太好了,有十箱的话这次的行动就够了,他想,然后他开始清点跟这个箱子一样,画着“刀”字箱子的数目。 数到一百以后……他不想数了。 他闯入的真的是男爵夫人的武器库?这他瞄的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巨龙的宝库啊! 杰生大口地喘着气,他现在非常庆幸自己不是站在男爵夫人的对立面,而现在他也理解了,为什么男爵夫人要在自己的骑士和武装扈从之外招募和军事化训练这么多工人和农民——这么多武器,也得有这么多双人手来用才行! “怜悯我们的敌人。”这是杰生以前听的布道中的一句,当时杰生对此嗤之以鼻,在战场上怜悯自己都来不及,还去怜悯自己的敌人?搞笑!现在他算对这句话有深刻理解了,因为他现在非常怜悯那些即将被这钢铁洪流碾过的敌人,“污秽的异教徒们,赶紧向你们的真理祈祷吧,否则连在死前喊一句真理至大都来不及呢!” 154 箭雨 这次袭击的总指挥拉姆的儿子小拉姆,对于带队出外打草谷的收获抱有很大期望——不错,阿布那伙人昨天已经劫掠了附近的地区,可是小拉姆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他可不会傻乎乎地像捡麦穗的穷苦女人跟在收割者后面一样跟在昨天出外的人后面捡拾一些残羹剩饭!拉卡德人用船运来了一些马,以供侦察和突袭之用,当然,不够他们全体用的。可是阿布昨天掳掠来的那些牲口补足了拉姆等人所缺乏的坐骑,他们骑上了图尔内斯特人用来犁地拉车的马、拉磨的驴和运货的骡子,组成了一支极其利于劫掠的纯骑兵队伍,向更外围飞驰而去。 这支队伍虽然比不上纯由骑马战士组成的骑兵队伍,但是那些骑耕马、驴子和骡子的人居然也能跟上队伍,这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所骑牲口的缘故,反正牲口死了,他们随时可以在图尔内斯特人的村庄里获得补充。 出发的时候,他们是这样想的。 这支队伍像沙漠上的黑风一样呼啸着卷过图尔内斯特的田野,预备给图尔内斯特的居民们带去死亡和灾祸。 然而,他们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挫折。 在过去,图尔内斯特各村庄的居民们很少来往,他们分属于不同的领主,而这些领主之间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友好。各个领主的领地接壤的边缘是危险的地方,因为一个领主某天毫无征兆地带着人马冲入另外一个领主的领地,将在那里耕作的农民捆绑起来,带回自己的庄园干活,或是把他们在图尔内斯特装船卖到科洛姆纳、永恒之城甚至卖给卡拉曼人这种事情绝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一个农民甚至一个没带上足够武装保镖的贵族,贸然接近领地边境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增进相互了解呢? 纽斯特里亚不是个大国,这个国家的居民却没有身为共同国民的意识,这都是因为贵族们的封建割据,彼此攻杀之故。他们知道自己是芒村的,或者是瓦拉特的,也许有个别每年冒险到城里采购几次针和盐的村头知道他们是隶属图尔内斯特教区的,至于纽斯特里亚?那是什么东西? 而现在,随着整个教区的兴旺发达,以及随着这种兴旺带来的对人力和土地的渴求,他们都渐渐被一个叫做新教会的怪物给拉进了同一个大漩涡。 他们到图尔内斯特城或是教会租下的其他地方“做圣事”,他们到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祈祷、奉献、排队分块,他们的孩子到跨村庄的小学去读书,他们的妻子和母亲一起在工地上忙碌。 他们彼此分享着工作的经验,交流着哪个商贩是拿现金付货款、又不压羊毛和蜂蜜的价格,他们在同一条沟里挖泥,下工后一起喝酒,他们渐渐地有了往来,开始彼此谈论儿女的婚事和联姻的可能,有些人成了好朋友,有些人成了亲家。 因此,头一天阿布等人对村庄掳掠的消息,以远超以往的速度传播出去了。 小拉姆等人在村子里没找到一个活人和一头像样的牲口,是的,他们找到了一些麦子和干草,可他们不是为抢麦子和干草而来的,那些肮脏污秽的异教徒**在哪里? 然后,有人找到了农民们用来盛放贵重财产的衣箱。 用石头砸开箱子后,愤怒的蜜蜂狠狠地收拾了敢打扰它们的愚蠢的异教徒。 得到消息的农民们带着自己的财产逃往森林的时候,把他们饲养的蜜蜂留下来招待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既然敢围着蜂房转悠,就不要怕蜜蜂蛰。”他们背着细软带着哭叫的孩子急匆匆地离开的时候,如此诅咒道。 气急败坏的小拉姆等人在村子里只找到一个很犟的瘸腿老头,他不愿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不肯听从邻居们的劝告躲到林子里去。 “异教徒来就来吧,我都这把年纪了,又没有钱,他们能拿我怎样呢?最多快点送我入土吧。”他这样说。 于是这天就成了他的忌日,但是他没能在这天入土。 小拉姆等人急于抢掠,来不及做一个十字架把这个不服真理坚持谬误的蠢老头钉上去,就把他绞死在村口的树上。 杀了一个异教徒并焚烧了村庄以后,小拉姆等人的运气似乎变好了。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他们追上了一家人,那家人的牛车坏了,又舍不得丢下辛苦积攒的财产和粮食。 “要是在饥荒的时候,这些粮食够我们吃一年呢!”这户整年在地里勤奋劳作的农民这样计算着,于是,他们逃跑不及,落入了真理的手中。 在这家人头上尽情发泄后,小拉姆等人的运气似乎更好了。 远处好像有一支…… 小拉姆咪了咪眼睛,他认为这是一支商队,因为骑马的人少,步行的人多,又有许多马车夹杂在队伍里。 “是商队!我们发财了!真理在上!真理至大!”他的同伴们也赞同他的判断。 然后,他们急不可待地挥鞭击打坐骑,两腿猛踢坐骑的肚子,兴致勃勃地对眼中的肥羊发起了攻击。 拉卡德人这次的攻击可以用潮水冲击堤坝来形容——潮水以千军万马之势冲向堤坝,然后在雷声般的轰鸣中化作破碎的泡沫狼狈地退回。 第一个逃回营地的拉卡德人是这样形容这次战斗的:“……我们向那些不信真理的猪猡冲去,他们自知大难临头,就从地下召唤出了一条邪恶的大蛇,然后,邪恶的蛇之箭就像暴风骤雨一样浇到我们的头上……” 而在杰生等人的眼中,战斗是这样的—— 他们从武器库中拿取了五千把弩,这个数量仅仅是西汉东海武库藏弩数量的百分之一,但是杰生已经找不到更多的人手来拿弩了! 骑兵、步兵、工程兵、赶马车的人、后勤护理……甚至连他自己都背上了一把,这些弩都张好了弦。 有经验的熟练弩兵,可以在骑兵发起冲击的时候连续射出好几发,但是杰生觉得他的手下没有这等素质,他决定临敌只射一次,然后全体白刃战。 第一轮也是仅有的一轮射击之后,他们拔出刀来,准备白刃战! 但是,胜负已分! 真理教徒们扔下了数十具外观颇似庙会上插满葫芦的草把一样插满箭矢的尸体,狼狈不堪地往他们来的方向退去了,退的时候和来的时候一样呼喊着“真理至大”,但是不懂他们语言的人也能听出,和先前充满恐吓与威胁的语气不同,这次,他们是在祈求他们的神明给予他们怜悯了。 155 有准备的战斗 当敌人冲过来的时候,戴蒙平稳地举起了弩。他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人,作为布拉德领地的自由民,他曾经两次跟随已故男爵出征,一次跟随杰斯科的约翰出征,三次奉命参与和附近其他贵族为了划界而起的纠纷。他今年不过三十岁,刚结完婚,第一个孩子还在妻子的肚子里,真正的职业是农夫,却已经是个有丰富战斗经验,挟弓参与过大大小小六次战斗的老兵了。 要说这个野蛮混乱的时代有什么优点,大概就是有战斗经验的平民的比率非常高。 因为战乱实在太频繁了,纽斯特里亚平均每三年遭遇一次入侵——这在北方诸国中,还算是平静的——有的国家如德文,每年都发生战争,有外敌有内乱,有的国家如科洛姆纳,半个国家被外敌化为废墟,而王室贵族们在剩下的那半个国家彼此打来打去——相比之下,纽斯特里亚简直就是和平的典范了。 在这种情况下,民众们对战斗那是一点都不陌生。 不错,当全副武装的敌人来袭的时候,他们会躲到森林里或者城墙后面,这是因为以他们微小的财产购置的简陋装备无法与敌人抗衡,但是无路可逃的时候,他们也是能使用棍棒、草叉和斧头的。 身为有战斗经验的老兵,戴蒙在消防队里得到了一个队员的职务,平时,他负责指点工人和农民的军事训练,战时就作为他们的队长。 他对他自己的手下们非常满意,因为他们受过训练,服从命令,要说有什么欠缺的,那就是经验了。 而经验是只能在实战中获取的。 行军的时候,他们照例排成两条队伍,中间是装载装备和人员的马车,当前方骑马斥候传来警告的时候,所有的人立马行动了起来。 马车上装载的可拉缩防冲击木栅栏被卸下并在队伍前方支起,这种木栅栏的外形和现代商户在店铺外使用的拉缩式铁栅栏外形很像,用容易变形的四边形来达到拉缩效果。区别是前面和上面都是尖刺外露的铁钉,每隔几个后面还会放上三角形支架,由稳定的三角形来固定整个木栅栏。 这种设施不是理想的防冲击设施,好处是架设方便,是专门为行军途中遭遇战准备的,也就是逃回的拉卡德人所报告的“从地下召唤出的长蛇”。 工程人员架设木栅栏的时候,战斗人员也列好了阵势。 排队,对他们来说是每天都在工作中练习的,所以这对他们而言不难,轻松得就跟上工一样。 第一列趴在地上,第二列半跪在他们后面,第三列站立,一共三列,其实准确地说,是三列半,因为马车上还站着人,他们之间的高度差可以保证后面射出的箭矢不落到前面人的头上。 传令兵举起小锣,在锣响之前,谁也不能击发。 骑马敌人的影子渐渐清晰了,他们在往这里飞奔。 戴蒙想起了工厂门口的移动靶,那是一个被安放在木制轨道上的稻草人,稻草人下面是轮子,上面是一条被一组滑轮带动的绳子。 每天,在工厂排队上工和排队下工的时候,都有一个人在那里操纵这个可移动稻草人,凡是能举起旁边的弩,连续十次击中这个稻草人的,都可以得到一只羊的奖品。而要是整天都没有人能射中稻草人的,奖品就归操纵稻草人的那个人。 为了参与这个活动,暂时离开排队队伍然后回去,是不算插队的。只是每次都必须在前面一个人结束挑战后,下一个人才能离开队伍。 这个游戏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非常受欢迎,下工后,人们也围着这个稻草人,即使没有奖品他们也乐于参与,他们就这样增加了射击的经验。 弩与弓不同,弩弦可以预先张好,又可以用支架来固定,对于生手来说更容易上手,何况这些弩上还安放了用于瞄准的望山。 望山上有刻度,使用者用望山的刻度对准箭头,箭头对准目标,三点连成一线,熟练的弩手可以十发十中,中在一处。这是非常精妙的技术,在宋朝也为当时的人们赞叹。 虽然有了这些准备,但是大部分人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而且面对的还是渡海而来的异教徒,不是他们熟悉的纽斯特里亚人,所以,在出发前,杰生给每个人都发放了“主教大人给的护身符”。 这护身符只是一张简单的白纸,但是放在火上烤过以后,就会出现一个褐色的符号。 这是最简单的密写墨水——用醋或者酸性果汁在白纸上写过后,表面看起来仍然是一张白纸,只要放在火上烤,先前的字迹就会显示出来——对于那些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入厂以后认得的工人和农民,这样的“神迹”足够让他们相信了。 “佩戴了这个护身符以后,只要没有过失,虔诚祷告,敌人的刀也好,箭也好,都伤不了他!”杰生一本正经地吼道。 反正…… 死人又不能开口说自己虔诚。 各路神棍糊弄信众的套路大抵如此,不是俺吹嘘的法门不灵,是你的心不够虔诚。 虔诚的标准? 你受伤就是还不够诚,好了就是够诚。 一天不好,就是不诚,要再加大虔诚力度一天。 反正……虔诚这东西又不是ph值,没有试纸可以检验,够不够虔诚,还不是各路神棍说了算! 也有个把机灵鬼其实心里明白这就是一张纸,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一样佩戴上护身符,万一它真的有用呢? 既然不管信与不信,都得上阵战斗,何妨骗骗自己呢?反正,又不要钱。 当然怀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只是个别,就是普通的护身符,也不妨碍二十世纪的哥萨克和二十一世纪的非洲士兵佩戴,何况绝大部分人都看到了白纸显字的“神迹”,于是他们都信心满满地把护身符戴上了,并且彼此交谈要怎样收拾那些该死的异教徒。 因此,在射击得胜后,杰生费了老牛鼻子的力量,才把部队稳定下来,没让他们因为追击逃跑的敌人自己先崩溃。 这还亏得他的手下们平时已经习惯了一级级的管理和服从命令。 然后,他们遇到了被敌人抛下的俘虏。 156 杰生的奇幻战争 56杰生的奇幻战争“应该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负责打扫战场的人彼此交谈道,他们躲在盾牌后面小心翼翼地朝地上的尸体射了一箭,确定那已经确实是尸体后才去翻动尸体,找寻有价值的物品。 旁边,救护队在检查其他人的状况。 这次非常幸运,没人因为朝天射箭被落下来的箭头来个脑洞大开——这种事故在二十一世纪的非洲战场和二十一世纪某些热衷在婚礼上开枪的民族那里并不罕见——这种事故引起的减员在人数上不值一提,但是在士气方面总 是一个损失,特别是这是一个迷信的时代,统帅可以强迫军队在日食的时候出发打仗,但是结果都不怎么美妙。 但还是有一些人受伤,他们受伤的原因是杰生的作战计划:射完以后,抛下弩,拔刀白刃战。 杰生不认为弩要细心仔细地收好,这可是战场!对这群非精兵来说,从弩换到刀一点时间延误很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别了!为了能让手下们及时地抽刀,他放弃让他们射击第二轮。 至于那些弩会不会砸坏…… 杰生即不是宋朝那些精于财政计算的官员,也不是老雅各布的亲戚,他觉得,比起弩会不会被砸坏这个问题,还是先考虑自己的脑袋会不会被敌人砸坏吧! 弩坏了,以后再造就是了,脑袋被人砍了,这可长不出来。 结果,砸坏的弩没几把,被砸出肿包的手下倒有七八十,扔的人可没那个脑子去思考往哪里扔,好些扔到了前排的脑袋上,另外一些扔到了自己的脚背上…… 杰生挠了挠头,看来以后在这方面还要注意。 好在他的手下不是身娇肉贵的穿越者,而是平均寿命三十岁的蛮族农夫,对他们来说,身上起个肿包就跟被蚊子咬了一口差不多,不管是救护人员还是他们自己,都不觉得这算个事儿。 正当杰生在思考以后的行动的时候,前方发出了一阵惊叫。 “哇!” “恩?”杰生从盾牌后面张望了一下,看到负责收拾尸体的几个人突然往后一退,但是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因为他们手里的刀和弩都没有动作。 然后一个人朝他这里跑了过来,要他去看一下。 会有什么事情要他去看呢,杰生摸了摸后脑勺,跟着去看了。 揭开面纱后,尸体肿胀的面孔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那不是死人常有的浮肿,而是…… “呜,呜。” 旁边的一个麻布口袋里忽然发出了**,然后整个口袋在地上滚了几下。 如果不是杰生及时听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将手下拦住,不幸的多琳恐怕就会从“被解救的俘虏”变成“被自己人误杀的倒霉女子”。 “珍妮!珍妮!”杰生喊了起来,敌人显然没有给布袋里的女人留下遮体的衣物。 珍妮驱马赶来后,马上解下自己的指挥斗篷给布袋里的女子披上,同时呼叫后方的救护人员。 大概是为了要把俘虏卖一个好价钱,她的脸上只有两块青瘀,而身上就惨不忍睹了,杰生的全部手下里,没有一个伤得有她那么重。 “不,不。”她悲号道,“他们,他们,这些地狱里来的猪头武士,杀了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孩子!神明啊,神明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啊,太好了,那个猪头武士就在那里!”… 她呲牙咧嘴,带着青瘀的脸上扭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可怕笑容,她就这样扑向躺在地上的尸体,毫不在乎唯一遮体的斗篷从身上飘落。 珍妮赶紧跟上去再次替她披上斗篷,而这个遭遇惨变的女子根本没在意到。 皮甲已经被打扫战场的人剥去,她撕烂了尸体胸口剩下来的衣服,十指深深地插入了那些箭矢造成的伤口,黑红的血随着她的动作涌了出来。 她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在用力做些什么,表情扭曲而欢喜。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动作骇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的手指没有狮子的爪子的那种力量,她撕不开尸体,于是她改变了策略。 “哦,天哪。”珍妮轻声说道。 她在吃人肉,生嚼。 “珍妮!你在发什么呆!还不把她拉开!”杰生厉声喝道。 珍妮拖走那个女子的时候,她在她的怀抱中又跳又喊:“不,不,我还没能吃到它的心,这个恶魔!它把我亲爱的丈夫的心挖出来吃掉了!它把我的孩子摔死在石头上喂狗,我要吃了它!我要……”珍妮略微用力后,那个女 子倒在她怀里,昏迷过去。 黑红的血顺着她淡色的嘴唇和因为农活和家务而粗糙的手指淌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愿神明宽恕她,”杰生说道,“她显然是遭到了这些来自地狱的……恩,猪头武士……的附体,等我们给图尔内斯特解围后,就请教士给她驱魔。” “愿神明宽恕她。”其他人也跟着这么说道。 气氛一时间有些浓重,然后,杰生开始谈论他们突然增加了的宗教义务:“这些可恶的异教徒显然已经与地狱来的猪头武士勾结!他们进攻图尔内斯特是为了毁灭我们的主教!我们必须给图尔内斯特解围,否则地狱的势力就 要扩张到地面上来啦!到时候,这个女人的遭遇就会是我们妻子的遭遇!” 证据确凿——除了地狱来客以外,谁会吃人心呢——于是其他人都信服了。 他们已经不是为自己的工资和饭碗而战,而是为了不让他们自己遭遇这个女子所遭遇的。 当然,也有一些害怕超自然力量的人因此胆怯,这时候杰生又替他们打气:“我们都带着主教给的护身符呢!猪头武士的邪术奈何不得我们,没有那些邪术支撑,他们也不过是些普通人而已,我们刚才不是已经杀败过他们一 次了吗?” 这话有事实为支撑,说得极有说服力,那些胆怯的人也就消除了自己的担心。 他们准备继续行进的时候,斥候带了一些人来。 那些人是多琳的邻居们,他们先前躲到了森林里,现在看到打着布拉德领地和圣奥布里旗帜的队伍,便跑了过来。 开始,他们是来祈求保护的,然而珍妮把他们大骂了一通,因为他们居然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施暴。 “他们没有我们那样的武器,”杰生站出来打圆场。 “是啊,如果我们也有武器的话,肯定会与那些邪恶的异教徒战斗的。”村民们赶紧就坡下驴。 “哦,是么,那么我们这里还有一些多余的武器,你们愿意跟我们走么?”珍妮说道。 大部分人尴尬地留在了原地,有几个小伙子怒气冲冲地上来拿了武器。 整个队伍从村民们面前开过,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这次是去把地狱势力赶回老家……涨一级工资……主教会接见我们……一头牛……一辆车和拉车的马……男爵夫人会奖励我们……主教和神明会给我们记功…… 一个又一个村民离开了原地,加入了队伍。 沿路,一个又一个被**的村庄的民众加入了这支民兵队伍,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整支队伍已经膨胀到出发时的一倍。 而杰生还不满足。 因为到达图尔内斯特的时候天色已晚,他下令每个人都要举火把,除了负责斥候和机动警卫的骑兵举一把外,其他人每人都要举两把。 157 逗比们 当天,围绕着图尔内斯特城墙进行的攻防战异常激烈。在城门下吃过亏之后,拉卡德人将第二架组装好的攻城锤推到了离城门不远处的一段城墙,在那里开始了撞击。 这次,他们不再对敌人掉以轻心。 先前,因为图尔内斯特人没有趁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从城里冲出来试图把他们赶下海,所以拉卡德人对城里的异教徒抱持了轻蔑的态度——由阿布的情报,他们知道城里的武装人员非常少,训练也仅限于维持秩序,装备也不咋滴——他们似乎就没有准备过打仗。 而第一天的遭遇战也证明了他们之前的预判,图尔内斯特人慌乱地逃回城市,关闭城门,任凭他们劫掠城市外围的仓库和货栈,除了在城墙上有些射箭和投石以外,没有什么像样的反击。 因此,很多人都认为第二天攻城锤亮相以后,就可以轻易说服城里的人懂得真理有多么强大。 “不过就是些异教徒罢了。”他们这样议论道,这个城市虽然人口众多,地理和建筑都不错,但是真理站在他们这边,攻城想必会非常顺利。 所以,他们把外出劫掠这种在别处颇有油水而在此处却是耽搁他们捞取更多油水的工作,交给了外人阿布来做,自己忙着谈论破城后,要怎样分配城里的异教徒,异教徒的妻子女儿和异教徒的财产。 城里那些邪恶的金银偶像,是必须砸碎然后熔化成洁净的金银币的,城里那些不懂得真理的邪恶教士,也是必须尽数杀戮以洁净城市的,城里那些不信教的酒桶,是必须留着庆祝胜……呃……留着做药的。 然而第二天的战局打破了他们美妙的预判,城里的反抗意志很坚决,而且似乎从第一天猝不及防的慌乱中清醒了过来,开始了有计划有预谋的反击。 当天他们在阿布及时的回防下才稳住自己的阵脚,但是图尔内斯特人在被迫退回城里的时候,扔出火把烧毁了攻城锤的主体部分:轮子和圆木。 那块安在圆木前端的百斤铁锤头虽然没有被烧毁,但是它正好位于城门下,任何想搬走它的人都必须面对热油淋浴的威胁。 于是他们从船上卸下了第二架攻城锤,这原是他们预备一起进攻图尔内斯特而准备的,但是因为第一天的进攻太过顺利,他们以为只要摆个样子就可以吓倒图尔内斯特人,所以没从船上卸下来。 阿布非常积极,他组织人手连夜组装攻城锤,并加班督造攻城梯和投石车。 他在最外围自己的营地做这些事情,等天明的时候,第二架攻城锤和数架攻城梯、投石车都已经建造完毕。 攻城锤的上方,阿布狡猾地覆盖了在河水里浸泡了一晚的牛皮,这些牛皮来自他从城外得来的掳获物,这样,就不怕火攻了。推动攻城锤的人也可以躲在这些牛皮下面,不用旁人举盾牌来掩护他们。 而当拉卡德人驱赶奴隶推动攻城锤撞击城墙的时候,图尔内斯特人也没有白白看着。 看到那柄巨型锤子覆盖着牛皮直冲图尔内斯特城过来的时候,城墙上的投石车不再掩蔽,纷纷投出了石块。 可惜这些投石车的精度,跟拉卡德人投石车的精度半斤八两,在空中呼啸而过的石块不能说没有打击到对方,不能说没有给对方造成伤亡,但是,这些投石车没有能拦阻攻城锤的长驱直入。 眼看攻城锤就要撞击城墙的时候,城墙上放下了一个大布口袋。 这是东西方都使用过的对付攻城锤的办法:一个装满羊毛的口袋,用来分散攻城锤的冲力。 “射箭,射火箭!”阿布命令道。 闪亮的火箭划破天空,嗖嗖地射了出去,有一支射到了口袋上,城里的人不得不将羊毛口袋收了回去。 “好,撞击!” 攻城锤的铁锤头重重地撞击着图尔内斯特的城墙,其巨大的响声让人联想起古代传说中海王用来震撼大地的三叉戟,正聚集在女修道院里做连祷的贵妇人们听了都尖叫起来,认为末日就要到了。 罗怡捂着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尖叫。 如果城破,想来她这个穿越者的下场不会比非穿越者的那些贵妇人好到哪里去——当初为嘛就没在城里多放些武装力量哪! 因为这里是主教的城市,不是她的布拉德领地,她要防备主教的反噬,她要…… 结果,她逗比了。 穿越大魔王有人有装备有走私的优良马种还有参谋部,可惜……都在布拉德领地……她身边只有……半把武库钥匙。 罗怡看着自己随身带的钥匙,百感交集。 “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她对自己说道,“光顾着防备自己人,是木有好下场的!瞧瞧俺现在……纵观诺大的图尔内斯特,还能找出比我更逗比的了吗?” 她没有想到,在诺大的图尔内斯特,确实有逗比程度和她不相上下的。 “艹!那个该死的大妈!” 被费舍尔伯爵夫人派遣来刺杀布拉德男爵和男爵夫人的恶棍,此刻正在图尔内斯特的城墙上,为了图尔内斯特的自由和男爵夫人的平安而奋战…… 恩,他是被派遣来刺杀布拉德男爵夫人和她的儿子的。 不过,在面见主教,准备求主教引荐的时候,好死不死的,遇到了圣希拉里修道院的修士们来送奉献给圣奥布里和图尔内斯特大教堂的两件宝物。 主教知道了他是什么人派来的以及来此的目的后,还特意让他亲手接触了这两件宝物,并与送宝物的修士们谈论起这两件宝物的价值和分量。 “古时候,有贤明的君王,在荒地上开垦了农场、葡萄园,又修了房舍,然后连这些田产、房舍并奴仆,送给那些贫穷的主教,成为美谈。今天乌尔里希公爵奉献给圣奥布里和大教堂的这两件宝物,无论哪件都及得上那样的一份地产。”主教说道,那些修士也纷纷称是。 恶棍的手简直就离不开宝物了。 拉卡德人这时候来攻城,主教和其他人都奔出去查看情况了,他见机会不错…… 谁也不能教他和宝物分手! 他将高脚杯和圣书揣进怀里,利刃随之落下,当他弯腰去捡刀子的时候……“看啊,一个贼!”汉森大妈的嗓门差点将他的耳朵震聋,而她凌厉的一抓也让恶棍毫无还手之力。 恶棍一直以为自己是有气力的人,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人赃俱获,仁慈的主教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在图尔内斯特的修道院禁闭室里渡过下半生,要么上城墙战斗赎罪。 所以,现在他正在为图尔内斯特的自由和男爵夫人的平安战斗…… 158 激战 拉卡德人的攻城锤在第一次撞击后倒退了一段路,然后再次加速冲向城墙。不过这一次,攻城锤撞到的不是城墙,而是一个羊毛口袋,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 图尔内斯特人也在羊毛口袋上泼了水。 阿布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镇定地指挥攻城锤再次后退。 这种针对攻城锤的办法只是拖延时间而已,即使有羊毛口袋做阻挡,只要撞击的次数够多,城墙也一样会被击垮,拉卡德人的胜利是注定的。 除非……外围有援军。 但是,即使有援军,那又怎样呢? 不错,围城一方,最怕的是被守军和援军里应外合包了饺子,但如果来援的援军不给力,没有统一的协调组织,那不过是“添油”而已,围城一方尽可以逸待劳,将援军一股一股地当开胃的小点心吃掉。 就他对纽斯特里亚所知,这个国家的贵族武装们,并不比科洛纳姆强到哪里去,一样的鸡零狗碎,一样的彼此攻杀。科洛纳姆在拉卡德人的攻击下,半个国家都化为废墟,纽斯特里亚侥幸没落到这个地步,不是因为纽斯特里亚的军备比科洛纳姆强,而仅仅是因为科洛纳姆在地理位置上比他们的邻国更靠近南方的拉卡德,拉卡德人劫掠起来更方便。 在这种兵力分散,军备不统一的情况下,就算有几家纽斯特里亚的贵族脑袋出了问题,看在宗教的份上跑来援助他们的主教,也只是徒劳地给拉卡德人多送些贵族俘虏而已。 之前,北方人对纽斯特里亚的劫掠已经证明了这个国家的武备有多么地不堪一击了,数百人就能在纽斯特里亚横行,上千人就可割地称王。 就算图尔内斯特教区的情况比较特殊,真有援军到来,他们也会先撞上在外围收集粮秣的小拉姆等人。 小拉姆等人的马比纽斯特里亚的马好,他们会先发现对方,就算小拉姆等人无能到收拾不了援军,传信总是可以的。到时候,走还是留,阿布有充分的时间再做有利于自己的计算。 因此,阿布现在替拉卡德人干得很卖力,一点都不急迫。 他耐心地一次次指挥着攻城锤撞击城墙。 周围数架投石车朝羊毛口袋的上方投掷石弹,干扰守城方的行动,守城一方也在拼命地朝攻城锤投掷石块,发射火箭,双方围绕着攻城锤展开了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碰撞。 但是优势在攻城一方。 守城方的石块即使命中精准,也只能打倒几个推动攻城锤的奴隶,而这种奴隶是随时都能在旷野中抓到一打的。石块的冲击力虽然不小,但是攻城锤本身的组成就是一段圆木加一个铁块,轮子也是实心的木头轮子。投石车投出的保龄球大小的石弹打到人身上能打得人筋断骨折,打到投石车这种木架子上也能形成摧毁效果,但砸到粗笨的攻城锤上面,最多砸出一个坑,根本不妨碍攻城锤的行动和作用。 要说这些投出的石块对攻城锤造成了什么效果,大概就是石头扔得多了,攻城方不得不额外地派出一些人将石块清理掉免得攻城锤在石头上卡住。 而攻城方投出的石弹就不同了,扔得低的,就像攻城锤一样撼动着图尔内斯特的城墙;扔得高的,越过城墙,砸坏了民居,将坐在家里和走在路上的人砸死;正好落到城头上的,对城墙上的守军和投石机等器械都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攻城锤有节奏地撞击着城墙和遮挡着城墙的羊毛口袋,一批推攻城锤的奴隶力气不够了,监工的士兵马上用皮鞭赶出另外一群。 这些都是他们在城下和附近乡村抓来的俘虏,平心而论,他们对纽斯特里亚的国王没有多大的忠心,对他们自己的领主也就是勉强的服从,他们这辈子没有过闲暇,财富也只在新换了主教以后才通过日夜的辛劳积攒了一点点,这些人从未在纽斯特里亚的宫廷和教会得到过一官半职,他们一直默默无闻地生活在图尔内斯特教区的旷野…… 按许多小说里的理论,朝堂中的大人物,因为爱情或是不屑世俗事务,袖子一甩让自己所属的朝代倒台后,只需跑到乡间,当个老百姓,过类似这些农夫的隐居生活,就可以高枕无忧,说“朝代更替与我何干,我自在桃源”了。 可惜纽斯特里亚的王朝还未颠覆,这些平民短暂的平静生活却早已一去不复返。 攻城锤停下的时候,奥拉布大叔茫然地站在原地,混浊的灰色眼睛直直地望着面前图尔内斯特的红色城墙,预备再次在号令下推动攻城锤——虽然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他之前在一个商人的沿河仓库那里找了份临时工作,因为修造大教堂和新建城墙等工作,城里需要的人力很多,商人急着装船,给他们这批临时工开出了不错的工价,所以他没有继续替图尔内斯特教会做事而是在沿河的仓库里帮商人运货。 然后他就落入了这帮真理信徒手里。 离他脚边不远,是一具新鲜的尸体,城墙上飞来的石弹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胸口,他活不了了——以前,在做工的时候有人不慎被砸了个肿包,或是一点小小的斗殴,都马上有教士来厘清责任,有救护的人来处理伤口——而这里,没人在乎这件事,拉卡德人不在乎,奥拉布也不在乎。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奥拉布的大脑有些恍惚,如果前几日告诉他,他会推动异教徒的攻城锤撞击图尔内斯特的城墙,他是决计不会信的,但是,现在他全力帮助他们攻打图尔内斯特。 因为他见识了什么叫做地狱。 那些人,把吃人肉当作一件赏心乐事,不,是一件愉快的,足以炫耀的事情。 他们不像北方人那样搞血腥的活人祭祀。 他们根本不把异教徒当人看待。 只要能暂时离这些人远一点,奥拉布什么都肯做,哪怕是帮助他们攻打图尔内斯特。 羊毛口袋收了上去,换了一个新的羊毛口袋,因为旧口袋里的羊毛已经被攻城锤生生捶打成羊毛毡了。 “哼。”阿布笑了笑,以城里的物资,图尔内斯特人可以做许多羊毛口袋,可是城墙还是会倒,这在他看来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已。 但是,城里的人并没有坐以待毙。 图尔内斯特的城门轰然大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带着武装扈从由城内杀出,冲向攻城锤所在的位置。 不过阿布这次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等待已久的法里斯早就率领手下冲上去了,他们要乘机夺下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