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嫡女》 第一章 废后(一) 大同 宗人府大牢,令狐满月第六次被扔在乌黑油亮的钉板上。 昨日才结痂的伤口再被刺破,因为手脚都被绑着,她动弹不得,嘴巴被封住了,也张不开嘴。 令狐满月闭上眼睛听着鲜血滴答滴答,一滴滴顺着钉板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数着自己的鲜血证明大脑还有思维。 数到第十滴,她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下的钉板,乌黑油亮。早已被她的鲜血浸润透彻。 关进宗人府整整三年了,三年时间,不多不少。 她令狐满月本是大同双候之一,令狐侯爷的嫡出长女。可是在十四岁之前,根本没有人记得她这个侯门贵女的存在。她出生那天母亲难产险些丧命,她成了祖母眼中不详的扫把星。七岁的时候,弟弟令狐惊烈出生之前,她扶着母亲在院子里散步,母亲动了胎气摔倒在地上,弟弟虽然平安降临,母亲却难产而死。 过了没几天,侯府就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说她生于初一,命硬克母,不宜留在侯府,只怕会被侯爷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七岁那年,她就被祖母送给了无子的侯府宗亲贺家。 嫡出长女,流落他乡,若不是后来庶出的妹妹令狐平雪这山望着那山高,许了两家的婚事,侯府的老夫人和二夫人是绝对不会给她名分接她回府的。 令狐平雪,明明是小她一岁的庶出之女,可在她回去之前,外面的人一直当令狐平雪才是侯府的长女。 侯府内,令狐满月曾诚惶诚恐的面对老夫人和二夫人,换来的却是她们如释重负的笑容和早已计划好的安排。 “平雪,奶奶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就在家安心待嫁等着做你的太子妃吧。” 那天,令狐满月第一次见妹妹令狐平雪,庶妹令狐平雪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是高贵雍容,光芒夺目。 平雪这个名字还是老夫人亲自给取的,侯府这么多王爷小姐,只有令狐平雪有如此殊荣。 因为这个拥有仙岚气息的妹妹,令狐满月没有任何选择,必须嫁给二皇子林东合,遵从老夫人之命,左右权衡林东合与太子和五殿下之间的厉害关系。 后来,她助那个男人三年登基为帝,五年稳定朝野,十年统一天下。 她曾是他眼中的及时雨,可人儿。 可令狐满月不知道,及时雨在太平盛世自然比不上云端的那一抹仙岚,可人儿看了十年慢慢也就成了庸脂俗粉。 所以——所以在她二十四岁那一年,三年前的今天,一切天翻地覆。 三年来,每一天的噩梦都来自那天发生的一切。 承乾宫,她本是一番盛装打扮,带着凯旋归来的弟弟惊烈一同面圣。她二十四岁之前所有的感情和期望都在承乾宫大门自背后关闭的那一刻开始,彻底消失。 令狐惊烈,她战功显赫的亲弟弟,被林东合处以剥皮极刑,人就跪在她的面前,绑起来封了嘴,撕开上衣,自脖颈开始活生生剥皮,将那后背一整张人皮掀过去盖在惊烈的脸上,再去剥前胸的皮肤。 惊烈为此活活痛死。 寻春,惜梦同样封了嘴绑了起来,扔进提前挖好的深坑,活埋而死。 她亲眼目睹最亲的人一个个在身边断了气,最后那个男人才出现在她面前,明黄色的龙靴重重地踩在她的胸口,眸光如锋利的刀片无情地割过她双瞳。 第二章 废后(二) “令狐满月!我早说过你八字命硬对平雪不利,你为何还要宣召身怀六甲的平雪前往坤宁宫见你!现在你害她小产你满意了?!你这个心思歹毒的贱人!!” 满月满眸绝望崩溃,想要开口,胸口却被林东合死死踩住,连喘口气都成了奢侈。 “你又要说是她自己非要去见你的是不是?!朕现在还会被你欺骗不成?!朕早早知道,平雪胎息不稳,她如惊弓之鸟平时连璇玑宫的大门都不敢迈出!你竟然心思恶毒到趁着朕外出宣她去坤宁宫!你这个该死的贱妇!!” 林东合又是一脚狠狠踹向她的小腹。 腹中一阵剧痛传来,有腥热自双腿流出,满月痛呼一声,几乎用尽全力抓住了林东合的袍角,和着血泪,痛喊出声, “皇上!我腹中骨肉也是皇子啊!皇上今日对我痛下杀手,竟是要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不成?!皇上就如此狠心吗?你心疼妹妹十月怀胎不幸小产,那是她自己滑倒在院中与我何关?难道就因为她的孩子没有了,我现在腹中六个月的骨肉就不能平安降临了吗?是不是因为皇上说了,谁的孩子先出生就是太子!妹妹不想我的孩子成为太子,所以皇上就要如此对我!” 满月小手紧紧抓着林东合的袍角,绝望在眼底疯狂蔓延。 她托付终生一心付出的男人,曾经也对她温柔缠绵,也赞她蕙质兰心世间罕见。可她怎么忘了,罕见还是能见,唯独那仙岚的玉人儿才是他梦寐以求的。 四目交织,令狐满月迎上林东合寒冽冷酷的面容,他一身明黄加身,高高在上,五官完美如铸,绝世风华。 曾经他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是她痴痴追逐的归属,而今—— 呵—— 痛到极致,恨到极致,她只剩下寒心的一声冷笑。 “哼!朕的儿子?!令狐满月,你这个贱人还有脸跟朕提这个孽种?你跟林简的往来书信朕早已截获!这孩子根本就是你跟林简暗通曲款的野种!!你二人早就眉来眼去当朕眼瞎不成?” 林东合再次抬脚狠狠地踹在满月小腹,目光冷冷的割过她凸起的小腹,带着嗜血的杀气和冲天厌恶。 “不!” 满月含血出声,一口鲜血喷在林东合尊贵不凡的明黄色袍角上。 体内的鲜血已然凝结,生不如死,就是她此刻。 “皇上!我第一个孩子是为何小产的你忘了吗?!是八年前你遇险大辽,我与惊烈快马加鞭赶去营救,路上颠簸以致小产!还有六年前,令狐平雪身重奇毒,无药可医,是我以身试毒救她一命以致五年内不能怀孕调养身体!还有四年前,皇上要娶她为妃,满朝文武大半反对!是我亲自上书力排众议撮合她进宫做你的贵妃!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我令狐满月何曾亏欠过你们一丝一毫?!现在你们杀我胞弟,害我丫鬟!连我腹中尚未出生的骨肉都不肯放过!你们为何要如此对我?!” 无论满月说什么,林东合眸中都不曾有一丝动容,满满的都是厌恶和痛恨,仿佛是等待这一天等了十年!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想如此对她。 第三章 废后(三) 令狐满月直到今时今日失去全部才察觉林东合心底对她最真实的看法和态度竟是如此不堪冷漠。 他不曾动容的神情,此刻像是一把钝刀子,一刀刀扎在心尖上,让你后知后觉,痛已经深深地入了骨髓,却是永无翻身之地。 “令狐满月!你以为你以侯府嫡女身份嫁给朕,你就能比得过平雪吗?你拿什么跟平雪比?是才德还是容貌?是琴棋书画还是修养温柔?有平雪在,朕的眼中始终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包括你!” “看不到任何人?” 满月咬牙重复这句话,脆弱的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蓄满泪水的眸光层层裂开,血红见底。 怎么十年时光,不离不弃,生死相伴,到头来,却是注定了这十年付出再多都是一厢情愿!都是付给了狼心狗肺! 她看自己,现在都像是看全天下最大的笑柄,非要等到林东合亲口告诉她一切才看明白。 “就算你看不到除了令狐平雪之外的任何人,那么冬烈呢?他是我的亲弟弟,十四岁就上战场,浴血奋战身先士卒!你为何连他也不肯放过?他才十九岁!” 满月眸中泪光盈盈,浮着无尽痛苦和恨意。 林东合看向她的眸光却愈发的平静、冷酷、无情。 “你还有脸说他?!平雪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可他对平雪呢?!几次三番为了你顶撞朕,这还不算,他竟然色胆包天到觊觎平雪美貌预谋不轨!别以为他立下显赫战功朕就有所忌惮!敢动平雪,格杀勿论!” “好一句格杀勿论!林东合!难道你不知道那天冬烈是为了替你挡下掺了春药的烈酒才会误闯令狐平雪的房间吗?!冬烈那时候还发着热,又中了毒,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冬烈,那天中毒的人就是你林东合!你都忘了吗??事后你也罚了冬烈,打得他后背皮开肉绽一个月不能下床!可没多久,冬烈伤还没好利索就出征杀敌凯旋归来!他怎么可能会对令狐平雪觊觎不轨?!你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够了!贱人!在朕面前不用将所有功劳都揽在你的身上!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平雪请命进宫,背后却对平雪出言侮辱冷喝嘲讽,讽刺她是庶出的女儿,她十年来为朕守身如玉不曾出府,好不容易怀上朕的骨肉,你竟狠心残害!你这样的贱人,朕要你在宗人府地牢度过暗无天日的每一天!” 铁链镣铐的声音连同大太监尖细的声音混混沌沌在耳边回响。 废后—— 宗人府—— 永世不得入宫—— 小腹的痛已然麻木。没有什么比她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孩子失去了更加摧毁她的一切。明黄的袍角带着嫌弃厌恶扫过眼前,不顾浑身鲜血淋淋的她绝情离去,那鲜艳背影和往昔句句誓言在此刻化作千万细如牛毛的毒针,针针透骨。 她尝到了世间最狠的抛弃和折磨。 从那之后的三年时光,她都是在宗人府的大牢度过。 只是今天,宗人府地牢的气氛有些不同。 “皇后宫里送来话了,三年了,就给她个痛快,剜心刺目,荒野喂狗。” 一直拷打她的宗人府狱长似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令狐皇后,这三年来你也知道,外面做奴才也想休息,可皇后有令,要见你日日上刑夜夜流血。如今皇后总算赏你一个痛快,你就放下一切安心上路吧。” 第四章 重生 放下一切安心上路? 呵…… 剜心刺目啊!生生的剖开胸膛取出还在跳动的心脏!以银针淬毒刺瞎双眼!这就叫安心上路吗?最后尸体还要扔去荒郊野外喂狗!她也就剩下一双尚能分清白天黑夜的眼睛,再就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连最后的全尸都不给她! 她生前尽心尽力帮助过付出过的林东合,到头来任由他的新皇后如此折磨自己?!过去十几年,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令狐平雪在哪里?!他身陷囹圄生死未卜的时候令狐平雪又在哪里?! 为什么她会是如此下场?! 十年付出,折磨收场? 如何叫她甘心上路? 她令狐满月对天发誓,若转世投胎,定要咄咄逼人,步步为营!不爱不怜,颠倒黑白! 宗人府大牢她的恨她的怨她的不甘,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 “哗!” 冰冷的井水兜头浇下,令狐满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四肢酸痛难耐,如同刚刚被车轮碾过的感觉。 满月这会子正坐在院中的水井旁边,身前两道身影遮住了大半光线,是尖酸刻薄的杜姨娘和她肥硕懒惰的女儿贺秀。 “娘,你看她刚才就是装死呢!你一盆冷水下去她就醒了。”贺秀双手掐腰晃动着她肥硕的腰肢,昂着下巴一脸得意不屑的表情。 “这小贱人还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糊弄你娘我?简直是瞎了她的狗眼!养到她十四岁侯府还不接她回去,这摆明了就是不要她这个扫把星!他们不要就留给咱们招惹晦气,你想想,接连克死了祖父外祖父外祖母和娘亲,谁还敢要她?一直养着她又不能卖了,让她干活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装死倒是学得快!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当自己是侯府嫡女!我看就是个没人要的扫把星!” 令狐满月原本不知身在何处,冷不丁冷风伴随着恶言恶语扑面而来,一个激灵,扭头看了看四周环境。 破败萧瑟的陈旧小院,上了年头的低矮瓦房,身前横着一只还在滴水的破旧水桶,身旁是冰冷的水井石壁。 这里——这里不是贺家吗? 十几年前——县城贺家? 轰的一下,满月大脑顿时响彻轰鸣刺耳的尖锐噪音。 “娘,说她是扫把星都抬举她了!这小贱人来了咱家七年了,还天天做着她侯府小姐的美梦,以为有朝一日侯府会接她回去!真是白日做梦!侯府巴不得她病死在外面,也好过回去沾染晦气!呸!”贺秀顺着自己娘亲说的来劲,看着满月清秀灵动的面庞就没来由的嫉妒,狠狠一口啐在她的鞋面上。 杜姨娘嫌弃的撇撇嘴,不屑道, “你看着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洗干净了,傍晚我回来检查,少洗一件泼一桶冷水,我看这小贱人还敢不敢再偷懒!” 杜姨娘说完,狠狠地将地上的水桶踢到满月身前,转身扭着腰肢风骚离开。 “——知道了,娘。”贺秀虽有不情愿,却不敢顶撞自己娘亲,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地上坐着的满月,趾高气昂道, “我娘的话你都听好了?别偷懒!被本小姐抓到的话划烂你这张脸!哼!” 贺秀一边说着,一边在满月面前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臂,肥硕的身体甫一运动,全身上下都在抖,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了三抖。 狰狞的气息扑面而来,满月看到贺秀眼中倒映出来的自己,没忍住——啊一声尖叫出声! 她见鬼了吗? 这院子——分明是她十四岁之前生活的贺家后院! 刚刚走的那个女人是贺老爷的姨娘杜姨娘,而眼前的少女则是杜姨娘的女儿贺秀。 她不是被挖心刺目了吗?怎么会身处贺家?怎么会看到她们? 满月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苍白细弱,手腕纤细无骨,仿佛轻轻一下就能掰断!身上的衣裳是她在贺家唯一的一套秋衣,灰蓝粗布,破旧不堪。 “小贱人你找晦气呢?!鬼叫什么?!吓死我了!!”贺秀被满月的一声尖叫吓了一跳,涨红了脸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身材等于三个满月的贺秀拎着她就跟拎一只小鸡似的。 第五章 人呢? 贺秀将令狐满月在身前狠狠地摇晃着,咬牙咒骂着她, “你活腻了是不是?!我娘一走你就闹幺蛾子?当我说话不算数呢?”贺秀一边说着,一边大力摇晃着满月,脖子上的翠玉珠子闪着翠绿的光芒,刺的满月眸子生疼。 “贺姐姐,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刚刚记起来,每天下午我这个点在后院打水的时候都会听到隔壁院子传出的马蹄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年少爷骑马回府的声音。” 满月虽然被摇的七荤八素的,但还不忘观察周遭环境。 她一双清洌洌的眸子无害的看着贺秀,贺秀甫一听到满月的话,眸子顿时瞪的大大的,抓着满月衣领的手也瞬间松开。 满月身子趔趄了一下方才站稳。 “你个小贱人可不准骗我!年少爷真的是每天这个时辰归来?”贺秀一听满月提到隔壁年少爷,眼睛就放光。 满月记得,贺秀一直喜欢隔壁年府的大少爷年政,而贺秀脖子上戴着的翠玉珠子则是杜姨娘刚刚买给她的,贺秀当时只戴了一天就崩掉了,她不敢告诉杜姨娘实情,就冤枉是满月偷了珠子拿出去卖钱换胭脂水粉,还在满月房里提前放好了胭脂水粉来栽赃嫁祸。那一次,满月差点被杜姨娘打死。 她不能让曾经的厄运再次发生! 她要先下手为强! 既然贺秀暗恋年政,那就先从贺秀开始! “秀姐姐,我不敢骗你,我每天这个时辰都在后院洗衣服,自然是听得真真切切,你放心从后院走出去看吧,我在这里洗衣服,绝不偷懒。”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捡起地上的水桶打水。 贺秀歪头看着她,只觉得刚才那一瞬,似乎是从令狐满月的眸子里看到了异样奇怪的光芒,一闪而过,细碎嶙峋。 “哼!你老老实实最好!要是敢告诉我娘,敢背着我偷懒,看我不撕了你的皮!”贺秀鼓着腮帮子挪动肥胖的身子朝后院的木门走去,背对着满月的脸早已染上桃。 贺秀终究只比满月大了两三岁,少女怀春,心计也少,此刻顾不上猜测太多。 等贺秀关上后院的门,满月突然蹲下来,身子沿着冰凉的井壁滑到了地面。 贺秀戴上翠玉珠子是先帝大弥二十八年秋。 她回到了十三年前,十四岁的时候。 前世的这个时候,还有三个月,贺老爷回来不久,她就要回到侯府了。 一想到侯府二字,令狐满月就有种被细碎破冰、万千毒针一点点凌迟剜割的痛楚袭遍全身。 她不敢耽误时辰,麻木的洗着成堆的衣服,秋风寒瑟,井水冰凉,她一双小手冻的通红麻木却不能停下。 她不能哭不能喊不能闹,她怕吵醒了自己,原来是梦一场!再次回到十三年后的她,剜心刺目受尽折磨!她在等待时机,等三个月后回到侯府,将那些人欠她的悉数讨回!将她遭受的一切加倍奉还! 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眸光却早已冲破清冽,凝结成冰! 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 什么高贵皇子,天仙妹妹!曾经没有她令狐满月付出一切劳心劳力,他们岂能过上太平日子为帝为后?她用十年捧着两颗狼心狗肺,却换来烂泥一滩被踩在地上,既然如此,为何不是她令狐满月先出手将他们踩在脚下讨要旧债! 满月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抬头望向天边红霞,眸光深深,坚定寒冽。 就在这时,墙头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带起一丝萧瑟寒意,满月猛地回头看向墙头,那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人。可她刚才明明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默默地注视她。 人呢? 第六章 捉奸(一) 第二天,满月早早起来叠好衣服送去杜姨娘和贺秀房间。 贺秀昨儿见了归来的年政,虽然年政没跟她说话,正眼也没瞧她一眼,但贺秀还是很高兴,一大早又见满月将洗干净的衣服叠好了送来,贺秀冷哼了一声,将换下的旧衣服扬手扔在满月脸上,扭着肥胖的身躯换上干净的衣服,溜出门去。 满月见此,垂下的眸子闪了闪,不动声色的捡起地上的脏衣服,朝后院走去。 按理说,贺老爷还要三个月才能回来,满月想早点离开这里就要想办法让杜姨娘或是贺秀出事。 傍晚,满月从后院的菜地摘回新鲜的蔬菜送去厨房,还不等转身,就听到杜姨娘的声音尖锐的在门口响起, “你个小贱人摘菜摘了半个时辰,又去偷懒了是不是?赶紧把菜洗干净了切好,手脚麻利点!要是敢偷吃,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皮!” 杜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掐腰在厨房门口盯着满月。 满月一言不发,低头洗菜切菜,垂下的眸子光芒敛在深处,表面看平静温顺。 杜姨娘却是一脸愤愤然的表情,凭什么把这么一个扫把星留给她看着?老爷只肯领着夫人进京送礼,觉得她一个乡下女人上不了台面就让她看家!还给她这么一个扫把星看着!偏偏这扫把星生的唇红齿白灵动秀气,即便是一身粗布麻衣也难掩周身俊秀通透的气质,比起她那个只知道吃的女儿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那细嫩的皮肉怎么风吹日晒都白皙透亮,眉宇之间更是透着楚楚可怜的娇兰气质,再看看这村里其他女孩子,哪一个不是灰头土脸皮糙肉厚的,明明是个扫把星克死祖父外祖父外祖母和亲娘,还给她这么一张好看的脸皮做什么? 哼!浪费! “在这里老实干活!别让我逮到你偷懒!” 杜姨娘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朝前院走去,满月看了眼天色,知道时辰差不多了,她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实施了。 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弧度,笑容悠然。 满月趁杜姨娘还没回来检查厨房,飞快的跑到后院,在年家墙内摆好了木梯,又在两家一墙之隔的墙上画了一朵三瓣,做好这一切,满月回到厨房杜姨娘还没回来。 不一会是贺秀满面桃的从后院走过,一看又是刚刚看到了骑马归来的年政。 满月低头,但笑不语。 —— 入夜,三更时分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条街道,家家户户亮灯起身听着这不寻常的动静。 热闹的动静来自贺家后院,贺家后院的门更是被七八个大汉婆子用力撞开,为首的中年女子领着众人气势汹汹的杀进贺家东院。 睡醒一觉的满月翻了个身,闭眼听着。 闯进贺家的中年女子见西院一间屋子亮着灯,当即小跑过去,生怕里面的人跑了,走到跟前,一脚踹开了房门,屋里正坐着贺秀和年府的侍卫长张大川。带人闯进贺家的正是张大川的妻子安氏。 安氏一见眼前场景,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是勾搭成奸是什么?安氏是典型的泼妇,当即冲上去就给了毫无准备的贺秀两个响亮的大嘴巴。 贺秀被抽懵了,本就滚圆的脸更加肿胀。 紧跟着安氏扯着贺秀的头发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十几巴掌招呼上去。每一巴掌都是抡圆了打下去,打的贺秀脸上很快就皮开肉绽,就跟鞭子抽出来的效果一样。 第七章 捉奸(二) “你这个贱蹄子缺男人就去找窑子里的归公!看你一身肥肉不知道要压死多少归公!要银子不要命的才会找你!竟然勾搭我的男人!看老娘今天不活剥了你的皮!” 安氏是整个村子出了名的泼妇,经常一言不合就跟村里的老娘们动手打了起来。别看贺秀身材一个顶两个安氏,可论起打架的阴毒招数,就是杜姨娘见了安氏都要退避三舍。 “救命啊!救命啊!你这个泼妇凭什么打我?!娘!救我!娘!啊啊啊啊!救我!!” 贺秀杀猪一般的喊叫着,张大川早被安氏带来的族亲兄弟摁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 “就让你娘来!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教女儿的!就算是十六岁的老姑娘,也不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老娘的男人你也敢碰!活腻了你!!”安氏喊着又是啪啪几巴掌,打的贺秀一张脸上已经找不到完好的地方。 “杀人啦!你们这是要杀人吗?!谁让你们闯进来的!放开我女儿!!” 姗姗来迟的杜姨娘,衣服都没穿好,披散着头发出现在门口,见自己女儿被两个婆子摁在地上,安氏正骑在女儿身上左右开弓扇着她的脸,杜姨娘嗷的一声,一头撞向安氏,将安氏顶翻在地。 一时间,西院人仰马翻。 “你个臭婆娘还有脸维护你的贱女儿!看看她干的好事!三更半夜在屋里约会我的男人!我还要抓她去见官呢!抓她浸猪笼!”安氏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杜姨娘的鼻子,跳着脚的开骂。 杜姨娘彻底懵了。 贺秀跟张大川? 不可能!贺秀喜欢的一直是年政!怎么会看上家有悍妇相貌平平的张大川呢? 杜姨娘并不知道,其实贺秀以前也约过张大川到她的房间,但都是给张大川些碎银子好处,就是为了收买张大川多打听点年政的喜好行踪。 贺秀每次要给张大川好处了,就会在两家的院墙当中摆好梯子,画一朵,朵有几瓣就代表晚上几更见,因为年家门禁森严等级明确,张大川大白天自然不敢上门收贺秀的好处,所以都是晚上偷偷见。 满月掐好了日子,就在贺秀弄丢翠玉珠子的前一天,安氏曾带人出门捉张大川和村口李寡妇的奸,还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所以今晚张大川若要出门,安氏必定会派人跟着,而张大川财迷心窍,今夜又在年府值夜,十之八九是先来讨了贺秀的银子再去孝敬村口李寡妇。 满月不动声色摆了梯子画了小将安氏引到了贺家。 杜姨娘见安氏人多势众,打也打不过,索性也开始撒泼,一边喊着一边脱身上的衣服, “你们休拿见官吓人!老娘的相公可是京都侯府的亲戚!敢碰我一下试试?来人呢!有人大半夜私闯民宅欲图不轨啦!”杜姨娘也开始撒泼。 “我呸!狗屁侯府的亲戚!要真是好亲戚,怎么会给你们一个克人的扫把星养着!人家这是过晦气给你们!保自家家业兴旺!你们贺家还睁不开个死活眼当是好处!你们就是天生招晦气回来倒霉的!你们自己倒霉活该就罢了,还把晦气给别人家,让你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勾引我家相公,我现在就让全村的百姓都听听你们贺家做的好事!” 安氏一张毒嘴什么难听说什么。 第八章 放火 整条街的街坊百都醒了,见贺家后门撞开了,都探头探脑的瞧着,听着。 “呜呜呜!我没有勾引你相公!我是托张大哥办事!我有给他碎银子!不信你们问他!”贺秀被安氏揍的鼻青脸肿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仗着自己肥硕的身体,愣是掀翻了压着她的两个婆子,跌跌撞撞的跑到杜姨娘身边。 “你给他银子做什么?!你这个没脑子的臭丫头!怪不得每月银子如流水!原来都肥了别人!”杜姨娘一听贺秀的话,差点没背过气去,指尖戳着贺秀太阳穴,又气又恨。 “娘,还不是因为年少爷——女儿想知道年少爷的事情,所以就——”事已至此,贺秀也不敢隐瞒,拿银子贿赂张大川总比让外人误会她通奸的好。 杜姨娘听到贺秀的话,眼珠一转,立刻往地上一坐,拍着地搓脚的哭喊着, “这是什么世道哇?我家女儿仰慕年少爷又没错,可有些个狗奴才却狗仗人势索贿不成就想轻薄我的女儿!这可是要坏了我女儿的名声哇!我才是应该报官的那一个!” 杜姨娘一番颠倒黑白的话,登时气的安氏跳脚,安氏嗷的一声扑了过去,与杜姨娘厮打在一起。 “你还喊冤!你还喊冤!谁瞎了眼才会轻薄你的女儿!明明就是你家老闺女倒贴!看我今天不撕了你这张臭嘴!” 安氏骂骂咧咧与杜姨娘扭打在一起,贺秀想帮着娘亲,却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夹击,院子里的动静越闹越大,连县衙都惊动了。毕竟一方是县里有些声望地位的贺家,另一方又牵扯县里首富年家,睡眼惺忪的县官带着其他人赶到的时候,杜姨娘和贺秀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安氏脸上也被杜姨娘抓伤了好几道。 “这——唉,派人立刻去城里找贺老爷回来!我们白山县向来民风淳朴作风正派,岂能容忍这等污秽之事?快去!不得耽误!” 令狐满月听到县长这句话,方才勾了勾唇角,裹着被子满意的睡去。 —— 县老爷派人去请贺老爷,一来一回要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杜姨娘和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苦思对策,想着回来如何跟贺老爷解释,所以也顾不上满月,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再闹出什么动静。 满月这三天每天按时做好饭端给她们,又将衣服洗干净了晾干,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杜姨娘挑不出她的刺儿,这三天总算是没找她的麻烦。 到了傍晚,满月在厨房做饭,就在刚才,县长来话,贺老爷已经到了县衙,正朝这边赶来。 满月早已计划好一切。 将菜切好了,烧起火来,抓了一把稻草洒在地上。稻草的星火点燃了地上散落的木屑和碎柴枝,眼见着火苗越来越大,满月在锅沿儿抹了一把黑灰往脸上抹了抹,手上还抓了一把柴火,转身跑出了厨房。 一张白净透亮的小脸抹上了脏乎乎的锅灰,却显得那双墨瞳更加泾渭分明。 眼看厨房的火越烧越大,已经烧到了窗棂和门框,满月只是躲在暗处静静看着,熊熊火焰狰狞跳跃,映红了她双瞳。 第九章 林东曜 不多会,贺家后院再次热闹了起来。 先是过来了隔壁年家的人帮着灭火,再是县老爷带着匆匆赶回来的贺老爷和贺夫人傻眼的看着眼前一幕。 满月等到了贺老爷和县老爷,佯装跌跌撞撞的从厨房后面绕了出来,手上还抓着几根干树枝。 “咦?这不是令狐满月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县老爷率先发现了满月,疑惑开口,众人视线也都朝满月这边看来。 满月抹了抹脏兮兮的小脸,还未开口,细弱的肩膀已经开始发抖,眸子里噙满泪,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县老爷大人,快找人帮忙救火啊!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实在是太困了,打了个瞌睡,谁知道灶里的柴火引燃了地上的树枝,厨房烧起来了,我好不容易才从窗户爬出来——呜呜呜,怎么办?我好害怕?杜姨娘说做不出晚饭就撕了我!县老爷求求你救救我吧!” 满月说着转身就朝厨房里面冲,被县老爷眼疾手快拦下了。 “你干什么这是?”县老爷惊讶的看着满月。 “我——我去救火啊,如果厨房烧没了,我也活不了了!” “荒唐!你是寄宿在贺家的,当初侯府可是一下子拿出了五百两银子管你十年饭前,这才七年,怎么就——” 县老爷说到这里突然收了声,想到贺老爷是跟自己一块回来的,这终究是贺家的家事,可他这个县老爷既然碰上了,总不能一句话不说。 “满月丫头,别哭了。有什么事我在这里给你做主。先去洗把脸换一件衣服。别拿着树枝了,快放下吧。” 贺老爷语气还算温和耐心,自家姨娘什么德行岂会不知道?这七年来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图个清静罢了。可今天这情况,想清静也清净不了了。 贺老爷是多年前从这个县城走出去的,曾经贺家也是村中与年家并立的两家大户,贺老爷当时虽然早早的就在村里定了亲,可后来认识了侯府老夫人的远亲外甥女,成亲之后,侯府的外甥女成了贺夫人,而村里定亲的杜氏就成了姨娘。杜姨娘虽有不甘,奈何身份地位都不如如今的贺夫人,只能做个姨娘。 贺老爷人前和善人后精明,一看满月这样子,就知道杜姨娘和贺秀娘俩没干好事。可当着县老爷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暂时安抚好满月。 满月一脸局促的表情擦着早就了的小脸,点点头往后院跑去。其他人则是慌乱的加入救火的行列。 冷不丁,贺家和年家一墙之隔的墙头上,一抹玄金色身影定住了满月脚下的步子。瞳仁聚焦,令狐满月眼底一瞬寒光凛凛。 墙头少年,五官清俊,一双清眸幽然如星,若姣白月光融在了闪烁星辉当中,虽然明亮,眸光深处却透着疏离凉薄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不会引起他眸光半分跃动,都不会激起那平静湖面。优雅的玄金色锦袍衬托修长身躯更加挺拔高贵,金色丝线在领口袖口勾起暗色的雪莲,开清幽,寒凉若冰。如此薄凉的一双眸子就这么定定的望着满月,若流水潺潺滑过她泾渭分明的瞳仁。 一瞬,满月的呼吸都被悉数吞噬夺走,双脚看似自然的朝着房间走去,可心底已然划满刀光剑影。 在前世,她与林东曜的第一次见面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第十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五殿下,马车已备好。”年家院内响起一道年轻清朗的声音。 墙头,林东曜依旧坐着不动,凉薄瞳仁微微闪耀一道细碎光亮,弯起的弧度优雅而清冽,似笑非笑的感觉。 她就是令狐满月? 昨儿独自洗衣服的时候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深沉模样,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负了她毁了她,可刚才明明是她放火烧了厨房,现在还一脸委屈哭哭啼啼的说差点被火烧死?呵……演戏演的如此不着痕迹,她不过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哪来这么好的演技? 看她白净纤细,柔若无骨,青丝随意的挽了个发髻,发梢的地方还被火苗烧焦了一点,打着可爱的卷披散在脑后。一双眸子看似温顺柔弱,却在深处燃着倔强坚毅的光芒。 很少有人能够将柔弱和坚毅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冷也是她,热也是她,却都不是真实的她。 叫林东曜忍不住想要走近她,触碰她真实的内心。想要再一次遇到她。奇怪的想法,难以控制的感觉。 “回宫的消息告诉母妃了。”清润之音蓦然开口,却是将疑问句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 林东曜素来如此,所有疑问句在他这里都是陈述句的肯定语气。不是问询,而是确定答案。 当然这答案自然只有一个下场,就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年政吞咽了口水,小声道,“不曾。五殿下不吩咐,属下不敢。” “启程。”林东曜翻身到了地面,负手走在前面。 锦袍悠然划过地面圆润湿滑的鹅卵石,玄金色袍角如同在地面绽放一朵清雅雪莲。 —— 房内,满月用干净的破布擦干脸上的锅灰,瞳仁闭了闭,再次睁开,星辉曜目。 前世,林东曜可是中了她设下的埋伏才被逼走离开京都,从此不得回朝!他们前世的初次相逢是在她大婚那天,而今,竟是提前了接近一年的时间! 生性凉薄淡漠的五皇子林东曜与林东合十年交锋,从你来我往到兵戎相见,林东曜的清冷无波和林东合的高贵霸气是皇室两道最为耀目的风景线。 只可惜……她回来了。 他们所有的光芒注定都将被她掩盖殆尽,所有的骄傲注定被她踩在脚下烂泥不如!他们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她,将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和痛苦。 她从未活的如此刻这般,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满月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厨房已经烧的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就连后院的柴房也遭受波及,烧的面目全非。 救火的街坊百姓一边朝柴房泼着冷水,一边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这贺老爷不在,杜姨娘跟她那个肥胖女儿就欺负人欺负成这样了!好歹是侯府的长女,人家真金白银的十年给了五百两银子啊,还让人家做饭劈柴!真是过分!” “是啊,她自己的女儿光吃不动,勾搭张大川的事情还没了结呢!这差点逼死了侯府的小姐!真是不积德!”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人家终归是侯府的女儿,这不就要接回侯府了吗?以后看杜姨娘找谁干活!” 什么?接她回府? 第十一章 归来(一) 令狐满月眸子微微闪烁一下,抬眼看向院子里表情严肃的贺老爷。果真在贺老爷和贺夫人身后看到了侯府管事白妈妈。她想利用这次机会让贺老爷心中有所警示,却没想到侯府真的派人来了! 白妈妈才进院子,正与贺夫人说着话,扭头看到满月走了出来,白妈妈不动声色打量满月,并不开口。 “白妈妈,七年不见,你并未变样。”满月知道白妈妈不开口是在试探自己,虽说是做奴婢的,可白妈妈在侯府地位一点不低,可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 老夫人亲自派白妈妈来接她回去,难道是跟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林东曜有关? 不论如何,侯府的大门已经在她面前敞开,机会来临,她必定牢牢抓紧,绝不放过! “见过大小姐。大小姐出落的愈发标致动人了。”白妈妈面带微笑,上前两步微微福身,目光在满月身上仔细打量着,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迎上满月清凉如水的视线时,不由得微微凝滞。 按理说,令狐满月离开侯府才只有七岁,以她当时不受宠的身份,很少能见到白妈妈,侯府下人几百人,就算见过也未必记得住。可没等她开口,令狐满月就喊出了她的名字,这让白妈妈心里头莫名拨动了一下,也不好再端着管事的架子,主动开口询问满月住在贺家的情况。 —— 贺家后院的火是扑灭了,可杜姨娘和贺秀惹出来的事情还未了结。 安氏始终不肯罢休,一定要将贺秀浸猪笼,最后是杜姨娘将全部的嫁妆塞给张大川,要张大川松口娶了贺秀当填房,这才算是保住贺秀的命。张大川也被年家赶了出来,而安氏还不等贺秀进门,天天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整条街的百姓都能听到。 贺老爷干脆将杜姨娘和贺秀仍在老宅子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 前往侯府的马车上,满月端坐正中的位子,瞳仁微微阖上,手中捧着刚刚泡好的香茗,闭目不语。 满月乘坐的马车宽敞透亮,是普通马车三倍大小。身前两侧,一长溜丫鬟婆子伺候侍立,足有十二人。白妈妈坐在满月身边,挑眉打量她。 老夫人派她以如此大的场面接令狐满月进府,不过是做样子给外人看,对外只说党建将她送出去是因为贺家正房不能生育,所以才忍痛将令狐满月送给爱孩心切的远方外甥女,可如今老夫人年纪大了愈发的思念孙女,所以千里迢迢的将孙女接回去一家团聚。 只是,白妈妈原本以为这个令狐满月会是个粗俗的山野丫头,要不顶多就是个唯唯诺诺的软柿子,可这不声不响低眉敛目的感觉,白妈妈这一把年纪又在侯府当了大半辈子差,却也是猜不透。 旁人猜不透满月的心思,可满月却能猜透她们的。 很快她就会见到一脸和蔼笑容的侯府二夫人,还会见到貌似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的老夫人。 如今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侯府那些人时,满月心中就冷冷发笑。 “平雪,快来看看你这个端庄秀气的姐姐。从今往后你也算是有姐姐了,可要多跟姐姐走动走动。”二夫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招呼着满月,眼底甚至有丝丝恶毒的冷嘲,可那时的满月是诚惶诚恐满心感激的。 根本就没看出二夫人和老夫人唱的这一出戏。 第十二章 归来(二) “平雪,如今满月回来了,你的心就放到肚子里去吧。”老夫人当时安慰平雪的话,满月一直当是令狐平雪担心她这个姐姐在外受苦,后来才明白,呵……她回来了,令狐平雪就可以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了。 而她,在抬头的时候看到眼前宛如仙子降临凡间的绝美少女,那一瞬,就停住了呼吸移不开视线。那时的她,仿佛看到了全天下最美的一件宝物,闪耀不可方物,贵重无可估量。 “咦?这是大姐吗?娘亲,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是哪个院子刚从乡下上来的村姑呢!是不是啊,二姐。”令狐子璐的声音总是一贯的刺耳刻薄,充当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枪头。 “子璐,这是大姐。不是什么村姑,是我们大姐回来了。”令狐平雪那时的声音犹如黑暗中的一盏华丽宫灯,融融暖暖的照着令狐满月。 先前的尴尬和局促因为令狐平雪一句话,瞬间烟消云散。满月对令狐平雪充满了感激,所以在后来,当令狐平雪哭着跪在自己面前,说是不小心喝醉了才跟林东合有了一夜之欢,恳求她赐死她的时候,满月才会原谅她,许她进宫成为贵妃。 呵……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单纯可笑。想那令狐平雪当初若真有心求死何必跑到自己面前多此一举,只怪她自己当时太过信任他们容忍他们! —— “大小姐,侯府到了,请下车。” 撕裂一般的痛苦记忆被白妈妈的话生生打断,满月揉揉眼睛,轻抿薄唇,缓缓睁开星眸,眸光清莹透亮。 白妈妈原本想催一下满月,却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垂下眸子掀开车帘,命人摆好了凳子,等在马车外面。 车帘掀开,满月望出去的第一眼,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小桥流水,廊檐叠翠。 七年前她被从这里带走扔在了贺家,七年后重新回来,这里没有丝毫改变,虽不如皇宫奢华气派,却也别有一番典雅瑰丽、细腻雅致。 “大小姐,老夫人二夫人说了,侯府是您的家,您回了侯府就是回家,不必拘谨,就像是在贺家一样就行了。”白妈妈看似好心的语气,满月听了却是心头一寒。 话是如此说,表面看是老夫人和二夫人不想她太过拘束紧张,其实是想衬托出另一个高贵漂亮的令狐平雪!要知道,在她回来之前,外面的人一直都当令狐平雪才是侯府嫡女,很少有人听过她令狐满月的名字。 呵——令狐平雪,平安瑞雪。 再听听她的,她生在初一命中克亲,满月不过是母亲心中小小愿望希望她皎洁如月圆圆满满。 一旦她在侯府无拘无束,侯府的丫鬟下人不会有人看得起她拿她当回事,日后老夫人和二夫人也有了暗中打压她的由头。满月如何能不知道,她那个侯爷爹爹最看重规矩名声,对家中子女要求严格,如何能看得惯一个举止粗俗我行我素的女儿呢?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就一辈子入不了令狐鸿熹的眼。 这一招,真可谓毒辣而不见血! “白妈妈放心,满月日后定会谨记老夫人和二夫人教诲,恪尽职守做好本分,以令狐侯府名声为先,尽职尽责做好我侯府的大小姐。” 满月此话一出,白妈妈身子一僵,怔愣当场。 这大小姐说话可够严丝合缝的!让她无拘无束,她就说会谨遵老夫人和二夫人教诲,不会逾越,如果日后出了什么纰漏,她大可说是按照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吩咐来的,而传话的人就是她白妈妈,之后又用大小姐的身份压制她,这还没见过老夫人和二夫人,就给了她一记闷棍。 白妈妈讪讪然点头,不敢再多说其他,领着满月朝老夫人院子走去。 一路上走过去,尽是些干活打杂的丫鬟,见了白妈妈,全都规矩行礼,提溜转的眸子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满月。 满月心中冷笑,想来,这也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意思了。放她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供下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先给小小年纪的她一个下马威镇住她,她以后想不听话都难。 偏偏这些对曾经的满月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她母仪天下的时候,一人面对万千臣民,何曾有过一丝惶恐无措? 第十三章 归来(三) 满月轻移莲步,从容走过白玉长廊,举手投足,自然有礼。一众原本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丫鬟婆子,在满月无波瞳仁扫过之后,全都恭敬的低垂下眉眼,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和表情。 “白妈妈,走吧。”见白妈妈停下脚步观察其他人脸上表情,满月听似温和的出声唤她,白妈妈回过神来,扭头迎上满月清亮无波的瞳仁,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寒战,只觉得刚才那一刻,在令狐满月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血色痕迹,令人无端生寒。 “大小姐,到了。”白妈妈回过神来,神情虽然恭顺,眼底却闪过丝丝狐疑。 “老夫人,王妃,二夫人,三夫人。大小姐回来了。”白妈妈朗声通禀,屋外的丫鬟麻利的掀起帘子,琉璃宫灯耀目的七彩光华映入眼球,三步一方的珐琅地砖,整块雕琢而成的紫檀香炉,梅兰竹菊的酸枝木屏风,整个内室包罗万千却又样样奢华,透着夺目的璀璨光芒。 屋子正中,软榻上坐着一身叠翠长袄,梳着富贵点翠发髻的连氏,连氏是满月的祖母,当初就是连氏提出将七岁的满月送去贺家,给了贺家五百两银子寄养十年。等到十年后,十七岁的令狐满月就真的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连氏对满月的厌恶嫌弃可见一斑。 “见过祖母,王妃,二夫人,三夫人。” 满月上前福身行礼,不卑不亢,举止有度。 老夫人连氏只是象征性的点点头,眸光淡漠,没有一丝情感夹在其中。眼底甚至是排斥满月走近的情绪。 “满月丫头,到姑姑这边坐。”一道沉稳内敛的声音在连氏身侧响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满月眼眶酸胀苦涩。 姑姑——皇上的亲弟弟安平王的王妃,三年前因为替皇上挡了刺客一剑身受重伤,虽是常年在家休养,但深得皇上信任器重,身为王妃的令狐泉身份地位自然也非同寻常。 只可惜,令狐泉在她回到侯府没多久就感染了瘟疫病重不治。想起这个在前世对自己诸多照顾的姑姑,满月自然是唏嘘不已。 “谢姑姑。”满月起身从容走到姑姑身边,挨着软榻的边坐,眸光平和温顺。 “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姑姑一句话,屋内其他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如常。 “满月丫头回来了好啊!一家团聚。平雪和子璐有了姐姐,二姐平白多了个十四岁的女儿,真是喜事连连啊。” 满月下手边,一身穿藕荷色石榴长裙的娇艳妇人用帕子掩着嘴笑的风情万种,柳叶眉高高跳起,笑意盈盈的望向一脸慈爱端庄的二夫人纳兰氏。 二夫人慈祥一笑,一副发自内心的由衷笑意,只那微笑明显未达眼底,甚至还有着一闪而过的冷蔑。 “可不是吗?千盼万盼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丫头一天不回来,我这心都悬着呢。早回来几年是极好的,也能了了我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的心愿。”二夫人轻声叹息着开口,满月听了她的话,眸光狠狠地闪了闪。 千盼万盼?是盼望她惨死在贺家杜姨娘母女手里吧! 好亲事?是给她那个蛇蝎恶毒的女儿铺路坐垫脚石吧! 那时的她却是没能看出二夫人的心思,还一心将她看作是亲生娘亲侍奉孝敬。 “婶婶如此挂牵满月,满月感激不尽,日后一定尽心孝顺两位婶婶。”满月一脸单纯无害的笑容。 老夫人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嫌弃和厌恶,她以为满月看不到感觉不到,但今时今日的满月,早已脱胎换骨。 一旁的三夫人赵氏无趣的撇撇嘴,还以为令狐满月会哭哭啼啼的告状呢,至少会甩脸色给二夫人看,谁知——没劲! 满月的姑姑淡然品茶,放在满月手背上的手看似不经意的轻轻拍了两下,满月抬头迎上姑姑的眼神,回给她一个感激的清浅笑容。 “满月丫头,你的几位妹妹听说你今儿回来,都在西院等着见你呢、要不是老夫人图清净,她们早就跑来了。”二夫人听似随意的转移了话题,面容善良温柔。 满月不动声色的笑笑,却是心知肚明。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她们只是故意留在西院等她过去找她们的时候给她亏吃!她们怎么可能傻到当着老夫人、姑姑,还有三夫人的面欺负她! 就算老夫人偏袒二房,面上也不能不管!更何况还有一个跟二房针锋相对的三房,肯定会有很多话说。 可一旦到了西院,没凭没证的,她令狐满月就算被欺负了也没有证据。 第十四章 出招(一) “婶婶放心,满月会与几位妹妹友好相处,尽到做姐姐的责任。不让老夫人和姑姑婶婶费心。”满月顺着二夫人的话说下去,看上去懂事而恭顺。 二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玉镯子塞到满月手中,一脸心疼的慈祥表情,“这孩子全身都不见零星首饰。这翠玉镯子跟了我很多年,戴着吧。” “谢婶婶。”满月恭顺的接下,并没有戴在手腕上。 这镯子哪里是什么翠玉的,不过是成色再普通不过的墨玉罢了。前世的时候她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岂会分辨不出翠玉和墨玉的区别。 不过就算她现在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二夫人也没用,老夫人肯定是偏袒二夫人的,只会说二夫人一片好心办了坏事,自己戴了那么多年的镯子还被人诓骗了。二夫人到时候一脸委屈,任何责任都没有。 要想在这件事情做做文章,依靠镯子的质地没用,还得—— 见满月收起镯子,二夫人满意的笑了。就知道乡下的土包子不懂什么翠玉和墨玉,给她块石头她也看不出来。 三夫人见满月都不做声,她要是多嘴,讨不到任何便宜还惹了一身腥。都怪这个令狐满月是乡下来的没见识!墨玉和翠玉都分不清! “白妈妈,带她去西院见见其他小姐。都散了吧,我累了歇下了。”老夫人自打满月进门就没正眼瞧过她,见她恭敬的手下墨玉镯子,老夫人更加打心底的瞧不上她,冷着脸,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二夫人率先离开房间,三夫人无趣的看了满月一眼,紧跟着也走了。 “满月,我也要去西院,一起吧。”只有姑姑留下来陪她。 “谢姑姑。”满月眸子蓦然划过一抹灵动星辉,她等的就是姑姑这句话。 自从南屏王薨逝,令狐泉就住在了侯府,令狐泉早些年更是跟满月的娘亲甚是投缘,并且姐妹相称。如果满月想在侯府有个依靠,令狐泉是她的不二选择。 走出老夫人房间的时候,满月先去了下茅房,回来后对姑姑抱歉的笑笑,“让姑姑久等了,满月好了。”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二夫人给的墨玉镯子,用自己的帕子小心包裹起来,还不等包好,就被令狐泉瞧出了端倪。 “满月,这镯子成色水盈盈的,倒是个稀罕物,介不介意给我瞧瞧?”令狐泉说着朝满月伸出手。 满月毫无心机的点点头,将镯子交到姑姑手中。 拿到镯子的一瞬间,令狐泉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凝重。 “姑姑,这镯子如此贵重,我该如何保存才好?”满月一脸无辜懵懂的表情看向姑姑,令狐泉回过神来,温和一笑,淡淡道, “玉镯子都是认主的,最好是化煞之后再戴才能保佑平安,化煞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你哪里懂这些呢?让我带回去给你化煞之后,再给你吧。” “真的吗?那有劳姑姑了。”满月由衷地点点头。 “行了,我就不送你去西院了,先回去给你放起来。”令狐泉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满月福身恭送,目送令狐泉背影消失在眼底,眸子弯了弯,似笑非笑。 姑姑一定是看出了镯子上的三道裂痕,那裂痕是她在茅房的时候弄上去的。这下至少让姑姑知道,二夫人表面仁慈私底下却是恨不得她令狐满月死! 第十五章 刺客(一) 令狐泉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令狐鸿熹的房间。 “大哥!你快来看看,这是二婶做的好事?送了这么个镯子给满月丫头,这不是欺负她年纪小不懂这些厌胜之术吗?” 令狐泉不顾令狐鸿熹还在翻看卷宗,径直将墨鱼镯子扔在了令狐鸿熹面前。 “怎么这镯子上有三道裂痕?”一身宝蓝锦缎竖着紫玉发冠的令狐鸿熹打量着桌上成色普通的墨鱼镯子,眉头微蹙。 “大哥自然知晓玉镯断裂本就属不祥,横纹倒是无妨,但竖纹的话必须化煞之后小心包好不得佩戴,尤其是三道竖纹更加不详。这镯子当着我的面给了满月,成色不好也就罢了,就算做做样子吧,可这三道裂痕分明是用了下三滥的招数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说的过去吗?” “这个纳兰瑾,我让她代我给那丫头一个见面礼,她就如此怠慢?连厌胜之术都用上了!过分!” 令狐鸿熹拍了下镯子,将那玉镯丢在一边,眉头紧皱,神色如霜。 “大哥,这事谁都不知道,你也别去挑明了,无凭无证的,反倒是害了满月。” “就怕她一而再再而三!本就是没娘的孩子,又在外面七年,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宽容之心呢?”令狐鸿熹虽然七年未见满月,但终究是他的骨肉,又是长女,想当初也是疼惜有加。 可是后来老夫人一再的在他面前闹腾,说大丫头八字太硬,留在身边会克死侯府的人,起初令狐鸿熹也是反对的,可老夫人唱念做打天天来闹,他可是大弥的孝子,既然说服不了老夫人,也就只好顺着她了。 可是那丫头才刚回来,老夫人那边就有动静了! 侯府三代名门望族清廉重礼,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就算令狐满月八字命硬,却也是嫡长女,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没娘的嫡女在侯府遭受二房的迫害,那侯府岂不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侯府的礼义廉耻还往哪里放? “你去外面寻一个差不多的送回去,再从库房找一对碧玉镯子,就说是你的心意。找几个身边相熟的丫鬟送去她的院子吧。”令狐鸿熹语气带着一丝愧疚,也不想多言,他心中有数了。 “这个镯子我告诉满月丫头要化煞,等七七四十九天再给她。我先走了。”令狐泉摇摇头,退出了书房。 —— 而满月这会子已经到了西院,西院却是空无一人,西院管事王妈妈迎上来,身后还带着两个眉眼清秀的丫鬟。 “大小姐,这两个丫鬟是二夫人拨给您的,红霞和惜梦。二小姐三小姐去了东院大少爷那里,是二殿下与大少爷在下棋,小姐们都跑去看了。奴婢让这两个奴婢带您过去。”王妈妈话音落下,红霞和惜梦忙上前请安问好。 满月在听到二殿下三个字时,清亮的瞳仁一瞬凝聚鲜血一般的嗜杀寒气,整个人如同浸润冰冷刺骨的寒潭之中,僵冷坚硬。如果可以,她现在恨不得狂奔到东院,将那两个人碎尸万段剁成肉泥,亲眼看着他们跪在自己面前气绝身亡! “好,你们带我去吧。”满月没有逃避,勇敢的迎上前去。 既然回来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迟早的事情! 前世仇恨,今世加倍奉还! —— 只是,满月还没走到东院,就听到东院传来一阵嘈杂呼喊的声音。 “大小姐,东院好像出事了。”丫鬟红霞翘首张望,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 “二殿下大少爷和几位小姐都在东院,若是出事,非同小可。”惜梦眸子眨了眨,脚步停下,垂眸轻声开口。 这话似乎是在提醒满月,不去为妙。 满月挑了下眉梢,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惜梦倒是个明白沉稳的丫鬟,可毕竟是二夫人派来的,能管多大用还得往后看。 “我也走累了,就在这里歇会吧。”满月说着就近找了个亭子坐下休息。 “小姐,奴婢回院子拿一条毯子过来,让红霞先陪着您。” “好啊小姐,红霞在这里陪您。”一听是跑腿的的或,红霞巴不得留在这里。 满月看透红霞心思并不点破,点点头,惜梦立刻麻利的去准备了。 “小姐,红霞陪你聊聊天吧。”红霞眼珠子一转,讨好的问着满月。 “好。”满月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向东院的方向。 “小姐这次一回来就能见到二殿下和大少爷,小姐好福气啊。大少爷云游在外好几年都不曾回来了,上个月才从外面回来。而二殿下也是跟大少爷一块回来的,可是跟大少爷在侯府下棋却是第一次,怪不得几位小姐都去了呢。”红霞絮絮的说着。 福气?只怕更大的福气还等在后面呢!将来她嫁给林东合算不算是天大的“福气”呢? 满月不说话,忽然觉得身后有丝丝寒气袭来,凉慎透骨。 而红霞却丝毫没有察觉,满月脖子上蓦然一凉,冷兵器刺眼的寒芒扫过眼底,架在脖颈之上,满月的呼吸一瞬都被夺走。 有刺客? 第十六章 刺客(二) “小姐,我们要不去东院看看吧,在这里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惜梦不知道是不是跑去偷懒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红霞心系东院的光景,不惜诋毁惜梦。 “等着吧,我也想动,可惜动不了。”满月清冷声音凉凉响起,红霞啊了一声,转身看向满月的时候,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她脖子上架了一把寒冽刺骨的长剑。一抹黑影站在满月身后,周身鲜血淋淋。 “啊!不……不要杀我!!我只是个丫鬟!她是小姐!她才是主子!你要杀杀她!”红霞吓得大叫起来,满月眸色平静如水。 “丫鬟?好,我替你家主子教训你这卖主的奴婢!” 沉冷之音低低响起,手起刀落,快如闪电。满月还未曾看清身后之人如何出手的,红霞已经尸首分离。 不远处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陌舞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拖拽着朝假山的方向跑去。 “假山是四面相通的,不出一刻钟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就是四面楚歌!去后院!”满月沉稳发声,尽管身子冰冷如水,但大脑还在飞快的转着。 记忆当中,前世时在她嫁给林东合之前,林东合曾在宫中遭遇刺杀险些送命,但那是在几个月之后,没想到随着她提前回来,针对林东合的刺杀也提前了。 “你信不信,假山后山都在那里,不动不移!”想到这一点满月反倒是放松了,甚至有一分俏皮的表情流露出来。 抓着满月的黑衣人此刻气息粗重显然受伤严重,低头凝视满月瞳仁,一瞬间,满月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跌入了世间最为绚烂夺目的一双瞳仁,眼尾挑高眼梢含星,丹凤眼灿过星辉耀过骄阳。 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好!我信你一次!”蒙面黑衣人拉着满月朝另一边的方向跑去,脚步凌乱急切。 “你要做好准备信我第二次!后山有个岩洞!”满月不紧不慢出声吩咐,黑衣人脚步一顿,扭头望着她,一双凤眸漂亮的不像话,就是时间最美的珍珠美玉在他这双星眸映照之下也会黯淡无光。 到了最后与其说是黑衣人拉着满月,倒不如说是满月扶着他。 路上的时候,满月见黑衣人胸前伤口一直在汩汩的往外渗着鲜血,撕下自己的袖子绑在黑衣人胸前,暂时压制住失血。曾经她与林东合共上战场亲自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为林东合聚拢军心提高威望,什么血淋淋的场面没见过?可到头来,最为血腥的一幕却发生在她身上。 这黑衣人显然是闯入东院的刺客,既然杀的是林东合,是林东合的敌人就是她令狐满月的朋友!所谓富贵险中求,满月赌上了这一次。 后山岩洞,黑衣人松开满月,还没来得及扯开上衣查看一下伤口,身子一软,直直的朝一旁倒去。 目睹此景,满月踮起脚尖慢慢走到黑衣人面前,抬手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拉下黑衣人脸上的面巾。 一张俊美不凡的苍白面孔映入眼帘,丹凤眼,卧蚕眉,高挺如玉削一般的鼻梁,薄薄的唇轻抿着,若锋利的刀片透着冰冷坚毅的气质。 满月刚才就觉得他面熟,尤其是这双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双的漂亮双瞳。 果真是他——太子林简! 他竟然亲自出手刺杀林东合,看来朝堂之上是真的出了大事了!必定是直接关系到林简太子地位的大事,否则,林简不会亲自出手。 林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满月看了上面色苍白紧皱眉头的男子一眼,旋即转身朝外面狂奔。 她要救林简! 林东合的敌人就是她的筹码!必须利用起来!所以她不能让林简死! 满月赶回东院的时候,整个院子已经乱了套,根本没人注意到衣着寒酸的她。满月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惜梦。 “惜梦。过来。”满月朝惜梦挥手,惜梦看到满月的一瞬,明显松了口气,冲到满月跟前,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大小姐,您去哪儿了?红霞出事了,尸首分离,还死伤了好多侍卫。”“我知道,刚才有刺客出现,所以我吓得躲起来了,混乱的时候跟红霞冲散了。我们现在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太危险了。”满月说着就拉起惜梦的手往后院的方向跑去。 后院有侯府专门的医庐,各种名贵药材都有。现在正是侯府乱作一团的时候,医庐暂时不会有人看管,她必须利用这个机会找到药材送到林简那里。 第十七章 先小人后君子 “小姐,我——我们躲去哪里?” “去后院,那里安全。” “——是。”关键时刻,惜梦没有质疑满月的决定,被她拉着去了后院。 “惜梦,我们要分开躲藏,这样才不容易暴露,你在这间屋子藏好了,没有我来喊你决不能出来!等我认为安全了我会过来找你。”满月说着不由分说的将惜梦塞进了桌子底下,惜梦含着泪,也多多少少被吓到了,点点头蜷缩在桌子下面一动不动。 毕竟是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才刚刚见过尸首分离的红霞,这会子,满月说什么她听什么。 满月跑到另外一间屋子,她记得侯府名贵的金疮药都在这里,快速的拿了三种金疮药,满月披散了头发,脱掉外衣,里面穿着的是跟一众丫鬟差不多的靛蓝小褂,甚至比普通丫鬟的褂子还要寒酸。远远看着,就是一个受惊过度拔腿狂奔的丫鬟。 她路过假山的时候看到侯府的侍卫已经将假山层层包围,长剑刺进刺出,刀光剑影。若是林简跟她躲在里面,早就成蜂巢了。 满月狂奔回到岩洞的时候,林简还在昏迷,气息微弱,似乎撑不了多久。满月手脚麻利的给林简处理胸口的伤,金疮药撒下去刺激了他的神经,林简皱起眉头,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 伤口包扎之后,满月又去捡了岩洞里面的干草盖在他身上,能管一点用是一点。 随即蹲在他身边收拾剩下的金疮药,这时,昏迷中的林简突然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沾着额头滚落的大颗汗珠,丹凤眼微微眨了眨,一瞬光芒胜过万千星辉,漂亮闪耀的如同天上才能得见的名贵宝石。 “你是令狐满月,侯府新接回来的大小姐。”林简虚弱开口,眸子却是一片澄净的看向满月。 “现在不是玩交换身份的游戏。我又没看你是谁!你就知道我了,我还救你一命!还真是不划算!”满月说着利索的收拾好散落的金疮药。 接下来,林简的一句话却让她手上的动作蓦然停下, “那是谁摘下我的面巾端详了几眼又重新给我戴上?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简气息虚弱,语气却毫不客气。 令狐满月有些意外,他竟然知道?! 林家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背信弃义猪狗不如像是林东合,要不是冷酷无情难以捉摸如林东曜,再不就是这个腹黑阴险的林简! 上一世林简在满月回来没几天就因为意外坠崖死了,当时她不懂得人心险恶,现在看来,林简的死未必是意外这么简单。 所以她救了林简,要彻底搅混了林家皇朝这趟浑水。 “林简!你给我听着!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刚才的金疮药里面加了一味药材,我若不告诉你是什么,你熬不过今天晚上,就算止住了血也会肠穿肚烂而死!你敢杀人灭口试试?”满月挑眉,语气萧瑟,比他刚才还要不客气三分。。 林简眉梢忍不住抽了抽,这个小丫头!心眼真多! “太子殿下!你有你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也有我的先小人后君子!” 第十八章 姐妹(一) 令狐满月绕到后院,准备先去找惜梦。 这侯府她住过七年,上一世在回来之后也住了近一年的时间,那时的她,因为不入老夫人的眼,令狐子璐又常恶言相向戳她初一生辰的伤疤,所以令狐满月轻易不敢去西院招嫌,至于东院则是主院,那时的令狐满月小心翼翼,生怕冲撞了父亲,所以大多时候都在呆在后院翻看医书打发时间。 正当满月准备推开房间的门,吱的一声,房门竟是从里面打开,毫无准备的满月看到屋内光华夺目的两道身影,身子猛地一震。 “大小姐,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丫鬟惜梦见了她,小跑来到满月身侧,小声开口。 “大小姐,刚刚二小姐三小姐听说红霞出了事,所以四处找奴婢,奴婢因为看到红霞的尸首所以吓到瘫坐在地上,二位小姐唤了半天奴婢都没站起来,是奴婢没用。还要二小姐和三小姐推门进来找过来,让其他的丫鬟拉着奴婢才能站起来。” 见满月不说话,惜梦怯怯出声,说出口的话却只有她和满月能听懂。这丫头果真听话,她不让她出去她就是没出去,还演的跟真的吓得不能站立似的。 令狐满月点点头,并不说话,眸光细碎的溢了出来,乍暖实凉。 “惜梦,你个死丫头怎么刚才说话还结结巴巴的,现在见了外人倒是顺溜了!这是哪来这么大本事的外人啊,我令狐子璐在侯府十多年还没见识过呢!”清脆的声音刻薄响起。 令狐满月身前,两道身影,一青一红,艳丽招展的朝她走来。 似曾相识的场景,多年前被令狐子璐羞辱为难的一幕至今记忆犹新。 而今,却是她令狐满月颠覆历史的时刻到来了! 说话的令狐子璐一身石榴红烟霞长裙,环佩叮咚,发间缀着细细的流苏海棠金簪,面庞圆润五官清秀,一双丹凤眼透着灵活积极。 “三妹说的外人在哪里?这屋子里,你是妹妹我是姐姐,难道这里有人不是父亲的女儿是旁人家的闺女吗?”令狐满月挑了下眉梢,轻抿着薄唇,眸光温和淡然,一副友好随和的表情。 令狐子璐被她说的卡了壳,没想到会被满月抓住话柄,不觉狠狠地瞪她一眼,不甘心的嘲笑一声, “哼!就算某个人不是旁人家的,也是不祥的人,你一回来府里就出事,祖母心慈仁厚可怜你,可你却给侯府带来晦气,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丢人现眼!” 呵…… 明明是令狐子璐找事在先,反倒成了她大呼小叫了! 还祖母心慈仁厚?怎么可能!那老太太不过是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拿她给令狐满月当垫脚石罢了! “三妹华丽指的可是东院刺杀的事情吗?”满月一脸懵懂的表情看向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嫌恶的瞪了满月一眼,却见满月虽是一身靛蓝小褂身形单薄纤细,可五官却是生的灵动脱俗,肤如凝脂,白滑细嫩,尤其一双眸子浅浅含笑,明净透亮。即便一身寒酸布衣不施粉黛,却毫不逊色,没有半分灰头土脸的穷酸样,这让令狐子璐看的心中甚是不爽。 “你还有脸问吗?你一回来刺客就来了!还不是你的晦气带来的!”令狐子璐咬着贝齿,恨恨出声。 满月眸子眨了眨,依旧是无辜懵懂的表情, “若是三妹说的,是我带来的晦气引来了刺客对二殿下不利,那二殿下在侯府出了事,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啊!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整个侯府上上下下是不是都要因着三妹的一句提醒跟着一起倒霉呢?你说说,这究竟是我带来的晦气,还是三妹多嘴带来了灭顶之灾呢?” 满月的话刺激的令狐子璐柳眉倒竖,胸脯起伏剧烈。 “你这个克死外祖父外祖父自己亲娘的扫把星,你还编排起我来了!你真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 令狐子璐本想将满月在手心搓圆揉扁,谁知却被满月如此呛声,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第十九章 姐妹(二) 令狐满月没有丝毫恼怒,眸子淡淡的看向令狐子璐,笑着道,“如果我不是侯府的大小姐,难道庶出的三妹是?” “你!” 令狐子璐被满月口中庶女二字气的不轻,正要反驳,二人身侧突然响起一道温和轻柔的女声, “子璐,大姐七年未回侯府,我们姐妹难得相聚,你就不能好生说话吗?” 这声音——莫名击中令狐满月心尖上最敏感的伤口,即便轮回一世,即便这声音的主人挫骨扬灰,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满月抬眼看向朝着她走了两步的绝美少女,高挑身材长颈细腰,柳叶弯眉顾盼凤眸,一身透着清雅翠色的轻纱长裙,裙摆领口袖口都绣着娟秀唯美的素色兰,开靡靡,衬托的佳人修长身材更加柔若无骨却又娇俏秀美。青丝如墨柔柔的挽起一个优雅的挑心髻,白瓷无暇的暖玉簪子斜插在发间,垂下的流苏在耳际灵动闪耀,更添绝美佳人的优雅高贵。 晨光初曦之下,窈窕佳人掩帕轻语,声如软糯人如仙子,静若画中魂牵美人,动若玄女降临凡间。仿佛一瞬间,四周的空气都因为她的出现被悉数夺走。 她就是艳光四射的令狐平雪。 就是身为女子,见了她,也会震慑于令狐平雪的完美绝色,更何况是世间追名逐利的男人了。 其实满月早就看到令狐子璐身后的令狐平雪,但她心底的那道伤口不想被快速撕碎着揭开,需要满满的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处!就如同她重生之后带给令狐平雪的报复!也不会一下就将她置之死地,而是一寸寸的撕裂她的高贵伪装! 满月眸中悲怆之色一闪而过,前世,令狐平雪也是如此精妙演技,在她面前扮演着好妹妹的角色,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对她放下戒备全新接纳,为她的荣华富贵铺路,为她进宫为后扫清障碍,为她和那个男人付出一切成全一切!到头来,她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配角! 在那个男人心中,喜欢的一直就是令狐平雪,娶自己,不过是因为侯府嫡出长女的身份,让自己为他顺利登基扫平一切罢了,在他眼中,她不过就是地上的一滩烂泥,他手中一颗用完即弃的棋子!她美貌不及令狐平雪,就算是嫡女身份却背了个扫把星的名声,那个男人心中皇后的人选,一直只有令狐平雪! “子璐,这是大姐,怎么还成了外人?快跟大姐陪个不是。”令狐平雪皱了下眉头,轻声责备着令狐子璐。 之前还柳眉倒竖一脸蛮横的令狐子璐,这会子脸色一换,一脸娇嗔的笑容看向令狐平雪, “姐姐,我这不是刚刚找她找的着急上火吗?姐姐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哪里藏得住半句话?” 令狐子璐虽是这么说着,却是用余光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生气满月让她被令狐平雪责备。 “二妹是吗?三妹还小,偶尔说几句不懂事的话,我这个做大姐的也并非得理不饶人,既然她知错了,肯赔礼道歉,我这个做姐姐的岂能真跟自家妹妹生气?”满月听起来是顺着令狐平雪的话说的,可字字句句都是在给二人下套。 这下子,令狐子璐想不赔礼道歉都不行了! 第二十章 借力(一) 令狐平雪一脸和蔼善良,笑着道,“大姐就是大姐,一番话说得妹妹们无话可说。子璐,快跟大姐陪个不是。” 令狐平雪伪装功力深厚,人前永远是温柔善良公平随和,从不会给令狐满月任何难堪,也不会对她恶言相向,更加不会趾高气昂的甩脸色给她。 可就是这样的令狐平雪,却是害死她胞弟和腹中骨肉的残忍凶手!是将她折磨三年最后还要挖心刺目的蛇蝎毒妇!她比任何人都该死一千次一万次! 满月眼底,寒冽凝聚,一丝丝,一缕缕,在一瞬间凝结成了蚀骨寒冰,深埋于眼底,冰封万里。 令狐子璐因为令狐平雪开了口,自然不敢忤逆自己二姐的意思,只得不甘的开口,道,“大姐莫怪罪,妹妹给你赔不是了。” 令狐子璐的语气忽高忽低怪声怪气,明显的心中不服。 满月笑了笑,淡淡道,“自家姐妹,姐姐不会放在心上。” “大姐最好了,刚才东院出了事,妹妹担心姐姐刚回来不知所措,再加上红霞丫鬟出了事,因为红霞之前是跟姐姐一块的,说不定姐姐见过刺客或者跟刺客打过交道也不一定,妹妹们担心姐姐安危,所以就一路找了过来。姐姐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外面都乱套了,姐姐却丝毫影响都不受,看来妹妹们的担心是多余了。”令狐平雪一番话听似说的合情合理,可隐约之中却是在给满月下套。 不明说她可能跟刺客有关系,而侯府出了事她令狐满月却跟没事人一般,明显是不拿自己当侯府的人。令狐平雪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她比什么都摆在明处的令狐子璐恶毒数倍。 前世的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妹妹多虑了,我们先回西院吧。”满月不接令狐平雪的茬,淡淡开口,遂转身朝门口走去。 令狐子璐这时候眼珠一转,岂能就让满月赚了便宜的离开,当即踩住了满月的衣摆,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 满月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已经有所察觉,却是不动声色继续向前,当身体失去重心的那一刻时,满月身子突然朝一旁的柜子上倒去,只听到哗啦一声巨响,盛满了各种名贵药材的柜子顷刻间倒塌,瓶瓶罐罐漫天洒下,瓶罐中的药粉药膏全都扬了出来,不偏不倚悉数扣在了站在最后的令狐平雪身上。 “啊!”令狐平雪大叫一声,双眼已经被金疮药的药粉迷住了。 满月顺势轻轻地倒在地上,双手也沾了一些褐色的粉末。 目的此景,令狐子璐傻傻的站在原地,面色一瞬苍白如纸。 “姐姐,这——”令狐子璐原本就想绊倒满月让她出丑,谁知满月倒下的时候碰倒了柜子,看到令狐平雪被一堆瓶瓶罐罐砸中,脸上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药膏药粉,整个人就跟刚从染缸里面爬出来的一样,令狐子璐彻底吓傻了。 满月这时候故意将手上的药粉在袖子衣摆上蹭了蹭,显得身上脏乱不堪。 “惜梦,快带人给二小姐清洗眼睛,这些药粉进了眼睛可是会瞎的!”满月一句话,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带来的丫鬟婆子这才反应过来,都是一副吓呆了的表情战战兢兢的上前将令狐平雪扶了出来。 “水!”令狐平雪被药粉刺激的睁不开眼睛,话音刚落,已经有婆子准备了温热的茶水蘸了帕子给她擦拭眼睛。 这不擦还好,一擦彻底成了大脸。 第二十一章 借力(二) 满月一边擦着手,一边无奈的看向令狐子璐, “三妹,我知道你性子过于直接,不喜欢就会表现在明处,但我明明已经原谅你了,而且二妹还是无辜的,你为何要迁怒二妹连她一块绊倒呢?你看看现在。” 随着满月话音落下,无数目光聚焦在令狐子璐脸上。令狐子璐仗着老夫人平时对她宠护有加,从小到大惹了麻烦都会去老夫人那里呆着,一点事情都不会有。像是今天这种局面,令狐子璐还是头一次遇到。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绊倒姐姐!我根本就没碰到姐姐!我只是踩了一下你的裙子——我——姐姐,我没有,我没有绊你啊姐姐——” 令狐子璐急忙解释,虽然她也是二夫人生的女儿,可比起姐姐令狐平雪在府中的地位还是差了一截,尤其老夫人那里,但凡牵扯上令狐平雪的事情,老夫人必定会动怒。 令狐子璐想想就害怕。 “妹妹,我的裙子上可是有你的脚印,二妹的裙子上也有脚印。刚才我距离二妹那远,根本不可能踩到她的裙子,二妹身边最近的人就是你,不信可以看看二妹的裙子。” 满月说着指向令狐平雪裙摆的一角,果真有半个鞋印在上面。 其实这鞋印是满月从令狐平雪身边走过的时候故意踩上去的,满月了解,以令狐子璐的脾气,之前吃了亏绝对不会让自己安生地走出房间,与其等她出手再做出判断,不如先发制人提前动手。 “这——”令狐平雪看着自己裙子上的半个鞋印,再看看满月裙子上的鞋印,一时也判断不出来。她隐约记得自己准备往前走的时候,身侧的柜子突然朝自己倒过来,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堆瓶瓶罐罐砸中,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被踩了裙摆。 “姐姐!你可不要信这个扫把星的话!她根本就是在挑拨你我姐妹的感情!令狐满月!你少在本小姐面前来这一套!可恶!” 令狐子璐不甘被冤枉,抬手就去揪满月的头发,一众丫鬟婆子都围在令狐平雪身边,目睹此景,都是来不及做出反应,傻傻的站着。 “子璐!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 正在这时,老夫人的声音威冷响起,紧跟着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来到门口。 老夫人身后,二夫人探出身子,下一刻忍不住惊呼一声,颤抖着手指着令狐平雪的方向, “老夫人,那——那是?” “平雪?”老夫人顺着二夫人视线看过去,视线落在令狐平雪委屈落泪的脸上身子一震,紧张的招呼令狐平雪到自己身边。 “老夫人,母亲,平雪刚才差点被砸死。”令狐平雪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来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一听这声音是令狐平雪没错,可是再看看她了的脸,老夫人脸色都变了,一把将令狐平雪揽在怀里,细细的看着她的脸。 “怎么回事?子璐,你说!”老夫人严厉出声,目光却如刀子一般冷冷的割过满月面前。 第二十二章 赚了便宜不吭声 老夫人这话明显是向着令狐子璐来问的。 二夫人心疼的给身体还在颤抖的令狐平雪披上披风,拿着丝帕蘸了干净的水小心翼翼的擦着令狐平雪的脸,眼睛却时不时的瞪一眼满月。 “老夫人,你看子璐也被吓坏了,这两个孩子可都吓得不轻。”令狐子璐正在害怕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冷不丁母亲开口帮腔提醒了她,令狐子璐心领神会,顿时一副委屈的样子跑到老夫人面前,好像她也是受害者一样。 “满月!不是让你跟几位妹妹好生相处的吗?你这刚回来就一刻都不得安生吗?!”老夫人严厉出声,眸光冰冷。在这个家里,身为曾经的护国公一品夫人的老夫人说话可是比令狐鸿熹还管用。 令狐子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满月,而令狐平雪则是委屈的扑在老夫人怀里,享受老夫人和二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心疼。 而她注定一无所有!前世的她,在这些人眼里只配做令狐平雪的替身,一旦被她们利用殆尽,就会将她弃之如敝屣,甚至是赶尽杀绝残忍抛弃! 曾经,她将她们看作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最值得信赖的亲人!可经历过一世轮回之后,她再看她们每一个人在她眼中都是透明,她们在明处,一举一动她都看的清清楚楚,而她的心思,就算到了最后一刻,这些丧尽天良的人也不会看到! 这一世,注定有趣而刺激!值得她回来一遭,加倍讨回所有她们欠下的! 满月看着一脸冷漠对她厉声质问的老妇人,神情不变,反倒是有一丝释然的表情,“老夫人,二妹对我这个做姐姐的真的是细心有加,担心我出事,特意带着三妹过来看我,三妹与我拌了几句嘴,心有不满踩住了我的裙摆,害我跌倒险些被柜子砸中,多亏了二妹危急关头推开了我,保我安全。” 满月在众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中,有些局促的擦擦沾满膏药的手,看向老夫人和令狐平雪的眼神平和而动容, “老夫人,三妹还小,一时难以接受我这个大姐,踩了我的裙摆不过是想争一口气罢了,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多亏了二妹为了我,遭此横祸。” “令狐满月!你含血喷人!我——我根本没踩你的裙摆,更加不会踩姐姐的!是你故意撞倒了柜子伤害姐姐,继而陷害于我!你——你以为老夫人和母亲会相信你的满口胡言吗?” 令狐子璐结结巴巴的辩解,脸色涨得通红。 这可是在老夫人面前啊,令狐满月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说这么多话?!原本以为老夫人一开口,令狐满月肯定会吓得不敢说话,谁知她竟如此说,这完全出乎令狐子璐的意外。 满月此刻在老夫人严厉而狐疑的神情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害怕,表现的愈发从容坦诚。 “三妹,事已至此,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了,我和二妹几乎是同时摔倒,而且我和二妹的裙子上都有鞋印,只有三妹一点事情都没有,能够全身而退。刚才若不是二妹及时推开我一下,只怕我现在弄脏的就不只是双手和衣服,而是整张脸了!二妹心慈人善对我这个姐姐好的没话说,我岂能让二妹一番好意付之东流,赚了便宜不吭声呢?” 满月的话让所有人同时一愣,令狐平雪的脸已经擦拭的差不多了,她看向满月的眼神有一瞬怔愣怀疑,满月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这个二妹着想,却又不知不觉将她逼到了一个死胡同,若她还是向着令狐子璐的话,着实洗脱不了袒护的嫌疑,而如果顺着令狐满月的话说下来的话,还能赚一个舍己为人的好名声。 第二十三章 小惩(一) 满月看似是在说令狐平雪的好话,却在不知不觉当中让令狐平雪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这——祖母,母亲,刚才的情形那般危机,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柜子砸到大姐身上呢?大姐才刚回来就遭此横祸,岂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照顾不周?若大姐出了事,我如何跟祖母和父亲交代呢?” 令狐平雪说着看向一脸错愕表情的令狐子璐,美丽的眸子带着一丝轻责, “三妹,你刚才都给大姐赔过不是了,就应该多加注意才是,如今你踩了大姐的裙摆,大姐难免会以为你是故意的。还好这柜子是砸在我的身上,若是大姐——万一砸到了骨头,岂不是害了大姐而你也是百口莫辩?” 令狐平雪的话让满月心中瞬间凝结丝丝冰冻寒霜,面上却平和无波。 令狐平雪永远都是这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踩着别人往上爬的机会,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妹妹也不例外。 这世上只能她令狐平雪是貌美如仙,气质出众!只能是她一个人宽容善良美若仙子。其他人都只能坐她的陪衬!对她好的事她不在乎颠倒黑白策划至亲,对她不好的,就算是亲妹妹也会毫不犹豫的踩在脚下。 老夫人听了令狐平雪的话,眉头皱了皱,心疼的看着她,转而看向令狐子璐的时候,那眸子冷的滴冰。 “子璐,幸亏今天你姐姐没事,若她有半分闪失,你如何跟老夫人交代,如何跟你父亲交代!我今儿就罚你为老夫人抄写一百遍大悲咒。”二夫人先老夫人开口处罚了令狐子璐,给人一种公正无私不偏袒亲生女儿的名声。 老夫人顺了口气,没吭声。 “母亲,今儿的事是姐妹几个有些小小误会引起的,大姐才回来就赶上东院出事,这不正乱着吗?要是再责罚三妹的话,岂不是更加添乱?” 令狐平雪一副圣洁高贵,凡事都为所有人考量着想的架势。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温和而宠护。 “平雪,你的意思是?”老夫人能开口询问意见的,偌大的侯府,除了令狐鸿熹这个儿子,就是令狐平雪这个孙女了。足可见令狐平雪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 令狐平雪莞尔一笑,明净瞳仁闪耀澄净无暇的光芒,像极了降临凡间的出尘仙子,高贵优雅,善良大度。 “祖母,大姐今儿回来应该是好事,若是处罚了三妹,大姐心里岂不也疙疙瘩瘩的,大姐?”令狐平雪冲满月盈盈一笑,眼含期待的看着她。 满月也冲她微微一笑,看似是赞成令狐平雪的意见。只那眼底,深埋极寒冰封,蚀骨吞血。 “三妹,二妹说的极是,我们姐妹应友好相处,尤其三妹年纪最小,应该是我这个做大姐的多照顾你才是。” 满月说着朝令狐子璐伸过手去,看样子是要握住令狐子璐的手。可令狐子璐一看到满月那脏乎乎还沾着各种药膏的手,顿时嫌弃的叫了一声,飞快的跳到一边。 第二十四章 小惩(二) 令狐子璐这一跳不要紧,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老夫人的脚上。 “唉哟。”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被令狐子璐这重重的一脚踩的钻心的疼,当即趔趄着险些栽倒,一众丫鬟婆子脸色大惊,七手八脚的跑过来搀扶。 原本这一次不想处罚令狐子璐的老夫人,不等二夫人开口,气哼哼的说道, “这丫头就是欠收拾!宠的无法无天了!来人!拉下去,关进祠堂让白妈妈亲眼看着她抄写佛经!谁也不准拦着!不到一百遍不准给她饭吃!” 老夫人的话再也没人敢反驳。 满月听了,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被老夫人怒容吓到的表情。 呵——令狐子璐是嫌弃她手上的药膏才会做出如此反应!可从柜子倒下之后,有谁关心过她这双手?除了惜梦递来的帕子,再也没有人多看过她这双手一眼!老夫人和二夫人都围在令狐平雪身边嘘寒问暖,对她这个所谓嫡出长女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因为只有令狐平雪才是他们心目中的所谓天之骄女!她令狐满月就是一滩烂泥猪狗不如! 但是终有一日,她们会亲眼看到这所谓的天之骄女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万人唾弃嘲笑的地步!如何将她们一个个拖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二夫人原本还想帮令狐子璐说话,见伤着老夫人了,立刻大气不敢出一声,这搞不好老夫人还要责怪她教女无方,二夫人哪还敢多嘴。 “祖母,平雪先扶您回去休息吧。祖母可千万不能有闪失,东院还有好多事等着祖母定夺呢。”令狐平雪急忙扶着老夫人,并且迅速转移了话题,老夫人心里还挂着东院的乱子,如此一来,也就无暇追究二夫人的责任了。 二夫人脸上松了口气,紧跟着看向满月的眼神却冰冷阴寒。 令狐平雪扶着老夫人先走了,即便是背影,令狐平雪也保持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婀娜聘婷。 见老夫人走了,令狐子璐抬手就要去扯满月的头发,二夫人一把拦下,低声喝斥, “子璐,别闹了!你要有个侯门贵女的样子才是!”二夫人这话咬牙说的,极不甘心自己女儿被罚,可自己这个小女儿却是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母亲,你不知道,她——”令狐子璐被母亲拦着,手却指着满月。 “母亲,妹妹还小,还需慢慢教,满月不妨碍母亲教导妹妹了,告辞。”满月说着,后退一小步,清眸溢出丝丝缕缕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光亮,却在光亮深处碎开千万片细小锐利的碎片,若锋利的刀芒穿透而出,一瞬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令狐子璐被满月的眼神倏忽吓到,后面的话生生的卡在喉咙里面。 二夫人轻轻点头,眼底却是寒冽冰封。 满月转过身去,清眸瞬间蒙了一层雾霾,久久不散。 从今往后,我回来了,你们这些人,将永无宁日! —— 蒹葭阁,清晨 满月坐在院子里听着惜梦讲述东院的近况。 二皇子在侯府东院遭遇刺杀,险些受伤,刺客下落不明。皇上招了侯爷令狐鸿熹和王妃令狐泉进宫问话,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放人。见侯爷和王妃平安归来,侯府上上下下才算是松了口气。 听说是林东合极力撇清侯府跟这次刺杀的关系,才保住了令狐鸿熹。如此,侯府也欠了林东合一个大大的人情。即便如此,这事出在侯府,令狐鸿熹头疼的事情还在后头。 “小姐,差不多早膳的时辰了,奴婢去膳房看看。”惜梦给满月添上热茶,轻声开口。 “不是应该膳房送早膳到各小姐的院子吗?”满月放下杯子,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惜梦。 惜梦小脸微微涨红,低垂着头,轻声道, “许是——忘了吧。” “是不是忘了,去看看就知道了。”满月笑了笑,表情清幽淡然,只那眼神一瞬如被秋霜。 第二十五章 表现(一) 王妃令狐泉的院子,白妈妈看到满月带着丫鬟惜梦进了院子,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对满月自然亲近不到哪里去。 惜梦小心翼翼的跟在满月身后,小姐不是说要去膳房吗?跑来王妃的院子做什么? 令狐泉院里管事的李妈妈冲满月和善一笑,撩起了帘子。 “老夫人,王妃,大小姐来了。”李妈妈朗声通禀,屋子里原本嘻嘻哈哈的热闹声戛然而止,只有姑姑令狐泉急忙出声招呼着满月。 “满月丫头来了?快过来坐,姑姑正想差人喊你去呢。” “见过祖母,姑姑,二夫人,三夫人。二妹好。”满月与众人打着招呼,举止有礼恭顺。 “你这丫头没事来这里做什么?侯府的事情都熟悉了吗?过阵子还要跟平雪、子璐一起进宫参加晚宴,什么规矩都不会,到时候捅了篓子怎么办?”老夫人对满月是极不待见的。因为满月是初一的生辰,老夫人认为满月留在侯府一天都会给侯府带来霉运,自然而然的就将所有宠爱都给了她认为能给侯府带来无限荣光的令狐平雪。 “祖母说的极是,但之前白妈妈送去的书满月都看完了,满月知道姑姑经常入宫,所以过来姑姑这边讨教一二。”对于老夫人的刁难,满月早有预料,一番话回答的顺畅自然。 “这才几天,你就都看完了?”令狐平雪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响起,听起来是惊讶,其实更多的是担心和怀疑。 这个令狐满月应该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才是,白妈妈送去的你几本书,她连上面的字都未必认全,怎么可能这么快看完了?自己当时可都看了一个月。 “不瞒二妹,我看书极快,不说是过目不忘也差不多。以前贺老爷府里书籍甚多,没事的时候我就会翻看一二。不过这次白妈妈送来的几本书我还是第一次看。”满月不动声色,平静淡然的语气看在万事都要胜过旁人的令狐平雪眼中,隐隐有一分嫉妒。 令狐平雪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二夫人心领神会,用帕子掩着嘴,满脸惊讶的表情, “那满月可否给我们背一背书上的内容,比如那本——” “可以。白妈妈送来的三本书满月都背过了。”不等二夫人说完,满月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 晦涩难懂的文字自满月口中清晰背出,口齿伶俐滴水不漏。 当满月背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令狐泉忍不住拍手称赞。 “满月丫头好样的,短短一天工夫就能熟背这三本书,让我这个做姑姑的也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令狐泉曾是当朝才女,爱才惜才,这会子见满月有如此本事,自然是欢喜有加。 满月有些局促的笑了笑,眸子垂下,看起来很是不好意思。 看来她这一局棋的开头赌对了!她要想在侯府站稳脚跟,就必须现在令狐泉这里得到认可。 令狐泉从未给过令狐平雪如此高的评价,今儿毫不保留的夸赞令狐满月,令狐平雪的脸色瞬间一沉,面上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耐。 第二十六章 表现(二) 白妈妈给满月的三本书都是侯府自己家的家书,是侯府女儿家必看的三本书,外面根本买不到也看不到,所以满月如果是提前看的话也不可能。 而前世满月是在成为林东合的皇后之后,才偶尔看到了那三本书。 “哈哈——这满月丫头看不出来,比平雪的记忆力还好呢。想当初平雪还是用了一个月才记牢三本书,老夫人为此还赏了平雪一对琉璃恋飞凤的臂钏,今儿王妃是不是也要赏满月丫头点什么啊?”三夫人干笑两声,说出口的话却是唯恐天下不乱。 三夫人进府时间短,女儿十一岁,儿子才四岁,加之上面还有一个令狐满月七岁的弟弟跟随府中大管家云游在外,还有一个二夫人生的大公子在宫中伴读,三夫人的一双儿子暂时自然没什么大的指望。 看着二房两个女儿出尽风头,三夫人自然看不惯。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脸色一沉,不满的瞪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视而不见,二夫人的眼神和身体却都有些僵硬。 “母亲,满月丫头是可造之材呢,这么快就——” “咕噜!咕噜!”正在这时,满月的肚子很合适宜的叫了几声。 满月立刻捂着肚子窘迫的低下头,小脸涨得通红,其实心底却暗暗高兴,肚子叫的正是时候。她故意饿着肚子来的! “呀。满月丫头,你该不会还没吃早膳吧?”三夫人故意一脸惊讶,掩着嘴偷偷一笑。 “——这,满月急着来见姑姑,等不到惜梦丫头去取早膳,所以先来姑姑这里讨教一二,让祖母和姑姑二夫人三夫人二妹妹见笑了。”满月垂下眸子,语气尽是局促和惭愧。 三夫人听了顿时来了精神,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夸张的喊着, “什么?!你侯府大小姐的早膳还要自个儿取?难道二夫人没有安排人每天三顿的给你送去吗?姐姐,你这个管事的是怎么安排的?”三夫人杏眸一瞪,挑衅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今天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自个儿引以为傲的女儿被满月比了下去,如今冷不丁被三夫人质问,二夫人语调也变得冷冷的,“什么怎么安排的?” “呀,姐姐,满月丫头的事情侯爷可都交给你了,你不是应该提前安排好的吗?怎么到现在都没人送膳去蒹葭阁呢?还要丫鬟自己取,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该说我们堂堂侯府虐待嫡出长女了。”三夫人说话的时候,眸子里明显是兴奋得意的神采。 再看满月,却是局促的低垂着眉眼,有些无措和尴尬。 就算老夫人怎么不待见自己,但老夫人将侯府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因为自己被送出府七年,老夫人心知肚明令狐鸿熹心中芥蒂颇深,如今老夫人又是为了令狐平雪才接自己回府的,令狐鸿熹虽不露面,与老夫人的关系却大不如前,再加上有令狐泉这个姑姑从中传话,一旦令狐鸿熹知道满月院子里连个送膳的都没有,与老夫人的关系难免会陷入僵局。 老夫人性格虽然霸道偏袒,但还不至于想跟自己的儿子闹僵。 三夫人见大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当即火上浇油的问道, “满月丫头,你院里不会就惜梦一个丫头吧?” 此话一出,二夫人脸色顿时涨成了酱紫色。 第二十七章 呛声(一) “大姐,红霞丫头的事情还未曾尘埃落定,你才刚回来就遇上这么多的事情,若是前几天还好,府中还算清静,昨儿的乱子闹得,莫说是你这边,就是我和三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昨儿也是人心惶惶。不过大姐大可到我的院子借几个丫鬟婆子先用一用,大姐跟三妹不对付,可是我这个做二妹可是拿姐姐当自家人,大姐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就带着惜梦一个丫头出来,哪里像嫡出的大小姐呢。” 令狐平雪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看似熟络的拉起满月的手,一脸为满月着想的表情。 满月顺势被她拉着,却是一脸从容平和,“二妹不是说了吗?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是人心惶惶的,我跑去借用的话,她们本就心思混沌,再不顺我心意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二妹一片心意,借的终究是借的,再说这侯府深宅,不都是各司其职吗?这要是哪个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能任意调动,这以后——谁是谁的人,是主子能分清,还是丫鬟婆子能分清?” 满月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堵在令狐平雪的心口窝上,令狐平雪还是头一次在侯府遭受这种呛声。 令狐平雪只字不提满月饿着肚子来请安的事情,想要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又是说侯府出事,侧面就是在说满月是扫把星,她一回来就出事。 满月就偏不如她的意! 令狐平雪心底火气上涌,可当着老夫人和姑姑的面却不好发作,况且还有一个跟她们二房不对付的三夫人在一旁看着呢。三夫人可是时时刻刻都等着看她们二房笑话。 二夫人也没料到,陌舞会如此呛声令狐平雪,在这个家里,令狐平雪一贯有老夫人护着宠着,哪个敢给她难看!可今天守着令狐泉,又是二夫人面上做的不对,老夫人也不好开口,一旦开口,就算令狐泉不说话,过后也多多少少会透给令狐鸿熹。 所以老夫人这会子并不言语,神色阴沉沉的从满月身上移开,看了令狐泉一眼。 “平雪,你大姐说的对,你院子里丫鬟婆子各司其职,哪能调来调去。”令狐泉一张口,令狐平雪握着满月袖子的手倏忽一松,暗暗咬牙,姑姑替令狐满月说话了? “二房的,你办事一贯干脆利索,这昨儿府上出了事,你也不能只顾侯爷和我这边,就算多忙,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得顾上才是。现在赶紧安排吧,省的再出什么饿着肚子闹笑话的事。”老夫人说话的功夫,还不忘白了满月一眼。 老夫人疼令狐平雪那是疼在心尖上,如何能看到令狐平雪吃瘪,怎么得也得给令狐平雪和二房找回来,但这件事确实是二房做错了,老夫人不舍得责备自己的孙女,对待儿媳妇却没什么好客气的。 二夫人成了箭靶子,脸色异常难看,双手紧紧攥着帕子,讪讪道, “其实这事早就安排好了,就差一句话就说到了,没想到满月丫头等不及了。” “二夫人有心了,满月并不着急,二夫人可以慢慢安排。”满月顺着二夫人的话说下来,登时堵了二夫人一个大红脸。 二夫人脸色比刚才还要精彩。 第二十八章 呛声(二) 二夫人先前一直当满月在小县城待了七年,大字不识几个,也没什么见识,凡事都糊弄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竟是大清早的饿着肚子来了令狐泉的院子,给她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吃。二夫人在侯府一贯都是母凭子贵呼风唤雨,如今当着众人面被一个扫把星堵了回来,二夫人脸色如何能好看。 老夫人则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刚才都给她找台阶下了,她就老老实实地下来就行了,非要多嘴! “好了好了,满月丫头先吃点茶点垫一垫,你院子里缺的丫鬟婆子,除了二夫人安排的,侯爷和我这边也有不错的人选,各自安排一半去你的院子,再也不会缺了人手了。” 令狐泉说着招呼满月到自己身边坐下,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二夫人恨恨得要咬碎了银牙。原本令狐满月院子里面安排的自然都是她的人,如今令狐泉插上一脚安排了一半的人过去,二夫人日后想在蒹葭阁做点什么自然困难。而且还是侯爷安排的,这让二夫人心里隐隐不安。 三夫人此刻是最喜笑颜开的一个,她对今天的结果很满意,凡事只要二房不痛快,她心里就无限痛快。 老夫人始终阴沉着脸不怎么说话,整个侯府,除了她的大孙子令狐捷和孙女令狐平雪之外,其他人都不入她的眼,尤其是满月,无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掉。若不是为了给平雪铺路坐垫脚石,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容许满月在她眼前出现的! 满月走过老夫人跟前,在令狐泉另一侧坐下。将老夫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在侯府,不管是谁,在老夫人眼里都是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的!可是用不了多久,老夫人就会亲眼看着她给令狐平雪铺了怎样一条黄泉路! “秀青,看茶。” 满月落座,令狐泉吩咐丫头秀青给满月上茶。 “姑姑,这可是上等的金骏茶啊!茶汤潋滟若琥珀柔润生辉,闻之甘怡沁肺滋养周身,品之齿颊丰润口感滑泽。若满月没看错,这是采自眉山的顶级金骏茶。” 满月话音落下,二夫人脸色再次突变。而令狐平雪更是明显的坐不住了,探着身子朝满月这边看来,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县城待了七年的乡下丫头竟然认识金骏茶,连她都没喝过几次,令狐满月凭什么说的头头是道? “这金骏茶可是老夫人的心头好,王妃真是心疼满月丫头,都——”二夫人这时候讪讪然插嘴,看似是顺着满月说的,其实却想快速转移话题,因为这金骏茶—— “谢谢姑姑,这金骏茶满月有幸在贺家邻居年家夫人那里品尝过这一次,还以为此生都无缘得见,没想到还能再次品尝。” “怎么你院子里没有金骏茶吗?”令狐泉狐疑的看了满月一眼,继而目光冷冷的看向二夫人。 金骏茶是前些日子才送到侯府的,令狐鸿熹自留了一些,大部分都给了老夫人,剩下的让二夫人每个院子分上一些,二夫人显然是没有留给满月。 第二十九章 利息(一) 二夫人就是担心令狐泉问到这一茬,所以刚才急忙打断了满月的话。 而满月故意抢在二夫人说下去之前开口,只因她清楚记得,上一世,因为这金骏茶她接连被老夫人嫌弃,被令狐子璐讽刺,被二夫人责备! 那时,她在令狐泉房里喝到了金骏茶,却说不出是何品种,还当是普通的中山茶,二夫人却说早就给她院子里送了去一盒,其实二夫人当时送去的是府中最次品的普通茶叶,欺的就是那时的满月什么也不懂。 为此,老夫人还狠狠地责备满月暴殄天物!如此珍贵的茶叶都喝了半盒还尝不出个所以然。好长一段时间,令狐子璐都借着这件事嘲笑满月。 所以这一世,满月权当给二夫人讨要一点利息了。 最重要的,也看看令狐泉态度如何。因为在侯府后院,令狐泉的态度可以影响令狐鸿熹。 “林妈妈,你怎么办事的?昨儿娘亲让你包好的金骏茶你送哪儿去了?晚膳前就见你朝蒹葭阁的方向去了,又去偷懒了是不是?” 令狐平雪优雅出声,哪怕是责备的声音,却也表现的落落大方优雅得体。 二夫人院里管事的林妈妈惨白着一张脸跪了下来,小声嗫嚅道, “回老夫人,王妃,二夫人,二小姐。奴婢昨儿都快走到蒹葭阁了,突然记起老夫人院里还有要事,就先绕去老夫人院子了,一时忘了,请大小姐赎罪。”林妈妈一边给满月磕着头,一边却将责任推了出去。 若满月此刻还计较林妈妈的话,这林妈妈可是为了给老夫人办事才忘记的,那满月岂不是跟老夫人叫板。 令狐平雪满意的看了林妈妈一眼,二夫人的脸色也有所缓和。 满月心知肚明,自然不能点破。 “姑姑,这事不能怪林妈妈,祖母院子里有要紧事,自然以祖母为主,满月的事情其实交给其他丫鬟也是一样的。”满月看起来是在给林妈妈求情,却是将责任全都推给了二夫人。 二夫人明知林妈妈要去给老夫人办事,还让林妈妈给自己送东西,分明就是二夫人的安排上出了问题,这侯府后院可是二夫人在管家,加上之前二夫人没有及时给满月院子配备丫鬟婆子,二夫人这已经是接连错了两次。就是老夫人看她的脸色都带着不耐和冷淡。 二夫人顿时有种打碎了牙齿还要合着血咽到肚子里的感觉。 “林妈妈,你还不将母亲给大姐配好的金骏茶拿来?”令狐平雪一脸公正,二夫人神色也恢复常态,掩着帕子叹口气,听似温和的语气说道, “看看我这事办的,这几日真是忙得够呛,越想万无一失,却偏偏被个婆子耽误了。满月丫头,你这以后缺了什么赶紧告诉母亲,母亲这里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绝不会少了你的。” “是啊满月丫头,昨儿二皇子过府还带了很多好东西呢,老夫人已经分给各个院子了,你院子里的都在二夫人那里放着呢,稍后可别忘了去二夫人院里取回来。”三夫人幸灾乐祸的插话,今天不但见了二房的笑话,还能从中作梗惹得二房不痛快,三夫人如何能不高兴。 第三十章 利息(二) 听了三夫人的话,二夫人已经快气死了,强忍着堵在心口窝的一口恶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淡淡道,“满月丫头的东西我早就差人打包好了,今儿是要一块给她送到院子里的,不劳三妹提醒了。是不是,满月丫头?” 三夫人看似温和的冲满月笑笑,满月垂眸不语,一脸局促单纯的微笑。 心底却是冷笑迭起。 侯府有好东西大夫人会给她?还打包好了?! 大夫人恨不得给她吃糠咽菜才是! —— 满月离开令狐泉的院子之前,对膳房的秀青轻言了几句,秀青眸子瞪大,愣愣的的看着满月。 第二天,秀青给令狐泉泡过茶,令狐泉喝了以后眉头缓缓舒展,若有所思的看向秀青, “秀青,今儿的茶味道不太一样。” 秀青如何能不了解自家王妃可是出了名嘴刁,尤其是品茶,茶水味道变了,自然能尝出来。 “回王妃,是大小姐昨儿离开之前告诉秀青,金骏茶以露水冲泡,与露水中的甘霖相互争宠,味道虽然醇厚却少了清冽爽利,不如换成雪山泉水为主搭配露水,雪山泉水清爽却又不失滑顺,比之露水更上一层。所以今儿的茶用了三成露水七成雪山泉水冲泡。王妃还请赎罪,秀青自作主张。” 秀青跪在地上,恭敬回答。 “好一个令狐满月,呵——” 令狐泉挑眉,淡淡一笑。 想她令狐泉贵为王妃,常年与宫中太后妃嫔打交道,宫中波谲云诡尔虞我诈见得太多,她昨儿已经看出满月故意饿着肚子来自己这边,她却没有点破,就想看看这丫头做事的分寸,如今看来,倒是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秀青,你去蒹葭阁传话,让满月丫头明儿一早去谦雲阁给侯爷泡茶,就说是我吩咐的,暂时先别告诉侯爷,剩下的我去解释。” “是。”秀青领命,无声退下。 令狐泉捧着香茗,眸光一瞬深沉如夜。 —— 侯府西院宁香阁 老夫人看着前来请安的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子璐,抬手还不等开口,令狐平雪已经甜甜一笑,婀娜聘婷的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坐下。 “祖母,你今儿气色不太好,是平雪哪里惹您生气了吗?”令狐平雪一脸乖巧无辜的笑容,看的一旁站着的令狐子璐眼中嫉妒迭起。 老夫人亲昵拉着令狐平雪的手,眼神扫了令狐子璐一眼,难得头一次招呼令狐子璐坐在自己身边。 “子璐也坐吧。” “谢祖母。”令狐子璐喜上眉梢,立刻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老夫人身边,还学着令狐平雪的样子朝老夫人身上贴过去。 老夫人面上微笑,心底对她却是疏离的。 “祖母,您气色不好肯定是被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给气的,那个扫把星一回来侯府就出事,祖母气色如何能好?那个扫把星专门克长辈,祖母,子璐真的很担心您老人家。”令狐子璐恨恨开口,听说昨儿令狐满月在姑姑房里出尽风头,令狐子璐想想就嫉妒不甘。 第三十一章 暗涌(一) “子璐,那是大姐,毕竟也是祖母的孙女,别这么说,祖母会为难的。”令狐平雪当着老夫人的面,自然是乖巧懂事识大体。 令狐子璐却不当一回事,蛮横的开口,“什么大姐,她是扫把星是事实啊,克完了她外公一家还有脸回来侯府,而且她这才刚回来就惹了这么多不痛快,以后还了得,不趁现在教训教训她,很快她就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了要。” 令狐子璐的话说的老夫人眉梢一挑,不动声色的将面前的糕点推到令狐子璐跟前,令狐子璐受宠若金的看着老夫人,当自己是说到了老夫人心坎里,面上不觉更加得意。 “子璐丫头,这事你母亲会有法子的,是不是?”老夫人说着看向二夫人。 “老夫人说的是,其实媳妇已经有了主意。”二夫人现在心里头就是没有主意,也得说自己有主意,老夫人这鸿门宴摆的,二夫人如何看不明白。老夫人摆明了是不想出马,全都交给二夫人处理,出了问题,也跟她老人家没有任何关系。 老夫人难得的对二夫人露出笑意,“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是宫里刚赏赐的茶果点心,你们都尝尝。白妈妈,再把我的宝匣子取来。”老夫人话音一出,白妈妈早有准备的将老夫人的紫檀木宝匣子抱了出来。 “这里有三条新串的珍珠项链,也是宫里刚刚赏赐的,这各个珠子都是蚕豆大小,昨儿才让白妈妈串好了,你们娘仨一人一条。”老夫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将最上面的一条项链拿起戴在了令狐平雪颈间。 令狐平雪娇羞一笑,温柔的依偎着老夫人。 珍珠配佳人,的确是蓬荜生辉,光彩夺目。而令狐平雪戴的这条明显要比剩下的两条的色泽成分都好。 老夫人说到底还是偏袒令狐平雪的。 “谢祖母。”令狐子璐平时得老夫人的赏赐不多,老夫人都是嘴上护着她,真正的宝贝大都给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 令狐子璐兴奋的将项链戴在脖子上,回头得意的看向母亲,一脸邀功的表情。 二夫人的脸色却淡淡的,这珍珠项链当然好。可老夫人那是掉个豆子就当金子看,掉根毛都能幻化成猴的人精。绝没有白白付出的道理。 这三条项链换的可是令狐满月在这个家里永无立足之地! 二夫人对令狐满月自然也是恨到了骨子里,但被老夫人如此当箭头使,二夫人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 光阴荏苒,转瞬即逝。 满月回到侯府已经十天时间。 这期间,她都是静静的待在蒹葭阁,一次都没去过后山岩洞看望林简。 林简贵为当朝太子,身边隐卫众多,相信不用到天黑就会有人找到他,满月事后再去也是扑个空,如今身边丫鬟婆子一堆,耳目众多,能避则避。 其实她与林简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无需言语关照,已经彼此明了。 晚膳刚过,满月正在屋里看书,丫鬟敏秀端着茶水探头探脑的走进来。 “大小姐,请用茶。” 敏秀是二夫人派来的丫鬟,平时陌舞都不用她进屋奉茶。 “凝静和惜梦呢?”满月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凝静是姑姑那边送来的丫鬟,文静秀气办事认真谨慎,满月对她颇为满意,对于二夫人送来的敏秀自然是存了戒心。 第三十二章 暗涌(二) 敏秀眸子转了转,笑着道,“大小姐,我见凝静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就主动帮她端茶进来,茶水是凝静姐姐冲泡的,大小姐请用。” “好,放下吧。”满月冲敏秀点点头,看样子没有任何不满和怀疑。 “敏秀,这以后没事的话你也常来我这边陪我说说话,你看凝静和惜梦话都少,有时候难免闷坏了我,而你倒是个活泼可人的丫头。”满月从敏秀眼中看出她有话要说,故意笑眯眯的望着她,先打消敏秀的戒心再慢慢套话。 敏秀见满月有意亲络自己,立刻讨好的点点头,“是的大小姐,大小姐开口了,敏秀自然尽力而为。” “可是——大小姐,敏秀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您看您都回来十天了,也不去其他院子串一串,就是每天早上去谦雲阁泡茶,却连侯爷的面都见不上,您可不能总是呆在屋里,会闷坏的。奴婢听说侯爷刚刚回府,正在院子里转呢,咱们去凑凑热闹吧,说不定正赶上侯爷呢!侯爷指不定还会夸您泡的茶好,留您一起晚膳呢。” 敏秀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提溜转,看似是为满月着想的语气,其实却是试探加怂恿。 秀敏的话就是二夫人的心思。而二夫人这一次将宝押在令狐鸿熹身上,其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这个家,若是令狐鸿熹对她彻底失望,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休想在侯府站稳脚跟!再加上老夫人的嫌弃—— 呵——好毒的一招! 既然二夫人主动出招,这便是她反击和站稳脚跟最好的时机。 下定决心的满月,面上却有些羞涩和胆怯,迟疑的征询着秀敏的意见,“我自然是想去见见爹爹的,可是前些日子东院才出了事,爹爹还说不许任何人擅自前往东院,我若这时候过去,万一爹爹心情不好的话——” “大小姐你不用担心,奴婢可以带你走后院的小路,从那里穿过去就不会跟侯爷走个照面,要是到时候瞧着侯爷脸色不好,那奴婢就带着小姐原路绕回,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看到的。小姐不说,奴婢不说,谁会知道?” “——这” 见满月还有些迟疑,敏秀继续撺掇满月,“大小姐,您回来之后可还没见过侯爷一面呢,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大小姐不抓住了,这深宅大院的,日后想再寻如此合适的机会,可比登天还难了。” “你说得对,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那你先出去等等我,我准备一下,今儿可是回府第一次见爹爹,我得好好打扮一番。”满月眸子里跳动跃跃欲试的光芒,心底却是冷嘲满溢。 “是,大小姐。”秀敏完成了开头的任务,心满意足的福身离开。 在她背后,满月眸中星辉凝固,一瞬如冰如霜。 敏秀离开之后,满月叫来了凝静和惜梦,在她们耳边各自低语几句,二人虽然担心满月,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既然二夫人要开始行动了,那她就分头行动,最后再来一招关门打狗! 天边风云暗涌,雾霾沉沉,傍晚降临前,侯府注定不会太平。 满月临出发前,秀敏一定要带着泡好的热茶,说是担心满月路上渴了。满月直觉感觉出那茶水有问题,趁着秀敏转身的功夫,将那茶水换了,原本的茶水满月倒在了装着点心的食盒底部。 第三十三章 暗涌(三) 秀敏果真带着满月走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才走了没多久,秀敏就催着满月喝茶,说是过一会天黑了不方便 。 满月顺着秀敏的意思,喝了好几杯茶水,这茶水是满月换过的,没有任何问题。可敏秀不知道,见满月听话的喝了茶水,秀敏抿着嘴,眼底闪过一抹偷笑。 等快到了谦雲阁,敏秀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还时不时扭头狐疑的看一眼满月。 “敏秀,还不到?”满月故意主动发问,敏秀停下脚步,佯装一脸关切的表情看着满月, “大小姐,走了这么多路,你累不累?有没有感觉特别热,或者不舒服什么的。” “热?” 满月眸子闪了闪,夜幕降临,一瞬冷风扫过后背,凉慎无情的感觉。 “是啊,我这一阵突然觉得好热,尤其是后背,滚烫滚烫的感觉,还止不住的冒汗。敏秀,你说我是不是着凉了?”满月顺着敏秀的话说下来,敏秀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面上却是笑着安慰满月, “大小姐,今儿天气好得很,您平时在院子里也不运动,再加上您马上要见到侯爷难免会紧张。无妨的,谦雲阁就在前面,我们快走吧。”听到满月的话,敏秀顿时来了精神,不再是磨磨蹭蹭,而是脚步飞快的朝谦雲阁的方向走去。 满月佯装脚步有些跟不上秀敏,侧眸之际,隐约感觉到身后冷风一扫而过,有人影飞快闪过。 那人影似乎是朝着后院大门的方向而去。那个位置——好像是惊烈的院子。 满月心底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分毫。 二夫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很快就会知道! 至少她已经了解二夫人第一步想干什么。 那茶水里面一定下了下三滥的迷药! 曾经,惊烈不就是中了这种下三滥的春药而被令狐平雪借机告状害死了吗?她如何能不知道迷药发作的症状?二夫人如此做,无非是想让她在令狐鸿熹面前丢丑,简直是下三滥的招数! 满月不动声色继续跟在敏秀身后,二人刚刚来到谦雲阁门口,秀敏就故作惊讶的开口,“咦,大小姐,今儿侯爷不是不见客吗?可是你看,怎么老夫人二夫人都在?还有二小姐和三小姐。” 秀敏一开口,老夫人扭头朝这边看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嫌弃。 二夫人见秀敏朝自己点点头,不觉一脸亲切的招呼满月, “满月丫头,听说这几日早上你都为你父亲泡茶,怎么今儿晚上也来了,来来来,正好老夫人想过来这边坐坐,既然都赶上了就一起吧。” 二夫人见时辰掌握的刚刚好,心想着接下来就等着看戏了。 “是。母亲。”满月乖顺的点点头,顺手将秀敏手中的食盒拿到了手中,而秀敏之前带着的白玉茶壶已经不知去向。 既然满月已经喝了热茶,秀敏自然是将茶壶丢弃毁灭证据了。 一行人依着身份依序进入屋内,满月走在最后,先去膳房放下食盒,见秀青早就泡好了茶水,满月不动声色的将食盒倾倒了一些,盒中茶水不动声色的流淌出一些,不偏不移的落进了第七杯茶碗一些。 按照长幼顺序,这第七杯茶碗的茶水应该是给—— 第三十四章 暗涌(四) “这食盒先放这里吧,我走的时候再取。”满月轻声叮嘱秀青,旋即将食盒内的点心取出来,就势歪倒了食盒,将食盒的茶水全都洒在了一旁还未刷洗干净的盘子里,旋即转身离开膳房。 刚刚走出膳房,就见惜梦有些紧张的站在谦雲阁门口,满月三两步走过去,从惜梦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在惜梦耳边耳语了几句。 惜梦点头答应,不敢耽误,转身退出了谦雲阁。 满月将惜梦带来的锦盒小心揣在怀中,看着惜梦身影消失在后院的方向,旋即转身朝院子走去。 谦雲阁内不似老夫人和姑姑的院子一般热闹嬉笑,只有低沉的谈话声,显得凝重庄严。 门口的丫鬟见到满月恭敬的挑了帘子,满月抬脚进入屋内。 屋子正中,令狐鸿熹和老夫人端坐其中。 令狐鸿熹一身烟青色锦缎长袍,领口袖口挑金丝绣着祥云暗纹,身躯挺拔修长,眸光迥然严肃,看起来沉稳儒雅,相貌堂堂。 陌舞在看到令狐鸿熹的一瞬间,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除了去世的娘亲之外,最亲的人了。可前一世,因为老夫人的关系,她与父亲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老夫人说她八字命硬专克长辈,不许她与令狐鸿熹过多接触,那时的满月自卑胆小,就算是见了令狐鸿熹也担心说错话做错事,惹老夫人不开心,也是害怕万一令狐鸿熹有个头疼脑热的,老夫人也会怪罪自己头上,所以上一世的满月在令狐鸿熹面前极少说话。 现在想来,却是老夫人下了一盘极大的棋。疏离他们父女的关系,让她在侯府陷入无援之地,之后就任由老夫人搓圆揉扁了。 “满月见过父亲,祖母,二夫人,三夫人。二妹三妹好。”满月大方行礼,举止从容有度。 老夫人依旧是视若无睹。 三夫人表面挂着夸张的笑,呵呵笑着跟她打招呼。 令狐鸿熹点点头,见秀青端着香茗进门,令狐鸿熹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你刚回来那天,你姑姑在我面前将你的奉茶之道夸的天乱坠,这几日早茶又都是你奉好之后,秀青端来。为父一直想跟你聊聊,奈何府中杂事太多,今儿都是自家人,坐吧,孩子。” 令狐鸿熹一声孩子,莫名的,让满月眼眶有些发红。 “大姐,我刚才看你在院子里的时候面色红润,还以为你走路走的很热呢,怎么现在倒是正常了?”令狐子璐等不及满月坐下,狐疑的发问。她今天可是等着看令狐满月出丑丢人的呢,怎么令狐满月看起来好端端的! 满月眨巴着眼睛,笑了笑,“三妹真是关心我这个姐姐,我很好,无妨。” 满月面上笑的温和优雅,心底却冷笑蔓延。她没喝敏秀的茶水,当然没事了。 令狐子璐眨巴着眼睛看向二夫人,二夫人眼底也飞快的闪过一抹疑惑。 众人都是低头品茶,第七杯茶正好端给了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低头品了一口,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第三十五章 做戏(一) 令狐子璐事事都为老夫人和二夫人出头,挡在最前面,既然如此,满月就没理由不第一个对付她!先踢开令狐子璐这个绊脚石,下一个就轮到二夫人和老夫人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谁在外面?”老夫人不悦出声。其他人也都看向门口。 二夫人不由得给令狐子璐使了个眼色,令狐平雪则是安心的坐在老夫人身边等着看戏。 “侯爷!老夫人!不好了!惊烈少爷在后院走丢了,找不到了!”院里说话的是令狐惊烈的奶娘刘妈妈。 “什么?惊烈不见了?!”一听令狐惊烈出事,令狐鸿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同一时刻,满月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令狐鸿熹与满月娘亲想当年伉俪情深,奈何伊人已去,大女儿又不在身边,令狐鸿熹对令狐惊烈自然是疼爱有加。 “刘妈妈,好好地二少爷怎么会不见了?他之前见过谁吗?许是别的院子的人带他去玩了。”二夫人一脸关心的表情,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敏秀。 这春药明明给了敏秀,可到现在都没在令狐满月身上管用,二夫人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了,若是这件事情敏秀再办砸了,二夫人就活剥了她的皮。 “侯爷,老夫人,之前大小姐让她的丫鬟敏秀来过院子,说是侯爷的命令,让二少爷跟着敏秀丫鬟回去见一见大小姐,奴婢——奴婢没有侯爷的命令不敢放人,敏秀丫鬟就说,大小姐稍后会亲自过来。没想到,奴婢就是转身给二少爷拿件衣服的功夫,就——” 刘妈妈跪在当中,一脸焦灼紧张的表情。 “怎么又是你!”砰!老夫人一拍桌子,横眉冷对满月。 敏秀这时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无辜的辩解道, “侯爷,老夫人明察。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去传话的。其实奴婢也觉得奇怪,侯爷和老夫人的人都不曾进过蒹葭阁,大小姐这十天也不曾出过院子,怎么会有侯爷传话让人带二少爷见大小姐一说,奴婢为此还问了大小姐,却被大小姐责骂奴婢多嘴,还说奴婢再多问一句就将奴婢的嘴巴缝起来,奴婢不敢多言,只好听命前去二少爷的院子要人,奶妈自然不放人了。之后奴婢就再也没去过二少爷的院子。” 秀敏的话完全都是按照二夫人吩咐说的。 “对对对,侯爷,老夫人,敏秀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令狐惊烈的奶妈忙不迭的点头。 这件事,令狐惊烈的奶妈自然也被利用了。 令狐鸿熹闻言脸色跟着一变,二夫人见时机成熟,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攥着帕子,一脸揪心紧张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啊!事已至此,老夫人和你爹爹都已经知道了,你就不要瞒着掖着了,快告诉老夫人和你父亲,你究竟把你弟弟带去哪儿了?我知道你想见弟弟,你大可找我这个母亲来说说,我会帮你求侯爷和老夫人的,你可不能偷偷把他藏起来啊。” 第三十六章 做戏(二) “母亲,你说什么呢?现在只是敏秀一人之言,我还没开口呢,母亲就说是我藏起了弟弟,如此草率的判断,还给我说话的机会吗?况且就算我让敏秀去叫惊烈,这又跟惊烈失踪有什么关系?有谁能证明我去过惊烈的院子吗?更何况我根本就没让敏秀去过惊烈院子,根本就是敏秀自作主张陷害主子!” 满月一脸平静坦然,令狐鸿熹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二夫人眼底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恶毒的神采。 一旁的令狐子璐等不及走出来,眉梢挑高了,急忙问着敏秀, “敏秀,我刚才看你带着大姐是从后院的方向走来的,你们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走僻静的后院做什么?” “回三小姐,奴婢的确是跟大小姐从后院来的这里。只因大小姐说要非要走后院的小路,可是到了惊烈少爷院子附近,大小姐就支走了奴婢,让奴婢回去给她取茶喝,奴婢去了之后,回来半天等不到大小姐,就四下寻找,看到大小姐从——从惊烈少爷的院子里面走出来了。奴婢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侯爷老夫人明见。” 敏秀说着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戏份倒是做足了。 “满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身边的丫鬟一直跟着你,难不成你还是从前院来的这谦雲阁不成?你未经你父亲允许,擅自派遣丫鬟假传你父亲和本祖母的旨意想要带走惊烈,诱骗不成就偷偷把人藏起来!你才回来几天就如此大胆!这个家还真是容不下你了!!” 老夫人最后开口,语气严苛无情,俨然是将正在发生的事情盖棺定论。 “祖母,您怎么知道满月就是从前院来的而非后院!满月今儿本想一个人出来散散步,敏秀丫头一开始非要跟着,满月并不喜欢有人打扰,就让她忙去了,自己一个人散步到了这边却正好碰上敏秀丫头,于是就跟她走在了一起。满月自始至终都没去过后院!” 满月此话一出,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是一丝嘲讽爬上眼角,没想到这丫头嘴还挺硬,可今儿这出戏证据确凿,这丫头还能再次翻天不成? 她不信! “大姐,你空口说白话的本事还真大!我跟祖母、母亲、三夫人还有二姐可都亲眼所见,你是跟敏秀站在一块的,你说你一个人在前院散步,有谁跟你一起?你有证人吗?”令狐子璐一直冲在最前面表现自己对老夫人的忠心。 而令狐平雪则始终是一副善良温和的表情关切的看向满月。 “我都说了我一个人散步的,哪来的人跟我一起。”满月此话一出,就是令狐平雪眼底都闪过一丝得意。 但这得意显然来的太早了! “不过——我在前院一路走来,分别路过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平雪妹妹的院子,我倒是看到了几个丫鬟婆子,像是了小青、晓玲、月静,兰儿,张妈妈,王妈妈。而且她们也看到我了,如果大家实在不相信我的话,而非要相信一个丫鬟的话,那就只好她们过来当面对峙。” 满月看似无奈的摇摇头,眸子垂下,一脸委屈无辜。 第三十七章 做戏(三) “来人!传大小姐刚才提到的六个丫鬟婆子到谦雲阁。”众人还在震惊疑惑当中,令狐鸿熹已经沉声发令。 原本是十拿九稳的老夫人不由瞪了二夫人一眼。 怎么连她院子里的王妈妈也有份! 二夫人则是一脸宽慰的神情看向老夫人,二夫人此刻还是稳操胜券的心思,心想满月这不过是信口胡邹,她明明就是跟敏秀在一起,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发生在令狐满月身上的事情! 不一会,满月提到的六个丫鬟婆子就被带进了谦雲阁,令狐鸿熹亲自审问。 “你们六个人,刚才在前院看到过大小姐吗?” “回侯爷,奴婢刚才看到大小姐脚步匆匆的朝三夫人院子走去。”率先开口的是二夫人院里的小青。 “回侯爷,奴婢刚才也看到大小姐朝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走去。是大小姐没错,就在刚才。”紧跟着是三夫人院子里的晓玲。 “回侯爷,老奴之前也看到大小姐朝谦雲阁的方向走来,大约就是一炷香的功夫之前。”这会子说话的是令狐泉院里的张妈妈。 然后二夫人院里的月静和兰儿也都证明了大约一炷香之前,满月的确从她们院子前走过。而一炷香的功夫前令狐惊烈还没失踪,也就是说满月那时候还在前院,根本不够时间去到令狐惊烈的院子。 二夫人原本胜券在握的一张脸,此刻不由得煞白一片。一旁的令狐平雪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眼神询问着母亲,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见过令狐满月。 二夫人有些傻眼的看着令狐平雪。她怎么知道突然一下子蹦出来这么多人刚才见过令狐满月!还有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真是见鬼了! “王妈妈!你也看到大小姐了吗?”老夫人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王妈妈抬起头,一脸迷茫的表情看着老夫人,今天老夫人脸色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说阴沉不阴沉,说生气不生气。 “回老夫人,老奴出门给二小姐送东西的时候,恰好看到大小姐走过老夫人的院子门口,是大小姐没错。” 王妈妈话音落下,满月看到老夫人嘴角很快的抽搐了一下。 而二夫人则彻底变了脸色。 “这不可能!王妈妈,你眼瞎了是不是?她明明是从后院偷偷溜过来的,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令狐子璐受了刺激一般,噌的一下跳到满月身前。 满月看到她眸子通红,涨红了脖子,额头鼻尖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虽然平时的令狐子璐也是冲动易怒的性子,但是今晚明显还夹杂了烦躁焦灼在其中。 看来药效要发作了! “三妹怎么就不相信这么多人说的话呢?难不成我还能一个个的收买她们不成?这又是二夫人院子里的人,又是三夫人和老夫人的人,满月我才回来十天,何德何能啊!” 满月摇摇头颇为无奈的神情,所有的话都中规中矩合情合理。 第三十八章 做戏(四) 令狐子璐嘴巴张了张,回头看向自己母亲,二夫人则是责怪的瞪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别处。 子璐这时候看自己,不是告诉侯爷这是她们娘俩演的一出戏吗? 可令狐满月明明就跟敏秀在一起,怎么可能出现在前院!但是这么多丫鬟婆子都看见了,还能有假? 真见鬼了不成? 满月的确不可能出现在前院! 但是惜梦可以! 惜梦跟满月身量差不多,满月就让惜梦穿了与她今晚所穿衣服差不多款式颜色的一套衣裙,还做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发髻,并且让惜梦始终用丝帕掩着脸故意在各个院子有人进出的时候走过。 因为是傍晚,加之惜梦按照满月要求行色匆匆,所以那些丫鬟婆子看到的大多是惜梦的背影和侧影,也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看的仔细,却是根据衣装打扮认定就是满月。 在敏秀执意游说满月非要走后院那条僻静小路时,满月就猜到了二夫人会在人证上面动手脚,到时候若是没有人证明她在前院出现过,那么后院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夫人自然会扣在她的头上了!因为敏秀又是二夫人的人,到时候连个证人都没有,满月就真的无从争辩了。 如今来来,二夫人蛇蝎心肠,陷害她藏起了惊烈也就罢了!还在她茶水中下药!若不是满月提前换了茶水,还将茶水洒在令狐子璐茶中,现在她不但要在众人面前丢丑,对于惊烈失踪一事还百口莫辩。 “三妹,如今连祖母院子里的婆子可都是看到我了!难道你是怀疑祖母身边的人被我收买了不成?你这是说祖母用人不善?你的意思是整个侯府每个院子都有被我收买的人吗?我知道三妹妹不喜欢我,可我才刚回来十天,这十天时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分规矩的留在我的蒹葭阁,我做错了什么?让三妹如此待我怀疑我?为今之计,既然证明了我的清白,难道不该是找敏秀丫头问清楚,她为何要冤枉我?又将惊烈藏到哪里去了吗?为何还要质疑我呢?这敏秀才跟着我不过十天时间,没想到呵——人心隔肚皮!” 满月担心惊烈安全,眸子里不由喷射出冰冷决绝的寒光,一瞬让令狐子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夫人打量着满月,被她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震惊。 原本以为这个令狐满月在小县城长大,一不懂礼义廉耻,二不懂深宅争斗。在今天这种情况之下,肯定早就吓傻了,没想到还能如此伶牙俐齿的翻盘!之前调查到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吗? 这边令狐子璐如何能甘心再次输给满月?上次已经被她出尽了风头,这次可是祖母的嘱托,若是失败了,祖母对她可不像对令狐平雪那般宠溺呵护,她就难再出头了! 想到这里,令狐子璐更加着急冲动,再加上迷药发作的关系,令狐子璐说话愈发的口无遮拦。 “令狐满月!你明明就是扫把星!你一回来东院就出事!二皇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侯府就遇到刺杀!红霞丫头跟着你还不到一天就尸首分离!姐姐才跟你说了没几句话,就险些被柜子砸倒!都是因为你!现在你亲弟弟又突然失踪了!就算不是你干的!也跟你这个扫把星脱不了干系!你留在侯府,但凡跟你接触的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还有脸说你是无辜的!” 第三十九章 大闹 令狐子璐的最后一招就是将满月回来之后侯府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最后加注在满月身上。 “子璐!这是你大姐!轮得到你如此长幼无序!目无尊长!!闭嘴!”令狐鸿熹一声冷喝打断了令狐子璐的话。 眼前这出戏,令狐鸿熹算是看的明白透彻。 敏秀丫头是二夫人院子里送过去的,刚才这一出,跟二夫人脱不了关系。而二夫人敢这么做,必定是老夫人在背后撑腰! 真没想到啊,满月丫头才回来十天而已,这些人就如此不想看到她的存在!联想到之前二夫人送给满月那个带着三道裂纹的墨玉镯子,令狐鸿熹更加认定今天的事情跟二夫人脱不了干系。 而令狐子璐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令狐鸿熹的话,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一边挠着涨红的有些发紫的脸,跳着脚的喊着, “爹爹,你快将这个扫把星赶走!有她在的一天,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们都会被她害死的!我——热死我了!我要脱衣服!我要去院子里!” 令狐子璐一边喊着,一边拔腿就朝院子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扔掉了最外面的一件褂子,然后是褂子下面的长裙也脱了,还没跑到院子里,就零零散散的扔了一地。 “这、快!快拦着三小姐!!”二夫人目睹此景瞬间傻眼,迈开腿想跟在令狐子璐身后,这时候满月故意装作也跟着众人一齐朝院子里跑去的样子,却是在裙子下面抬脚狠狠地绊倒了二夫人。 紧跟着,跟在二夫人身后的三夫人,跟在三夫人身后的令狐平雪,跟在令狐平雪身后的老夫人,以及一众丫鬟婆子全都尖叫着倒在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满月也顺势坐在地上,却是一点都没受伤。 没有人拦着的令狐子璐,撒丫子的在院子里狂奔,一边跑一边脱衣服,很快就脱得就剩下月白色的肚兜和亵裤了。 令狐鸿熹院子里倒是有七八个守卫,可守卫都是男的,看到令狐子璐发疯一样的脱衣服,身为奴才,他们哪个敢上前,就是看都不敢看一眼。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守卫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看,却是看到令狐子璐脱的就剩下月白色肚兜和亵裤在院子里绕圈跑着的场景。 而屋内则是人仰马翻。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样了?!” “祖母!祖母您怎么摔倒了!平雪扶您起来。”令狐平雪声音柔弱动人,明明是她摔倒了绊倒了老夫人,却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将责任推给别人。 令狐平雪好歹才从三夫人身上爬起来搀扶着老夫人,令狐鸿熹也急忙走过去搀扶老夫人。 三夫人这边,等反应过来自己压在了二夫人身上,哪肯如此便宜了二夫人。 “哎哟!我的腿!平雪丫头,你刚才压到我的腿了,我站不起来了!”三夫人一边佯装痛苦的喊叫,一边死死地压在二夫人的腰上,三夫人自然知道腰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这下子二夫人顿时爆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平时的端庄大气荡然无存,惨叫声整个谦雲阁都能听到。 第四十章 多情 “三夫人,平雪刚才没有压到你的腿啊,平雪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令狐平雪一贯重视自己的名声和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这会子肯定是极力撇清,因为争辩脸色也有些涨红。 “你——哎呦——你怎么没有啊?不是你压在我身上,我早就起来了!算了算了,也不是你的错,刚才大家伙都走的着急,要不是姐姐先摔到了,我也不会摔倒,我不摔倒你也不会压着我,也就不会绊倒老夫人了。姐姐是明理的人,也不会怪我这个做妹妹的。” 三夫人一边说着,这才由丫鬟搀扶着怏怏的起身,被压在最下面的二夫人已经疼得脸色煞白,好半天动弹不得。 三夫人以帕子掩着嘴,眼角眉梢却尽是得意的神采。被这个假惺惺的虚伪女人压在她头顶做了十多年的姐姐,终于轮到她压她一次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大叫。 “子璐!!”二夫人顾不上腰部传来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就朝院子里跑去。 满月也不动声色的从地上起来,跟在二夫人身后出了房间。 令狐平雪搀扶着老夫人也跌跌撞撞的朝院子里走去。 众人才刚刚站定,却惊觉院中多了二人。 一抹星辉璀璨而现,灿烂耀目,瞬间有种星光皓然万物皆黯淡的感觉。 走在二夫人身后的满月眸子微微一闪,定定的看着出现在院中一身暗黄色修身锦袍的林简。 林简正领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见到满月,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却是如玉如佛,清雅俊朗的一抹迷人笑容。 墨色双瞳,灿烂夺目,一瞬夺走了院中所有光亮,瞬间点亮暗夜迷离。 “惊烈?”满月看到林简领着的小男孩,眸子一热,抬脚跑了过去,想要紧紧地抱着令狐惊烈,可惊烈眸子里却是对她莫名的好奇和陌生。 她认得这剑眉明眸、唇红齿白的七岁小男孩就是她的亲弟弟令狐惊烈,可是——他却不认识她。 他刚刚出生,母亲难产去世,她就被老夫人送走了。七年未曾见过自己的亲弟弟! “太子——殿下?”走出院子的令狐鸿熹看到太子林简出现在院子里,神情明显一震,这大晚上的,林简突然出现在侯府,未必是荣光,很有可能成难以招架的焦点 “太子殿下有礼了。”老夫人也倒吸一口凉气,拉着令狐平雪上前,福身请安。很明显是在给令狐平雪铺路,老夫人有理由相信,以令狐平雪的绝色之姿,将来必定是母仪天下,就算林简身份再高高在上,看到平雪的容貌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目光。 令狐平雪急忙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刚才在屋内摔倒的时候,衣服发饰难免会有褶皱歪斜。令狐平雪此刻不觉有些懊恼,她第一次见林简,竟然是在这种人仰马翻的场面,万一给林简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令狐平雪以为自己整理仪容的动作不着痕迹,其实她想多了,因为林简压根都没看她一眼。 第四十一章 反呛(一) 林简眸子从满月脸上移开,淡淡的落在令狐鸿熹脸上,与刚才看向满月时,眸中流光溢彩相比,看到令狐鸿熹,乃至他身后光艳照人的令狐平雪时,林简的眸光安静的如同星芒洒在光滑的冰面上,一望无垠。 “本太子今日路过侯府后院,看到侯府的一个丫鬟用麻袋罩住了府上二公子封住嘴巴,扔在了院外,于是下车将二公子救了出来。那丫鬟还对侯府的二公子说,谁叫他有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姐姐呢,所以只能牺牲他了,要找就找他姐姐。幸亏本太子发现及时,否则——二公子就要被闷死在麻袋里面了。”林简清朗出声,眉目如画星辉耀目。 老夫人一听他如此说,根本顾不上去看还在发癫的令狐子璐。二夫人拼命抱着还在脱着肚兜的令狐子璐,一脸错愕。 “那个丫鬟——就是她。”林简抬手指向刚刚被守卫带出来的敏秀。 敏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事到如今,看到她指证她的可是当今太子,她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果真是你这个贱奴!”老夫人第一个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呵斥敏秀。 当着太子林简的面,侯府的声誉何其重要?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再加上前几天林东合遇刺的事情,难保皇上还能再相信侯府!皇上必定会想,一个小小的丫鬟都可以任意冤枉嫡出长女,这侯府究竟要乱成什么样子!~ 纵然老夫人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开口,却也毫无办法。 敏秀跪在地上,本是将目光投向二夫人的,但见二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看向令狐满月,敏秀知道事已至此,二夫人绝对不会帮自己了,若是开口咬定是二夫人指使自己的,她根本就没有证人!所以现在只能—— “大小姐!大小姐你原谅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动了歪念才会冤枉大小姐的!大小姐平时脾气不好,对奴婢又打又骂,奴婢小肚鸡肠怀恨在心,所以才——呜呜——”敏秀从刚才二夫人的眼神当中看出,就算死,也得让她拉着令狐满月一起死。 敏秀一边说着,一边朝满月爬过去,抬起头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闪过与二夫人看她时一样的恶毒眼神。 满月低头,眸光冷冷的看着敏秀,一瞬犹如刀刃划破冰面的犀利感觉,让敏秀不觉打了个寒战。 “你说我对你又打又骂?好,现在就找人带你去屋里脱衣检查,看看你身上有多少伤痕?你可别拿来我院子之前的旧伤糊弄旁人!这伤口是十天一个样,一个月又一个样,一年另外一个样!你敢吗?” 满月此话一出,敏秀登时呆愣当场。 二夫人嘴角抽了抽,眼神与令狐平雪交换了一下,母女二人都是没料到,到了这时候,令狐满月还能如此伶牙俐齿!原本还想让敏秀死的有价值一点,现在看来,什么都白费! 一直默默看着满月的林简,唇角勾了勾,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悄悄竖起了大拇指,这一动作,只有他正前方的满月看了个正着。 第四十二章 反呛(二) 满月对林简的动作视若无睹,她正忙着呢,没空跟林简互动。 见敏秀已经瘫坐在地上,令狐鸿熹下令将敏秀暂时关起来,遂上前一步对林简恭敬开口, “有劳太子殿下还小女清白,家事处理不当,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侯爷哪里话,本太子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林简说话间抱拳开口,袖子上却突现一抹狰狞血印。 “呀,太子殿下,您的手?”令狐平雪眼见的发现,随即捂着胸口一副紧张关切的架势。 令狐鸿熹身子一震,心底莫名紧张。 这怎么太子在侯府也受伤了? 几天前才有一个遇刺的三殿下,现在太子才刚刚踏入侯府没几步,这就—— “太子殿下是刚刚搭救惊烈的时候不小心蹭伤了是不是?”正在这时,满月沉稳的声音悠悠响起。林简这伤还是十天前刺杀林东合时的旧伤口,那伤口的位置满月一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是林简刚才拉着惊烈的时候扯开了伤口。 “不可能的,大姐不要妄下结论。”令狐平雪不甘满月这会子开口抢了她的风头,所以也有些着急的打断满月的话。 有她令狐平雪在的一天,这侯府,乃至是整个京都,所有男人目光追逐的只能是她令狐平雪!这时候哪里轮得上令狐满月开口! 满月对此并不介意,其实凡事都要争第一,就是令狐平雪的致命伤! “令狐姑娘说的对,本太子这伤——”林简开口,说到一半顿了顿,轻轻挽了一下袖子,将那血印挡了起来。 令狐平雪不觉用帕子掩了嘴,看似是端庄优雅,其实帕子后面的唇角早就偷偷勾了起来! 有她在,林简眼里怎么会看到令狐满月!就算令狐满月这一次侥幸混了过去,将来她也只能是给自己铺路的垫脚石!她挑剩下的都轮不到她! 林简这时候不紧不慢的接了后面的话,“本太子这伤的确是刚才搭救令狐惊烈时弄伤的。令狐大小姐观察细致入微,那么稍后这包扎伤口可就有劳你了。” 林简此话一出,令狐平雪手中的帕子缓缓飘落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更是汇聚了错愕、怀疑、震惊、不甘等各种精彩纷呈的表情。 就连老夫人也是怀疑震惊的眼神看向林简,再看看满月,如何都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满月,既然太子如此说了,那就委屈太子先去你的院子暂时包扎一下伤口。”令狐惊烈素来是沉稳老练的性子,见林简如此说,自然是顺水推舟将话延续下去。 可他的话却是在旁人心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夫人自然是对满月恨得牙痒痒,太子来了,怎么着也轮不到扫把星令狐满月跟太子接触! “大姐,今儿真是要辛苦你了,敏秀丫头的事情才刚解决,太子又为了惊烈弟弟受伤,我这个做妹妹的想要为你分担却无从下手,大姐莫要见怪啊。”令狐平雪这会子自然是将她的优雅得体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第四十三章 收尾(一) 在林简面前,令狐平雪自然要表现的落落大方。 本来林简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够让令狐平雪颜面尽失的了,所以在仪态上,令狐平雪说什么也不能输给满月。 “妹妹哪里话,你我意见不合,还能如此相处融洽,便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福气,这个家里自然是父亲做主,我们姐妹都要听从父亲之言,没有什么无从下手之说。” 满月语气平和,听起来更甚令狐平雪懂事乖巧。令狐平雪最想表现什么,满月就偏不如她愿。满月说这些话是有潜台词的,侯府有父亲在,还轮不到她这个庶出的女儿指挥一二。 令狐平雪的脸色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尽管很快就恢复过来,可是跟之前的千娇百媚相比,自然是显得僵硬难看。 令狐鸿熹冷冷的看了令狐平雪一眼,对于这个女儿,侯府上下所有人都宠着护着,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可越是如此,她就越加容不下其他兄弟姐妹。 令狐平雪原本还勉强挂在脸上的一丝笑意,此刻悉数凝结在脸上,一旁的老夫人看了心疼不已,紧紧握着令狐平雪的手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突然听到二夫人的一声惨叫。 原来是二夫人没抱住令狐子璐,被令狐子璐胳膊锤在了下巴上。 这会子,二夫人正捂着下巴蹲在地上疼的站不起来。 “母亲,这——”令狐平雪经过老夫人同意,快步走到二夫人身边查看伤情。 令狐鸿熹脸色一凉,沉声道, “来人,带二夫人和三小姐回房休息。扶老夫人回房!” 话虽这么说,要压制住令狐子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令狐子璐脱的就剩下一件月白色的肚兜,一条半透明的蚕丝亵裤,头发披散着,脸上的妆全都了。有人靠近就嘻嘻笑着往上扑,府里的守卫小厮哪敢上前,都是避的远远地,一众丫鬟婆子又没有那个胆子下狠手摁着她。 最后还是老夫人咬牙下令,“打晕了拖回去!” “子璐!”二夫人一听老夫人的话,顿时哀嚎一声,哭倒在令狐平雪怀里。 此刻二夫人很清楚,子璐的前程这就彻底结束了! 一个在侯府院子里脱衣发疯的未婚少女,可是被满满一院子守卫小厮都看到了,这以后但凡有点声望的大户人家都不会要的。况且今日太子还在场,这事想保密也不可能了! 原本想将满月置于死地的,却莫名其妙的赔上了一个女儿!二夫人现在悔青了肠子,恨死了满月。 随着老夫人一声令下,白妈妈一棍子敲在令狐子璐劲后,令狐子璐来不及惨叫一声就晕倒在地上。白妈妈迅速给她身上盖上一件斗篷,指挥一众丫鬟婆子将她抬了下去。 二夫人忍着下巴的痛也要追过去看个究竟。可身边的令狐平雪目光还在林简身上,二夫人正想拉着令狐平雪先去看令狐子璐,却被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如今林简在此,正是令狐平雪表现一番的机会!那个子璐已经不成器了,还看她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收尾(二) 二夫人被老夫人一眼瞪的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心中虽然挂牵令狐子璐,却不敢得罪老夫人。 令狐平雪这会子已经走到老夫人身边扶着老夫人。看到她如此懂事,老夫人不觉冲她点点头,眸中的深意分明是在高速令狐平雪,有她在!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任由平雪挑选!永远也绝对轮不上令狐满月!如果令狐满月胆敢跟她抢,那就是死路一条!下场连垫脚石都不如! 令狐平雪此刻虽然不说话,眼底却闪着委屈的光芒,看的老夫人愈加心疼生气,看向满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满月,你先带太子殿下回蒹葭阁,稍后为父会派人送去金疮药。”既然刚才林简都开口了,就算心里觉得不太合适,可林简救了令狐惊烈的命,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令狐鸿熹都不能不给林简面子。 “有劳侯爷。”林简勾唇淡淡一笑,举止高贵有度,尤其是一双灿若星辉的墨瞳,令人有种莫名移不开视线的感觉。 林简的心满意足相对应的却是满月的冷脸皱眉。她又不是林简的属下丫鬟,十天前已经救过他一命了!现在还要找她? 多事! 老夫人则是埋怨的眼神看着令狐鸿熹,这么难得的机会,只要他多说一句话让令狐满月带上平雪就行了。以平雪的资质和容貌,林简眼中不会再有别人。可令狐鸿熹却完全将林简推给了令狐满月,这让老夫人如何能接受!看着令狐平雪眼中堆积的委屈泪光,老夫人拉起令狐平雪的手气哼哼的朝自己院子走去。 二夫人离开之前,眸光小心翼翼的看向令狐鸿禧,见他也正好看着自己,眸中漫过满满的冷嘲和警告,二夫人身子一凛,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头也不回的追上老夫人的脚步,再也不敢回头看令狐鸿熹。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二夫人现在这样。 而整晚最高兴的就是三夫人!不但狠狠地踢了三夫人好几脚,还亲眼目睹平时最为张牙舞爪的令狐子璐出丑,这下子令狐子璐能不能嫁出去都是问题!只要她再在外面散步点谣言,令狐子璐这辈子想爬起来都不可能了! 令狐鸿熹让众人悉数退下,不一会就见令狐泉匆匆走来,人还未进屋,清亮的声音已经悠然响起, “大哥,这出戏二夫人演的并不拙劣,怪只怪满月那丫头反击的干脆利索滴水不漏。” 语毕,令狐泉稳稳坐下,看向令狐鸿熹的眸子亮晶晶的。 “你也看出来了?”令狐鸿熹沉沉出声。 他之所以赞成令狐泉住在侯府,就是因为这个妹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侯府因为老夫人有些人有些事简直是乌烟瘴气,有令狐泉在,形势就不会是一片倒的都在老夫人那边。 “从满月派了凝静丫头到我的院子请我,说是她遇到了难事,我就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就算今儿林简不出现没有带来令狐惊烈,那丫头也早就准备好了后招!足够二房那边永无翻身之日的!林简的出现表面看是帮了满月,但满月未必领情。” 令狐泉一开口,令狐鸿熹微微一怔。 满月还提前派人去请令狐泉了? 第四十五章 暧昧(一) 蒹葭阁院外,满月和林简互相瞪着,见满月迟迟没有让自己进院的意思,林简不觉双手环胸,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原本还想埋怨他救了惊烈不第一时间通知自己,擅作主张的跑去谦雲阁,可是一看他这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 “谢谢你救了惊烈。” 如果不是林简,今儿这一出,就算她顺利脱险了,惊烈恐怕也—— 没想到她重生之后,还没见一眼亲弟弟就差点连累他命丧黄泉! 老夫人这是有多么的不待见她们姐弟,竟是默许二夫人如此做?这次只是废了令狐子璐,下一个就轮到二夫人和老夫人! “我救他只是举手之劳,你刚才那几招却是漂亮精彩!”林简淡淡开口,星辉璀璨耀目。仿佛这暗夜之中除了他的明亮星眸,再无其他闪亮之物。 “太子殿下,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过明白的好。”满月轻声开口,此刻站在林简面前的她,不再是之前谦雲阁内一脸无辜委屈的令狐满月。 “那好,都听你的。月儿说不要说的太过明白,那我就不提了。可是你看我这伤口——”林简说着上前一步,露出袖子上的大片血迹。 满月不觉后退一大步,眸子冷冷的望着他,带着丝丝疏离凉薄,如一望无垠的冰封湖面,冰冷坚硬。 林简的一声月儿让满月不由自主想到前一世,林东合唤出的“月儿”。如今再听,却是无比的讽刺和凄凉。 林简一愣,没想到自己的主动竟会换来满月如此大的抗拒,不觉抬手摸了摸鼻子,勾唇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优雅浅笑,“怎么?害羞了?可你之前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赤诚相对与你都不见你害羞?呵呵——今儿是怎么了?” 如此暧昧的话语,林简却偏偏一副阳光单纯的表情看向满月,墨瞳闪烁澄澈星辉,不带一丝一毫的利欲目的。 前一世的时候,满月跟林简接触不多,满月才回侯府几个月之后,林简就因江西水患治理不力导致民间暴动频发而被贬为庶民。满月从不知道林简竟是如此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 只是,真正无害的人怎么会行刺林东合呢? 这个林简演技不比她差! 既然他如此愿意演戏,她就奉陪到底!这一世,他是人,她是鬼!不会有人比她会演! 想到这里,满月紧跟着上前一步,距离林简不过半步的距离。 眸对眸,鼻对鼻。她眼底笑意坦然明亮,薄唇勾起优美从容的弧度,娇俏容颜一瞬如清莲绽放,不卑不亢,清幽洒脱。 林简有记忆以后,还从未与任何少女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满月清新靓丽的一张小脸近在眼前,林简面颊不觉惹上两抹可疑的红晕,身体的温度也跟着莫名上升。 “太子殿下,在我令狐满月人生当中,还不曾考虑过害羞二字是何意思和感觉。莫不成是太子殿下现在这样?”满月微微昂起下巴,笑着开口。 第四十六章 暧昧(二) 林简眸子微微眯起,一丝危险的冷光在眼底飞闪而过,可他脸上的红晕却未消退。 “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要是我刚才不出来的话,你也有办法对付那些人,是不是?”林简低头看着满月,眸光闪耀明净。 满月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处。 看到林简就会想到林东合!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有着林家皇朝子嗣与生俱来的威严和高贵。但这一世,她曾发誓,除了报仇,其他要离林家的人远远地!越远越好! “不论如何,惊烈的性命是太子殿下救的。这个恩情我令狐满月记下了。”满月对待林简的时候一码归一码,帮了就是帮了,至于林简将来能帮上她多大的忙,也得看侯府和林东合将来合作到什么地步。 老夫人现在拿捏着令狐平雪,又想在林简面前展现令狐平雪的优势,又顾念林东合母妃这么多年来对侯府的帮助,而朝中还有一个当今圣上最喜欢的五皇子林东曜,在形势未完全明朗之前,老奸巨猾如老夫人是不会轻易打出令狐平雪这张王牌。所以,到目前为止,不管是林东合还是林简,令狐平雪都未曾见过。 老夫人想用满月和令狐子璐给令狐平雪铺路,如今子璐丢了丑,再无法利用,而满月这边——只怕老夫人只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简看着眼前不过十四岁的令狐满月,这一刻却觉得她身上的故事比自己还要多的多。明明是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又是刚刚从县城回来,却在刚才表现的沉稳老练。那份从容不迫清晰的击中林简的心,让他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想要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感觉。 这份感觉清晰的出现在心底,不像是一时的错觉。 “看来我今天没有救错人,令狐惊烈对你如此重要,那以后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林简轻松地笑笑,看向满月的眼神清澈明亮。 “什么意思?”满月眸光一暗,可别让她听到林简想利用令狐惊烈逼她做什么!她会让他下场比令狐子璐还惨! 管他是什么当今太子,这一世,但凡触碰她的逆鳞,下场不用多说。 满月眼底的寒光让林简有些心凉,旋即无辜的摇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获得你的好感和在意,以后我可要搞好与令狐惊烈的关系,这叫收买小舅子,是不是?” 堂堂太子说出如此俗气的话来,满月嘴角不由得狠狠地抽了抽。 “太子请自重!民女见太子伶牙俐齿精神抖擞,不用包扎也没有任何问题,太子还请早回皇宫!” 满月别扭的瞪了林简一眼。 若是早在前一世知道林简是这种粘人暧昧的性子,那天说什么也不救他了!在岩洞里面一刀捅死他永绝后患! 若是林简此刻知道满月是后悔救他,甚至是恨不得当初捅了他的念想,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我自然要回去,不过回去之前,你是不是要送我点东西让我好有个念想?”林简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身子却是向前一步,抬手到了满月发间。 第四十七章 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林简修长手指离开满月发间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根清幽别致的翠玉簪子。 满月一头青丝如瀑滑下,绽放如暗夜蔷薇,看似娇弱柔美,却仿似带着犀利冷硬的毒刺包裹周身,抗拒任何人的接近。 “太子殿下,自重!”满月看了眼林简手中的簪子,知道自己抢不过他,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院子。将林简一个人扔在了外面。 屋内,惜梦和凝静见满月平安归来,都是长舒口气,惜梦的眼圈都红了,凝静正要开口跟满月说话,却被惜梦拉到了一边,惜梦朝凝静摇摇头,示意凝静,大小姐脸色不太好,还是一会再说吧。 “我没事了。有什么话你们说吧。”满月深呼吸一口,抬头看向凝静和惜梦。 可心底对于林简刚才暧昧轻佻的动作却是痛恨至极!堂堂太子,仗着救了惊烈就敢拔她的发簪!要知道在侯府深宅当中,未出嫁的少女被看到披散着头发可是大忌。 该死的林简! 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大小姐,您让凝静通禀王妃,凝静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赶去王妃的院子,王妃并没直接回复奴婢。”凝静小声说着。 “知道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去休息吧。”满月挥手,让凝静和惜梦都退下。 以姑姑令狐泉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站出来的。想必已经在暗中看了个透彻明白。 满月让凝静去通知令狐泉,本意也并非要令狐泉站出来替自己说话,要的就是令狐泉在暗中看清楚老夫人和二夫人对她的陷害和不容。只要令狐泉心中有数了,满月就等于获得了一股无形的支持。 抬手摸了摸怀里的锦盒,这是之前让惜梦丫鬟给她送到谦雲阁的,若不是林简突然蹦出来,这东西就派上用场了!到时候不光是令狐子璐不能翻身,就是二夫人也会元气大伤! 不过只要惊烈平平安安,这东西暂时没派上用场也罢。 经过了这次之后,令狐子璐是再无翻身之日了,可她与二夫人老夫人还有令狐平雪等人的仇怨也即将趋于明朗化!就看谁先点了这把火! —— 接下来的十天,各房均是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 一来,接连有皇子和太子在侯府受伤,虽然太子的事情并未对外张扬,可侯府上下早已是人心惶惶,提心吊胆,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二来,最能咋咋呼呼的令狐子璐清醒之后天天躲在屋内不敢出来见人,终日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后院少了她这个挑事精,顿时安生了不少。 老夫人暗里将二夫人训斥了一顿,还取消了令狐子璐所有俸银,已经等于是将令狐子璐彻底放弃。二夫人这方吃了大亏,平白无故损失了一个女儿,连安插在满月身边的秀敏都被关了起来,二夫人知道自己日后想再从满月身边下手就难了! 她急于在老夫人面前完美的表现一次扭转败局,另一方面,也再也容不下满月的存在! 第四十八章 渣男(一) 直到令狐捷与林东合再次出现在侯府,二夫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就算是未经老夫人同意,她也顾不上了!一旦先斩后奏了,漂漂亮亮的解决了令狐满月,老夫人也就不会埋怨她不事先告知了。 侯府东院,满月刚刚从令狐泉中请安出来,带着惜梦和凝静朝前走去。 前方不远处,一抹宝蓝一抹月白身影朝满月缓缓走来。 满月抬头看向来人,脚下步子一瞬定住,眸中寒光嶙峋,如刀似箭。 前面走来一身宝蓝锦缎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头戴紫金发冠,一身修身宝蓝长衫腰佩紫玉苏绣腰带,身躯挺拔,冷傲高贵。 立体分明的五官在晨曦光芒掩映下,透出丝丝执着霸气,高傲不凡。 这个男人——就算他化成灰!满月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前一世!还有谁比她更熟悉他呢? 他在前线病重昏迷,是她衣不解带茶饭不思照顾他十天十夜!他刚刚登基,各地混乱,等待批阅的奏折堆积如山,是她不眠不休将奏折分类标记,方便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批阅所有奏折! 前一世,她为他付出了全部!到最后,他却狠心无情夺走了她最后的尊严和生命! 满月眸中一瞬如水银泻出,淬了剧毒,看似平静流淌,内里早已是剑拔弩张,煞气凝结。 他没变样!还是如前一世那般高贵冷傲。 可满月再也不是上一世那个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令狐满月了!无论林东合做什么、说什么,她都可以一眼看穿! 侯府的长公子令狐捷与林东合一前一后朝满月走来。 令狐捷从八岁开始就进宫做了林东合的伴读,与林东合私交甚好,更是林东合的左膀右臂。 上一世,论起战功,令狐捷与惊烈根本无从比较,可令狐捷的官阶一直在惊烈之上。那时满月还相信林东合的话,是想给惊烈更多机会锻炼,如今看来,她令狐满月曾经是令狐平雪的铺路石,而惊烈又何尝不是令狐捷的铺路石! 前一世,老夫人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就是为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和孙子能够平步青云!其他人注定都是烂泥不如的牺牲品! 令狐捷看到满月之后,明知道满月的身份,却是皱着眉头冷蔑开口, “哪个院子不懂规矩的丫鬟跑到这里来?见到皇子殿下还不快快回避!”令狐捷一上来就故意给满月一个下马威。 二夫人已经将前阵子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令狐捷,令狐捷自然要为自己母亲和妹妹讨回面子。况且有林东合在一边,这令狐满月一旦听到皇子的名号,只怕吓破胆了都说不定! 满月从容迎上令狐捷视线,并不看一旁好奇打量她的林东合,旋即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惜梦。 惜梦壮起胆子脆声开口,“回皇子殿下,回大少爷,是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当本少爷不认识自己的亲妹妹平雪吗?”令狐捷故意刁难满月,脸上漫过满满的不屑和冷嘲。 第四十九章 渣男(二) 林东合自然看出令狐捷故意为难满月,但这是侯府的家事,又因为令狐捷与他交情匪浅,林东合自然不会为满月主持公道。 “回大少爷,这确实是大小姐,平雪小姐如今是二小姐。”惜梦再次壮起胆子回话。 “闭嘴!本少爷都说不认识了,你是哪来的贱婢敢顶撞本少爷,来人!”令狐捷自然是想狠狠地给满月一个下马威,冷喝一声就要叫来身后的侍卫。 “惜梦,大少爷又不是聋子,你说一遍他就能听到了。况且事实就是事实,难不成我不是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大少爷的妹妹,还成了姐姐不成?这个姐姐的身份我还真是担不起。” 满月笑着开口,从容不迫。 清转晨曦落在她的脸上,若溢彩流光,清幽雅致。却在内里蕴藏无边的深沉内敛。 满月甫一开口,林东合眉头一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侯府刚回来不到一个月的令狐满月,脚跟还没站稳却是如此伶牙俐齿!只可惜,在侯府,老夫人真正宠爱的人才能代表侯府!令狐满月是老夫人最不满意的侯府子孙,这一辈子也别想在侯府出头。 所以林东合这会子并不准备开口帮满月任何。 任由令狐捷颠倒黑白为难满月。 只是让林东合和令狐捷意外的是,满月非但没有被令狐捷吓到,反倒是从容不迫的反驳。 “令狐满月、你!”当着林东合的面,令狐捷面子上下不来,抬手指着满月。 满月却是莞尔一笑,淡淡道,“大少爷这不是认识妹妹我吗?连妹妹的名字都叫出来了。没错!我就是令狐满月!小妹在此见过大哥。” 满月顺着令狐捷的话说下来,狠狠地堵住了令狐捷的嘴。 就连林东合看向满月的眼神都有一瞬的震惊。 他早就调查过了,这个令狐满月一直住在小县城,大字不识几个,更别说琴棋书画了,与侯府那个养在深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令狐平雪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可今日所见,竟与传闻大相径庭! 可不管如何,令狐满月过不了老夫人那一关,都不值得他多加关注。 令狐捷原本的设想是初见面就狠狠地羞辱满月一顿,谁知,却被满月反将一军,让他在林东合面前丢了面子却无从发作。令狐捷额头青筋迸射,气愤难平。 正在这时,老夫人房里的白妈妈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看到众人,急忙跪地请安。 “三殿下,大少爷,大小姐。老夫人已经备好差点等候三殿下多时,三殿下请移驾枫兰苑。” 白妈妈说完抬起头看向满月,道,“请大小姐带着丫鬟也一起。” “有劳白妈妈。”满月点点头,心里头却是咯噔一下。 老夫人主动叫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加上令狐捷和林东合在场,老夫人这出戏演的够大的! 先是半路上让令狐捷拖住了她,现在又突然叫她去枫兰苑,今儿令狐鸿熹不在侯府,她又只带了惜梦一个人,白妈妈还特别说让她带着丫鬟一起,这分明是不让她差遣惜梦去令狐泉的院子报信! 第五十章 报信(一) 满月对惜梦使了个眼色,要惜梦跟紧她即可。就算有白妈妈盯着,也一定有机会离开。 林东合和令狐捷走在最前面,令狐捷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割过满月面颊,眼底尽是对她的嫌恶和不屑。 林东合一身宝蓝锦袍器宇轩昂的走在最前面,气质高贵冷傲,与前一世并无差别。满月笑自己前世竟是未能看出林东合虚伪冷酷的真面目! 白妈妈与满月和惜梦走在一排。 走了一半的时候,满月看到令狐泉院子的乔青丫鬟捧着几件新衣朝这边走来,白妈妈也看到了乔青,正打算带着满月绕过乔青,满月已经提前开口, “乔青,这是裁缝才做好给姑姑的新衣吗?”满月一边说着一边朝乔青走去,白妈妈想阻拦已经晚了。惜梦也紧跟着走了过去。 令狐捷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目光冷冷的移开,继续往前走。 “回大小姐,正是。”乔青丫鬟一愣,却见满月的手已经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件衣服。 “这件石榴叠翠还真是——” 满月佯装欣赏新衣上的图案,下一刻,手指一松,那石榴红的鲜艳衣裙倏忽滑落到了地上。 前几日下过细雨,地面湿滑泥泞,新衣落在上面顿时沾染了些许黑泥。 “呀!是我失手了!对不住啊乔青。”满月急忙赔礼,身后的惜梦已经赶紧将衣服捡了起来。 丫鬟乔青却是脸色煞白,无助的看着满月。 “大小姐,这——这让奴婢如何跟王妃交代。”见那新衣上沾染了黑泥,乔青自然害怕。 满月一脸愧疚的开口道,“乔青,都是我的错,没能拿好姑姑的衣服,你看——这我现在要去老夫人那里,三殿下和大少爷都回来了,老夫人等得着急,要不我就亲自跟你去姑姑那里赔罪了。你看这样不,让惜梦先陪你回姑姑的院子,等我从老夫人那里回来了,我再亲自给姑姑解释。” 满月的话让一旁的白妈妈脸色不由一僵。 这老夫人可是说了,今天的事情不许任何人对王妃泄露半句,可要是拦下了乔青,乔青长时间不回去的话,王妃那边也会有所怀疑,到时候必定出来找人。 白妈妈没想到满月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此强,现在不想让王妃知道都没办法了。 “白妈妈,就让惜梦陪着乔青先回姑姑的院子,至于我身边的丫鬟,稍后让惜梦跟姑姑解释之后再来找我就是了。要不然我就只能亲自去一趟姑姑的院子,让老夫人等着我哪里能行呢?” 满月故意将难题丢给了白妈妈,白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可没这个胆子替老夫人决定,也没胆子阻止令狐泉院里的人。 满月见此,满意的笑笑,“既然白妈妈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好了,惜梦,你跟乔青速速回一趟姑姑的院子吧。”满月朝惜梦挥挥手,惜梦心领神会的朝满月点点头,拉起还在发呆的乔青脚步飞快的朝令狐泉的院子走去。 第五十一章 唱大戏(一) 凤兰院 老夫人已经站在院外迎接林东合,满眼的恭敬谨慎。反倒是令狐捷,仗着与林东合认识八年,一副随意轻松的表情。 待看到随后走来的白妈妈和满月时,老夫人眸子不由沉了沉,不是让她带着丫鬟一块过来的吗?怎么就一个人?老夫人狠狠地瞪了白妈妈一眼。白妈妈一脸委屈,她怎么知道这大小姐如此多的阴谋诡计。 一行人进了前厅缓缓落座,老夫人命人奉茶。 可等了许久,茶水都未上来,老夫人眼珠转了转,沉声吩咐白妈妈, “去看看怎么回事。让三殿下久等了,岂不是怠慢了殿下。” “是。”白妈妈立刻下去查办。 满月坐在距离老夫人最远的位子,林东合居中,老夫人和令狐捷一左一右。 不一会,白妈妈带着奉茶的丫鬟紫琪脚步匆匆的进来,甫一进来,二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回老夫人,金骏茶出了问题。”紫琪眼里闪着泪光,满眼惧怕。 老夫人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 “回老夫人,因为您院子里的金骏茶都喝上了,所以您今儿一早吩咐奴婢前去侯爷的谦雲阁取茶,奴婢取茶的时候见锦盒是跟老夫人这边一样的,也就没打开看,谁知——里面的茶叶——” 紫琪说着,将捧着的锦盒缓缓打开。 “这不是金骏茶是什么?”锦盒里面的茶叶有些零散破碎,可也是金骏茶无疑,老夫人不觉凝眉看着紫琪。眼角的余光却是冷冷掠过满月。 “祖母,这是金骏叶。金骏茶树的第二层,从色泽和体态上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金骏叶较之金骏茶成熟晚了一个月,所以采摘的时候水分早已蒸发殆尽,所以才会零散破碎。” 温柔若水的声音清脆响起,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沁人心扉。 令狐平雪温柔细腻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众人注意。这当中也包括林东合。 林东合朝门口看了一眼,只一眼,眸光便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深邃坚毅。 令狐平雪一身湖水蓝三层海棠长裙缓缓走进,婀娜身姿聘婷优雅,脸上带着高雅娇羞的浅笑,如墨青丝在耳后挽了一个莲髻,斜斜的插着两根瓷白无暇的白玉发簪,淡粉色的流苏坠子坠在发间,随着她走动散发迷人优雅的光芒。 绝美容颜不施粉黛,清爽秀丽,举手投足之间,挥洒万千诗情画意一般的柔情蜜意。 林东合的视线许久才从令狐平雪身上移开。 老夫人目的达到,不觉满意的点点头。 她就知道疼爱平雪是没错的!以平雪的倾城之姿,皇室子嗣一个也跑不了!至于林简,那晚天色昏暗,看走眼了也不一定! 满月视线缓缓垂下,清眸闪烁凄厉冰冷的寒芒。 上一世没能看透林东合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令狐平雪,这一世再看,他们在明,她在暗!曾经血泪折磨,从今儿开始一一偿还! “平雪见过三殿下,大哥,祖母。大姐好。”令狐平雪有礼的阖首,手中攥着浅紫色的丝帕,一脸的温柔高雅。 “平雪刚刚在后厨看到丫鬟紫琪说茶叶有些碎,遂过去看了一眼,刚才斗胆多嘴了,三殿下莫要见怪。” 令狐平雪一副无辜单纯的模样,看的林东合眼中星辉闪烁。 “哪里,令狐小姐博学渊源,这金骏茶与金骏叶的区别,本殿下也是今儿才知晓。姑娘好才情。” 林东合毫不吝啬对令狐平雪的赞美,他多少看出老夫人今儿的意思。以老夫人如此精明的性子,一直将令狐平雪深藏侯府十四年,岂会让她白白出现? “三殿下多奖了,这真是平雪的荣幸。”二夫人自令狐平雪身后出现,冲林东合恭敬行礼,眼角的余光却是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 满月一看这架势,侯府所有恨不得她死的人都到齐了!老夫人今儿这出大戏就要因为金骏茶拉开序幕了! 第五十二章 唱大戏(二) 二夫人面上终究不如老夫人沉得住气,看到满月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不觉得意的笑了笑,旋即对跪在地上的丫鬟紫琪开口问道, “紫琪丫鬟,你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办事一贯很有分寸,这次是怎么回事尽管放心大胆的说,有老夫人替你做主。可若是你从中偷梁换柱,可别怪老夫人严惩不贷!咱们侯府一贯门风清廉,何时出过这样的岔子?最近这是怎么了?”二夫人这话是对紫琪丫鬟说的,可眼神却是瞥向满月的。 “母亲,还是让祖母主持此事吧,也不好说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就怎么回事,这种事情始终不好说的。”令狐平雪温柔出声,一副站出来替满月圆场的感觉。 二夫人刚才那话,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跟满月有关,令狐平雪此刻开口,极力扮演着公平大度,也为她稍后的落井下石做完美的铺垫。 林东合自始至终都不开口,只有当令狐平雪开口说话的时候,林东合会静静注视着她。眸中掠过惊艳和欣赏。 “回、老夫人,二夫人,二小姐。是、是大小姐换了茶叶。”紫琪看似一脸害怕紧张的表情,一开口,果然不出满月预料。 “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老夫人冷眸收缩,牙根紧咬。 “回老夫人,奴婢今早去拿茶叶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小姐在侯爷书房取茶,奴婢就想等大小姐走了之后再进去,谁知却看到大小姐从怀里取出了一些零散的黑色茶叶,很快的调换了侯爷锦盒中的茶叶,奴婢不敢吭声,等大小姐离开侯爷书房,奴婢看到大小姐将换出来的茶叶递给了后院打杂的小厮赵四,赵四、还、还在大小姐脸上摸了一下,大小姐当时并未阻拦。” “什么?!紫琪!你看清楚没有?大姐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如何能——”紫琪话音刚落,令狐平雪惊讶出声,看向满月的眼神漫过满满的痛心。 满月只是安静的听着,看着。 “回二小姐,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冤枉大小姐啊,不信的话可以去赵四房间搜查,说不定那金骏茶现在还在赵四房间。”紫琪一口咬定她说的没错。 “来人,立刻去赵四房间搜查!给我仔仔细细的检查清楚!”老夫人顺着紫琪的话说下来,旋即,眸子狠狠地看向满月。 “孽畜!还不跪下!”老夫人咬牙开口。 一屋子的人除了林东合冷漠以对,其他人都是暗暗得意的看向满月。 满月轻舒口气,抬头从容迎上老夫人视线,轻启薄唇,语出淡然, “祖母让孙女跪下,这是证据确凿的意思吗?还是单纯的让孙女跟您老人请安?如果说证据确凿,那也不是只靠紫琪一方之言。我今天一早都在姑姑院子,不曾去过谦雲阁,紫琪纯粹是冤枉于我!” “是不是冤枉你,稍后你就会知道!我接你回来是不忍你在外吃苦受累,可是你呢?才回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是跟后院的小厮暗中勾结偷换贡茶!你简直是丢尽侯府颜面!一经查实,我决不饶你!” 老夫人一脸义正言辞的表情,满月看了,心底冷笑迭起。 这是自己的亲祖母啊!为了给她最爱的孙女令狐平雪铺路,为了保全她的野心,竟是冤枉她与小厮有染,这分明是置她于死地的一招! 对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满月自始至终都不抱任何希望。可是没想到,才过了十天,老夫人就想出如此毒辣的一招! 第五十三章 人算(一) 不一会,奉命搜查的家丁就将赵四带到了老夫人跟前。 身材瘦小相貌猥琐的赵四何曾见过如此大的场面,还不等站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回老夫人,这是在赵四房间搜出的金骏茶,还用了一方丝帕包裹着,这丝帕质地精良乃雪蚕丝,这后院有雪蚕丝的院子只有各位小姐那里有。至于大小姐那里,您前些日子才让奴婢送去一些料子给大小姐。” 白妈妈将茶叶和丝帕捧都老夫人跟前,令狐平雪探身看了一眼,立刻一脸讶异的表情看向满月。 “这——这丝帕的绣工与大姐身上戴着的荷包绣工一模一样,都是荷塘月色。大姐,这一会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帮你了。”令狐平雪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满月腰间挂着的月白色荷包。 满月自然也看到白妈妈手里的丝帕与自己腰间荷包一模一样。满月不急于出声,冷静面对。 “大胆赵四!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目露寒光。 赵四早就收了二夫人的安家费,自然是有多狠就照着多狠的污蔑满月。 “回、回老夫人,小的也不想的,实在是大小姐貌美如,而且大小姐又主动够引小的,说欣赏小的身强体壮,还说小的体贴细心,而且因为小人又有机会经常出府采购,于是大小姐便经常将府内的东西偷换了给小的,让小的拿出去偷偷卖了,卖的银子还会分给小的一半。小的知错了!请老夫人赎罪啊!” 赵四说完,还不忘偷偷看一眼满月,见满月目光冷漠如凌,赵四身子不觉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孽畜!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夫人指着金骏茶,冷冷地瞪着满月。 “侯爷书房的金骏茶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负责冲泡,紫琪丫鬟也亲眼看到你用金骏叶换了金骏茶,而赵四这里也是人赃并获!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跪下!!” 老夫人话音落下,二夫人满意的看着满月。 这出戏可是她精打细算算出来的,又让令狐捷暗暗地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没反对她才行动的!这次可谓是万无一失! 满月眸子从容迎上老夫人视线,不怒反笑,清秀灵动的面庞因为这一抹幽冷笑容,顿时如同一望无垠的冰冻湖面蓦然划过一抹刀锋光影,甚凉透心。 “祖母,现在都是赵四和紫琪一面之词,所谓证据也可以栽赃嫁祸!满月自然有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是不知道祖母会不会给满月机会证明一下?” “证明清白?你个孽畜少在此大言不惭!我是不会再信你这满口胡言了!”老夫人吃过满月的亏,这会子想的就是立刻了断。 “祖母都不给满月机会证明清白,上来就相信一个丫鬟一个家丁的话!祖母还有拿我当是您的孙女吗?如果有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既然祖母都说了是证据确凿,祖母还担心我在三殿下面前,在祖母面前能颠倒黑白不成吗?满月自认没有这个能力!只会说出实话,做好自己的本分!” 满月音调提高,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她是知道老夫人偏心的,但没想到老夫人竟是偏袒到如此地步! 第五十四章 人算(二) “满月丫头!你怎么跟老夫人说话的!若不是老夫人,你现在还在小县城呢!是老夫人心疼你,念想你,特意派人把你接回来,如今你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学会恩将仇报了!你如此作为,如何对得起老夫人的一片心?”二夫人见时机差不多,跳出来说话。 表面看似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在火上浇油,数落满月的不是。 “大姐,我这个做妹妹的知道这一刻你心里难受害怕,可祖母待我们姐妹几个一贯是慈祥体贴,她老人家也不想有今天这件事情发生,姐姐就不要跟祖母犟了,还是快快说出实话吧。” 令狐平雪依旧是一副得体善良的表情,配上她倾城倾国的容颜,任何男人见了如此完美优雅的令狐平雪都会目不转睛三魂丢了两魂半。 听到这里,满月心底冷笑迭起。 令狐平雪比二夫人还要狠毒!表面装着温柔善良多么的替她这个姐姐着想,却是变着样的逼她承认! “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要我说出所谓的实话,那就得给我自证清白的机会!二妹只知道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却不知道这茶叶每一年每一季因为雨水不同气候不同,茶叶口感都会有较大或者轻微的差别,就算是将金骏茶换成了金骏叶,那么金骏叶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喝得起的茶叶,这街上能卖金骏叶的也没有几家铺子,而每一年的口感也不相同,到时候冲泡出这一壶金骏叶就能知道年份季节。想我才回来侯府不到一个月,连侯府的大门还没出过,哪来的法子出去买来这金骏叶!若不是熟悉这京都各大茶铺在侯府待了十年以上的人,岂会这么容易买到金骏叶?” 满月冷冷迎上令狐平雪有些失措的眼神,清冷出声。 令狐平雪懂得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又有何用?她在前世可是连每一年每一季各地有名的茶叶口感味道都能娓娓道来!这一点,令狐平雪连半分都比不了她! 曾经她倾心研究这一切,只因——林东合好茶。林东合品茶,有些微的差别都能品出,满月那时为了不让林东合品茶的时候有任何口感上的瑕疵,对于送到林东合面前的茶叶都是一一品过,绝无差池之后才会给他冲泡! 如今想来,呵——上一世的她,真的是为了林东合,为了侯府,倾尽所有! 满月一席话说愣了所有人,尤其是林东合。他自认品茶认茶天赋异禀,普天之下,还不曾有人超过他的造诣。而他刚才称赞令狐平雪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迎合老夫人的心意罢了,并非真的不懂金骏叶和金骏茶的区别。 没想到这个克死亲人的令狐满月到了这种情形之下还能如此处之泰然!这样的女子世间罕见!只可惜——她在侯府之内不受宠,又没有资历雄厚的外祖父家做靠山,这样的令狐满月在他仕途之上难成大事。 尽管林东合看出些许端倪,此刻却是一言不发。 满月一席话,说的老夫人也不由得愣住了,嘴巴张了好几下,看向满月的眼神冰冷如霜。 “满月丫头!你少在这里绕弯子了,老夫人可没有空听你说茶叶来自哪一年哪一季,你如此做,不过是拖延时辰罢了。”二夫人见冷了场,自然是不甘心的跳出来表现一番。 第五十五章 心算(一) “满月丫头!你少在这里绕弯子了,老夫人可没有空听你说茶叶来自哪一年哪一季,你如此做,不过是拖延时辰罢了。”二夫人见冷了场,自然是不甘心的跳出来表现一番。 “那二夫人现在急于代替老夫人断案又算什么?你说满月是在拖延时辰,那么二夫人算不算是草率了结呢!” 二夫人话音刚落,门口的珍珠帘子就被从外挑了起来,环佩叮咚,一抹烟霞色身影翩然走进房间,令狐泉沉稳出声,旋即缓缓走进房间。 就是林东合见了令狐泉也要欠身示意。 令狐泉的夫君虽是王爷,却是林东合的叔叔辈,又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功勋王爷,所以令狐泉也算是林东合的长辈。 只是老夫人却有些看不下去。 “你不在自己的院子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老夫人一开口便没什么好语气。 令狐泉早就习惯了老夫人偏袒二房,可老夫人偏袒归偏袒,平时多给二房好处也就罢了,却不能为了给二房铺路就罔顾无辜,这一点是令狐泉不能容忍的。 况且满月这孩子冰雪聪明,沉稳冷静,若是老夫人善待于她,将来必定是侯府之福。只可惜—— “母亲,女儿也是听闻三殿下来了侯府,特意赶来看看,谁知在门口就听到二夫人指责满月,虽然二夫人不想听满月解释,可我这个做姑姑的倒是很想听听满月丫头有何话说,相信耽误不了各位多少时辰。” 令狐泉说完,抬手示意满月开口,直接堵住了二夫人张开的嘴。 老夫人不满的瞪了令狐泉一眼。 而令狐平雪心底虽然极为不满,面上却是带着对满月的担忧和关心,她既要做给令狐泉看,更要做给林东合看。 满月阖首谢过令狐泉,眸光一转,看向桌上摆放的丝帕,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冰冷嘲讽。 “刚刚二夫人和妹妹都说了,这丝帕的质地是雪蚕丝。其实这种雪蚕丝祖母的确是给过我半匹,不过至今还好生的放在我房间,不曾用过一尺,老夫人可以派人去我房间将雪蚕丝拿过来比对一番,看是不是正好半匹。至于我身上带着的这个荷包,绣工是我的没错,但却不是雪蚕丝,而是普通的白蚕丝,远看与雪蚕丝无异,近观之下自然是比不上雪蚕丝质地轻柔奢华。” 满月说着,从容摘下身上佩戴的荷包放在老夫人和令狐泉面前。 普通蚕丝和雪蚕丝一经比较,效果明显。 老夫人远看也是没能看出区别来,如此近看之下,老夫人想否认都不可能了。 二夫人凑近了一看,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来人,去满月房里将雪蚕丝拿来看看。”令狐泉沉声开口,亲自派人前去满月的院子。 老夫人和二夫人的人她是信不过了。 “就算这丝帕不是雪蚕丝,可是这绣工——”二夫人趁着空当不甘的反驳满月。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满月冷冷打断。 “二夫人,我还没说完呢!这丝帕的绣工乍一看与满月荷包的确相似,可相似就是相似!永远不是事实!” 第五十六章 心算(三) 满月看着二夫人青白不定的脸色,继续道, “满月绣的荷塘月色,荷底部用的是浅褐色针线,而这方丝帕用的却是粉色丝线,而且这种丝线闪着金色光芒,分明是苏绣采用的金线挑丝,金线挑丝可是给皇亲国戚做衣服才用的丝线,满月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哪来的这个本事弄到金线呢?如果证实满月这里有金线挑丝那可是亵渎贡品的罪名,是要满门抄斩的!!” 满月最后一句话甫一出口,反应最大的就是令狐捷。 这丝线是他从林东合府里找来的,母亲让他从宫外找丝线,他哪里懂什么金线挑丝,随便拿了一些就交给母亲了。 “什么金线挑丝?你、你少在这里信口胡邹!”二夫人有些着急了。 这丝线可是令狐捷从外面带回来的,目的就是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连她都不懂什么金线挑丝,这令狐满月一个小县城长大的野丫头她怎么懂的? 这、这根本不可能! “二夫人若不信,大可叫姑姑相熟的裁缝过来一看究竟。姑姑贵为王妃,自然穿过以金线挑丝织造的衣裙。” 满月不卑不亢,冷静以对。 这时,令狐泉派去的人已经从满月的蒹葭阁回来,一同回来的除了捧着雪蚕丝的惜梦,还有刚才一块跟去的白妈妈。 老夫人自然是不放心,刚刚就使了个眼色让白妈妈跟着一块过去看看。 白妈妈一进屋就悄悄地冲老夫人摇摇头。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看向二夫人的眼神这会子是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 “回老夫人,王妃。奴婢仔细的检查过雪蚕丝,的确是半匹,一丝一毫也不差。这断开的地方还有画线用的粉,这粉的颜色也是老夫人院里一贯使用的暗粉色,相信是上次白妈妈将雪蚕丝分开时候留下的。” 丫鬟乔青将布匹呈上,恭敬开口。 二夫人的脸色现在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这雪蚕丝十天前就送到令狐满月那里了,她竟然一点都没用?怎么可能?前些日子看到她在绣荷包,还以为用的雪蚕丝! 这雪蚕丝可是上等料子,到了谁手里不是赶紧绣一方新的丝帕来用!二夫人如何也算不到满月这几天绣的荷包用的竟然是普通蚕丝! 令狐平雪没想到今天非但没坏了满月的名声,还让她在林东合面前出尽了风头!她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起身拿过桌上的荷包和丝帕细细比对,却是与满月说的一模一样。 可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也没见过真正的金线挑丝,令狐满月怎么会知道?她明明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知道这个!! 令狐平雪最在意的就是有人比她懂得多比她风头盛!可满月如今提到的金线挑丝,偏偏她就是不知道! 满月微昂起下巴,眸光淡淡的扫过令狐平雪。 这才是开始而已! 将来她还有更多打击令狐平雪的地方! 她令狐满月曾经是林东合的皇后,母仪天下!如何会不懂金线挑丝? 第五十七章 心算(三) 她令狐满月曾经是林东合的皇后,母仪天下!如何会不懂金线挑丝? 至于那雪蚕丝——当初老夫人派人送来的时候,满月就让惜梦原封不动的全都打包存放了起来,就是怕老夫人和二夫人会有类似今天这么一出。 “祖母,现在所谓的物证不过是冤枉陷害,真要调查起来,那么这侯府谁有可能入宫?谁有可能接触穿着金线挑丝锦袍的人,不过寥寥,若是调查起来倒也不难!如今不过是证明了赵四的话无半分可信” 满月眸光一转,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四。 “老夫人、小、小的冤枉!那丝帕真是大小姐给小人的!小的没有说谎啊!”赵四还在拼死抵赖。他要是说实话了也没有活路! 老夫人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二夫人知道自己这次若还不能制住令狐满月,老夫人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可她看看令狐平雪,令狐平雪也是一筹莫展,想不出更好的对策来。 满月这会子却是言辞冷冽的质问赵四。 “赵四!你如果没有说谎的话,好!那我问你!这丝帕上绣了一个人名,究竟是谁的名字?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满月将丝帕拿在手中,冷声质问赵四。 二夫人一听满月的话,身子微微一抖,这个令狐满月竟然—— 赵四一听满月如此说,不觉有些慌神,遂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那上面的确绣了一个人名,但小的目不识丁,哪里知道是什么字。但肯定不是小人的名字就是大小姐的闺名。”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上面半个字都没有!” 满月扬手将丝帕甩在赵四面前,甫一出口,赵四顿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夫人身子一个踉跄,若不是身后有令狐平雪扶着她,她就摔倒出丑了。 至此,赵四的任何话再不可信! 令狐泉安静看着眼前一幕,却是寒从心底起。 老夫人若是继续纵容二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小的一时口误,小的一时口误!”赵四自知这一次逃不过了,却是不敢说出是受了二夫人指使,哆哆嗦嗦的说不成句子。 他真的不敢说别的话!他一家老小的性命现在还在大少爷手里握着呢。 “紫琪!你还要走赵四的老路是不是?”令狐泉适时开口,吓得紫琪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嘤嘤哭泣。 “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真的看见大小姐换茶叶了!奴婢真的看见了!”紫琪一边哭着一边说着。现在老夫人不开口,她就要扛下所有来。 可很明显,紫琪也快扛不住了。 “紫琪,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会让你乖乖说出实话!”满月抬手捻起一片金骏叶,眸光清冷无波,看似平静,却在暗处涌动血色寒芒。 一瞬冷芒刺背的感觉,吓得紫琪将脑袋埋的低低的,连哭泣声都变小了。 “姑姑,祖母。如果满月没看错的话,这些金骏叶是去年春天采下的茶叶,这个年份的金骏叶究竟哪里有,稍微调查一下就可知晓。京都有这种茶叶的铺子一共就那么几家,谁家流出的都会有相关记录。是不是侯府其他人去买的,一查就知道。” 第五十八章 心算(四) 满月连金骏叶的年份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这下连林东合都目瞪口呆。 而令狐捷吃惊之余,眼底一瞬漫过满满的杀气。母亲和妹妹说得对,令狐满月真的不能再留了!必须尽快的铲除她!就算这一次让她侥幸逃过!也不能再等太长时间了! 之前他还不理解母亲和妹妹怎么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斗不过!这下看来,这个令狐满月还真有些本事!所以决不能留她性命! 令狐捷眼底杀气凝聚!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就算是暗中痛下杀手也在所不辞!他令狐捷在林东合身边八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辅佐未来君王官拜一品!他岂能容许令狐满月突然出现破坏这一切? “行了!满月,你不用多说了,这件事情暂且告一段落。赵四和紫琪全都赶出侯府,终生不得踏入侯府一步!” 老夫人虽然不甘心,却知道继续闹下去,若是令狐鸿熹回来了,就算令狐满月不开口,令狐泉也必定有话说,到时候令狐鸿熹一旦彻查下来,再将令狐捷牵扯出来就不合适了。 “祖母!如今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如何能算?这两个下人,一个诋毁我的名声,一个冤枉我偷梁换柱。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就如此害我,此事若不查清楚是否有背后黑手,满月以后在侯府的日子也不会太平了!如今当着三殿下的面就如此草率断案,侯府之中以前也是如此吗?” 满月知道老夫人想保住二房,可今天这一出就这么算完了是绝不可能的!既然她与二夫人的矛盾已经摆在了明处,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这一次她要争取自己的权利和主动!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泉不觉扭头看向老夫人。 既然满月问的是老夫人,令狐泉就不会多言。而满月也算是这个家里第一个敢跟老夫人叫板的人! “大胆!你什么意思?我是你祖母!你就如此对长辈说话?”老夫人被满月如此呛声,自然动怒。 满月却是一脸执着,不见丝毫动摇。 “祖母永远都是祖母!正因为是祖母,如今是您的孙女被冤枉,就这么算了?是否以后其他人遭受不白之冤也是如此草率了解呢?孙女才回来一个月而已,就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孙女实在是胆战心惊!不知道下一步还会有人用何等下三滥的阴招对付孙女!这个家是祖母做主,若祖母都不为孙女主持公道,那孙女还能找谁开口?” 满月说着跪了下来,昂起头,定定的看向老夫人。 大有一副老夫人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跪地上不起来的架势。 “你!”老夫人指着满月,气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平雪急忙起身给老夫人拍着背,还不忘一脸担忧的劝着满月, “大姐,有话起来说就是。祖母的意思也只是暂且告一段落,今儿不是三殿下在此做客吗?若是怠慢了殿下,祖母心里也不好受。” 令狐平雪说话的时候,林东合的视线都在令狐平雪身上。乍一看,还真是郎情妾意! 第五十九章 谁都不怕(一) 令狐平雪说话的时候,林东合的视线都在令狐平雪身上。乍一看,还真是郎情妾意! 见此情景,满月心底冷笑一声,旋即凉凉开口, “二妹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刚才你不是极力让我承认跟赵四认识并且换了茶叶吗?怎么这会就变了?我真是没想到二妹竟然一会一个变化?到底哪个你才是真的你?” 满月从容反问令狐平雪,墨色瞳仁闪烁坚定冷静的光芒,令狐平雪没想到满月会这么说,嘴巴张了张,脸色微微泛白。 眼见满月坚持不肯妥协,老夫人脸色铁青,可当着林东合的面又不好发作。令狐平雪深知继续下去的话,老夫人势必要拉出一个垫背的做给令狐满月和令狐泉看,这个垫背的十之八九是她的母亲。 令狐平雪一脸愁绪委屈的表情看向林东合,眸光若粼粼波光,闪烁水晶一般的明亮光芒,似是有求于林东合。充分发挥她倾国倾城的优势和魅力。 虽然令狐平雪没开口,林东合却看懂她眼神传递的意思。 令狐平雪有求于他,他如何能拒绝? “令狐满月,今日之事本殿下在此看的一清二楚,并非有人刻意针对于你,老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才会对你动怒,说到底还是看重你这个孙女才会如此。本殿下近日事情繁多,难得有空过来一坐,你就不要再执着坚持了,等本殿下走后,相信老夫人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林东合说话的时候,目光看似落在满月身上,却是微昂着下巴,居高临下的面对满月。在他眼里,纵然这个令狐满月聪明大气不输男儿,但将来能伴随他林东合身边的女子必定是全天下最貌美的女子才般配! 令狐平雪此刻唇角不由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弧度,看向林东合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感激和温柔。 满月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的嘲讽弧度,从容回道, “民女自然知道三殿下事物繁多,但今日之事,当着三殿下的面若不解释清楚了,岂不是污了三殿下的眼?三殿下为皇上办事为朝廷办事,素来遵循的不该是公正严明问责到底的原则吗?那么今日之事为何就特殊到不需要问责到底呢?” 满月反问林东合,神情是一贯的从容平静。 若是林东合还坚持刚才说的话,那么就是林东合认可今天的事情有什么特殊的猫腻存在,满月这番话是将林东合也拖下水了! 之前老夫人和二夫人冤枉她的时候林东合冷眼旁观,现在跳出来说话,满月岂能让他如愿? “令狐满月,你到底要干什么?三殿下都开口了,你还多言什么?非要如此为难祖母是不是?”令狐捷没想到满月连林东合都不怕,不觉涨红了脸数落满月。 可满月连林东合和老夫人都不怕,岂会在乎令狐捷说什么! 满月不说话,始终跪在地上等候老夫人给她一个最终的答复。 僵持之下,老夫人咬牙开口,“二房的,跪下!白妈妈,跪下!” “老夫人,我——我也跪?”二夫人见白妈妈跪下了,一脸委屈紧张的看着老夫人。 第六十章 谁都不怕(二) “二夫人,老夫人说的是二房的跪下,说的不只是你一个,而是二妹和大哥都要跪下!难道他们不是二房的吗?祖母这是要秉公处理了。” 满月一脸无辜好奇的表情看向二夫人,话音落下,令狐捷和令狐平雪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令狐平雪再次看向林东合,眼神充满请求和期待。要她为了令狐满月的事情下跪这不丢尽她令狐平雪的脸吗?可林东合这次却是缓缓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丝歉意。 这必定是侯府的事情,他若继续插手下去,难道是要他接手此事?这是万万不可能的!若是被父皇知道他参与侯府家事,必定重重罚他。 眼见林东合也没辙了,令狐平雪又一脸委屈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刚才的确是想让二夫人一个人下跪的,可一出口说成二房的。老夫人正想着如何改口,令狐泉却不紧不慢的说道, “平雪,阿捷,现在是你们的母亲犯了错误,为人子女者,此刻岂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下跪而无动于衷?礼义廉耻都忘在脑后了吗?” 令狐泉的话句句在理。 当娘的跪在这里,孩子还好好站着,简直是大不孝! 老夫人之前只考虑抓出白妈妈和刚才喊的最大声的二夫人处罚一番,毕竟这后院很多事情都是二夫人负责,可老夫人却忽略了一点,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也在场!若是处罚二夫人,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在场的话也会连带。 老夫人此刻脸色铁青,眼底泥浆翻涌。 虽然心疼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可话已经出口了,只得咬咬牙狠声道, “全都跪下!” “祖母!您怎么能为了令狐满月处罚我们呢?”令狐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老夫人。 “祖母——”令狐平雪颤音开口,眼底泛着泪光,快要哭了的感觉。如此模样的令狐平雪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东合见此,心也跟着抽了一下。 只有满月,自始至终平静以对。 “跪!下!”老夫人恨恨的瞪着二夫人。话却是对他们三个人说的。 二夫人知道申辩无望了,咬着牙根缓缓跪下,令狐捷则是握紧了拳头,额头手背青筋迸射,一脸不甘的跪在地上。 令狐平雪脸色煞白,震惊的看着面容铁青的老夫人,只觉得面颊这一刻是火辣辣滚烫的感觉。 令狐平雪最后一个跪了下来。她长这么大一直都是众星捧月前呼后拥,如今——当着林东合的面,竟然让她受到如此委屈?令狐平雪此刻恨不得跳起来撕了满月! “白妈妈管教底下丫鬟无方,酿此祸事,罚跪院中三日思过,扣除季度月银!二房的,罚你在祠堂面壁思过三日,一月之内不得踏出侯府大门!以儆效尤!” 老夫人话音落下,白妈妈叩头领罚。 二夫人虽然满腹委屈不甘,却也不敢在这时候跟老夫人叫板。 “满月丫头,今日之事我已经处罚了相关人等,至于紫琪和赵四,想来是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才会酿此祸事,将他们逐出府去也就断了以后的祸事。你还跪在那里不起来,难不成连我这个老太婆也想一块罚了?” 老夫人明显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处罚白妈妈和二夫人,说话的语气冷冷的,带着一丝恨意。 第六十一章 撕破脸(一) 满月此刻缓缓起身,目光安然迎上老夫人带着恨意的视线,眼底始终是清冷一片。 “祖母,满月之前离家七年,如今回来不足一月,一直是恪尽职守本本分分,谁知惹上今天这般脏水,险些毁了一生清白。满月也是心中无靠委屈无辜,唯有将所有公平公正都寄托在祖母身上,还请祖母多多包涵满月年纪尚小,心思单纯。” 满月说完,老夫人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被满月说的堵得半天上不来一句话。 面对一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老夫人今儿跌了如此大的份子,想老夫人在侯府一贯是说一不二掌控全局,今儿憋了一肚子火气却是发不出一丝一毫。 令狐捷此刻恨恨的起身,看向满月的眼神满覆杀气。明明策划的万无一失,到最后却搭上二房所有人跟着下跪! 令狐平雪此刻比任何人都委屈,眼里噙着泪,快要哭了的样子。扶起脸色煞白的二夫人后,母女二人看似委屈无辜,此刻心底却是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的想法。 —— 老夫人处置了二夫人和白妈妈,连带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也跟着一块下跪受罚,这在整个侯府都是破天荒头一遭。 稍后,林东合借故有事先行离开,老夫人也沉着脸打发了众人。 令狐泉走过满月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满月垂眸阖首,对于令狐泉的感激,尽在不言中。 目送令狐泉离开,满月带着丫鬟惜梦走出凤兰院,没走几步,身后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令狐满月!你给我站住!”二夫人一声冷喝,快走几步拦在了满月身前,惜梦见二夫人来势汹汹,本能的挡在满月身前保护她。 二夫人扬起手臂,眼看就要甩在惜梦脸上。 满月眼疾手快拉开了惜梦,二夫人一个趔趄手掌落空,脸色涨红瞪着满月, “你这个小贱人别以为今天赢了我们!往后有你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今天给我占了多少便宜,以后我都会让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二夫人指着满月咬牙切齿道。 满月示意惜梦站在身后,从容看向面容扭曲的二夫人。 “若非有人存了害人之心,又何必自取其辱要罚跪祠堂呢?二夫人现在还站在这里不走,莫不是不知道祠堂在哪儿?需要我给你指路吗?”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眸光平静如水。 “你这个扫把星!我罚跪祠堂还不都是你害的!扫把星!”二夫人说着扬起手臂就要打满月,却被令狐平雪拦下了。 “母亲,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有失您的身份。再说——父亲可快回来了。”令狐平雪低声劝着母亲。 二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哼哼的甩下手,丢下一句话转身欲走。 “贱丫头!你不可能每回都这么命大!” 满月听了,微笑,淡淡道,“那要看二夫人有几个女儿能搭上了!上次搭上令狐子璐,这次搭上你自己,下次呢?” “你、”令狐子璐是二夫人心底的痛,二夫人没想到满月知道上次的事情也是她暗中筹划的,如此说来——子璐中了春药也是她故意的? 第六十二章 撕破脸(二) 想到子璐那晚失控真的是被满月换了茶水,二夫人顿时气的浑身发抖。还想说什么,却被令狐平雪推着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再闹下去的话,万一父亲真的回来了,吃亏的还是母亲。 令狐平雪与满月擦身而过的时候,面上依旧挂着一贯的优雅高贵,却是轻启薄唇在满月耳边冷嘲开口, “令狐满月,你注定是为我铺路牺牲的垫脚石,你以为你能走在我前面吗?” 满月听了并不看她,笑着开口,“我走路一贯是朝前看,所以并不知道身后有多少猫猫狗狗,看来二妹与我正好相反,最喜欢追在别人身后狂吠。” 满月说完从容转身,留下一脸震惊表情的令狐平雪站在原地。 今天既然已经跟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往后她在侯府的每一步都会充满危险杀机,就算她做好万全准备,若老夫人下定决心暗中痛下杀手,她未必能逃得过。 就好比今天,虽然躲过一劫,却是险胜。是她之前对老夫人送去的东西多了猜忌和想法才能掌握一线生机! 单靠令狐泉的帮助在侯府站稳脚跟还不够!她还需要一个能令她掌控他人生杀大权的人为她所用! —— 秀雅院 二夫人看着蜷缩在床上面容憔悴头发散乱的令狐子璐,说不出的心疼和气愤。 心疼的是她好好地女儿就这么被老夫人彻底的放弃了。刚刚老夫人送来话,十天后太皇太后举办的晚宴,令狐子璐不必参加,不但是太皇太后的晚宴不用参加,以后令狐子璐都不准踏出秀雅院一步,这完全是将令狐子璐放弃的意思。 二夫人恨的自然是满月!若非满月,她的女儿还有大好前程呢!虽然未必有平雪那般母仪天下的风范,但做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 二夫人此刻并不觉得是她先要置满月于死地才会引火自焚,害了自己女儿! “母亲!祖母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晚宴?!为什么?!我听说十天后的晚宴太子和诸位殿下都会参加!还有很多世家公子王孙贵族都会出席!这么好的机会——母亲!我要去!我要去!!” 令狐子璐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尖叫着喊着。 二夫人急忙摁住她,可令狐子璐却不依不饶的喊着, “凭什么不让我去?!凭什么那个扫把星可以去我不可以!!我现在这样还不都都是令狐满月那个贱人害的吗?!都是她!那春药明明是下给她的!为什么会被我喝了?还被太子殿下看到了!呜呜呜呜——母亲!你替我杀了那小贱人!杀了她!!替我报仇啊!” “妹妹,你以为母亲不想为你出头做主吗?可是这一次祖母是铁了心不准你出席晚宴,我跟母亲轮番前去说情都被挡了回来,若不是祖母下令命我非去不可的话,我这个做姐姐的说什么也会留在侯府陪着你的。”令狐平雪从二夫人身后走出来,轻言软语的劝着令狐子璐。 第六十三章 准备(一) 令狐平雪话说的好听漂亮,戏也演的逼真动情。 事实上却是她根本就没去求过老夫人,更不可能为了令狐子璐不进宫参加晚宴。 老夫人将她藏了这么久,藏的如此深,为的就是在十天后的晚宴上惊艳亮相,如此机会,令狐平雪岂能放弃? “姐姐,母亲——呜呜——”令狐子璐知道自己前程尽毁,却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说不定解决了令狐满月之后,祖母心情好转,过了这阵风声就不怪她了也不一定! “子璐!你放心!你有今天这样都是令狐满月那小贱人害的!母亲岂能让她如愿逍遥?你且看着!十天后的晚宴必定是那小贱人的死期!”二夫人咬着牙恨恨开口! 这一次她不会再知会老夫人,免得在老夫人面前束手束脚。她会动用她所有可以利用的势力铲除令狐满月!永绝后患! 老夫人活不了多少年,将来平雪做了皇后母仪天下,这侯府说话算数的还是她!就算她先斩后奏,老夫人知道了顶多是罚跪,不会将她废了!在侯府,她可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又有一个将军哥哥当靠山,老夫人用着她的机会多了去了。 “母亲,你真的要——那可是皇宫。”令狐平雪见母亲心意已决,不免有些担忧。 “正因为是皇宫,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机会。”二夫人一手握着令狐子璐,一手握着令狐平雪,眼底溢满浓浓杀气。 —— 蒹葭阁 满月倏忽从梦魇当中醒来。 在梦中,她再次回到了血雨腥风的上一世。前世经历一切飞闪倒退,每一幕都深深刺激着她千疮百孔的心脏,将那些陈年伤疤血淋淋的撕开。 当梦魇倒退到了最后,是她在贺家重生的一幕。 满月自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淋淋。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是她已经熟悉的房间。 “小姐。”门口响起惜梦的声音。 满月擦擦额头冷汗,哑声道,“进来。” 惜梦轻轻推开房门,打好了温水端了进来。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惜梦关心的看着满月。 “没事。”满月摇摇头,刚刚下床洗漱一番,就听到院中响起乔青和凝静对话的声音。 “乔青姐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是王妃派我来给大小姐送几身衣服,过几日大小姐要进宫了,王妃见大小姐平日穿的素淡简朴,想让大小姐进宫那天穿的喜庆一点。” “乔青,进来吧。”听到乔青的话,满月开口让乔青进屋。 “是,大小姐。”乔青说着,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锦盒打开,是四套崭新的绫罗新衣,都是这个季节京都世家千金流行的款式和衣料。青蓝粉白各一套,做工精良却是奢而不华。 “大小姐,衣服给您放这儿了。王妃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乔青,衣服若有不合身,您尽管让丫鬟们去王妃院子说一声即可。乔青就不打扰大小姐休息了。”乔青放下衣服,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就匆匆走了。 第六十四章 准备(二) 见乔青走的匆忙,满月立刻让凝静追出去,给了乔青一块翡翠作为打赏。乔青明显一愣,红着脸接下了。 满月赏给乔青的翡翠是前几日令狐鸿熹喜欢满月泡的茶,奖赏给她的。满月自然明白这侯府大院人情往来的重要性,可她手里的确没有多余的银两,翡翠虽然是令狐鸿熹赏赐的,却也是身外之物。 令狐泉为人豁达开明,自然不喜欢别人小家子气,尤其满月曾在小县城待了七年,就更加不能让令狐泉当她吝啬小气上不了台面。 有些赏赐必须做到。 满月手指轻轻拂过衣服,却发觉衣服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旋即将最下面一件衣裳掀开,锦盒最底层竟是整齐的摆放了四个银元宝。一个五十两,四个就是二百两。 “大小姐,这些银子——”惜梦捂着嘴惊讶的看着满月。 凝静见此,小跑到门口急忙关上了房门。 满月对凝静满意的点点头。 她身边这两个丫鬟算是跟她出生入死过了。 凝静话少,关键时刻沉稳冷静。惜梦年轻,活泼机灵,危急关头胆大心细。 “惜梦,这几天出府的时候串开一锭银子,剩下的找个地方放起来,今天这事谁都不许说。”满月轻声嘱咐二人。 二人同时点点头。 看来她刚才派凝静送给乔青那个翡翠还真是押对宝了!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给乔青如此大的赏赐,势必会在令狐泉心目中增加好感和分量。 而令狐泉也是真心待她。 特意选在一大早送来衣服,就是不想更多人看到。送给她的银子藏在最下面,自然是不希望满月声张。在这侯府深宅,锦衣玉食绫罗绸缎都敌不过实实在在的银子好用。 —— 明水院 乔青将满月赏给她的翡翠挂件拿出给令狐泉看。 令狐泉瞧着那翡翠的质地和工艺,不由一愣。旋即点点头,欣慰道, “行了,收起来吧,不必声张。既然是大小姐给你的拿着就是了。” “是。王妃。”乔青收起翡翠,轻轻退下。 令狐泉轻舒口气,她倒是没看错人,令狐满月的确是个大气担当的孩子。小小年纪却处事冷静从容,不枉她一番心思。 只是——就目前来说,那丫头日后要过的坎还多着呢。 —— 接下来的日子满月看似度过了平静无波的十天,可因为整个侯府过于平静,难免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而老夫人那边,明知她十日后要进宫参加晚宴,却不曾派人来教她任何宫廷礼仪,还是令狐泉未雨绸缪,派乔青来试探满月对宫廷礼仪知晓多少,满月对于乔青提出的问题全都流畅回答无一错误,并且告诉乔青宫廷礼仪是从县城年府家的小姐那里看来的,因为贺家与年家曾经是一院之隔,年家小姐作为进宫选秀的秀女,学习宫廷礼仪的时候,满月曾经见过,会也不足为奇。 令狐泉虽然惊讶怀疑,却并未多问。 —— 一早,侯府众人一番忙碌折腾。 四辆马车缓缓出府。 老夫人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第二辆是令狐泉。第三辆马车上面坐着的是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老夫人念二夫人罚跪祠堂真心悔过,所以准她提前出府。 满月带着惜梦和凝静坐在第四辆马车上,马车启动,满月放下车帘闭目休息。 令狐子璐自暗处探出头来,恨恨的望着满月乘坐的马车,手中抓着一把还在滴水的艾草。 第六十五章 入宫(一) 侯府马车在宫外缓缓停下,二夫人上了老夫人乘坐的马车,与老夫人一同进宫面见皇后。皇后是老夫人的侄女,这些年来,与老夫人素来亲近,而二夫人因为有一个将军哥哥,自然也是皇后拉拢的对象。 令狐泉的马车则直奔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太皇太后念及平王当日对皇上有救命之恩,如今平王去世,若是怠慢了令狐泉,难免会给外人留下一个刻薄功臣的名声。所以太皇太后格外开恩,准许令狐泉与她一同出席晚宴。 满月和令狐平雪乘坐一辆马车在举办晚宴的未央宫外下车。 所有参加晚宴的世家千金都是自此下车,步行进入未央宫等候太皇太后驾临。 车内,令狐平雪稳稳坐着,显然是想让满月先下车。稍后一旦她走出马车的话,势必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正所谓最后出场的才是最重要的,令狐平雪自然要把握这个机会。 满月知晓令狐平雪的心思,外面已经来了不少的世家千金王公贵族,很多人看到侯府的马车后,目光早已聚焦过来,令狐平雪故意拖拖拉拉的下车,就是为了一会收获更多惊艳赞叹的目光。 “惜梦,走吧。”满月率先下车,一席湖水蓝绫罗长裙,清雅秀丽,衬托的她玲珑身段玲珑有致,墨色青丝在惜梦一双巧手之下挽做一个琉璃飞云髻,淡而雅致却又别具一格。 清丽面庞不施粉黛,墨色瞳仁涌动皓朗流光,将她秀丽面庞衬托的灵动清透。 众人视线看过来,虽然都不认识满月,但也早早收到消息,侯府今日进宫的会是刚刚从小县城回来的大小姐令狐满月和令狐平雪。众人都当如此大的场面对于离开侯府七年的野丫头令狐满月来说必定是难以应对的,可是见满月举手投足皆是从容大气进退有度,众人惊讶之余不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令狐满月怎么不像传言当中那般粗俗不堪呢?完全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听说她在小县城寄养了七年,这才回来一个月,就能达到如此气质,还真是有些本事。” “所以说,凤凰就是凤凰,就算落难了,有朝一日飞了出来,还是挡不住富贵光芒的。” 一众王孙公子议论纷纷,虽然都在等着看令狐平雪露面,可对于满月的第一印象却都是深刻清晰。 听着众人对满月的议论,令狐平雪勾唇冷笑,对着丫鬟举在身前的铜镜仔细照着,不容许自己有一丝差池。 “什么凤凰?什么大家闺秀?很快就是一只人人唾弃的野鸡。”令狐平雪低声嘲讽开口,跪在地上的丫鬟玉华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形容令狐满月是野鸡,捧着铜镜的手不由得一抖,令狐平雪见此,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扎在玉华手背上。 “小姐——”玉华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却是忍着不敢吭声。 “连个铜镜都举不稳要你这个贱婢作何?”令狐平雪压低了声音训斥玉华。 “奴婢知错。”玉华将铜镜举过头顶,脑袋埋得低低的,眼里噙着泪却不敢落下。 第六十六章 入宫(二) 见玉华手背渗出一丝血痕,令狐平雪满意的冷笑一声。 “走吧。”令狐平雪高傲的昂了昂下巴,冷声下令。 玉华急忙放下铜镜掀起车帘,令狐平雪走下马车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一贯的温柔高贵。 随着她走下马车,一瞬聚拢万千光芒,绽放夺目光彩。 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定的落在令狐平雪身上。 素来只听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拥有倾城倾国之貌,姿容绝美艳绝京都,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颦一笑都足以令天下男儿为之神魂颠倒。 却是听闻的多,眼见的少。 而今亲眼目睹,叫人不再怀疑传言而是相信眼见为实。 令狐平雪一席浅紫色烟霞长裙缓步向前,虽说比满月小了半岁,可身材却发育的高挑纤细曲线玲珑,青丝挽着优雅的海棠髻,斜插着一根通体莹润的白玉簪子,簪子下面缀着浅紫色的珍珠流苏,随着她走动缓缓摆动,白玉无暇美人如珠,登时如愿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满月并不否认令狐平雪的绝色美貌。 在前世,她一直扮演的不都是令狐平雪的配角吗?一直为她所用!为林东合所用!而令狐平雪靠的就是绝美姿色加上无辜善良的伪装得到了一切! 众人的惊叹艳羡都在令狐平雪意料之中。 令狐平雪挂着伪善温柔的笑容来到满月面前,轻柔出声, “姐姐,我们一起走吧。”温柔的声音能化出水来,和善的表情透着无辜单纯,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令狐平雪对满月这个姐姐既尊敬又体贴。 满月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淡淡道,“你我是姐妹,自然要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令狐平雪说的都是废话! 可满月面上笑的比令狐平雪还要灿烂,令狐平雪吃了哑巴亏,却还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面对满月。 “姐姐——” “令狐满月,真有你的。让本殿下好找。” 正在这时,一道清朗明净的声音悠然响起打断了令狐平雪的话,紧跟着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一瞬降临满月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众人视线悉数从令狐平雪身上移开,愣愣的看着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的林简。 现场响起不小的抽气声,一众世家千金原本以为晚上才能得见太子的面,却没想到太子现在就出现了。 “太子——殿下?”令狐平雪震惊之余福身问好,眸光水润如玉,身子不经意的往前探了探,想要更多的吸引林简注意。 满月抬头只是象征性的看了林简一眼,福身问好,眸光却明显未聚焦在林简身上,墨色瞳仁淡淡的空空的扫过林简,平静如水,不起波澜。 林简眼底的笑意缓缓凝结。 “太子殿下。”满月垂眸福身问好。 林简眼底蕴着一丝冰冷,抬手朝向身前的方向。 令狐平雪见此,身子不由得再次往前探了探,等着林简虚扶她起身。 谁知——下一刻,林简的手却是毫不犹豫的握住了满月手腕,看似是扶着她起身,更像是将满月拽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猜心(一) 令狐平雪眼睁睁的看着林简拉住了满月手腕,而她还探着身子福身,林简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对本太子还行礼作甚?瞧你见外这样,真会演戏。”林简之前亲络的语气可是跟现在的揶揄完全不同。 或许是满月对他的冷淡激怒了他,而他此刻也不确定。原本得知她进了宫,第一时刻想到的就是赶过来见她,可她冷淡疏离的态度却莫名激怒了他。 林简此刻的话让满月不知如何应答,她跟林简虽然关系匪浅,但也仅限于某一阵营中的合作关系。她救他一命,他也帮了她一次!仅此而已。 “太子殿下客气了,满月多谢太子殿下上次寻回小弟,感激不尽。”满月不想其他人误会什么,所以故意说出林简救了令狐惊烈的事情。 尽管如此,令狐平雪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有她在的地方,林简眼中怎么只有令狐满月?这不可能! “令狐二小姐怎么还在此啊?”这时,一声惊叹声突然想起,一道有些臃肿的身影出现在令狐平雪身前,紧跟着是一只大手伸了出来,直接握住了令狐平雪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 令狐平雪抬头一看,见是朝中最不得势的大皇子林冉,脸色微微一僵,却还是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柔声道, “见过大皇子。”说着,令狐平雪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林冉却还是握着她的手腕不松开,说着好听的话故意分散令狐平雪的注意力,不让令狐平雪开口抽回手去。 “二小姐客气了。早就听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有着倾城之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得见,还真是令本殿下大开眼界。令狐二小姐,你我素未谋面,你却能一眼认出本殿下的身份,你我还真是有缘。” 林冉越看令狐平雪娇羞美貌,越是不舍得松开手。 而满月这边,林简完全当林冉和令狐平雪透明的一般,拉起满月就要朝大殿走去。满月不知道林简要做什么,若是强行挣脱,动静闹的越大,更加混乱。 “太子殿下,我自己会走。”满月小声提醒林简。 这个林简上次就拿走了她的发簪,这会又想闹出什么动静? 林简脚步一顿,清朗瞳仁带着三分薄怒七分执拗的看着满月。 “都说了不让你跟本太子见外,你拿本太子的话当耳旁风了?”林简语气莫名带着一丝暧昧的嗔怪,不像是责备满月,反倒像是——对满月撒娇。 满月眼睛眨了眨,开始后悔当日救了林简这个祸水了!早知道让他流血流光死了算了!也就不会招惹上这么一个难缠的祸水! 正在这时,一众看热闹的众人突然移开了视线,纷纷看向正朝这边走来的一抹玄金色身影。原本就议论纷纷的人群再次爆发出阵阵惊叹。 随着那道身影接近,令狐平雪似乎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眸中闪着委屈水润的光芒,恳切请求的眼神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林东曜。 第六十八章 猜心(二) 皇朝最受宠的皇子并非太子林简,也非最近风头大盛的二皇子林东合,而是为人低调神秘的五皇子林东曜。 林东曜一身玄金色修身锦袍,修长身躯挺拔傲然,如墨青丝整齐的束在紫金发冠之中,寒瞳坚毅冰封,五官立体分明。 不同于一身暗黄锦袍的林简那般阳光俊逸,晴朗润泽,林东曜周身时刻涌动着专属于他自己的枭野寒气,杀伐压迫的气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威严。 甫一看到林东曜,满月不由想起在贺家被他看穿却未说穿的一幕。 再次相见,林东曜目光越过众人,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脸上,依旧是上次那般冷酷沉静,不夹杂丝毫情感波动的眼神。如同结冰的瀑布,看似凝结如冰,实则锋利危险。 林简、林东曜同时出现在未央宫外,一时间,一众世家千金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眸光时而在清朗明净的林简身上游弋,时而在冷酷沉静的林东曜身上停留。 满月和林东曜眸光甫一碰撞,便匆匆移开。 并非心虚什么,而是不想跟林东曜有太多牵扯。 眼见林东曜就要走到跟前了,令狐平雪使出浑身解数一副柔若无辜的表情看向林东曜,期望他能开口阻止林冉。 林东曜眸光淡淡的扫了令狐平雪一眼,下一刻,与林冉擦身而过。 对于令狐平雪眼中去请求视而不见。 令狐平雪当所有男人都是林东合! 随着林东曜走过身边,令狐平雪眼底一瞬凝结巨大的震惊、不甘、怀疑、委屈。 先是林简,现在又是林东曜? 这——为什么?! 以林东曜一贯的行事作风,众人都以为他顶多与林简打过招呼就会径直进入未央宫,可林东曜却在林简身边停下了脚步。 令狐平雪见此,心底的委屈不甘更加浓重,林东曜明明看到她的眼神了,却冷漠的拒绝了她,既然拒绝了,却为何又在令狐满月和林简身前停留? 没有办法的令狐平雪只能硬着头皮拒绝林冉, “大皇子,您的手——平雪还要跟大姐一起进入大殿呢。”令狐平雪说着往回抽手。 林冉虽然舍不得,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做的太过了。面上急忙装出一副讶异的表情缓缓松开令狐平雪的手,抱歉道, “刚才是本殿下疏忽了,令胡小姐莫见怪。” “怎么会。”令狐平雪尴尬的摇摇头,心底却是恨透了林冉。 令狐平雪旋即转身逃也似的朝令狐满月的方向走去,看到令狐满月站在林东曜和林简当中,令狐平雪顿时说不出的嫉妒愤怒。 “大姐。”令狐平雪温柔出声,抬脚上前,想要引起众人注意。 可是除了满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外,林简和林东曜都是没有任何反应。 令狐平雪顿时尴尬的走向满月,袖子下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尖一瞬扎进肉里生疼。 站定的林东曜目光冷酷凉薄,看似是冲着林简说话,可眼角的余光却凉凉的落在林简还握着满月手腕的手上。 “太子不是要去慈宁宫吗?怎么来了这里?”林东曜沉声开口,明明是跟林简说话,可满月却觉得他此刻可疑释放出来的压迫寒气扑面而来,不知道为何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六十九章 疯狗(一) 林简听了林东曜的话,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并没松开满月的手,只不过他一直用身体挡着满月,台阶下众人都没看到林简始终握着满月的手腕。 “五弟不也是应该在承乾宫吗?怎么也来了这边?”林简从容反问。 林东曜眼角余光再次落在满月手腕上,这一次释放的压迫气息比刚才还要明显。 “我奉父皇之命早些过来查看一番未央宫内外安全,前些日子秀水阁走水,如今正是天干物燥的节气,以免今晚的晚宴出什么意外。”林东曜此话一出,满月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走水?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说给她听的! 一个月前,她在贺家放火的时候,林东曜可是目睹了整个过程! 再说了现在这天气——哪里干燥了? 林东曜有些无厘头的话,明显让林简一愣。 林简紧了紧握着满月手腕的手,扭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满月一眼,旋即恢复明朗笑容问着满月, “本太子倒觉得天气尚好,满月,你认为呢?”林简这话明显是话有所指。眼神当中传递给满月的是满满的‘威胁’,那意思分明是你要不赞成本太子说的话,你可要小心了! 满月无语的看了林见一眼,趁着机会倏忽一下抽回自己的手,在林简有些恼怒的眼神中,从容道, “五殿下金玉良言,他说干燥就干燥吧!就像人的脸皮有薄有厚,所以感觉气候变化自然也不一样。” 满月话音落下,林东曜和林简嘴角同时飞快的抽搐了一下。 林东曜看着满月,眼神不善。这小女人竟然用脸皮作比喻?普天之下脸皮最厚的不就是她吗? 此刻,三个人都在各自打着哑谜。 满月和林东曜说着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一段过往,而林简想从满月和林东曜的对话当中听出端倪。 “太子,不如我们一同进去吧。”林东曜回了神,说话间已经向前走了一步,满月顺势后退一步,给林简腾出地方。 林简原本明朗的眸光一瞬变得清冷暗沉。 面上却很快挂上一抹阳光润泽的笑容,“走吧,五弟。” 旋即与林东曜并一同朝大殿走去。看似之前三人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言语的试探。 林冉见此,不舍得看了令狐平雪一眼,紧跟着也朝大殿走去。 众人等几位皇子走进大殿,不觉松了口气。一众世家千金更是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不停。 “今儿竟是同时看到了太子殿下和五殿下。哎呀,刚才我紧张的都喘不过气来。” “可不是可不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和五殿下。不过感觉五殿下不如太子亲和,过于冷酷了一些,让人害怕不敢靠近。” “但是五殿下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自然有冷酷的底气,不过太子也不差,风度翩翩,一看就是谦谦君子。” 满月听着众人议论,无语的撇撇嘴。 林简的风度翩翩那都是表面装出来的!有谁能将他跟刺杀林东合的冷血刺客联系在一起?论腹黑伪装,林简绝对是个中高手。 至于林东曜,在前世,满月就觉得他是个像谜一样的男人,虽然与他斗了十多年,却一直不曾摸透他的真实性情。 正在这时,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自满月耳边倏忽响起, “哟!有的人刚才不就是跟太子说了几句话嘛?这就觉得多么了不起了?站在路中间讨什么晦气?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尖锐的声音落下,底下议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抬头朝满月的方向看来。 第七十章 疯狗(二) 满月眸光闪了闪,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处。 刚才说话的少女就站在她跟前,正趾高气昂的看着她。这少女满月认识,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薛雅梅。 前世的时候,薛雅梅经常到侯府串门,与令狐子璐没少欺负满月。 薛雅梅年方十五,素来与令狐子璐交好,今日出口为难满月,自然是为了给令狐子璐出头。 令狐平雪此刻就站在满月身侧,表面一副善良无措的神情,心底却是对满月恨之入骨,想到刚才林简和林东曜对自己的漠视,令狐平雪就巴不得薛雅梅跟满月在这未央宫门口就打起来。 满月此刻却是不紧不慢的朝身旁移动了一下,让开道路,垂眸淡淡道, “耽误这位姑娘走路了,你请。” 薛雅梅鼻子里哼了一声,得意的朝满月走去。 她之前听子璐说的令狐满月那些事,还以为她多么厉害呢?原来不过如此。 “哼,算你识相。”薛雅梅得意冷哼。 “是,因为疯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满月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谁咬你来?!”薛雅梅冷不丁一愣,旋即暴怒喊着。 “疯狗。”满月面色平静。 “你敢骂我是疯狗?!”薛雅梅前一刻还趾高气昂,这一刻却是柳眉倒竖活脱脱一泼妇。 “我说的是刚才咬我一口的疯狗。” “你分明就是说我!刚才除了我还有谁咬你来?”薛雅梅也是个没脑子的,顺着满月的话就说下来了。 底下众人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哄笑声。 令狐平雪不屑的看了薛雅梅一眼。这个薛雅梅比子璐还笨!真是什么样的人结交什么样的朋友。这哪里是给令狐满月下绊子,分明是让她大出风头! “这位姑娘,我都说了咬我的是疯狗,你为何非要接我的茬?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要主动与我攀谈也不急于现在,是不是?”满月眨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无害。 底下一众世家千金都用丝帕掩着嘴偷笑,而有些王孙公子则是笑的前仰后合,一时都顾不上什么贵族仪态了。 “令狐满月!你故意引我说话羞辱我!你、你这个没人要的扫把星!”薛雅梅被众人的嘲笑声给气懵了,愈发的口无遮拦。 满月眸光倏忽一冷,微昂下巴,冷冷的望着薛雅梅,语出清脆冰凉。 “这位姑娘,请恕我令狐满月只是普通凡人,实在是听不懂动物的语言,尤其是狗语!不知这位姑娘带了能为你翻译狗语的随从没有?”满月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薛雅梅。 薛雅梅脸色涨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平雪见此刻众人目光都被满月吸引过去,心中愤愤然,薄唇轻启准备开口说话吸引众人注意力。她可不能让令狐满月抢走了所有风头。 “大姐,这位是——” “二妹这会说话作何?难道你懂?要给她翻译?”满月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打断了令狐平雪的话。 “——啊,大姐,我——”令狐平雪被满月说懵了,待反应过来满月是在讽刺她跟薛雅梅是一路货色的时候,令狐平雪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第七十一章 瑾妃(一) 晚宴还有一段时辰才开始,满月独自一人来到后院散步。 走过她身边的不乏打扮的枝招展的世家千金,具是三五成群的在后院闲逛。 令狐平雪借口要去大厅休息,并没有跟满月一起。 满月找了个人少的院子,本想坐在院中亭下休息,却见前方七八个年轻的小太监正簇拥着一块巨石抱怨连连。 “这石头怎么可能现在吊上去?要知道上会来了上百侍卫也没抬上去,就咱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哪能行?” “唉!不行也得试试,赵公公可是发话了,这石头再不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摆上去的话,咱们整个未央宫的奴才都没好日子过!” “可是这样硬抬也不是办法,这图纸画的如此潦草,咱们还是去问问赵公公再说吧。” “对!走走!咱一块去赵公公那里。” 说话间,几个小太监商议着朝另一个院子走过去。 满月见四下无人,抬脚走了过去。 湖心亭假山之下,有一块椭圆形巨石伫立一旁,巨石高约一丈,宽度厚度各有三丈左右。石头是深褐色的,在边缘处有几条龙纹形状的图案。 满月一看到那暗黄色的龙纹图案,眸子不由得眨了眨。 这块巨石想必就是上一世降落皇宫后山的天降神石。传言这块神石是某天夜里打雷过后借着闪电坠落凡间,国师批算出此石乃天降神石,可保佑皇朝千秋万世基业长存,而龙形图案更是象征真龙天子震慑天下。 太皇太后很喜欢这块神石,找国师算过之后,准备将这块神石安置在未央宫,可神石巨大,之前用了很多方法都没法吊到假山上面。 满月看到亭下石桌上压着一张手绘的图纸,画工简陋粗糙,大体是想画一幅轮轴借力吊起巨石的草图,可不管是轮轴的设计还是巨石的切入点画的都存在不小的误差,所以导致巨石无法吊起。 见此,满月提笔在一旁重新画了一张新的图纸。 轮轴借力吊起重物的图纸她在上一世曾经画过无数张,当时是跟随林东合征战边关,守城的吊桥被敌军破坏唯有连夜抢修,但吊桥过于沉重,普通的方法难以吊起,满月当时画了不知道多少草图,最后勉强才将吊桥重新吊起修缮,过程却是险象环生。 自那以后,满月为了应付以后会出现的类似突发状况,所以日夜赶工重新修改了图纸,但那图纸一直都不曾有机会给林东合看。 满月看过原本简陋的图纸,修改过后的内容迅速在脑海中成型,下意识的快速在纸上作画,将心中所想重新勾勒了一番。 草图画好之后,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满月放下笔,回头见令狐平雪正挽着一华贵宫装的雍容女子缓步走来。 女子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宜,雍容贵气,一身桃色宫装衬托的肤白如雪,气质高贵。 尽管是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此刻倒影在满月眼底的却是一张冷漠自私的无情容颜。 瑾妃——林东合母妃。 第七十二章 瑾妃(二) 上一世,林东合遭难之际,满月曾昼夜不分八百里快骑赶回皇宫求瑾妃出面为林东合求情,却是连瑾妃的面都没见过,就被赶出了皇宫。瑾妃宁可眼睁睁的看着林东合身陷重围性命不保,也要明哲保身,保存自己的实力。 没想到,这一世她与瑾妃的第一次碰面竟是在令狐平雪面前! “大姐,这位是瑾妃娘娘。”令狐平雪一脸温柔善意的笑容为满月引荐,目光善良优雅,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令狐平雪对满月这个大姐真心实意的善待。 瑾妃原本跟令狐平雪有说有笑,一听站在眼前的是满月,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令狐满月?不就是侯府的扫把星? 瑾妃脚下的步子停在远处,似乎担心再往前一步就会沾上满月的晦气,眸光冷冰冰的,带着谨慎和冷漠。 “见过娘娘。”满月福身问好。 瑾妃面无表情的挥挥手,示意满月起身。 “姐姐,晚宴可快开始了,你还是先去前厅等候吧,我先陪娘娘在园散散步。” 令狐平雪说这番话,表面听是替满月着想,其实却是暗暗炫耀,不管是在侯府还是进了皇宫,她令狐平雪得到的关注永远都比她多!地位永远都比她高! 满月听出令狐平雪话中意思,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有劳妹妹提醒。娘娘,民女告辞。” 满月转身之际,看到令狐平雪朝桌上她画好的图纸看了一眼,本欲带走图纸的满月眸光倏忽闪烁一下,旋即转身安然离开,仿佛完全忘了石桌上图纸的存在。 在她身后,令狐平雪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石桌上的图纸看了看,下一刻,却是双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 “平雪,在看什么呢?”瑾妃也跟着上前一步来到令狐平雪身后。 令狐平雪拿到图纸并不说是满月留下的,而是一副了若指掌的表情给瑾妃解释。 “娘娘请看,之前这神石之所以无法起吊,皆因轴承和神石借力的要点不对,如今稍加改善就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莫说是一块神石了,就是十块八块都不在话下。” “是吗?”瑾妃好奇的看着图纸。 “这图纸是?”瑾妃自然知道这图纸不是令狐平雪画的,可图纸上的墨迹未干,明显是有人刚刚才画的,而刚才这里就只有一个令狐满月。 难道是令狐满月画的? 这怎么可能? 不过就算是令狐满月画的,现在在令狐平雪手里就是令狐平雪的!绝对轮不到那个扫把星! “——娘娘觉得这个法子如何?”令狐平雪不接瑾妃的话,而是带着试探的疑问。 瑾妃一怔,旋即冲她深沉一笑,一手轻拍着她手背,笑着说道, “平雪丫头果真是冰雪聪明,如今困扰太皇太后一月有余的难题终于被你解开了,来,随本宫去前厅,将这个法子告诉太皇太后去。” 瑾妃一番话,真真说进了令狐平雪心中。 令狐平雪面上一副娇羞惭愧的表情,却是将手中图纸无声的递给了瑾妃。 瑾妃心领神会的收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狼狈为奸(一) 瑾妃与令狐平雪将满月狼狈为奸,将满月画好的图纸归功于令狐平雪,这一切,不远处拱门下,满月透过墙壁的暗格早已看到一清二楚,一抹冷笑透过唇角隐隐若现。 —— 未央宫大殿之上,众人落座。 满月坐在角落的地方,清静且不引人注意。 林简和林东曜各自坐在主位一侧,一个目光阳光清朗,气质温润谦和,一个神情冷酷如霜,气质冷傲凉薄。 二人一冷一热,却各有令人移不开视线的致命吸引力。 林简的优雅温润,林东曜的冷傲高贵,都是大殿一众世家千金痴的焦点。 相反的,相貌平平眼神还有些猥琐的林冉则彻底被众人忽视。 林冉目光在一众女子当中焦急的搜寻着令狐平雪的踪迹。 正在这时,大殿内再次响起阵阵低呼声,一抹黑衣身影缓缓走入大殿,修长身躯挺拔傲然,微微昂起的下巴,衬托的立体英挺五官更加棱角分明。 林东合甫一出现,目光正巧落在角落里满月的方向,见满月一脸安然垂眸不语,完全无视他走进大殿,这与其他女子竞相看过来的反应天差地别。林东合视线不由的在满月身上多停留了一会,见满月目光始终不曾看过来,林东合心底冷冷一笑,这令狐满月究竟是真的置身事外还是欲擒故纵故意如此,很快他就会知道。 林东合身后,是与瑾妃并肩而行的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故意等众人差不多都落座之后才进来,倾城容貌加上优雅举止,自然再次成为一众世家公子视线追逐的焦点。 令狐平雪享受众人对她的注视,面上羞涩温柔,内心却是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需求。 “平雪丫头,随我一起坐吧。”瑾妃热络的拉着令狐平雪的手,令狐平雪温婉一笑,顺从的跟在瑾妃身后。 林东合回头看了令狐平雪一眼,冲她微微一笑。 令狐平雪在瑾妃身侧落座,另一侧就是林东合和林简,而对面则是目光冰冷的林东曜。 其实瑾妃对于令狐平雪来说也不过是一块踏脚石,令狐平雪真正目的,不过是想借着瑾妃的面子将她推荐给太皇太后。 就算林东合对她有意,但现在的当朝太子可是林简,还有一个最受宠的林东曜,在局势未明之前,令狐平雪不会轻易表露出自己的心思。这也是老夫人的想法。 一众世家千金只有令狐平雪有资格坐在几位皇子身边,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嫉妒多过羡慕。 令狐平雪在角落里看到满月,眼底一抹恨意一闪而过。 令狐满月今儿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今天是她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也是最后一次 正在这时,太监的唱诺声尖细响起, “太皇太后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跪地迎接。 随着一抹簇拥在众人中央的暗金色身影缓缓步入大殿,原本喧嚣的大殿雅雀无声,随即三声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顿时响彻整个未央宫。 一身华贵宫装的太皇太后在众人搀扶下缓缓走上主位。 第七十四章 狼狈为奸(二) 太后一身暗金色宫装夺目耀眼,精心梳起的百鸟朝凤发髻精致高雅,十二根羊脂白玉簪子斜插在发间,高贵之中透着震慑人心的雍容霸气。 如果说瑾妃的雍容华贵带着名门之女的谨慎规矩,那么太后的华贵则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大气。单是气场便足以震慑整个大殿。 太后身后一同前来的是一身火红凤还巢宫装的皇后,皇后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温婉贤淑,乍一看柔弱贤惠清新淡雅,可那双瞳仁深处却时时隐着三分刻薄。 皇后身后是一众其他嫔妃,都是规规矩矩落座,无人多言。 林东曜的母妃安妃娘娘素来深居浅出,像是这等晚宴很少露面,太皇太后知晓她的性子,并不强求。 “赵公公,院里神石怎么还没奉好?”太皇太后甫一落座,眉头一皱叫来了贴身的大太监赵公公。 赵公公立刻上前,面带难色道,“回太皇太后,是图纸还存在一些瑕疵,以致轴承无法承载神石重量,所以耽误了工期。” “怎么还有瑕疵:哀家给你们这么多天还有瑕疵?那要你们作何?”太皇太后神色一凛,瞧的底下众人心惊不已。 皇后正要出声劝阻太皇太后,却见瑾妃向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承了上来。 “回太皇太后,臣妾这里有一图纸,是侯府千金令狐平雪绘制,臣妾看过之后惊觉甚妙,可解太皇太后多日烦扰,请太皇太后过目一看。” 瑾妃说着将图纸承了上去。 “侯府千金绘制的图纸?”太后大概也是头一次听说有女子懂得绘制图纸,惊讶大过疑惑。 一时间,众人目光再次看向令狐平雪,就是太皇太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见她虽是低垂着头,却隐隐可见摄魂夺魄之绝美五官,低头羞涩浅笑的表情,不说是倾城倾国,却也是荡涤人心。 素闻侯府千金令狐平雪气质相貌出众,太后一直想要瞧瞧,但令狐泉却甚少提及这个侄女,太后知晓令狐泉的脾气,若是欣赏之人绝不吝啬赞美,若是看不上眼的,半句话也不会提及。 如今看着令狐平雪容貌绝色出众,就是不知行为品性如何。 “快拿上来看看。”太皇太后这几日的确是忧心神石一事,见瑾妃递来的图纸,看过之后,眸子也是一亮。 “好构思!好画工!巧妙独特却又暗藏玄机!”太皇太后禁不住称赞出声,似乎困扰太皇太后心头一月有余的神石安置问题到了令狐平雪这里就迎刃而解了。 一时间,众人都是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令狐平雪图纸上究竟都画了什么。 坐在角落里的满月此刻抬头静静的看了令狐平雪一眼,令狐平雪目光也正好看向满月。 姐妹二人四目交织,满月眸光清冷无波,而令狐平雪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阴冷嘲讽。 一个扫把星还想跟她斗?给她提鞋都不配!令狐满月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她令狐平雪的! 令狐满月什么都不配拥有! 第七十五章 抢功(一) 林简目光此刻幽然看向角落里的满月,瞳仁深处隐着三分深沉七分迷离。 林东曜则始终面沉如水的注视前方,不曾看向任何人。 “赵公公,速速按照图纸所绘连夜赶工,务必在今晚吉时之前奉上神石。”太后见了令狐平雪的图纸也甚是惊喜,若这张图纸真的管用,那今晚的晚宴也算圆满称心。 “是。”赵公公领了图纸立刻退下带领众人赶工。 太皇太后对神石颇为重视,如今谁能为她提供法子奉上神石,太皇太后自然欢喜欣慰。 “令狐平雪,上前听赏。”太皇太后心中高兴,虽说还未正式奉上神石,可看刚才那图纸画的有板有眼结构精妙,太皇太后对令狐平雪自然是满意有加。 “民女在。” 令狐平雪轻移莲步走上前,瑾妃满意的冲她点点头,令狐平雪则是回给瑾妃一个感激的微笑。 林东合目睹此景,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哀家近日正为神石如何奉上烦心,没想到你一张图纸解了哀家心事,侯府千金果真是蕙质兰心独特出众,哀家就赏你八宝琉璃臂钏一对,吉祥玉如意一对,冰玉宝至扳指一对。” 太皇太后话音落下,大殿内再次响起不小的抽气声。 太后给众人的感觉一贯是威严霸气的,如今重赏令狐平雪,足可见太后对神石的重视以及对令狐平雪的满意。 令狐平雪脸色微微涨红,心满意足的跪地谢恩。 很快,太后的赏赐送到跟前,八宝琉璃臂钏在宫灯掩映下散发出柔和华彩的光芒,引得一众世家千金羡慕不已。她们之中恐怕是没有一个人懂得绘图,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罢了。 “侯府千金果真是出类拔萃不输男儿,没想到竟还懂得绘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林冉瞅准了机会对令狐平雪大肆讨好。 太后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皇后看似温婉柔和的眼底却是飞快的划过一丝刻薄嘲讽。 瑾妃这么早就急着捧令狐平雪了? 殊不知,侯府的老夫人刚才还在她的坤宁宫闲话家常,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令狐平雪与林简一起,林东合虽然最近风头不错,可瑾妃娘家那点底子早就败的差不多了,老夫人人精一般的人物,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乖孙女岂能白白便宜林东合? 瑾妃迟早是个垫脚石的角色! 皇后这边不动声色暗中看戏,瑾妃却当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眉飞色舞。 “太后明见,侯府千金令狐平雪一直以来都是京都世家千金效仿学习的榜样,不仅容貌出众,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正好是太皇太后设宴招待众人,不如让其抚琴一曲如何?” 瑾妃如此说,自然是有她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让令狐平雪出风头。 太后虽在宫中,却也早早的听说侯府的令狐平雪才华横溢容貌出众,今日还能解她难题,太后自然也是欣赏不已。 “那就让其抚琴一曲,哀家好好听听。”太后点头笑笑,与刚才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七十六章 抢功(二) 能在未央宫大殿为太后抚琴,并且还是太后钦点,如此大的面子自然是令狐平雪想要的。 令狐平雪正欲开口谢恩,瑾妃却抢先一步说道, “太后,只是抚琴未免有些单一,不如再加些其他表演。自古琴剑合一方是天下绝唱,不如就让东合与令狐平雪琴剑合奏一曲,侯府千金弹琴,东合舞剑,岂不妙哉?” 瑾妃最后说出她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拉近林东合和令狐平雪的关系。 皇后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 满月依旧安静的垂眸品茶,就让林东合跟令狐平雪关系密切,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指的就是现在的瑾妃!自认为一张图纸帮了令狐平雪,又借着抚琴的机会让林东合跟令狐平雪拉近关系,殊不知,这样绑在一块死得更快! 一旦令狐平雪的图纸出了问题,瑾妃这边连跳出来喊话的人都没有!那时候就是自取灭亡! 满月此刻静观其变,安静等着那张图纸给令狐平雪带来巨大的灾难! 令狐平雪此刻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如常。 抚琴的时候加上林东合也无妨,丝毫不会遮挡她弹琴的风采。 而皇后却是冷冷的斜睨了瑾妃一眼,继而看向林简。 见林简无动于衷,皇后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这个儿子与自己并不亲近,凡事不过是表面应允,却总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 太后此刻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面上的笑容却明显收敛了很多。 后宫的妃子斗成什么样子她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最近,随着林东合在侯府遭遇刺客,太子和几个皇子之间的暗斗已经趋于白热化的状态,太后表面不发表任何意见,却是时时刻刻都在留意各宫变化。 皇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与太子关系疏离冷淡,瑾妃则是利用仅存的人脉为林东合拉拢关系,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力求上位,今儿的晚宴,也是太后为了试探众人心思的一局棋。 此时,瑾妃令人抬上古琴,而林东合则已木剑代替长剑站在令狐平雪身侧。二人郎才女貌,一时间,大殿之内光华夺目。 令狐平雪刚刚得了太后赏赐,又能在太后面前弹琴,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令狐平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柔波动琴弦,美妙音符动听流淌,若高山泉水绕梁不绝,而林东合手中木剑却是毫不逊色,一招一式浑厚有力,更难得是厚重之中带着一股洒脱飘逸的气质。 令人一瞬移不开视线。 此刻,角落里,满月自斟自饮,毫不做作。 因为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不会有人看到她的存在,她只顾吃好喝好,不问其他。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令狐平雪和林东合吸引了去,唯独她是个例外,旁人眼中对于令狐平雪的羡慕嫉妒,在她这里统统没有,她有的只是本身的潇洒淡然,平静若水。 林简目光定定的落在满月身上,在今天这种场合,一众世家千金全都正襟危坐矜持谨慎,唯独她一身清冷淡漠,隐于角落,置身事外一般。 第七十七章 醋意(一) 正在低头品茶的满月感觉到有两道清朗视线朝自己看过来,不觉抬起头来迎上林简悠然目光。 林简举起手中酒杯朝满月晃了晃,眼神传递给她的是一分久违的重逢感觉。 相视一眼,彼此了然。 侯府后山的岩洞里,是她救了他一命。 满月淡淡的瞥了林简一眼,敷衍的晃了晃手中白玉杯子,面上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 林简嘴角抽了抽,眉梢挑高。 若是换在之前,他可能会生气,但今天已经被她气饱了,现在反倒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薄唇轻启,林简以唇语冲满月说了一句, “今天的发簪不如原来的好看。” 下一刻,满月眸子倏忽眯起,手中杯子一瞬有种砸到林简头上的冲动。 他还有脸提发簪?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在侯府拿了她最喜欢的一支发簪不还她!明明是当朝太子,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偏偏手贱拿她发簪! 满月脸一黑,别过去看别的地方。 噗嗤一声,林简没忍住笑出声来。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吸引太后和皇后都朝他这边看过来。 太后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悦。 今儿如此庄重的场合,这个太子莫名其妙的笑什么?成何体统? 太后不由得扭头看向皇后,皇后面颊一红,低头不语。心中却在暗暗责备林简,该在太后面前表现的时候不好好表现,这都在看令狐平雪的功夫他笑什么笑? 林简的笑声,自然也吸引了坐在他对面某位爷的注意。 某位爷手中酒杯毫无征兆的歪斜了一下,洒了几滴酒出来。 “殿下,酒——”林东曜身后,年政小心翼翼提醒他,却是不敢说的太明,今儿的殿下着实有些反常,从进入大殿开始,周身就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寒冽气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虽然平时五殿下也是如此冷冰冰的气质,可是今日却更胜往昔。 看到林东曜端着酒杯竟然洒出几滴酒来,年政更加吃惊。 五殿下一贯沉稳,今儿这究竟是怎么了? 顺着林东曜眼神看过去,年政见林东曜注视的不是大殿中央抚琴弹奏的令狐平雪,而是角落里毫不起眼的令狐满月,年政不由一愣。 砰! 不轻不重的一声响起,是林东曜放下酒杯的声音。 可这一声却莫名带着压迫萧瑟的气场,年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五殿下今儿如此反常,难道是因为令狐满月? 莫非殿下喜欢—— 年政心下一惊,不敢继续想下去。 五殿下的心思素来不容许任何人猜测,他们做属下的也没胆子猜测。 笑过之后的林简瞥到对面的林东曜一脸寒霜放下酒杯,林简视线淡淡移开看向令狐满月,眼底却多了一丝危机存在。 —— 大殿中央,令狐平雪一曲奏完,林东合也恰到好处的收了剑招,二人之间配合看似是天衣无缝,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琴剑合奏。 瑾妃不由得再次站出来为自己儿子吆喝, “妙哉妙哉!侯府千金琴声绕连三日不绝于耳,与东合配合的可谓是天衣无缝啊。” 第七十八章 陷害(一) “的确是好琴声好剑法。” 令狐平雪一曲奏完,太后也由衷点头称赞。 令狐平雪起身叩谢太后,面颊染了一抹娇羞的红晕,在琉璃宫灯掩映下更添千娇百媚的迷人气质。 “臣女谢太后抬爱,其实臣女今日并非一人代表侯府,还有大姐令狐满月一同前来。”令狐平雪在大殿上出尽了风头,自然就要开始找满月的晦气了。 正在品茶的满月险些呛着,轻咳了一声并不说话。 林简此刻难得的冷着脸放下酒杯,抬头看向满月的方向。 林东曜却是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神情比之前更加冷酷,身后的年政更加小心翼翼。 “令狐满月?”太后低声揣摩着满月的名字。 至此,满月只得走出来,面见太后。 “臣女令狐满月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满月轻声开口,面带恭敬,神情谨慎,这与之前在角落里清冷淡漠的她判若两人。 “太后,臣女的姐姐才从县城回来,回来之后还未出过侯府,今日难免有些紧张,所以在选在角落里单独落座。”令狐平雪一番话看似是在替满月解围,却是心思恶毒到了极致。 这分明说满月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到了重要场合胆战心惊畏首畏尾。 试想一下,太后素来以威严大气著称,自然是最瞧不上小家子气的女儿家了。 “哦。抬起头来,哀家瞧瞧。”太后看似随意的开口道。 正在这时,原本是在后院监工的赵公公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进来的时候险些摔倒在地上。 “回——太后,太后——”赵公公一路小跑的到了太后身旁,本想在太后耳边耳语的,太后却皱眉呵斥了他一句, “不分场合如此急躁,什么事?说!” 太后都这么开口了,赵公公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 “回太后,刚刚——刚刚吏部侍郎的千金薛雅梅在后院一棵树上上吊——死——死了。” “什么?!” 哗啦一下,太后豁然起身。 一时间,底下众人全都白了脸色,面面相觑。 “雅梅姐姐——她——她怎么会?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她还好好地,怎么会——”令狐平雪率先开口,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痛苦的摇着头,眼眶里噙着泪,快要落下来了。 皇后也跟着太后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公公。 瑾妃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惊讶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此刻正一脸关心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见她快要哭了,林东合碍于场合不便安慰。 “赵公公!你查清楚了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纵使太后阅历无数,可晚宴刚开始就死了吏部侍郎的千金,这让她如何跟吏部侍郎交代?如何给其他人交代? 晚宴可是她举办的,这—— “回太皇太后,薛三小姐看似是上吊死的,可身上却有几处可疑伤痕,锦衣卫已经封锁了后院,请太后下令。”赵公公也有些慌了神,刚才看到吊在树上的薛雅梅也是吓得够呛。 “姐姐,雅梅姐姐平时可是开朗单纯的性子,就算今儿在殿外与你拌了几句嘴,也不至于就——” 令狐平雪看似一副难过可惜的表情,可说出来的话无疑是将满月推向无尽深渊。 随着令狐平雪话音落下,太后和皇后的目光同时朝她看来,瑾妃则是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令狐满月,本宫之前见你一个人在后院走动,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薛雅梅了,那么那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瑾妃话音落下,底下众人忍不住议论出声, “薛雅梅今儿才骂令狐满月好狗不挡道她们还吵了几句,难道会是她杀人泄愤?” “谁知道呢,不过她们今儿可是在大殿外面吵得不可开交,薛雅梅当时气的直跳脚。” “就算吵了几句嘴也不能杀人呢,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满月眸光淡然流转,冷冷的落在令狐平雪身上。 此番进宫,这才是二夫人精心安排的一场大戏吧! 没想到,为了对付她,二夫人不惜杀人性命! “令狐满月!瑾妃所说是否属实?”太后回过神来,沉声责问满月。 第七十九章 构陷(一) 瑾妃冷言面对满月,一旁的令狐平雪眼含泪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向满月。 “大姐,之前你要一个人去未央宫后院,我还担心你头一次进宫会迷路,谁知你——”令狐平雪此刻颠倒黑白,明明是她主动提出来要独自走走,满月才会跑去后院的,如今倒是—— 满月此刻无语冷笑。 进宫之前,她就看到令狐子璐一手拿着滴水的艾草站在门后狠狠地瞪着她。 以滴水艾草送出远门的人,尤其是出嫁或是赴宴的女子,这是极为不利的凶兆,不亚于流传千年的巫蛊。 艾草乃清明节风干之后点燃熏染蛇虫鼠蚁,可沾了水的艾草便无法点燃,寓意被诅咒的人即便是到了清明节也无人悼念,成为孤魂野鬼。 令狐子璐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如今却是如此恶毒的诅咒她? 呵——她令狐满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害怕这个吗 ? 早在进宫之前,她就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大夫人在侯府对付不了她,自然会进宫找帮手。 先是趁着薛雅梅去侯府的时候,故意在薛雅梅面前诉说自己不对,如何欺负令狐子璐,等着薛雅梅在众人面前挑衅制造矛盾,继而便是令狐平雪出场,故意与她各自行动,制造没有人证的机会,现在薛雅梅死了,所有人都看到过满月跟薛雅梅争执,而满月又没有证人,只怕稍后就该二夫人出场了! 好! 统统都来吧! 老夫人来了她也不怕! 她今儿能进宫,就是做好了准备!不怕她们出招,就怕她们不出现! 满月眼底划过一丝甚凉寒气,幽然若冰。 “令狐满月!你为何不说话?”太后凤眸眯起,脸色铁青如霜。 今日是她宴请群臣家眷,意为太子等人挑选合适的妃子,哪知才刚开始就闹出了人命,太后一贯是霸气威严的个性,岂能容许在她的未央宫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令狐满月真的是因为与薛雅梅拌了几句嘴就动了杀机,太后这边决不饶恕。 二夫人和 令狐平雪也是认准了太后的这一作风,想要将满月置于死地,在太后面前演好这场戏,满月就必死无疑了。 “皇奶奶,孙儿今日早早就来到未央宫,拌嘴一事纯粹是薛雅梅一人挑衅,与令狐满月无关,就算有人含恨在心,也该是薛雅梅对令狐满月动了杀机,而不是令狐满月对薛雅梅起杀机。还请皇奶奶明见。” 不等满月说话,林简率先开口,清朗声音温润如玉。 “太子,现在是太皇太后审案,还是先听太皇太后如何说。”皇后没料到平时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林简这会子竟然为了令狐满月开口,皇后脸色微微一变,面上却是挂着一贯的和蔼慈祥。 只是心底,却已对满月大为不满。 侯府的扫把星才回来一个多月而已,竟是有本事让她的儿子出口帮忙,这小扫把星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还真是不得不防! 太后瞥了林简一眼,面上威严仍旧。 见林简竟是为满月辩护,瑾妃先是一怔,继而不屑的撇撇嘴,看看光彩照人的令狐平雪再看看一脸冷漠的满月,瑾妃唇角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 同样都是侯府的千金,令狐满月回来之前,世人知道的只有一个令狐平雪!毕竟,令狐平雪的母亲要扶正是迟早的事情,但令狐满月一个无根无基的扫把星还想打出一番天地来,简直是痴人做梦! 林简这个太子爷真是闲的没事干了!为了一个不可能出头的女人说话!众目睽睽之下,丢的可是皇后的脸! 但凡对皇后不利的事情,瑾妃都是乐于看到的,更乐于将事情扩大化。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也是一番肺腑之言,急于替令狐满月开脱而已,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啊。”瑾妃故意如此说,原本林简不过是普通的几句话,经过瑾妃的一番加工,倒成了林简对满月有意了。 瑾妃故意如此说,将林简和令狐满月拉扯在一块,纵使皇后不可能让林简和令狐满月在一起,只要能让林简和令狐平雪扯不上任何关系,就是确保了林东合和令狐平雪的好事。 瑾妃这一盘如意算盘打的,皇后如何能看不出来? 但是在太后面前,皇后一贯是恪尽职守谨言慎语,这么多年来,几乎不曾让太后挑出毛病。况且皇后姑姑才跟侯府的老夫人通过气,这会子自然不会理会瑾妃的冷嘲热讽了。 林简眸光此刻落在满月脸上,性感薄唇轻启,语出清朗,, “本太子是就事论事,难道说出在未央宫门口看到的事实有何不对吗?不知瑾妃刚才那番话是针对本太子还是针对令狐满月的?”林简平日跟瑾妃没什么接触,瑾妃还没真正尝到过林简的厉害。 能稳坐太子的位置十六年,林简靠的可不只是长子的优势和皇后的庇荫。很快瑾妃就会后悔今日所做一切所说一切! 瑾妃脸色微微涨红,被林简噎的说不出话来。大殿之上,却又不能说的太过,毕竟太后的脾气她还没彻底摸透。 瑾妃挑眉看了眼令狐平雪,令狐平雪了然的点点头,眸光如水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太后。 “回太后臣女也很想相信大姐是无辜的,但今日之事发生在未央宫,臣女与大姐一切但凭太后做主调查。”令狐平雪一番话说的得体恰当,不着痕迹的替瑾妃解了围,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太后身上。 林东合看向光彩夺目的令狐平雪,眼底漫过浓浓的满意和欣慰。 瑾妃也是暗中得意的扯了扯嘴角。 太后眸光再次落在满月脸上,自始至终都是众人七嘴八舌,质疑她或是提及她,涉及人命,直到现在,她的脸上却不曾出现过一丝惧怕或是慌乱,面沉如水,眸如静湖。 清丽面庞虽不如令狐平雪艳丽夺目,可细看之下,却别有一番清冷傲然的风采,临危不乱,沉着泰然。 第八十章 构陷(二) 太皇太后此刻倒有些欣赏满月性情,但倘若薛雅梅真是令狐满月所杀,那么眼前这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女的心机和手段将是何等可怕。只怕是不亚于林东曜的母妃安妃。这二人乍一看之下,气质竟是有几分相似。 “回太后,臣女令狐满月第一次进宫,此前未曾见过礼部侍郎的女儿薛雅梅,之前也未有过任何过节,今日大殿之外,薛雅梅确实挑衅过臣女,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场目睹全部过程,臣女的妹妹令狐平雪也是第一见证人,还曾为薛雅梅对臣女的挑衅出言安慰臣女,当时臣女已经对妹妹明确说过不会放在心上,臣女的妹妹可以作证。” 满月终是开口,看似自辩,却是在稳扎稳打的走好自己的第一步。 这第一步自然是拿令狐平雪开刀, 令狐平雪最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稍有一丝瑕疵都不能接受。若此刻令狐平雪否认满月的话,那就等于坐实了满月被薛雅梅挑衅的时候,令狐平雪只有在一旁看热闹并没有帮助自己的亲姐姐。可如果令狐平雪证实满月的话,那就等于是间接帮了满月的忙。 令狐平雪暗暗咬着银牙,面上仍是一副得体善良的表情,肚子里却满是狰狞獠牙,恨不得立刻将满月撕碎的感觉。 “令狐平雪,令狐满月所说是否属实?”太后威严出声,神情如霜。 令狐平雪此刻心底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得不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 “回太皇太后,之前确实是薛雅梅对臣女的大姐有所误会争辩了几句,臣女也曾出言劝阻,大姐和薛雅梅之后就不再争执。” 令狐平雪话音落下,满月清冷之音凉凉响起, “所以臣女与薛雅梅在大殿之外实乃薛雅梅出言挑衅臣女,并非所谓的拌嘴,还请太后明见。” 满月此话一出,令狐平雪和瑾妃脸色同时一僵。 这等于是各自甩在她们脸上一巴掌,刚刚瑾妃和令狐平雪可都是有意无意的提及满月跟薛雅梅拌嘴,但满月之前话里有话的给令狐平雪下了一个套,令狐平雪只顾维持她在众人心目中温柔善良的形象,不知不觉,落入满月陷阱当中。 林简这时候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眼底一抹笑意阳光明朗,不加掩饰。 这丫头——真有她的。每一句话都暗藏玄机,甚至是一个字都不能掉以轻心。 林简脸上的表情,皇后尽收眼底。对于这个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儿子有如此反应,皇后心底隐隐不安。究竟令狐满月跟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有如此反应? 同样将林简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人还有某位爷 —— 年郑此刻已经是一身冷汗,后背的衣襟都被冷汗浸湿。原本自家主子的心思就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妄自揣测,可今天的主子还是让年郑有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感觉。 林东曜眸光之中闪过丝丝清冷寒气,修长冰润的手指看似在把玩着手中瓷白无瑕大的白玉杯子,可那双寒瞳透出的丝丝煞气,却几乎可以看穿手中杯子。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林东曜的眼神此刻足以让手中把玩的白玉杯子碎尸万段。 “令狐平雪,哀家信你是薛雅梅挑衅你在先,但不论如何,你现在是最大嫌疑人,哀家都不能轻易放过你,来人!移驾后院!” 太后凤眸一凛,冷然出声。 赵公公不敢耽误,即刻上前搀扶,众人纷纷起身跪地恭送太后。 说是恭送,其实是一起陪同太后前往后院。 太后今日亲自审理薛雅梅一案,众人都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子敢在未央宫行凶。 随着太后移驾后院,满月身边已经多了四名侍卫,其中一名侍卫正欲上前押着满月,林简眉头一皱上前一步, “令狐满月涉嫌在未央宫杀人,如此重要的嫌疑人,自然应该由本太子亲自押送她得到后院,退下!”最后两个字,林简说的咬牙切齿 。与其说是他要亲自押满月如此“重要”的嫌疑人,不如说堂堂太子殿下这会子恨不得将四名侍卫一脚全都踢飞出去。 这后宫之中就是有如此多的规矩!若没有这些规矩,他现在何必让令狐满月 被当做嫌疑人一般押送,他早就带着她大摇大摆的离开这里了。 太后这会子已经出了大殿,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朝后院走去,林简突然来这么一出,皇后面上仍旧挂着和蔼慈祥的神情,心底却已积聚满腔怒火。 “太子,莫要胡闹了。今日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不要掺合了,一会自有太皇太后亲自调查。”皇后说这番话的语气虽轻言轻语,可不代表她此刻恨不得跳到满月面前甩给她几巴掌。 一个回到侯府不过一个多月的扫把星,竟是把她的儿子you惑的如此不分场合胡言乱语!简直就是该死! 满月这会子皱了下眉头,自然是听出皇后话里的意思。 前一世,皇后可是宫里有名的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日子也算过得顺风顺水。可直到林东合撅起,皇后几次策划暗中对付林东合都不成功,最后终是露出了她隐藏至深的真面目,公然下令剿灭在外征战的林东合,到最后却是被人检举告发,功亏一篑,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上一世的满月在嫁给林东合之后,进宫的时候没少遭到皇后的暗中陷害。那时候,皇后完全将令狐平雪当做是未来儿媳的人选,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打击满月,因为打击满月就等于打击羽翼渐丰的林东合。 所以这一世,皇后对满月如此态度,不足为。 侯府有个人精一样步步算计的老夫人,这后宫也有一个精打细算到一根头发丝上的皇后。 满月此刻忽然想到了一点,若是日后皇后跟老夫人在各自利益争夺上面有了矛盾冲突的话,呵——这两个人互相算计起来的话,该是多么热闹? 第八十一章 泣血决绝 满月视线始终冷淡如水,眸光从众人身上移开,并不看身后视线追随的林简,薄唇轻启,清冷之音,毫无温度。 “太子殿下大可不必亲自押送,这未央宫守备森严,臣女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跑不了的,太子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算皇后对她满意,满月此刻对待林简也是这个态度。 她跟林简是在林东合遇刺一事上打成了默契,但不代表林简可以在任何场合随心所欲的挑战她的底线。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某位爷却是狠狠地抽了下嘴角,虽然这表情一闪而过,却是被身侧的年政敏锐的捕捉到,年政愣了愣,下一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五殿下有如此表情。 某位爷抬起头来,绝世容颜在这一刻若平静无波的湖面,虽是静止,却不减丝毫俊逸绝代,清傲风华,举世无双。 令狐平雪看向抬起头来的林东曜时,目光有一瞬停滞。纵然林东合对她表露很明显的好感,但令狐平雪的心又如何会满足?林东合虽然也是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但比起风华绝世的林东曜来说,的确是有差距的。 可林东曜对她实在是太冷淡了,之前对她的求助置之不理,任由她被林冉占便宜,也太过自负自大了!她令狐平雪可是京都第一美人,就算林东曜集万千chong爱于一身,身份地位比之太子都要崇高,就要如此冷冰冰的吗? 林东曜目光看似随意的扫过人群,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脸上。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脸,清幽靓丽,不施粉黛,看似无辜单纯,可那眼底却是常年不化的万古寒冰。 她是弱女子?那这天底下还有谁不是弱女子? 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贺家的火是鬼放的? 她手无缚鸡之力吗?伶牙俐齿照样能咬死人!不知道是谁之前在未央宫门口气的薛雅梅差点吐血! 她最会的就是睁眼说瞎话! 满月此刻隐隐感觉到身旁一侧有两道审视揶揄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不用转头也知道这两道目光从何而来。她重生至今 ,唯一能在目光当中给她造成压力的就只有林东曜! 上一世他们斗了十年!她却从来不曾关注过他的目光是如何的!那时她整个人眼中心中就只有林东合的存在!这一世,转世为人,她的视野重新开阔,见识了曾经忽略的一切—— 满月顶住林东曜咄咄目光,抬脚朝前走去。 在她身后,令狐平雪看向她背影的眼神裹着浓浓杀气。下一瞬却被若水温柔覆盖。 “不知大姐这次能否逢凶化吉,我这个做妹妹这会子却帮不上什么忙,干着急却没有法子,该如何是好?”令狐平雪又开始演戏,看的一旁林东合却是心疼不已。 “平雪姑娘不必着急,若令狐满月真有做过,那也是咎由自取,若她是清白的,自有太后论断,现在谁也帮不了她。”林东合轻声劝着令狐平雪,一旁的林冉见了也有些着急,不由得上前几步凑到令狐平雪跟前套着近乎。 “平雪妹妹,看你如此着急,真是让人心疼不已,令狐满月能有你这个好妹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满月在踏出大殿之前听到了林冉的这句话,脚步猛地停下,清眸定格,却是一瞬如刀似箭一般。那清冷眼底,清晰且凄厉的划过一抹嗜杀的血色。 这抹血色凝着浓浓杀气,仿佛一瞬间要覆灭世间万物一般,带着令人胆寒的浓浓戾气。 押着满月的四个侍卫俱是同时一愣,原本要开口催着满月,却在目睹她眸中这般寒气时,同时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后背隐隐有冷汗冒出,冷风拂过,齐齐的打了个寒战。 原本是带着愠怒表情的林简,隐隐看到满月眼底一瞬流淌出来的血色寒气,眸子闪了闪,心底某处像是突然被针尖刺了一下一般,心脏一瞬收缩疼痛。 究竟是怎样的过往,会带给她眼底如此可怕的寒芒? 她之前经历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可怕过往吗? 一直以来,林简对满月最大的好奇就是来自于她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漠然。在侯府西院,他蒙着面巾浑身是血的站在她身后,手起刀落杀了丫鬟红霞,她自始至终眼底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大的惧怕,安静的就像是一幅画一样。 可是在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却是带给他鲜活灵动的感觉,当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更是毫不犹豫的跟他做起了交易!这丫头——她要不是铁石心肠就是绝情绝爱! 可她为何要如此决绝不留余地呢? 林简猜不透,心中就更加纠结撕扯的难受。 同样目睹满月眼底血色寒芒的还有林东曜。 相似的目光,林东曜此生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来自他的母妃安妃!那是他七岁那一年,病重醒来的母妃在看到父皇的一瞬间,眼底流淌出来的就是这般骇人决绝的目光!林东曜至今记忆犹新! 他之前调查过令狐满月,可送回来的消息却明显与现在的她有着天差地别的出入。 究竟她之前遭受过什么? —— 满月被侍卫带到后院。 太后端坐当中其他人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两旁。隔壁院子还在干赶工期吊起神石,若是神石顺利吊起安置妥当,太后稍后必定还会奖赏令狐平雪。可倘若神石—— 满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笑。 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图纸,却是存在一个致命的缺憾! 很快这缺憾就会带给令狐平雪致命一击! “太后,令狐满月带到了。”赵公公小声在太后耳边说道。 太后扭头看了眼隔壁院子正在如火如荼的吊着神石,再看看眼前一幕,眉头不知该皱起还是松开。 见令狐平雪站在瑾妃身侧,太后挥手让赵公公给令狐平雪赐坐。 “令狐平雪,不论令狐满月今日是否有罪,图纸一事你都是功臣,赵公公,赐坐。”太后话音落下,令狐平雪眸子微微一颤,旋即跪地谢恩。 之前在大殿之上,众人都是坐着的显不出来,可是现在到了后院,除了太后皇后瑾妃,以及太子和几位皇子有座,其他人可都是站着的,太后这会子赐坐自然是天大的恩赐。 纵使令狐平雪平日是稳重轻柔的表现,这会子眼底也难掩激动和得意。 赵公公带人搬了一把梨椅子在瑾妃身后一点的位子,令狐满月在其他世家千金羡慕的目光中稳稳落座,此刻看向满月的眼神更加是得意不已。 早就知道一旦进了宫,令狐满月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来人,将尸体抬上来。”随着太后话音落下,院子拱门下突然响起一道凄厉刺耳的哭声。 “我的女儿啊——雅梅——雅梅!我的女儿!呜呜呜呜呜——” 这哭喊的不是别人,正是薛雅梅的母亲,礼部侍郎的夫人李氏。 李氏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是礼部侍郎薛钊的原配夫人李氏、李氏是二夫人的远房亲戚,跟二夫人家里也算是沾亲带故的,所以经常带着薛雅梅去侯府串门。薛雅梅跟令狐子璐臭味相投关系处的甚好。李氏原本希望自己女儿跟侯府的千金走的近一点,将来自然是有好处的,却是不知道,二夫人早就将算盘打到了薛雅梅头上! 而且还是致命的算计! 李氏原本是在承乾宫陪着礼部侍郎参加皇上的晚宴,太后派人去通知她的时候,并没有告诉皇上未央宫的事情,李氏是到了未央宫门口才得知详情,看到躺在地上身体冰凉的女儿,李氏当即趴在地上痛苦不已。 太后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眼神示意赵公公将李氏带上来。 李氏是被四个宫女七手八脚的抬上来的,而四个侍卫则抬上了盖着厚布的薛雅梅的尸体。 尸体只露出两只脚,却也引得现场一众世家千金惊呼不已。 令狐平雪急忙把头别过去。 薛雅梅如何死的,令狐平雪心知肚明,此刻瞥见那冷冰冰的的尸体,想着前几日还活蹦乱跳在侯府出现的薛雅梅,如今竟成了一具尸体,令狐平雪心头也是掠过一阵寒意。可是不如此,如何能在未央宫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 母亲说过,成大事者,任何人都不能放过! 一个薛雅梅而已!不足挂齿!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令狐子璐不照样成了牺牲品?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点。 哭喊的李氏身后,二夫人的身影不期而至。 “臣妾见过太后。”二夫人跪地叩见太后。 “你是——侯府——”太后见过二夫人,不过印象不怎么深。 “太后,这便是令狐平雪的母亲,李将军的妹妹。”皇后轻声在太后耳边低语,故意提到了驻守边关即将回朝的镇远大将军李景田。 李景田常年征战在外,李家人丁萧条,所以太后对李家并不熟悉。 “那今日便是代表侯府了,平身吧。”太后挥手让二夫人起身,却没有赐坐。 二夫人站在一边看着令狐平雪坐在瑾妃身侧,再看看皇后不阴不阳的脸色,二夫人不由朝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不想让令狐平雪跟瑾妃走的太近,这会惹来皇后不满,别看皇后表面一脸仁义道德,可暗地里却是比谁都心狠手辣。但令狐平雪此刻正在云端踩着呢,浑身上下yu望膨胀,轻飘飘的,哪里顾得上理会二夫人的眼神。 原本今天只想将令狐满月置于死地,谁知还有意外的收获,因为一张图纸得到太后的赏赐和厚爱,令狐平雪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轻松了,自然是放松了警惕。 见平雪完全没心思理会自己的眼神,二夫人脸色不由得沉了沉,这种场合自然不好靠近令狐平雪身旁嘱咐她,只能是尴尬的站在一边,既不敢看向瑾妃,也不敢看皇后的脸色。 “我的女儿——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啊——你怎么就——怎么就丢下娘不管了呢?!” 李氏还在哭天喊地的嚎着,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今年就要出嫁了,如今没了,李氏自然难以接受。 原本像是薛雅梅这个年纪,去年的时候就该出嫁,但李氏有所贪心,一心想要攀龙附凤为女儿谋个侧妃的位子,眼看这一年来不管薛钊未有机会升职,就是侯府这边也没给李氏什么好处,李氏心想着若是开春之后实在没有希望,就只好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将女儿嫁出去。 谁知主意都定了,却是—— “李氏,太后在此,你且收敛一点!太后知你心疼女儿,可不论如何也要先查清真相才行。”赵公公开口打断李氏的哭声,李氏这才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看向太后,却还是抽抽搭搭,止不住哭泣。 “太后!太后哇!您可要为臣妾的女儿做主哇!臣妾女儿今早走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怎么这会就——”李氏一边哭着一边颤抖着手掀开盖在薛雅梅身上的厚布,厚布下面,薛雅梅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李氏在看到薛雅梅手臂上的伤口时,尖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其他人在目睹薛雅梅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时,也不由得惊呼出声。 “赵公公,救人。”太后挥手令赵公公派人先将李氏扶起来,旋即沉着眸光看向薛雅梅惨不忍睹的尸体。 太后虽为女流之辈,却是陪同先皇征战沙场伴随左右的女中豪杰,眼前这场面虽然血腥,但太后却是见怪不怪。只不过,有人竟是在她的未央宫下如此狠手杀人,简直是挑衅她的威严! “年辉,调查如何?”太后沉稳出声,叫来了延禧宫的侍卫长年辉。 年辉一身墨绿长衫,上前一步,跪地开口,“回太后,赵公公等人是在此院子发现了薛小姐的尸体,尸体吊在树上已经咽气,臣等将薛小姐尸体抬下之后发现薛小姐身上布满伤痕。” 第八十二章 内奸 “伤口都是如何造成?”太后看向薛雅梅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第一猜测像是尖细锐利的器物造成。 “回太后,目前目及之伤痕都在手臂,伤口细小密集,且在吊着薛小姐的树下发现一支发簪,经查验,伤口与发簪大小一致。”年辉说着呈上一只白玉簪子。 发簪呈上的一刻,满月眸光微微闪烁一下,而林简则是抬手摸向怀里的位置。 怎么这支簪子与他拿了满月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满月的簪子还在他身上放着,那么这一支——显然是有人陷害了! 可如果林简此刻拿出满月的簪子为满月证明清白,满月更加不会有好果子吃!女子的发簪赠予男子,在京都可是定情信物一说,并且仅限于成亲之后的男女,若是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擅自赠予,在民间都是犯了忌讳,在宫里头就更加不用说了。到时候令狐满月的名声也就毁了。 林简暗暗握拳,明知她会遭受冤枉,此时此刻,他却不能拿出证据! “这簪子——”明知是怎么一回事的二夫人,此刻却是一脸震惊骇然的表情,指着发簪,再指指满月。 “母亲,这发簪怎么如此像您送给大姐的——”令狐平雪也倏忽一下站了起来,眼底俱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情绪。 “什么?!那这发簪不就是令狐满月的了?”瑾妃对于今天的事情是不知情的,纯粹是顺着令狐平雪的话说下来。 “年辉!看看簪子上面都有什么!”太后眸光瞬间一凛,冷声开口。 “回太后,簪子是白玉打造,簪头有一个月字。”年辉话音落下,二夫人立刻一脸愕然失措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簪子是臣妾送给满月丫头的,簪子上面的月字是特意为她刻上的——太后——臣妾完全不知啊——”二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会子倒是跪的痛快了,不像是在侯府的时候,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令狐平雪也跟着走出来跪在地上。 唯独满月还好生生的站着,面如止水,静静的看着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演戏。 她们现在戏份演的越足,稍后下场越惨。 “回太后,这簪子并不是满月的,二夫人送给满月的簪子的确是白玉打造,不过上面却没有刻字。那簪子现在就在侯府,并不在满月身上。”满月从容作答。 二夫人提到的白玉簪子是前阵子跟那雪蚕丝一块送到蒹葭阁的,既然当初满月对雪蚕丝有所戒备,对二夫人送来的白玉簪子自然也不会佩戴,她之前簪发的白玉簪子上面没有任何记好,后来就被林简拿走了。 如今簪子出现在未央宫,只能是她蒹葭阁出了内鬼。 白玉簪子被林简拿走之后,给满月梳头的除了凝静和惜梦,就剩下丫鬟翠云。但翠云在蒹葭阁的这段日子一直是规规矩矩,惜梦和凝静不允许的话,翠云从来不会进入她的房间半步。 翠云是令狐泉院子里面匀给满月的丫鬟,对于令狐泉的为人满月一直是信任的,如今看来,如问题真的出在翠云身上,那么翠云该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二夫人手里。 不过二夫人当日给满月的白玉簪子的确是刻了字的,满月之所以如此说,完全是为了一会从林简那里调包方便。 满月看了林简一眼,眼底深意只有林简能看懂。 虽然舍不得,可现在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发簪林简是一定要还给满月的,但是林简不懂的是,就算还给她,她又如何自证清白? “令狐满月,你说发簪不是你的,那么可有证据?”太后沉声发问。 “回太后,二夫人送给满月的簪子如今就在满月房间放着,满月随身丫鬟就在宫外候着,还请她进来我吩咐一二。”满月话音落下,二夫人心底冷冷一笑。 令狐满月还当发簪还在呢是吗?早就被翠云偷出来了!得亏令狐满月平日不好打扮,所以不必重新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簪子,只需偷走即可。 令狐平雪这会子也是信心满满的看向自己母亲。 这下子令狐满月还不死? “年辉,带令狐满月的丫鬟进宫。”太后不会轻易相信眼前看到的证据,也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不一会,在宫外等候的惜梦和凝静就被年辉带了进来。 惜梦和凝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是好端端的在宫外等着,谁知道被面无表情的年辉带人押进宫,一路上,惜梦和凝静暗暗猜测该是跟自家小姐有关,可年辉石头人一般,问什么都不说,惜梦和凝静也不敢多言,乖乖的跟着进了未央宫。见满月完好的站在院子当中,二人明显松了口气。 满月对二人点点头,眼神示意她们不必慌张。 看到威严雍容的太后,惜梦和凝静急忙跪地请安,脑袋垂下,大气不敢出一声。 “太后,请容臣女在此嘱咐二人几句。”满月话音落下,太后无声点点头。 满月看向跪在地上一脸茫然地惜梦和凝静,薄唇轻启,语出清冷。 “惜梦,还记得二夫人送给我的白玉簪子吗?我将它放在翠色锦盒里面,你尽管取来,其他不必多言多看。”满月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力道,惜梦一怔,旋即乖乖点头。 “凝静,一直以来我的首饰都是你跟翠云保管,你却回去将蒹葭阁出入账单等物一并拿来,若账册繁多,差使翠云丫鬟与你一同前来。”满月此话一出,惜梦和凝静都明显愣住了。 下一刻,见满月眼神坚定不移,二人同时点点头。 蒹葭阁的账目一贯是凝静记账满月过目,翠云不曾插手分毫,而且不过是几册账目,如何会繁多?凝静被满月的哑谜说的一头雾水! “你二人离宫速速回府准备吧,账册我都锁在姑姑上次送来的那几件新衣下面压着呢,让翠云留意一下即可。”满月又补充了几句,凝静眸子一亮,了然于心。 二夫人此刻微微昂起下巴,竖起了耳朵听着满月吩咐凝静和惜梦的话,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嘱咐,实在是听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除了提到了几次翠云,其他的并没有不妥。 她手里握了翠云的把柄,所以翠云自然不敢倒戈,就算令狐满月这丫头有所怀疑,让翠云进宫只会自掘坟墓! 因为翠云只会说出对令狐满月不利的话语! 年辉带着凝静和惜梦回了侯府。 一直沉默的林东曜放下手中白玉杯子,看了年政一眼。年郑不着痕迹走上前,俯身在林东曜身边。 “跟着年辉。”清冷无波的四个字,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是,殿下。”年郑不敢耽误,领命之后悄悄退了下去。 目睹这一幕,林简眸光飞快闪过一抹精芒,旋即看向身后隐卫苏康。 “苏康。”林简低沉出声。 “殿下。”苏康沉声开口,上前一步。 “跟着年辉和年郑,若有人暗中对那两个丫鬟下手,立刻出手阻拦。” “是,太子殿下。”苏康领命也闪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虽然感觉林东曜不会派人对两个丫鬟下手,但既然林东曜动了,林简自然也要有所行动。 一时间,一股暗涌在二人之间涌动。 林简察觉了年政的离开,林东曜自然也察觉到了苏康的离开 。 下一刻,林东合也觉察出有些不妙,总觉得现场似乎是少了几个人,可何时离开的却不那么确定。 —— 众人在等待凝静和惜梦回来的时候,先前晕厥过去的李氏苏醒过来,跌跌撞撞的跪在太后面前,要太后为她女儿讨回公道。太后这会子比任何人都着急上火,她策划的晚宴闹出人命,且不说现场如何棘手她都要当断则断的调查清楚,就是后宫这一众嫔妃都眼巴巴的瞅着她这个太后会不会闹出笑话! 后宫一众嫔妃平日对她是又敬又怕,如今出了事,自然是想看看她这个太后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是威信扫地还是果断决绝! 太后凤眸一瞬落在满月身上。 之所以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对令狐满月动刑,也不曾对她过多质疑,实在是太后觉得这丫头身上有着她看不懂的冷静淡漠,眼底的寒冽更是像极了安妃!太后此刻对满月好奇多过质疑。 太后也是阅历丰富的人,但如令狐满月这般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冷静沉着的面对现况从容不迫吩咐丫鬟准备,着实罕见! 不管如何,太后还是之前的想法,若令狐满月真的是凶手的话,那么这丫头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冷静该是何等可怕骇人! 需要心机深沉到什么地步才能办到? 李氏在一旁嚎叫了一会,见太后阴沉着脸,李氏声音渐渐转小,眸光却死死地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究竟是不是你杀了我女儿?是不是你?我女儿在大殿之外跟你起了冲突,你就含恨在心杀了她?是不是?在太后面前你休想抵赖!” 李氏刚才虽然昏迷着,但也迷迷糊糊的听了一些。李氏本就对满月印象不好,加上薛雅梅今儿会找令狐满月晦气这件事,李氏是事先知道的,但李氏始料不及的是,自己女儿竟然死了! 所以李氏此刻自然是一口咬定满月是凶手了。 “夫人失去女儿着实令人难过,但也不可为此血口喷人!凶案发生,必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为死者伸冤。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凶手欲盖弥彰的在令千金身上留下数道伤口,窃以为是天衣无缝,殊不知,天底下,没有什么比死者更加能证明凶手是谁了!” 面对历史的嚎叫,满月沉着以对,李氏却不甘心被满月三言两语堵回去,一边抹着泪,一边指着满月控诉。 “你少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女儿素来与人无冤无仇,平时也甚少出门,只有跟你有过节,而且你的簪子还留在了我女儿尸体旁边,不是你还有谁?!我迟早要你为我女儿偿命!”李氏越说越激动,若不是碍于太后再次,李氏现在就跳起来跟满月拼命了。 满月视线从李氏脸上移开,淡淡的落在薛雅梅的尸体上。 旁人都不敢看浑身伤痕累累的薛雅梅,满月却是静静看着,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冷静。 目睹此景,林简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迷离,她究竟是怎样性情的少女?此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沉稳静观其变? 满月看累了,抬起头的时候,视线正好撞上林简探寻的目光。 明显看到林简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疑问,分明是在怀疑她如何能看的下去如此恐怖骇人的尸体。 满月视线闪烁一下,回给林简一个无所谓的淡漠眼神,那眼神所表达的情绪分明是在回击林简, “你快死的时候我都见过,有何可怕?再说你那时候一身是血重伤在身,未必比她好看几分?” 二人之间没有一丝言语对白,唯有眼神在空中火热厮杀。 某太子殿下此刻唇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小女人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此刻她正拿薛雅梅的尸体跟当日重伤的他相比!这——能相提并论吗?在她的人生中,真是没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 他知道自己当日身受重伤狼狈不堪,可——可也不能跟尸体相提并论啊!林简此刻有种吐血的感觉。 满月却是淡漠的扫过林简嘴角抽搐的英俊面庞,眼底此刻闪过的是刚才在薛雅梅尸体上看到的一点。 首先,薛雅梅脖颈上有两道明显的勒痕,一深一浅,相信一条是薛雅梅死后被人吊在树上留下的,因为那时候薛雅梅已经死了,不曾挣扎,所以那一道痕迹浅一些也平滑一些。而另一道则是呈现黑紫色,狰狞蔓延,如果满月没猜错,这条痕迹应该是被人掐着脖子掐死造成的。 至于薛雅梅身上的细密伤口,完全是为了制造是白玉簪子造成的伤痕后期补上去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满月。 第八十三章 双王夺心 薛雅梅之死,必定是二夫人指使。但二夫人不会亲自动手,能在这未央宫动手而不被侍卫觉察之人,必定是熟知未央宫环境的人。满月在脑海之中过滤二夫人与未央宫的关系。 纵使前一世带给她的都是血泪记忆,但是在这一刻,有些信息却至关重要。 上一世,满月进宫之后,有几次二夫人曾让未央宫的玉白丫鬟给她送信,玉白是未央宫的一等丫鬟,那时满月对二夫人没有丝毫怀疑,自然也不会多问二夫人与玉白的关系,既然今天出了事,那么—— 满月视线迅速在太后身侧扫过,目光定定落在站在瑾妃身侧的玉白身上。 玉白虽说是未央宫的一等丫鬟,但围在太后身边的都是延禧宫的姑姑、大丫鬟,大太监。自然轮不到玉白。 玉白视线与满月甫一接触,立刻逃也似的躲开了。满月见玉白眼白赤红,要不是哭过,要不就是刚刚受过不小的刺激!加上玉白躲避满月视线的举动,满月心底依然有数! 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丫鬟,竟然下得了如此狠手? 一条人命——呵,就如此消失了! 满月眸子垂下,不再看玉白。事已至此,她心如明镜!若是再继续留意玉白,只怕会打草惊蛇,若是玉白这时候有所察觉悄无声息的溜走了,满月会失去很多线索。玉白这会子还留下来,自然是想看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毕竟她才是真凶,一刻不定案,玉白心里都不会安生。 满月猜测的并没有错,玉白刚才跟满月视线接触的时候,着实慌了一下,下意识差点就想要逃走,可是下一刻见满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了,并且不再看她,而且玉白印象中,自然是从未跟满月接触过,所以今儿这里站着这么多人,令狐满月如何也不会怀疑自己的。 玉白定了定神,看向二夫人的方向。 二夫人眸光一寒,甩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玉白立刻乖乖低下头,不敢四处乱看。 二夫人视线复又朝满月看去,见满月并没有留意到玉白,二夫人不由得咬牙冷笑。她令狐满月再2厉害也不过是在侯府逞威风,这里可是皇宫!她头一次进宫,人生地不熟,想要对付她太容易了! 她在整个京都都是遍布棋子傀儡,令狐满月一个不到十四岁的臭丫头想要翻天?做梦!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悉心栽培的这些棋子,现在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二夫人自认满月不可能有任何根基,今儿这一仗她必定是赢家!这会子就等着稍后回去跟老夫人邀功了! 就算外面传出去是侯府千金杀人又如何?到时候她派人在外面散布点谣言,就说令狐满月是天生的扫把星,命主孤煞,到了哪儿都会带去灾难,如此一来反倒是侯府的幸事,没了扫把星,侯府自然是人丁茂盛家业兴旺了。 二夫人还在打着她的如意算盘的时候,满月心底已经盘算出了应对的法子。 从她回到侯府的第一天开始,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暗中陷害,所以之前在蒹葭阁也是暗中做足了功夫,不但时常训练惜梦和凝静的反应能力,更是早早的预估出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以备将来。 —— 半个时辰后,年辉带着惜梦和凝静赶回了未央宫。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数十盏琉璃宫灯在院中亮起,将院子照亮如白昼,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惜梦和凝静来到院子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满月算算时辰,相比年辉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要不然半个时辰从皇宫到侯府一个来回,还要加上拿东西的时辰根本就不够。 估计年辉的马车就跟飞起来差不多,这才吓坏了惜梦和凝静。 惜梦和凝静身后,站着一脸平静的翠云。翠云的反应此刻比惜梦凝静轻松多了,说不上是释然还是静默。她已经弯成了二夫人交代的事情,并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满月问起来,她什么都不说就可以了。 可是当满月清冷目光一瞬如针尖一般落在翠云身上的时候,翠云原本平静的心湖倏忽一下泛起了涟漪,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不自然。翠云避开满月目光,虽然心虚,却也是不得已为之。 她有把柄落在二夫人手里,不得已才会如此! 满月的目光冰冷如霜,刺的翠玉浑身不舒服,纵使视线移开不看满月,却也是敌不过满月目光如刀似箭一般渗透到她体内,将她剖析在光天化日之下。 翠云紧咬着唇瓣,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小姐,东西都带到了。”惜梦将翠色锦盒递给满月,满月只是看了那盒子一眼,并不接过来,旋即转身看向太后。 “回太后,臣女的白玉簪子一直都在锦盒里面,想必惜梦回去取簪子的时候,年辉侍卫也在场,这锦盒惜梦从拿到开始就不曾打开过,年辉侍卫应该可以证明。” 满月话锋一转,似有暗示。 林东曜眸子眯起,看向满月那张清丽无暇的面庞,如此纯净,如此无辜。可在贺家放火的是她,睁着眼说瞎话的也是她!林东曜揣摩满月说的每一个字,却感觉都是暗藏玄机。之前她让丫鬟不言不看,就是给丫鬟暗示什么,而丫鬟果真是没有打开锦盒,并且年辉也可以作证!可她若只是暗示丫鬟的话,现在大可不必说出来,直接打开锦盒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难道她还在暗示别人吗? 林东曜眸光不由狠狠闪烁一下。 “令狐满月,你想说什么?”太后凤眸一瞪,愈发的觉得眼前这个丫头的不同凡响了! “满月不想亲自打开这个锦盒,以免有人说满月动了什么手脚,还请——”满月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让本殿下给你打开,证明你的清白!”林简恰到好处的接上了满月的话,听起来是毫无破绽,可林东曜却瞬间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好你个令狐满月! 竟是在这里等着林简! 这时候,年政已经回来,轻轻朝林东曜摇摇头,自然是没有异样的意思。而苏康也回来了,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说话。 皇后见林简为了令狐满月的事情再次出头,脸色一僵,却是勉强挤出一抹慈祥善良面对林简, “太子,太皇太后审案,你若有何想法,稍后再说,等太皇太后定夺之后再议。你如此动不动打断太皇太后断案,成何体统?”皇后看似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却是恨得牙痒痒。 今儿林简太反常了!为了一个令狐满月还不算完了是不是? 二夫人没想到林简会为满月出头,自然也是面露不悦!这太子妃的位子非平雪莫属,可平雪这孩子现在怎么看都是对林东合有意思,林东合虽然懂得讨好令狐平雪,可瑾妃娘家那点势力早就打磨的差不多了,哪能跟如日中天的皇后相提并论?林简可是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君临天下,如何是现在小心翼翼的林东合能比的? 瑾妃这会子却是乐的满意!林简跟令狐满月走得越近,她的儿子就越有机会跟令狐平雪一块!瑾妃虽然好出风头,但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也不傻!二夫人什么心思她心知肚明,不就是想攀太子或是林东曜的高枝儿!只不过,有她在,二夫人就休想得逞! 众人心思各异时,林简已经走了出来。 林东合看向今儿有些反常的林简,眸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林东合是疑心甚重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如今见着林简和林东曜明显都对令狐满月态度不同,而对令狐平雪却是置之不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林东合如何也想不通? 虽然令狐满月的胆识和能力比天下很多男儿都要强上数倍,可是论容貌真的不如令狐平雪。 冷冰冰的,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寒冽气息,为何就能吸引林简和林东曜的注意呢?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是令狐满月本身更加特殊的能够为林简和林东曜带来好处吗? 想到这里,林东合不由得探身想要起来。 虽是下意识的小动作,可是他所在的位置本身就是坐着且惹人注目的焦点,如此细小的动作还是没能瞒过其他人的眼睛。 “东合,你做什么?”瑾妃一愣,抬手就去摁着林东合肩膀。 令狐平雪则是一脸讶异的表情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回过神来,眸中闪过一丝懊恼,旋即尴尬的坐回去,脸色却明显带着几分不自然。 目睹此景,令狐平雪唇角动了动,眉头皱起,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什么,总之,心里很不是滋味。林东合刚才的动作难道也是跟太子一样?想到这里,令狐平雪眼底不由闪过一抹阴鸷寒光。 令狐满月凭什么得到太子的关注?扫把星!她凭什么?! “母后,太后的事情不就是儿臣的事情吗?为太后分忧有何不可?这锦盒我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足够证明一切了吧!”林简此话一出,皇后脸色微微一白,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假指甲在掌心砰然折断。 语毕,林简眸光凉凉的扫过刚才准备起身的林东合,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嘲。正是因为这细微的分神,下一刻,当林简准备打开锦盒的时候,身侧一抹玄金色身影一闪而过,电光火石之间,掌心一轻,锦盒不翼而飞! 当满月和林简目光同时看向林东曜的时候,二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讶如出一辙,此情此景,看的拿到锦盒的某位爷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冷嘲。 令狐满月跟林简这会子的表情倒是很像! 莫名的,林东曜心底泛着酸酸的感觉。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 林东曜将锦盒稳稳地拿在手中,锦盒冲着他的方向打开了一条缝隙,林简想要出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透过缝隙,林东曜看到锦盒里面根本就是空的! 果然! 这锦盒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令狐满月一开始之所以提醒丫鬟,就是为了做戏给年辉看,只要锦盒不打开,年辉就会相信锦盒不曾动过手脚,而年辉必定也不会在路上轻易打开,必定是留着当着太后的面才会打开。 而林简竟然也知道这锦盒是空的?而真正的白玉簪子应该就在林简身上! 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们想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偷天换日? 如此私密的事情,令狐满月竟然让林简知道! 锦盒还稳稳地放在林东曜手中,其他人都是伸长了脖子等着林东曜打开锦盒! 林东曜深知,锦盒一旦打开,令狐满月后面的戏就全都演不下去了!虽然今天她也是被冤枉的! 从林东曜将锦盒从林简手中拿走,满月和林简的呼吸就出奇的一致,都是在瞬间停止了呼吸一般。 谁会想到,一贯以冷酷无情惜字如金示人的林东曜竟会出手?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 ! 都凝结在林东曜的一举一动当中! 他动,满月前功尽弃!他不动,如此拖着,也不是办法。 林简对林东曜使了个眼神,眼神所传达的意思分明是,只要林东曜不打开锦盒,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林东曜眸光微冷,看了眼表情冷凝的满月,旋即丢给林简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东曜,你拿着锦盒还不打开做什么?”太后也被眼前的场景迷惑住了,这兄弟二人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的打什么哑谜。一个锦盒而已,又不是他们的,怎么感觉他们比任何人都紧张这个锦盒呢? 林东曜眸光沉了沉,打开锦盒?令狐满月这个最会演戏的丫头还如何能演下去? 不打开的话—— “皇奶奶,打开锦盒还是由年辉来吧。”林东曜说着,看似是要将锦盒递给年辉。 年辉抬手正要接过来,林东曜等了许久的声音终于响起,“五殿下,年辉之前惜梦一块回侯府取的锦盒,为了满月的清白,年辉还是避避嫌,不如就让五殿下亲自打开!” 语毕,满月微微闭了闭眼睛。 第八十四章 痛快干掉 林东曜等的就是满月开口,而且就是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腹黑冷酷如林东曜,不会按照常理对待满月。他不会轻易打开锦盒,更加不会还给林简,将锦盒佯装交给年辉,只是对满月的试探。 满月在赌,他也如此。 至此,林简也看出林东曜的心思。 林东曜猜出白玉簪子就在他身上,所以故意将锦盒引给年辉,目的就是为了让林简将白玉簪子给他! 为了满月,林简都不得不这么做! “五弟真是有趣,锦盒都拿到了,还让年辉打开作何?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五弟素来是独来独往,若是你来打开,最公平不过!”林简说着,抬手看似随意的拍了拍林东曜胳膊,袖子底下的手指却是飞快弹出满月的白玉簪子,不偏不倚落入林东曜秀中国。 满月虽然没有没看清林简的动作,可是见林简转身走回了自己位子,满月知道,林简已经将簪子给了林东曜。 下一刻,当林东曜打开锦盒的一瞬,袖子里的白玉簪子巧妙的落在锦盒尚未完全开启的缝隙当中,当锦盒彻底打开,白玉簪子已经好好的放在锦盒之中。 落座的林简,眸光一瞬寒冽如冰。 而林东合隐隐觉察出有些问题,可林简和林东曜手法都很快,林东合有所怀疑却无证据。 “皇奶奶,这里面确实有一支簪子。”语毕,林东曜转身将锦盒递给满月,甫一开口,语出萧瑟, “拿好了你的发簪,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却也不能随便乱放。”林东曜这话等于一下子说给满月和林简两个人听。 满月面无表情的接过锦盒,心底没有丝毫庆幸,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觉。 上一世,怎就没看到这样的林东曜? 见白玉簪子好端端的在锦盒里面,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却是咬牙冷笑。就算簪子在又如何?只要翠玉按照她吩咐的说,令狐满月照样没有活路! 就在二夫人准备跟翠玉使眼色的时候,却见满月拿出簪子看了一眼,忽然转身怒视翠玉,一瞬寒冽冷光,看的翠玉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惜梦!凝静!怎么回事?这锦盒里面放着的紫色琉璃珠呢?”满月此话一出,凝静和惜梦虽说一愣,却没有乱了分寸,齐齐的跪在地上。 “回小姐,这锦盒一直是翠玉看管的。” “是啊,小姐,这锦盒您早就交给翠玉看管了,还有账目也是。” 惜梦和凝静将问题全都引到翠玉身上。翠玉还没来记得看满月的眼神,就被凝静和惜梦的话给说懵了。 “大小姐,奴婢——”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满月眸光一凛,看向翠玉。 翠玉愣愣的捧着账本。 “这是账本啊?” “不是问你这个!你腰间那是什么?”满月指着翠玉腰间鼓起来的地方。 翠玉诧异的看向凝静,却见凝静低头不语。翠玉只得自己掏出来给满月看,“回大小姐,这不是你让凝静拿出来放在我身上保管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吗?” 翠玉话音落下,后院响起不小的抽气声。 一百五十两虽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可也能派不少用场。 满月冲着翠玉冷冷一笑,“我什么时候让凝静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给你?我吩咐凝静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场听着,我只让凝静拿账册出来,我说凝静若是拿不了交给你就可以了。我的锦盒一直都是交给你保管,现在少了一枚紫色琉璃珠!好你个翠玉丫鬟,竟是监守自盗!” 满月此话一出,翠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上捧着的银子哗啦全都掉在了地上。 “紫色琉璃珠一颗差不多得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是啊,这个小丫鬟真大胆,竟是换了主子的琉璃珠,还将银子戴在身上,看样是准备随时溜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满月要的就是那句一颗紫色琉璃珠差不多得一百五十两银子。 眼见翠玉即将成为第二个紫琪,二夫人迟疑了一下,咬牙开口,面上却又不能做的太过。 “满月丫头,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翠云身上的银子是偷了你的紫色琉璃珠换来的呢?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谁能证明你的紫色琉璃珠在锦盒里面?” 满月就知道二夫人该跳出来了。 这就更加证明了翠玉是她的人!否则满月这场戏演到这里,就算翠云有问题,若不是二夫人的人,二夫人绝不会擅自开口,只有当影响了二夫人的利益,她才会站出来开口。 至此满月已经完全肯定翠云是二夫人的人无疑! 只是没想到,翠云跟在令狐泉身边这么多年,也会被二夫人收买! “二夫人,你有所不知,那紫色琉璃珠是我母亲当年留给我的唯一信物,再无其他信物给我。我一直好生保留着,但是没想到翠云丫鬟竟是监守自盗!想我才回来侯府不过一个多月,老夫人虽说给我做了新衣,可月银只发了一个月的十五两,我之前又是一直待在县城身无分文,如何能一下子冒出一百五十两来?二夫人且说说,这一百五十两既然不是我的,那么不是翠云偷换的又是从哪儿来的?难道还是我自己变出来的不成?我可不想某些人,可以在尸体下面变出一根白玉簪子还冤枉是我的!” 满月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字字珠玑。 翠云现在已经完全懵了,趴在地上连声喊着冤枉。 “奴婢——奴婢冤枉啊——奴婢——” “放肆!这里是未央宫,不是让你们在此处理家务的地方!将这个监守自盗的丫鬟拖下去送回侯府,交给令狐泉处置!”太后此刻勃然大怒,这审着命案呢,怎么不知不觉被带着走了,到成了侯府自断家事的地方。 太后与令狐泉熟稔,所以自然是将翠云的事情交给令狐泉,总不能是交给令狐鸿兮这个侯爷去处理吧,这点面子太后还是会给令狐鸿兮的。 满月一听太后的话,自然是见好就收!将翠云交给令狐泉再合适不过了,虽然太后并不知道翠云是令狐泉的人,但翠云跟了令狐泉多年,令狐泉自然了解翠云性情才会将翠云送到蒹葭阁,如今翠云偷了老夫人曾经给她的白玉簪子,不管她是有苦衷还是有把柄在二夫人手里,都是令狐泉来审问了。 “这——这——”二夫人一听太后的话,脸色不由狠狠变了变。可发话的人是太后,二夫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太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翠云这颗棋子被满月痛快的干掉! 令狐平雪也有些发懵,翠云可是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可是还没等开口呢,就被令狐满月先入为主给解决掉了!这个令狐满月简直太可怕了!远比她和母亲想象当中还要难对付! 满月此刻转身看向太后,眸光清亮通透。 “回太后,满月的白玉簪子在此,至于刻了月字的簪子从何而来,想必只有真正的凶手一清二楚了,为了证明清白,满月想从这个刻了月字的白玉簪子上面找寻线索!” 如今铲除了翠云,就等于没了后顾之忧。她这一步走的看似惊险,却也在意料之中。若说之前对翠云的怀疑只有五成的话,那么随着二夫人出面为翠云说话,则是彻底落实了她对翠云的怀疑。铲除了翠云,她就可以一心对付白玉。 太后凤眸定定的落在满月身上,倒是更加好奇她会如何断案。 “令狐满月,你且说说如何查找凶手?”太后威严发声。 满月看着呈在太后面前那个刻了月字的白玉簪子,再看看躺在地上的薛雅梅,眸光闪烁一下,之前想好的计策在心底成型完善。 而她的这一神情波动看在林东曜眼中,则是她又在用表面的无辜实施害人之心了!虽然这害人是建立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基础上的。 林东曜很想知道,她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旁门左道的主意,说得好听点是奇思妙想,说的难听点就是阴招!那个叫翠云的丫鬟一句还没开口呢,就被她利索的干掉了,只怕现在二夫人都想不通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或许现在跪在那里的两个小丫鬟心知肚明,但忠于主子的丫鬟又岂会轻易开口? 满月在众人注视之下,沉着出声。 “回太后,满月一直有个习惯,出门的时候会在身上带一些蓝叶薄荷,这种蓝叶薄荷不同于绿叶薄荷,味道更加清淡,而且放在掌心揉搓之后,掌心过水之后,水是咸涩的,可以在不知不觉当中排出体内毒素,满月之前跟薛小姐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所以满月身上的蓝叶薄荷粉必定沾到了薛小姐身上,如果凶手就在未央宫的话,那她在杀害薛小姐的时候,身上必定也会沾染这种蓝叶薄荷粉,还请太后给满月机会证明清白!” 满月早些时候不提这个主意,在解决了翠云之后提及,这时候她的嫌疑已经很轻了,并且,众人注意力多多少少会转移到刚才的翠云身上,如今她说的话,众人好奇探寻多过验证挑刺。 “蓝叶薄荷?哀家从未听说。”太后此刻也是好奇多过验证。毕竟满月说的头头是道,哪里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太后虽然有怀疑,却更想看看满月接下来的验证。 “是,的确是蓝叶薄荷。”满月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瓶子里面倒出的粉末果真是蓝色的。 林东曜抬头看了眼那蓝色粉末,唇角别扭的抽了抽。 蓝叶薄荷? 她真会胡诌?! 这明明就是蓝苏,虽然也是罕见的一种提神醒脑的香粉,却是跟蓝叶薄荷扯不上任何关系!搞不好这什么蓝叶薄荷牙根就不存在,是她信口胡走的!她胆子还真大!在太后面前撒下这弥天大谎,就算一会证明了清白,她又如何跟太后解释根本没有蓝叶薄荷这件事? 林东曜此刻很想知道,满月一会如何解释蓝叶薄荷这个弥天大谎! 太后思索了一下,沉声道, “你令狐满月是头一次进宫,这未央宫的大门朝哪儿开都未必知道,说你一个弱女子在这里杀了人,哀家也是不信的,这未央宫后院三岗哨林立,若不是熟悉这里的人又岂会杀人之后还将尸体吊在树上?你且起来吧,哀家给你一次机会自证清白!” 太后也是明白人,这么多年在后宫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虽然一开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满月,但细细梳理之后却又存在漏洞。 二夫人这会子着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难道还真有什么蓝叶薄荷不成? 二夫人紧张的看了白玉一眼,白玉瑟缩着身子,这会子想跑显然是来不及了,一旦有所行动就太扎眼了。白玉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怎么不悄悄溜走,在这里看什么? “回太后,满月现在想找一个帮手协助一下。”满月语气淡淡的,看似随意轻松。 李氏听了,既然是查证杀害女儿的真凶,而且太后都说了凶手不像令狐满月,李氏自然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了。李氏正要自告奋勇,却是被满月拒绝了。 “夫人,您是后来才赶过来的,满月要找的人必须是之前也跟满月有过接触,身上多多少少也接触过蓝叶薄荷粉的人,若是身上不曾接触过的话,那么一旦沾染上,难说究竟是之前染上的还是之后才染上的,就连满月也会自证清白不碰薛小姐的尸体,所以满月要找的必定是跟满月一同前来的人,最好——就是也跟薛小姐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满月说着,目光看似有些迷惑的在众人身上游移。 目光到了令狐满月身上的时候,令狐满月一个机灵,恨不得现在地上有道地缝她赶紧钻进去躲着令狐满月!令狐满月看她的眼神——难道—— “之前跟你有过密切接触,又跟薛雅梅有过接触的不就是令狐平雪吗?让她出来帮你。”林简看似冷淡随意的语气,却等同于狠狠地甩了令狐平雪一巴掌。 第八十五章 输掉了肚兜 “这——太后,臣女不合适,这还是让其他人来吧。”令狐平雪原本艳丽多姿的面容此刻煞白无光,失了最后一丝血色。 二夫人也赶紧站出来替她说话,“是啊太后,平雪可是弱女子啊,这尸体——怎么能碰?” “令狐满月都能碰,令狐平雪为何不能碰?之前不是说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想为姐姐分忧解难吗?这不——机会来了。”林简自然不打算放过令狐平雪。 既然二夫人有胆子暗中陷害他的满月,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之前在侯府的时候,林简目睹令狐子璐发疯的过程,还救了险些被害死的令狐劲烈,对于二夫人的心思和想法自然明白,想动他林简看好的女人!必定要付出终生难忘的代价! 令狐平雪见太后不说话,吓得不成样子,眼神充满请求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心下怜惜,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林东曜的声音冷冷响起, “若是此刻遭受不白之冤的是太子或二哥,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会义不容辞出手相助!”林东曜恰到好处的一句话,狠狠地堵住了林东合的嘴巴。林东合脸色一僵,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嘴巴里。 他只能阴着脸看一眼林东曜,再看一眼林简,却见二人此刻表情是出奇一致的冷嘲,林东合心底怒火翻腾,都顾不上去安慰令狐平雪了。 令狐平雪对面的林冉倒是很想开口帮助令狐平雪,可太后在一众皇子当中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了,他没这个胆子在今天这种场合插嘴,尤其是在太子和老五都开口之后,林冉掂量自己那点分量,更是没了开口的勇气。 令狐平雪骑虎难下,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她。 太后自然不好逼她什么,但不管是林简还是林东曜所说的那些话都是足够阴险毒辣,时刻都将令狐平雪往绝路上逼。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太子和林东曜此刻却上演了一出无毒不丈夫给众人看。 满月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令狐平雪,说出来的话却是险些气哭了令狐平雪。 “那就有劳妹妹了。妹妹请吧。”满月才没功夫询问她的意见呢,直接板上钉钉丢给她一个请字,这跟把刀子架在令狐平雪脖子上逼她没什么两样。 就连太后都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知该说满月什么好了。 林简挠挠头,无语的低头品茶。 林东曜此刻还在纠结满月一会究竟如何跟太后解释蓝叶薄荷这个弥天大谎! “我——我——你、”令狐平雪一贯端的是高贵优雅大气艳丽,这会竟然让她碰尸体?这—— 可偏偏林简和林东曜明里暗里都向着令狐满月!就拿刚才锦盒的事情来说,为什么他们两个都碰了那个锦盒!之前翠云送来的消息是,令狐满月的白玉簪子丢了,所以她跟母亲才会放心的让翠云偷出老夫人赏赐的那根白玉簪子加以陷害,否则就直接连那一支白玉簪子一并让翠云偷出来了,也不会出现今天这局面! “妹妹放心好了,我在旁边看着,告诉你怎么做。”满月继续眨着眼睛,一脸无辜无害的表情,可那眼底,却是寒霜凝结。 令狐平雪这就怕了吗?真正令她害怕的还在后头呢! 很快,且等等!不着急—— 马上令狐平雪就会尝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令狐满月——”令狐平雪走到满月身边,咬着牙小声开口,眼眶红红的,说不上是吓得还是被气得,总之就跟杀红了眼似的。 “你不跟我一起吗?”令狐平雪已经认了,林东合帮不上忙,林冉又没说话的地位,太后不吭声,皇后就不会吭声,瑾妃若是多话就等于挑起林东合与林简、林东曜之间的矛盾。林东合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瑾妃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我要避嫌的,妹妹。”满月后退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给令狐平雪。 二夫人这会子已经气得掉泪了。 她捧在手掌心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女儿,如今竟是被令狐满月如此玩弄!等着过了这一关,她一定亲手掐死令狐满月!以泄私愤! 二夫人这会子似乎是忘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先对满月不好处处针对满月陷害满月,满月如此不过是自保,顺带收点利息罢了! “你、”令狐平雪碍于所有人都在场不能如泼妇一般跳脚,只能颤抖着身体站在那里。 “我令狐满月能有一个如此为我着想不惜触碰尸体的好妹妹,真是——三十修来的福气!妹妹辛苦了,请吧。”满月一边说着好听的话,一边朝令狐平雪挥挥手,脸上的表情偏偏是无辜单纯的。 令狐平雪哪里受过这样的打击,手臂都抬起一半了,可是看到对面二夫人朝她使眼色 ,又生生的放下了。 如果不是看到二夫人,她刚才差点就打了令狐满月!如此,是不是正好中了令狐满月的诡计来了? 到时候外人就会说她表面仁义道德假仁假义,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不肯出手帮助姐姐,不过是徒有虚表!令狐平雪此生最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而满月正是抓住了她这致命的弱点,这会子令狐平雪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也不会翻脸的。 令狐平雪战战兢兢的来到薛雅梅的尸体边上,一看到薛雅梅那种狰狞铁青的面容,令狐平雪终是没忍住,啊的尖叫了一声,哭着跳进了二夫人的怀里。 “孩子——呜呜呜呜呜,你受委屈了——”二夫人絮絮叨叨的念着,却是招来太后的白眼。 这母女二人怎看着如此矫情做作? 满月也不拦着令狐平雪,冷笑一声,俯下身亲自动手解开薛雅梅的外衣。 “既然妹妹不肯帮忙,我不强求。凡事都顺其自然好过磕磕绊绊。”满月话中嘲讽犀利尖锐,直让令狐平雪觉得如芒在背,时时刺着她的后背。 可她是真的害怕死了的薛雅梅那张脸!单是看一眼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给薛雅梅换衣服了!那可是尸体啊!没气了的! 令狐平雪此刻似乎忘了是谁害的薛雅梅断气,不还是她和她的母亲吗? 令狐平雪因为满月的话顿时觉得自己所有的脸都被丢光了,前一刻还对她羡慕仰望的众人,这会子都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京都世家当中,最看重长女为尊,庶出为辅。庶出的女儿除了要尊敬嫡出的姐姐,更要尽心尽力,如今令狐平雪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了,给了旁人在背后议论她的机会,若不是因为太后和皇后还在场,令狐平雪真的想一走了之。 目睹眼前一幕,林东合眸光不觉一凛。 这个令狐满月真够过分的!明明是才回来不过一个月不受chong的女儿,就算是嫡出长女,无根无基,凭什么如此嚣张如此目中无人?而真正让林东合心中不甘的是,为何林简和林东曜都是为了她不惜搭上令狐平雪? 难道他们都看不到令狐平雪拥有的倾城倾国的容貌和艳丽姿色吗? 林东合一直是自信且步步为营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令狐平雪才配得上他林东合! 只是,他原本以为要得到令狐平雪必定要经过一番争夺算计!因为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令狐平雪必定会是皇室中人争夺的焦点,可如今看来,除了一个不成威胁的林冉对令狐平雪痴迷不已,他最大的敌人林简和林东曜完全不将令狐平雪放在眼里,相反的,都是关注令狐满月! 她令狐满月凭什么? 林东合不肯相信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更加不甘心自己挑中的女子在其他对手眼里一文不值! 如此自负,倒是跟令狐平雪天生一对! 满月在众人面前亲自动手解开薛雅梅的衣服。虽然之前薛雅梅主动挑衅她,但薛雅梅不过是受人指使的牺牲品罢了,可怜的跳梁小丑,最后还落得个被过河拆桥的下场! 满月将薛雅梅的外衣装在一个干净的木盆当中,又让年辉带她去了一趟山房,选了几个干净的陶罐,趁着年辉不留神的时候,满月抓了一把盐放在其中一个罐子里面,薄薄的铺了一层在罐底。因为罐子有些深,满月挑选的罐子也故意找了白底儿的罐子,所以白色盐洒在上面不用手试一试,单凭肉眼很难察觉。 一切准备就绪,满月让年辉叫出未央宫当值的所有丫鬟,这其中就包括白玉。 白玉之前杀薛雅梅的时候就吓得够呛,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虽说她从小受过训练,刀枪棍棒都会点,但杀人终究还是第一次,如今又被挑了出来,白玉很想表现的自然一点,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白玉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如果一会真的被令狐满月揪出来的话,她该怎么办? 说是令狐满月指使她杀的人?有谁会信?若令狐满月是凶手,谁能相信令狐满月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说出二夫人的话,二夫人手里有她的弟弟,她宁肯自己死上几百次,也不想连累无辜的弟弟。 白玉此刻还存着一丝侥幸。 当十个罐子装满了水摆在各人面前,白玉最后一个才将手放在罐子里面。一刻钟后,满月让众人将手从罐子里面拿出来,找了三个小太监检验罐子里面的水是否有满月提到的咸味。 三个小太监在白玉的罐子面前,不由自主的齐齐点头。 “这个罐子里面有咸味!” “对!这个有咸味!咸味很明显!” “回太后,白玉的罐子里面的水是咸的。” 随着第三个小太监话音落下,白玉面孔一白,正要开口辩解,满月上前一步猛的掀开她的袖子,只见白玉手臂上有三道明显的抓痕,抓痕还在往外渗着血水,一看就是刚刚弄上的。 “太后请看白玉的手臂,再看薛雅梅的指甲!白玉手臂上又三道抓痕,而薛雅梅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里面分别都有皮肤痕迹,而且在薛雅梅的指甲缝里还有一些翠色的丝线,这与白玉xie衣的眼色一模一样,白玉xie衣的袖子也正好被勾破了几缕丝线。” 满月话音落下,太后竟是直接站了起来,抬脚朝这边走来。 四个侍卫立刻上前将白玉摁住,白玉呆呆的跪在地上,一时间,连反抗都忘了。 正如满月所说,白玉xie衣的袖子的确勾破了好几处,而且白玉手臂上也有三道新鲜的抓痕。在白玉脖子下面也有几道指甲刮上的痕迹。 满月之前经过仔细观察发现,白玉和薛雅梅身高差不多,就算白玉会两下功夫,可薛雅梅在生死关头做的是保命的挣扎,自然是最为激烈的挣扎,正因为如此,白玉身上就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满月提出的蓝叶薄荷不过是一个引子,摆在白玉面前的罐子里面也早就撒上了盐,白玉怎么洗手水都是咸的。 之前众人注意力都在令狐平雪身上,满月准备这一切都是一气呵成,根本不给任何人一丝多余的考虑机会,打的就是这么一个时间差!因为机会稍纵即逝,满月必须抓住众人好奇求知的心理,故弄玄虚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其中每一个环节都是环环相扣,一节脱节都会出现问题。 “白玉!你可知罪?”太后凤眸眯起,威严霸气。 白玉握紧了拳头,下一刻,一缕鲜血从她唇角溢出。 “太后!白玉咬舌自尽了!!”年辉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以最快的速度封了白玉的穴道,白玉这时候已经晕死了过去,就算救活了,只怕也不会说话了。 目睹此景,二夫人暗暗咬碎了银牙。 为了 对付令狐满月,她不惜将隐藏在令狐泉身边这么多年的翠云和隐藏在未央宫多年的白玉都给搭上了,却是没能撼动令狐满月分毫,还给了她机会羞辱平雪,并且在太后面前 大出风头! 二夫人这一出,输的连肚兜都不剩了! 第八十七章 挑衅林东合 林简一笑,其他人原本还有所顾忌的,也跟着低声笑出声来。 皇后面上仍是挂着一贯的和蔼慈善,心底却不知如何说林简了。放着令狐平雪不要,为何偏偏对一个小县城刚刚回来的扫把星献殷勤? 那个令狐满月一看那双眼睛就透着一股子寒气,不像令狐平雪这般明媚夺目。 虽然有人跟着林偷笑,却不敢太过明显,毕竟太后的脸色难看到令人胆战心惊。 令狐平雪脑袋此刻是懵的。她前一刻还在做着风光无限的美梦,这一刻却要跪在这里被太后责备。令狐平雪一脸的委屈和无辜,今儿算是丢尽颜面了!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众人? 而前一刻还是众人羡慕仰慕焦点的令狐平雪,这一刻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笑柄。 “太子!你如此轻浮,成何体统?”皇后不说林简,不代表太后还能忍下去。 太后虽然也宠爱太子,但也得看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林简止住笑,清亮瞳仁闪烁一下,看似垂眸不语,眼底却溢满笑意。 太后铁青着脸,转而看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令狐平雪。 “你说用锁链加固神石?令狐平雪!你觉得这未央宫景色太平淡了是不是?需要加点锁链改善一下景色吗?”太后语出威严,字字句句都如同针尖麦芒一般刺在令狐平雪心头。 她知道太后是在讽刺她,可那图纸都不是她画的,现在她能有什么主意? “你们有谁有主意?嗯?!”太后威严目光扫视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 如何吊起神石都是一项浩大艰难的工程,更何况是现在了?神石就在两座假山中间摇摇欲坠,仿佛风稍微大一点,神石都会从上面掉下来。 “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有主意的?”太后失望开口。 满满一院子的人,都是世家千金和贵族公子,还有一众后宫嫔妃太子皇子,此刻却都闭了嘴。 林简此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确切的说是事不关令狐满月,他就没有任何兴趣。 而林东曜虽然心中有了主意,却懒得开口。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令狐满月一会如何解释蓝叶薄荷的弥天大谎! 林东合凝眉沉思,一心想要想出一个合适的注意缓解令狐平雪这会的尴尬。 “皇奶奶,孙儿有一主意,可以一试。”林东合心底合算出了一个补救的法子,算是目前这种情况来说,最为稳妥可靠法子。 众人目光齐齐的朝林东合看去,令狐平雪抬起头来,煞白的小脸恢复了一些血色。她知道若是林东合的法子管用,稍后太后的奖赏林东合并不会要,而是会为她求情。 令狐平雪此刻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林东合身上。 令狐满月害她又如何?关键时刻有林东合保她! 令狐平雪此刻还没看明白一个道理,在这波谲云诡的后宫想要生存下去,最可靠的人只有自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于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去掌握。 皇后见林东合站出来说话,而林简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皇后眼底飞快上过一抹阴鸷的寒光,奈何林简与她这个母后并不亲近,有时候,皇后觉得自己不像林简的母后,而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这个儿子究竟是什么心思,皇后一直都猜不透。 瑾妃则是一脸希翼的看向自己儿子,只要林东合的法子管用,她跟令狐平雪今儿还有机会翻身。 众人后面不起眼的角落里,谁都没有看到满月唇角勾起的一抹冷蔑笑意。 林东合的法子早在她预料之中了—— 上一世,遇到这种情况,林东合会采取什么样的法子,满月心知肚明。林东合自认完美无缺的法子,其实也存在着致命的弱点,只不过在今天这种场合,林东合的这个法子会暂时奏效。 “皇奶奶,令狐小姐的图纸的确是个绝妙的点子,只是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瑕疵,稍加改善即可,问题就出在吊起神石的轴承的方向,若是方向调转——” “回太后,臣女认为二殿下所言差矣。调转方向乃下下之策。” 不等林东合说完,人群最后,满月的声音淡淡响起,在这狂躁夜色,她清冷淡然的声音如同一股涓涓清泉,潺潺划过众人心头。 而满月在林东合信心满满之际开口,无疑是当面给了林东合一巴掌。 林东合对自己的法子充满信心,且是稳妥取胜最好的法子,可令狐满月竟是如此不给他面子打断他的话!她凭什么说他的法子是下下之策? 跪在地上的瑾妃抬起头不满的瞪了满月一眼,继而冷笑开口, “别以为刚才破了案子就能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了,吊起神石既靠头脑也靠学识,如果外面的传言没错的话,你令狐满月应该是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你知道神石的寓意吗?你知道何为轴承何为借力吗?”瑾妃自认为抓住了满月的短处,越说越来劲。 今天已经让令狐满月出尽了风头,瑾妃这性子,哪能看得下去。 满月从角落里走出来,并没有因为瑾妃的话而有丝毫难堪,唇角反倒是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浅笑,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瑾妃,薄唇轻启,淡淡道, “瑾妃娘娘,臣女不太了解神石的寓意,但知道太后看重神石足矣,臣女不知道轴承为何物,但知道轴承断了的后果足矣!臣女不知道何为借力,但臣女知道借力不当还不如任何力量都不使用!至于臣女认识几个字——我只想说,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有谁敢说,能认全所有汉字呢?瑾妃为二殿下不平,臣女明白瑾妃爱子心切,而臣女不过是就事论事,说出心中想法,并不针对任何人任何事!” 满月一番话说的瑾妃哑口无言,到最后还不忘揶揄瑾妃几句。在揶揄瑾妃的同时,还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她说的清楚明白,她之所以站出来说话都是为了太后,不会针对任何人任何事,相较于满月的懂事和识大体,瑾妃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这对于素来以大气高贵示人的太后来说,自然是最为瞧不上的。 瑾妃面容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令狐平雪没想到又让满月出了风头,当即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令狐满月故意将图纸留在后院石桌上,她现在还用跪在这里吗? 哼!扫把星竟然大胆到跟林东合叫板!真是不知死活! 令狐平雪恨不得跳起来掐死满月,可面上却还是一副善良柔弱的表情,眼含期待无辜委屈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被满月打断刚才的话,面上挂着层层寒霜,微眯着瞳仁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本殿下倒想知道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林东合平时算是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的性子,所以在太后面前并没有爆发出明显的不满,只是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明显带着压迫冷嘲的气场。 满月眸光纯净莹然,却是看也不看林东合一眼。 在上一世,她早就看够看吐了林东合的嘴脸! 目睹此景,皇后这会子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分,毕竟只要不让林东合出风头,谁出来对抗都可以! “满月丫头,你有什么想法?”太后甫一开口,竟是一句满月丫头,听的众人微微一怔,脸上表情各有不同。 皇后一脸慈祥善良,心底却暗暗打着小算盘。 瑾妃刚才被满月抢白那一顿,到现在脸色还没变回来,一听太后如此称呼满月,瑾妃更是不甘。 令狐平雪刚刚恢复点血色的面庞,这会子再次变回煞白无光。隐在袖子下的手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刺的掌心生疼。 一旁的二夫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她现在却明显失了话语权,只有跪在地上等候转机出现。 满月没想到一贯威严霸气的太后会如此称呼自己,眸光垂下,恭敬开口, “回太后,若是按照二殿下所言,将轴承调转,那横杆的位置正好冲着九重宫阙正中央,横杆如一柄锋利的长剑直插九重宫阙的中心位置,将九重宫阙从中间一分为二,直入到底。” “令狐满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满月话音刚落,皇后此刻也难保持沉默。这等触犯禁忌的话令狐满月怎么有胆子说出来? 皇后真正担心的自然不是满月,而是侯府!若满月的话因此触怒了太后,这等敏感禁忌的话语一旦定罪,便是死罪一条!届时整个侯府都会遭殃!那皇后一心选好的太子妃人选岂不也一场空了? 其他人也是隐隐变了脸色。 林东合眼底寒光一闪而过,这个令狐满月真的是不知好歹!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原本以为她有胆有谋,现在看来,不过是不知深浅罢了。 满月身前不远处,林简抬起头悠悠看向满月,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温暖如昔。 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令狐满月有这个胆子! 第八十八章 富贵险中求 林简对面,某位爷脸色冷若寒霜,显然——还在纠结那蓝叶薄荷。 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林东曜,只觉得此时此刻,他内心对于令狐满月的关注显然超过了一切。看着她孤军作战的样子,他就会有一种冲动,忍不住想要起身站在她的身旁与她并肩作战。 今儿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漂亮干脆,完美精妙,不管是临场的应变还是用那两个丫鬟设好的布局,都堪称毫无瑕疵! 如她的胆识和谋略,绝不会栽在一个蓝叶薄荷上面,更加不会栽在林东合的问题上。 可唯独她刚才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听着刺耳异常,有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感觉。 “如果太后不信臣女的话,尽管可以试一下二殿下的法子。”满月垂眸轻声开口,脸上的表情谨慎恭敬。 林东曜见了,唇角勾了勾,这个令狐满月——又开始演戏了!明明就是阴险腹黑的心肠,可面上却常常是平静淡然的表情,好像全天下都是骗子,她令狐满月也不可能骗人。 “令狐满月,你不必危言耸听,太后心中自有公断。”皇后娘娘轻言出声,表面看是不赞成满月的话,其实心底巴不得林东合捅下天大的篓子才好。 如今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后定夺。按理说,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亲疏程度,太后都不可能相信满月的话。可是——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能按照正常场景来思忖考量。太后对于神石的看重,完全超过了林东合的地位背景。天降神石本是庇佑天朝,可令狐平雪的图纸却让神石险些坠下,还砸伤了人,太后现在首要考虑的是神石若安置不好会带来的灾难不测,而不是首要考虑林东合的地位是否赢过令狐满月。 满月此刻赌的就是太后对于神石的看重。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所谓富贵险中求,满月将所有利害关系在心中梳理得当,才有刚才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太后凤眸犀利落在满月身上,一时沉默不语。 院中众人只觉得此刻呼吸都变得稀薄,不知太后会如何处置口不择言的令狐满月! “令狐满月,你——有何良方?”太后话锋一转,眸光锐利依旧,语气却起了变化。 “皇奶奶——”林东合眸光一冷,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后。 林简微微一笑,仿若一切在他意料之中。 林东曜始终面沉如水。 “回太后,二妹的图纸其实存在着一个致命的漏洞,并非二殿下所说的小瑕疵,若真是小问题,那无非是瑕不掩瑜,但致命的问却往往就出在看似细微的地方。众所周知,吊起神石必须用到轴承和锁链,通常情况下,轴承和锁链必须需是同一型号,但因为神石的重要性,所以此次吊起神石的轴承和锁链都比普通的大上三倍,如此一来,看似是万全之策,却也存在着致命的缺点。” 满月声如银铃,悦耳清脆。一瞬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锁链和轴承都改了 ,但脚架未动,如此一来,自然会造成头重脚轻的结果,可如果要改造脚架最少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那又错过了奉上神石的时辰。”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令狐满月,你说了半天不过是在挑刺,你的法子呢?”瑾妃不甘的呛着满月。 太后正听的专注认真,瑾妃冷不丁的插句嘴进来,太后凤眸一凛,寒光迸射,瑾妃顿时乖乖闭了嘴,可心底却如何也不甘心不服气。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对望一眼,二人眼底俱是漫过满满的震惊和嫉妒。 “瑾妃娘娘不必着急,听我慢慢道来。”满月不急不慢,清冷面庞,不动分毫。 “如果要按照太皇太后规定的时辰完工,那么改造脚架是绝对来不及的,但现在的脚架并不足以满足吊起神石,可现场却有两副脚架,其中一幅自然是备用脚架,既然有备用脚架,只需在两副脚架上方加以固定,将两副脚架合二为一,如此一来,底下承重加大,就不会出现头重脚轻的感觉,只不过用到的锁链和轴承多一些而已,既然脚架有两副,那么锁链和轴承想必也是配套的,如此法子,自然不必转动轴承方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满月话音落下,现场一瞬静谧无声 。仿佛此刻掉一根针 在地上都能听到。 之前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正在使用的脚架上,从没有人留意到另一幅备用脚架,有时候,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结果大不相同。 太后深呼吸一口,凤眸眯起, 半晌不做声。 太后不说话,其他人都不出声,静静等着太后下令。 林东合目光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一寒,阴冷目光此刻不知该望向何处。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亲耳听到了令狐满月的法子胜过他说的方法,就算太后最后不采纳,但令狐满月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就等于是软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林东合此刻有一瞬是无处安放的感觉。 皇后神情此刻也带着震惊和疑惑。 眼前的这个令狐满月真的是从小县城回来的那个令狐满月吗?如果真的是她————那,确实是可惜了。没有强有力的背景和靠山,令狐满月孤身一人如何能带动整个侯府?没有侯府老夫人的支持,令狐满月注定是孤军作战。 太后抬眼看了眼墨色天际,凤眸倒影出暗夜星光。 院子里的空气再次变得稀薄起来,因为太后此刻阴晴不定的面容。 满月说完所有要说的,垂眸等候太后发落。 这一盘她赌的的确有点大!但既然已经进宫了,已经在未央宫彻底坏了二夫人的毒计,倘若就这么平静的回到侯府,以二夫人的性子来说,她在未央宫输掉了全局,难保不会孤注一掷的对她痛下杀手!与其回到侯府与二夫人斗个你死我活,不如在今晚给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致命一击! 只有在太后面前站稳了脚跟,回到侯府,她才能更加方便的占据主动,而不是被动挨打! “来人!”太后沉思片刻,威严出身。 满月垂眸不语,拳头握起,眸光如霜。 “移驾延禧宫。”太后唇瓣只是威严的吐出五个字,在场众人俱是一愣,继而纷纷看向满月。 眼神之中有疑惑,有同情,有不屑,种种种种。 太后并不在此刻发落或处置满月,如此模棱两可的态度,更加让人摸不清太后心思。 众人跪地恭送太后。 满月则是被赵公公带着一同回了延禧宫。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瑾妃和令狐平雪还有二夫人才敢站起来,令狐平雪忍了很久的眼泪终是扑簌扑簌的落下来。 “你还哭?我现在都不知道找谁哭去?之前在侯府跟你说的好好的,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不要轻举妄动,你看看你惹下的这个祸端!”二夫人一看令狐平雪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今天满盘皆输,二夫人就懊恼到了极致,偏偏令狐平雪还不让她省心,给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不知道太后稍后如何处罚平雪。虽说太后现在不说什么,那是神石还未安奉妥当,一旦事情解释了,太后必定会跟平雪来一场秋后算账! 令狐平雪今儿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还被母亲如此斥责,令狐平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剩下哭了 。 “还哭还哭!今天你惹得麻烦还不够吗?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二夫人平时对令狐平雪的宠爱和呵护到了这会子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瑾妃在一旁见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林东合去了延禧宫,等在宫外等太后那边的消息。瑾妃现在自然不能去延禧宫讨太后的晦气。 令狐平雪的图纸可是她拿出来呈给太后的,令狐平雪没有好果子吃的话,瑾妃同样要受连带。况且还有一个皇后跟着太后一同回了延禧宫,皇后那个笑面虎岂能说出对她有利的话来? “瑾妃娘娘,这——我这一时气糊涂了,娘娘还在这里,我就忍不住责骂平雪,娘娘海涵。”二夫人回过神来看到瑾妃脸色甚是难看,面上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其实心里并没有将瑾妃看的多么重要。 现在是瑾妃和林东合求着巴结他们侯府,是林东合看上了平雪,而不是她们要巴结瑾妃,再加上二夫人有一个将军哥哥,对于瑾妃这种出身普通只有一个儿子作为依靠的妃子,二夫人并不当回事,不过是面上要说的过去罢了。 瑾妃勉强扯出一抹笑,劝着二夫人。 “二夫人不必客气,平雪这孩子聪慧懂事,我看着甚是喜欢,今天的事不过是个意外,谁也不想有这么个结果,本宫想太后那边不会太多不满,等事情过一阵子了,淡了,也就不妨碍了。” 瑾妃的话听的二夫人心中冷笑不已。 说的倒是轻松了!这又是人命又是神石坠下,若是太后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难保不会认为是平雪的图纸带来的灾难。 到那时候,可真就捅下天大的 篓子了。 第八十九章 孤注一赌 延禧宫 太后和皇后端坐在上,满月垂首而立,静默不语。 一个时辰后,赵公公脚步匆匆进入大厅。 “回太后,神石已经奉好。”赵公公话音落下,太后面上明显一松,皇后也跟着一脸欣慰的笑容安慰太后。 “太后您瞧,如今神石安奉妥当,您也去了一大心事了。” 太后点点头,虽未曾露出笑容,可之前紧绷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看着还站在正中的满月,太后挥手让赵公公赐坐满月。 满月站的腿都有点麻了,好在这一出大戏演到现在马上就要落幕了。 “令狐满月,你的法子的确管用,哀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有心有才,谋略心思不输男儿。哀家还想听听你对今日之事的看法。”太后终是出声,只不过说出的话明显让皇后一愣。 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何必还要听她的想法?难道太后不知道这个令狐满月是个扫把星? 满月抬头迎上太后威严目光,面带恭敬谨慎。 “太后过奖了。臣女只是有心为太后分忧解难。至于今日未央宫的事情,若太后问的是关于神石的事情,满月已经说了,是想多为太分忧解难,至于薛雅梅的事情,臣女只能实话实说,臣女在此事过程中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虽是为了自保,却也有欺瞒太后的成分,还请太后赎罪。” “欺瞒?”太后挑眉看向满月。 皇后也愣了一下。 “究竟怎么个欺瞒?”太后此刻倒不见得有多气愤,反倒是好奇占据了上风。、 满月起身跪在地上,实话实说。 “回太后,满月今日被人冤枉险些命丧未央宫,后来得太后明见还满月公道。满月对太后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满月先是一番感恩的话,后面要说的才是重中之重。 “臣女当时比任何人都急于知道杀人凶手究竟是何人,因为这关系臣女将来的个人安危,有人既然在暗中下手要对臣女不利,那么这一次不曾成功,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其实蓝叶薄荷是臣女胡诌的,只不过是臣女随身携带的提神香包而已,臣女猜测凶手就在未央宫,并且是熟悉未央宫侍卫交接时辰的人,如此一来,范围便缩小很多。不得不说,此次能查证清楚还臣女清白,一是太后威严在此,二是臣女的侥幸!因为在此之前,臣女心中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查证清楚。” 满月除了隐瞒知晓白玉是二夫人的人,其他都是如实告知太后。 太后始终专注听着,看向满月的目光时而明亮,时而深沉。 皇后在一旁仔细观察太后脸上的反应,对于满月的话更是不知道该相信几分。 “令狐满月,你欺瞒哀家还有胆子说出来,你可知哀家会如何罚你?”太后沉沉发声。 “臣女只知太后会赏罚分明,具体是何等奖赏何等处罚,臣女不知。”满月一脸无辜单纯的表情。 太后凤眸眨了眨,看向满月的眼神明灭不定,更加令皇后猜测不透。 “奖罚分明?这么说,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哀家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你已经将功折罪,可以不予处罚了?” 太后不愧是太后,一语道破满月心思。 “臣女惭愧。”满月轻声开口。 一时间,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皇后始终在一旁看满月和太后对话,可不管是满月的心思还是太后的心思,皇后都看的云里雾里,这会子自然也不方便多嘴。 “你还知道惭愧?难道你不知道死为何意吗?!”太后声音倏忽冷了下来,凤眸之中,犀利光芒冷冷的定格在满月头顶。 满月抬头迎上太后锐利眸光,坚毅开口, “臣女知道,死为失去一切,但对有些人来说,死却是解脱。反过来也可以说,活着的人并不意味着拥有一切,也许活着的时候失去一切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若之前臣女不貌似以善意谎言蓝叶薄荷自救,只怕臣女就会成为虽然活着却失去一切的那种人。臣女不过是普通女子,自然害怕失去,所以斗胆欺瞒太后,臣女不敢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却也是为了所有普通人一个简单的心愿——活下去。仅此而已。” 满月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透着独属于她的清冷气质。 不卑不亢却又滴水不漏。 太后刚才问她知道死为何意的时候,她内心最深处,在那一刻掀起的滔天巨浪又有谁知? 还有谁比她更清楚死亡的感觉? 还有谁比她更清楚活着仅剩下一口气却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满月一番话显然说的太后也是微微一愣。在后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像是这种话,太后还是头一次听到。说不出是刺耳或是尖锐的感觉,却偏偏落入心底让你不得不服。 挑不出任何瑕疵,可偏偏又让听者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觉。 “你要活还有胆子隐瞒哀家,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太后再次出声,看似是质问满月,可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很多。 此刻没人看到满月紧绷的神经悄悄松弛,暗暗松了口气。 太后行事作风 一贯是雷厉风行,若是此刻太后真的怪罪她,不会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早就将她拉下去了。 这一出大戏赌到前一刻还是步步惊心危机重重,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落下帷幕。 满月声音语气不变,依旧是恭敬谦和的态度,“回太后,保命和诚实面前,臣女选择对太后诚实,在保命和欺瞒面前,臣女选择的欺瞒也只是暂时为止,活着是希望,却也需要感恩正直。” 满月的话一时令太后陷入沉默当中。 皇后在一旁细心观察着,却有种绕进去了的感觉,这个令狐满月在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应有的神情和语气,反倒是与林东曜的母妃安妃给她的感觉很像,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一旦想要深入了解,便会不知不觉的坠入其中,有种浸入无边黑暗的感觉。 皇后收回思绪回过神来,再看满月的时候,却发现她脸上有的只是恭敬谦顺的神情,可前一刻她给自己的感觉明明就是深不可测! “令狐满月,你可知——哀家今日罚你亦可,赏你亦可。可你却是头一个让哀家左右为难的存在。罢了,既然哀家已经决定不怪你了,赏你又如何。” 太后话锋一转,满月眸光闪烁一下,面上仍是平静如水。 太后表面看是雷厉风行的人,实则却很深谙人情世故,虽说满月可以将功折罪,但那等于是告诉所有人,满月用蓝叶薄荷欺瞒了太后,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奖赏她一番,将众人注意力吸引到神石上面,自然就少人关注蓝叶薄荷。 这蓝叶薄荷到头来还不是太后一句话,她说没有就会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臣女谢太后恩典。” 既然太后发话了,满月自然也顺着说下来。 其中过程和诸多矛盾,只要太后这边选择忽视,于满月而言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尘埃落定。 “赵公公,将上月北辽进贡的定风珠取来。”太后凤眸生辉,沉声吩咐。 “是,太后。”赵公公躬身领命,即刻下去准备。 皇后在听到定风珠三个字时,脸色明显一僵。 北辽使者上月进贡了三颗定风珠,皇上留下一颗,另外两颗给了太后。太后之前已经有言在先,会将其中一颗赏给即将出嫁和亲的六公主林尔沁,皇后一直惦记着另外一颗定风珠,谁知太后今日竟是要将定风珠赏给令狐满月吗? 皇后面上不言不语,内心却泛起波浪。 赵公公将装着定风珠的锦盒捧出来,锦盒打开,褐色丝绒布围成一圈,小心的烘托着中间一颗蚕豆大小的粉色珠子。 定风珠本就罕见,粉色定风珠更是上乘极品。 足可见太后对于神石的供奉有多么重视。皇后此刻只恨自己没能想出令狐满月的法子取悦太后,否则定风珠就是她的了。 世间女子,纵使母仪天下如皇后,却也逃不开对于珠宝首饰的喜爱和重视。 “令狐满月,这是世间仅存三颗的定风珠其中之一,哀家将其赏赐给你,你好生保管,日后继续为哀家分忧解难。再者,你年纪尚小,也不适宜给你封官,不过哀家心中都有数,日后哀家重办宫宴,有的是你一展所长的时候。” 太后不但赏赐了满月定风珠,还话里有话的提到以后的宫宴。在太后心目中,显然,满月已经过了第一关。 皇后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相较于令狐满月今儿的表现,令狐平雪日后想扳回这一城,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 如此折腾了大半夜,满月走出延禧宫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东方泛出一抹鱼肚白,将婆娑树影下静静伫立的一抹挺拔身影映衬的忽明忽暗。 满月看着那道背影,脚尖转向,想要从旁边绕过去。 有些人,有些事,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第九十章 他也有今天?! 满月走出延禧宫,前方树影婆娑下,一抹身影挺拔修长,虽是背影却足够满月刻骨铭心。 曾经的十年夫妻,今朝陌路。 满月还记得,上一世,她与林东合的第一次单独见面,也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何其相似的一幕。 那时,他们即将成亲,林东合平时看她的时候虽然温柔体贴,可眼神总给她心事重重的感觉。满月几番想要询问她的想法,却总是欲言又止。直到一次宫宴结束后,满月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散步,就看到林东合落寞萧瑟的背影伫立在身前不远处。 那一刻,满月的心莫名被揪紧,她知道在晚宴中,林东合因为之前没有照顾好七皇子林南徳而被皇上责罚,更被其他皇子嘲笑奚落。瑾妃因为娘家衰落,在后宫一直就不受重视,林东合那时虽风头正劲,却始终只能做七皇子林南徳的跟班,就算所有一切都是林东合拼来的,皇上最后赏赐的始终只有林南徳一人。 林南徳母妃静妃是皇上最chong爱的妃子,只可惜早年病逝,皇上对年幼的林南徳chong爱有加,在一众皇子之中挑选了林东合伴随林南徳左右,表面看是给予林东合极大的信任,其实却是限制了林东合的发展。 其后不论林东合做了多少事情,功劳都归林南徳。 林东合面上本分耐心,其实心底早已是恨透了皇上。 当时,看到林东合这般模样,满月心底说不出的疼惜难过。静静朝他走过去,陪着他站了许久。 直到天快亮了,林东合才幽幽转身,看向满月的眼神有些不忍和无奈。 “我以为你站一会就会走了,为何要如此执着陪我在此吹冷风?”林东合轻声开口,眼底明明带着难言之隐,却不肯在言语中对满月表露分毫。 那时的他,对满月还是怀疑和试探的。 “我不忍你一人承受一切。”满月心中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就化作一句。 “不忍又能如何?今儿的情况你都看到了,并非我能掌控和承载,日后成亲跟了我,也许我未必会带给你荣华富贵,可能还要你陪着我担惊吃苦。你都不害怕吗?” 那时的林东合就开始在满月的生命中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她只是他通往最高皇位的棋子,自始至终,只配被利用,不配走进他心底。 满月是传统执着的个性,对于林东合,既然是要做他的妻子了,自然就要对他一心一意。 “不论别人如何看你,在我心中,你对我好,就值得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满月那时的情感单纯而执着。在小县城被贺姨娘和她的女儿欺凌了七年,满月的心比任何人都脆弱敏感,而林东合对她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听在那时的满月耳中,都透着说不出的感动和唏嘘。 她将林东合的温柔体贴当做是此生最大的恩赐,为他生为他死,都在所不惜。 “你可知这话不是随便说说,你要陪着我,是要付出比常人多上几倍乃至十几倍的危险和辛劳,你不忍我辛苦,我同样不忍看你为我奔波操劳。”林东合说这话的时候,自认满月已经上钩。 而那时的满月的确如此。 她从七岁之后就没尝过亲情温暖的滋味,而林东合在此刻给予她的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暖感觉。 “能伴你左右便是我的福气,能成为你的妻子,除了福气,我也有我的责任和需要守护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你一起。”满月的话至今想起来,还令她自己冷笑跌起。 从那以后,她与林东合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共同合演了一出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他在明处继续以七皇子陪伴的身份伴随七皇子左右。 而她则在暗中训练他的隐卫,编织了京都最强大完善的一张关系网,网罗人才为他所用。他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发挥所长。 那些年,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 她也一直以为,他对她的爱意就是表面上做到的那样说出来的那般。 思绪如血抽走,满月冷漠的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脚下的步子同样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下一刻,一抹黑影倏忽降临眼前,拦在面前。 不远处,丫鬟惜梦和凝静正准备上前迎接满月,突然看到林东合挡在满月面前,惜梦和凝静同时一惊,不知二皇子会不会对自家小姐不利。 黑暗中,满月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朝二人摇摇头。 惜梦和凝静虽然担心害怕,可见满月摇头,二人只得站在原地等候满月,不敢贸然上前。 林东合挺拔身影挡在满月身前,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噙着三分浅笑。 “二殿下,借过。”满月不理会林东合眼中笑意,薄唇轻启,冷漠淡然。 “令狐满月,有几句话想告诉你,不会是连几句话的功夫都不给本殿下吧。”林东合面上笑意不减,只是这笑容明显的未达眼底。 满月视线看向别处,手中还捧着太后上次的定风珠锦盒,眉头轻轻簇起,语出淡漠, “二殿下若有话对我说,大可派人传话送去侯府,如今这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二殿下身份尊贵,满月也同样身家清白,何必要在此闲谈授人话柄呢?”满月这态度明显就是告诉林东合,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林东合面上笑意僵了一分,却不是那种轻易放弃和动怒的人。 “这是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林东合视线落在满月手中锦盒上,语气有着一丝讶异。 “是。二殿下果真是消息灵通!”满月语带讽刺。 太后赏赐她定风珠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对外颁旨,林东合只看到盒子就知道了,看来他在太后身边的眼线也不少。 “这没什么,这盒子本殿下认识,北辽进贡的时候见过。”林东合表情飞快的变化了一下,满月眸光一寒,旋即悠悠绽开浅笑。 北辽进贡的时候见过? 呵——林东合果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锦盒未必就是北辽进贡的时候送的那只盒子! 因为赵公公拿出这个锦盒的时候,在太后面前打开之前,赵公公找了一圈才找到锦盒的开关在哪里,这锦盒设计精妙巧夺天工,尤其是锦盒开关的设计,若不是仔细查找,根本看不到是在侧面两颗镶嵌的珍珠中间。而拥有这般制造工艺的并非北辽本土,而是来自京都第一木匠世家。 上一世,满月做了皇后之后,所用的锦盒都是这家出产。 所以林东合说这锦盒在北辽使者进贡的时候见过纯属欺她不懂! 可满月此刻并没有揭穿他! 既然知道林东合在太后身边有内应,那么很快,林东合就要为他安插的内应付出代价! 满月现在不急于揭穿林东合。 一来,林东合行事素来小心谨慎,一旦被他察觉蛛丝马迹,必定会提前动手解决,而且那内应既然能知道太后身边的事情,必定是林东合暗中培养了五年以上的人选,绝非常人一般容易对付,说不定早就得了太后的信任也不一定。 如此轻易揭穿林东合,既打草惊蛇还会惹祸上身。必须有个完全的计划才能行动。 “二殿下见多识广,好了,现在没事说了吧?”满月态度冷冰冰的,真是多一眼也不愿意看到林东合这张丑陋的嘴脸。 林东合眼底闪过一抹恼意,眸子眯起,一抹寒光若隐若现。 “你以为林简是你的靠山吗?或者你觉得林东曜可以给你带来荣华富贵?别以为太后赏你一颗定风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太后完全是出于对神石的看重,而且她老人家好面子,说一不二,你安奉神石确实有功,太后为了求个心理安慰,也算是对神石险些zhuiluo一事有所顾忌和交代,所以才赏了你一刻定风珠,不要就此迷失了方向,看不清你真正要走的道路才行!” 林东合字字句句都在敲打满月,未达目的,连太后都敢议论。 林东合的确不怕满月去跟太后告状,因为以满月现在的处境,就算太后真的赏了她一颗定风珠,若她贸贸然跑去太后面前告林东合的状,一来没有人证,二来林东合始终是太后的孙子,她始终是个外人,太后就算是为了七皇子的将来,也不会相信她! 见满月不说话,林东合以为她心中有所动摇,不觉想要趁热打铁。 “太后不会是你一生的依靠,林简不是,林东曜也不会是!你知道吗?令狐满月。”林东合定定的看着满月清丽自然的面庞,在这一刻,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令狐满月处事很有分寸,同时进退得当,关键时刻又不缺过人胆识,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才会带给他想要的结果。至于令狐平雪,这几次的事情看来,令狐平雪过于招摇了一些,一旦遇到危险完全就是一个绣枕头,虽然好看,却不如令狐满月带给他的震撼多。 满月听了林东合的话,墨瞳闪了闪,下一刻,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这么说,二殿下才是我令狐满月一生的依靠了?” 满月此话一出,林东合眼底不由得划过一抹志在必得的自信。 “是或者不是,你是聪明人,还用得着我分析太多吗?” “满月的确不是笨人,可也想知道二殿下究竟比我聪明到哪里去?又比太子的崇高地位优越到哪里去?又能比五殿下得到的chong爱和看重多到哪里去呢?二殿下可否给我详细解释一下?” 满月眨着眼睛,清眸寒透看似平静,却更像是结了一层薄冰的无垠湖面,一旦触碰一分,就会在平静的湖面显露丝丝龟裂,迅速蔓延开来,直到每一处都填满细密碎片。 满月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化作针尖有力的刺在林东合心尖上。他不如其他人的,满月统统揭露出来,他不想面对的,满月毫不客气的逼着他面对! 前世她看不透的,这一世在她面前早已是透明且不堪一击。 “令狐满月,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林东合隐着心底滔天怒火,面上佯装平静,只勉强挤出一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嘲讽。 满月歪着头微微一笑,清丽面庞因为这一抹浅笑透出世间罕有的清幽明净。葱白手指轻轻摩挲着锦盒上的珍珠,泾渭分明的墨瞳悠然落在锦盒上,薄唇轻启,说出口的话语却再次刺激到了林东合心底最深处的疤痕和伪装。 “二殿下,你是七皇子的跟班众所周知,那我跟了你,岂不成了跟班的跟班?听说七皇子跟太子有意亲近,一旦如此,将来你岂不是也成了跟班的跟班,那我令狐满月又算什么?我若站在太子一方,这以后七皇子可就成了我的跟班,那么二殿下不也就成了满月的跟班的跟班。啧啧!既然都是跟班,那我还费劲重新选择作何?做好我现在不就行了?不是吗?” 满月一番话连削带打,就差直接挥舞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直刺林东合咽喉。 可这种软巴掌甩在林东合脸上的感觉,在满月看来,更加深的刺激着林东合。 他也有今天?! 不过往后当他每一次面对满月的时候,他内心所受的打击和痛苦,注定比今天还要严重百倍! “令狐满月!你真是——不知好歹!”林东合咬牙开口,目赤欲裂。 不远处,凝静和惜梦看着目光凶冷的林东合和一脸巧笑嫣然的自家小姐,又害怕又担心。看二殿下那样必定是动怒了,可小姐脸上还带着无所谓的笑——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们担心满月安危,可没有满月吩咐又不敢轻易上前,只能远远看着,着急的手心都是汗水。 满月看着强忍怒火的林东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无所谓的闪过。 “那么在二殿下眼中,如何才算是识相呢?是不是要跟你一样做一个快乐的小跟班,功劳都给别人,委屈都自己受着,然后到头来还要找一个女子诉苦算计上一番不成吗?” 第九十一章 不知死活 满月最后一句话,等于是活生生的撕开林东合虚伪做作的丑陋嘴脸,将其毫不留情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此刻只有她和林简两个人,但是对于内心敏感自负的林东合来说,满月的话无疑比当面打他巴掌来的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他本就因为七皇子始终不能放开手脚拼搏一番,为此还成了宫中一众皇子嫔妃茶余饭后的笑柄,可令狐满月凭什么也如此对他? 她不过是侯府遗弃了七年之后为了给令狐平雪铺路才接回来的扫把星而已! 她有什么得意和瞧不起自己的? 真是将来怎么死的她都不知道! “令狐满月,你是做出自己的选择了是吗?”林东合阴冷开口。 满月不看他,视线仍是落在手中的锦盒上。 此刻的她不就像是这个锦盒一样吗?里面的确还是原本的定风珠,可盒子早已换成了别的。就如同她此刻的身份地位都没有任何改变,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已经经历了一世轮回,旁人看到的只是她,而她却看到了旁人两世。 “满月自始至终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不喜被任何人牵绊打扰。二殿下想法如此复杂,着实不适合满月。告辞。” 满月身子一侧,抬脚朝不远处凝静和惜梦的方向走去。 林东合在她身后注视她单薄纤细的背影,这一刻,眼底泥浆翻涌。 一个小小的令狐满月竟敢如此对他说话!她凭什么不将她放在眼里?她迟早会为今天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东合心底汇聚万千恨意,可面上仍是平静如水的注视着满月背影,除了眼底翻涌的波涛,并无太大异样。 若他此刻连自持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能在林南徳身边这么多年? 他一步步周全策划部署到今日,终日等到林南徳对他事无巨细的依赖,终于等到父皇彻底信任他对林南徳的辅佐和用心,谁知偏偏在这时候杀出一个令狐满月! 一个不受控制的令狐满月,隐隐让林东合觉得比林南徳难对付千倍百倍。 —— 延禧宫 太皇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皇后。 见皇后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表情,太后已然心中明了。 “太子就是太子,崇高地位无人可以取代。相对而言,你这个皇后始终是皇后,更加无可取代。皇后可明白?” 太后换了一副随意的态度,只有她跟皇后两个人,有些话题大可说的自在随意一些。 皇后起身为太后续茶,面上波澜不惊。 “谢太后提点。只是——简儿素来与我不亲,倒是跟太后您还有很多话说,身为他的母后,我也努力了很久,但简儿对我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我心中无奈缠绕,却也不好与他争论。” 皇后说的看似都是大实话,却是忽略了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林简对她这个母后为何如此冷淡? 那段过往,只有天知地知,林简知道,皇后知道。 这牵扯上了皇后逝去的长女唯爱公主。 唯爱公主比林简年长五岁,却是林简最喜欢的姐姐,只可惜,唯爱十年前因病去世,那时候林简不过六岁,却是对小小年纪的林简心底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他如何也不能接受,最疼爱自己的姐姐竟是死于—— 那也是皇后无法提及的一段痛苦往事。 “凡事总有个前因后果,这世间万事,只有平白无故的爱,没有平白无故的恨。恨由怨起,怨起有因。太子的心结还需皇后亲自打开,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是谁的问题,总归是母子,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一直以来,太后也隐隐猜测林简和皇后之间必定藏有惊天秘密,可后宫秘密何其之多,若太子和皇后存心不说,其他人又如何能得知?况且,但凡牵扯上后宫禁地那些事,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并非掉一个人的脑袋就能解决的。 太后自然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过去。 皇后母仪天下,太子又是国之将来,这二人任何一个都不能轻易撼动,否则必定天下大乱。就好比现在,看似太平,实则根基已经开始动摇。 朝堂之上,太子林简一呼百应,看似开明豁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则城府极深,胆大心细。 而皇上最宠爱老五林东曜,更是深不可测的人物,看似独来独往,实则拥戴者众,果断决绝,手腕犀利。 至于林东合,也不能小瞧。表面看对七皇子拥戴有加,究竟有没有野心,看他那个上蹿下跳的母妃就知道了。七皇子只是一个幌子,皇上想利用七皇子牵绊林东合的脚步,可林东合未必就此乖乖就范,不会反过来利用七皇子掩护自身! 如今几个皇子都到了納妃的年纪,却都是迟迟不动,众人用心,稍加揣测便知一二。 也许皇后现在与太子关系不好,反倒是有利太子的发展。 太后虽然也喜欢老五林东曜,也心疼老七那个没娘的皇子,可太后心底终究是看重血统和规矩。 这么多年来,皇后在后宫一直是循规蹈矩,林简又是太子。太后自然不希望这其中出现其他问题引得兄弟反目争权夺利,但就目前来看,太后心中担忧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 “媳妇谨遵太后教诲,回去定当好好思过,看如何与太子缓和关系。让太后担心,实在是媳妇的不孝。”皇后给人的感觉一贯是温婉贤淑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太后都挑不出她毛病的原因,再加上太子从不惹祸端,太后没道理不看重皇后和太子。 “你能如此想自然最好,只不过,侯府那边,你若走的近了,瑾妃早晚会知道,令狐平雪的确光彩照人,可现在选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不是比谁耕畜风头更楚楚动人,这个道理皇后比哀家懂的多。” 太后话锋一转,好不客气的提到了侯府,更是直接将焦点放在了令狐平雪身上。 皇后原本就紧绷的身体顿时更加僵硬紧张。 每回单独跟太后说话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这后宫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如果是有心想要知道答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知道的。 皇后心下一惊,看来太后是知道侯府老夫人的意思了。 “回太后,侯府老夫人今日前来坤宁宫,的确提到了令狐平雪,毕竟是侯府最长门面的孙女,可今日一见,却也是空有其表。”皇后只能战战兢兢的顺着太后的话说下来。 不过今日令狐平雪的表现的确是让皇后失望。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好大喜功的揽下瓷器活,到最后收不了场还想暗示林东合出手帮助,瑾妃倒是咋咋呼呼难成大器,但是那个林东合岂是那么容易出手帮忙的? 林东合肯出手,不知背后又在下一盘甚么棋? 皇后想到了这一点,太后自然也会想到。 “哼!何止是空有其表,差点被她毁了神石!你就传话给侯府的老夫人行了,以后不必让令狐平雪进宫,哀家这里,眼不见为净。” 显然,太后今儿是彻底动怒了。要不是满月最后想出了其他法子,令狐平雪现在在侯府接到的就是太后赐死的懿旨了! 皇后见太后如此不喜令狐平雪,自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为令狐平雪说话,只能是绕着圈子的开口, “太后,令狐平雪年纪尚小,空有美貌还需磨练,只要不再轻易相信她人撺掇之言,日后也不会再犯错误了,媳妇会好好嘱咐老夫人的。” 皇后看似毫无破绽的几句话,却明显点出了瑾妃的错误。 太后如此明白人,如何能看不出来今儿瑾妃对令狐平雪的喜欢和关注,皇后如此说,不外乎想让太后出面惩罚瑾妃。 “今日之事,瑾妃多嘴犯错,哀家必定不会饶了她,但是你这个后宫之首呢?难道底下的妃子犯错,身为皇后你就没错了?皇后!你太过大胆挑战哀家的底线了!!” 说到这里,太后豁然起身,凤眸一瞪,眼底寒芒一瞬而出,刺的皇后瞳仁生疼。 皇后面孔发白,原本是试探的几句话却惹怒了太后,当即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太后赎罪,媳妇——媳妇多嘴了!”皇后没想到太后能如此动怒,她不过是多说了一句半句试探的话,太后不喜欢听不接茬就是了,为何要如此动怒? 以往皇后出声试探,太后不想说都是不接茬,为何偏偏今天? 太后看着跪在眼前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皇后,凤眸眯起,冷冷出声, “你不知哀家为何动怒是吗?好!哀家一一说出来让你清楚明白!”太后声音一顿,凤眸如霜落在皇后头顶,太后压迫冷凝的眼神此刻若两把尖刀,飞快凌迟皇后的身体,说不出的恐惧感觉袭上心来。 “你明知哀家不喜后宫嫔妃与朝中大臣女眷往来密切,你自己偷偷见了侯府老夫人不说,可是当瑾妃跟令狐平雪走得很近的时候,你就只是看着,不曾提点只言片语,你心中等的就是哀家开口!若事事都要哀家开口,要你这个皇后作甚?你想借哀家的手整治瑾妃,其实今日你目的已经达到了,哀家令瑾妃和令狐平雪跪在一块,本身已经是给瑾妃最大的压力,可你偏偏还要在此刻暗示哀家! 之前你看到令狐满月说出一些危言耸听的话,可是哀家并不怪她,你就想试探哀家的底线,看看哀家是否也同样不会责罚你!皇后!妄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令狐满月是令狐满月!哀家给她一刻定风珠,她在侯府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这对哀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为难一个令狐满月对哀家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或是坏处,这始终都是侯府内斗的结果! 至于你,你是哀家天天都会看到的人,是哀家的左膀右臂,更是未来哀家这个地位的角色!你在说刚才那番话之前,究竟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在哀家的位子上,是会允许一个暂时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试探你的底线,还是允许一个有着密切关联的人试探出你的底线呢? 皇后!你在后宫这么多年,你的进步在哪儿?看到瑾妃今日受到挫折你就忍不住想要将她彻底踩在脚下!若瑾妃或是后宫任何一个妃子说倒台就能倒台的话,那哀家岂会留着一个处处与哀家作对的安妃?你觉得对哀家来说,是更讨厌瑾妃一些还是更讨厌安妃?瑾妃虽然蠢钝,但稍加利用,便是哀家身边死心塌地的一颗棋子,但是安妃呢?豺狼狐狸一样的女子啊!那才是你这个纳兰氏的皇后所应该去看重和对付的人! 你跟瑾妃相争,争赢了也永远是安妃的手下败将!你跟安妃相争,赢了她,你才是真正的后宫之首!才能真正赢得六宫专宠!若你还不懂这个道理,现在就给哀家滚出皇宫!” 砰! 太后话音落下,手掌重重拍在一旁的湘妃椅扶手上,七宝鎏金的假指甲砰然折断,断裂的指甲套擦着皇后耳际呼啸而过。 而皇后早已震惊于太后刚才那番话当中,整个人——呆若木鸡。 做了太后十多年的媳妇,皇后这是头一次觉得太后的威严和霸气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绝非面上带着的如此简单。 皇后彻底被太后的话震慑住了。 她在后宫斗了十几年,却一直是找喜欢上蹿下跳或是柔若无辜的妃子下手,对于大胆泼辣心思深沉的安妃,皇后一直都在暗处小心翼翼的收集安妃的把柄,想要从中找出法子给安妃致命一击。可等了这么多年,眼见安妃愈加受宠,林东曜风头与林简不相上下,皇后也一时看不懂安妃究竟是何性情的女子了! 可是太后这边,却从未在她面前表露出对于安妃的不满和怀疑。 同样是面对自己的敌人,太后就能声东击西隐忍等待,而她只不过才看到了表面,就想着要对瑾妃下狠手! 比起太后的隐忍能耐,她实在是有些——不知死活了。 第九十二章 挨揍 满月回到侯府已然天亮。 可整个侯府却一点也不像早晨初醒的状态,所有人看到满月平安无事的归来,脸上表情各异。 令狐鸿熹和令狐泉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松了口气。 而老夫人则是阴沉的脸瞪着陌舞,并不说话,那眼神却是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站在一起,不再是以前的趾高气昂,正小心翼翼的观察老夫人和令狐鸿熹脸上的反应,待目光落在满月脸上,一股恨意扑天而来。 三夫人这时候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二夫人,最近几次接二连三的在二夫人这里讨到了好处,上次就踩了二夫人的腰,这一次听说令狐平雪差点被太后处死,如今可是灰溜溜的回来的,三夫人觉得一ye不睡也值得。 “满月丫头,回来就好。”令狐泉上前一步拉着满月的手,眼底一抹释然,一抹欣慰。 “姑姑,父亲,满月回来了。”满月福身行礼,手中的锦盒分外显眼。 “宫里传话来了,你为太后出谋划策安奉神石,太后赏了你。如今看到你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令狐泉是真心关心满月安危。 “姑姑,这是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满月想请姑姑帮忙保管。”满月说着将装着定风珠的锦盒递到令狐泉面前。 一听定风珠三个字,就是见多识广如令狐泉也是微微一怔。 “是北辽进贡仅有三颗的定风珠?”三夫人率先忍不住,一边问着一边朝满月和令狐泉这边凑过来,眼巴巴的瞅着那锦盒。 二夫人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太后顶多会赏赐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糊弄令狐满月,谁知——竟然是定风珠? 老夫人原本紧绷低沉的面色微微一边,眉毛一挑,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 “满月丫头,太后赏你的定风珠不自己保存着,放你姑姑那里作何?你姑姑终日就没事给你看着定风珠吗?”老夫人这话听着是在责备满月不懂事,其实话里还有另一层含义,老夫人想让满月将定风珠放在她那里。 满月又如何不明白! 但是定风珠放在令狐泉那里就永远都是她令狐满月的,可一旦落在了老夫人手里,单看现在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眼珠子就发亮了,用不了几天定风珠是谁的还不知道!到时候老夫人一口咬定定风珠还给她了,满月还要落得个怠慢太后赏赐之物的罪名。 老夫人真是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都充满算计。 满月微微福身,笑着开口,“祖母,定风珠是太后赏赐宫廷圣物,满月只是觉得姑姑经常进宫见多识广,所以得到了这个稀罕物,第一刻就想到了姑姑。” “母亲,既然是太后赏赐之物,满月丫头又信任我,暂且放在我这里吧。”令狐泉顺着满月的话说下来,旋即抬手将锦盒手下交给身后丫鬟。 老夫人脸色呱哒掉了下来。 在侯府这么多年,老夫人一贯是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角色,但自从令狐满月回来了,老夫人觉得她就没有一刻安生日子过。此刻,老夫人似乎忘了,一直以来,都是她看不惯满月,一心想要为难满月。 “谢谢姑姑成全。满月此番进宫总算是没给侯府丢脸,如今能得到太后赏赐,也是祖宗庇荫刚刚回到侯府的满月。” 满月一番话听似说的谦虚谨慎,却是话里有话,暗藏玄机。 老夫人和二夫人不一直说她是扫把星吗?说她克死了外公外祖母和母亲吗?如今她平安回府,还故意说是祖宗庇荫,如果她是扫把星的话,怎么可能得到祖宗庇荫,倒是令狐平雪差点连累了整个侯府遭殃,谁是扫把星还不一定呢! 满月此话一出,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身子同时颤抖了一下,二夫人更是拉着令狐平雪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仿佛现在地上有道地缝的话,二夫人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而令狐平雪却仍是不甘的昂着头,没有丝毫认输害怕的感觉。 令狐满月回来之前,她一直就是整个侯府捧在手掌心的娇chong,如今回来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凭什么要骑在她头上?神石的事情不还是她令狐满月一手策划的吗?要不是她——她岂会被太后嫌弃? 现在她好端端的回到侯府了,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绝不会再放过令狐满月! 觉察到身侧女儿被一身戾气包裹,二夫人不由得拽着令狐平雪又往后退了一小步,令狐平雪不甘的看了母亲一眼,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老夫人正一脸怒色朝这边看来,怪不得母亲如此害怕。 令狐平雪脸上迅速换上委屈无辜的神情,低垂着头,暗暗垂泪。 见此,老夫人心下不由一软。毕竟她最chong爱的就是令狐平雪这个孙女了。可老夫人对二夫人的脸色却始终没好看到哪里去。 令狐鸿熹此刻对满月点点头。 “你且先回去休息吧,稍后宫里还会传旨过来,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令狐鸿熹说着,挥挥手,示意众人都散了。 折腾了一ye总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平雪惹下的祸事,不会就此了结的。 想到这里,令狐鸿熹眸光冷冷的落在二夫人身上。 令狐平雪年纪尚轻不懂事,可二夫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她出身名门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委屈二房,令狐鸿熹对她一直是有愧疚和不忍的,再加上二夫人又生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令狐鸿熹对她一贯是极为信任和放心的,就算偶尔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都会选择睁一眼闭一眼,但如今——就算令狐满月不是她的女儿,难道连起码的持家之道都没有了吗?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幺蛾子,令狐鸿熹以往只是不想管,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二夫人被令狐鸿熹看的后背冷汗直冒,再加上老夫人也一副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的眼神,二夫人这会子更是恨死了满月! 可是恨归恨,现如今令狐满月可是得到了太后赏赐的定风珠,恐怕短时间内是不好对她下手了!一想到又要看着令狐满月得意一阵子了,二夫人就恨得牙痒痒。 —— 满月福身之后,带着丫鬟凝静和惜梦朝蒹葭阁走去。 令狐泉有事与令狐鸿熹商议,一块去了谦雲阁。 三夫人没能等到满月在众人面前数落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在宫里欺负她的事情,不觉有些无趣,打了个哈欠,扭着腰肢从二夫人身旁走了过去。 二夫人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回房,冷不丁被老夫人叫住。 “到我房里。”老夫人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带着一股冲天怒火率先朝枫兰苑走去。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相视一眼,战战兢兢的跟在老夫人身后。 一走进枫兰苑,进了屋子。老夫人屏退左右,只留下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还不等二夫人站稳脚跟,老夫人身子一探,扬起手臂就是一巴掌甩在了二夫人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二夫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捂着脸红着眼看向老夫人。 令狐平雪吓了一跳,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祖母!” “你闭嘴!”老夫人冷喝一声,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愤怒。 令狐平雪不由红了眼眶,垂首站在一旁。 “老夫人——我——”二夫人捂着红肿的左边面颊,嗫嚅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那一巴掌完全把她打懵了,二夫人好歹也是镇远将军的妹妹,家世显赫,又生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还有令狐子璐,这么多年始终没转正,也算是受尽了委屈,如今老夫人竟然打她? 就算她策划的事情没有成功,老夫人也不该如此—— “你很不服气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打你!是不是?”老夫人一看二夫人那样就知道她心里很不服气。 二夫人眼里含着泪,小声道,“媳妇不敢。” “你话虽这么说,你的不满都写在连上了!”老夫人咬牙开口,旋即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瞪着二夫人。 “老夫人,您不知道令狐满月那小贱人,她——” “你还说!”砰的一声,老夫人一掌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二夫人立刻收了声,一边面颊火辣辣的疼着。 自小到大她都没被人打过,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婆婆甩巴掌,还是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老夫人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平雪? “这次进宫之前我就劝过你,对付那丫头不急于一时,就算动手,最好也是在侯府自己家门里动手来的万无一失!可你竟然大胆到闹到宫里去了!你自己要死就一边死的痛快去!拉上平雪做什么?她还年轻,哪里懂得宫廷凶险!如今不但没让平雪上位,还让她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这还不算完,反倒是成全了那丫头!你还有脸哭!还有脸回来见我!!你这次是赌上了平雪的将来你知道吗??” 老夫人指着二夫人鼻子一通数落责骂。 她一直藏着平雪不让她在外人面前露面,越是看不着的,在世人眼里就越神秘,越神秘自然越多人关注。 第九十三章 毒计 令狐平雪见母亲挨了老夫人一巴掌,又被老夫人呵斥了一句,这会子乖乖的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侯府表面看是母亲当家,可最终的决策权始终在祖母手里,如今祖母动怒了,令狐平雪也担心以后祖母不重视自己,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站在一旁看着,不敢多言。 老夫人看了令狐平雪一眼,虽然还是心疼这个孙女的,但是这一次,令狐平雪的确是让她失望了!没有比较还没有如此明显的差距,但是如今令狐满月的出现,顿时显得平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令狐平雪见祖母看向自己的眼神复杂深沉,不再是以前那般坚定无疑的宠爱,令狐平雪心下一寒,当即跪了下来。 “祖母,孙女错了,孙女这次轻敌了,被令狐满月陷害,孙女真的知错了,祖母再给孙女一次机会吧。”令狐平雪深谙演戏就要演足了,危机之际是重新获得老夫人的信任和宠爱为先,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二夫人见了,也妞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老夫人,媳妇也知错了。这次未能与老夫人商议就擅自做主,是媳妇的错,媳妇以后再也不敢了。”二夫人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头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服气。 老夫人还在生气,可是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哭的梨带雨的,老夫人一时心软,冷着脸让令狐平雪和二夫人起身。 “行了,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一个个的!平雪,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只知道薛雅梅死了,却不明白令狐平雪怎么会得罪了太后。 令狐平雪脸一红,一想到未央宫发生的一幕幕就又恨又怕。 “祖母,都是令狐满月陷害我!” —— 令狐平雪自然不会说满月一句好话,将未央宫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老夫人越听越来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了,只是对于二夫人的失望却不是一点点。 “好好好!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觉得我给你一巴掌委屈你了吗?”老夫人此刻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令狐满月是一定要除掉的,既然不能为平雪铺路,就不能留她在侯府碍事。可这娘俩竟是如此着急,在宫里头就敢杀人,幸亏今儿只有太后在,如果那个处处跟太后作对的安妃也在,再插上一腿的话,只怕这娘俩都没命回来了! “老夫人,媳妇——知错了。”二夫人理亏,除了承认错误也不敢顶撞老夫人。 “现在还搭上一个翠云!你将翠云埋在那边五年,现在却还给了人家!你看看你能耐的!”老夫人斜睨着二夫人,怒火迟迟不消。 正在这时,找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老夫人,人来了。” 老夫人停止数落二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你们先去里屋等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是,老夫人。” “是,祖母。”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虽然好奇是谁这大清早的过来,但老夫人吩咐了,二人都是乖乖的进了内室等待。 不一会,找妈妈领着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二夫人透过窗棂缝隙看出去,见那老太太竟是礼部侍郎薛钊的母亲,二夫人不由一惊。 “母亲,怎么回事?”令狐平雪压低了声音在二夫人耳边问着。 这老太太她也见过一次,她怎么来了?难道是薛家对侯府有所怀疑了?他们知道白玉是母亲的人了?想到这里,令狐平雪暗暗的为母亲捏一把汗。 二夫人也是提心吊胆的看着,竖起了耳朵听着老夫人和薛家老夫人对话。 可是见薛家老太太和老夫人之间气氛融洽,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二夫人才隐隐放心。 薛家老太太只坐了一会就起身走了,临了说了句拜托老夫人有心之类的话,听的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这薛家老太太跟老夫人不过是寒暄家常,可如果只是拉家常怎么可能大清早的过来,况且薛家才死了人,这老太太不在家呆着跑出来作何? 薛家老太太走了,老夫人让找妈妈带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出来。 “坐吧。”老夫人语气仍旧冷冷的,二夫人不敢大意,坐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夫人,薛家老太太为何一大早的过来?是不是因为薛雅梅的事情?” 老夫人斜睨了二夫人一眼,冷哼一声, “如果是的话,你还有命坐在这里吗?在未央宫杀人,杀的还是朝廷官员的女儿!你这是拿整个侯府赌你自个的痛快!”老夫人此话一出,二夫人佯装一脸惭愧的低下头。 “老夫人,之前的确是儿媳考虑不周,当时只想着快点除掉那丫头,而且媳妇也想过了,就算令狐满月杀人了,也不会连累侯府的,因为她才刚过回到侯府不到一个月,大不了全部责任都推给贺家,是不是?” 二夫人的歹毒用心可见一斑。 如果真的是令狐满月在未央宫杀人,那么太后势必会怪罪侯府上下,到时候二夫人就说令狐满月才回来,一直都是在贺家教导,侯府本欲将这个女儿过继出去,是贺家最后毁约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到时候把令狐满月推出去了,毫无根基的贺家就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份儿了。 “哼!结果呢?不还是被那丫头得逞了!现在她的翅膀可是越来越硬了!再看看你!” 老夫人至今还没消气,现在是怎么看二夫人怎么都不舒服。 “老夫人说的是,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谁能想到那小县城回来的臭丫头如此能耐。媳妇小看她了。” 听母亲如此说,令狐平雪不屑的撇撇嘴,什么小看她了?土包子就是土包子!这几次不过是侥幸而已! “你们可知,薛家老太太并不是礼部侍郎的亲生母亲,所以——”老夫人品了一口茶,慢腾腾的放下白玉杯子,一句话点亮了二夫人眼睛。 “老夫人,这么说——薛雅梅也不是她亲孙女了?” “正是。”老夫人点点头。 莫名的,二夫人松了一口气。可是想一想,这跟薛家老太太来找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礼部侍郎其实是其父和一小户人家的女儿所生,因为那女子家境清贫,自然入不了薛家,可薛家老爷子又着实喜欢那儿子,正好赶上薛家老太太刚出生的大儿子夭折了,所以就接了外面的儿子回府,只有薛家的二儿子才是薛老太太所生。” 老夫人说的是一段陈年往事,原本薛家的这个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可前几年,薛老太太带人将那女子赶出京都的时候,正好被老夫人撞上,老夫人偶尔听到了薛老太太和那女子的对话,虽说是过去了几十年,孙子孙女都有了,可薛老太太一直都在找礼部侍郎的生母,偏偏礼部侍郎将那女子藏得很好,薛老太太找了半辈子才找到,自然是想那女子永远在自己面前消失,永不会来的好。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听的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看似低调的薛家还有如此惊天秘密。 礼部侍郎竟然不是薛老爷嫡出长子。 “老夫人,那薛老太太此次前来——”二夫人还是不明白,老夫人和薛老太太算是在某件事情上达成了默契,确切的说是老夫人抓住了薛老太太的把柄。 老夫人精明的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旋即冷声开口, “薛家二公子可是薛老太太亲生,但是二公子唯一的儿子却是个傻子,如今那傻子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光阴阴的看向二夫人。 “那个傻子——薛其?”二夫人眼前顿时闪过薛家那个疯疯癫癫的傻子公子,顿时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老夫人的用心。 “是啊,既然留着那丫头碍事,一时半会又治不了她,将她嫁到薛家,自然有人治她了。”老夫人这一招用的是借刀杀人。 薛家老太太能用大半辈子时间去找一个人,若是老夫人存了她的把柄,让她出手对付令狐满月,薛家老太太必定是不遗余力,而且日后令狐满月在薛家出了事,侯府的人可是摘的干干净净的。况且又是嫁了一个傻子,也一解老夫人心头之恨! 令狐平雪听到这里,自然也认为这是一个绝妙的法子,可是—— “祖母,侯府的女儿就算不受宠也不会嫁给一个傻子,父亲那边——恐怕不会同意。”令狐平雪看出父亲对令狐满月心存愧疚,自然是想着给她找一户好的人家,而不是薛家那个傻子了。 “现在自然不行!可若那傻子在侯府闹出了什么——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老夫人说到这里,冷笑一声,端起白玉杯子品了一口香茗,唇角的冷笑久久不散。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很快就能除掉令狐满月那个眼中钉了!就看这次她还有什么能耐翻身! 第九十四章 危机靠近 满月回到蒹葭阁,睡足了一天。 直到傍晚才起。 很久不曾有过这种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了,相信经过昨天一事,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会安生一段日子。 满月起来后,凝静进来给她梳头。 “小姐,您睡着的时候王妃派乔青过来一趟,说是等您醒了去一下明水阁。” “知道了。”满月轻声开口,内心却是无声叹了口气。 翠云是姑姑当日送来的丫鬟,如今险些成为害死她的凶手,姑姑心里自然别扭。想来是要当着她的面审问翠云吧。 其实姑姑大可不必如此,翠云既然已经由太后之手交给了令狐泉,满月就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 —— 梳洗完毕,满月起身朝明水阁走去,才走出院子,满月隐隐觉得院墙外面有一抹身影鬼鬼祟祟的一闪而过。 满月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小姐,有什么事吗?”惜梦疑惑的问着满月。 满月摇摇头,看了眼凝静,见凝静欲言又止,满月心下了然。 旋即对凝静大声说着,“凝静,你且留下吧,我带惜梦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是,小姐。”凝静应答间身子超前探了探。就在这时,满月突然在她耳边飞快了说了几句话, “盯着院子四周,一旦有可疑的人全都记下来,我没回来,任何外人都不准放进来,院子里的人也不准出去任何一个。”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桂糕。”凝静跟在满月身边有些日子了,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往往不用满月提醒。 就好比刚才,惜梦站在满月右侧,自然没看到另一边院墙下闪过的一抹可疑身影,而凝静看到了。 如今满月吩咐凝静的话,凝静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满月点点头,带着惜梦朝明水阁走去。 一路上看似平静无波,可满月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进了明水阁,那跟在背后的人明显是停下了脚步,满月不动声色抬脚进了屋子。 屋内正中,令狐泉端坐在湘妃椅上,身前不远处跪在脸色煞白如纸的翠云。 见满月走进屋,翠云一张小脸更是吓得失去了全部颜色。 “满月丫头,坐吧。”令狐泉抬手示意满月坐下。 其实令狐泉的性子一贯是清清淡淡的,对谁都热络不起来。自从王爷去世,令狐泉心中失去最大的支柱,性情也就变得更加冷淡安静,但她在见到满月的第一眼,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来,她自幼也是因为女儿身而不被老夫人待见,在远房亲戚家寄养了八年才回来,比满月还多了一年。所以说,寄养的滋味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当初,老夫人将她接回来,也是与今天相似的目的,为了给她的儿子铺路,可令狐泉却没有按照老夫人要求的跟如今是皇上当初是太子的林真睿走近,而是选择了可以许她一世琴瑟和鸣的安平王。 自此,令狐泉就与老夫人解了梁子,直到今日,母女二人一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想当初老夫人能对亲生女儿如此,更何况现在是一个她认为是扫把星的孙女,所以满月处境如何,令狐泉最能感同身受。 满月在令狐泉身旁落下,目光落在手中白玉杯子上,并不看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的翠云,只是淡淡的品了一口香茗,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姑姑,这金骏茶再品月余也就差不多了,夏日来临炎热干燥,换一下清茶更好。”满月慢悠悠的开口,令狐泉听了微微点头。 “的确如此,话说这金骏茶也没剩下多少了,也就够喝上个把月。” “其实如果不是紫琪丫头当时闹的那一出,我对这金骏茶一直是痴迷有加的,可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我对它总是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满月说话的语气淡淡的,随意安然。 可跪在地上听着的翠云却是一头冷汗,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对于翠云来说,满月此刻的不动声色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令狐泉淡淡的瞥了眼翠云,轻声开口, “不过好在后来该解决的人都解决了,也还你一个公道,听说紫琪被老夫人送去qing楼了——” “王妃!王妃——不要啊!您杀了翠云也不要将翠云送去qing楼!翠云知错了!知错了!呜呜呜呜——”不等令狐泉说完,翠云就开始哭泣。 可任由令狐泉问她什么,翠云都不说。 令狐泉和满月明知她是二夫人的人,可翠云是求一死,而不是想脱罪。 “翠云,你想将所有事情都揽上身,是吗?”满月清眸闪烁一下,看向翠玉的眼神一瞬冷凝如霜。 翠云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摇摇头,哭着道, “大小姐,奴婢自知罪该万死,所有错都是奴婢一个人犯下的,奴婢——奴婢真的什么也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有隐情,看来你是相信背后指使你的人,在你死后会为你守住那个把柄了,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侯府规矩将你送走,从此你再也没有机会踏入京都这片土地半步!本小姐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满月冷冷看向翠云,眼神一瞬如刀似箭。 翠云一听满月如此说,再看看满月坚定冰冷的眼神,知道满月不是在开玩笑。一想到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踏上京都的徒弟,翠云惊惧的摇摇头,之前坚守了一天的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塌。 “王妃,大小姐——翠云的家人五年前感染了疫情,都被关在了村里,当时二夫人得知以后找到奴婢,只要奴婢肯答应做二夫人的内应就会将奴婢家人秘密从村里接出来,可奴婢的家人还是在五年前的那场瘟疫中死的只剩下一个弟弟,弟弟现在跟在镇远将军身边,距离奴婢千里之外,而镇远将军不日会回到京都,奴婢五年没有看到弟弟了——奴婢——” 翠云说到这里早已是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满月在最后几句话上下了狠药,翠云还是不肯开口说实话。 “混账东西!你在本王妃身边五年!我可曾亏待过你?你家人感染疫情将其隔离,对你来说自然是痛苦难熬的,可那也是为了更多的人获得生的机会!而你却与二夫人暗中勾结,置其他人的生命于不顾!你这何止是自私!你可知是死罪!” 令狐泉没想到翠云竟是为了这个目的出卖自己陷害满月! 原来二夫人早早的就在她身边埋下了棋子,却没想到她后来见翠云选给了满月!为此还差点害死了满月丫头。 先是那有三道裂纹的镯子!再是一次次在侯府的打击陷害!如今竟是都闹到宫里头了!这个二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来人!拖下去!”令狐泉再也不想看到翠云,可现在杀了翠云也于事无补。只能暂时留着她的性命从长计议。 屋内,令狐泉屏退所有人,单独与满月谈心。 “姑姑,事已至此,满月日后多加小心就是。满月知道姑姑公平正直,心中感激不尽。” 满月说着,起身给令狐泉行了一个大礼。 回到侯府至今,若没有令狐泉,她的计划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令狐泉抬手扶起她,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怜惜,却也有无奈。 “丫头,只怕真正的难题还未到来。” “姑姑——”满月抬头迎上令狐泉复杂目光,心下微微一寒,忽然想到了之前来令狐泉这里时,一路上总在身后盯着她的那双眼睛,难道令狐泉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 “姑姑放心,满月会更加小心。”满月冲令狐泉点点头,眸光深沉。 想来,令狐泉也只是感觉出不对劲,却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才如此提醒满月。 “你且先回去吧,至于翠云的事情——现在还不好做一个了断。” “满月明白。姑姑费心了。” 满月自然清楚令狐泉话里的意思,翠云的事情若是直接找二夫人对质,二夫人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的话,也没有人证可以证明翠云的话,反倒翠云的弟弟随时都会性命不保。 既然不能直接找大夫人——那么从别人身上下手呢? 满月眸光闪了闪,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 从明水阁离开之后,满月再次觉察到暗中有人跟在她身后,似乎是要随时随地的掌控她的行踪。 可能是历经一世轮回,满月的心比常人敏感锐利,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会有所察觉。 而今,这感觉却愈发的浓烈。 满月隐隐觉得,最迟这几天就会有事发生。 可她才从宫里回来一天,老夫人和二夫人那边,就真的等不及了? 正在这时,令狐鸿熹贴身管家唐管家自不远处脚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满月之后,长舒口气。 “大小姐,可算找到您了。老奴去了蒹葭阁,凝静丫头说您在明水阁,去了明水阁又说您刚走,这可把老奴急坏了。” 唐管家是跟在令狐鸿熹身边多年的老人,为人表面看和善本分,其实能跟在令狐鸿熹身边这么多年,唐管家绝对是个心里头门清儿的人。 第九十五章 争抢赏赐 “唐管家,急着找我何事?”满月上前一步,清眸平静的看向唐管家。 “回大小姐,是宫里头有旨,现在传旨的公公就在大厅等着。”唐管家急忙说道。 “给我的?”满月眸光闪了闪。 如果不是给她的圣旨,也不会非要等她过去才行。 “是太后懿旨。” “那我们过去吧,别让公公等太久。”满月冲唐管家点点头,抬脚朝前厅走去。 侯府前厅已经站满了人,令狐鸿熹在最中间,老夫人和令狐泉各自站在他身边一侧,再往后依次是二夫人、三夫人、令狐捷、令狐平雪、令狐子璐,以及其他几房的姨娘。 满月与令狐鸿熹和令狐泉还有老夫人打过招呼,老夫人仍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臣女见过赵公公。”满月一见前来传旨的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赵公公,不觉上前行礼。 “大小姐不必客气,既然大小姐来了,老奴就开始宣读太后懿旨了。” 赵公公说着打开明黄色的卷宗,众人跪地接旨。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虽有不甘,可这是太后懿旨,还是对令狐满月的赏赐,她们再不情愿也不敢当着赵公公的面表示出任何不敬。 太后此番是对满月的后续奖赏。当初赏赐的那颗定风珠,算是给满月的一颗定心丸,如今满月解决的可是神石安奉的难题,太后如此重视神石,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奖赏满月。 一共八箱子绫罗绸缎金银珠,箱子同时打开,看的人头晕目眩。就是自小锦衣玉食如令狐平雪,也从未见过如此光彩耀目的御赐圣物。 令狐平雪的神情在这一刻有一瞬扭曲和狰狞。 满月叩首领旨,令狐鸿熹令唐管家重赏了赵公公,赵公公领了赏赐笑着离开侯府。 “来人,将太后赏赐之物送到蒹葭阁。”令狐鸿熹面上带着儒雅内敛的浅笑,出声吩咐下人。 这是,令狐捷皱着眉头来到令狐鸿熹面前,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父亲,这是太后赏给侯府的,都抬到蒹葭阁做什么?”令狐捷此话一出,早就看着赏赐红了眼的二夫人一脸哀怨的表情看向令狐鸿熹。 满月将圣旨收好,垂眸不语。 “捷儿,你父亲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你就不要多言了。随我回院子。”二夫人心中也是不满的,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仿佛是有道不出的委屈和无奈。 “父亲哪里有答案了?这些赏赐之物凭什么全都给她?难道不该是侯府的赏赐吗?”令狐捷扔是不甘心,这个妹妹再不管管真酒无法无天了,上一次当着三殿下的面就让他颜面尽失,现在还想独吞赏赐!做梦! 令狐子璐站在最后面,听着令狐捷的话,也是跃跃欲试想要插嘴,可是一看到令狐鸿熹铁青的面容,再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到了嘴边的话语只能不甘的咽回去。 令狐鸿熹眉头皱起,看向令狐捷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失望。 “神石是你妹妹安奉好的,此事太后都可以证明,你还有何不满?太后赏赐之物是给你妹妹,荣誉却是属于整个侯府!难道为父说的不对?”令狐鸿熹现在看二房的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个女儿咋咋呼呼又脱衣服又发疯,另一个为了出风头命都不要了,还有一个自以为跟在林东合身边多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如果再不好好管管他们,迟早是侯府的灾难。 “鸿禧,你说的话自然有道理,可太后也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给满月丫头如此丰厚的赏赐,满月丫头年纪还小,放这么多金银珠宝在身边如何合适?”老夫人心疼孙子,更加看不进满月得了太后如此多的赏赐。 “母亲,你的意思也是要将赏赐从满月手中收回吗?难道我们侯府就差这些赏赐了?”令狐鸿熹知道母亲偏袒二房,一直以来秉承孝道,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可眼下这情况,跟抢有什么两样? 二房拥有的还不够多吗? 老夫人被令狐鸿熹堵了一句,面上无光,更恨满月。偏偏满月这会子一言不发,任由其他人争的面红耳赤。 “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而是规矩的问题!”老夫人强势惯了,此刻自然不甘示弱。 令狐平雪看着垂眸不语的满月,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神采。旋即上前一步,佯装扶着祖母,却是故意出声为难满月。 “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看祖母都生气了,你劝劝父亲吧。”令狐满月最擅长的就是一副识大体懂事的模样劝着其他人,其实她恶毒的心思在此刻可见一斑。 让满月劝劝令狐鸿熹? 劝什么?放弃这些赏赐成全他们? 满月眸光一寒,抬起头迎上令狐平雪虚伪面容,薄唇勾起,冷笑出声, “二妹让我劝父亲什么么?劝劝父亲不要怪罪二妹之前在未央宫险些连累了整个侯府吗?其实满月倒是觉得刚才大哥说的话很有道理。”满月话锋一转,眼底却是飞快的闪过一抹嘲讽冷光。 令狐捷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才不信这个令狐满月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而令狐平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个令狐满月根本就是故意提起未央宫的事情让她难看! “大哥说了赏赐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给的,如果说赏赐要分给其他人,那么二妹此番在未央宫险些酿成大祸,太后大人大量没有怪罪,其实也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才不追究的,而不是单独因为二妹才作罢。如此说来,赏赐不属于满月一个人,那么二妹犯下的错误是不是也可以推卸给其他人,比如说——大哥分担一点,二夫人分担一点,其他兄弟姐妹都分担一点?然后——祖母和父亲也要跟着分担一点吗?” 满月话音落下,令狐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老夫人则是面黑如炭。 二夫人嘴巴张了张,被满月的话堵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夫人见时机到了,扭着腰肢上前走了一步,幸灾乐祸的瞥了二夫人一眼,笑着道, “哎哟——这么说我们三房的也要跟着姐姐这个惹祸的女儿一起受罚了?啧啧!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啊?有赏赐的时候姐姐的儿子女儿可都跳出来了,这一听要受罚了,怎就不吭声了?难道一家人不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既然担不起难,那么福也就别抢着要了呀。” 三夫人一番话夹枪带棒的,字字句句都讽刺着二夫人。 如果二夫人此刻反驳三夫人的话,那就不要再继续装可怜要赏赐之物,可如果不吭声,不就等于默认了三夫人的话吗? 三房一贯都跟二房不对付,仗着是安平王的亲戚,跟令狐泉也沾亲带故的,所以寻着机会就不放过二房。 这边吵得不可开交,令狐鸿熹这边眉头深锁,冲天怒火一触即发。 “父亲,女儿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满月并不催着令狐鸿熹,可她如此开口,反倒让令狐鸿熹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太后赏赐之物是给满月的,所有赏赐之物都交给满月,以后任何人不得提及此事!还有你!”令狐鸿熹突然看向令狐平雪,面容难掩失望。 “父亲,我——”令狐平雪一怔,委屈的看向令狐鸿熹。 “你闯了天大的祸,为父还不曾责备你,你却不知悔改,难道你现在不应该在房里闭门思过吗?你出来做什么?!还有你!子璐!你又出来做什么?!” 令狐鸿熹连不长眼的令狐子璐也一并捎带着进来。 令狐子璐想躲在众人身后已经来不及了。 令狐平雪则是眼泪汪汪的看着令狐鸿熹,对满月的恨更是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老夫人一听令狐鸿熹如此说,脸都气白了。 令狐捷还想开口,被二夫人一把拉住。令狐鸿熹今儿是认定了要袒护令狐满月,令狐捷若是再开口,指不定也要受罚。 “好好好!你是堂堂侯爷,你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我是管不了了!” 老夫人气哼哼的开口,旋即招呼不打一声,抬脚就朝外走。 路过满月身旁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满月一眼,眼神如刀似箭,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 二夫人带着一脸不甘的令狐捷和委屈不已的令狐平雪跟着老夫人快步离开。 见此,令狐泉上前一步到了满月身前,轻叹口气,淡淡道, “走吧。” “是,姑姑。”满月冲令狐鸿熹福身之后与令狐泉一并离开前厅。 令狐鸿熹看着满月背影,眉头始终紧紧皱着。 二房的人愈发的不知分寸,老夫人又是明显偏袒,满月丫头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难道真的要快点给她找一门亲事定下来不成? 令狐鸿熹眼前不由得闪过了几个人选,却都有各自弊端存在。 —— 满月先送令狐泉回了院子,带着惜梦往后走的时候,原本是要走蒹葭阁正门,满月却是突然改变了主意,带着惜梦走了另一条路。 第九十六章 幕后黑手 满月之前一直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自己,在侯府,想让自己不得安宁的大有人在,但能想到跟踪自己的,十之八九来自老夫人和二夫人那边。 但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想必暗中跟踪自己的人已经回了老夫人或是二夫人那边复命,满月从令狐泉院子里出来,一时没有感觉被人跟踪,于是抓住这个机会带着惜梦从另一条小路绕回蒹葭阁。 若真是有人暗中监视她,说不定今儿会有意外收获。 惜梦平时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这会子却是安静本分的跟在满月身边。什么时候应该动,什么时候应该静,惜梦还是很有分寸的,这也是一直以来满月器重她和凝静的原因。 好的丫鬟不是要多么听主子的话,多么会拍马屁。而是在平时做到安分守己,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配合得当,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就是这个道理! 越接近蒹葭阁,满月走的越加轻巧,惜梦也跟着放轻了脚步。 二人从蒹葭阁后院绕了过去,快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院外一抹娇小身影鬼鬼祟祟的朝里张望着,时不时还到处看着。 “小姐,是三小姐房里的宝烟。”惜梦小声在满月耳边说道。 满月点点头,没有过去质问宝烟,而是不动声色继续看着。 宝烟看了一会似乎是没什么收获,有些丧气的朝四周看了看,旋即转身离开了。 等宝烟走远了,满月带着惜梦从正门回了蒹葭阁。 见满月回来,凝静迎上前来,眉头轻皱,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怎么回事?说吧。”满月一看凝静的样子就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小姐,你看这些食材。”凝静带着满月到了膳房,指着才领回来的各种食材。满月一进膳房就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 凝静领回来的食材表面看都很正常,但是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可就不好说了。 “小姐,今儿奴婢也在纳闷,为何膳房的杨管事会如此好心亲自将食材送来,奴婢当时也检查了一番并没有问题,可是不一会这些食材就散发出发霉的味道,奴婢翻看底下才看到——就是这样了——” 凝静说着将所有食材都翻了过来。表面看都是正常的食材,可是翻过来之后,底下的大米明显是发霉的,而且肉食和其他食材也都不新鲜,上面两层摆着的香菇都是颗粒饱满新鲜圆润的,可下面的都是破破烂烂像是蚕豆那么小的次品,最离谱的是那条黑鱼,凝静提起鱼尾巴之后,鱼头竟然掉下来了,鱼头和鱼身子中间插了一根木棍,将鱼头和鱼身连接起来,根本就不是同一条鱼。 满月见此,已然明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膳房的事情一贯是三夫人负责,管事的也都是三夫人的人,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满月若是跑到令狐泉或是令狐鸿熹那里一告一个准,毕竟满月才刚过为侯府争光添彩,现在满月说什么话自然都很管用,到时候三夫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三夫人虽然是牙尖嘴利的人,但更想跟她结成统一战线,岂会—— “凝静,今儿的事不要声张,明儿你一早就去厨房,不管杨管事给你什么,你都照着今天的标准检查就是,若他问你昨儿的食材如何,你只说昨儿我没什么胃口,食材都赏给下人了。然后带着食材走可以路过三夫人院子的那条路,一直等我出现。知道吗?” 满月低声吩咐凝静,凝静认真听着,急忙点头。 有人想要挑拨她和三夫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想在以后的陷害设计当中,让三夫人噤声,甚至是挑起她跟三夫人之间的矛盾,到时候那背后的人再出手的话,三夫人说不定还成了帮凶! 可这又跟令狐子璐有什么关系? 令狐子璐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院子外面? 先是有人跟踪,再是食材出了问题引她把焦点放在三夫人身上,继而又是令狐子璐的人在蒹葭阁外面鬼鬼祟祟—— 这一次,幕后操控的人是谁? 老夫人?还是二夫人? 如果是她们的话,为何要派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令狐子璐派人跟踪她? 难道说——这次的事情另有其人? 满月心中隐隐察觉,这次的事情并不单纯关系老夫人或是二夫人。 —— 次日一早,凝静按照满月吩咐早早的出现在厨房,将准备送食材到蒹葭阁的杨管事堵在了厨房门口。 凝静只说是满月一大早就要和银耳羹,蒹葭阁厨房没有食材,所以凝静早早的赶来厨房领取。 杨管事果真是拐弯抹角的问着凝静昨儿食材的问题,凝静按照满月的吩咐回答了杨管事,杨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却是再次交给凝静其他的食材。 凝静按照昨儿的样子,只检查了最上面的两层,继而便一脸感激的谢过杨管事,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满月前脚才进了三夫人院子。 三夫人正在给六岁的令狐长安整理衣服,见满月来了,三夫人表面一脸惊喜,却是皮笑肉不笑。 虽说满月出尽风头打击最大的是二房,但三夫人儿子尚小,在最近几次事情中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如今令狐鸿熹府里还有几个受宠的姨娘,都是娇艳如的年纪,三夫人只有一个令狐长安是最大的安慰和依靠。 “哟,满月怎么来了?”三夫人一手牵着长安,佯装热络的迎上前来。 满月看了眼长安腰间挂着的香囊,眸子闪了闪,坐稳后,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 “三夫人,昨儿太后赏赐了一些珠宝首饰,为此还惹得老夫人不痛快,这都是满月的罪过,满月心中有所愧疚,所以带了一些想要分给其他院子的人,三夫人的院子离满月最近,先带来一些给三夫人。” 满月说着,打开了带来的锦盒。 紫檀木的暴雨镶嵌锦盒甫一打开,满盒珠宝华彩耀目,一时令三夫人双眼放光。 面上,三夫人却不好意思的推脱着, “这是太后赏赐你的,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这——我受之有愧啊。”虽然如此说,三夫人眼睛却瞪得溜圆,送上门的好东西她岂能放过。 满月却是一脸真诚的表情, “三夫人,您对满月的好,满月都明白。其实,不瞒三夫人,满月昨儿已经听丫鬟说了,三夫人特意安排厨房的杨管事亲自送食材到蒹葭阁,省了满月这边的麻烦,三夫人知道满月院子人手不够,有时候惜梦和凝静丫鬟都忙不开,有了三夫人记挂,满月可省了不少心事。” 满月说着将锦盒往三夫人面前推了推,脸上的表情真诚欣慰。 三夫人挂在唇角的笑意却是微微凝结了一下,如此表情更加让满月相信,三夫人根本不知道杨管事做的事情。 “是——是吗?其实你刚回来,对府内事情自然不熟悉,我能帮你的自然要帮。”三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然的抚摸令狐长安的头发。 令狐长安不过六岁年纪,生的虎头虎脑,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透着灵动明媚,这一点与三夫人极像。 见满月看他,令狐长安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满月笑笑,将锦盒中的一个翡翠扳指拿出来放在令狐长安面前。 “长安,姐姐送这个给你,你可以把它放到你的香囊里面,好不好?”满月一脸灿烂纯净的笑容,令狐长安看了眼母亲,三夫人此刻正在发呆,究竟她何时让杨管事送食材去蒹葭阁了。 见母亲没说话,令狐长安喜滋滋的接过翠玉扳指,打开香囊就要放进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功夫,满月佯装帮令狐长安拖着香囊,可是手腕微微一松,那香囊倏忽落在了地上。 “哎呀——”令狐长安低呼一声,正要弯腰去捡。 回过神来的三夫人突然看到香囊里面掉出来一样东西。 “长安,别动!”三夫人伸手阻止,弯腰捡起了香囊里面掉出来的粉色香包。 “这是怎么回事?”三夫人凝眉看着手中香包。 她记得这香包放进去的时候是白色的,怎么变色了? “三夫人,这香包怎么是粉色?好像女孩子家用的,您怎么给长安弟弟如此女儿家的香包呢?”满月看似打趣三夫人,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抹精芒。 三夫人摇摇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忽然,三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拉着满月的手就往外走。 “满月,随我出去走走吧,这屋里怪闷的。” “好。”满月也不拒绝,随着三夫人一同往外走。谁知,才走出院子,就看到凝静抱着满满的食材朝蒹葭阁走去。凝静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满月了,但满月没开口,她也就装着没看见满月。 倒是三夫人目睹此景,心生疑惑,急忙出声叫住了凝静。 “满月,那不是你的丫鬟凝静吗?”三夫人说着,招手让凝静到自己面前。 “三夫人好眼力,的确是她。”满月笑着开口。 凝静抱着食材急忙朝满月和三夫人这边走来,眼看就要到二人跟前了,凝静脚下一绊,扑通一声摔倒了,手上抱着的食材全都摔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合作好戏 “你这丫头,怎如此不小心?”满月眉头一皱,不满的瞪了凝静一眼。 凝静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收拾食材一边认错。 “大小姐赎罪,三夫人赎罪,实在是今日食材有些沉重,所以凝静才——” “咦?大小姐,这条鱼肚子里怎么都是石头?怪不得这么沉呢!” 凝静拎起地上的那条黑鱼,拎着尾巴晃了晃,鱼肚子里面哗啦啦掉出好些小石子儿。不光是黑鱼如此,就是其他蔬菜也是沾满了泥沙,都只是表面那层看着养眼新鲜,下面的都是些次品,根本没办法用作食材。 目睹此景,三夫人脸色倏忽一变。 六岁的令狐长安还不懂事,不觉用手捂着鼻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母亲,这些东西好臭啊,是给人吃的吗?我的画画都不会吃这些臭东西!”令狐长安说的画画是他养的一只小狗。 三夫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果这话是满月说出来的,三夫人还有应对的话,毕竟她拉着满月出来的时候,就是想到了食材会有问题才会如此做,可偏偏这会开口的是长安,三夫人总不能对长安说大道理吧,他毕竟才是个六岁的孩子。 满月看到那些食材,佯装一怔,旋即脸色拉了下来,冷声吩咐凝静, “凝静,你先将食材带回去。” “满月,先别——随我到屋里有话对你说。”三夫人见此急忙拉着满月,不管那杨管事是不是被别人收买了,这事一旦闹到侯爷或是令狐泉那里,她都没有好果子吃,说不定因此还要叫出厨房管事的职务,白白便宜了二房。 “三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满月重新回到三夫人的院子,眼神微微发寒,冷着脸坐在那里。 三夫人却是狠狠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开口, “满月,你可是个聪明人,今儿这一出演的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与你无冤无仇,一向对你都是心如明镜啊,这杨管事的确归我管,可那也是老夫人留下的人。我能傻到不计后果给你写破烂食材吗?你瞧瞧,连长安都看出那食材有问题,我会那么傻吗?这——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陷害!!” 三夫人说着振振有词,眼底溢满愤怒和恨意。 她知道二夫人一直想将厨房的差事抢过去,总觉得厨房采购是个肥缺,可三夫人手下最肥的差事就是这个了,说什么她也不会放弃了,一来二去,就形成了拉锯战,三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二夫人竟然利用令狐满月来夺权! 满月这会子情绪稍微缓和一些,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三夫人,现在你是说不清道不明,而我——这不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瞧着满月的态度仍然有些不相信自己,三夫人气的跺脚。 “我才是吃了哑巴亏呢!你说我现在要是带着你去侯爷那里讨公道,侯爷肯定会说我教导下人五方,到时候二夫人再插上几句话,我不但要受罚,而且这差事也就飞了!满月啊满月,你说你如此聪明怎么就——唉——我真是命苦啊,小心翼翼的在侯府这么多年,谁知道还是被人给算计了,明明是一片丹心,却落得个害人的下场——无——呜呜呜——” 三夫人越解释越着急,气的呜呜直哭。 满月见差不多了,也知道三夫人是装哭,可刚才那个形式却必须走一遭,否则没法让三夫人相信她。 “三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呢?倒好像是满月逼了你什么,你看看长安还在这里呢,别吓着孩子。好了好了,我信你还不成吗?” 满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视线落在桌上的香包上面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长安,这香包你一直带在身上吗?” 满月突然转移了话题,三夫人止住哭泣,愣愣的看着满月。 突然,三夫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冷不丁开口,“这香囊是老夫人给的——有问题吗?” “——如果是老夫人给的,自然没问题了。”满月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啊满月,你倒是说实话啊,对我还隐瞒什么啊,我俩如今可是同坐一条船啊,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恨不得咱们死,你还看不出来吗?”三夫人脾气着急,又得理不饶人,一旦牵扯上令狐长安的事情,三夫人更是一刻也等不及。 满月看看长安,再看看三夫人,视线移开看向窗外,淡淡道, “我不相信老夫人会对长安不利,可能这香包中间调了包吧,这香味并不是普通的檀香,而是浸泡在鹤顶红里面七七四十九天的毒海棠,此香粉长期伴随左右,女孩失聪,男孩失明,若是成年男女更有可能无子嗣绵延。三夫人,长安最近是否——” “什么——” 三夫人身子一软,完全是瘫坐在椅子上。 失明? 无子嗣绵延? 这—— “怪不得——怪不得长安最近总说眼睛不舒服,我还以为他是练字太多,竟——”三夫人喃喃低语,面孔发青发白,一只手更是紧紧地攥着长安的手。 “娘,疼——你弄疼长安了。”令狐长安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三夫人,因为手被攥疼了,长安疼的眼睛直冒泪水。 “长安!以后不许你再接受老夫人或是二夫人任何东西了!听到没有!” 语毕,三夫人像是中了邪一样,飞快的将那粉色香包扔到了院子里。 这香包是两个月前老夫人给府里的少爷小姐一人一个的。那时候满月还没有回来。所以当满月意识到这个香包有问题时,才会想办法告诉三夫人。毕竟这香包是她回来之前老夫人就分给众人的,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原本满月只想利用食材的事情对三夫人旁敲侧击,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令狐长安是三夫人的命,如今却遭遇毒害,三夫人现在比任何人都恨死了老夫人和二夫人。 就算不是老夫人做的,也很有可能是二夫人暗中调换了香包,三夫人再想不到这府里还有谁想要害死令狐长安。毕竟,长安一死,令狐惊烈又是没娘的孩子,令狐捷就是侯府唯一的男丁了。 三夫人越想越生气,现在就恨不得跑到二夫人那里扒了她的皮。 “满月,你跟我合作好不好?我助你铲除令狐平雪,你助我为长安报仇对付二夫人,如何?”三夫人在侯府这么多年,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只是表象,她能稳守着三房的位子,又岂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况且这会还是为了她最爱的儿子,三夫人自然是理由豁出去了。 满月此刻却仍是不置可否。 “三夫人,今儿是满月多嘴了,可如果不如此,长安这孩子可能真的——就算他眼睛没事,日后成年没有子嗣岂不更加痛苦?我也有弟弟,却是一个月见不上一面,其实有时候想想,我不见他反而是对他最大的保护,如今我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惊烈过多的暴露,反倒是给了想害我的人机会。三夫人的软肋是长安,我的软肋自然就是惊烈。” 满月一番话听的三夫人心中动容。 “满月,那你是答应我了?”三夫人忙不迭的追问满月。 满月眨眨眼,起身,轻叹口气, “三夫人,如今我自身难保,如何能帮你?太后给的赏赐都让她们眼红,我现在也不知道她们何时会出手?反正我是被人盯上了,要不今儿也不会一大早的就过来了。” 满月此话一出,正好说在三夫人心头上。 “满月,所以说我们才需要合作。” “三夫人说的轻松,现在老夫人和二夫人都盯着我呢,只怕我们今儿见面,明儿就传到老夫人耳朵里面了。三夫人还有别的主意吗?”满月摇摇头,一筹莫展的样子。 三夫人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满月耳边低声说着, “既然他们不仁,那我们就不义。就此将计就计,你去告我的状,我继续装作不知道,然后我们——” 满月眼底,倏忽划过一抹凄厉寒霜。 三夫人倒也算是一点就透的人,这出戏演到这里,老夫人和二夫人还蒙在鼓里,往后就看三夫人会出多少力配合她了!不过她是不会将所有宝都押在三夫人身上!三夫人只是其中一步! 走的精彩,便是锦上添,就算三夫人临阵倒戈了,她也准备了后招! —— 满月离开三夫人的院子,回头看见三夫人抱着令狐长安心疼的直掉泪。满月相信,三夫人此刻的眼泪是发自内心的。 试问天下,有哪个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女? 而她——曾经也有自己的骨肉。 好不容易怀上的骨肉,却是被—— 不知不觉,指甲扎入掌心,疼痛传来,时刻提醒她曾经林东合和令狐平雪对她犯下的滔天罪行! —— 接下来的几天,杨管事照样送一些表面新鲜内里腐败的食材到蒹葭阁,满月已经让凝静在验收的时候故意给杨管事脸色看了,还时不时的说几句风凉话给杨管事听,杨管事的表情却是明显比前几天轻松了很多,他以为满月这边就快沉不住气了,不觉一身轻松的跑去老夫人那边报信。 第九十八章 计中计 次日一早,当杨管事再次将不新鲜的食材送到蒹葭阁,须臾功夫,满月带着惜梦直奔令狐鸿熹的谦雲阁。 令狐鸿熹刚下早朝,看到满月来了,以为她是过来泡茶的,点头示意满月在书房泡茶。 满月也不多言其他,垂眸安静的站在书房内泡茶。 不一会,老夫人带着二夫人也一块赶来了。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被令狐鸿熹处罚不得踏出房门半步,二人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再惹令狐鸿熹生气,虽然不情愿,却也乖乖留在各自房内不敢出来。 老夫人和二夫人一进书房,见满月正在泡茶,双双一愣。 二夫人对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老夫人阴沉着脸不说话。 令狐鸿熹自眼前的卷宗抬起头来,看到老夫人和二夫人同时出现,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 “母亲,这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令狐鸿熹说话的功夫,不由飞快的看了眼专注泡茶的满月,见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同时看向满月,一副期待有事发生的样子,令狐鸿熹心底隐隐不悦。 老夫人和二夫人很少这个时辰跑来谦雲阁,难道又要使出什么幺蛾子? 正在这时,唐管家脚步匆匆的走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人,先是一愣,继而低声禀报, “侯爷,三夫人来了。” 老夫人和二夫人一听,眼神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底具是满意的神采。 她们还以为令狐满月能咽下这口气呢,原来早就告完状了,还在这里一副无事的样子泡茶,果真能沉得住气。 “今儿是怎么了?”令狐鸿熹低声咕哝了一句,脸色愈发的阴晴不定。 满月始终在一旁挑选茶叶,动作自然不紧不慢。 不一会,三夫人走进来,看到老夫人和二夫人在,三夫人眼底一瞬划过凄厉如血的恨意。她只要一想到那淬了毒的香包,就恨不得撕碎了老夫人和二夫人这张脸,可现在没有证据,那香包又在长安身上挂了好几个月,她现在也不能确定那香包究竟是何时被二夫人调了包。 三夫人脸上恢复一贯夸张娇媚的笑容,扭着腰肢来到令狐鸿禧面前。 “老爷,妾身有事单独跟老爷商议。”三夫人冲令狐鸿熹娇媚一笑,艳丽容颜千娇百媚。 二夫人看着三夫人的狐媚样,就恨得牙痒痒。 论身家背景这个三夫人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仗着跟安平王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才能跟她抗衡了这么多年。 令狐鸿熹看看三夫人,再看看神情诡异的老夫人和二夫人,眉毛一挑,淡淡道,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都是自家人,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侯爷,可是人多不方便说。”三夫人身子一软,柔若无骨的靠在酸枝木的书桌上,当着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面就冲令狐鸿熹撒娇。 三夫人知道老夫人最看不惯就是这一点。 果然,老夫人不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这里是谦雲阁!不是你的院子!如此作为,成何体统?” “妹妹,不是我说你,咱们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侯爷都开口了,你还有什么好掩饰的?”二夫人的声音听似随和平静,其实每一句话都是对三夫人的嘲讽和不屑。 只是,老夫人和二夫人不明白的是,原本今天不应该是令狐满月过来告状,然后令狐鸿熹叫来三夫人当面问话的吗?怎么倒成了三夫人主动前来了?难道有变数? 三夫人不觉叹口气,欲言又止。 “有话你就快说。”令狐鸿熹最烦明明有话说却还要吞吞吐吐装作不好说出口的样子了。 三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开口, “侯爷,是关于厨房的事情,咱侯府的厨房出了硕鼠,我一时没了主意,所以才来找侯爷了。”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和二夫人脸色齐齐一变,继而飞快的看向满月。 满月泡好茶端了过来,面沉如水。 “厨房怎么了?”令狐鸿熹眉头一皱,关乎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吃饭问题,稍有差池可就酿成大祸,所以对厨房的事情,令狐鸿熹一贯是比较关注的,所以老夫人和二夫人才会想到在厨房的问题上下手,一旦满月反应给了令狐鸿熹,令狐鸿熹肯定会过问,到时候三夫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侯爷,膳房的杨管事最近被我抓到了在采购食材的账本上做手脚,这还不算什么,杨管事还将送去各院子的食材以次充好,尤其是老夫人院子里的食材也出了问题,我不敢怠慢,所以第一时间赶来侯爷这边,请侯爷——” “岂有此理!你是怎么看管手下的?”令狐鸿熹眼神一寒,手掌用力的排在桌子上。 三夫人一脸委屈,低头噤声。 老夫人和二夫人则是齐齐的变了脸色,接不上话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应该是令狐满月告状的吗?怎么倒成了三夫人自揭其短了? 难道是她们察觉了什么? 可三夫人这样的人,若不是令狐满月给了她十足的定心丸,怎么可能帮助令狐满月出头?就算给她银子都未必会如此尽心的为令狐满月演戏的! 老夫人和二夫人之前就是认准了三夫人是墙头草两边倒,不会一心一意的对任何人,所以才会选择在三夫人身上下手。 但老夫人和二夫人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令狐长安可以让三夫人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侯爷,杨管事我已经命人绑了起来,现在就在外面,要不要——” “带进来!”令狐鸿熹不等三夫人说完,冷声下令。 老夫人眉头狠狠皱起,她前一刻还见了杨管事,杨管事还汇报了令狐满月那边即将有行动,所以见令狐满月来了谦雲阁,老夫人才确信令狐满月会过来告状,所以带着二夫人急急地赶过来,谁知道前脚刚走,后脚杨管事就被逮了,这绝对不是巧合。 满月此刻静静的站在令狐鸿熹身侧,眸光低垂,神情安然。 连同杨管事一同被带上来的还有几盒食材。 食盒底部的食材隐隐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令狐鸿熹眉头皱起,面如寒霜。 “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您看——这条鱼的鱼头和身子是后来接起来的,还有这些青菜,只有上面一层才是最好的,下面的都是次品,香菇胶这些干货也是如此,残次不堪。” 三夫人命人将食盒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一股更大的霉味发散出来,令狐鸿熹扬手掀翻了面前书桌上的一摞卷宗。 “大胆的奴才!看看你干的好事!!”令狐鸿熹冷喝一声,杨管事被堵着嘴巴,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在一旁看了,气的浑身发抖。 到现在她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鸿禧,如今出了事,也不能只听一人之言,还是要给杨管事一个自辩的机会。”老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 满月在一旁听了心中冷笑迭起。 如今是老夫人的人出了问题,就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想当初自己被冤枉的时候,老夫人又是怎么说的?可曾给过她机会?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啊,不是不让杨管事开口说话,而是这杨管事在被我发现他中饱私囊的时候,自知罪孽深重,竟是打算咬舌自尽,要不是妾身的人发现及时将他救下,只怕他现在早已死了,还有啊,杨管事一心求死,我派人抓他的时候他翻墙出去不小心摔断了胳膊,耳朵还被尖锐的石子划破,现在连听都听不见了!”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和二夫人脸色同时一变。 众人朝杨管事看去,这才发现他嘴角有丝丝未干的血迹,手脚从进门之后就动弹不了,脸色煞白如纸,两遍耳朵也有红肿的迹象。 满月眼神闪了闪,仍是垂眸不语。 看来,三夫人真的是不遗余力的要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似乎是将对二夫人迫害令狐长安的恨意全都加注在了杨管事身上,让他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有手不能写,右腿不能走! 完全就成了一个废人! 独独给杨管事留下一双完好的眼睛,让他在惊惧恐怖中面对死亡! 令狐鸿禧也一愣,如此巧合的确蹊跷。 “账册呢?拿上来。”令狐鸿熹要亲自过目账册。三夫人即刻将账册交给了唐管家,模仿杨管事的签名是她大价钱找了外面的一个先生,现在那个先生早就拿了一大笔银子离开京都逍遥快活去了,自然不会有人找到他的。 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忍不住起身来到令狐鸿熹身侧,探头看那账册。 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老夫人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 “就算杨管事中饱私囊,可做的如此明显,难道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还有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是瞎子不成?看到不会说吗?” 老夫人阴沉着脸质问三夫人。 三夫人佯装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眼底却是划过一丝凄厉恨意。 第九十九章 环环相扣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三夫人自然是有备而来。 “回老夫人,杨管事此番中饱私囊原本也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单凭账册上看来,只是进出食材有些差别,但如果不是媳妇今儿一早亲自查看送去各院子的食材,也不会发现问题所在。” 三夫人顿了顿,继续道, “今天一早我就去厨房检查,却发现杨管事鬼鬼祟祟,其中有一盒子食材是提前装好的,杨管事说是送去蒹葭阁的,因为蒹葭阁人手不够,所以这几天都是他亲自送去蒹葭阁。我瞧见了,便提醒杨管事,蒹葭阁若人手不够,自然有侯爷或是老夫人拨人过去,如此天天送,自然也不合适,于是就打算安排人手重新分配食材,谁知——下人分配好了,却说食材有问题,我看过之后才发现——就是现在这样,原本——杨管事是将所有不好的食材都分去了蒹葭阁,自然不敢将不好的食材分给老夫人和侯爷的院子。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管事竟是如此大胆欺负刚刚回来的大小姐,妾身实在忍无可忍,这才跑来侯爷这边叨扰了。” 三夫人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想来,她也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如今杨管事不能开口说话也听不到,完全就是个废人,老夫人又不敢承认自己才见过杨管事,更加不敢说杨管事才送了食材到满月的蒹葭阁,只能是听着三夫人在这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令狐鸿熹也瞧出事情有诡异,但说打底,似乎还是因为对满月的不公才造成如此后果。 一个小小的厨房管事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还不是因为老夫人和二夫人的缘故,这些个奴才才如此任意妄为! 想到这里,令狐鸿熹脸色更加难看。 “母亲,若儿子没记错,这杨管事可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后来三房掌管厨房,曾经想调走杨管事,你一直不让,现在看看——若是提前调走了还会出今天的事吗?” 令狐鸿熹很少有如此严肃对待老夫人的时候。 老夫人性情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是了解的,也明白老夫人有多么不待见满月,今儿这一出,只怕是老夫人手下的人有意怠慢满月,三房的见了为了自保,所以才—— 归根结底,还是老夫人纵容所致。 老夫人脸色此刻比令狐鸿熹还难看。 “鸿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奴才犯了错,还是我的错了?难道三房的没有义务管教好奴才吗?厨房交给她管,就是她的奴才,在我手下好好地,到了她手下就做出这等丑事,孰是孰非,还要我给你说明白吗?” 老夫人现在一肚子火,没能挑起令狐满月和三房的斗争,反倒让三房在令狐满月面前做了一次好人!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是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三房身上了。 三夫人今儿是有备而来,老夫人会说什么她心中有数。 “老夫人,话不能如此说,您忘了吗?当时媳妇刚刚掌管厨房的时候,杨管事也曾在账目上出过错误,当时是老夫人极力护他,说谁人不犯错,当时媳妇的意思是将他赶走,可老夫人开口了,媳妇自然要给老夫人这个面子,如果今儿一定要说是媳妇的错,那媳妇真的不服气。” 三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眼睛瞪的大大的,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嘴边。 满月静静听着,始终不发表任何言论。 三夫人为了令狐长安的事情,如今是恨死了老夫人和二夫人,所以今儿三夫人也是豁出去了,才会有如此效果。 三夫人转而看向令狐鸿熹,一脸的委屈和无奈。 “侯爷,上次杨管事犯错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可您当时一直劝着妾身,说妾身才刚过掌管厨房,还是给老夫人的人留一点面子,当时不管是老夫人那边,还是侯爷这边,妾身可都是听你们的话,可是如今——妾身实在不想让大小姐以为妾身仗势欺人致使手下的人换了食材怠慢了她啊。” 三夫人说到这里,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唯独老夫人和二夫人这会子哑口无言。 老夫人如何能忘了三房刚过掌管厨房的时候,杨管事出的那件事。 其实那一次完全是三夫人一手操办。 三夫人刚过掌管厨房,为了获得主权,所以故意设计陷害杨管事在账目上动手脚,但三夫人那时候终究是太过年轻,又有些操之过急,最后老夫人出面,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三夫人从那以后更加谨慎小心,厨房的事情一直都派亲信紧盯着杨管事,直到最近满月回来了,三夫人常常等着看热闹,这才对厨房有所松懈,给了老夫人机会从中作梗。 如今三夫人旧事重提,无疑是说当初若不是老夫人极力偏袒杨管事,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如此一来,不但杨管事和老夫人留在厨房的其他人都会借此机会被三夫人除掉,三夫人的地位还不会受到丝毫威胁! 这对二夫人来说自然是个最坏的消息! 原本她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在厨房的管理上分一杯羹,现金看来,反倒是成全了三房的! 原本是来看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和三房的吵个不可开交,怎么现在有种被人当猴子耍了的感觉? 二夫人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老夫人脸色又铁青阴沉,唯独三夫人红光满面,暗暗得意。 令狐鸿熹沉着脸,看了眼跪在地上已经晕厥过去的杨管事,再看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满月,令狐鸿熹轻叹口气,摆摆手,沉声道, “你们是一天不闹出点动静来,都不得安生!先是金骏叶和金骏茶!后是进宫险些毁了侯府百年声誉,现在连厨房都出了问题!还跟我说什么孰是孰非?这眼前的黑白若我还看不明白,我这侯爷的位子就真的白当了这么多年!” 语毕,令狐鸿熹拍案而起。 就算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有些话他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纵使是母亲,也不能如此过分! 毕竟是亲孙女,又是没娘的可怜孩子,已经送出去七年了,在外寄养不曾享受过亲情呵护,如今回来了,还如此怠慢欺凌!从满月回来第一天,二夫人就给了她带裂纹的桌子诅咒她,现如今——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觉察到令狐鸿熹脸色愈发的难看,二夫人缩了缩身子,没来由的紧张。 见此情景,满月明白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满月从书桌后面绕出去,走到那堆食材面前蹲下,幽幽道, “父亲,其实这些食材有一些还是可以食用的,侯府虽然家大业大,却也不能忘了勤俭持家之道,满月一贯是知足常乐的人,之前送去的香菇蔬菜挑挑拣拣,做几道小菜也没问题。” 满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挑选出来的蔬菜装在一个单独的食盒里面提了起来。令狐鸿熹本是随意的瞥了一眼那食盒,下一刻,目光瞬间凝结成霜。 “那是什么?”令狐鸿熹指着食盒顶端的一种蔬菜。 “父亲,这是苏紫菜。”满月将苏紫菜拿出来放到令狐鸿熹面前,二夫人脸色微微一僵。 令狐鸿熹定睛一看那苏紫菜,脸色顿时比刚才还要难看数倍。 二夫人则是战战兢兢的看向令狐鸿熹,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侯府的厨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令狐鸿熹勃然大怒。 三夫人在一旁佯装惊讶的说道,“侯爷,这苏紫菜是二夫人让杨管事定的,只有二夫人院子里才会过来领这种蔬菜。” “侯爷!我没有!我知道侯爷最不喜欢这种蔬菜,怎么还会让杨管事买呢,是有人冤枉我啊!”二夫人脸色煞白,看看令狐鸿熹,再看看老夫人,见老夫人此刻光剩下生气了,根本无暇搭理她,二夫人急的都要跳脚了。 “二夫人,您定了就定了吧,这不还有杨管事写的记录吗?您是三天前定的苏紫菜,而且还让杨管事单独送去给您,要不是我今儿到厨房检查发现了问题,其实这苏紫菜早就送到你院子里了。” 三夫人一番话,说的二夫人面无血色。 二夫人愿意吃苏紫菜的事情,三夫人是知道的。令狐鸿熹自然也知道。 但苏紫菜对令狐鸿熹来说却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几年前,令狐鸿熹与皇上一同微服出巡,晚膳的时候,试菜的小太监出门办事还未回来,令狐鸿熹主动请缨为皇上试菜,当时试的就是一道紫苏菜,但那道菜却是被乱党下了毒药,令狐鸿熹因此中毒,在家休养了大半年的时光才得康复,从那以后,整个侯府都见不到一丝紫苏菜的影子。就连最喜欢这道菜的二夫人也不敢在侯府享用。 紫苏菜险些令令狐鸿熹丢命,如今他看到这种蔬菜,自然是心有余悸。 可偏偏三夫人是知道二夫人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侯爷!我——我真的没有!”三夫人激动的辩解着,额头鼻尖冒出豆大的汗珠。 第一百章 深夜捉鬼 “侯爷!您相信我啊!我真的早就戒了这道菜!是有人冤枉我啊!侯爷!!”二夫人一脸委屈的表情的看向令狐鸿熹,急的快要哭出来。 可令狐鸿熹这会子还在气头上,任由二夫人说什么都不会消火,反倒是越看二夫人越来气。 满月这时候眨眨眼睛,一脸清白无奈的表情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如此说,难道是满月对二夫人栽赃嫁祸不成?不过是一棵紫苏菜罢了,就当是满月从外面带回来的好了,二夫人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满月越是这么说,令狐鸿熹越是不会怀疑满月。 因为令狐鸿熹中毒的时候满月还没回来,后来这事一直是侯府的禁忌,丫鬟下人更是没人有胆子提起来。所以满月整理蔬菜的时候将紫苏菜拿起来的话,不会有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因为那时候她根本就不在侯府! 现在满月故意如此说,更加证明她对此事一无所知!要不然,谁敢这样故意往刀口上撞呢! 二夫人见满月如此说,更加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三夫人这会子装好心的提醒着满月,“大小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还是不要傻乎乎的往身上揽,小心热火上身。” “三夫人,我行的端坐得正,问心无愧,不过就是一棵菜,还能要了人命不成?” “好了!不要说了!满月,你先回去。” 令狐鸿熹不能对满月发火,毕竟无知者无罪。满月还不满十四岁,又离开侯府七年,这七年间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这把火,满月算是烧到位了,如今自然是点到为止。 眼睁睁的看着满月离开,老夫人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着脸不吭声。 二夫人则是咬牙切齿的瞪着离去的满月。 如今杨管事不能说不能听,连字都写不了,问什么也没用了,二夫人这边是死无对证了!原本今天就是来看戏的,还以为总算是等到令狐满月和三房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了,谁知道——竟然—— 三夫人见此,急忙将桌上的紫苏菜收起来,小心绕到令狐鸿熹身后劝着他。 “侯爷,今儿的事情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了就好了,满月丫头也是个明白人,想来不会不懂事的胡闹的,您还是消消气吧。” 看着三夫人冤枉了自己现在还在那里扮好人安慰令狐鸿熹,二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三夫人大声斥责。 “三房的!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紫苏菜是谁带进来的你会不知道?!你——” “李心瑾!你疯够了没有?!” 砰的一声,令狐鸿熹一掌重重的拍在酸枝木的桌面上,打断了二夫人后面的指责。 三夫人站在令狐鸿熹身侧,看着气急败坏的二夫人,嘴角勾起一抹仇恨的冷笑。 二夫人也有今天吗? 她李心瑾也有让令狐鸿熹彻底失望的时候吗?是不是! “侯爷——我——”二夫人还想开口,却被令狐鸿熹再次打断。 “你连女儿都教不好,儿子更是直接开口要抢满月的赏赐,现在连紫苏菜都进了你的厨房!你喜欢是不是?好!你拿去!从今往后就好好守在你的秀雅苑,不准踏入谦雲阁一步!滚回去!” 令狐鸿熹真的发怒了。 怒火更多来源于前些日子二夫人对满月的所作所为。 令狐鸿熹一直给老夫人面子,给镇远将军李景田面子!可她却是变本加厉不知收敛!满月毕竟是他的骨肉,她一定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不重重的处罚她一次,如何一正侯府门风! “鸿禧!你这火气是发给我看的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忍无可忍的老夫人也加入战局。 二夫人是老夫人一颗重要的棋子,如今二夫人出了事,老夫人自然要力保她,如此才能在以后继续使用这颗棋子。 在二夫人这颗棋子还有作用的前提下,老夫人不会轻易放弃。 令狐鸿熹失望的看了眼老夫人,沉声开口, “母亲,是非黑白天理对错,这一屋子的人谁不是看一个清楚明白!满月还只是个孩子,她与平雪,与子璐年纪相仿,母亲又何必要咄咄逼人的对她下手呢?” 事已至此,令狐鸿熹忍不住与老夫人摊牌。 今儿正好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在,这会子摊牌,自然也是说话给二夫人和三夫人听。 原本作为侯府的侯爷,这些事都该是老夫人站出来主持公道的,可老夫人现在却明显的偏袒二房,而令狐泉又是嫁出去的女儿,就算住在侯府,有些话也不能代替他说。 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侯府内部却斗的如此不可开交,令狐鸿熹哪里还有心情处理这堆积如山的卷宗? —— 满月回到蒹葭阁,即刻进了房间。 就算令狐鸿熹没有当着她的面处罚二夫人,二夫人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而三夫人今儿也是豁出去了要跟二夫人撕破脸。 三夫人很清楚,老夫人那个人是谁有利用价值就对谁好,一旦二夫人失势,老夫人肯定不会直接与令狐鸿熹作对,势必要拉拢一下三夫人,多获取一些令狐鸿熹的消息,而二夫人暂时会被打压一阵子。 看来,令狐长安真的是三夫人最大的软肋。 满月回来后,屋内就留了凝静和惜梦二人。 凝静捧着一个锦盒到了满月身前,小声道,“小姐,这锦盒是刚刚太子殿下送去王妃院子,托王妃转交过来的。” 凝静说着,小心将锦盒打开。 锦盒一开,满室华彩,光耀夺目。 “大小姐,这是——”凝静和惜梦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太子要送一套衣服过来。 “十里织锦的衣裳,三年一件,十年成套。这一套耗费十年时光才能织造而成,轻薄如无物,贴心柔软却韧性绝佳,自然也是价值不菲。” 满月准确的说出衣裳的来历,惜梦和凝静听的敬佩不已。 自家小姐哪里像是从小县城回来的,简直就是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知啊。 看着躺在锦盒内的蓝衣长裙,满月眼前闪过的却是上一世,林东合送给她第一间衣裳时的场景。 那时,十里织锦已经名声在外。多少名门闺秀亲自登门,只为获取一件独一无二的织锦新衣。林东合也送过满月一件,满月当时自然是欣喜幸福,可是后来却发现,就在令狐平雪身上却是穿了一套十里织锦,而林东合送给她的不过是单独的一件。 三年一件,十年成套。足可见当时的她和令狐平雪在林东合心目中的地位。 她陪他十年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却不过是三年新衣,而令狐平雪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得了他十年等待的宠爱。 孰轻孰重,早已不重要。既然她已重生,那所有一切是非黑白都要她来定夺! 满月面无表情的将锦盒合上,满室华彩缓缓淡去。 “小姐,太子为何送您新衣?”凝静不解的问着满月。 满月冷笑一声,将锦盒丢在一边,冷声道,“为何?为了他自己呗。你只要记住,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就够了。送的礼物越重,稍后你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知道了,小姐。” “知道了,小姐。” 凝静和惜梦虽然没有完全听懂满月的话,可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对她们来说,年纪轻轻的大小姐完全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却有着坚韧不拔聪慧沉稳的性情,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自然是死心塌地,忠心护主。 “我今儿去谦雲阁之后,宝烟有出现过吗?”满月起身,一边说着,一边推开窗户。 一丝冷风扑面而来,让她的思绪更加清晰。 “回小姐,宝烟鬼鬼祟祟的在后院看了几眼就走了,没再来过。”凝静沉声开口。 “嗯。不过今晚所有人都不要睡了,盯紧了蒹葭阁每一个角落,适当的时候——关门打狗!” 满月最后一句话,说的凝静和惜梦同时一愣。 今儿她和三夫人演的这出戏算是坏了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计划,而宝烟是令狐子璐的人,若是令狐子璐派宝烟过来的话,那么以令狐子璐的性子,等了七天还没找到机会的话,如今又眼见自己母亲受罚,自然是忍不下去了。 所以宝烟今晚十之八九会有动作。 —— 三更时分,一直紧盯着院子四周动静的凝静发现了一抹娇小身影鬼鬼祟祟的溜进了蒹葭阁,才接近书房,就被凝静用棍子打晕了过去。 下一刻,惜梦带着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宝烟堵住嘴巴绑住双手套进了麻袋里面,四个人抬着宝烟悄无声息的进了满月房间。 蒹葭阁所有人都没休息,也包括满月。 看着躺在地上被打晕的宝烟,满月轻皱眉头吩咐凝静, “搜身。” “是,小姐。”凝静小声应了,蹲下来在宝烟身上仔细的搜着。 很快,就从宝烟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还有一块小巧玲珑的玉佩。 “小姐,有封信,还有一块玉佩。”凝静将东西递到满月眼前。 满月展开那封信,看着看着,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嗜寒如霜的弧度。 第一零一章 放鬼归山 从宝烟身上搜出来的玉佩小巧精致,玉佩正面刻了一个“薛”字,背面则是一个“其”字。 薛其? 不就是薛雅梅的哥哥吗?薛家那个十六岁的傻子。 至于那封信,通篇chanmian肉麻之语,称呼是满月小妹,落款是薛其。 满月将信收好,瞳仁在暗夜之中闪烁清冷寒光。 “凝静,冷水泼醒。” 宝烟还在昏迷,满月冷声吩咐凝静。 凝静即刻去院子打了一盆冷水,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宝烟身上。 宝烟身子哆嗦一下,猛地惊醒。 睁开眼睛看到满月坐在面前,宝烟吓了一跳,双眼满是恐惧震惊。 宝烟想要大声呼喊,可嘴巴被堵住了,手脚也被绑了起来,现在的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醒了是吗?醒了就好好想想这书信和玉佩是怎么回事,想清楚了就告诉我答案,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宝烟的眼神倏忽冰冷。 “想不起来我就当你是孤魂野鬼处理了,没人知晓,一了百了。” “唔唔!”宝烟眼睛瞪大,吓得直摇头。 “你是令狐子璐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却常常在我院子附近鬼鬼祟祟,如今还带了这些东西想要栽赃嫁祸,不过就算你不说也没关系,今晚会有好戏看,是吗?那就一起看吧!” 语毕,满月低声在凝静耳边而语了几句,凝静领命退了下去。 宝烟拼命的摇着头,嘴巴里唔唔的喊着,似乎是有话要对满月说。 “让她说。”满月吩咐惜梦拿走宝烟嘴里的布条。 布条一拿开,宝烟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一张小脸早已是煞白无光。 “说吧。”满月不紧不慢的开口,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带着难以捉摸的高深莫测。 “大——大小姐,奴婢今儿过来三小姐是知道的,不光三小姐知道,还有其他主子也知道,如果奴婢没回去的话,不光三小姐会知道,其他院子也会知道。大小姐是聪明人,您已经拿走了书信和玉佩,现在再抓了奴婢没有一点好处。” 宝烟跟在令狐子璐身边多年,说话习性也跟令狐子璐有点相似,都那么的自以为是。 满月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玉佩,歪头打量着宝烟。 都死到临头了,还跟她谈条件! “宝烟,你说的都有理,既然抓了你没有一点好处——”满月顿了顿,缓缓起身走到宝烟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宝烟还以为满月想通了要放了她,正在心底暗暗庆幸,却是被满月后面的话吓了个半死。 “没好处的事情我不会做,我只知道,死人不会说话,不会跟我谈条件。” 语毕,满月挥手让惜梦重新堵住了宝烟的嘴巴。 宝烟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就被惜梦带着两个婆子摁在了地上。 “大小姐,怎么处置她?”惜梦担心夜长梦多,一旦三小姐那边等不到宝烟回去,很可能找借口过来寻人。 宝烟此刻深知自己被满月抓了的后果,如果跟满月说了实话,以后也未必有好果子吃,三小姐更加不会放过自己,可是如果不说的话—— “我说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拖到后院,淹死。”满月话音落下,惜梦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杀人? 她们可从来没有过。 可这是大小姐吩咐的,而宝烟又实在该死。 “唔唔!”见满月动真格的了,宝烟吓得拼命摇头。 满月眼底冰冷无情的嗜杀气息吓住了宝烟,她此刻绝对相信满月会杀了她。 “是,小姐。”惜梦领命,吩咐两个战战兢兢的婆子就要拖走宝烟。 宝烟发了疯一样的滚到满月身前,激动地摇着头。 满月看都不看她一眼,挥手让惜梦带她下去。 “唔唔!”宝烟更加激动的喊着,但只能从喉咙里面发出一些呜咽声。眼见满月表情决绝,宝烟更加担心满月这是来真格的。 就在宝烟快要被惜梦等人拖出去的时候,宝烟发了疯一样摇着头,发髻都散开了,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 惜梦见此,回头看着满月, “大小姐——” “唔唔!”宝烟以为惜梦要为她求情,当即拼命冲满月点头,意思是她有话要说。 哪知惜梦却愣愣的来了一句,“大小姐,要不先把她打晕了再淹死?” “唔!!” 一听惜梦这么说,宝烟吓得都快晕过去了。 宝烟绝望的眼神看向满月,那眼神分明在高速满月,满月这会子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惜梦,把她带过来。”满月最后一刻开口,薄唇轻启,声音清冷无波。 惜梦和两个婆子拖着瘫倒在地的宝烟到了满月跟前,惜梦拿走宝烟嘴巴里的布条,宝烟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满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人都是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生命的重要! 当意外来临,人们才会明白明天才是最重要的! “说吧。”满月缓缓坐下,一手把玩着桌上的白玉杯子,瞳仁冷冷的盯着宝烟双眼,一瞬犹如两片薄薄的刀片飞快刺入宝烟眼底,让她在满月注视下,不敢有丝毫隐瞒。 “大小姐,三小姐派奴婢这几天一直盯着大小姐这里,其实是想找机会将书信和玉佩藏在大小姐房间,稍后三小姐会安排薛家的薛其少爷来侯府,后面的事情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大小姐放过奴婢吧。” 宝烟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她也不想做这些,但三小姐吩咐了,她不敢不听。 宝烟的话似乎是验证了满月心中猜测。让一个傻子出现在蒹葭阁,最好是被后附的人都看到了,到时候再从她这里搜出书信和玉佩,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一旦传出去,她的名声比令狐子璐还不堪! 之前就冤枉她跟下人有关系,现在又弄回来一个傻子——呵——看来令狐子璐是真的要报当日下药之仇!令狐子璐自己的日子不好过,自然也看不到满月风光! “大小姐,如何处置她?”惜梦听了宝烟的话,气愤不已。 大小姐行的正坐得端,怎么这些人偏偏就是不可放过她呢! “惜梦,给她松绑。”满月冲惜梦挥挥手,此时此刻,一点也不担心宝烟会逃跑。 “——是。”惜梦迟疑了一下,却是听话的给宝烟松开了绳子。 宝烟仍是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宝烟,你且回去吧,就告诉令狐子璐我什么都知道了,让她看着处置你吧。”满月不冷不热的语气,刺激的宝烟更加害怕和紧张。 宝烟快要哭出来了,不住的求着满月, “大——大小姐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道听命三小姐的话做出对大小姐不利的事情是奴婢的错,但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奴婢现在回去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三小姐,奴婢也没命了!奴婢真的不敢回去了!求大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宝烟现在宁可被满月抓起来,也不敢回去。 按照满月的做法,今天的事情一旦败露了,三小姐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让她来放书信和玉佩栽赃嫁祸大小姐,到时候死的人还是她! 宝烟也算有点小聪明,关键时刻还能转过弯来。 “我不懂得给你什么活路,你毕竟是三妹的人,如今还是要害我的人,我只给你一条活路,岂不是断了自己的退路。” “不是的大小姐!大小姐!求求你教教宝烟怎么做吧!宝烟给您磕头了!”宝烟深知,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令狐满月! 一旦她做的事情败露了,令狐子璐绝对不会保她。 满月眸光闪了闪,见时机成熟,眉梢挑高,冷冷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回去,就当书信和玉佩都送到了,而我也没有发现你,往后的事情你就什么都不准说,更加不用管,东西在我这里了,你的任务不也就完成了?” 满月的话听得宝烟眼睛一瞬发亮。 如今看来,这算是对她来说最好的法子了。回去就告诉三小姐一切照旧,至于将来的事情,三小姐就是问起她来,她也可以说是大小姐诡计多端,在她走后发现了书信和玉佩也不一定,顶多被三小姐责骂一顿,不会丢命。 宝烟踉踉跄跄的离开蒹葭阁,惜梦看着宝烟离去的背影,始终有些担心。 “小姐,这个宝烟靠得住吗?” “放心,就目前的厉害关系来看,她只要不是个傻子,今儿的事情就不会说出去半句。”满月笃信自己这一次放走宝烟是最好的办法。 留下宝烟若真的杀了,这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要担上沉重的心理负担,若是带着宝烟上门兴师问罪,到时候宝烟矢口否认说是满月的人抓了她,令狐子璐也反咬一口的话,自然不是满月想要的结果。 将宝烟推回去,人都是怕死的,宝烟自然有办法过了令狐子璐那一关。 就在这时,凝静脚步匆匆的赶回来。 “小姐,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凝静一进屋子,小声在满月耳边说道。 第一零二章 苟且之事 宝烟回到令狐子璐的院子,一夜相安无事。 满月这一天都在院子里呆着,不曾去过别的地方。到了傍晚,凝静从外面回来,满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吩咐惜梦和凝静带着其他几个丫鬟婆子在指定的地方等着她,独自一人离开了蒹葭阁。 既然令狐子璐要利用薛其对她下手,那么东西都已经放在她这里了,令狐子璐自然是担心夜长梦多,想要尽快行动了。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满月独自一人朝蒹葭阁后院最偏僻的院子走去。 她回来侯府之后,每隔七天都会去后院采摘露水泡茶的时候用,以往都会带着凝静和惜梦,今儿她独自一人出来。 如果令狐子璐会在暗中对她不利,那么带上惜梦和凝静反倒是害了她们,现在让她们在暗处看着,反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从离开蒹葭阁,满月就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到了最偏僻的后院,满月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满月脚步越走越快,身后跟踪她的人脚步也越走越快,下一刻,满月转身进了令狐子璐的院子。 当跟踪满月的人也跟了进了令狐子璐的院子之后,却是遍寻不到满月的身影。那抹黑影显然有些迷失了方向,在令狐子璐的院子里晃来晃去,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宫灯通明,伴随着丫鬟婆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正在三夫人院子休息的令狐鸿熹正准备起床,忽然听到隔壁令狐子璐院子里传来的嘈杂声,令狐鸿熹眉头一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朝令狐子璐院子走去。三夫人也飞快的穿好衣服,紧紧跟在令狐鸿熹身后。 令狐子璐院子里此刻已经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令狐子璐胡乱的套了件衣裳,一脸茫然的站在院子里面,看着七八个丫鬟婆子在打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男人嘴里时不时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令狐子璐越听这个声音越耳熟,脸色也跟着变了。 这时,令狐鸿熹和三夫人赶了过来。二夫人也带着睡眼惺忪的令狐平雪朝这边走来。老夫人的院子离这里太远,加上老夫人昨儿睡得不好,所以令狐鸿熹吩咐任何人都不准去打扰老夫人。 最后一个赶过来的是令狐泉。 “怎么回事?”令狐鸿熹问院子里累的气喘吁吁地一众丫鬟婆子。 惜梦抬起头看到是令狐鸿熹,急忙让众人住了手。 “回侯爷,奴婢等人今儿一早陪大小姐到后院采摘露水为侯爷泡茶,谁知才走到院子外面就看到这个小贼鬼鬼祟祟的在三小姐的院子里,这小贼正要开三小姐房门的时候,被奴婢等人发现,就将他抓住打了一顿。侯爷请看,就是这个小贼。” 惜梦说着指着躺在地上哼哼着的黑影。 “什——什么小贼?他——”令狐子璐眼神一颤。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院子里的不是什么小贼,而是薛家那个傻子薛其。 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相视一眼,见令狐平雪眼神闪烁了一下,二夫人心下一惊,难不成这一出是平雪和子璐做的好事?该不会是又着了令狐满月的道吧! 二夫人又气又恨,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令狐平雪一眼,令狐平雪理亏,只能低下头,暗暗责骂令狐子璐无能。 不是将薛其引到蒹葭阁的吗?怎么到了她的院子? 侯府平时戒备森严,很少有小贼闯进来,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闯进小姐的闺房,这让令狐鸿熹颜面尽失,堂堂侯府竟然出了这种事,定要严惩。 “将那小贼带过来!”令狐鸿熹一声令下,唐管家立刻带了人上前,将那黑衣小贼带到了面前,等那小贼的面容出现在面前时,三夫人不由低呼出声, “这哪里是什么小贼,这不是薛府的薛其少爷吗?侯爷,大家都误会了,薛其少爷跟子璐可是青梅竹马早就认识的,估计今儿是来侯府做客的。” 三夫人话音刚落,立刻被令狐鸿熹冷声打断, “天不亮就做客?你会这么做?”令狐鸿熹也知道三夫人故意这么说,但令狐鸿熹真的是对二房的人说不出的失望,看着出现在令狐子璐院子里的薛其,令狐鸿熹不用想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薛其是被侯府的丫鬟婆子发现的,府里这么多张嘴,又都不是瞎子,如果他今天不将此事处理妥当,众人你一张嘴我一张嘴,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还不如他当断则断封住众人的口。 三夫人没想到令狐鸿熹会如此配合自己,可是看到令狐鸿熹那铁青的脸色,三夫人又无趣的闭了嘴。 二夫人见这情景急了,今儿的事情都是两个孩子的主意,她完全被蒙在鼓里,现在想说什么都插不上话。二夫人对身边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想让那丫鬟去通知老夫人,就算被老夫人责骂也好过连累平雪被令狐鸿熹责骂的好。 可那丫鬟刚要走,就被令狐鸿熹瞧见了。 “又想去找老夫人?有本侯在此!今儿谁也休想叨扰老夫人休息!”令狐鸿熹一声冷喝,那丫鬟吓得腿都软了,差点跪在地上。 二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三夫人见了,痛快的哼了一声。 “子璐!这怎么回事?”令狐鸿熹看着脸色煞白的令狐子璐,对这个女儿已经是彻底失望。 令狐子璐确认了院子里的黑衣人就是薛其,更是一脸茫然和惊讶。 “父——父亲大人,女儿也不知道啊。女儿还没睡醒就听到院子里有喊叫的声音这才起来的——”令狐子璐眨巴着眼睛,不敢看薛其。 薛其这时候却捂着嘴巴,一边哭着一边喊着, “不是说这里有漂亮妹妹陪我玩嘛?还说是侯府的千金,放我进来了,却打我——呜呜,我要回去告诉父亲大人去。”薛其只是有点傻乎乎的,但智力也想当时十岁左右的孩童,眼下被打了,自然也懂得为自己辩解。 令狐子璐一听薛其的话,嘴角抽搐着,紧张开口,“父亲,你可别听这个傻子胡说八道,分明是他胆大包天私自潜入侯府,现在还想逃脱干系,父亲,这事可与女儿无关啊。” “三小姐,这侯府的人谁不知道你跟薛家的关系是最好的,而且薛其别人的院子不去,偏偏就轻车熟路的到了你的院子,天不亮就来了,这也就罢了,怎么一个傻子还能躲过看门的眼睛不成?这不是有人存心放人进来吗?” 三夫人牙尖嘴利,刻薄开口。 “三房的,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在那里血口喷人!薛其出现在子璐院子就是跟子璐有关吗?我看今儿的事情就是有人存心陷害!”二夫人护女心切,岂容三夫人如此说。 三夫人冷笑一声,挑眉看着二夫人, “好吧,既然二夫人不让我这个妹妹说话,那就让侯爷定夺吧,二夫人也省事不用开口了,反正今儿老夫人不会过来了,二夫人就等着看侯爷如何发落吧。” 三夫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堵住了二夫人后面的话,反正不让她开口说话,二夫人也休想开口。有胆子害她的长安,就等着看她的亲生女儿一个个没有好下场吧! 这时,满月采了一些露水朝这边走来,看到令狐泉,福身问好。 “姑姑,你与父亲为何都在此?”满月一脸懵懂的表情,令狐泉摇摇头,扬起下巴,示意满月看向院中。 “惜梦?我刚还说你们一个个都跑去哪里偷懒了,怎么会在这里?”满月看到惜梦眉头一皱,将手中的露水瓶交给惜梦,先给令狐鸿熹行了礼。 “大小姐,你可别责怪你的丫鬟,要不是你每七天都有早起收集露水的习惯,恐怕有些人做了什么苟且之事这侯府上上下下还都蒙在鼓里呢!这次呀,多亏了你的丫鬟婆子眼明手快啊!” 三夫人笑的不怀好意,看向满月的眼神却是默契了然。 满月不动声色的走到令狐鸿熹身侧,佯装毫无知情。 被打的薛其看到满月,想要咧嘴一笑,却是扯痛了脸上的伤口,薛其嗷嗷叫着, “不是说让我来看大美女的吗?怎么给我看那个丑八怪!这个美女好看,嘿嘿——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薛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连带画像一块被掏出来的还有一封信。 “唐管家,拿上来!” 画像打开,众人凑过去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怎么画像上的女子竟然是满月? 二夫人得意的咬咬牙,这下看令狐满月还怎么脱身! 令狐平雪则是冷冷的瞪了满月一眼,见满月无动于衷,令狐平雪眼底的恨意更加浓重。 “好你个令狐平雪!明明是你约了薛其半夜私会,现在私会完了你就让这个傻子到我的院子里来闹事,想要冤枉我!你这个扫把星自己倒霉就算了,你还——呜呜,你好冤枉我!” 令狐子璐一见那画像瞬间炸了毛,刚才的害怕荡然无存。 第一零三章 天网恢恢 画像正是满月本人,眉目清秀,栩栩如生。 二夫人这会子也来了劲,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看向满月。 “令狐满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薛其怀里的是你的画像,不是子璐的!难不成还是薛其想去你的院子结果走错了来到了子璐这里,偏巧被你的丫鬟婆子看到了,这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不就是子璐说的,你跟薛其幽会之后想要冤枉子璐!你这心肠何其歹毒阴险!” 二夫人逮住任何一个机会都不会放弃打击满月。 “母亲,先别说了,还是让大姐自己解释清楚吧。如果大姐真的跟薛其关系匪浅,那只要大姐跟父亲解释清楚了,父亲会想办法的。”令狐平雪每次都是如此,表面装好心装大度,实则却是恶毒的落井下石,不留余地。 “二妹这话说的,不过就是一副画像,那如果这幅画像上画的是人二妹的话,那岂不是还跟二妹有关系了?二妹又要如何解释呢?”满月反唇相讥,表情淡淡的 ,看不出喜怒。 令狐平雪眼底闪过一抹恶毒冷光,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满月。 “大姐怎么如此说,这画像上的人确实是你不是我啊,如果画像上的人真的是我,那我绝不会对父亲隐瞒任何,一定如实禀报,只可惜——” 令狐平雪说到这里,令狐鸿熹已经打开了另一封书信。 令狐平雪眼底划过一丝阴冷嘲笑,就等着看满月如何被令狐鸿熹责罚了。 令狐鸿熹看到那书信,脸色更加难看,比之刚才还要难看数倍。 令狐平雪正在洋洋得意之际,那封书信不偏不移的甩在了她的脸上。 “啊——父亲——”令狐平雪低呼一声,不明白好端端的父亲冲自己发火做什么。 “侯爷,是令狐满月惹了你,你冲平雪发火做什么?你看把平雪吓的。”二夫人急忙护着令狐平雪,仔细查看令狐平雪脸上有没有伤痕。 令狐平雪委屈的看着令狐鸿熹。 “你还有脸开口?瞧瞧你做的好事!!看看这封信上写了什么吧!”令狐鸿熹指着甩在地上的信压抑着怒火道。 二夫人不明就里,弯腰捡起了书信。 令狐平雪也跟着凑过去一起看。 原本书信上的内容该是薛其写给令狐满月的书信,而且那封信昨儿就让宝烟晚上偷偷地放在令狐满月的房间,今儿就可以利用薛其出现,名正言顺的的搜查令狐满月的房间了,可怎么薛其身上还有一封? 而且这笔迹—— 见母女二人不说话,令狐鸿熹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说道, “是不是没话说了?!平雪,这明明是你的笔迹,难道这书信不是你写的?” “父亲,这确实不是女儿写的啊!”令狐平雪瞪大了眼睛,拼命摇着头。 她什么时候写过这封信来?就算她有事让薛其办,也是让令狐子璐开口!她是什么身份?薛其那个傻子又是什么身份!她岂会跟一个傻子搅合在一起! “乔青,拿过来我瞧瞧。”一直沉默的令狐泉冷声开口。 二夫人攥紧了那封信,看看一脸委屈无辜的令狐平雪,再看看表情冷淡的满月,这会子如果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那她过去几十年真是白活了!她这两个不听话的女儿,只怕又是被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给耍了! 见二夫人攥着信不肯叫出来,令狐泉眉头一皱,冷声道,“二夫人如此紧张那封信,看来真是心中有鬼,刚才平雪怎么说满月丫头的来?不是说了,若画像上的人是她的话,她就对侯爷说实话,那么现在呢?怎么你们母女二人都成了哑巴了?” 令狐泉素来就不喜欢二房的,但二夫人终归是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又是哥哥家的家事,令狐泉一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二夫人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的伤害令狐满月!曾经,令狐泉与满月的娘亲也是经常走动,无话不说。后来满月娘亲去世了,没过多久,安平王也去世了,令狐泉就更加无心去管侯府的事情了。 直到最近,满月回来了,令狐泉每每看到满月,都会想起她的娘亲。 二夫人被令狐泉堵得说不出话来,不情愿的将书信给了乔青。令狐平雪却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母亲。 “父亲,那封信根本就不是女儿写的啊,是有人冤枉女儿!父亲您可要明察啊!”令狐平雪现在比谁都紧张害怕。从薛其身上搜出来的那封信,笔迹简直跟她写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她的名字,就连她自己第一眼看了都分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她写的。 书信到了令狐泉手里,令狐泉一看书信的内容,忍不住冷哼一声。 “好一个寂寞春闺无人相伴!好一个郎情妾意此生相守!二夫人!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这都写了些什么淫秽不堪的文字!如果说刚才满月只是一幅字画就被你们说成是不知廉耻苟且之事!那平雪这封书信又如何解释?你可别说这不是她的笔迹!你倒是告诉我有谁能模仿她的笔迹模仿的如此像?平雪可是在二夫人的tiaojiao下甚少出门,这字迹更加不可能传到外面去,如此想象的字迹,不是她的又是谁的?亏你们母女二人刚才还有脸指责满月!满月不过是一副画像,但凡见过她的人都可以画出,但是这封书信呢?可是出自平雪之手啊!” 令狐泉扬着手中书信,面带冰冷嘲讽。 二夫人此刻明知书信跟满月有关,却没有丝毫证据反驳令狐泉的话。 令狐平雪看向早就吓傻了的令狐子璐,眼珠子一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的看向令狐鸿熹。 “父亲大人,女儿真的是冤枉的!既然有这么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那么为了证明女儿的青白,就请父亲大人派人搜查女儿和大姐的房间吧!女儿问心无愧不怕搜查,想来若大姐也是无辜的,自然也不怕搜查!” 令狐平雪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薛其的玉佩和书信还在满月房里。 如果还在的话,一旦被搜出来,指证令狐满月的证据自然就多了!到时候她就有机会翻身了。 见令狐平雪如此说,满月有些迟疑。 “父亲,满月那里简简单单一目了然,实在是没什么好搜的。”满月越是如此说,令狐平雪越认为她心里有鬼。 “大姐,如今你我二人都有嫌疑,我都不怕搜查,你怕什么?难道你心里有鬼?”令狐平雪看到满月仍是迟疑的表情,内心更加笃定,令狐满月肯定是没发现那块玉佩和书信,如果发现了,她这会子一定是毫不犹豫的让令狐鸿熹派人搜查,既然她有所迟疑,就是她本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大小姐,这可是证明清白的好机会啊,不就是搜查房间吗?又不会少了什么,你还在顾虑什么?”见此,三夫人看似语重心长的劝着满月,二人眼神交换了一下,满月别过脸去,一脸的不情愿。 “那就查吧。别弄坏了我屋里的东西。” 满月松了口,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这边,心底就升腾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令狐鸿熹和令狐泉都派了人分别去满月和令狐平雪房间搜查。 不一会,去令狐平雪房间的人率先回来,自然是没什么发现。令狐平雪心中冷笑,接下来就看令狐满月的了。 又等了一会,天已经完全亮了。就见负责搜查满月房间的唐管家和乔青脚步匆匆的赶过来,手里还都拿着什么东西。 令狐平雪见此,暗暗松了口气。 “是什么?”令狐鸿熹疑惑的问着唐管家。 唐管家欲言又止看向乔青。 乔青上前一步,沉声开口,“回侯爷,在大小姐房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除了这几件前几天才送去的新衣有问题——” “拿来我瞧瞧。”令狐泉眉头皱起,挥手叫来了乔青。 乔青捧着的几件衣服并不是她送给满月那几件,倒像是前几天府里统一做给几位小姐少爷的衣服。 令狐平雪一听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有衣服有问题,顿时如泄了气一般,不甘的瞪着那几件衣服,恨不得将衣服看成是书信或是薛其的玉佩。 “王妃,这几件衣服应该是之前泡了药水,刚开始看不出来,可等着放上几天,衣服上的纹图案就会发生变化,变成现在这样。”乔青指着衣服上一块块晕染的不像样子的地方小声开口。 令狐泉拿着衣服,手指收紧,瞳仁一瞬冰寒如霜。 上一会见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还是在七年前,令狐满月的母亲去世前几个月!没想到,七年后,有人故伎重演了! 觉察到令狐泉脸色不对劲,二夫人紧张的看向令狐泉手里的衣服,却在瞬间变了脸色,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七年前,令狐平雪还小,自然不明白令狐泉此刻怒火从何而来,她不知道,满月知道就够了! 第一零四章 动真格了 上一世,满月的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府里统一给各房添置过年的新衣,可等到新年那天,满月母亲命人将新衣拿出来的时候,新衣却仿佛染了色一般,根本没法穿在身上。 当时,令狐泉恰巧经过,自然是知晓的。为此,令狐泉还曾下令彻查一番,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衣服是被二夫人动了手脚。但令狐泉却查到了衣服是在送来之前被药水浸泡过,所以才会出现染色的情况。 那一晚,二夫人穿着新衣大出风头,满月娘亲这边只好推脱身体不适没有出席,自那以后,二夫人就更加变本加厉。 今时今日,令狐泉看到二夫人将同样的招数用在满月身上,如何能不生气! “姑姑,这几件衣服——可能是我保存不当吧。”满月垂眸轻声开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尴尬和谨慎。 令狐泉叹口气,唏嘘不已。 “这就是你不想让人搜查房间的原因?” “是。”满月乖乖点头。 令狐鸿熹看着那几件衣服也是频频皱眉。 “唐管家,怎么回事?” “回侯爷,衣服应该是前几日由二夫人统一送到大小姐房里的,但是老奴刚才跟乔青搜查的时候看到这几天变成这个样子,担心有什么问题,所以就一并拿来了。”唐管家实话实说。 二夫人一看那衣服染了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那也只是七年前的事情,她可没将这一招用在令狐满月身上!现在令狐满月正在风头上,二夫人怎么可能在衣服上动这么明显的手脚。厨房的事情才解决没几天,二夫人正在想别的办法呢,根本无暇在衣服上做动作! 令狐平雪眼见众人注意力都在衣服上,不觉有些着急。 “唐管家,你仔细搜查过了没有?除了这几件衣服没有别的信物或者书信什么的吗?” “二妹!你以为还会有什么信物?!还是你知道会有什么信物!不妨说出来,也好让大家都开开眼界,好让唐管家和乔青再搜查一遍的时候有个目标和方向。”满月清冷出声,眼神冰冷如霜,整个人仿佛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棱霜华,连带四周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很多。 “这——这不可能!”令狐平雪不相信在满月那里什么都搜不出来,如此一来,单凭那一副画像,令狐满月可以说画像只要见过她的人就能画出来,可是她的书信却不容易过关! 令狐平雪如何也想不通,怎么会有一封书信的笔迹跟她写字的笔迹一模一样呢? “你还想说什么?!她是你大姐,不是你的仇人!”令狐鸿熹冷声打断令狐平雪,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溢满愤怒和失望。 “平雪,你太让为父失望了!你小小年纪却如此咄咄逼人,对待自己的亲姐姐没有丝毫的包容敬爱之心,现在证据确凿,你却还不知悔改!我看——这个侯府是容不下你了!” 令狐鸿熹别过脸去不看令狐平雪,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令狐平雪和三夫人大惊失色。 这时,薛其还在一旁傻乎乎的喊着疼。 “喂!你们一个个的有完没完了,不是说来看美人的吗?美人倒是有了,就是我不知道选哪个,我都喜欢,都喜欢!子璐妹妹,你快帮我选一个吧!那天你不是说了嘛?只要我乖乖配合你,你就给我选一个侯府的大小姐玩玩!你快高无我是哪一个?” 薛其一张脸都被达成了猪头,却还不忘美人。 令狐子璐急忙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的冲薛其喊着,“你这个傻子别过来!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话?你少在这里冤枉我!明明就是你认识我大姐,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令狐子璐吓得都不敢看令狐鸿熹和令狐泉的眼神,这个薛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前不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吗?让他拿着画像等在蒹葭阁外面,一旦画像上的女人出来了就悄悄跟在她身后,至于令狐满月的丫鬟,子璐这边都带人安排好了,会想办法绊住她们的。 可谁知,今儿一早,令狐满月竟是没带丫鬟婆子出来,还带着薛其绕起了圈子。 令狐子璐哪里知道,这侯府的一草一木,满月比任何人都清楚!令狐子璐院墙一侧有个坛的缝隙,正好可以从那里钻出来到隔壁三夫人的院子,所以她故意引薛其到了令狐子璐的院子,又从那个坛钻了出去,外面自然有三夫人的人接应。 通过上一次厨房的事情,她跟三夫人的第二次合作自然要模切很多。 就连那封书信,也是三夫人派人连夜将临摹书信的老先生从京郊追了回来,又重新模仿令狐平雪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现在那老先生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因为满月并不知道薛其身上会不会有其他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所以在抓到薛其的时候,趁着其他人都在对薛其拳打脚踢的时候,就让机灵的惜梦趁人不备将那封书信放在薛其身上。 薛其本身就傻乎乎的,对这种事情并不敏感。 令狐子璐想利用薛其傻乎乎的性子陷害满月,却反倒被满月利用了一遭。 如今,有薛其的话证明令狐子璐心怀不轨,又有那封书信让令狐平雪百口莫辩,相较于这二人,那副画像就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至于那衣服,是前几日送来的,二夫人的确是没用药水泡过那衣服,可那几件衣裙明显都是翻新过的,若是以前的令狐满月绝对看不出来。 衣服的里子都是旧的,乍一看只是颜色有些深,但新的旧的仔细观察之后还是能看出细微的差别。很明显,二夫人故意偷工减料欺负她不懂,而且在民间百姓当中还有个讲法,就算是外面的衣服是旧的,里面的里子也必须要是新的。衣服的里子是贴身穿着,新的代表新的气象,如果只是外新内旧,则寓意日子换汤不换药,继续走老路。 在民间算是大的忌讳,等于诅咒他人一辈子走老路。 二夫人一定是前些日子在满月这里吃了亏,眼下这功夫又不敢跟满月起正面冲突,所以就在衣服的里子上动手脚。原本满月是准备过阵子再将这事翻出来,可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太过于着急了,那就只好都在今早一锅端了! 令狐鸿熹虽然看不懂那衣服是怎么回事,但他很少看到令狐泉有如此激动生气的时候,再看看那衣服上染色的图案,令狐鸿熹心底的怒火一瞬间达到顶峰。 “唐管家!将薛其送回薛家!” “是。侯爷。”唐管家领命,带人将薛其拉了下去。虽然令狐鸿熹没吩咐如何处置薛其,但唐管家跟在令狐鸿熹身边,这会子,既要顾及侯府声誉,又不能直接得罪了薛府。薛其还是要送回去的,只不过要找另一个借口,只能说侯府的人看到薛其在街上晕倒,将其带回侯府好生照顾,醒了才送回薛府。 如此,既挽回了侯府声誉,也堵住了薛家人的嘴。想来,薛家也不敢追究下去,为何薛其会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跑去侯府三小姐的院子里面。 打发了薛其,令狐鸿熹冷冷看向二夫人和令狐平雪、令狐子璐。 “全都给我跪下!” 令狐鸿熹冷声下令。 二夫人虽然不甘,可今儿老夫人不在,令狐泉摆明了是相信令狐满月的。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接二连三的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闹的侯府上上下下不得安宁你们母女三人是不准备收手是不是?!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令狐鸿熹还是第一次对二夫人如此严厉愤怒的语气。 二夫人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想要辩解,却见令狐鸿熹不耐的挥挥手,示意她不必说话了。 “从今往后,你们母女三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各自院子半步!你手里掌管的侯府事项今日全都交出来,连女儿都管教不好,还如何能管好侯府上下?又有谁服你这个侯府二夫人!” 令狐鸿熹现在说的话才是重中之重。 二夫人一听此话,震惊的快要晕厥过去。 三夫人则是挑高了眉梢,窃喜的表情差点隐藏不住。三夫人抿着唇才能忍住不笑出声来。 在侯府被二夫人打压了这么多年,终于也等到二夫人吃瘪倒霉的时候了!看来这个令狐满月就是二房的克星! 令狐泉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冷漠如霜! 是时候给二房的人一个教训了!否则,这以后还不知道她们还会做出什么缺德事出来。 “侯爷!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啊!您不能就凭今天的事情就不相信妾身啊!妾身在侯爷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恪尽职守尽心侍奉,妾身为侯爷生了一儿靓女,却从不抱怨一句,妾身对侯爷一心一意啊!侯爷!!” 二夫人见令狐鸿熹动真格的了,急忙拽住了令狐鸿熹袍角,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的委屈和冤枉。 第一零五章 血泪控诉 令狐鸿熹冷着脸扯出自己的袍角,现在无论二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了。 “你还冤枉了?今儿没有老夫人在这里,没人替你颠倒黑白,你就没辙了是不是?自从满月回来,你有哪一天是消停了?连带着几个女儿也跟着你上蹿下跳没有安生的时候!以前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我不能再任由你如此胡闹下去!你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反省去!还有,交出账房钥匙!” 令狐鸿熹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账房钥匙原本老夫人拿着,后来老夫人为了做样子就给了二夫人,三夫人一直觊觎账房钥匙,奈何不论是人丁还是靠山都不如二夫人,如今一听令狐鸿熹如此说,三夫人眼睛顿时一亮,充满期待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暗暗咬牙,今儿说什么也不能把账房钥匙交出去!交出去了以后想再拿回来就比登天都难了!况且老夫人那里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了她。 “父亲,今儿的事究竟孰是孰非还没有个结果呢,凭什么让母亲交出账房钥匙?父亲,你想把钥匙给谁?令狐满月吗?!”令狐子璐性情就是比令狐平雪冲动,一听说账房钥匙就激动的跳了起来。 “孽畜!跪下!!” 令狐鸿熹堂堂侯爷,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能如此顶撞他! 以前或许还觉得令狐子璐只是性子着急思想单纯,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如果再不给她教训,就她这张嘴,日后必定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令狐子璐还从未见过令狐鸿熹发如此大的火,虽然跪下了,可面上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以前父亲哪会如此对她们,都是这个令狐满月害的!自从她回来侯府,父亲对她们母女三人的态度就变了。 令狐子璐此刻似乎忘了,自始至终都是她们咄咄逼人暗中陷害! 二夫人眼见令狐鸿熹今儿是铁了心要她交出账房钥匙,二夫人咬咬牙,对身旁的令狐平雪暗暗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二夫人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声泪俱下的喊道, “既然老爷不信我,那我就以死明志!!” 语毕,二夫人攥着发簪,嗤的一声刺入胸膛的位置。 却又刚刚好偏离了心脏一寸。 “啊!!母亲!!” “母亲!”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同时惊呼出声,令狐平雪还故意撞了一下二夫人的手,看似是她及时发现二夫人的动作将二夫人的手撞偏了一分,事实却是二夫人根本就不会真的寻死! 那发簪偏了心脏一分,自然不会造成致命的威胁。 令狐鸿熹瞳仁一颤,深呼吸一口。 一日夫妻百日恩,二夫人跟了他快二十年,如今看到她这般模样,令狐鸿熹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原本还是坚定的要二夫人交出账房钥匙的决心,此刻也悄无声息的动摇了。 “乔青,去找大夫。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你们主子回去休息?”令狐泉沉声开口。 如今她也是有些自叹不如了。二夫人这一招真是豁出去了,以死相威胁,还弄了个以死明志证明清白!虽然没死成,但整出戏又演的毫无破绽!看着你昂三这会子哭成一团的样子,令狐泉就算有怀疑,也得先救人。 令狐鸿熹也于心不忍,毕竟是这么多年夫妻。 “平雪,子璐,带你们母亲回房休息包扎。唐管家,你跟着一起。”令狐鸿熹连唐管家都支走了,也是担心二夫人万一有什么事。 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都哭成了泪人,尤其令狐平雪,原本就是光彩照人的倾城容貌,此刻一张小脸梨带雨,凄凄惨惨,只怕是一般男人看了都会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恨不得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地安慰一番。 令狐鸿熹此刻就是不看二夫人,也得看看令狐平雪这个曾经他最喜欢的女儿。 眼见二夫人上演了一场苦肉计,账房钥匙打了水漂,最郁闷的当属三夫人。到了嘴边的肉飞了,三夫人瞪着二夫人背影,目赤欲裂。 令狐鸿熹此刻还阴沉着脸色,看到满月神情平静的看着自己,不知怎的,这一瞬,令狐鸿熹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愧疚感觉。曾经为了老夫人的心思就将她送去了小县城,也是因为那时她母亲刚刚去世,他心情不好,总觉得看到这个女儿就会想起死去的妻子,为此耽误了七年时光。 这个女儿再回来,却给他完全陌生的感觉。 “父亲,满月可以回去休息了吗?”满月声音冷冷的,不像是她一贯在令狐鸿熹面前乖巧懂事的感觉。 原本今日,满月也是使尽浑身解数,为的就是给二夫人致命一击!二夫人这边已经试探了她太多次,若是这一次还不能将其彻底的压制住,那么以后二夫人势必会做出更加疯狂地反扑,到时候就不是陷害逼迫如此简单了,一旦二夫人狗急了跳墙的话,那可能就是面对面的硬碰硬了! 今儿如此好的机会,没想到二夫人最后来了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二夫人在令狐鸿熹心目中的地位超过了满月的预估。也许令狐鸿熹此刻顾忌的除了夫妻之情,还有一个即将还朝的李景田! “满月,为父知你委屈,可你也看到了,她——”令狐鸿熹越是解释,越加觉得自己此刻在满月面前,很多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满月此刻眸光如水,看向令狐鸿熹的眼神无波无澜。这种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儿看向父亲的感觉,反倒是带着一丝审视冷漠的神情。 “父亲,满月没有委屈,只是心有余悸!如果今日换做是满月刚才跪在那里,不管是不是被人冤枉,二夫人和令狐平雪还有令狐子璐会放过我吗?只怕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父亲早就认定我的错误了!我不会以死明志,因为我知道死过一次究竟是什么味道!我不怕死,却怕我死了之后,害我的人依旧逍遥快活! 父亲,如果今儿没有那封书信,有没有薛其是在三妹的院子里被抓到的话,那么百口莫辩的人岂不成了我?我才回府里一个月,弟弟还年幼,难道就因为如此,我侥幸逃过陷害就应该一声不吭的回去继而小心翼翼的等着下一次陷害逼迫吗?!究竟父亲接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二夫人她们做茶余饭后的调剂品消遣欺凌吗?还是这根本就不是父亲的意思,我这个女儿回来与否对父亲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 满月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侯府众人,有谁敢对堂堂侯爷说这种话! 但偏偏满月就敢! 她为什么不能说?! 令狐鸿熹一来在七年前抛弃了她这个孤苦无依的女儿,害得她在小县城过了七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二来,如果他在满月回来之后,足够担得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最近这一段时间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侯府最近看似鸡飞狗跳,不还是令狐鸿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二夫人她们的骄纵和容忍吗? 从令狐鸿熹七年前听了老夫人的话将她送走,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满月!这是你父亲!身为天朝的侯爷,他有他的无奈和苦衷!”令狐泉虽然也赞成满月说的话,但有些话女儿说给父亲听,的确是刺耳且大逆不道的。 三夫人原本还在懊恼没能拿到账房钥匙,如今听满月如此说,三夫人目瞪口呆的听着,心里暗暗压抑,令狐满月是不是疯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令狐鸿熹的脸色此刻阴晴不定,瞳仁收缩,一瞬如同凝结成冰块一般,坚硬冰冷。 “让、她、说!” 令狐鸿熹一字一顿的开口。 令狐泉神情愈发的严肃,朝满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若是惹怒了令狐鸿熹,她这个做姑姑的说话也没用了。 三夫人则是转过脸去,今儿配合令狐满月演的戏已经演完了,令狐满月还要说什么,她可管不着! 满月看着令狐鸿熹炯炯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凉凉开口, “父亲让我说,那么有些憋了许久的话,我自然都想告诉父亲。 父亲可否知道,我曾经在寒冬腊月被人绑住了双手吊起来毒打一天一夜!只因为我洗衣服的时候动作慢了一点,不小心将一件刚洗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而我之所以拿不住那件衣服,不过是因为我干了一天的活,却只喝了一碗稀粥! 父亲可否知道,大年初一,别人家都是热闹庆祝新衣新裤,而我却是天不亮起床烧火做饭,因为炉火不够旺,就被人摁着脑袋往石砌的灶台上狠狠地撞过去!别人新年新衣,而我却是新年新伤摞旧伤!至今我的额头还有一道清晰的疤痕! 父亲又是否知道,这七年来,我胳膊一共脱臼了六次!脚踝扭伤了四次!最严重的一次肋骨断了三根!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父亲知道吗?!” 第一零六章 血腥到来 “父亲,你是否想过,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被人扯着头发摁在水里,差点呛死是何等惊惧恐怖的事情?一个十岁的孩子被关在荒郊野外的破屋子里一夜没人经过,四周只有野兽的呜咽声,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是何等滋味?! 父亲,这些——我统统都知道!” 满月一字一句,寸血寸泪的诉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刀尖利刃分毫不差的扎在令狐鸿熹和林虎泉心尖上。 就是三夫人听了之后也一脸震惊,唏嘘不已。 令狐泉眼眶此刻有些湿湿的,她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满月的手,瞳仁发红,声音发涩。 “满月——姑姑懂你的委屈,也知道你为何忍到现在才说,姑姑都懂。”令狐泉在此刻给予满月的是她能给她最大的支持和理解。 满月这番听了让人目瞪口呆的话,若是搁在她刚回来的时候说,只怕不会有人相信,老夫人还会说她信口胡邹处罚了她也不一定,她能忍到现在,令狐泉听了之后,心底也在默默流泪。 而令狐鸿熹此刻不是旁人以为的暴怒和发作,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别处,眼底隐藏的深沉和震撼,此刻只有他自己明白。 “满月,今儿你也累了,一会不必去为父那里奉茶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是。”令狐鸿熹没有直接表明态度,虽说是不用满月奉茶了,却是不是责备满月的意思,而是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思考接下来侯府将要面对的一切。 满月受到的委屈的确给他很大的震撼,但他现在若是直接找二房算账,老夫人必定会搀和进来,几个女儿的婚事现在正是朝野众人议论纷纷的焦点,不论如何,往后的每一步都不容有失! 满月福身之后,转身走了。 令狐泉用丝帕擦了擦眼角,什么没说,也转身走了。 三夫人见令狐鸿熹这样子,就知道没心情跟她说话,也悄悄离开了。 令狐鸿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转身大步离去。 —— 薛其出现在侯府闹出的这个乱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原本老夫人是计划着暗中将薛其跟满月牵扯到一块,谁知还不等老夫人行动,令狐子璐就先沉不住气了,如此坏了老夫人的好事,薛老太太那里不依了,非要老夫人给薛家一个4人选。 老夫人此刻再将满月推出去是不可能了,薛老太太的意思是要令狐子璐,老夫人虽说现在在气头上,但令狐子璐好歹留着以后也能给平雪铺铺路,就这么给了薛家,老夫人也不痛快。 老夫人只好先拖着薛老太太,另外在想其他的法子。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最难熬的当属令狐子璐。原本是令狐平雪和令狐捷找到她,要她利用跟薛家关系好这一点,利用薛其对付令狐满月,可谁知出了事,令狐平雪埋怨她为何会出来一封书信,令狐捷干脆就躲起来不露面当缩头乌龟。 二夫人还在床上躺着,令狐平雪一副孝顺女儿的架势衣不解带的伺候着,令狐子璐才出现在房里就被老夫人骂了回去,老夫人不知道这事令狐捷和令狐平雪也有份,当是令狐子璐一个人的主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不敢多说话,一旦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不承认的话,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令狐子璐讨了个没趣,哪儿也不敢去了,就是乖乖留在房里,好不容易瞅着一天令狐鸿熹和老夫人都不在府里,二夫人还在床上休息,令狐子璐想去隔壁院子散散心,才一出门就看到正在园凉亭下坐着的令狐惊烈。 令狐子璐一看到令狐惊烈就来气,瞅瞅四下没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要朝令狐惊烈扔过去,冷不丁,手腕被人从后紧紧抓住,令狐子璐一惊,以为被人发现了,正要扔下石头逃跑,却听到令狐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三妹,你疯了是不是?那小杂种的奶娘就在不远处看着呢!”令狐捷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令狐子璐到了假山后面。 令狐子璐正要开口,却见令狐惊烈的奶娘从另一边拱门下走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令狐惊烈身上,旋即拉着令狐惊烈起身走了。 令狐子璐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要是扔过去石头的话,估计正好被奶娘看了个正着。 等令狐惊烈和奶娘走了之后,令狐子璐回过神来,恨恨的瞪着令狐捷,咬牙切齿道, “大哥现在怎么舍得出来了?是不是看风声快过了,所以出来装好人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我被老夫人误会责骂的时候你就躲得远远地了,主意明明是你跟二姐出的,现在倒好,黑锅都让我一个人在背!你们对得起我这个妹妹吗?”令狐子璐恨恨的瞪着令狐捷。 令狐捷眸光闪了闪,一丝冷笑一闪而过。 “三妹何必如此恶言相向呢!大哥自然明白你这次受尽了委屈,可你我兄妹一场,大哥会让你白白受委屈吗?之前不回来也是因为二殿下那边事务繁忙,这不一忙完就赶回来跟妹妹会合了,再说了,刚才若不是我,妹妹现在只怕要被父亲重罚了!” “哼!你少在这里说好听的!以为为了刚才的事情我就能感谢你!现在二姐有祖母护着,你又有二殿下做靠山,就我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反倒是可以豁出去了!今儿你要不给我一个交代,不给我出出令狐满月这口恶气,大不了我就去父亲那里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去!” 令狐子璐若是急了,现在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凭什么她一个人背黑锅!令狐平雪和令狐捷一点事都没有! 令狐捷眼底闪过一抹不快,面上却还在耐着性子安慰令狐子璐。 “三妹,你先别着急。我这次回来不就是因为我想到办法所以来跟你商议一下的吗?你知不知道,太后要办一次正式的选妃宴?”令狐捷话音落下,令狐子璐倏忽瞪大了眼睛。 “上次不就是选妃宴吗?怎么还有正式和不正式一说?”令狐子璐急切的问着令狐捷,上次的宫宴因为令狐满月的关系,她没能参加,还让令狐满月出尽了风头,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进宫。 令狐捷冲令狐子璐神秘的眨眨眼睛,继而压低了声音道, “上一次只是太后为了试探太子和诸位皇子的心思打了个前站而已,加上那次的晚宴死了人,太后自然想再风风光光办一次冲冲上次的晦气了,所以这次的晚宴只要是四品以上未出嫁的官家千金都可以参加,而且太后还会当场宣布赐婚,三妹,如此好的机会,别说大哥没提前告诉你。” 令狐捷说出如此诱人的信息,令狐子璐自然是听得双眼放光,恨不得今晚就是晚宴。就算不能当正妃,若是能当上二殿下的侧妃,也是不错的。 令狐子璐还在做着美梦,丝毫不知自己再次成了令狐捷和令狐平雪利用的对象。 “三妹,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令狐捷再次神神秘秘的看向令狐子璐。 “大哥,你有话一次说完,别一段一段的。”令狐子璐现在心思都在稍后的晚宴上,即便数落令狐捷也是数落的心不在焉的。 令狐捷看着如此不成器的令狐子璐,心中之前还有的那点愧疚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这个妹妹的确是付不起的阿斗,目光短浅,根本难成大事,所以就不要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利用她了! 论容貌靠山,子璐远不及平雪,论心思城府,更加比不了那个扫把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天朝,令狐子璐自然只有被利用的份儿了。就算是他令狐捷的亲妹妹,这种情况下,为了他的仕途,该利用的时候也绝不会心软! “三妹,你不是很讨厌那个令狐惊烈吗?”令狐捷眨眨眼,话有所指。 令狐子璐回过神来,不屑的嗤了一声,“难道大哥喜欢他?除掉了他,可就剩下令狐长安跟你争家产了!” 令狐子璐说起话来一贯是口无遮拦。 令狐捷脸色不由得僵了僵,事实虽然如此,但有些话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 “三妹,你听我说,稍后的晚宴,姑姑会带着令狐惊烈一同进宫,你说如果一块铲除了这两个碍事的扫把星!从今往后我们兄妹在侯府的日子岂不是如鱼得水?!”令狐捷说出心中打算,令狐子璐却是微微一怔, “大哥,你又想在宫里下手?你忘了上次二姐——” “不是宫里,是回府的时候!”令狐捷低声打断令狐子璐的话,眼底一抹嗜杀的寒气一闪而过。 —— 与此同时,天空一道闪电凄厉如血划破夜幕,紧跟着雷声轰鸣响起。 大雨哗哗落下,顺着屋檐滴落下来,很快在院中汇集成小河。 满月看着窗外阴沉天际,眼神不由得也沉了沉,心情莫名烦乱低沉,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似乎——真正的血腥日子将要到来了。 第一零七章 进宫,交锋林简 太后的宫宴定在本月初八。因上次未央宫出了不吉利的事情,所以此番太后特意选了黄道吉日,连地点都选在坤宁宫,足见太后对此次晚宴的重视。 上一次宫宴死了人,这次是正式选妃,更不容有失。 天色还早着的时候,令狐泉就到了满月的蒹葭阁,见满月正在梳妆打扮,令狐泉不由微微一笑,淡淡道, “丫头,今儿可是选妃宴,旁的千金闺秀哪一个不是枝招展环佩加身,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如此素净清爽呢?” 满月吩咐惜梦和凝静去准备别的,起身亲自为令狐泉续茶。 “姑姑,上次的晚宴满月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人人都知道我是扫把星,而我也不是主角,本就是与我无关的晚宴,不过是增长见识罢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一样。” 满月的话让令狐泉微微挑眉,这个侄女就是心思通透,较之常人多了冷静和透彻。只是——有时候令狐泉会觉得她太过于冷静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该有的气魄和定力。 她不像一般的少女,参加宫宴都会紧张的休息不好,到了当天更加不知道该穿那一套衣裳,该如何梳妆打扮。看她一身清雅蓝衣,素色珍珠腰链,简单的一个挑心发髻,清清爽爽,自然简单,这等心态和魄力,试问天下又有几人具备? 可如此通透明理的丫头,老夫人却偏偏看不上!就喜欢二房那几个拜高踩低的孩子。 “丫头,你该知世事难料,不过今儿有我在场,加上上次的事情,想来——二房的人不敢在宫里做手脚,今儿的晚宴,姑姑也很想看看你的本事。”令狐泉话里有话。 若满月是珍宝,不该再埋没了。可她有时候又觉得太过于聪明透亮的她,反倒是找一户普通人家过日子更加安稳。只不过——世事难料,未必如愿! 若她为珍宝,迟早会被发现。到那时,想藏也藏不住。 “姑姑哪里话,满月在侯府的时候年纪尚小,能记住的始终很少,后来去了县城,更是没机会接触外面的生活,满月一定会循规蹈矩安稳度日。姑姑请放心。”满月冲着令狐泉微微一笑,笑容清冽明净。 这话若是冲着旁人说的,例如老夫人或二房那些人,只怕又会是另外的理解,可令狐泉为人满月了解,与她对话,大可简单家常一些。 令狐泉笑了笑,面上却并不轻松。 今儿的晚宴面上将是一派祥和歌舞欢腾,可内里——必定是你争我夺血雨腥风! 为了争选妃子而掀起的战场虽不见鲜血,却比血流成河更加狰狞危险。 —— 因为太后有旨,但凡四品以上朝廷命官家有女儿,不论嫡庶长幼都要参加晚宴,就是未成年的男丁也可一并参加。 令狐泉这边带了满月和惊烈一辆马车,老夫人单独一辆马车,二夫人带着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一辆马车。原本三夫人也想带着长安进宫看个热闹,可老夫人只许长安进宫,不许三夫人同行,三夫人顾念长安安全,咬咬牙,虽然不甘,却是不敢将长安交给老夫人,上次的事情可是差点毁了长安一生,三夫人再不甘心,也不会拿长安的生命做赌注。 三辆马车依次出了侯府大门。 车上,满月看着眸光纯净如小鹿乱撞的令狐惊烈,不知怎的,瞳仁一阵阵酸胀发涩。七岁的惊烈究竟是否懂得,他在侯府的处境,还有她这个姐姐的身份? 她记得上一世,七岁的惊烈已经很懂事了,那时候她刚回来,惊烈期初不知听了什么话,并不接受她,处处与她作对,出言顶撞,直到她嫁给了林东合,将惊烈留在林东合身边做副将,久而久之,惊烈才打开心结,与她这个姐姐熟络起来。 满月正想着,冷不丁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手,满月身子微微一颤,低头就看到惊烈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渴望纯净的目光看着她。 “姐姐。”惊烈张开嘴巴却不发出声音。 满月看向令狐泉,令狐泉正在闭目休息,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所以惊烈此刻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满月冲他抿着嘴微微一笑,翻开他的小手,在他手掌写了几个字, “你不讨厌我吗?他们都叫我扫把星。” 写完了,就见惊烈眉头很不认同的皱起,继而勾着可爱的食指在满月手心写着, “你是姐姐,不是扫把星。”惊烈微微嘟起嘴巴,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满月。 接着,惊烈又在满月手心写到, “太子说姐姐天下第一聪明,是不是?” 写完这句话,惊烈冲满月调皮一笑,满月却是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唇角。 原来是林简—— 怪不得惊烈对她的态度跟上一世不一样。 “你见过太子几次?”满月在惊烈手写写道。 “两次。”惊烈实话实写。 满月恍然大悟,点点头。 原来如此。 惊烈第一次见林简,应该就是二夫人对她下春药并且派人掳走惊烈那一次,至于第二次——林简贵为堂堂太子,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见惊烈一次并不难。一定是林简从惊烈口中听到了惊烈对于满月不理解的话,所以林简就说了一些扭转惊烈对满月印象的话。 惊烈还小,加上老夫人一直不待见他,唯一的大哥令狐捷又恨不得没有惊烈这个弟弟,惊烈从小就没尝到过兄弟姐妹之情,如今林简贵为太子,如长兄一般对他晓以大义,惊烈是机灵聪明的孩子,对她态度转变并不奇怪。 只是没想到,林简竟是懂得从惊烈身上下手。 只怕早在侯府那一晚,林简就看出了惊烈对于满月的重要性,既然二人要合作,林简取得了惊烈的信任,就等于在满月这里获得认同。惊烈是满月最亲的人了。 林简这一步稳扎稳打,却是直击要害! 所以说,表面上一脸春风和煦阳光无害的人,其心思之深沉岂是常人能够揣测的出? 满月轻轻拍一下惊烈手,瞳仁眨了眨,并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惊烈的手。 惊烈是她弟弟,这一世,他的安危幸福由她来守护!她决不允许上一世的灾难降临惊烈身上!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宫门口,众人下车。 满月跟在令狐泉身侧,一手牵着惊烈。 前面老夫人的马车经过查验之后直接驶入宫中。太后顾念老夫人年纪大了,所以准许她坐车进入皇宫。 身后是二夫人的马车。 临近晚宴时辰,宫门外具是各家夫人千金的马车,众人本是鱼贯而入,看到侯府的马车停下来,纷纷驻足转身看过来。 令狐子璐和二夫人先走下马车。 令狐子璐一扫前几日颓废,一身桃红色长裙艳丽夺目,身上环佩叮咚作响,头发精心的梳了个十锦海棠发髻,斜插着十二根桃红发簪,熠熠生辉,夺人眼球。 令狐子璐原本不过是清秀明媚的容貌,今日一番装扮,遮掩了清秀突出了艳丽,虽不为过,却少了清丽姿色,未免有些刻意了。 二夫人也是一番精心装扮,华彩长裙,叠翠发饰,端的是一番雍容高贵,华而不艳。 最后走下马车的自然是令狐平雪。二夫人故意如此安排,就是让令狐平雪此刻成为众人眼中焦点。眼看马车的帘子缓缓掀起,一只纤纤玉手贪了出来,单是那莹白手指就给人呼吸一窒的感觉。 令狐泉这时候扭过头看向满月,淡淡道, “走吧。” “是,姑姑。”满月不动声色随着令狐泉抬脚就走,根本不关心身后令狐平雪是何打扮如何的惊艳众人眼球。 令狐平雪好出风头,在公众场合不输他人是一贯的作风,不用看也能猜到一会众人都会发出怎样的惊呼声。但——虽说今儿是太后举办的选妃宴,究竟谁胜谁负,看的可不是一番精心装扮。 晚宴局势瞬息万变,只能挨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笑到最后才是笑!令狐平雪一开始就如此出风头,招惹的嫉妒越多,后面的路越难走。 果真——满月和令狐泉身后传来一阵阵抽气声和议论声,大都是对平湖平雪容貌的赞叹和羡慕嫉妒。 令狐泉脸色一冷,表面不说什么,心底对于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的不满已经到了极致。今儿是选妃宴,稍后是要过五关斩六将的,此刻需要的是养精蓄锐低调谨慎,而不是在这会子就大出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侯府的二小姐如何倾城倾国!太后和皇后都不是傻子,不会只看容貌不看作为! 满月牵着惊烈的手静静的跟在令狐泉身后,前方不远处,隐隐有两道视线朝她这边投射过来,一瞬间,乍暖还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满月抬头,就见一身暗黄色锦袍头戴紫金发冠的林简缓步走来。 林简眸光越是靠近她,越是一寸寸收紧,仿佛跟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林简目光落在满月一身湖水蓝长裙上,愈发的冰冷凌厉。 第一零八章 都在看戏 满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衣裙整洁发髻整齐,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要说在林简眼中唯一不妥当的地方,不就是她没穿他送的衣服吗? 想穿什么是她的自由?这也有错? 令狐泉见林简朝这边走来,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林简上前对令狐泉行礼。 “见过王妃。” 林简淡淡出声。 因为令狐泉是林简亲叔叔的妻子,而安平王又是当今圣上最敬爱的兄长,所以林简和一众皇子见了令狐泉都要行李请安。 令狐泉急忙回礼。 “太子客气了,如此大礼担待不起。”令狐泉说着客气话,瞳仁飞快的看了满月一眼,见满月垂眸行礼,并无异样。 “王妃不必客气,本太子算是令狐惊烈的救命恩人,如此一来,其实真正应该感谢本太子该是令狐满月这个姐姐,是不是?”林简甫一开口,就将话题绕在了满月身上。 令狐惊烈眨眨眼睛,看看林简再看看满月,却是聪明的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满月仍旧垂眸,淡淡道,“上次的事情,多谢太子殿下抬爱。臣女代弟弟谢过太子殿下。” “只有嘴皮子的感谢就够了吗?令狐大小姐的诚心就如此吗?”林简似笑非笑的语气听不出究竟是揶揄满月还是认真的,令狐泉脸色微微一变,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都看着,林简别人不找,偏偏找满月说话,如此一来,岂不是又将满月推在了风口浪尖之巅吗? 满月知道林简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变着法子的质问满月为何不穿他送的衣服。 “太子殿下若觉得满月丫头口头上的感激不够,那么加上我这个姑姑的,不知够不够?”令狐泉一脸慈和善意的表情开口,不着痕迹的替满月挡了这一关。 林简薄唇抿着,微微一笑,俊逸容颜阳光洒脱,已然不见之前的阴鸷冰冷。 “王妃哪里话,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林简变脸比变天还快,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看到满月的时候,还一副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表情,这会子就露出一脸的和煦温暖,若不是知道他就是暗中刺杀林东合的真凶,满月绝对当前后的他是两个人! 上一世她怎么就没发现林简有如此出众的演技呢? 不过——上一世的她,连林东合和令狐平雪那般演技都没看透,更何况是腹黑无敌的林简了! 林简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主动跟满月和令狐泉说话,原本注意力都在令狐平雪身上的众人,目光纷纷朝满月这边看来,看到林简一脸温暖笑意看向满月,众人又羡慕又渴望。 太子殿下一贯是高高在上气度不凡,虽然外表阳光随和,但也不曾听说太子殿下与哪家的千金闺秀交谈,如今这么多人不找,偏偏就找了令狐满月,众人暗自揣测纷纷,一时之间,早就没人注意令狐平雪了。 在这九重宫阙中,容貌永远只是最普通最没有杀伤力的武器,能对人造成致命一击的永远是财富和地位!以及无法企及的人心! 令狐平雪自始至终用的就是最普通的一招,以貌示人!注定不长久!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看着林简在满月和令狐泉身旁停留了很长时间,脸色同时变了变,说不出的尴尬难看,偏偏这时候还有人不让她们安生。 户部侍郎千金宋筱悠和兵部尚书千金丁菊茗齐齐的走过来,二人本就看令狐平雪爱出风头不顺眼了,这会子自然不会放过揶揄令狐平雪的机会了。 “令狐二小姐,怎么你在京都这么多年,风头如此之盛,太子却不与你攀谈,反倒是刚回到侯府几个月的令狐满月如此入太子的眼,呵——令狐二小姐,这是不是很奇怪呢?”宋筱悠似笑非笑的开口,几句话说的令狐平雪脸色发白。 “是啊,本小姐也觉得奇怪呢,太子殿下明明是朝这边走来的,可却完全当令狐二小姐是透明的一般,如果换做是我,不管是容貌还是学识都不输给自己的姐姐,却得不到青睐,唉——真是无颜再次停留了。”丁菊茗顺着宋筱悠的话说下来,唇角勾起浓浓的嘲讽,继而与宋筱悠相视一笑,眼底具是得意和痛快。 令狐平雪憋着一肚子的火,面上勉强挤出一抹浅笑,看似随意的开口道, “两位姐姐哪里话,太子殿下其实是想与姑姑打招呼,正好大姐跟姑姑站在一起,才会让人误会了是与大姐打招呼的,况且大姐也是侯府的人,大姐与太子熟稔,也是侯府的福气,难道不是吗?” 令狐平雪最好面子,自然是死也不肯承认林简是为了令狐满月才停下来的,只能将令狐泉推出来坐挡箭牌。令狐泉算是太子的婶婶,太子见了婶婶打招呼有什么不对? 令狐满月不过是占了令狐泉的光而已! 宋筱悠和丁菊茗听令狐平雪如此说,不觉撇撇嘴。 “既然如此的话,那二小姐可否过去王妃那边,看看太子会不会跟二小姐说话呢?如果是的话,我们才信啊,如果不是的话——唉,还真是替二小姐不值啊,如此容月貌,太子视而不见!难道太子殿下是看不中二小姐庶出的身份不成?”丁菊茗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毫不留情的揭着令狐平雪的伤疤。 在令狐满月回来之前,外面的人都当她才是侯府的大小姐,而母亲扶正只是迟早的事情!她令狐平雪才是侯府的嫡出长女,可如今令狐满月回来了,一切都改变了! 宋筱悠和丁菊茗仗着都是家中嫡出长女,既然容貌不及令狐平雪,唯一可以打压她的就是身份了! 二夫人听了,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但奈何二人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有个安妃姑姑,另一个是兵部尚书的千金,都是这次选妃宴的热门人选,二夫人若是开口难免得罪了她们,那平雪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二夫人能忍下这口气,令狐平雪却忍不下。 “两位姐姐不过是想过去与太子打招呼罢了,所以才会试探我的,不如我先过去与太子打招呼,二位姐姐随后过来,可好?”令狐平雪骨子里是不服输的性子,尤其是宋筱悠和丁菊茗本就不入她的眼,如今连这两个货色都敢揶揄她,不就是因为太子跟令狐满月说话了吗? 令狐平雪对满月的恨意,再一次在心底满溢升腾。 二夫人一听令狐平雪的话,正欲出声阻止,却见林简与令狐满月和令狐泉说完话后,抬脚朝这边走来。二夫人本想阻止平雪的,可眼见太子朝这边走来了,二夫人挑了下眉梢,急忙朝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 令狐平雪心领神会,微微抬起头,朝走来的林简露出一抹羞涩温柔的笑意。 林简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大步朝令狐平雪走来。 前一刻还站在满月和令狐泉身前有说有笑的林简,突然转移了目标,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的回到令狐平雪身上。 从刚才的失落再到此刻的聚焦,令狐平雪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面上却依旧是大气温柔的气质。倾城容貌端着温柔恬静的笑意,窈窕身姿静静站在原地,若弱柳扶风惹人疼爱怜惜。 此刻,众人都当林简已经将注意力和目标转移到了令狐平雪身上,毕竟令狐平雪之绝色容貌,绝对担得起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 却只有满月一个人明白林简为何突然朝令狐平雪走过去! 令狐平雪接下来不会出尽风头,只会倒大霉—— 林简走到令狐平雪身前停下脚步,等待令狐平雪的不是林简看向满月时如沐春风的眼神,而是冷蔑嘲讽的神情。 “令狐二小姐,你这发簪——很特别?”林简语气冷淡疏离,令狐平雪微微一怔,绝对不会料到林简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令狐平雪摸了摸发间的芍药白玉发簪,抿唇娇羞一笑,轻声道, “回太子殿下,这发簪乃芍药白玉发簪,是——” “是与京都十里织锦的芍药霓裳衣配套的芍药发簪,不是吗?”不等令狐平雪说完,林简再次冷冷出声。 此刻的林简,面上早已经没了往昔的阳光洒脱,有的只是阴鸷冰冷的神情。 令狐平雪愣愣的看着林简,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林简!这发簪可是她特意去十里织锦大价钱才买到的,偌大的京都这发簪只有两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令狐平雪只知道这发簪有两支,却不知道另一支在满月那里。 前些日子,林简送到满月那里的一套十里织锦衣裳还连带着一套发饰,其中就有这一支芍药白玉发簪,是林简亲自为满月挑选的,又岂会认不出来? 如今见令狐平雪戴了这支发簪,而满月却没有,难保林简不会认为是令狐平雪暗中捣鬼抢走了满月的簪子。 满月站在林简背后安静看戏,瞳仁不经意看到不远处人影绰绰。 她在此看戏,还有人在远处看她! 第一零九章 你耳朵有问题? 此时此刻,给满月的感觉,便是她在看着林简和令狐平雪,有人却在背后将她也看在这出戏里面。 满月不动声色迎上不远处那两道视线的主人。 一身黑衣桀骜冷酷,修长身躯挺拔傲然。 不动也能给人惊心动魄的感觉,动则地动山摇! 上一世,满月与他交锋无数次,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此刻林东曜眼底的冰冷是何意思! 四目交织,虽然隔了一定的距离,但林东曜周身释放出来的枭野寒气还是一丝不差的萦绕在满月身体四周。有些人即便一声不吭,那刻意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场也足以带来巨大的威胁力。 与此同时,在树林另一边,是始终在观察满月一举一动的林东合。 在林简出现的一刻开始,林东曜和林东合也已经到来。二人却都选择静观其变。只不过,林东曜观察的只有满月一个,至于令狐平雪,林东曜根本不感兴趣! 而林东合此刻却在权衡满月和令狐平雪之间,究竟该做如何的选择? 就算有皇后从中阻扰,若他想得到令狐平雪也不在话下,而且令狐平雪自从上次之后,对他就心存感激,并且有意接近,他再稍微用一点手段,令狐平雪就是她囊中之物。可经过这几次的观察之后,令狐平雪的性情和气魄多多少少让林东合有些失望,反倒是令狐满月,每每让林东合惊讶震撼。 只可惜,这个令狐满月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林东合却始终不舍得放弃。令狐平雪虽然可以作为正妃,但将来在辅佐他方面必定输给令狐满月,可令狐满月这性情如此捉摸不定,并且天不怕地不怕,留在身边难以掌控!给她个侧妃她未必看在眼里! 满月这边,令狐平雪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一支发簪而已,为何林简要如此语气对她。 二夫人见了,急忙站出来打圆场。 “太子殿下,平雪这丫头一贯不喜欢艳丽扎眼的装扮,所以今儿选了素色的芍药发簪,是不是太过素净了?若太子殿下不喜,那就——” “十里织锦的芍药发簪只有两支,太后和母后听说后都很喜欢,却没想到被令狐二小姐抢了先,不过本殿下劝你还是早早的收起来,免得在晚宴上惹太后和皇后不痛快!”林简语气凉凉的,无波无澜。 二夫人听了之后脸色大变,眸子喷火的盯着令狐平雪头上的发簪。 她之前让令狐平雪戴那套招展石榴的发簪,她就是不肯,非要从外面定了这么一套芍药发簪,这下好了,要不是太子提醒,只怕平雪又要闯祸了! 令狐平雪脸色微微一白,旋即低声轻柔开口, “平雪不知,多谢太子殿下提醒,若不是太子提醒平雪,只怕平雪稍后是百口莫辩,太子殿下恩德平雪没齿难忘。” 令狐平雪抓住机会开口,让众人都以为林简是担心她稍后受罚才会提早告诉她,是对她的关心而不是责备。 如此一来,就算林简这会子态度不好,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对令狐平雪有利的。 二夫人听了,也急忙顺着令狐平雪的话说下来, “平雪还小,难免会有不周到,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思量周全,帮了平雪一次啊。” “是啊,若不是太子殿下告知,平雪可什么都不懂得,得太子殿下厚爱,平雪感激不尽。”令狐平雪一副无辜纯洁的表情看向林简,将她最擅长的伪装和无辜发挥到了极致。 林简等令狐平雪和二夫人戏演的差不多了,瞳仁持续收缩冰冻,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冷冷发声, “你哪只耳朵听到本太子刚才是思量周全提醒你了?怎么侯府二小姐耳朵有问题吗?耳朵有问题就提早找个大夫看看,像是今天这种晚宴就不要来了!” 林简话一出口,令狐平雪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简,原本是发白的面容在此刻一瞬间涨红如虾子。 二夫人也是被林简的话噎的哑口无言。 “我只是说这簪子皇奶奶和母后都喜欢,若是令狐二小姐因此惹怒了皇奶奶和母后,在延禧宫再出个什么岔子,到时候又是血雨腥风坏了皇奶奶的性质,到时候不欢而散,令狐二小姐岂不是坏了这么多人的姻缘和福分吗?怎么当你耳朵里就听出本殿下是在关心你?令狐二小姐想的太多了,本殿下没那闲工夫关心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因为跟本殿下关系密切的人本殿下还关心不过来呢!不是吗?” 林简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身子不由侧了侧,目光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满月的方向。 令狐平雪就是傻子,这会子也能听出看出,林简最后说的关心的人是满月!而她令狐平雪则是林简口中毫无关系的人! 就因为林简的话,现场围观众人中响起阵阵嘲笑声,虽然是极力压低了声音,在此刻这场景下,还是清晰刺耳的传入令狐平雪耳中。 林简说完要说的话,瞳仁如霜,转身朝延禧宫的方向走去,只留给令狐平雪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而林简转身之际看向满月的眼神,却饱含了复杂多变的神采,有埋怨、有愤怒、有失落、还有未名的情愫。 对于这一切,满月统统视而不见。 上一世她就曾发誓,此生绝不与林家任何人扯上关系!她救了林简一命,二人只是合作的关系!她守住林简刺杀林东合的秘密,在必要的时候出卖林东合的情报给他,助他保住太子身份!而他则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打击所有敌人!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说不定林简都是她令狐平雪的敌人! 他们可以是合作伙伴,是战友!到最后还有可能是敌人!唯独不会有情感上的牵扯! 绝对不会! 林简走后,令狐平雪原本就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到了极致。大庭广众之下,林简如此对她,这般羞辱,令狐平雪从未有过!眼看宋筱悠和丁菊茗对她投来嘲笑得意的神情,令狐平雪想要大声喊出心中委屈和不甘,却是无能为力。 这里是皇宫,不是侯府!在侯府她关上门来可以任意打砸,可以拿玉华出气,可是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多么难熬她都要装下去! 林简竟然说她耳朵不好? 她倒是想知道,林简这个太子是不是眼睛除了问题?她令狐平雪哪里不如令狐满月了?为何林简要如此侮辱她? 令狐平雪抬头本是恶狠狠地看向满月,却是撞上令狐泉冰冷责备的眼神! 林简刚才那些话虽然是说给令狐平雪听的,可令狐平雪是侯府的人,令狐泉今儿又代表了侯府,这等于也是在令狐泉脸上抹灰,令狐泉一贯是大气豁达的性子,此时此刻也被令狐平雪气得不轻! 这晚宴还没开始呢,就出了这等乱子,要是开始了,指不定这令狐平雪又会为了出风头闹出什么笑话来!若不是她爱出风头,凡事都要比旁人多比旁人好,也就不会因为一支发簪被林简嘲讽! 令狐泉此刻看向令狐平雪的眼神能好到哪里去? 令狐平雪不甘的收了眼神,浑身气的发抖,身边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就连令狐子璐也不例外。 “二姐,妹妹我帮你把簪子摘下来吧,你没听刚才太子殿下说什么吗?还是早点摘下来的好,免得惹怒了太后和皇后。”令狐子璐说着就要从令狐平雪的发髻上摘下那根发簪,令狐平雪却突然被踩了尾巴一样跳着后退一小步。 “不劳三妹费心,我自己来!”令狐平雪冷冷的拒绝了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这会子什么心思,令狐平雪还能不知道! 听听令狐子璐刚才的语气就行了!以前都是叫她姐姐的,何时敢叫她一声二姐?就算令狐满月回来之后,令狐子璐也都称呼她姐姐!这二姐的称呼分明是故意给她心里找不痛快! 令狐子璐一定是觉得,今儿只要好好表现,能被林东合选上侧妃,回去的时候再按照大哥的吩咐办了令狐惊烈那小扫把星,从今往后就可以不用看她这个姐姐脸色了! 哼!她未免太天真了!在侯府,她永远都在令狐子璐上面!没有她的好处,岂会有令狐子璐好日子过?令狐子璐只配捡她剩下不要的! 令狐平雪没有继续追究令狐子璐,毕竟今儿稍晚的时候还有用上令狐子璐的时候!而令狐平雪也明白,在侯府,令狐子璐根本不配做她的对手!她真正的敌人是令狐满月! “子璐,你姐姐的事情不用你管,时辰不早了,快走吧。”二夫人也因为令狐平雪刚才的事情丢尽了脸面,此刻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任何不满都要忍下来。 令狐子璐撇撇嘴,不屑的哼了一声,昂着头超前走去。 令狐平雪则是低着头跟在二夫人身旁走着,身后是众人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和议论声,声声刺耳,如芒在背。 第一一零章 选妃宴起 因着在延禧宫外闹出的乱子,二夫人颜面无光,进入延禧宫之后,只是赶紧找了个位子坐下,看到相熟的世家夫人也只是点头打过招呼,不再多说其他。 令狐子璐心情甚好的跟在二夫人身后,今儿只要在晚宴结束后按照大哥的吩咐办事,这以后林东合侧妃的位子就非她莫属,日后慢慢来,她就不信她令狐子璐当不上正妃! 令狐平雪强颜欢笑的跟在二夫人身后,看到不远处宋筱悠和丁菊茗跟一群世家千金在那里窃窃私语,时不时的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不用猜令狐平雪也知道宋筱悠和丁菊茗在说她刚才的事情。 这二人常年风头都在她之下,今儿抓住了她的痛脚,自然要好好地得意一番了。只是她令狐平雪今儿做足了功夫才来的,岂会就此被打压下去?今儿只能有一个艳惊四座,就只能是她令狐平雪!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不动声色的走到自己位子上,并不急着坐下,而是轻轻抬手佯装扶着椅子,下一刻却是失手险些推开椅子,整个人低呼一声,身子前倾,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平雪,怎么了?”二夫人见状,急忙起身扶着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莞尔一笑,绝美容颜在此刻隐着一丝无辜,一丝娇柔。眉眼低垂,说不出的绝美优雅,更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柔弱动人。 “无妨,母亲。” 令狐平雪温柔一笑,若娇绽在午后暖阳之下,周身裹着温暖耀目的光芒,让人一时无法移开视线。 令狐平雪的优雅绝色自不必多说,而她也深谙如何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如此一来,原本还对她背后议论纷纷的众人,都是带着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朝这边看过来,一众世家公子更是看直了眼睛,不舍得移开视线。 见效果收到了,令狐平雪娇羞一笑,一副无辜柔弱的表情,缓缓落座。二夫人见此,心知肚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就算太子今儿怠慢了平雪又如何?这天朝将来皇帝的宝座是谁还不一定! 平雪可是何时何地都能镇得住场面的!不差一个林简!况且,天下的猫儿还有不touxing的?别看林简现在无情,将来尝到了美人的滋味,让他放手都不会舍得!何况还有一个皇后在那里给林简施压!她就不信林简不同意?! 令狐子璐看到母亲此刻对姐姐露出的笑容,心底的嫉妒一触即发。自小到大,不管是祖母还是母亲,都是对姐姐偏爱有加,最好的永远都是给姐姐的,就连婚姻大事亦是如此。摆在姐姐面前的是任由她挑拣筛选,而到了她面前的,永远是姐姐剩下不要的! 如今林简对姐姐那般态度,看的令狐子璐开心不已!凭什么天底下的男人都要围着她令狐平雪转?凭什么她只能捡令狐平雪剩下的!过了今晚,选妃宴上她令狐子璐过了这一关,从今往后,她就在也不用看老夫人和其他人的脸色了!她跟令狐平雪不同,令狐平雪有的选择,在她令狐子璐面前,此时此刻,就只有林东合这一条路可以走! —— 满月此刻已经跟随令狐泉坐了下来。 太后和皇后以及一众妃嫔还未到来,林简和林东曜一众皇子也未出现。令狐泉见令狐惊烈乖乖的坐在满月身边,对满月这个姐姐并没有任何敌意和排斥,不觉点点头,笑着问道满月, “丫头,可知今儿的选妃宴都有什么项目?” “——不知道。”满月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她记得在上一世的时候,并没有这个选妃宴。她重生至今,虽然大体的环境和人物都没有变化,但有些细微处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许正是这些细微的变化,给了她改写历史的机会和机遇。 上一世,她因是侯府嫡出长女,所以最先出嫁,在她嫁给林东合之后,令狐平雪却是迟迟不肯出嫁为太子妃,以至于后来皇后亲自登门催促,令狐平雪却始终不为所动,再到后来太子被废,令狐平雪也就正好有了不出嫁的借口。 那时,满月一直当令狐平雪不曾找到心仪之人,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因为太子被废之后,林东合羽翼渐丰,大有取代林东曜在皇上心目中最chong爱地位的势头,老夫人眼见昔日被她们当做替身的林东合有望取代太子继而登基为帝,自然不甘心皇后的位子被满月占了,这才处心积虑的等了十年,只为让令狐平雪上位。 这一世,有很多事都比上一世提前了一年发生,至于这个选妃宴,也跟最近局势瞬息万变有关。太后想要看清朝中众人对于朝廷的忠心和偏向性,之前也曾几次三番的试探,而今儿的选妃宴,也算是太后给某些朝臣最后的机会,即便那些含含糊糊不想表露决心的,在今儿的选妃宴上,也不得不有所表示和行动。 “姑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这选妃宴有何项目,我不知道也没关系。”满月淡淡一笑,清眸生辉,无波无澜。 令狐泉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继续道,“就算不知道也不能没有防备。” “姑姑说的是。”令狐泉话中有话,满月点点头继续听她说着。 “这次的选妃宴是太后亲自操办,很多细节连皇后都不清楚,只有太后一人知晓,就是为了防止皇后或是其他妃嫔的裙带关系鱼目混珠滥竽充数,我也是刚刚才得知选妃宴的项目。” 令狐泉说到这里顿了顿。 她与太后表面关系之所以维持的很好,只因安平王已死,对于太后和皇上来说,她令狐泉本人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可在朝野众人还有民间百姓眼里,太后和皇上面上却不能怠慢了令狐泉半分。毕竟安平王曾立下赫赫战功,又曾经救过皇上的性命,再加上令狐泉为人公平公正,在朝中并无任何党羽,洁身自好。太后自然乐得做这个好人,对令狐泉亲近有加。 “太后知我性情,就算告诉我选妃宴的项目,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反正已经到这儿了,你又无心参与,我说与你听听。” “是,姑姑。”满月点点头,不多追问和疑惑。这会子令狐泉说什么她都安生听着绝不会有错。 “今儿的选妃宴一共分三轮比赛。第一轮是诸千金闺秀自由发挥,琴棋书画任选一样,各自表演,取前十。第二轮是太后出题,十位千金同时书写作答,取前六。最后一轮才是重中之重,是各位皇子提出问题,由六位千金作答,最后从太子开始挑选,依次是林东曜、林东合、林冉。不过就算是被挑选上的千金,也未必会成为未来的妃子人选,因为还有皇上那一关需要过。” 令狐泉说完,满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林冉明明比林简等人都年长,可选择权却落在最后,表面看是公开的选妃宴,却还是逃不开拜高踩低这一套。 朝中四品以上官员未出阁的千金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多人,这第一轮比赛就剩下十个人,看来没有拿得出手的绝活,在第一轮可就逃不了灰溜溜出局的下场。 正在这时,原本有些喧哗的大厅倏忽安静了下来,众人目光纷纷看向门口,继而迅速起身跪地迎接。 在场的只有令狐泉得皇上圣谕可以不必下跪。 之间太后在皇后和林简以及林东曜等一众皇子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大殿,一身暗黄色描凤宫装衬托的太后整个人更加威严大气,精心梳理的飞凤朝阳发髻精致华贵,衬托的太后雍容面容更加高贵霸气。 太后身旁是一脸温和笑意的皇后,皇后一身火红宫装,喜庆耀目,这与她平时的温婉形象有些不同。 太后另一侧林简和林东曜并排前行,林简一身暗黄色太子宫装,紫金发冠束起如墨青丝,俊逸容颜洒脱阳光,墨色瞳仁温润如水,眸光在下一刻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身上,瞳仁瞬间忽明忽暗,看不出喜怒。 而一身玄金色修身锦袍的林东曜表情冷酷,枭野霸气浑然天成,墨色眼底沉着无垠黑暗,若无底寒潭,仿佛是多看上他的眼睛一眼,都会被吸进无底黑洞的感觉。 他与林简,一冷一热,却都是性格鲜明。 但鲜明性格深处,却是同样的腹黑阴冷。 这一点,倒是证明了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林东曜表面冷酷,内心无情,林简则是表面温暖如昔,内心腹黑凉薄。一个是外冷内冷,一个是外热内冷,同样的桀骜腹黑,难以捉摸。 林简和林东曜身后,是林东合与林冉。林东合身侧一抹少年的身影单薄清瘦,看起来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看起来柔柔弱弱,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可那眉眼又过于清灵秀气,若不是认识他就是八皇子林南徳,满月会认为他更像一个女孩子。 第一一一章 都在算计 八皇子林南徳是当今身上最宠爱的皇子之一,其地位和受关注程度仅次于林东曜和林简,但因为年纪尚小,所以平日获得的宠爱比林东曜和林简都要多。 八皇子母妃静妃不过是一介平民,在宫中无根无基,起初皇上不过是宠幸了一会,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即便是怀孕期间,也没得到过皇上的多少关护,可就在静妃生产前夕,皇上身重奇毒,卧病床榻,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最后御医潘院士得一偏方,必须以皇上至亲骨血为药引,方能引出体内剧毒,而这至亲必须是腹中胎儿,如此一来,毒药很可能就引入了胎儿和母亲体内,并且终生不能解毒。 当时怀孕的只有即将临盆的静妃,皇上已然昏迷不省人事,情况万分危急,太后找到了静妃,静妃别无他求,只求日后若腹中骨肉平安降临,太后和皇上能保他一生平安,不求成龙成凤,但求他平安度过一生。 继而静妃就义无返顾的喝下引毒的汤药。 太后当时也颇为动容,好在后来静妃和林南徳都无性命安危,皇上也转危为安。只是静妃和林南徳的身体多少都受了毒药的影响,林南徳更是自幼体弱多病,而静妃也是常年卧病在床,虽如此,静妃却是自那以后得到了皇上的万千宠爱,对于体弱多病的林南徳,皇上更是宠爱有加。但静妃生性淡泊名利,只想平静度此一生,这也符合太后对她的期望和要求,如此一来,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对静妃都说不出半个不字,而林南徳因为身体不好,自幼不能习武,对于林简和其他皇子来说,有的只是宠爱并无威胁,再加上林南徳年纪尚小,所以皇上就派了林东合在林南徳身边护他周全。 这些宫中内幕,满月也是上一世得知。 而皇上之所以选中了林东合,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朝野之中,皇上最看重的接班人就是林东曜和林简。论能力,二人不相上下,可皇上始终是偏爱林东曜一分,这也跟安妃有关。只是太后认准的始终是皇室最高贵的血统,自然非皇后所生的林简莫属,加上安妃与太后明争暗斗并不和睦,皇上知晓太后心意,面上放权给太子,其实一直在林简和林东曜当中权衡。 而林东合在林简和林东曜的争夺中自然是处于劣势,所以将一个背景简单却能力不弱的林东合安排在林南徳身边再合适不过,林东合不想出差错就要保护林南徳安危,如此一来,林东合也就没有多余的经历掺合到林简和林东曜之中。 皇上这一安排可谓煞费苦心。 可皇上还是低估了林东合的野心和隐忍,不过——这都是后话。 林东合和林冉身后是一众打扮的枝招展的妃嫔,瑾妃走在最前面,安妃始终不曾露面,对于林东曜会有怎样的选择,安妃显然是并不担心。 太后路过众人,目光在打扮的光艳照人的令狐平雪身上扫过后,微微一寒,即便令狐平雪此刻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太后落在自己身上那犀利的目光。 太后看了眼皇后,皇后垂眸谨慎不语,心里却是暗暗责备令狐平雪。太后原本就因为上次的事情不待见令狐平雪,可她今日偏偏不知收敛,还打扮的如此扎眼,太后一眼就看到她了,如此不懂得低调应变,看来她的选择真的要有所改变了!如此好出风头的性情,实在不适合留在简儿身边,还就让那个瑾妃捡了去吧! 太后走过满月和令狐泉身边,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拉着令狐泉的手走到上座。 “来,咱娘俩坐一起,太子和其他皇子也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今儿如此重要的场合,自然要你在哀家身边长长眼了。”太后不由分说就拉着令狐泉坐在自己身边,如今在场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自然要镞样子给众人看看。 令狐泉苦笑一声,点点头,顺从的坐在太后身侧。 看到满月和令狐惊烈安生的坐在原本的位子上,令狐泉冲满月点点头,要她照顾好自己和惊烈。 惊烈到了这种场合,一开始也有些紧张和无措,可有满月一直在他身边,惊烈能感受到来自满月带给他的强烈的亲情和保护,心底一股暖意缓缓升腾,身子不觉更近的靠在满月身边,纯净无暇的眸子安静的看着前方,不多言一句,安静懂事的样子让满月欣慰之余,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感觉。 她跟惊烈都是没娘的孩子,她还在母亲身边待了七年,可惊烈却是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陪伴,更加没有她这个姐姐在身边,如今她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惊烈,自然要好好照顾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和危险。 满月斜对面,林简等人缓缓落座,几道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脸上。满月统统视而不见,低头给身侧的惊烈剥着桔子。 满月递过去,惊烈就接过来乖乖的舔嘴巴里,从未觉得桔子如此好吃,是因为姐姐剥给他的吗? 而对面原本是注视她的目光,也在瞬间变得咄咄犀利。 林简眸子眯了眯,看到满月和令狐惊烈之间的互动,瞳仁忽冷忽热,明灭不定。 林东曜瞅了眼面前的水果,迟迟不动。年政见了,正要吩咐身后的宫女给五殿下剥桔子,可那宫女还没靠近林东曜身旁,林东曜倏忽坐直了身体,冷冷的瞅了年政一眼,枭野寒气一瞬发散出来,年政一僵,急忙挥手让那宫女退下。 五殿下今儿的气场又有些不对劲,难道又是因为——侯府的大小姐?刚刚五殿下还在树林里面看了好一会热闹,当时侯府大小姐也在场,现在该不会也是因为侯府大小姐,五殿下才会有如此气场吧? 年政不敢再猜下去,只得小心谨慎留意自家主子的一举一动。 林东合目光从满月身上移开,带着未名的恨意和不满,当眸光落在令狐平雪身上的时候,较之从前的专注和温和,此刻竟是多了一分恍惚,说不出什么感觉,如今再看令狐平雪,似乎除了美貌,并无其他过人之处。 令狐平雪此刻还不知道林东合心中所想,见林东合目光看向自己,不觉柔柔一笑,那倾城容颜绝美优雅,的确担得起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林东合视线有一瞬恍惚,若令狐平雪有令狐满月那性情的话—— —— 见众人落座,太后环视大殿,继而沉稳发声。 “今日选妃宴,事关重大,来的都是朝中栋梁之家眷闺秀,很多都是哀家之前见过的,也都是京都名门闺秀,各有风采。”太后先是客套了几句,继而便转向正题,将今日选妃宴的要求说了一遍,这与令狐泉之前告诉满月的并无不同。 一众世家千金都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唯独满月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喜不怒,冷静淡然。 太后话音落下,皇后紧跟着接话开腔, “今儿不光是要考量诸位千金才学,其实太子和诸位皇子也有心施展一番绝学,三皇子——”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目光始终都在令狐平雪身上的林冉。 林冉还在看着令狐平雪发呆,根本没听到皇后说了什么。 太后脸色一冷,面露不悦。 “三皇子!”皇后又叫了一声,声音依旧温婉轻柔,林冉被身旁的侍从小心推了一下,这才讪讪然回过神来,摇头晃脑左看右看,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是皇后在叫他。 “三皇子,本宫提议今儿在正式选妃之前,由太子和诸位皇子即兴表演节目,这个开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如何?”皇后此话一出,林冉脸色顿时像开了染坊一般,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精彩。 林冉再愚钝也懂得,皇后让他先出场的目的。素来,最重要的都留在最后,一来压场,二来给众人期待。论武功,林冉除了能赢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南徳,根本不是林简和林东曜等人的对手。论文采,林简和林东曜很少显露这方面的能力,可林东合那一笔好字可是连皇上都自愧不如的。皇后这会子让他开头,什么开头?出丑就是真的! 可偏偏稍后才轮到一众世家千金比试,林冉也不能跟林东合上次一样,邀请令狐平雪与他一起琴剑合鸣,林冉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林冉母妃惠妃也在座,看到一贯以和为贵的皇后如此开口,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太后为了凸显太子和五皇子,就拿她的儿子开刀,这后宫之中就是如此拜高踩低,没有先后可言!真要按照规矩,也应该是林简这个太子先来。 惠妃在宫中并没有关系密切的妃子,太后和皇后对她的态度都是不痛不痒的,这时候,惠妃明知是太后选出林冉做铺垫,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三皇子,开始吧。”皇后抿唇一笑,看似温和慈祥的眼底却溢满算计冷漠。 第一一二章 满月设套 林冉此刻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他自知自己不过只是陪衬,所以胡乱的耍了几招剑术便尴尬收势,剑招凌乱毫无章法,下盘不稳好几次更是险些滑倒,看的众人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满月更是自始至终眼皮子都没抬起过一次。 令狐平雪只是装的认真观看,心底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稍后她的表演才是重中之重,现在不过是浪费时间。 林冉剑术表演过后,自然是第一时间看向令狐平雪,见令狐平雪看的心不在焉的,林冉自讨了没趣,尴尬的应承了太后几句,便讪讪然退下。 “老八,你与你二哥一同表演,如何?”原本以为下一个会轮到林东合或是八皇子林南徳,但太后一句一同表演,无疑是再次让林东合做林南徳的陪衬,说是一同表演,其实不过是为了给林南徳撑场子,而林东合只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太后此言一出,林东合眸光不着痕迹的闪烁一下,瑾妃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可这母子二人表面上却都要装作坦然接受的表情。 瑾妃身后,惠妃小声的嗤笑一声,低声开口道,“哎呦——刚还当冉儿是最早出来铺路的,现在看来,至少还有一部分是给自己铺路的,到了二皇子这边,则完全成了陪衬,啧啧!” 惠妃刚才就憋了一肚子不痛快,如今有了林东合和瑾妃这个垫背的,惠妃方才好受一点。 因为惠妃就在瑾妃身侧坐着,所以惠妃的冷嘲热讽只有瑾妃一个人能听到。瑾妃脸色倏忽一变,隐在袖子下的大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柔弱无辜的林南徳,恨不得跳起来掐死他!要不是这个林南徳,她的东合岂会遭遇如此打压? 太后今儿就只是为了林简和林东曜举办的选妃宴,其他人都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林东合此刻面无表情的走到林南徳身侧,林南徳仰起头,一脸无害单纯的表情看向林东合, “二哥,我们表演什么?”林南徳说这话的功夫,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单薄纤细的身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似的,与身形挺拔魁梧的林东合站在一块,怎么看都不协调。 林东合比谁都恨林南徳,但是面上,林东合却必须要让太后和皇后都相信,他是一心一意的照顾林南徳,无心争夺其他。 “不如就是你最喜欢的投壶。”林东合投其所好,选的是林南徳最喜欢的投壶。而投壶也相对安全温和,看的只是一个准头,不会牵扯舞刀弄剑的,以林南徳的身体,动作稍微大点都会气喘不停,所以投壶是最妥善的法子。看似乏味,却也能玩出新的华阳。 林南徳对林东合依赖心很重,几乎到了林东合说什么就答应什么的地步。 “皇奶奶,孙儿身体不好,也只能表演投壶给您看了。不过孙儿将投壶改良了一下,让您看的时候不会乏味和无趣。”林南徳在太后面前扮演的一贯是温顺乖巧的形象,如今他开口了,太后自然是满心期待他接下来会如何改良投壶表演。 有宫人下去准备投壶所需物品,满月看了眼一脸单纯无害表情的林南徳,瞳仁闪烁一下,不动声色继续给惊烈剥桔子。 惊烈已经吃了好几个小贡桔,不觉轻轻扯了扯满月袖子,小声道,“姐姐,我吃不下了,再吃就要吐了。” “——哦,姐姐倏忽了。”满月听了惊烈的话,蓦然回过神来,见惊烈一脸无语的表情望着自己,而自己面前已经摆了一堆橘子皮,满月不觉自嘲的笑笑,继而冲惊烈歉意的眨眨眼睛,还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俏皮可爱的模样,完全不是她平时给人那种冷静淡漠的感觉。也只有在惊烈面前,受了惊烈的影响,她才会难得的展露出不同以往的一面。 不过是眨眼功夫,满月已然恢复一贯的冷淡表情。 可她刚才那俏皮灵动的一瞬间,却早已入了对面某位爷的眼。 林东曜原本涌动在周身的枭野寒气,在刚才目睹满月灵动一面的瞬间,迅速消失不见,紧绷的面容也有一瞬融化的感觉,仿佛刚才那一幕看在他的眼中,具备了神奇的力量,可以在瞬间消磨他周身戾气和无情,让他在那一时刻,竟是生出了要触摸她面上俏皮表情的冲动。 但也仅仅是那一刻,当满月面容恢复如常,林东曜身体也在瞬间恢复紧绷冷凝的气场,太过迅速的转变,以至于年政当自己生了幻觉,自家主子怎么会有表露温柔的时候呢? 这根本不可能! 满月刚才那个表情,林简也看到了。 原本还在生气满月不穿他送去的衣裳,如今看到她对令狐惊烈露出的可爱表情,林简心底感触复杂,原本只有皇位才能搅动他的心湖,可令狐满月却成了一个例外! 满月此刻并不知道,自己一个无心表情,竟是引来如此多的反应。她也不只不过是想在惊烈面前做自己,而已。 须臾功夫,投壶的水晶壶和羽箭都拿了上来。 林南徳指着水晶壶和改良后的羽箭,恭敬开口, “皇奶奶,之前投壶所用的都是普通的白玉酒壶,虽然好看,却始终不及这水晶珐琅酒壶来的光彩夺目,不但可以清晰看到投入酒壶的羽箭,而且酒壶底部还有银哨,若是羽箭准确投入银哨上方,水晶壶就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哨声。还有这投壶的羽箭也是经过改良过,之前所用的羽箭大都笨重简单,这十根羽箭较之普通羽箭更加纤细轻薄,最重要的是普通的羽箭都是在战场上所用兵器,难免戾气过重,不适合在喜庆的场合使用,这十根羽箭的羽毛以蚕丝织造缠绕,远看若女子发簪一般轻盈精致,既然是皇奶奶要看,自然是要赏心悦目一些。” 林南徳虽然体弱多病,可嘴皮子却一点也没问题。只是林南徳说的越好,林东合的脸色就越加难看。 在场的人,也只有满月明白,此刻的林东合究竟是何心情。 呵——多么好的想法,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可偏偏这个功劳要让给林南徳! 满月比任何人都能确定这投壶的法子是林东合想出来的!上一世林东合还亲手制造了一套投壶给她当做与她第一次共度难关的纪念。只可惜,现如今,这投壶明明是林东合的杰作,却是被林南徳抢了风头。 满月勾唇冷笑,抬起头,不其然撞上林东合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满月眼底冷笑迭起,瞳仁发散而出的是丝丝不屑冷嘲。满月眼睛瞥一眼投壶,再看看林南徳,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林东合脸上,眼底嘲讽渐浓,不屑满溢。 原本是对今日之事早已习以为常的林东合,在接触到满月似笑非笑的嘲讽和不屑时,瞳仁微微一紧。 这个令狐满月眼神分明是嘲笑他是个懦夫!只配站在林南徳身后做陪衬! 林东合瞳仁寸寸收缩,隐在宽大衣袖下的大手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额头上一道青筋隐隐暴起。 而太后此刻的注意力还在投壶上面,听林南徳说的头头是道,太后不由欣慰点头, “南德,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二哥想出来的?”太后笑着看向林南徳。 林南徳腼腆一笑,扭头看向面色有些变化的林东合。虽然看出林东合脸色不太对,林南徳却也没往心里去,毕竟每一次林东合都是心甘情愿的做他的陪衬,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皇奶奶,其实这次投壶二哥也——”林南徳原本就是想说一句客气话,如此一来,后面的话就都有林东合接下去了,可这一次,林东合却—— 林东合视线从满月愈加浓郁的嘲讽中抽离,牙关咬了咬,沉声开口, “回皇奶奶,投壶的法子是孙儿想出来的,后来八弟甚是喜欢,就稍加改进,只要皇奶奶喜欢就好。” 林东合此话一出,林南徳原本无害柔弱的面容一瞬划出道道龟裂狰狞,像是质问,又像是指责和震惊。 太后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哦了一声,点头笑了笑,不过眼神却失了刚才的兴致和期望。 皇后勾唇一笑,眼底尽是幸灾乐祸的嘲笑。 怎么?林东合忍了这么久忍不住了?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瑾妃虽然觉得吐了口恶气,可是看看太后冷淡的反应,再看看林南徳震惊无语的表情,瑾妃心中仅存的那点痛快也很快消失不见。 林东合说出此话之后,眸子冷冷的看向满月。 满月唇角勾起,无声一笑,却是笑的畅快惬意。 啧啧!林东合当了这么久林南徳的跟班,这就忍不住了吗?他不是最能隐忍最能退让的吗?上一世可是忍了她十年,直到登基三年后才废了她!怎么今儿才到这功夫就原形毕露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往后还如何在林南徳身边继续演下去?难道不是功亏一篑吗? 第一一三章 王之暗斗 林东合话一出口,心下却是莫名一空的感觉,抬眼撞上满月畅快惬意的眼神,林东合只觉得心脏一瞬收缩的厉害,仿佛是有千万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同时刺入身体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却已无力回天。 林南徳缓缓回过神来,看着林东合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意,眼底却是噙满了细碎如冰棱的恨意 。 “这次多亏了二哥的主意,才能让皇奶奶喜欢。二哥你功不可没。”林南徳一脸纯净微笑,那笑意却明显未达眼底。 林东合知道自己上了满月的当,她无声的刺激之下,他不知不觉着了她的道!她故意用激将法刺激自己,这个女人——她如何会知道这投壶是他设计的?她怎么知道的?! 林东合此刻没心情应承林南徳,眸光垂下,眼底泥浆翻涌。 接下来是林南徳表演投壶,林南徳投了三次才打中银哨,水晶珐琅水晶湖发出好听悦耳的哨声。 在太后眼里,林南徳体弱多病,能投中已属不易,看到林南徳稍微运动几下,额头和鼻尖都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太后急忙让他坐下休息。曾经若不是为了救皇上的性命,林南徳出生之后也该是身体健康的皇子,不会像现在这般,稍微动几下就气喘不停。 “二哥,到你了,一定要超过我哦,我可等着为二哥庆功。”林南徳回到座位后,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向林东合。 眼底却是层层叠叠的嘲讽! 林南徳虽是小小年纪,却比一般成人都深谙这后宫生存之道!既要生存,还要活得体面,就要无限放大自己可以利用的所有资源!若不是母妃当年狠下心来的决定,十二年前,他即便是身强体壮的出生,也未必活过现在的年纪,父皇和太后的冷淡,皇后的算计,安妃的歹毒,只怕都不会有他活命的机会! 既然是侥幸活了下来,他就不能继续苟且偷生! 有了父皇和宠爱和太后和呵护,林东合就是他的一条狗!可以被他最大限度的利用和使唤!倘若林东合有任何逾越,他只需在太后耳边说几句话,林东合就吃不了兜着走! 林南徳深知这个游戏的法则,所以即便林东合今儿表现异样,林南徳也不会翻脸,林东合想指望今儿一朝翻身?简直是痴心做梦! “东合,该你了。”太后挥手示意林东合投壶,太后此刻的表情却没有刚才那般关注在意。因为太后的确是将林东合看作是林南徳的陪衬。 林南徳是三次才中投壶中间的银哨,轮到林东合的时候,众人都是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对于林东曜的箭术并不了解。 瑾妃此刻暗暗地抓紧了手中丝帕,紧张的盯着大殿中央的林东合。 令狐平雪此刻也有些莫名的紧张,似乎对林东合也有了莫名的在意。在太子和一众皇子当中,就只有林东合与林冉对她和颜悦色。可林冉比起林东合的气度实在是差了太多太多,况且林冉母妃娘家的势力早已荒芜,林冉更是不入太后和皇上的眼。 倒是林东合,虽然现在是个陪衬,可瑾妃娘家终究风光过,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林东合对令狐平雪的态度不错,令狐平雪此刻自然而然的就偏向林东合一边。 令狐子璐这会子也着急不已,看着林东合英挺俊朗的侧面,令狐子璐更加认定,往后的岁月里,她要跟林东合并肩而立站在一起! 林东合在投壶之前,眼角的余光不由得看向满月那边,却见满月此刻眼中只有身旁的令狐惊烈,正与令狐惊烈小声说着什么,完全没将此刻的他放在眼里! 林东合手指不觉用力握紧了手中羽箭,倏忽用力,飞速掷出,那羽箭不偏不倚正中壶底当中,一声清脆哨声随后响起。 紧接着,现场爆发出不小的议论声。 “二皇子真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啊,正中当中分毫不差!” “是啊,之前怎么没听说二皇子投壶如此厉害?不都说箭术最厉害的是三太子和五皇子吗?你看二皇子都正中当中了,还有谁能出其右?” “这接下来太子跟五殿下该如何表演啊?肯定不会是投壶了,若是投壶的话,难道还能超越二皇子不成?”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林东合面无表情看向众人,见令狐平雪对他投以温柔笑意,林东合冲她点点头,可脑海之中却是闪过之前在宫门口,令狐平雪对林简露出的讨好之意,林东合顿时觉得恶心不已,已经到了嘴边的笑意倏忽凝结,一瞬冷若寒霜。目光直接略过令狐子璐看向满月。 太后没想到林东合会有如此绝招,瞳仁闪烁一下不置可否,面上却是大加赞赏。 “老八,你可真是跟对人了。你二哥一贯是沉稳内敛的性子,有了你二哥在你身边,相信将来你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业。”太后此话说的,面上听着没有任何问题,可在一众明白内情的人听来,个中深意,一目了然。 林南徳此刻也假惺惺的抱拳恭喜林东合。 “二哥素日跟我一起练习投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今日的神来之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二哥以后可要多多教我,为何我平时能投中,一到了要在皇奶奶面前表演了就状况百出,二哥却跟我恰恰相反。” 林南徳一番看似无邪单纯的话语,引来太后的揶揄打趣, “你这孩子,自己投不准还赖在哀家头上,看哀家稍后不好好罚你。”太后对林南徳始终是疼爱有加的,听了林南徳的话,丝毫不觉得是话中有话,反倒是喜欢林南徳这不拘小节的性情。 因为从未怀疑过,再加上林南徳本身不具任何威胁,所以不论林南徳说什么,太后都会当做是小孩子的淘气话。 人在很多时候往往都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因为信任,才给了他最大欺骗的可能性。 “东合,你何时练得如此本事,哀家真是大开眼界。瑾妃,皇上果真是没看错东合这孩子,的确是担得起照顾南德的重任。”太后提到林东合的时候,字字句句都离不开林南徳,虽然面上实在夸奖林东合,可瑾妃听了依旧刺耳。 林东合始终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瞳仁低垂,不动声色。 一旁坐着的林南徳看似开心的看着林东合,心底是何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东合表演投壶,技惊四座。 落座之后,太后看向林简和林东曜,沉声道, “太子,老五,你二人呢?今儿可是选妃宴,你们可都是尚未册妃,今儿来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朝臣的千金闺秀,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既是你们选妃,也是众人对你们的审视,不是吗?”太后换了话题,将众人的注意力迅速集中在林简和林东曜身上。 林东合都还没坐稳,原本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就迅速消失不见。这就是皇宫,只有最有权威的那个人说出来的话才是众人最终的风向标。 很显然,太后将太子和林东曜放在最后,太后的用心一目了然。 一身暗金色锦袍的林简脸上挂着温润如水的笑意,薄唇勾起,清朗出声, “皇奶奶,今儿是好日子,实在不好舞刀弄剑的,既然有投壶在此,那孙儿也表演投壶如何?”林简此话一出,太后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反正这个太子一贯的随意慵懒,虽然如此,做事说话却是很有分寸。 就是皇后面露不悦,一闪而过。 纵使林简稍后投壶也是一支命中,又能如何?不就是个林东合打个平手!皇后要的是绝对的胜算! “皇奶奶,孙儿也选择投壶。”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东曜清冷发声,瞳仁如水,冰冷淡漠。 林东曜此话一出,现场再次响起不小的抽气声。 原本太后是让太子和林东曜等皇子各自表演,可如今倒成了比试!原本比试的是一众世家千金,可世家千金的比试还没开始,属于太子和皇子间的暗战却已经拉开帷幕。 就连素来低调神秘的五皇子都要出手,众人看的心惊胆战,却又激动不已。 毕竟二皇子林东合在投壶上已经占尽了先机,太子和五皇子如何表现才能超越?只怕要超越是根本不可能的。 林简率先走出来,瞳仁看了眼地上的水晶壶,挥手叫来了贴身护卫耳语几句,不一会,那护卫拿来一挑黑色面巾。 林简笑着将面巾蒙在眼睛上,此举一出,众人哗然。 原本是抱着必胜把握的林东合,见林简出此招数,瞳仁一暗,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满月,见满月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简,完全不是刚才对他投来的嘲讽眼神,林东合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手背泛出森森苍白,青筋迸射。 林简蒙住眼睛,在众人好奇紧张的神情中,修长冰润的手指轻轻一掷,手中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瑰丽弧度,直直的朝水晶壶中落去。 第一一四章 解围 在众人惊呼声中,林简掷出的羽箭倏忽落入水晶壶中,下一刻,那羽箭竟是在壶底弹起,继而又再次准确无误的落在壶底。因为是水晶壶,所以羽箭落入壶中的一举一动都看的分外清楚。 而这两下同时都落在一个点上,并且都碰响了壶底的银铃。 羽箭能准确无误落入壶底已属不易,况且还是一发双响。 太后见了,也是连连赞叹。皇后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是简儿与林东合打成平手,她这个皇后也是面上无光的,堂堂太子,如何能输给一个皇子? 眼见林简明显胜过林东合,瑾妃才得意了一会的面容,瞬间垮了下来。而林东合则稍显平静,在他眼中,最大的敌人素来就不是林简,而是林东曜。 太后看了眼稳如泰山的林东曜,笑着开口, “东曜,该你了。”太后现在很想看看林东曜还能使出什么绝招,比ing这个孙子从未让自己失望过。 林东曜并不起身,只是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年政将一支羽箭递给他,林东曜也不瞄准,手中羽箭看似是随意的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慵懒随意的弧度,继而稳稳地落入水晶壶中。 众人惊呼声不断。 羽箭没有弹起,却是直直的立在水晶壶地,壶底哨音环绕,久久不散。 纵使满月在前一世见多识广,可是如林东曜这般任意出手就能达到如此效果的,着实罕见。 偏偏林东曜此刻还一副慵懒漠然的表情斜靠在椅背上,冷酷英挺的无关在此刻透着一丝随心所欲,仿佛刚才掷出羽箭那一瞬,不过是随手而为,不为结果不为争夺。 按理说,到了林东曜这里,今日的投壶已经告一段落,众人见识了林东合的准,林简的巧,林东曜的邪,此时此刻,已经不会有人再超越林东曜了。 可偏偏林东合心中难平 。 令狐满月不是料定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装的,不敢再太后面前出招吗?他今天就偏偏要让她见识一下他的本事! 见林东合再次站了起来,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同时朝林东合的方向看去,一个含蓄,一个火热。 林东合目光从令狐平雪脸上移开,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满月的方向,见满月注意力始终在令狐惊烈身上,林东合暗暗冷笑一声。 稍后有令狐满月求他的时候!她不是在意令狐惊烈吗?他倒要看看,失去了令狐惊烈,她会有何反应? 众人见林东合再次起身,自然知道又有好戏看。太后此刻却有些不满,这个东合今儿太不懂事了,难道还不算晚了?不过是投壶比赛,只是让众人见识见识太子和皇子们的风采,又不是要比出个高低输赢! 可林东合却不这么想。 “皇奶奶,其实投壶还有很多玩法,既然今天难得欢聚一堂,不如再换个新鲜玩法,如何?”林东合说着弯腰将投壶拿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朝满月的方向走去。 满月瞳仁闪了一下,一抹寒光若万古不化之冰棱悠然乍现,冷冷的盯着林东合。 上一世,他们从最亲密的爱人最后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而这一世,从一开始,他在明,她在暗。到如今,她知道他的每一个心思和想法,他却始终猜不透她有什么目的! 眼看着林东合就要到跟前,就在这时,一抹暗黄色身影倏忽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也朝满月这边走来。 “二弟可别告诉我,你是想找令狐惊烈这个小孩子举着投壶,然后你来投羽箭,这有什么好玩的?你想玩新的样,本太子这里应有尽有。” 话音落下,林东合掌心倏忽一空,水晶投壶已经落入林简手中。 林简趁机朝满月眨了眨眼睛,好一副阳光无害的面容,可满月知道他就是刺杀林东合的人,如何还能相信他这单纯无害的笑容? 林东合眸光一寒,下一刻却是恢复平静如昔。 他自然不是要将水晶壶放在令狐惊烈手上,而是想要交给满月!既然令狐满月千方百计的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可暗地里却是跟林简和林东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如此,林东合自然要试探清楚。 而林简明知道林东合是在试探他的想法,可即便是被试探出来,他也不会让林东合得逞。所以林简将话题引到令狐惊烈身上,就是不想满月受到太多关注。 林东合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再看看面带笑容的林简,下一刻,平静开口,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提议?” “其实二弟不过就是想突出你的箭术在本太子之上,这个好说,现在将水晶投壶交给在座的两位世家千金,让她们拿着我们来投掷比赛如何?”林简话音落下,众人大都变了脸色。 满月却是头不抬眼不睁,当做没听到一般。 在她对面,林东曜悠闲品茶,只是眼底沉着的冷酷却是愈加浓重。刚刚林东合那一步明明就是走向她的,林东曜岂会看不出来? “太子,你胡闹什么?在座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闺秀,岂容有失?”太后也不赞成林简的法子。 皇后脸上挂着慈善温柔的表情,内心却是对林简埋怨不已。可话里又不能带出分毫,只能顺着太后的话说下来。 “简儿,今儿是好日子,点到为止即可,后面还有很多内容,投壶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吧。”皇后轻言细语,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她是一位善良开明的皇后。 令狐平雪看向坐在太后身侧高高在上的皇后,唇角不由得勾了勾,终有一日,她也会坐在那个位子上母仪天下! 林简依旧是一脸温暖如昔的笑容,虽然太后和皇后都婉转的拒绝了,但林简却明显是来了兴致,不准备罢休。 “皇奶奶,母后,时辰尚早,不过是几支羽箭的事,我想二弟也不会拒绝。” 林简挑眉看了眼林东合,林东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太子说的是,相信不会耽误太多功夫。”林东合今儿就是要跟太子较量一番,绝不能让令狐满月看扁了!今儿是选妃宴,令狐满月他选定了! 八皇子林南徳见林东合性情突然转变,不觉暗暗地嘲笑了一声。还以为真的是听话的狗呢,没想到翅膀还没硬就想着出来咬人了? 太后脸色有一瞬尴尬,碍于大殿这么多人,虽有不快,却没表现的太明显。 “那就与老五和老三一起吧。”太后挥挥手,示意林东曜和林南徳也一块。 二人并无异议,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众人的选择。 林南徳率先挑选了户部尚书的二小姐丁岚茗,丁岚茗不过十二岁的年纪,此次也不符合选妃的要求,只不过是陪着大姐丁菊茗一同进宫而已,如今被林南徳选中,丁岚茗并没有多少欣喜,反倒是皱着一张苦瓜脸,爱答不理的瞅着林南徳。 这稍后的投壶可是要拿在手里的,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所以丁岚茗对林南徳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底下一众世家千金此刻也是心情复杂,这要是被选中了,证明在太子或皇子心目中占有一定的位子,可一旦被选上,也承受着一定的危险,可谓是左右为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可大多数人此刻还是希望能被点到名字,刚刚已经见识过了诸位皇子投壶的本事,就算是拿在手里,也是万无一失。 一众千金闺秀心情复杂焦灼的等待林简、林东曜还有林东合开口选择。 按理说,这会子该轮到林简了,林简却不着急选择,墨瞳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林冉,薄唇勾起,淡淡道, “三弟先选吧。” 林简此话一出,林冉先是迟疑了一下,继而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虽然面上装着谦逊的态度,心里却早已着急的不得了。 “投壶我并不擅长,不过太子和二哥感兴趣的话,那我就奉陪到底了。”林冉说着,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甫一接触到林冉看过来的目光,顿时吓得容失色,待缓过神来之后,令狐平雪急忙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林东合,可原本林东合的目光一直都应该在她身上的,此时此刻却是看向未知的方向。 令狐平雪小脸煞白,她不是不可以冒这个险,但要看跟谁并肩而立!这个林冉摆明了就是个陪衬,为他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皇子而冒险,自然不值得! 眼见求救林东合无望,令狐平雪不由得柔若无辜的看了一眼林冉,眼底的期望和示意清晰明了。 令狐平雪眼神朝满月那边瞥了瞥,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林冉选择令狐满月!她令狐平雪则会对他感激不尽。 林冉到了嘴边的名字倏忽咽了回去,看看一脸请求神情的令狐平雪,那我见犹怜倾国倾城的绝世容貌,再看看垂眸不语一脸冷漠的令狐满月,林冉迟疑了好一会都没开口。 他自然是想选令狐平雪的,就算是输了,他也有法子保证不会伤到她,难得有机会跟令狐平雪站在一起,林冉怎舍得放过这个机会? 第一一五章 他选了她 可令狐平雪始终以眼神哀求他不要选她,若是林冉真的选了令狐平雪,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到时候也不会给他好脸看。 只是令狐满月就更加不能选了! 选了令狐满月等于是给自己找大麻烦!先不说这个令狐满月有关扫把星的称号,但是刚刚——太子为了给她解围才站出来的,并且从林东合手中拿走了水晶壶,这一点,林冉再迟钝也明白!太子对令狐满月有意思,稍后太子必定会选她,不管太子对令狐满月为何如此关注,自己若是抢了太子要选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林冉思前想后,做不了决定,林东合见此,沉声开口道, “三弟是要选到天亮不成?” 林东合话音落下,大殿响起几声嗤笑声。林冉脸色一僵,抬手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就她吧。” 既然不能选令狐平雪,也不敢选令狐满月,那选谁都一样了。 “子璐,三殿下选了你。”见林冉没指着自己,令狐平雪长舒口气,急忙推推身旁的令狐子璐。 令狐子璐冷不丁被林冉选中,身子一颤,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她很清楚自己的姿色不会得到林东合的青睐,因为毕竟有一个令狐平雪,可也轮不到林冉啊?但既然被选中了,令狐子璐有多不甘心,也要起身走到林冉身边。 林冉更是一脸的不情愿! 没能选上令狐平雪,竟是选了一个姿色相去甚远的令狐子璐—— “太子,请。”林东合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并不担心林东合会选走令狐满月,因为接下来要比试的内容才是重点,就算林简这会子选走了令狐满月,稍后的选妃宴,令狐满月也注定不会是林简的!有太后和皇后看着,林简就不能如愿! 林简墨瞳闪烁一下,抬手选了户部侍郎的千金宋筱悠,原本没抱有任何希望的宋筱悠冷不丁被林简选中,顿时喜笑颜开,急忙起身走到林简身边,轻轻仰起头仰慕的看着林简,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 太后和皇后见此,并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们早已习惯了林简的不按常理出招,只要稍后选出的妃子是她们心中理想的人选就够了。 坐在太后身边的令狐泉也在时刻关注林简的选择,见林简没有选择满月,令狐泉不由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林东合,林东合毫无疑问的选了令狐平雪,令狐平雪没能掩饰住脸上淡淡的娇羞,这与刚才面对林冉时的请求判若两人,林冉见了苦涩一笑,眼底带着不满别过脸去。 要不是他刚才帮了令狐平雪的忙,令狐平雪现在能如愿吗? 最后就剩下林东曜。 林东曜一脸慵懒随意的表情,眼神却是冷冽如霜的,自始至终都是冰冷冰冰的感觉,不带任何情绪和温度。 林东曜只是将手中白玉杯子在桌上漫无目的的转着,墨瞳深幽如潭,神情冷峻无波。 那白玉离了他的手扔在桌上如陀螺一般转动,若一抹悠然阳光,发散白瓷无暇的光芒。 “这杯子一会停下,若杯子指到谁就是谁,不必刻意选择。” 林东曜垂眸淡淡开口,墨色眼底沉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沉复杂。 那小小一个白玉杯子在旋转中逐渐放慢了速度,一众世家千金都是屏息静气的看着。 满月此刻稳稳的给令狐惊烈剥着水果,整个人不动如山。 那杯子逐渐停稳,杯口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冲着满月的位子, 现场响起阵阵低呼声,因为满月不是被直接选中的,而是林东曜随意转动杯子选出来的,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满月幸运,而非得到了林东曜的垂青。 可令狐泉见了,却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若林东曜真的是随意转动杯子选到了满月也就罢了,就怕他是—— 而林简眼神却明显一寒,他就是不想令狐满月在这一环节站出来才会选择宋筱悠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选了,还轮得到林东曜? 林东合则是一脸冷笑的看向林简。这一次让林简尝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滋味! 而令狐平雪则是不屑的瞥了满月一眼,不过是被林东曜转杯子选中的而已,素闻林东曜的性子冷酷无情,不喜与人接触,如果是真的话,那么稍后有令狐满月倒霉的时候! 随着满月起身来到林东曜身边,林简回过神来,沉声说明比赛规则。 “水晶壶在诸位选中的闺秀手上,想要怎么放都可以,但事先不可商议,位置选好即可开始,同时投掷三支羽箭,全中为胜。” 林简话音落下,林冉脸色第一给变了。 这单独投一支羽箭他还有把握,同时投掷三支的话——这水晶壶的壶口也仅够三支羽箭用时进入,若稍有偏差就会失误,到时候——这羽箭的箭尖可都是真的,万一伤了令狐子璐,岂不还要娶了她? 眼见林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令狐子璐也一脸的担忧。 林东合此刻对令狐平雪做了个安心的眼神,就算是三支羽箭齐发,他也不会输。令狐平雪虽然有些害怕,但面上还要装出大气端庄来,她知道太后最看不上小家子气的女儿家,如果想过太后这关,这会子就一定要沉住气。 可太后此刻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原本太后就对令狐平雪有颇多不满,上次供奉神石的事情,若不是最后有令狐满月的法子,只怕林东合也得跟着她一起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太后对令狐平雪今日出现在延禧宫并不欢喜。太后对天降神石看的如此重要,而令狐平雪却差点毁了神石,太后见她走出来,而且还是一身艳丽夺目的装扮,丝毫不懂得收敛和避让,顿时更加不喜欢令狐平雪。 皇后在一旁小心观察着太后的表情,从太后眼中就能看出,太后对令狐平雪的不满,看来,太子妃的人选真的要从长计议了。这令狐平雪是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女子,岂是单单靠容貌就能取胜?不能够辅佐林简,又如何担得起太子妃的位子? 投壶比赛正式开始,满月始终都没看林东曜一眼,更加不关心林东曜是不是故意选了她。这些对她都不重要!只要林东曜不是阻碍她报仇的人,对她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满月抬起头来,正好迎上林东曜清冷桀骜的眸光,四目交织,她的如水清冽静默,他的如霜寒冽无情。 本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在此刻莫名的绑在了一起。 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却又隐藏着某些致命的关联。 首先投射的依旧是八皇子林南徳。 林南徳在面对与他年纪相仿的丁岚茗时,眼底难得的流露出一丝俏皮一丝灵动,这与他之前的无辜单纯完全不同。 丁岚茗则始终是一张苦瓜脸,将胳膊伸直了,尽可能的远离自己的身体,掌心朝上托着水晶壶,生怕待会被林南徳误伤。 林南徳微微昂起下巴,手中拿着三支羽箭,一脸坏笑的看向丁岚茗涨红的笑脸。 林南徳终究是懵懂少年,虽然将宫中的事看的透彻明白,可对于能引起他兴趣的少女,还是少了把持和忍耐。 看着一脸不满对他横眉冷对的丁岚茗明显是对他没有信心,林南徳不屑的嗤了一声。他最擅长的就是三支羽箭齐发,而不是一支支的透支,这个丁岚茗太小看他了! 眼看林南徳手腕一松,三支羽箭齐齐的朝自己这边投来,丁岚茗惊呼一声,抓着水晶壶跳到了一边,一边跑一边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今儿出门前还没吃上祖母做的桂八宝糕呢,要是就这么少了一条胳膊,岂不是亏大了!我退出!我退出!” 丁岚茗将水晶壶塞到令狐子璐怀里,撅着嘴巴嚷嚷着退出。 她才不怕丢脸呢,反正是不能陪林南徳疯下去。 “你、你!谁允许你退出的!你给本皇子回来站好了!”林南徳没想到丁岚茗会有这么一出,当即涨红了脸,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气哼哼的瞪着躲他远远地丁岚茗。 丁岚茗只是朝林南徳扮了个鬼脸,就说什么也不肯上前了。毕竟她年纪还小,还未及笄,今日之事,也确实有些为难年纪轻轻的她了。 太后无奈的皱了下眉头,沉沉出声,“老八,丁家小姐还小,如此确实会吓到她,今儿你的比赛就到此为止了,快到哀家这里休息一下,别累着。”见林南徳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太后担心他的身体。 可林南徳却始终狠狠地盯着丁岚茗,一副不准备放过他的架势。 这时候林东曜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怕林南徳的肩膀,淡淡开口道,“八弟,别闹了,回去。” 只不过寥寥数语,下一刻,林南徳只是看了林东曜一眼,也不说其他的话,就转身乖乖的回到位子上坐好了,连太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皇后更加是震惊的看向林东曜。 这个林东曜何时将林南徳收拾的如此服服帖帖?这收买和震慑人心的能力竟是比安妃还厉害! 第一一六章 不要命的 太后都出招了,都治不住林南徳,可林东曜不过一句话,林南徳就如此服服帖帖,这让给林南徳做了多年“嫁衣”的林东合心下莫名一寒。 曾几何时,他一直当林南徳已经对他完全信任和依赖,可今日所见,林南徳何时与林东曜建立了如此密切的关联和信任?怪不得最近几次父皇交代的事情上,林东曜总比他快了一步,原来竟是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他一直不曾堤防林南徳这一点,却恰恰是林南徳将消息放给了林东曜! 而林东曜明明已经抱着林南徳这颗重要的棋子了,为何今日舍得放出来?难道——也是因为令狐满月? 林东合狐疑的看了眼乖乖坐在位子上的林南徳,又看看面无表情并肩站在一起的令狐满月和林东曜,越是看不出破绽和问题,林东合心底的怀疑就越重。他本就是疑心很重的人,相信过了今晚,他不会再睡上一个安稳觉! 林南徳之后,就是林冉。 林冉听到太后叫他,目光这才恋恋不舍的从令狐平雪脸上移开,见他明显心不在焉的,令狐子璐心里头也不踏实,见林冉同时拿起了三支羽箭,令狐子璐想起刚才丁岚茗的失态,眼珠子一转,就在林冉准备投壶的时候,身子突然软软的倒在了一边。 “哎呀——”令狐子璐缓缓倒下,二夫人见状急忙上前扶起了她,令狐子璐急忙冲二夫人眨眨眼,二夫人又气又恨,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掐了令狐子璐胳膊一下,令狐子璐疼的差点跳起来。 “回太后,皇后,子璐今儿一早就起来,连早膳也未用过,想必是站了太久才会晕倒,还请太后皇后见谅。”二夫人自然知道如何帮令狐子璐圆场。 只不过——令狐子璐刚才摔倒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做作,太后和皇后就算此刻不揭穿,也不会相信是真的。 “罢了,先坐回去休息吧。”太后冷声开口,面沉如水。 这个令狐子璐比丁岚茗差远了!后者起码是敢作敢当,害怕就是害怕,不情愿就是不情愿,不像令狐子璐这般,自以为是愚弄众人! 令狐子璐狼狈的回到位子上,见二夫人脸色愈发的难看,令狐子璐也不敢开口,只能小心翼翼的坐在二夫人身边,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这也不能怪她啊!谁知道林冉准头如何?万一有个闪失毁了她的手乃至是整张脸,她还怎么见人?不过晕倒这一招她已经用过了,相信了令狐平雪和令狐满月就不会用了!她倒要看看她们害不害怕! 接下来就轮到林东合和令狐平雪。 满月身边,林东曜薄唇轻启,淡淡开口,“你说除了躲开和晕倒,还有其他法子吗?”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满月和林简听得到。 林简面上虽是带着如沐春风微笑,只那眼底波澜翻涌,喜怒不明。 满月不看林东曜,目光看向令狐惊烈的方向,见惊烈乖乖的坐在位子上,目光清冽的看向自己,满月冲他笑了笑,继而轻声开口道, “除了躲开和晕倒,自然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我来投壶,五殿下举壶。” 满月话音落下,林简唇角悠然勾起,一旁的宋筱悠还以为林简是冲她微笑,当即紧张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顿时心怒放,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感觉。 而林东曜听了只是平静的点点头,“主意虽好,你敢吗?”他冷声发问。 “比起被动挨打,能掌握主动的话,便是赢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是吗?五殿下。”满月冷静出声,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林东曜都为之一震。 之前对她虽然有特别的看法,但也没想过她能说出这些话来。 林简则是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之前她不顾被林东合与侯府的人发现救了自己,难道也是因为不想在侯府被动挨打所以才主动出击救了自己?若是如此,她至今也没对自己提出过任何要求,难道是在等一个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林简这边面容倏忽一沉,一旁的宋筱悠看的心下一惊。太子殿下刚才还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这时,令狐平雪已经在位子上站好,将水晶壶放在掌心托举着,手臂伸开在身体一侧,这算是一个保险的姿势,只不过令狐平雪此刻面带微笑,举止从容大气,既没有半分害怕,也不见任何慌张,怎么看都是大家闺秀的得体典范。 在此刻这等紧张的时候,不见一丝狼狈,反倒是更添光艳动人。 看的一众世家公子蠢蠢欲动,林冉更是直直的望着令狐平雪,除了她,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令狐平雪一副从容大气的姿容站在那里,林东合却突然后退了几步。竟是将原本十米的距离拉长了到了二十米。原本是与满月等人站在一条直线上的林东合,这会子竟是站在了满月等人的身后。 距离增加了一倍,难度自然也增加数倍。 令狐平雪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的抖动了一下,尽管面上仍旧挂着可人温柔的笑意,可心底却暗暗叫苦。虽然她也相信林东合,可毕竟之前从未见过林东合投壶,就算他刚才投中壶心,不过是十米的距离,现在这么远—— 随着众人视线都朝林东合这边看来,林东合竟是再次朝侧面的方向走了走,如此一来,角度更加刁钻难中。 在一阵窃窃私语中,林东合手中羽箭倏忽一下离了手心,那羽箭不是直直的朝令狐平雪手中的水晶壶落去,而是高高掷出,竟是从满月头顶划过,一瞬带起她发髻上一缕青丝,继而稳稳地落在令狐平雪手中的水晶壶中。 一瞬间,众人眼神全都集中在满月身上,原本以为刚才羽箭从头顶划过,满月会惊慌失措,可她明明看到羽箭从头顶划过,却是纹丝不动,就是站在她身边的林东曜和林简脸色都有些变化,唯独满月沉稳冷静,不动分毫,仿佛飞跃头顶的不是羽箭,不过是一缕微风。 林东合眯着眼睛看向满月,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反倒是一脸轻松自然,林东合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后已经率先发声, “东合,你做什么?投壶不过是个比赛,一切以欢喜和安全为主,哀家知道你必胜心切,但侯府的千金你已经选了一个,何必还要再拉上另外一个?就算赢了也不算数!” 当着令狐泉的面,太后自然要狠狠地教训林东合一番。 令狐泉此刻脸色凝重,好在满月没事,否则——她今儿真就跳出来要太后还一个公道了! 皇后也顺着太后的话道,“二皇子,投壶虽是比赛,但你既然选了令狐平雪,就不要一心二用,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令狐平雪难看?”皇后不会将话说的太难听,但也拐弯抹角的指责林东合。 瑾妃这会子坐在椅子上却是如坐针毡的感觉,坐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好好地东合跟令狐满月这个扫把星揪扯什么,只要能拿下令狐平雪就足够了,加上一个扫把星只会碍事! 瑾妃身旁,惠妃以丝帕掩嘴偷偷笑着,还不忘揶揄瑾妃。 “姐姐啊,还以为二殿下多有本事呢,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没事逞什么能啊,多亏侯府的大小姐表现稳重,这闹不好伤到一旁的太子和五殿下,啧啧!二殿下今儿可就——” 惠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太后和皇后能听到。反正她的儿子林冉现在是半点争夺皇位的机会都没有,她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安生好过。 太后脸色愈发难看,皇后面上没表露多少不满,隐在袖子下的假指甲却是深深的刺入湘妃椅的扶手。 瑾妃脸色刷的一白,想要反驳惠妃的话,却是被太后冷声喝住。 “东合,侯府千金可是哀家请来的客人,你如此鲁莽草率,简直有负皇上期望,太令哀家失望了!还不跟侯府千金道歉?!”无论如何,太后在面上都不能让其他人说她袒护不公,况且今儿的确是林东合错了,要他道歉也是应该的!皇子又如何?皇子若是犯错了更应该惩罚,因为将来牵扯的就是一国根基! 太后话音落下,瑾妃脸色更加难看。 林东合则是凝眉沉默。 他刚才原本只想试探一下令狐满月,看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临危冷静淡漠,因为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有所防备和躲避,可她却是一动不动,完全是豁出去的状态,不怕死,更加不怕算计! 如果她今天真的出了意外,那他也是难逃一死!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甚至还要严加一等! 他却失算在她的无所畏惧上! 四目交织,满月眼底清冷划过,表面却是无波无澜,冷静淡漠,只那眼底却是对林东合深深地嘲讽和蔑视。 自古以来,好的怕坏的,坏的怕横的,横的怕佞的,佞的怕不要命的!她令狐满月就属于最后一种! (亲们,看过来,月票够十张加更三千字,嘿嘿,推荐票过五十加更三千字,还有——还有你们看着多投票票多推荐。我很努力的说。群么么。) 第一一七章 你来!我接 太后要林东合跟满月道歉,瑾妃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就算今儿真的是东合做错了,哪有皇子给臣女道歉的道理!况且还是一个扫把星,瑾妃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当着大殿四品以上大臣家眷的面,这让东合以后如何做人? “太后,东合也不过也是想让比赛更好看一些,所以才会做出大胆的决定,请太后原谅东合,他这也是第一次。”瑾妃小心翼翼的替林东合求着情。 皇后此刻只看戏不说话,眼神似有似无的看了惠妃一眼,惠妃心领神会,佯装无奈的表情看着瑾妃道, “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二殿下想让比赛好看这不假,但也不能罔顾他人性命,更何况王妃还在这看着呢,你说刚才那一箭若是有个偏差,这——唉,做了就是做了,不管结果如何,错的始终就是错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来的模棱两可呢?是不是?姐姐。” 惠妃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瑾妃,却是字字句句都在讽刺瑾妃和林东合。 其他妃子也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瑾妃。 这早些年,瑾妃仗着娘家势力强大,没少在宫里头兴风作浪,如今娘家势力衰竭了,林东合出事了,众人自然是狠命的往上踩瑾妃,而不是帮她了 。有个站出来说话的惠妃,众人暗中叫好还来不及。 林东合此刻面色一沉,旋即上前一步,抱拳开口道, “之前投射确实与不妥之处,还请太后见谅。只是这道歉一事,如今令狐大小姐并不说话,孙儿相信她已经不见怪了。” 林东合不要脸的将话题扯到满月身上,满月不说话,他就说满月原谅他了,如果满月这会子站出来跟他硬碰硬,那场面势必会失控。 令狐泉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 太后则是冷冷的瞅着林东合。 “大姐,你上次与我闲谈,不是还对我说的与人为善赞同不已吗?所以今儿大姐也不会再怪二殿下了吧。”既然林东合上次帮令狐平雪说话,那么今儿令狐平雪自然也不甘寂寞的开口了,还不忘将她自己暗中推崇一下。 满月听了,面上不动分毫。 呵——若不是令狐平雪开口了,她还真不知道这出戏怎么继续下去!反倒是令狐平雪提醒了她! 满月在众人注视下,弯腰捡起地上一缕青丝,不过十几根发丝,正是刚才被羽箭刮断的发丝。 满月将发丝捧在手心,抬头,朗朗出声, “其实二殿下真的不必对满月道歉,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满月爱惜的青丝,也是来自父母的疼惜照顾,二殿下不必对满月道歉,满月父亲不在此,母亲又早早去世,如今二夫人掌管侯府后院,那二夫人就是满月的母亲,这发丝满月将其交给母亲,二殿下有歉意,尽管对二夫人娓娓道来。” 语毕,满月抬手将发丝放在了二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二夫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就跟吞了苍蝇一样。 令狐泉挑了下眉梢,对满月的做法未知可否。 林东合却是明显一愣,看看满月,再看看桌上的发丝,再看看一脸吞屎表情的二夫人,林东合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是小看了令狐满月! 她竟然能想到这一招?! 而令狐平雪原本以为自己开口说那些话是帮了林东合,没想到竟是给了令狐满月将话题引到了母亲身上,令狐平雪气愤不已,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如今是满月和林东合之间的恩怨,她再也插不上一句话。 令狐平雪讨了个没趣,脸色难看的走到一边。 满月见林东合不说话,不觉轻叹口气,淡淡道, “今日之事,二殿下若还有悔悟的话,尽可对满月母亲说,二夫人通情达理,想来自会给二殿下宽慰和谅解,是不是?母亲。” 这是满月今儿对二夫人说的第一句话,却也是从她回到侯府到现在,给的二夫人最响亮的一巴掌! 二夫人不是一心想让令狐平雪攀上台子或是其中一位皇子吗?看看现在多么好的机会!这可是满月主动给她争取的,二夫人可千万别浪费了! 二夫人现在骑虎难下,说是的话,就等于要接受林东合的道歉,这成了什么了?可要说不是的话,那就等于说在侯府她不将令狐满月当女儿看待!被满月下了如此一个套,偏偏二夫人现在什么不满都说不出来! 太后这会子有些不耐的挥挥手,冷声道,“既然如此,东合,稍后你就跟侯府的二夫人道歉吧,退下!” 太后让他道歉的时候他不道,百般推辞找借口,现在被令狐满月如此呛声反将一军,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如此一来,倒也有借口将这件事情压下来,要不然后面的话还不知如何说下去! 太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令狐满月一眼!不知她刚才说那些话酒精是对还是错!对的是因为她说的话将事情暂时带过,不对的——自然就是对林东合的呛声犀利狠辣,连太后都有些惊讶,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何来的这般本事和心思? 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林东合原本是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此事化了在满月身上,谁知满月竟是在二夫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林东合自然知道二夫人和满月势同水火,可偏偏就是二夫人的身份在此刻让林东合哑口无言。 看似事情告一段落,可带给林东合的侮辱和恨意却无法消磨。 林东合在此之前一直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的,可今日在满月的挑衅和不屑之下,竟是屡屡犯错,现在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林东合沉着脸坐在位子上,底下众人对他议论纷纷,连带着令狐平雪也捎带了进去,前一刻还是风光无限的二人,这会子却成了众人议论的笑柄。 令狐平雪咬牙看向满月,她倒要看看,一会令狐满月如何收场? 接下来是林简和宋筱悠。 宋筱悠一脸娇羞明媚,托着水晶壶站在当中,一脸含情脉脉看向林简。 林简收敛了面上笑意,手中羽箭一瞬掷出,下一刻,羽箭还未落入水晶壶中,林简已经转身朝回走,似乎根本不关心羽箭是否落入水晶壶中。在他转身看向满月的瞬间,羽箭稳稳地落入水晶壶中,宋筱悠低呼一声,原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林简赞赏欣喜的目光,谁知却只看到林简冷冰冰的背影,宋筱悠面露不悦,尴尬的站在那里。 林简看了满月一眼,旋即转身坐下,将身体僵硬的宋筱悠扔在了大殿中央。 皇后皱了下眉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安慰宋筱悠, “户部侍郎的千金果真极具大家风范,不愧是京都才女,太后,您认为呢?”皇后此刻转移话题,无非是为了替宋筱悠解围。 要不是林简投壶之后突然将宋筱悠扔在了大殿中央,皇后也用不着开腔。这个林简最近真是太过分了,宋筱悠是他选出来的,可最后不管不顾的也是他!还要皇后开腔圆场! “皇后所说有理。来人,有赏。”太后说话的功夫瞪了林简一眼,林简却若无其事的低头品着香茗,太后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满月和林东曜。 宋筱悠经历了刚才的尴尬,脸色涨红快要哭了。太后的赏赐和皇后的照应总算是为她挽回一点面子,可也不是她期望中那样,宋筱悠领了赏,一脸尴尬的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如今大殿上只剩下满月和林东曜。 一身玄金色锦袍的林东曜与满月并肩而立,二人眉宇之间都带着相似的清冷淡漠,瞳仁看似冷静清冽,可那眼底却如同沉着万年不化的冰棱寒霜一般,相似的深不见底,却是不同的气场。 满月给人感觉乍暖还凉,你分不出她眸中笑意究竟是冷是热,而林东曜则是冷酷无情的一副面容,即便是微笑,也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气场。 就在众人都等着林东曜上演一场好戏的时候,林东曜竟是将手中羽箭交给了陌舞。 “你来!我接。” 简单的四个字,像是命令,又像是商议。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太后差点站了起来,令狐泉也是一脸担忧和不解。 五殿下如此做究竟是在帮满月出头还是害她?投壶本就是男儿之事,满月区区女儿家,更是从未用过投壶,如何能投中?就算投不中也只是失误,可万一伤了林东曜呢?那羽箭可是货真价实的! “老五!”太后对林东曜是极为喜欢的,如今自然是坐不住了。 而皇后却好像看到了稍后令狐满月失手射中林东曜身体,那样一来,侯府想跟安妃结伙,就万万不可能了! 满月还未开口,手中已经塞上了三根羽箭。 晶莹剔透的桑蚕丝箭翎拂过掌心,带给她的却不是轻柔感觉,而是如刀似箭的刺骨冷意。 林简抬头,视线从满月过渡到林东曜身上,眼神愈发复杂深沉。 是不是从老五选择了令狐满月开始,就已经在下一盘隐形的棋了?这棋盘就摆在眼前,直到现在才露出冰山一角? (亲们,还是老话啊,月票哦,推荐哦,月票满十张加更三千字,推荐票过五十加更三千字,群么么,偶努力码字去。) 第一一八章 惊烈失踪 林简不管林东曜是在下多大的一盘棋,令狐满月都不可能跟林东曜在一起!这个小女人已经不单单是他林简的救命恩人了!就算她现在只当他是合作伙伴,他也不会就此让她跟林东曜有任何关联瓜葛! 林东曜此刻已经拿起水晶壶,一脸平静的站在满月身前十米的距离。满月背对着太后等人,面冲着林东曜,手中三支羽箭在此刻闪闪发光一般吸引着众人目光。 “老五,你非要一意孤行不成?”太后隐隐有些动怒,不过这怒火更多则是来自于关心和着急。 “五殿下,您何苦要为难满月呢?这不是让侯府上下都跟您一起提心挑担吗?”令狐泉也劝着林东曜。这会子她自然不会说满月的不对,唯有这样才能保住满月。 林东曜的确是有些太过分了!这一点也不像他一贯神秘低调的作风! 林东曜却始终是面沉如水,沉稳以对, “皇奶奶,虽然是令狐满月投掷,但孙儿同样拥有主动权,皇奶奶尽管放心。” “是啊,皇奶奶,五哥很有数的,就算令狐满月扔到天上去,五哥也会跳起来接住的。”林南徳冲太后眨眨眼睛,说出口的话俏皮自然,听的太后眉头松开,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老八,你这究竟是帮你五哥呢,还是害他呢!这一会他要是没接住,错可在你身上。”太后听似随意的语气,却是带着一点警告的感觉,既是责备林东曜胆大任性,也是责备林南徳不知不觉与林东曜走得如此之近,而她这个太后竟是一无所知。 林南徳此刻一脸无辜纯净的表情看向太后,大大的眼睛忽闪着,清秀面庞比女孩子还要白皙靓丽,只那苍白的肤色时刻提醒太后,林南徳曾是皇上的药引,能活下来完全是上苍垂青。太后叹口气,视线移开,没再继续追究林东曜。 满月掷出手中羽箭之前,下意识看了眼惊烈坐位的方向,只一眼,满月瞳仁猛然收缩,一瞬寒冽满布。 惊烈的位子上空空如也! 刚刚林简出手之前满月还瞥了眼惊烈的方向,那时候惊烈还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没有了? 满月现在不能回头去看令狐泉,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令狐泉也能发现惊烈不见了! 惊烈今儿表现一直都很乖,不可能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林东曜也看出满月眼底的震惊,顺着满月视线看过去,果真是令狐惊烈不见了! 满月这会子也顾不上准头,手中羽箭一瞬掷出,视线却是看向大殿每一个角落在寻找令狐惊烈,那三支羽箭如离弦之箭直直的朝林东曜面颊飞去! “啊!!” “要射中五殿下了!!” 大殿上顿时想起阵阵惊呼声。 可满月却视若无睹,此时此刻,她眼中只有失踪的惊烈! 满月身后,太后身子一瞬僵直如雕塑,看到三支羽箭都是齐刷刷的朝林东曜面颊和颈部飞去,太后脸色巨变。 皇后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虽说林东曜一死,林简就少了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可林东曜也不是如今这个死法啊! 其他妃嫔也是惊呼声不断。 就在那羽箭快要扎入林东曜面颊的瞬间,林东曜手臂一甩,手中的水晶壶腾空而起,嗖嗖嗖三声接住了三支羽箭,最后一支羽箭更是险险的擦着他鼻尖而。 最后,装满三支羽箭的水晶壶稳稳地落在他另一只手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可过程却是险象环生! 众人在惊呼之后爆发而出的是止不住的赞叹和钦佩。 而满月那随手一掷,在众人看来却更像是跟林东曜商量好的一样,故意朝最危险的方向投掷,满月的大气淡定,林东曜的气魄胆识,都在此刻完美巧妙地融为一体,自古以来,投壶方式千百种,但如今天这般表演,却注定是空前绝后! 就算是后人有心模仿,却也难以超越,不过是挂了个效仿的牌子罢了。 满月此刻还不知道,在几年之后,投壶当中互换角色的方式早已是风靡天朝权贵聚会,不仅是一众世家公子乐此不疲,就是一众千金闺秀也是沉迷研究。平日里做惯了自己,都希望在游戏当中扮演不同的角色!而真正能做到如满月那般胆色无畏的,却始终寥寥无几。 满月因为惊烈失踪,无心一举,却是在天朝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这一笔开始,她与林东曜的名字不知不觉,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日后,争夺、富贵、杀戮、算计、欺瞒、纠缠,属于他们的一切,层叠上演! 太后这边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赏赐满月,林简忽然站了起来,道, “皇奶奶,投壶比赛已经结束,不妨让众人稍事休息再开始选妃比赛,如何?” “也好,就依太子提议,稍事休息再开始。”太后发话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刚才的投壶的比赛看的惊心动魄,前半段虽然有些不靠谱,可后半段从二皇子到太子再到五皇子,却是看的人心惊肉跳。 太后这时候在众人簇拥下去了后面休息,皇后和一众妃嫔也跟着一块退下,只留下其他人在大殿上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着一会的比赛该如何应对。 满月三两步回到位子上,惊烈的位子空空的,仍是不知去向。 令狐泉被太后拉着去了后厅,暂时还不知道令狐惊烈失踪,刚才那般危险的情况下,令狐泉始终都在关注满月的一举一动,也没留意惊烈不见了。 惊烈的位子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他自己走的,不像是被人胁迫的,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惊烈的座位偏僻一些,也不至于毫无反抗的被人带走! 满月脸色瞬间肃杀冷寒。 惊烈的离开不像是有预谋的,在这之前她没有丝毫感应和觉得不对的地方,究竟惊烈去了哪里? 满月现在根本无心去想接下来的选妃宴,只有惊烈的安危才是她最关心的! 大殿内已经有一些世家千金朝外面散步走去,毕竟还要过一会才开始,众人坐久了都有些累了,满月此刻离开,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但令狐平雪却看到了满月脚步匆匆的离开,不由得碰了碰身边的二夫人, “母亲,那小杂种和扫把星都不见了。” 二夫人朝满月座位的方向看去,冷冷的收回视线。 “不见了才好!永远不回来才最好!”二夫人咬牙开口,令狐平雪则是抬眼环顾大殿,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怎么太子和林东曜、林东合都不见踪影了呢? 就连那个病秧子林南徳也不见了! 只有一个林冉色眯眯的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令狐平雪应付的冲林冉点点头,却满腹心事的看向林东合与林简坐过的位子。 他们这时候与令狐满月那个扫把星一块不见了,难道只是巧合? 越往下想,令狐平雪越加坐不住! 可她又不能擅自离开,万一是令狐满月想法子引开她怎么办?到时候选妃宴开始了她却回不来那不麻烦了? 想到这里,令狐平雪不怀好意的看了眼身旁的令狐子璐,面上却带着伪善温柔的笑意, “子璐,你去看看大姐去哪儿了?怎么眨眼功夫就不见人了?可别耽误了一会的选妃宴。”令狐平雪一开口,令狐子璐一脸不屑的嗤了一声, “为什么要管那个扫把星在哪里?她不回来最好了!” 令狐子璐也不愿意起身,一来这是皇宫,万一走错了地方可是要杀头的,二来选妃宴就快开始了,令狐满月那诡计多端的性子,万一给她坑了回不来怎么办?她还等着做林东曜的侧妃呢! 瞧见令狐子璐不动,令狐平雪暗暗朝二夫人使了个眼色。二夫人也着急想知道满月去了哪里,不由得催着令狐子璐。 “子璐,你去看看,选妃宴还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开始呢,不会耽误的,你跑一趟退速速就回。” 在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中间,二夫人永远都选择牺牲令狐子璐。毕竟,将来只有一个人能成为皇后母仪天下!这个人选自然不会是子璐! 令狐子璐皱起眉头,心中一千个亿万个不愿意,可母亲态度坚决,令狐子璐就是知道这是令狐平雪的意思,也不能现在揭穿了,只能是带着不满起身朝外面走去,背对着二夫人和令狐平雪时,眼底一抹恨意如泥浆翻涌激烈满溢。 —— 满月走出大殿,在园找寻令狐惊烈的身影。忽然看到前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满月正想开口,在那身影后面突然多了三道陌生身影,那三道身影一拥而上,挟裹着令狐惊烈朝着前方密林深处狂奔。 满月正要追上去,可看到那被挟持的黑影时,脚步蓦然迟疑了一下。 那背影的确很像惊烈,但出现的时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就在她出门寻找的时候出现,而那三道黑影更是出现的恰是时候! (亲们,我一天三呼唤,月票和推荐票多多来吧,月票满十张加更三千字,推荐票过五十加更三千字,嘿嘿,我努力码字,感激不尽,群么么。) 第一一九章 他是半成品 满月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没有追上去。 并非她不关心惊烈,而是当所有巧合都凑在一起的时候,盲目行动反倒是帮了对手的忙。 可是刚才别掳走的不是惊烈的话,那惊烈去了哪里? “明知是陷阱不追上去,事后会不会后悔?” 正在这时,一道冷酷无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满月瞳仁闪了闪,并没有回头。 “最终的决定只有一个,选择权在自己手里,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后悔!”满月冷静发声,内心早已煎熬焦灼。 她看出那几个掳人的很可能是故意引她过去,但惊烈究竟在哪里她却一无所知。 “好,你不后悔你的选择,那是否代表了你令狐满月合作的对象就只有林简一个!”林东曜冷冷发声,一贯给人低调神秘印象的他,此刻却是开门见山道明了心意。 虽然他不确定满月与林简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协议能让他们在很多事情达成默契,但必定是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林东曜观察入微,绝非常人能比。 满月转过身来,瞳仁静静迎上他冷酷墨瞳,前一世,他们明争暗斗的斗了十年,这个男人的本事她还是多少了解。 就算此刻被林东曜点中了心事,满月也是从容不迫的开口, “五殿下,如果我今天一个样明儿又是另一个样,你还会站在这里跟我磨叽吗?就因为我选择慎重,并且选择之后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五殿下才会找到我!但这也表明了五殿下多少了解我的性情,想让我改变,不是没可能,但要看五殿下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值得我跟随你做出同样多的付出!” 满月第一次与林东曜面对面,针锋相对的谈话。 婆娑树影下,一高一矮两抹身影,在姣白月光掩映下,远远看去,不像是针尖对麦芒的挑战,倒像是前月下的你侬我侬。 林东曜惊讶于满月比他更直接,可心中多少又有心理准备,她开口说出来的话必定会给他意外和挑战。 “我是想不通,你为何这么快的选择了太子。”林东曜瞳仁一眨不眨的盯着满月,眼底一瞬如无边深潭带着巨大的吸附力,能瞬间将满月整个人吸入眼底一般。 “不是我选择了太子,而是上天让我做出了选择!在我没有选择时候只给了一个半成品让我逐渐磨合,其实向来,若是一开始就与强大到无懈可击的人为伴,又未必是幸事一桩。”满月觉得自己将林简比喻成是半成品并没有什么不妥,原本她遇到林简的时候,林简就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这不算是半成品算什么? 只不过,若这话让某位爷听到了,不知作何感想? 而一贯表情严肃冷酷的林东曜,在听到满月的比喻后,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她都能将太子比喻成半成品,那么他呢?林东曜很像问问,在她令狐满月心目中,他算什么?是不如林简那个半成品,还是成品? 堂堂五殿下,这一刻竟是幼稚的纠结在这个诡异的问题上。 “所以,令狐满月,我可以理解,在林简没有与你决裂,或者他还足够做你的靠山和合作伙伴的时候,你是不准备换东家了,是不是?”林东曜似笑非笑的看着满月,只不过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在别人或许就是微笑,在他脸上,怎么看都比他冷酷无情的时候来的还要可怕。 满月不动声色的摇摇头,淡淡道, “至少现在,我是我,五殿下是五殿下!” 聪明人之间,话越少越能切中要害!所谓高手过招,只要试一试,便心中有数! 今儿的单独谈话告诉林东曜的信息就是,满月并非一上来就选中了林简,而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她的心并非完全性的倒向林简这一方。 “令狐惊烈不会有事,不用找了,回去吧。”林东曜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轻声提醒满月。 这一刻,他的声音轻柔低缓,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年政都诧异不已。殿下一贯是点头的时候都会给人巨大杀伐的压迫气息,怎么今儿竟如此不同,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细腻。 满月挑了下眉梢,淡淡道,“我知道他不会有事。” 林东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不怕是有人故意捉走了他想要要挟你?” “不会!”满月很肯定的摇摇头。 “其一,这里是皇宫,经过上次薛雅梅被杀一案,皇宫戒备较之以往严密三倍,不会有人傻乎乎的在今天闹出人命。”就算真要闹事,多半会选在晚宴之后在众人回去途中进行,这句话满月没说出口,她只要自己戒备好了就行,没必要告诉林东曜。 林东曜负手而立,微昂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其二,今儿是选妃宴,我本就无心争夺,所以利用惊烈威胁我实在没有必要,还不如去找那些热门的千金闺秀下手!” 满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其三,我已经看见他了。” 满月抬手指向林东曜身侧的地方。 其实从她说其一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林简带着惊烈朝这边走来了。 林东曜转身看向朝这边走来的林简。 林简身旁还跟着面色有些苍白的令狐惊烈。 令狐惊烈在看到满月的一瞬间,原本是想打招呼的,可是看到面如寒霜一脸冷酷表情的林东曜,令狐惊烈不觉闭了嘴巴,安静的跟着林简走过来。 “惊烈,你去哪儿了?”满月快步上前抓住了令狐惊烈的小手,他的手冰凉凉的,手心却全是汗。 一个人只有在遇到危机情况并且是发自内心的紧张和害怕的时候才会如此。 令狐惊烈看看满月,再看看林简。见林简不说话,只是笑了笑,令狐惊烈才小声开口, “姐姐,你被五殿下选中的时候,我原本是一个人坐在台下,可八皇子却派人送了一盅燕窝过来让我喝下,我喝了几口就觉得腹痛难受,实在忍不住就去茅房了,回来的时候差点迷路,多亏太子殿下找到了我。” 惊烈虽然受了惊吓,说话却算流畅。 满月从他的叙述中隐隐听出他还有些话没有说,满月也不急着催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 “还好你没事。” 短短五个字,却是一个姐姐对于弟弟最单纯直接的关心和在意。 目睹此景,林东曜眼底忽然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别扭感觉,说不上是吃醋——还是什么—— 而林简则是眯了眯眸子,看着满月如此关心令狐惊烈,如今他可算是救了令狐惊烈两次了,总算轮到这个小女人欠他的了! 只不过,林简有林简的想法,满月也有她洞悉先机的觉察力和应变力。 “惊烈,这一次多亏太子殿下找到了你,否则可如何是好!太子的这个人情你欠定了,还不谢谢太子殿下!”满月这么一提醒,惊烈立刻懂事的叩谢林简。 原本林简是想跟满月邀功的,这下可好,倒成了令狐惊烈欠了他人情! 好一个令狐满月!刚刚才在大殿上算计完了林东合,这么快就到他身上了!不过虽说是被满月算计了,可林简这会子却没有丝毫生气,反倒是欣赏满月随机应变的能力。 林简贴身隐卫苏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这要是换成别人如此推诿的话,只怕太子早就大开杀戒了,怎么到了令狐大小姐这儿就不见太子殿下有丝毫动怒呢?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怎么他就没托生女儿家呢! “太子殿下,五殿下,臣女带弟弟先回去了,有劳。”满月拉着令狐惊烈的手,语毕,抬脚朝大殿走去。 虽然刚刚发生在惊烈身上的事情还有诸多疑点,但现在还不是解开的时候。 满月一走,林东曜正要离开,林简冲着他冷冷一笑,淡淡道, “五弟回去可看好了老八,别再弄些不爱吃不爱喝的东西祸害别人!八弟如此听五弟的话,自然会老实收敛!” 语毕,林简转身就走。 刚刚那说话的语气却是怎么听都像是在给满月和令狐惊烈出头一般。 林东曜看着林简背影,瞳仁凝结冰冷霜华。 年政走上前,小心翼翼道,“五殿下,要找八皇子过来吗?” “不用,不是他的问题。”林东曜摆摆手,原本是要离开的,这会却是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修长身躯挺拔傲然,玄金色锦袍划过潮湿冰冷的地面,犹如在地面划过刀光剑影,冷冽如霜。 以老八的性子向来是随心所欲的比重占得多。老八不爱吃那些补品和药材是他早就知道的,之前老八就将那些补品赏给宫女侍卫,今儿一定是见令狐满月狠狠地将了林东合一军,所以对令狐满月身边的令狐惊烈也生了兴趣,只是随意而为的将燕窝赏给了令狐惊烈,并没有预谋所为。 况且就算有预谋,也不会让那燕窝当场发作! 究竟是谁会想要在老八的燕窝里面动手脚呢? 第一二零章 护你周全 满月带着惊烈往回走的时候,林东合正好迎面走来。看到满月紧紧牵着令狐惊烈的手,林东合唇角勾起一抹狭促冷笑,下一刻看到随后走来的林简,林东合眼底冷笑化作丝丝嘲讽,旋即转身朝大殿走去。 满月身后,林简大步追了上来,与满月擦身而过的时候,将一粒药丸不动声色的放在她手中。 “可解百毒。” 林简低声说了四个字,只有满月和他听到。 满月没说话,牵着惊烈走进大殿。 从惊烈莫名其妙喝了林南徳的燕窝开始,这场选妃宴充斥的就不仅仅是波谲云诡的争斗,而是陷入了更加可怕的陷害与杀戮! 好在惊烈暂时没事。 她只不过离开惊烈身边一小会就出了事,而且惊烈是差点做了林南徳的替死鬼!想到这里,满月就阵阵心寒。 落座后,满月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惊烈也没来由的紧张,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 “姐姐,刚才我肚子很痛,好不容易坚持走出去,没走几步就在后面晕倒了,是太子殿下找到了我。我醒来之后他说给我服下了霜凝散香丸,我现在肚子没那么痛了。姐姐,让你担心了。” 令狐惊烈比上一世懂事很多,满月欣慰还来不及,又如何能怪他。 况且刚才那个插曲发生的太过突然,不过是眨眼功夫就出了事。 满月将掌心的药丸藏了起来,不用说,这应该是另外一颗霜凝散香丸,这药丸满月上一世是听说的,当年皇上身重奇毒就是用这药丸做的药引子,再加上林南徳这个药引子,双管齐下最终保住了性命。如今有人偏偏就对林南徳下手,还是在今天的场合,难道是为了阻碍选妃宴不成? 所以挑选了一个今儿不会参加选妃的林南徳下手!谁知,阴差阳错的,差点害死了惊烈! 满月环顾四周,今儿来参加选妃宴的一众千金闺秀都是盛装打扮跃跃欲试,就算不想参加的话,稍后的比赛中故意输掉就可以了,犯不着以下犯上谋害皇子! 再者就是太子林简和林东曜等人!他们未必是真心愿意参加这个选妃宴的!也许心中早有合适人选,又或者想要阻拦对手做出选择才会暗中下毒! 如此说来,嫌疑人就少多了。 林东曜和林南徳刚刚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番兄弟情深,这会子若是对林南徳下毒,似乎没有人会怀疑他,如此说来,林东曜有下毒的嫌疑! 而林简则是巧合的出现在惊烈晕倒的地方,还碰巧待了霜凝散香丸救了惊烈,他也有嫌疑! 至于林冉,他一门心思想要迎娶令狐平雪,如今眼见迎娶无望,暗中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可单独只看惊烈中毒一事,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可一旦串联起满月之前看到的掳走假惊烈的那伙人,这整件事情就不单单是针对今儿的选妃宴,还有要将她拖下水的嫌疑! 纵观整个天朝京都,恨不得她死的人非侯府二房莫属!刚刚,她若是直接追了过去,只怕现在也没机会重新回到这里了! 如果是二房动手的话,就不由得满月不想到一个人了——令狐捷! 令狐捷可是林东合的左膀右臂,却是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刚才演戏的那几道黑影之中,难保没有令狐捷在其中! 对林南徳下毒在先,见燕窝被惊烈服下,继而将计就计将她引开远离选妃宴在后,如此环环相扣且针对她的,除了林东合——还有谁? 今晚上摆明了是林东合在明,令狐捷在暗处! 而林简刚才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才暗中将另一颗霜凝散香丸给自己,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里,满月也想通了为何今儿林东合不怕与林南徳翻脸了! 在这之前,林东合可是在众人面前一直扮演着林南徳好兄长的身份,多少功劳都是毫无怨言的记在林南徳身上,可今儿林东合在她挑衅之下与林南徳撕破脸,受她影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林东合今儿原本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对林南徳下手!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林南徳真的出事,一般也不会怀疑到林东合身上!而且以林南徳的身体状况,根本做不到如惊烈这般还能支撑着走到后院!只怕当场就暴毙了! 林东合暗中毒害林南徳,就会甩掉这个跟他抢功劳的包袱,至于林东合会找谁做替死鬼,满月还没想到! 以林东合小心谨慎的作风,他是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做替死鬼的!因为林南徳毕竟是皇上亲自交给林东合照顾的,若林南徳出了事,皇上必定会追究林东合的责任,除非林东合嫁祸的这个人是皇上不能责备的。 那会是——满月视线落在太后刚刚出场的太后身上,倏忽收紧! 林东合果真够阴险无耻!竟是将算盘打到了太后身上!如他这性子,可以为了一步棋潜心隐藏多年,而他这几年来对林南徳的诸多照顾,只怕也只是为了今晚这一出! 满月视线冷不丁撞上看过来的林简,四目交织,林简冲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想。 她能想到的,他也已经想到了! 满月眼底一瞬凝结寒霜! 林东合要毒害林南徳却是险些害死了惊烈,这个仇不论如何她都记下了! 瞧见满月眼底寒霜满布,林简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奈何太后已经落座,林简也没有机会与她单独说几句话,趁着旁人注意力都在太后身上,林简嘴唇动了动,以唇语告诉满月, “今晚,我会护你周全。” 短短一句话,却是他从未给过的承诺和责任。 可满月却是冷冷的丢给林简一句硬邦邦的话,虽然也是唇语,但满月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低着嗜杀冷凝的戾气,让人有种毛孔竖起的恐怖感觉。 “也许你我合作就止于今晚!” 硬邦邦的一句话,像是威胁又像不屑。 满月真正生气的是自己差点失去惊烈! 她有些大意了,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惊烈肯定不会出事!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事情太多了! 就在满月一脸寒霜表情不善的时候,林南徳一脸微笑凑了过来,看到坐在满月身边乖巧安静的令狐惊烈,林南徳勾唇一笑,双手环胸问着惊烈, “喂!小子,刚才的燕窝怎么样?” 满月和惊烈同时抬起头看向他。 满月眼神传递的意思分明是,你这个混账还敢问?! 而令狐惊烈眸光虽然柔和一些,眼底深处却是难掩冷凝寒气。 “谢八皇子,燕窝很好。”令狐惊烈此刻表现超出满月预料,他才不过是七岁的年纪,可是在经历了刚才那一番与死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后,在面对差点间接害死他的人时,还能如此冷静,让满月欣慰的同时也心酸。 上一世的惊烈与这一世的他,在经历上,或许有所不同!正是这些不同,让他的心在此刻格外沉静、小心、谨慎。甚至是超越年龄的成熟。 满月不由得握紧了惊烈的手,惊烈冲她笑笑,满月在他眼底看到了信任和认可,此时此刻的这般感觉超越了所有爱恨情仇,唯有这个亲弟弟此刻的眼神,才是她最大的支柱和动力。 林南徳这会子还不知道自己早就得罪了满月,只是对于满月是说不出的好奇和兴趣,可眼见满月和令狐惊烈眼神交流,对他是爱答不理的,林南徳讨了个无趣,撇撇嘴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满月这边。 林南徳刚才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入对面林东曜和林东合眼中。 林东合没能在刚才的燕窝中下毒毒死林南徳,便是失去了今晚最好的机会,想必现在林简和林东曜已经有了防备,而林东曜跟林南徳暗中交好的关系已经泄露,他就更加不容易对林南徳下手了! 偏偏刚才以令狐惊烈引诱令狐满月去树林深处也未能成功,他今天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全线溃败!接下来,唯有进行第二步计划! 那就是让选妃宴照常进行! 原本他下面将用到的这颗棋子还会放上三五年才拿出来,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提早出场了! —— 随着太后、皇后以及一众妃嫔落座,今晚的重头戏——选妃宴正式拉开帷幕。 按照太后之前公布的规则,第一轮是附和规则的世家千金在琴棋书画这四项中任意选择一项比试。 现场千金闺秀一共三十二人,满月自然也在这三十二人当中。 只是,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站在最后,林简就知道她根本无心应战。可有时候,偏偏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由不得人的。 第一轮的比赛,满月和其他七位千金闺秀选择了抚琴,而令狐平雪与宋筱悠和其他六人选择了棋,令狐子璐与丁菊茗和其他六人选择了书法,最后还有八位千金闺秀选择了画画。 如此一来就是八个人一组同时进行,胜负输赢也是一目了然。 第一二一章 飞上枝头 最先开始比试的是令狐子璐和丁菊茗等八人一组的书法组。 这一组当中,丁菊茗算是大热人选,一是因为丁菊茗父亲乃兵部尚书,手中握有重权,二来丁菊茗相貌端庄秀丽,身材高挑纤细,在一众参选闺秀当中尤为出挑,就是太后也对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可是看到令狐子璐的时候,太后眸子明显冷了下来,太后还记得之前投壶比试的时候,令狐子璐那夸张的摔倒,想起来就觉得窝火!太后自然是看不上她的。 书法比试在八个人中同时开始,因为选的都是自己最擅长的项目,所以八副作品都是有模有样,在不告知哪一副字画是谁所画的前提下,林简、林东曜、林东合、林冉四人各自从八副字画中挑选出一副作为待定优胜作品。 令狐子璐写好之后就安静的等在一边,她并不着急,之前大哥已经说了,三皇子大体知道比赛的规则,到时候会暗中助她一臂之力,所以当令狐子璐看到林东合选出了她写的字,令狐子璐不由得暗暗得意,心情也有些飘飘然了。 林简随意的选了一副,林东曜根本就没动手,眼神示意年政替他选择,年政硬着头皮拿了其中一副,旁边的人还以为这是林东曜选的,其实林东曜压根就没看哪上面写的是什么。林冉也是心不在焉的选了一副。 因为第一轮只有十人能够胜出,所以这暂时选出的四人到最后还会有人被淘汰。 令狐子璐却因为有林东合暗中帮她,心早就放在了肚子里,安心准备下一轮的比赛。 第二组的比赛轮到了令狐平雪那一组——下棋。因为棋局所耗时间太长,所以就两两对弈,速战速决,落棋无悔。 详细的说就是,二人一组,对方的棋子落下之后,另一个人的棋子就要紧跟着落下,必须是在一滴水滴落的速度落下棋子,否则就是输了。如此一来,考验的自然是众人的反应能力和熟练能力,稍有差错一子落错可就是满盘皆输! 满月记得,上一世,令狐平雪就是用下棋拖住了林东合一次又一次,而她却独守空房一人度过,令狐平雪的璇玑宫内却是夜夜笙歌灯火通明! 这下棋自然是令狐平雪的强项! 果真,棋局一开始,令狐平雪就与对面的宋筱悠杀的难解难分。不得不说,宋筱悠这个京都才女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落子稳健迅捷不输令狐平雪,而令狐平雪看似举手投足皆是温柔大气,可落下棋子却是步步紧逼不让分毫! 二人这边杀的难解难分,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到了最后棋子都用完了,还是没分出输赢来。 皇后见了,在太后耳边轻声道, “宋家千金博弈讲究的是快稳准,而令狐平雪则是在步步紧逼之余狠辣犀利,二人之间各有千秋,只是——令狐平雪似乎是有些过了——” 这一次,皇后没有偏袒令狐平雪,而是根据自己的观察实话实说。 太后瞥了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是好看了一分。 “的确如此。” 听到太后的认可,皇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边太后和皇后窃窃私语,旁边的瑾妃和惠妃听不到太后和皇后说了什么,干着急却没法子。 比赛结束之后,太后并没有做出最终的选择,而令狐平雪则是一脸平静的走到一边站好,第一关不过是小试牛刀,她从来都不担心自己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到了第三组比试画画。原本这一组并没有特别扎眼的千金闺秀,太后也只是抱着随意看看的心态,可是当吏部尚书千金涂玲儿一副百鸟朝凤画好展示在众人面前时,连太后都为之赞叹不已。 好一副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 画工精致优美,奢华大气,唯美之中透着雍容华贵的风采。乍一看丝毫不像是女儿家秀气的画作,颇具大家风范。 皇后看着眉目清秀,眉眼间隐隐流淌一股如清澈泉水气息一般的涂玲儿甚是喜欢。 “你是涂玲儿?怎么以前未曾见过你呢?”太后单独叫涂玲儿问话,这在前面两组比赛之后都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原本还对自己胜出信心满满的令狐平雪这会子也是惊讶嫉妒的看向涂玲儿。 京都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令狐平雪向来不允许任何人超过她的关注度,可惜她的第一轮比试已经结束,要想争取表现的机会就要等到第二轮了!这个涂玲儿却是风头正劲。 涂玲儿大方的走上前,不卑不亢,得体开口, “回太后,臣女之前一直都随父兄云游四方,行医救人,布施民间,是上月初才云游回来,这是第一次进宫面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涂玲儿声如银铃,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太后听了之后恍然大悟,继而赞赏的点点头, “如此说来,你不仅画画了得,还懂行医问药?” “略知皮毛。”涂玲儿谦逊开口,应答得体。 众人视线不由自主的都落在涂玲儿身上,之前的投壶比试这个涂玲儿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很多人都没留意她是何时出现的,这会子突然蹦了出来,明显是打了很多有备而来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令狐平雪、宋筱悠和丁菊茗的身上,现在突然蹦出来一个从未露过面的涂玲儿却是能够技惊四座,就是如林简和林东曜也是不知道,京都何时蹦出这么一号人物。 “涂玲儿,你这百鸟朝凤图哀家甚是喜欢,比宫中画师的还要尤胜三分,哀家相信你这医术也不是简单地略知皮毛,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在民间历练多年,哀家相信你必定有一番真作为。” 太后很少给人如此高的评价,足可见涂玲儿的百鸟朝凤图是何等栩栩如生,能让太后如此的赞不绝口。 涂玲儿一脸谦逊恭敬,加上眉眼生的秀气灵动,太后越看越欢喜,一旁的皇后也是频频点头。况且这涂玲儿身家也是不错的,吏部尚书可是兼任内阁大学士,如此重任,又是书香世家,若是选作妃子,就算将来不是母仪天下的最终人选,就目前来看,涂玲儿是可以辅佐太子成就一番事业的人选。 眼见太后和皇后对涂玲儿满意有加,原本是大出风头的令狐平雪瞬间被比了下去。令狐平雪不由得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也是一脸茫然,不明就里。 这京都各家千金闺秀她都打听了个遍,真真没听说过涂玲儿这么一号人物!原本以为侯府老夫人将令狐平雪藏的足够神秘,可是没想到吏部尚书涂元之和夫人梁氏竟是有如此深的心机!不声不响弄出这么一个大放异彩的女儿! 二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见梁氏只是一脸谦和有礼的接受身旁众人的恭喜和打探,不骄不宠,随和谦逊,看的太后和皇后是更加满意。毕竟有一个如此稳重有礼的母亲摆在这里,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太子,你对这副百鸟朝凤图如何看?”太后想知道太子的看法,确切的说是对涂玲儿的看法。 林简此刻不动声色,面上带着温暖笑意,可那笑容明显未达眼底。 “画工精湛技艺绝伦,如梦如幻难辨真假。” 林简给出了十六个字的评价,他的评价与涂玲儿精湛画工相映成景,一时之间,分不出是林简的赞美让这幅画作更加添彩,还是画作本身就衬得起这十六字的评价。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太子这一次总算没有让太后失望,还算是正常回应了她的问题。 涂玲儿此刻冲林简盈盈福身,微微一笑,道,“臣女谢太子殿下夸奖。” “平身。”林简态度温暖如昔,只是这温暖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感觉出内在的疏离淡漠。 瞧着林简与涂玲儿有了互动,之前被林简选中的宋筱悠脸色不由得僵了僵,刚才她比试的时候都不见林简抬起头瞧她一眼,更加没有评价过她,凭什么对这个涂玲儿夸奖有加! 宋筱悠不甘的瞪着涂玲儿,眼底溢满嫉妒恨意。 太后自然看出众人心思,不由得看向林东曜。 “东曜,你呢?” 林东曜其实压根就没看那幅画,这会子抬起头来,墨瞳扫了涂玲儿一眼,下一刻,视线竟是难得的在涂玲儿脸上停留了一会。 见林东曜多看了涂玲儿一会,太后不由得挑了下眉梢。 之前是令狐满月,现在又是涂玲儿,这兄弟俩为何都喜欢对同一个女子起关注之心呢? 林东曜视线又在涂玲儿身上停留了一会,旋即沉冷出声, “好话都让太子说了,孙儿也赞成太子之言。”林东曜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贯以低调神秘示人的五殿下竟也有称赞的人,这个涂玲儿看来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之日不远了! 第一二二章 惊天逆转,红包加更 涂玲儿一幅百鸟朝凤图不但得到了太后和皇后的青睐,就连林简和林东曜都没说半个不字,这等荣chong和幸运,自然是其他千金闺秀渴望羡慕的。 尤其是令狐平雪,原本以为第一轮小试牛刀即可,这一轮不会有人风头盖过她,却是蹦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涂玲儿。 涂玲儿的大放异彩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 太后只问了林简和林东曜对于百鸟朝凤图的看法,却是忽略了林东合与林冉,很显然,若涂玲儿今日胜出,太后必定是在林简和林东曜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瑾妃和惠妃见太后压根就没打算林东合与林冉,心中愤愤不平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原本还算顺利进行的第一轮,因为涂玲儿的一幅画,掀起了一个不小的高chao。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组的琴。 抚琴的一组一共八个人,若是同时进行,难免会有滥竽充数者,可若一个一个的进行,时间未免太长。太后便要求众人合奏一曲清平调,一个人一小段,上一个人弹奏之后,下一个人必须依次接上,不能有停顿和偏差,这既考验熟练度也考验反应能力,同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能让下家接不上才是最重要的! 八个人从未在一起演奏过,本身就没有任何默契度,再加上人人都想从中出头,难免会有争前恐后互相踩踏之心理,此一时刻,看的就不仅仅是个人弹奏能力,还有为人处世的能力了。 八个人围坐一圈,满月在倒数第二个表演,在她左手边是相貌清秀温婉的户部尚书闫举之女闫青青,而在他右手边的则是最后一个表演的内阁七学士之一的尚敬平侄女尚墨欣。 众人落座后,闫青青对满月友好的笑笑,温婉面容,文静端庄。 满月回给她一个浅笑。 如果没记错的话,闫青青后来应该嫁给了林冉做妃子,只可惜林冉好逸恶劳不说还是个贪财好se之徒,闫青青嫁过去自然没有好日子过,不说是终日以泪洗面也差不多,后来不知怎的就得了重病死了,去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上一世,满月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对她印象不错,是个文静懂事的女子,只可惜嫁错了夫君。 而满月右边的尚墨欣,也是上一世的熟人。 按理说,上一世她还欠了尚墨欣一个人情。当时她遗失了林东合给她的重要信物,是尚墨欣在御园拾到之后悄无声息的还给了她,才帮她在皇后面前解了围,若是遗失了如此重要的信物,只怕本就不喜她的皇后又会找机会训斥她一顿。 如此二人,一左一右,满月总觉得一会将是精彩纷呈的一轮比试。 也许她在笔试之前还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根本就没有当真,可是真到了笔试开始,现场局势瞬息万变,满月在不知不觉当中,改变了初衷。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第一个弹奏的刘彩云故意改了调子,并且弹奏速度加快了一倍,因为她刚刚抽到了一支上上签,是第一个弹奏,所以占据了天时地利,可刘彩云却没有半分厚道所在,故意改了曲调的速度,如此一来,等于是完全打乱了后面所有人抚琴的节奏和音调。 刘彩云弹完之后,低下头得意的冷笑。 第二个接着弹奏的根本接不上去,原本是一首庆阳悠远的调子,完全是乱了套,一个比一个混乱,简直不是曲子,而是噪音了。 几位千金本就紧张,曲子一乱,接又接不上,好不容易勉勉强强接上了,又找不准自己的调了,弹琴的人度日如年,恨不得这一小段曲子赶紧弹完了,听琴的人则是嗤笑声不断响起。 太后没想到一首清平调弹成了如此这般。 刘彩云纵然有自私的地方,但后面的人还不等到自己身上就自乱了阵脚,轻易就被他人影响,也难成可造之材。 前面五个人弹奏的乱七八糟的,到了第五个人更是紧张的绷断了一根琴弦,那调子已经听不出是清平调了,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令狐平雪和二夫人相视一眼,偷偷冷笑。 还以为令狐满月心眼多多呢,肯定会选一个万无一失的来比试,结果选了半天选了弹琴,这下好了,看她怎么收场? 令狐平雪之前对涂玲儿的不满,这会子在见到满月即将遇到的危机后,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令狐子璐也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眼前一幕。 眼看还有两个就要轮到满月了,令狐泉品了口香茗,举止却是沉稳历练,她知道这会子就算是担心满月也不能代替她做什么。 令狐惊烈这会子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满月的方向看去,纯净清透的眼底尽是担忧和紧张。就连七岁的他都听出曲子问题很大,只怕到最后会越来越乱。 大殿内,一些事不关己的夫人公子都是小声议论嘲笑着,除了第一个刘彩云弹奏的还算是成调,后面的简直都没法听了。 林东合目光冷冷的落在满月身上,眼神深沉多变。从那碗燕窝没有毒死林南徳开始,他的计划就出现了偏差,而令狐惊烈竟然侥幸没死,他在燕窝里面下的毒药足以致命,除非有林简手里的霜凝散香丸才能得救! 他的计划一旦林简和林东曜掺合进来,势必会影响后面的进展! 林东合此刻不知道满月究竟猜到了多少!但从她刚才保持清醒没有追上假装掳走令狐惊烈的那些黑影看来,这个丫头的沉稳冷静超乎他的预料和想象。 林东合视线在满月和林东曜身上游弋。 他放出的棋子目标就是林东曜!而林东曜心思太过深沉,一颗棋子不足以试探出来。 这时,第五位崩断琴弦的千金面红耳赤的停止了弹奏,正当众人以为接下来会继续听到鼓噪之音的时候,一曲悠扬清然而出,将之前的混乱离谱悉数浇灭,有的只是潺潺如泉水的自然明净。 闫青青是闭着眼睛弹奏的,唯有此才能静下心来不受他人影响,而她也的确做到如此,指尖跳动而出的节奏顺畅清晰,让听者一瞬间安静下来,却还是没停止窃窃私语。毕竟刚才的混乱太过离谱,众人都在议论当中,难以停止。 “你们听,这曲子好听一点了,总算没一乱到底啊。” “什么啊!我看未必!你没看闫青青闭着眼睛吗?要是她现在睁开眼睛弹,我敢保证也弹不准几个音符。” “说不定这个闫青青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误打误撞的。要不然刚才那么乱的情形,就是大罗神仙也接不上啊,她啊,八成就是蒙的。” 议论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声声入耳。 满月眼角的余光打量了闫青青一眼,见她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弹琴的手指也有些微颤抖,明显是受到了那些议论声的影响,眼看还有几个音符就要结束了,如果这会子出差错就是功亏一篑。 满月不担心自己接不上,反正她就是来做做样子的,可是抬头的时候看到令狐泉看向闫青青那焦灼难忍的目光,满月不由得一怔,令狐泉看闫青青的目光不太对劲。 如此,满月来不及多想,指尖搭上琴弦,就在闫青青节奏刚刚混乱之际,稳稳地接上了下面的曲子。 这一衔接天衣无缝,完全是没有任何停顿和跳跃。仿佛完全就是一个人弹奏的一般,原本闫青青下一个音调已经搭错了琴弦,可因为满月突然清晰准确的接上了后面的曲子,闫青青本能的停下来,怔怔的看着满月。 原本会犯错,如今却是——看似是一个完美的演奏。 太后身侧,令狐泉眸子闪了闪,眼眶莫名泛红。 如果不是满月及时接上了曲子,或许青青就—— 闫青青此刻仍是有些木呐,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看着满月熟练自然的弹奏,闫青青半晌才想到投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满月弹琴的时候还有空扭头瞥一眼闫青青,眼神示意她不必感谢,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一曲清平调,在满月这里上演了惊天逆转。 从开始的处心积虑到中间的乱弹一气,再到闫青青接上之后先稳后乱,可谓高chao迭起,惹人提心吊胆。而到了满月这边,无缝衔接令人目瞪口呆! 大殿之上,不是没有人看出满月是在帮闫青青解围。 却只有满月自己知道,她帮闫青青是因为令狐泉! 不论令狐泉和闫青青究竟有何关联,令狐泉刚才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在意和关心闫青青,满月不想让令狐泉失望和难过,原本是想糊弄过关的,却是以她高超琴艺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随着满月弹奏开始,底下众人悉数闭上了嘴巴。 若说之前听到的清平调是一曲悠然平和之音,那么满月指尖弹奏的清平调,则是宛转悠扬灵动心扉,指尖跳跃而出的一个个音调,化作一缕清风,一抹暖阳,一株清荷,一汪泓滢,荡涤人心。 第一二三章 惊天逆转 满月低头安然抚琴,垂眸之间,清丽面庞拢在琉璃宫灯七彩光影之下,如梦如幻,如冰如凌,那眼底流淌的清冷流光,却又时时刻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气息。 林简微眯着眸子听她弹奏的一曲清平调,唇角勾起的弧度悠然完美,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而非之前赞赏涂玲儿时冷静淡然的神情。 此时此刻,在听到满月的一曲清平调后,整个人顿时消弭了周身随意慵懒的气息,展露出认真专注的一面。 满月从容弹奏,却是以琴音瞬间堵住了众人嘴巴。 上一世,这琴音不知伴随她度过多少与林东合分隔两地的时光。那时,他因为咬在皇上面前建功立业,常年征战在外,满月就留守京都为他收集情报建立一个密不透风的关系网,方便他随时获知最新最详细的消息。夜深人静之时,满月就喜欢独自抚琴度过。 只不过那时抚琴,是将对林东合的思念和挂牵融在琴中,此时此刻,却是随心所欲,只为自己弹奏一曲清平调,无关其他。 满月弹奏的清平调,此刻听在二夫人和令狐平雪眼中,无疑是分外刺耳和嫉妒的。她们如何也不能理解,一个在小县城住了七年的令狐平雪,如何能弹奏出如此美妙动听的曲子,而且与闫青青的弹奏衔接的天衣无缝。令狐平雪一直当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如今如何能接受满月技艺超群呢? 原本已经有一个涂玲儿出尽了风头让她颜面尽失,可是现在令狐满月的表现又—— 令狐平雪恨不得咬碎银牙,连带将满月一并吞入腹中。 满月这一曲弹奏虽好,却也有结束之时。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曲子也是如此,纵然可以绕梁三日,也需抓住弹奏时的那瞬间。 就在满月即将将曲子过渡给最后一个弹奏的尚墨欣时,一直稳稳坐在位子上不动如山的林东曜,倏忽放下手中把玩多时的白玉杯子,背脊挺直,瞳仁直直的落在满月身上,那眼底流动的神采像是兴趣,又像是好奇。 众人都当满月会保持一个调子将曲子过渡给尚墨欣,可满月却是做了一个渐进的过渡,如此一来,即便尚墨欣衔接的时候慢了一点,也不会有任何突兀的感觉。 尚墨欣是最后一个弹奏的,如果她的弹奏完美收官的话,那么满月可就成了前人栽树而尚墨欣后人乘凉。如此功劳和风光似乎都给了尚墨欣。 可满月此刻偏偏就做这个前人栽树的角色。 这是她还给尚墨欣上一世的帮忙。 既然上一世的仇恨仍在,那么帮忙的人自然也不能忘记。 尚墨欣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冷不丁,满月以最有利于她的方式过渡曲子,尚墨欣沉住气,稳稳地接住,琴弦流淌出来的音调,清冷孤傲,高绝凄迷,是与满月完全不同的风格。 满月弹奏的清平调令人着迷,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理解,却都能击中各人心弦锁在。 尚墨欣的清平调却是给人一种压抑低沉的感觉,仿佛那琴音是她的寄托和依赖,这其中有太多她对某个人的眷恋和不忍。更像是倾诉,而非单纯的弹奏。 满月瞳仁眯起,静静聆听尚墨欣琴弦流淌曲调,下巴昂起,不其然迎上林东曜冰冻墨瞳。 一瞬四目交织,她的凉薄疏离,淡淡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即便亲手演绎了刚才那番的惊天逆转,此时此刻,却也不动分毫,仿佛刚才的逆转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而林东曜此刻已经隐藏了眼底的兴趣和关注,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满月,眼底竟有一丝难得的笑意,说不出这一抹浅笑是欣赏还是——揶揄。 满月总觉得林东曜每次看她的时候,都在提醒她曾经贺家的那一场大火,她是如何演戏扮无辜骗过了众人的。 她被谁抓住把柄不好,偏偏是林东曜! 这个林东曜用得着时时刻刻都提醒她贺家那场大火是她一手操办吗? 满月冷冷的移开视线,林东曜身旁就是林简,林简此刻歪着头笑着看她,他的微笑阳光俊逸,不同于林东曜的揶揄兴趣,可满月看了同样不舒服。 林简又一次被满月冷漠忽视,瞳仁眨了眨,眼底早已没有之前的不快和愤怒,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如果能突然对他展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的话,林简才会觉得奇怪! 他堂堂太子,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看一个小女人的脸色行事了?就算时刻看她的脸色,却也不见她有过好脸色! 三人之间,眼神飞快交流,却是心思一个比一个深沉! 尚墨欣弹奏完最有一个音调,现场不少人都被她压抑的曲风感染,心情莫名低沉不悦,就连太后也不例外。 尚墨欣的琴音具备一种奇怪的感染力,但却不敌令狐满月那洒脱随性的琴音,可以令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感知和认同。 原本会是一场混乱的比试,到了最后越发的高chao迭起,一曲清平调虽然乱了半场,可最后的精彩绝伦却足以弥补一切。 闫青青的秀气端庄,尚墨欣的深沉压抑,满月的清然洒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可贯穿这首清平调最终能完整演奏的,功劳第一的当属满月。 闫青青这时候小声的在满月身边说了句,“令狐大小姐,谢谢你。”清浅话语,简单真诚。 满月点点头,没说什么。 正准备起身,另一边的尚墨欣飞快的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 尚墨欣是寡言少语的人,恩情记在心中就不会忘记,无需太多华丽的辞藻渲染做作。 满月也是点点头,同样没说话。 能帮的人自然会帮,至于这功劳将来如何偿还,谁也不知道! 从满月弹琴开始,太后目光就已经离开了涂玲儿的百鸟朝凤图。她对满月印象深刻,可太后总觉得满月的眼神有太多故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样一个少女,将她指婚给谁,对太后来说,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一点,涂玲儿给太后的感觉就不同,不管是林冉和林东曜,涂玲儿本人似乎都可以与他们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不显突兀,安全契合。 最后一组比试之后,其他三组也都站在一起。 太后第一个就点出了涂玲儿的名字。 涂玲儿稳重上前,站在一旁,一身白衣优雅如雪,轻移莲步之中,透出的是大家闺秀的得体端庄,秀气面庞隐着三分高贵七分和善,这般感觉,竟是与皇后有着几分相似。 太后第一个叫出了涂玲儿的名字,对她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令狐平雪站在队伍里面,脸色已经开始变了,说不出的嫉妒和气愤在眼底涌动。 接着,太后又叫出了宋筱悠和丁菊茗,二人并肩上前,脸上的表情高傲自信,怎么看都像是骄傲的公鸡一般,目中无人。 太后又叫出了令狐子璐和刘彩云的名字。 都到了这份上还是没喊道令狐平雪的名字,令狐平雪再也忍不下去,虽是垂下了眸子,可心中不满还是多多少少的写在了脸上。 她不甘心,子璐都选上了,怎么还不到她?还有那个刘彩云!凭什么会有她的名字!要不是她第一个弹奏的时候故意弹快了整支曲子,也不会出现后面及二连三的失误! 令狐平雪脸色已经明显挂不住了。 二夫人看着欢欣雀跃的令狐子璐,再看看脸色不善的令狐平雪,想劝劝令狐平雪却没有法子,只能跟着令狐平雪一块生气。 太后眸光这会子缓缓落在令狐平雪脸上,继而快速移开。 她之所以迟迟不叫出令狐平雪,就是在考验她的忍耐力和气魄。令狐平雪也曾是太后相中了要成为未来太子妃人选的,可经过未央宫那张失败的图纸之后,再加上令狐平雪今日表现,她在太后心目中早已被摒弃而出! 只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无半分隐忍的能力,更加没有掌控大局的魄力和气度,如此的女子,如何能担得起太子妃的身份! 在太后眼里,至少令狐子璐利用起来会是一颗听话的棋子!而刘彩云虽然卑鄙,可后宫之中,反倒是需要一个两个卑鄙之人来制造事端转移视线,刘彩云胜在光明正大的使坏,所有手段都在明处,一目了然自然不可怕。可令狐平雪——仗着有几分姿色,又是对林冉欲言又止的,又是对林东合含情脉脉的,之前在大殿外还对林简有所期待,这样的女子眼高于手,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别人,又如何能做太子的贤内助! 更何况是母仪天下了! 所以太后心中,已经多多少少将令狐平雪放弃了。 只是令狐平雪自己还不知道。 太后算是走个过场,叫出了令狐平雪和其他两位千金闺,令狐平雪低垂着头走出来,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和开心。 随着令狐平雪和其他两位千金被太后点到名字,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三个名额了。 第一二四章 突发意外 第一轮的比试只剩下三个名额,令狐平雪多么不希望这里面有满月的名字,可满月刚才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当满月弹奏的时候,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这一点,就连涂玲儿画百鸟朝凤图的时候都没有办到。 太后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的,叫了尚墨欣和闫青青的名字之后,最后一个才叫到满月。 这对满月来说,却未必是好消息。 她无心在这场选妃宴中笑到最后,今儿不过是一场试探,是她通往最终复仇目的的一段探索的路程!她今天的目标只在未来走向的权衡之上,而非成为谁的妃子!谁的女人! 从重生那一刻开始,她就发誓不会再与林家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太后此刻将满月涂玲儿一个放在最后,一个放在第一位。其实在她心中,这才是今天她最看重的两个人! 第一轮的三十二位千金闺秀就剩下十人,令狐子璐原本还洋洋得意,可是看到满月也被选上了,顿时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遭到了身旁宋筱悠的白眼。 太后端坐正中,对众人表现一目了然。 接下来便开始第二轮比试,太后出一道题,十个人同时在纸上作答。 这一轮之后将剩下六个人。 笔墨纸砚都摆好了,赵公公将太后事先写好的绢纸一一发下去,十张纸上都是一样的问题。 满月拿到之后,扫了一眼纸上的问题,久久不动。 在她身侧,一边是令狐平雪,一边是令狐子璐,刚才坐下的时候她们俩故意坐在满月身侧,就是想留意满月的一举一动。 见满月迟迟不动,令狐平雪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嘲讽冷笑,这个扫把星能认识几个字还是问题,更何况是回答问题了!可令狐平雪低头一看太后的问题,也是楞了一下,原本以为太后的问题肯定会牵扯三从四德礼义廉耻,谁知,竟是—— 而令狐子璐见了纸上的问题,也是目瞪口呆,左看看右看看,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可是一看满月也什么都没写,令狐子璐才稍稍安心一点,要是被淘汰,也是这个不识几个字的扫把星先被淘汰! 可回答不上问题,令狐子璐还是着急。 一时,十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回答的,都是看着绢纸发愣。 底下众人看不到绢纸上都写了什么,只看到没有一个落笔的,不由得窃窃私语,都想知道太后究竟出了什么难题,难住了所有人。 眼看时间过半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动笔。 满月更是始终安静的坐着,连笔都没拿起来过。 一左一右的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时刻关注着她的动作,见满月一直不动,都在暗暗猜测她是不是要放弃了。 其实满月这会子的确是要放弃的。 并不是不会回答问题,而是她太懂得太后提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了,而她也懂得如何在这个问题上迎合太后的心思获得太后满意,可如此一来,难不成她还要继续走下去参加第三轮比试吗? 她今天的打算就是止于第一轮。 可太后这问题提的,既可以让她走下去,也是一个转机!谁说要对付林东合与老夫人就一定要与林简或是林东曜合作,不一定非要进宫为妃,也可以达成目的!这个关键点就在太后身上! 既要引起太后的注意,又让太后明确放弃选她为妃,同时还要获得太后的重用,如此目的,看似为难,却也不是不可能,就看这一题满月如何回答了。 太后规定的时辰过了大半,已经有人开始在纸上作答,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多多少少都有些为难。 满月忽然抬手拿起了毛笔,却不作答,而是在研好的墨汁上轻轻蘸着毛笔。 因为满月的这个动作,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双双一惊,继而看到满月不是写字,只是来回蘸着毛笔,二人疑惑之余,都是紧紧盯着满月落笔。 只是过了好一会,满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眼看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令狐平雪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个令狐满月诡计多端,曾经就故意用一张出错的图纸害她被太后责备,今儿说不定也是故意不写想迷惑她的视线!她不能再上当了! 令狐平雪低头快速写起来,虽然不知道写的对不对,但是将三从四德礼义廉耻套进去的话,应该不会出错。这种情况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见令狐平雪已经顾不上满月开始自己写了,令狐子璐也想写,奈何腹中空空,平时背书的时候那些个句子在她脑海里就是一团浆糊,如今更是混沌一团,令狐子璐只能是硬着头皮胡乱的在纸上写起来。 眼看时间将过,十个人就只有满月一直没有动笔。 而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紧张和着急。 林简看着专心研磨润笔的满月,愈发的看不懂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想不出,倒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林简发现,自己越想猜透她在想什么,就越加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整个人,整颗心,都在前面竖起一道高高的屏障,阻挡一切想要走近她内心的声音和行动。 一炷香的时辰很快就会过去,眼看就要燃到尽头。 正当令狐平雪暗暗得意满月是要放弃了的时候,却见满月迅速将毛笔移到绢纸上,唰唰之声不绝于耳,前一刻还一脸安然神情如同放弃了的满月,这一刻却是低头奋笔疾书,抓紧最后的一刻时间写出自己心中答案。 令狐子璐见了,更是吓了一跳,本就写的马马虎虎的她,一不留神,一滴墨汁落在绢纸上,令狐子璐急忙抬手去擦,手背又不小心碰到了砚台,砚台里面的墨汁流淌出来,了整张绢纸。 “啊!这——这可怎么办?!天呢!”令狐子璐哀嚎一声,看着模糊成一团的绢纸,整张脸苍白无光。 令狐子璐的喊叫声吸引了除了满月之外的所有人的注意力。令狐平雪刚刚写好自己的,扭头一看令狐子璐那边一塌糊涂,可令狐满月还没写完,令狐平雪眼珠子一转,趁着起身将绢纸交到赵公公手里的时候,装作好心的提醒子璐, “三妹,怎么回事?我这里有丝帕,你赶紧擦擦。”话虽这么说,可令狐平雪丢给令狐子璐的眼神却是让她看向正在写字的满月。 反正令狐子璐这一关已经注定失败了,那么也不能让令狐满月过关! 令狐子璐刚才整个人都懵了。 这一关她必须要过去!那么才能等到下一关林东合与其他皇子出题,这样才能让林东合顺利选到她!如果这一关过不了,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都怪太后出的这道题太刁钻了! 令狐子璐得了令狐平雪眼神的暗示,佯装拿起倾倒的砚台,下一刻却是忽然失手将砚台直直的朝满月头顶丢去。 令狐子璐当她的砚台还是林东合的羽箭,她不予躲避! 不躲避羽箭一是因为林简和林东曜都在身边,躲哪边都不合适,再者也是不想林东合瞧见她的惊慌害怕!她越是在林东合面前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林东合越是不肯罢休!这个男人疑心重,同时也极度自负!满月越是对他不屑冷漠,他越是放不下!如此才能让他一步步走进满月设好的圈套! 当令狐子璐的砚台朝满月头顶砸来的时候,几滴墨汁已经不甘寂寞的洒了出来,滴滴落在满月袖子上和手背上,像是洒落的雨点,却是在落下之后留下污浊的痕迹。 然,如此污浊,反倒更加衬托出她此刻冷静淡漠的气质。 下一刻,只见满月一手抓过桌上写好的绢纸,另一只手猛地推开了身边的令狐平雪,连带着她整个人也朝令狐平雪的方向倒去。 “二妹妹小心!!” 满月摔倒在令狐平雪身上的时候,一只脚翘起,看似是无意的踢在了落下的砚台上面,其实却是故意踢上去,那砚台因此改变了方向,直直的朝林东合的方向飞去! 只听到砰地一声闷响,令狐平雪被满月推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而满月失控的身体更是就势压在了令狐平雪身上。 一声惨叫自令狐平雪口中溢出。 “啊!好痛!我的腿!”令狐平雪疼的惊呼不已,早已顾不上自己一贯端着的架子和气质。 满月心中冷笑不已。 压的就是你的腿!上一世你不是喜欢斩断她坤宁宫一众丫鬟的双手双脚吗?那今天就先从你这条腿上收点利息!有些帐,往后还要慢慢算! 满月这一下看似是无辜也无心,那绢纸被她都抓皱了,她头上的发簪都摔在了地上,而最倒霉的自然还是令狐平雪,估计她的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这还不算! 那飞起的砚台直直的朝林东合面前的桌子上砸去,满月对林东合太了解了,他处处小心谨慎,又爱面子,怎么能让砚台污了他的衣服呢?果真,林东合迅速拿起桌上的盘子打开了砚台。 第一二五章 大殿扬威 砚台和盘子在空中相撞,碎片横飞。 下一刻,满月佯装扶起地上的令狐平雪,却是将令狐平雪挡在了身前,可面上看却是满月好心将她扶起来。 砚台和盘子的碎片悉数朝令狐平雪面颊飞来,无数细小的碎片如锋利无比的刀片一般,一瞬落在令狐平雪脸上和脖子上。 林东合意识到问题严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一来他距离满月这边有些距离,而来就算他要推开令狐平雪,势必也要连着满月一块推开,而且他身前还有一张桌子,如果他直接从桌子后面跳出来,那现场真就乱了套了。 就这样,令狐平雪这边已经炸开锅了。 “啊!啊!母亲!母亲!我的脸好痛——啊——”令狐平雪哀嚎着,用手一摸脸,手心都是殷红的鲜血,全都是盘子和砚台的碎片扎在脸上造成的。 令狐平雪最在乎她的这张脸,这会子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满脸是血的示人,她再想挽回什么这会子也不可能了。 二夫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两步来到令狐平雪身边,咬着牙红着眼睛将满月狠狠地推开,满月后退了一大步,身后,尚墨欣抬手扶住了她。 “没事吧?”尚墨欣依旧是淡然的语气。 满月摇摇头,下一刻,二夫人如炸了毛的公鸡一般,一大步来到满月跟前,要不是太后和皇后还在上面坐着,她就动手了。 “满月!你看看你把你妹妹害的!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如此狠毒可怕,你这是要毁了你妹妹啊!!”二夫人红着眼斥责满月,每一个字都带着冲天恨意,恨不得将满月拆骨入腹生吞活剥。 令狐平雪捂着脸哭的凄惨可怜,一边哭还一边指责满月, “呜呜——姐姐,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在侯府住了多年,父亲和老夫人都宠我疼我,你在侯府就一次次陷害我不成,我都忍了,可你到了这里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呜呜——姐姐,我对你哪里不好了?你问问侯府上下,不都说我这个妹妹待你如亲姐姐吗?” 令狐满月还不敢大声说话,声音一大就容易扯到脸上的伤口,现在她也看不到脸上究竟有多少细小的伤口,但两只手都是血,已经把她吓坏了,她这罪绝不能白白承受,必须要令狐满月受到惩罚! 太后这会子也是一脸寒霜。 好好地选妃宴怎么又见了血了! 还是又跟令狐满月有关! 外面都传她是扫把星,克死了外祖父外祖母还有母亲,难道这个令狐满月真的是不祥之人? 眼见太后脸色虽然阴晴不定,但还未开口说话,二夫人不由得想要再添一把火。 二夫人看看令狐平雪的脸,再看看满月冷静的面孔,不觉一边哭着一边捶胸顿足起来。 “天呢——怎么会这样?我的平雪——可怜的孩子,你一颗真心对别人,可是别人呢!” “今儿的选妃宴原本你会有大好姻缘的,可如今都被破坏了——这可如何是好?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如此狠毒无耻呢?就算她破坏了你的姻缘,难道她就能有好下场不成?” 二夫人这会子是真真心疼令狐平雪这张脸,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能扒了她的皮! 太后听着二夫人的哭诉就心烦,今儿这选妃宴还能继续下去吗?好好地出了这种事! “来人!传御医!先带侯府二小姐下去看看。”太后沉声下令,虽说现在还没有说责备满月的话,可眼底的不满却是尽数来自满月! 如果这个令狐平雪真的是个扫把星的话,那以后进宫了也不太平!这才进宫两次,又是闹出人命又是毁容的,这以后还了得?就算再沉稳聪慧也没用!留一个扫把星在宫里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御医带令狐平雪下去诊治,二夫人虽然担心令狐平雪,但太后还没处置满月,二夫人如何能离开。 从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开始哭诉,满月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先让她们发一会疯,说得越多,后面错的就越多。 见满月不说话,二夫人却当她是哑口无言了,不觉更加来劲。 “你现在没话说了吧!从你回到侯府,我哪一天不是将你看做亲生女儿对待,平雪更是心地善良,什么事情都想着你这个做姐姐的,可是你呢?平日在侯府做些小动作也就罢了,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你也如此的不知收敛!众目睽睽之下,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你对平雪做了什么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二夫人说着说着,声音不觉得拔高了。 下一刻,当二夫人正准备继续数落满月的时候,满月微昂起下巴,墨色瞳仁深处涌动寒冽冰霜,寒瞳冷冷的看向二夫人,挟裹着满满的嘲讽和不屑。 “二夫人口口声声说我害了妹妹!还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这砚台是我扔在二妹身上的吗?这盘子是我从桌子上抓起来朝二妹脸上砸过去的吗?照二夫人这么说,是不是谁拿起了盘子就是谁害了二妹,谁就有责任负责到底了?那么盘子是如何飞出来的,相信所有人都看到了!用得着我说吗?还有这砚台,难道不是三妹失手将砚台打翻的吗?我现在手上袖子上还全是墨汁!二夫人口口声声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么我说的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吗?!!” 满月咄咄开口,语气冰冷如霜。 前一刻,众人还当她是被二夫人吓到了,什么都不敢说了,冷不丁听到她开口,还如此清晰有力,都是伸长了脖子好好听着。 “你、你少在这里满口胡言!砚台是你踢到二殿下面前的,平雪也是你拉起来的!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你还想抵赖!”二夫人自然不怕满月不认,她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殊不知,满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二夫人说我设计好了一切?那你的意思是子璐打翻了砚台也是我设计的!二殿下用盘子打飞了砚台也是配合我演戏!并且是不偏不倚正好到二妹脸上!如此说来,二殿下倒成了我的帮凶了!是不是?” 满月此话一出,瑾妃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满的开口, “令狐满月!你说什么呢!!东合是堂堂皇子,岂能跟你合作?你算什么?!” “娘娘,臣女的确不算什么!更加跟二殿下不熟!可是照二夫人刚才所说,这一切都是臣女的计划的话,分明是指二殿下也参与其中!娘娘应该责问的是二夫人,而不是臣女!” 满月出声铿锵有力!已经到了这节骨眼上了,没必要给二夫人和瑾妃面子! “你、你——”瑾妃指着满月,说不出话来。 明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可就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林东合这会子脸色最为难看。 原本是要在稍后的选妃宴上选中令狐平雪的,这会子竟是间接害了令狐平雪!都是被她害的!令狐满月!! “瑾妃,坐下!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太后脸色一沉,低声斥责瑾妃。 瑾妃涨红了脸,虽然不甘心,却又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只能是恨恨的坐了下来。 旁边惠妃不甘寂寞的插话道,“哎呀,这令狐满月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能文不能武的,你要说她故意对付令狐平雪,我还真的不相信呢!况且太后也看着呢,的确不像是令狐满月做的。” 惠妃的话让瑾妃更加是恨得牙痒痒。 反正是对瑾妃不利的话,惠妃向来是有多少说多少。 “瑾妃姐姐,你也看到了,那盘子的确是二殿下打出去的,这说人得讲究证据,真要依法处置的话,啧啧!是不是谁动的手谁就有责任呢?”惠妃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唯恐天下不乱。 这反倒是帮了满月的忙。 瑾妃气的说不出话来,林东合脸色青白不定,皇后唇角挂着嘲讽的笑意看着热闹。反正都已经决定放弃令狐平雪作为太子妃的人选了,如今不过是更加确定彻底的放弃罢了! 二夫人眼见局势倒戈,不觉发狠的瞪着满月!可现在太后一言不发,皇后更是稳坐着看戏,平雪伤势不明,令狐满月又将责任都推给了林东合和子璐,二夫人再说下去也是之前那些话,眼见对付不了满月,二夫人不觉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满月,今日之事,不管是谁的错,都是在太后面前大不敬的表现!太后一向看重侯府上下,可你今日如此表现,我这个做母亲的自认没有管教好你!不论如何,今儿的选妃宴侯府都不配参加,现在唯有带你在此向太后和皇后谢罪,然后回去侯府,退出选妃宴!” 二夫人此话一出,现场哗然。 满月不动声色的听着,因为现在不用她说话,令狐子璐就会忍不住第一个蹦出来。 满月眸光沉静如水,目视前方。 在她身侧,林简眼神油刚才的杀气凛然再到此刻的若有所思,眼底沉着的情愫在不知不觉间加深。 第一二六章 咄咄而起 二夫人用心歹毒至极,既然平雪不能参加选妃宴了,那令狐满月也休想占到便宜。 满月平静的看着二夫人,唇角却在此刻勾起一抹无所谓的冷笑,冷冷道, “什么时候选妃宴也轮得到二夫人做主了?满月参加与否难道不是太后决定吗?就算是二妹现在毁了容,也是太皇太后下令决定二妹是否退出选妃宴!连我都懂的道理,二夫人就不懂了?” “满月!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挑唆闹事!太后岂会听信你的话!错了就是错了,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丢尽侯府颜面!”二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今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满月占了上风。 只要能把满月拉走不让她在选妃宴占了便宜就行了! “二夫人!你说够了没有!” 一直默不作声的令狐泉终是忍不住爆发出声。 太后不吭声那是一直在观察众人,皇后不说话那是因为皇后一直都跟在太后身后,偏偏这个二夫人在此大呼小叫没完没了!要不是她的好女儿令狐子璐出了差错,岂会闹成现在这般? 二夫人冷不丁被令狐泉呵斥一声,却是不敢当面顶撞令狐泉。令狐泉终究是安平王的未亡人,太后面子上都是极力做给众人看,二夫人岂会不知道? 二夫人闭了嘴巴不说话,却不准备退下。 平雪都没希望了,决不让这个令狐满月占了便宜! 令狐子璐这会子却是仇恨不满的瞪着自己母亲。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的偏袒,母亲的关照,统统都是留给令狐平雪的,到了她这里,永远都是捡令狐平雪剩下的,以前的她都忍了,可是今天凭什么还让给她忍?如果不是令狐平雪眼神示意她将砚台砸向令狐满月的方向,令狐平雪岂会咎由自取? “王妃,你也不必动怒,今日之事在哀家看来,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选妃宴改进行还是要进行,不能耽误了时辰。”太后声音沉沉响起,虽说面上没责备任何人,可那语气神采都明显变了样。 令狐泉坐在太后身侧,也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不论太后今儿埋怨的是谁,都跟侯府脱不了干系!越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越是让令狐泉的心七上八下的。 二夫人一听太后的话,顿时泄了气一般。 太后说选妃宴照常进行,却没提是不是取消满月的资格,这摆明了就是不想接二夫人的茬儿。二夫人还以为仗着自己亲哥哥是镇远大将军李景田,太后怎么说也会给自己一个面子的,可是竟然一点便宜都没讨到! 令狐子璐这会子却是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到了这一关,她就是奔着林东合的妃子去的,甭管是侧妃还是正妃,只是能留在林东合身边,就好过一辈子都当令狐平雪的垫脚石。 二夫人眼看闹不起来了,看向满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如果就这么带着平雪回去了,老夫人还不把她撕了? 可太后都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 “太后所言极是,是臣妾一时激动了,毕竟看到平雪如此——臣妾心里实在是不好受。”二夫人这会子只能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令狐泉瞧着她那虚伪做作的脸,就觉得恶心。 “既然如此,二夫人就先退下去看平雪吧,作为母亲,现在平雪自然最需要你陪伴在身边了。”令狐泉不动声色的支开了二夫人,二夫人原本还想在这里使点坏对付满月,可令狐泉这一开口,彻底断了她的想法。 二夫人脸色惨白,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的抖动着,又气又恨。 令狐子璐这会子则是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小步,生怕再引起众人注意,毕竟砚台是从她的桌子上飞出去的,真要追根溯源的话,她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满月这时候却是看到了令狐子璐的小动作,不觉一脸疑惑的表情提醒她, “三妹这是要去哪里?”满月此话一出,令狐子璐想藏都藏不住了,只能讪讪然开口道, “我衣服脏了,想下去换件衣服。”令狐子璐被抓了个正着,顿时面红耳赤。 “比试正在进行中,三妹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如此一来,岂不是对太后不敬,对这场比试不敬?”既然令狐平雪已经退出比赛了,令狐子璐也张扬不了多少时间了! 令狐子璐此刻说不出的尴尬和紧张,不由得抬起头朝林东合的方向看去。 她记得令狐平雪若是受了委屈或是遇到难题都会朝林东合投去求救和期待的目光,令狐子璐想要故伎重演,可等待她的却是林东合愠怒冷血的眼神! 在众人面前,他一贯都是小心翼翼深藏不露的,今儿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令狐满月算计,本就窝了一肚子火!若不是这个令狐子璐搞出这么多麻烦,他现在也不会被令狐满月拖下水伤了令狐平雪!这笔账还没给她算呢!还有脸求他?! 他林东合本就是一个表面小心谨慎实则心高气傲的人,给令狐子璐一个侧妃的位子不过是为了在侯府留下根基罢了!老夫人和二夫人对于他这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一直是有所怀疑的,所以始终是攥着令狐平雪这张王牌不舍得撒手,不停地在太子和林东曜之间摇摆不定,而林东合一方面讨好令狐平雪,投其所好,另一方面却又惦记上了满月,只不过满月跟林简和林东曜关系都不寻常,这让林东合又嫉妒又不甘心! 可为了稳固住侯府这棵大树,林东合自然就只剩下令狐子璐这一颗最稳妥的棋子了!可令狐子璐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论能力比起令狐平雪都差了一大截,更别说跟令狐满月比! 令狐子璐一下子被林东合的眼神冻住了,整个人呆若木鸡,好半晌才讪讪然的移开视线,委屈的想哭。 同样都是有求于他,二姐看他的时候,他就会给二姐一个安心的眼神,怎么到了她,就如此不待见她?好想多看她一眼都不想? 令狐子璐再蠢,其实心中也多少有数。 林东合未必能攀得上令狐平雪,所以这才退而求其次的找到自己,还不是为了侯府这棵大树! 就在这时,众人写的绢纸已经到了太后手里,太后一张张过目,始终是眉头紧皱。 满月的绢纸一开始是攥在手里的,是最后一个交给赵公公,赵公公单独将满月写好的绢纸递到太后面前,太后最后一个才看到满月的绢纸。 众人这会子都是好奇不已。 “太后提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啊?刚才的十位千金可都是被难住了一样。” “是啊,看她们一个个答题的时候都是愁眉不展的,也就那个涂玲儿下笔快点,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 “太后出题岂能是普普通通的三从四德所能涵盖的,只怕这一轮未必会有太后满意的答案。”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没有一个人猜出太后提问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前面九张绢纸,太后只挑选了一张,算是比较满意的答案,继而拿起满月写的绢纸。 因为满月的是最后拿过去的,所以底下众人都知道太后正在看的是满月的绢纸,原本以为太后会不屑的放在一边,可太后的神情竟是逐渐发生了变化。 满月此刻垂眸而立,不动声色。 虽然袖子上和手背上都沾染了一些墨汁,但点点墨汁此刻犹如含苞墨莲,清幽洒脱的点缀在她的袖子上和手背上。 湖水蓝的衣袖因为点点墨色更添悠然明净的气息,而莹白手背上那几滴墨汁,却好似一幅最简单却又最意义深远的山水画,朦胧之间,惹人遐想不断。 满月身侧,闫青青递过来一方丝帕,一脸友善的看着她, “令狐大小姐,给你。” 满月出门都不习惯带丝帕,看到闫青青递来的丝帕,不觉无所谓的笑笑,轻声道, “无妨。” 语毕,她毫不在乎的将手背的墨汁蹭在了袖子上。 目睹此景,闫青青嘴巴张了张,有些错愕的看着满月,尚墨欣则是挑了下眉梢,看向满月的眼底有一分赞赏。 满月如此随意率性的动作,看在对面某人眼里,却是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林简原本是冷凝深沉的一副面容,可是在满月无所谓的率性动作影响之下,脸上的冰霜悉数消弭,眼底流淌温润眸光,看向满月的眼神不知不觉更加专注而认真。 皇后目睹此景,瞳仁一暗,一抹凌然寒气一闪而过。 作为太子的母亲,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眼底有如此发自内心的专注神情!自从林简的姐姐唯爱公主去世之后,林简眼底便从未有过是发自内心的在乎和专注!表面上,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阳光洒脱的处事原则,可作为母后,皇后却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动容和专注! 仿佛——随着亲姐姐的去世,他的心也在瞬间彻底冰冻了起来。 这个令狐满月究竟对他施展了什么妖术? 第一二七章 借力打力 满月一个随性洒脱的小动作,吸引的不只是林简的目光,还有一直稳如泰山的某位爷。 林东曜的视线看似一直是平视前方,可眼角的余光却未曾离开满月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悉数落入林东曜眼中。 这京都一众世家千金,哪一个不是娇宠府邸谨言慎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唯独她如此特别!有时候冷漠稳重到了骨子里,仿佛天塌了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可有时候又是那种豁出去不怕死的样子!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她,林东曜很想知道。 这时,太后将众人绢纸一一铺开,看了眼身旁的皇后。 皇后领会太后意思,温柔出声, “诸位一定好奇太后题目为何?其实本宫看到之后也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太后在绢纸上写了四个名字,分别是太子、二殿下、三殿下、五殿下,问的分别是各位心目中,哪一位世家千金与诸位太子皇子最相配!其实太后是想看看诸位千金的应变能力和心胸风范,所谓扬己容易赞她不易,况且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且要说服众人心服口服,并且不能留下口是心非的嫌疑,的确是有些为难这十位千金了。不过却是有两个人的回答让太后很满意。” 皇后此话一出,底下再次炸了锅。 “什么?太后考的不是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竟然是给别人配对?这——这怎么回答啊!” “是啊,让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既要写出别人的名字,还不能有丝毫诋毁,即便是恭维也要做到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感觉,这写好了还行,要是写不好得罪人不说,说不定就给别人做了嫁衣呢!” “我就说太后的题目不可能是寻常题目,这下看来,太后真是给她们出了难题了!还好刚才我们被淘汰了,要不然这会子若是交了空绢纸的话,该多丢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有替满月等人担心的,也有暗暗庆幸的,还有一种是吃不到就说葡萄是酸的。 太后不动声色看着众人表情,目光租最后停留在满月身上,将她写的绢纸拿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满月丫头,上来解释一下你写的吧。”太后今儿难得露出一抹笑来,虽说这抹微笑看起来乍暖还凉,可一个人的机遇往往就在这中模棱两可的时候最能体现出来! 若说在选妃宴开始的时候,满月还是一副没有目的隐蔽锋芒的想法,那么到了这时候,满月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和打算!谁说选妃宴一定要选中妃子才能达到目的!现在看的是今天选妃宴说话算话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太后举办这个选妃宴不过是个引子,最终目的还是要找一个可靠稳重的人为她所用!亦或者说,是能串联起太子和其他皇子之间关联的一个人。 这时候,所有目光都落在满月身上,满月从容上前,接过赵公公递过来的绢纸,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清朗出声。 “臣女的答案很简单,因为时间关系,不过寥寥数语。在臣女心中,能陪伴太子左右的,最适合的人选当属涂玲儿。”满月此话一出,变脸最大的是林简。 其他人还未开口,他已经咬牙质问满月, “如何个适合?令狐满月,你说清楚!”林简眼底跳跃如冰寒霜,只那唇角却是勾起一抹仿佛在笑的弧度。 太后和皇后同时看了林简,却都是选择不动声色。 满月眨眨眼睛,安然看向林简,眼底却是一望无垠的冰川湖面,若千金寒冰,即便是春暖开也难有消融时刻。 “殿下,臣女就是说不出哪里适合,所以才觉得殿下与涂玲儿最适合!有时候若是能列举出一大堆合适的逻辑话,反倒是难以堵住悠悠众口,每个人心中都有对于适合或者不适合独特的见解和想法。在臣女看来,说不出来的才是最适合的。臣女写的也是如此,说不出之时便是强有力的回击,可在瞬间堵住悠悠众口。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满月的话乍一听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可细细品味之后,要去想反驳的话时,却发现根本没有反驳的头绪和根源。正因为她的毫无常理故意大乱了问题的根本,反倒是让人接不上话。 原本底下众人也都是觉得涂玲儿与太子甚是般配,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秤,若一定要挑挑拣拣,自然都能找出不配的地方,反倒是满月直白的一句,没什么问题就是最合适了,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的话绕了进去,这会子也就忘了去找问题的根源,而是停留在问题最表层的一面。 林简从满月说第一句话开始,脸上的表情就是如被秋霜。 越往后,唇角的弧度勾起越明显,那眼底的寒冽也愈加暗沉无边。 “我意下如何?”林简突然反问了满月一句,声音倏忽低沉下来,隐隐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一直站在满月另一侧的涂玲儿,脸上带着淡定大气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满月提到了她的名字而有丝毫惶恐,如此沉稳淡定,更加让满月怀疑——这个涂玲儿不是无缘无故突然蹦出来的,在她背后有什么样的主子,她很快就会知道! 所以她借着林简的名号将涂玲儿与他联系在一起,就是想在这一刻观察清楚涂玲儿的反应!涂玲儿越是气定神闲,她的可疑越大! 涂玲儿的父亲吏部尚书涂元之可是个老实厚道的绝色,而其母梁氏在京都更加不是什么大人物,上一世,满月与他们二人都有过接触,原本他们的女儿涂玲儿最后嫁给的是一名普通将领,与涂家门当户对平静度日,涂玲儿也不曾有过什么特别的才艺展示出来。 可那终究都是上一世的记忆,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提前了,满月需要做一个验证,自然要用到林简的名号! 涂玲儿的母亲梁氏也在大殿之上,却与上一世带给满月的印象是一样的,并无任何差别,而这个涂玲儿却完全换了一个人! 由不得满月怀疑她! 林简此刻阴晴不定的面容,让其他人都跟着提心吊胆,都在计算满月这一次是不是得罪了太子!原本太子对这个令狐满月不是颇有好感的吗?上次在未央宫可美少帮她说话,可令狐满月却一直不领情,现在还说的振振有词的,这分明是不给太子面子! 底下众人猜测纷纷,满月却始终沉稳如昔。 可林简的脸色却始终不见晴。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蓦然响起,打断了众人议论,也将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开来。 “令狐满月,本殿下很想知道,你给我安排的——是谁?”林东曜语出深沉,充满磁性,那冷峻立体的五官此刻饶有兴趣的看向满月。这个小女人会如何安排他?他很想知道。 满月视线落在林东曜身上,二人眼神同样是沉稳冷静的气场,只不过满月的眼神多了一分无所谓一分漠然,而林东曜的却带着浓重的吸附力,不管是谁的眼神落在他脸上,都会被他瞬间吸入无底深渊的感觉。 “回五殿下,您的安排与其他两位殿下一样,都是臣女二妹——令狐平雪。” 满月此话一出,再次引起不小的震动。 令狐平雪貌美不假,可令狐满月将她的名字一下子写在了三个人的名字下面,这是什么意思? 林东曜倒是想过,她会写上令狐平雪的名字,可没料到的是,她竟是一个人许给了三家!这个小女人! 林东曜微眯着寒瞳,一副等待满月给出一个满意答案的架势。 满月挑了下眉梢,垂眸淡淡道, “自古以来,美人可以配英雄,也可以配才子,更加可以配人中龙凤。二妹容貌倾国倾城,实在是与谁搭配都可以,看起来都挺般配,二殿下可以,三殿下可以,五殿下自然也没问题。” 满月三言两语带过了三个人,却是字字句句都深藏嘲讽。 令狐平雪能吸引众人,靠的不过是美貌,满月并不避讳令狐平雪京都第一美人儿的称号,可满月如此说却也提醒了其他人,令狐平雪除了容貌,如今还剩下什么? 太后如此精明的人,岂会听不出满月话里的意思? 可偏偏满月不曾说过一句诋毁令狐平雪的话,若是太后和底下众人有什么想法,可都是各人看法,与她令狐满月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是涂玲儿还是令狐平雪,在被满月提到的时候,满月既没有说她们一个不字,都是将想象的空间充分的留给了其他人! 如今,底下众人议论过后,只觉得涂玲儿配太子也就是那么回事,可有可无的,而令狐平雪之所以可以配任何人,不过是仗着貌美如才能攀龙附凤,其他的还真是一无是处。 这也正是太后满意满月答案的原因! 谁说回答问题的人就要将所有问题一并扛下,关键时刻借力打力才是高明一招。 第一二八章 眼波流转 满月的回答表面挑不出任何刺来,可听在一众有关连的人耳中,各有不同感受。 太后此刻心中有些混乱,她已经彻底放弃了令狐平雪,可唯一挑出来的涂玲儿,这出现的时机的确是有些诡异。正如满月所说,看似一切都很合适,说不出什么来,可心底就是有异样的感觉。 皇后则是顺着太后来,太后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令狐泉此刻注意力大都在闫青青身上,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隐藏在眼底,却是渐渐地隐藏不住暴露了出来。 涂玲儿依旧是端庄大气的站在原地,举止沉稳谦恭,自然有度。 太后原本还想将涂玲儿写的展示给众人,可满月三言两语却提醒了她,越是看似顺畅没有一点问题的,越加不能小看。 “第二轮的比试,哀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虽说满意的答案很少,但毕竟不能如此片面的决定输赢,哀家选出六人,剩下的第三轮比试,就交给太子和几位皇子了。” 太后在众人议论声中威严出声,一时间,大多数人都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就在这时,满月看到涂玲儿的眼神似有似无的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并不是她母亲所在的方向,而是林东曜和林东合所在方向。 涂玲儿今儿一直都表现的沉稳大气,这会子却突然多了小动作,看来是因为太后这一轮没有过多的关注她,让她有些沉不住气了吧! 只是她看向林东曜和林东合的方向,又是什么意思? 她的目标是其中之一? 不是林简吗? 若涂玲儿真的是有些人故弄玄虚的一颗棋子的话,那目标不就是今天的太子妃人选吗?可现在涂玲儿却是看向林东曜的方向? 满月若有所思的眼神不其然撞上林东曜锐利如冰的寒瞳,四目交织,他瞧见她眼底深沉思量,瞳仁飞快的瞥了身侧的林东合一眼。 在他眼神示意下,满月却是飞快的摇摇头,幅度虽小,却足够林东曜看懂她的意思。 林东曜刚才那一眼是在询问满月,是不是觉得涂玲儿的目标会是林东合,但满月很肯定的摇摇头,若是涂玲儿的目标是林东合的话,在投壶的时候就会站出来有所表现,而不是等到现在! 那时候她要引起林东合的注意更加容易!而且一开始,满月也没有注意到涂玲儿的存在!也就是说,涂玲儿今天原本是没有任何冒出头的想法,只不过是因为选妃宴出现了临时的变化,所以才轮到涂玲儿出场! 若她的猜测没错的话,涂玲儿剩下的表现,与谁没有任何瓜葛,这个人的嫌疑就最重。 林东曜墨瞳再次看向满月,同时又看了眼林简,眼底竟是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浅笑,只不过这笑容却没有多少暖意,说不上是试探还是其他。 满月却没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反倒是从容不迫的迎上他试探的眼神,瞳仁眨了眨,看了眼太后。 涂玲儿今日的表现,最重要还是过了太后这一关才行! 可太后心中,并非太子一人独大,还是有林东曜存在的重要性! 满月觉得,涂玲儿今日出现的目的,是越来越明显的指向林东曜了! 满月和林东曜打着哑谜,只靠眼神传递彼此的想法,却是一针见血的挑明局势,直入心底。 涂玲儿已经受到了林东曜的怀疑,满月的目的就达到了!既然涂玲儿的目标不是林简,那就是林东曜和林东合中间的一个! 若是林东合,满月自然不会管。算计林东合的人越多,满月的计划越容易实施。 可如果是针对的林东曜的话,她此刻的提醒就有其他的意义了。 在半明半暗之中,她已经与林简达成了默契,终归说她是林简的救命恩人,而林简也需要她的出现在权衡和制约林东合和侯府的关系。 至于林东曜,二人一直以来毫无交集,可今天她的提示若能帮到林东曜,既是让她能够方便看清涂玲儿的真实目的和面目,同时又是卖给林东曜一个人情。 之前在殿外,林东曜试探她的话还在,她也没有一口回绝了他,这一次提醒他,表面看与他拉近距离,满月的真实目的却是为了借林东曜在明处,方便她查出站在涂玲儿背后的人。 机会难得,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二人眼神交流,干脆利索,毫无半分拖泥带水。 只是,心思敏感锐利如林简,却是察觉到了满月眼神流露的不同。他是一个专注认真的猎手,可不是所有猎物都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沉住气!满月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林简发现自己,越发的容易被满月的一举一动所影响! 林简眸光咄咄而来,定定的落在满月脸上,如芒刺来,由不得满月看向别处。满月这会子多少有些理亏,毕竟刚才拿他和涂玲儿放一起比较,这对于擅长腹黑伪装的林简来说,不经他允许擅自安排,自然是犯了他的大忌。 满月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与他闹的不愉快,感受到林简质问的目光后,满月缓缓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林简这一次没有以唇语说什么,只是在满月看向他的时候,只一眼,就飞快的移开视线,面容纸上挂着一贯的阳光清润,可那眼底,早已变了感觉。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听太后念出名字。 “涂玲儿,宋筱悠,丁菊茗。”太后先念出这三人的名字,涂玲儿沉稳大气,宋筱悠得意高傲,丁菊茗心满意足。 “刘彩云,尚墨欣,令狐满月。” 太后最后一个念出满月的名字,满月垂眸安然而立,不喜不忧。 刘彩云确实有些受宠若惊的表现,刚才的第一轮比试就有很多人对她诟病不已,勉强进入下一轮,刘彩云也没抱有多大希望,这会子被念到了名字,刘彩云喜上眉梢。 尚墨欣眼底闪过一丝暗沉,旋即上前一步站在了满月身边。 令狐子璐最终没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早已是煞白一片。 怎么回事? 大哥不说说了吗?今儿的比试二殿下会从中出力,她一定能顺利过了前两关,可现在—— 令狐子璐希望落空,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向林东合。 林东合表情冷淡无波,明知道令狐子璐此刻眼底有多么失望和痛苦,他都视而不见。今儿若不是令狐子璐坏了好事,令狐平雪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现在令狐平雪那张脸不知道毁成什么样,这个令狐子璐也根本入不了太后的眼,是太后放弃了她,林东合想出力,却也要顾念太后的看法,况且今儿真正让林东合放弃令狐子璐的是因为涂玲儿! 他千辛万苦培养的一颗棋子,早早的就出场了!已经乱了他满盘计划,如今再将令狐子璐加入这计划当中,只怕是乱上加乱! 侯府这几日必定会因为令狐平雪的事情乱上一阵子,就算他选了令狐子璐未必会得到好处,令狐子璐这德行放在侯府也跑不了,他现在的计划才是重中之重! 令狐子璐得不到林东合的回应,彻底傻眼了。 坐在位子上委屈的撇撇嘴,一副快要哭了的架势。 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只怕今天一回到侯府就会被老夫人打个半死!老夫人才不管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跟令狐满月有关,只要牵扯进来的人,统统都不会放过!失去了林东合的青睐,又彻底得罪了令狐平雪,她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令狐子璐越想越不甘心,只能将不满和怨恨通通话做愤怒的眼神看向满月。 可即便如此,也于事无补了。 太后选出的六个人,除了刘彩云有些争议,其他人都是令人心服口服。 满月在之前的清平调弹奏的时候已经是一曲扬名,惊动天下。再加上刚才那几句听似随意平淡,却是耐人寻味的话,更加让众人不敢再小看她。 反观涂玲儿,众人倒是期待她第三轮还有什么惊人表现! 接下来六人将进行最后的比试,太后将最后出题的权力交给了林简等人。林简坐在那里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林东曜更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林冉则是三魂丢了七魄,至今还在想着受伤的令狐平雪,不知道她会不会毁容,若是毁容了当真是可惜,他可是还没能够一亲芳泽呢,就要面对一张毁容的脸,这让他此刻如同是吃了苍蝇的感觉。 太后看懂了各人心思,目光落在林东合身上,威严出声, “东合,哀家可还记得之前你与令狐平雪的一曲琴剑合鸣,今日不如就挑选两位千金,再与你合奏一曲,如何?”太后的话语听起来是商议,可语气却是毋容置疑的下令。 林东合小心谨慎惯了,自然不会表现出丝毫不满和抗拒。 “皇奶奶下令,孙儿自然乐意一试。只是不知是孙儿自己挑选,还是——”林东合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身上。 第一二九章 林东合此刻看向满月,自然有他的算计在里面。 太后明白却不点破。 “哀家说了,这一轮交给你们定夺。”太后神情平静,就算这一轮选出了,也要再过皇上那一关,因为都是一众世家朝臣的千金闺秀,就算最后没选中,皇上也会亲自赐婚,所以众人才会如此重视这一次的选妃宴。若是表现好的,就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算落败了,能得到皇上亲自赐婚与其他王公贵族,也是羡煞旁人。 太后话音落下,林东合正要开口,林简突然站了起来,众人目光倏忽聚焦在林简身上。 “皇奶奶,既然是选妃,若是找二弟来代替出题,也不是很合适。之前已经考过琴棋书画了,皇奶奶也出了题目,其实这第三轮比试不过只剩下六个人,若因此再淘汰二人,着实有些残忍,孙儿也觉得于心不忍,皇奶奶,不如就留下六位千金,交由父皇定夺吧。” 林简此话一出,引来附和声一片。 今儿的比试本就进行了大半夜,如今就剩下六个人,再比赛的话,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林简也是抓住了太后的心思,已经伤了一个令狐平雪了,其实剩下六个与四个并无太大的差别,都要过皇上那一关。 况且太后心目中也有了人选,继续下去的确没有必要。 太后冲林简点点头,赞赏和欣慰溢于言表。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即便林简是太子,但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在关键时刻就要说进太后的心里头。这一点,林东合就总不能如林简这般如意。 林东合此刻还站在原地,脸上青白一片。 他的棋子原本是要大放异彩的,却是被林简几句话就给抹杀了? 涂玲儿这时脸色也是微微一白,可面上仍旧端着大气沉稳的气质。 “太子所言极是,选到这里,哀家也很为难,这六位千金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品行道德都可以令哀家满意,既然如此,倒不如留下六人,一并定夺。” 太后此话一出,满月抬眼瞅了林简一眼,见他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涂玲儿的方向,满月眼神闪烁一下,林简也怀疑涂玲儿?所以故意开口让比试到此为止,不给涂玲儿继续表现下去的机会,如此一来,反倒更加有机会对付涂玲儿。 涂玲儿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垂眸安静的站在原地,只那眼神,再次忍不住朝林东合的方向看了一眼。 满月心底咯噔一下,越发觉得涂玲儿背景的复杂和可怕。 一场选妃宴到此结束,选出的六人当中,宋筱悠和丁菊茗算是众望所归,这二人平日在京都就是好出风头的人物,露面颇多,也积攒了不少人气。 而涂玲儿因为那一副百鸟朝凤图获得太后称赞,自然也是众人眼中焦点。 至于尚墨欣,平时嫌少露面,又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众人对她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觉得她很不好相处的感觉。 而刘彩云则是遭到了一致的嘲讽和不屑。虽然刘彩云弹琴技艺高超,但输在人品不够光明磊落,给人急功近利的感觉。 唯独到了满月这里,众人都是不知如何评价。 这民间盛传,令狐满月生辰八字专克至亲,是名符其实的扫把星,又在小县城住了七年,按理说应该是粗鲁无礼目不识丁才是,可一曲清平调可是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而在回答太后提问的问题时,又是四两拨千斤的解决了所有难题,若她真的是那个在小县城住了七年的令狐满月,如何会有今天这般沉稳大气的表现?众人惊讶之余,却是一头雾水看不明白。 —— 选妃宴在林简的三言两语下,到此结束。 已近深夜,太后和皇后安抚了众人几句,率先离去,其他家眷闺秀三三俩俩凑在一起谈话聊天,话题大都是今日选妃宴发生的事情。 令狐泉被太后留下在延禧宫过夜,满月领着惊烈单独回去。 满月才起身,就见闫青青和尚墨欣同时朝自己走来。三人在之前合作弹奏清平调时默契有加。 “令狐大小姐,今日多亏你了。”闫青青相貌清丽脱俗,说话的时候还会脸红,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 “一起回吗?”尚墨欣淡淡开口,语气神情都是一样的平淡无波。 满月对闫青青笑笑,继而回到尚墨欣,“姑姑将马车留下了,我跟惊烈一起。” “那好,告辞。”尚墨欣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她感觉到满月性子跟她有些接近,只不过满月更加聪明灵动一些,所以与自己性格相似的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 尚墨欣冲满月点头示意,转身走了。 闫青青则是羞涩一笑,心里头还想着说几句感谢满月的话,却因为害羞不知道怎么说,最终也是冲满月笑了笑,转身走了。 “姐姐,太子殿下过来了。”令狐惊烈这时候轻轻扯一下满月的手。 满月眉头轻轻皱起,旋即若无其事的松开,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林简。 大殿之中,人还未散去,林简的一举一动本就惹人注目,如今他摆明了是朝自己走来,不用等他靠近,满月已经成了众人眼神嫉妒和羡慕的焦点。 今天她也累了,不管林简有什么话,都等着以后再说吧。 满月不由分说,拉起惊烈转身就走。令狐惊烈虽然惊讶,却是懂事的跟在满月身后,一句话也不多问。林简前行的脚步在满月转身的时候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声女子的惊呼声在人群中响起。 林简皱着眉头看向身后,只见竟是涂玲儿突然挡在了林东曜身前。 原本准备离开的满月也是停下了脚步,一手将惊烈护在身后,目光警惕的看向大殿中央。 年政手里捉着一条银白色小蛇,小蛇正吐着血红的芯子,舌头忽前忽后的扭动。 “留下!”林东曜沉声下令,并没有让年政立刻杀了这条小蛇。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涂玲儿手背上血肉模糊的,像是被蛇咬伤了。 “玲儿!玲儿!”涂玲儿的母亲梁氏跌跌撞撞的冲到涂玲儿身旁,见涂玲儿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当即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 “这——这,五殿下,求求您救救玲儿吧,玲儿这是怎么了?” “刚才有毒蛇窜出来,是涂玲儿挡在五殿下身前才会被毒蛇咬伤,要不然受伤的就是——”底下有多嘴的千金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自己母亲捂住了嘴巴。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或震惊或同情的看向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涂玲儿。 “年政!传御医!”林东曜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涂玲儿,沉声下令。 年政将小蛇交给身后的护卫,闪身离开。 涂玲儿脸色愈发的苍白骇人,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睁开眼睛看向林东曜的方向,见林东曜安然无恙,涂玲儿松了一口气,低声道, “五殿下,您没事吧?”到了这节骨眼上涂玲儿还能想着林东曜安危,这般舍己忘我的精神倒是让满月疑惑了。 若是之前对她的怀疑有错的话,那么这涂玲儿还真是有情有义,可如果这是一出苦肉戏的话,那可真是下了血本。 满月和林简相视一眼,都不做声。 大殿上原本准备散去的众人也纷纷围拢了过来,看着被毒蛇咬伤脸色苍白如纸的涂玲儿都是频频摇头感叹。 林东曜看了眼涂玲儿,墨瞳深处涌动的情绪深沉冷酷。下一刻,他微微俯身,蹲了下来。 寒瞳在涂玲儿受伤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又看向她,虽是留在涂玲儿身边,可他此刻的神情审视多过其他。 “传令下去,暂时封锁消息不要告诉太后和皇后。”林简冷声吩咐贴身侍卫,侍卫得令离开。 不一会,御医过来,先是给涂玲儿服下一颗清热解毒的药丸,然后安排了几个人将她抬到了后院。 梁氏一直跟在女儿身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涂玲儿气息愈发的微弱,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满月看着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涂玲儿抬下去,面容始终沉静如水。 林简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今晚不太平,等我送你。” 满月听到了却没理会。 今晚自然不会太平了,可就算林简将她平安的送回侯府又能如何?令狐平雪那张脸都伤成那样了,二夫人和老夫人岂能善罢甘休?侯府的事情还得她自己解决。 中毒的涂玲儿此刻躺在后厅房间里,大殿的人都散去了,满月跟着众人一同往外走,手里紧紧牵着惊烈。 刚才一片混乱的时候,满月一直都有留意林东合,可奇怪的是,竟是找不到林东合!有毒蛇攻击林东曜,林东合却失踪了,这两件事情如何能让满月不联系在一起? 满月领着惊烈朝来时的道路走去,冷不丁身侧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倏忽拦在了她的身前。 “令狐大小姐,我家殿下有请。” 第一三零章 暗夜密谈,红包加更 来人竟是年政。 满月紧紧抓着惊烈的手,看到身旁走过三三俩俩的家眷闺秀,因为她的位置比较靠里,所以并没有引起众人注意,而年政身子又隐在暗处,一身黑衣与暗夜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你家殿下不好好的看着她的救命恩人,找我做何?”满月压低了声音冷冷开口。 年政有些为难,双手抱拳低声道, “这是殿下的吩咐,属下也不知道。”年政从七岁就跟在林东曜身侧,对他忠心耿耿,多余的话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会说。 其实满月与年政也算是认识的。 满月在贺家住了七年,而年政每年都会回家一次,每次回家,贺姨娘的女儿都会偷偷地趴在墙头上看,好几次还真的被她看到年政在院子里练功,但之前的满月与年政不过是几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林东曜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必定是关于涂玲儿。 “我要带着惊烈一起。”满月紧了紧拉着惊烈的手。 年政却有些为难。 五殿下只说请令狐大小姐一人,可没说要带上令狐惊烈。 见年政迟疑,满月转身欲走。 年政急忙上前拦着她,“大小姐请。” 年政不敢怠慢满月,只得暂时答应她,等见了殿下再做定夺。 满月前脚刚走,令狐子璐就急匆匆的追了出来,只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扫把星小贱人!又去了哪里会野男人!带着一个拖油瓶还走得这么快!哼!”令狐子璐一脸不忿,低声咒骂。 今儿她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母亲和令狐平雪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不知道是留下来等着母亲和令狐平雪,还是先走了。母亲也没说一声,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令狐子璐越想越生气。 令狐子璐现在哪里知道,二夫人早就带着令狐平雪回了侯府,难道还留在延禧宫丢人不成? 令狐子璐一个人往回走,在她身后,一抹黑衣身影一闪而过。 几个起落之后,黑衣身影来到了大殿另一侧隐蔽角落的林简身边。 “殿下,属下去晚了一步,令狐大小姐刚走到树林那边就找不到人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接走了。”苏康实话实说。 林简眉头倏忽皱起,看了眼后厅的方向。 “跟我走。”话音将落,他已经抬脚朝后厅走去。 后厅除了清一色的羽林卫,再就是御医、梁氏,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涂玲儿。林东曜和贴身侍卫年政都不知去向。 林简脸色倏忽一寒,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她被谁接走了!” 该死的林东曜!竟是快了他一步! 那个小女人竟如此不听他的话?不是告诉她等着他吗?一走了之就罢了,还是被林东曜的人带走的!想到此,林简就觉得窝火。 年政带满月从另一条小路绕到了延禧宫的后门,太后已经在侧殿就寝了,大殿上的人也都散了。满月对这条小路并不陌生,前世不知道走过多少回,每每来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堤防瑾妃,瑾妃那时候已经是太皇太后,却是不改飞扬跋扈的性子,对满月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看顺眼的时候。 后院僻静的角落里,林东曜背对着满月,修长身躯伫立在姣白月色下,隐隐的透出些许刺骨冰凉的气息。 “你带他到一边等着。”林东曜并不转身,已经知道满月是跟令狐惊烈一块过来的,听脚步声就知道了。 “惊烈,在我视线能及的范围,知道吗?”满月轻声提醒令狐惊烈,这话也是说给林东曜听的。 他有话跟自己说,这没问题,但必须保证惊烈是安全的,必须是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林东曜转过身来,寒瞳如水,面容如霜。 那唇角看似勾起一抹弧度,却不是微笑,而是玩味和试探。 林东曜冲年政点点头,满月见此松开手,年政带惊烈就在满月身前十几米的地方站着。 林东曜与满月之间,此刻不过一米的距离。可他一双瞳仁却带着巨大的吸附力,若无底深渊,能瞬间将人吸入无底黑洞一般。 满月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是林东曜找她,自然是她先说。 沉默对视了一会,林东曜却是语出蹊跷。 “太子的人晚了一步扑了空,很快就会知道是我带走了你。你猜他接下来会如何?”林东曜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满月。 “如何?两个法子而已,找或是不找。五殿下选择找,我就选不找,总得有个对立这出戏才好看。”满月依旧是无所谓的语气和态度。 “你的意思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林东曜挑眉看向满月。 “总得有人做出选择。”满月平静回应。 “你的选择就只有跟我对着干?没有别的?”林东曜在此刻很有耐心,可对于他这般腹黑阴险的人来说,耐心有多大,其后的危险就有多大。 “五殿下,小女子选择权有限,你又不是不知道。”满月不冷不热的回了林东曜一句,神色未变,只是眼神时不时的看向惊烈的方向。 林东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令狐惊烈正静静地站在树下,身后是一脸警惕表情的年政。令狐惊烈小小年纪,却是比一般孩童多了稳重和从容,至少面上不会有任何苦恼和烦躁,即便眼底尽是对令狐满月的担忧和紧张,甚至是对他的隐隐敌意,可面上却能掩饰的很好。 七岁年纪能做到如此,已属不易。 “正因为选择权有限,对你来说,涂玲儿的出现倒是一个机会,不是吗?”林东曜终是将话题绕到了涂玲儿身上。 满月垂眸,心中冷笑。 “五殿下有了怀疑,之后小心提防就是了。” “要提防一个人容易,可如果要将计就计呢?”林东曜眼神微微闪烁一下,满月心下了然。 “首先先找到她身后的人。”满月声音倏忽冷了下来。 “你有人选?”林东曜此刻的语气比满月还要随意。 满月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选出来的五殿下就会相信吗?不过看样子五殿下今儿是没将某人的苦肉计放在眼里了。”满月此话一出,林东曜竟是难得的笑出声来,低沉磁性的笑声,听得不远处的年政也是一愣。 殿下——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那条可是银线蛇,但凡被毒液沾染身上都会皮肤溃烂而死,更何况是咬上一口了?”林东曜提出的怀疑合情合理。 银线蛇含有剧毒,若涂玲儿用这个演戏的话,那未免太冒险了,因为一旦林东曜这边没有解药的话,那涂玲儿必死无疑。 “其实五殿下现在还没给她解毒,也是有所怀疑。可如果涂玲儿是无辜的,五殿下又会于心不忍,毕竟是五殿下的救命恩人,不是吗?”满月一句道破林东曜的心事,字字珠玑,准确无误。 林东曜眼底,未名的光芒闪了闪。 除了母亲,能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的人,许多年不曾出现过!这个令狐满月就真的大胆到这般无所畏惧的地步吗?她如此胆大不怕死,绝非性格使然!她必定是有隐藏至深的秘密! “被银线蛇咬伤,最佳的救治时辰是一炷香的功夫,御医已经为她止住毒素蔓延,可如果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仍是没有适合的解药,她就会不治而亡!” 所以,林东曜必须在这一炷香的时辰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 正因为之前满月对他眼神的暗示,他确信她也对涂玲儿有所怀疑,甚至还掌握了他不知道的信息! 满月从林东曜眼中读懂他此刻想法,既然来都来了,该说的自然要说。 “五殿下,银线蛇的确含有剧毒,但你也说了,还有一炷香的时辰,这段时辰你若找不出怀疑,涂玲儿就会转危为安。其实当涂玲儿奋不顾身替你挡下银线蛇的那一刻,我也曾想过,自己的怀疑是不是多余了。但终究被我发现了破绽!” 话至此,满月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林东曜瞳仁一瞬收缩,定定的看着满月。 “那银线蛇咬伤的是涂玲儿手背,涂玲儿之前并没有任何抬手阻挡的痕迹,只是看起来像是下意识的挡在五殿下身前,那如果以涂玲儿手背高度来看,银线蛇咬伤的部位应该是五殿下——脐下三寸的地方。”满月说到这里,指了指林东曜脐下三寸的位置。 那里不是别处,正是一个男人要害所在。 满月还没觉得不好意思呢,林东曜的脸色竟是在暗夜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潮红。 “继续。”林东曜沉冷出声,可声音明显有些干涩紧绷。 满月并不在意,她现在说的是正事,没空跟林东曜不好意思。 “银线蛇咬人一贯都在脚踝或是胸口!因为咬在脚踝胜算最大,而咬在胸口的话则需要弓起身体发起致命一击。咬在脚踝的话,难不成涂玲儿要趴在地上才能看到有蛇出入!可咬在胸膛,那蛇一旦弓起身体,必定逃不过一众侍卫的眼睛!” 9680855亲红包加更,么么。 第一三一章 惊魂,今更一万二 满月刚才所说的关键,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从一开始我怀疑涂玲儿的时候,她的目标就是你,而不是太子。如今突然出现银线蛇,偏巧目标又是你,救你的却是涂玲儿!也许那银线蛇还不等近你的身,就已经被你制服,但当时的场景却做的逼真危险,任谁都会相信那是突发状况而不是事先预谋。 可一旦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就会发现,银线蛇咬人的位置不对,目标又恰好是你,涂玲儿原本不是在你身边,却是比你身边任何人都早一步看到银线蛇,你不是将银线蛇留下活口了吗?如果那蛇是经过训练的,与其他银线蛇放在一起的话,其生活习性必定会有所不同!五殿下何不试一试呢?” 满月一番话,道破整件事情的关键和破绽。 正因为涂玲儿表面功夫做的太过到位,反倒是让满月觉得不可思议,这才有了怀疑! 林东曜眼神愈发的深沉危险。 如果涂玲儿从一开始,目的就是他的话,那她是谁安排的? 太子? “如果是太子安排的涂玲儿,大可不必在选妃宴上进行,因为之前的投壶涂玲儿并没出现,而且太子若有计划,就不会让我看出破绽,他第一个要防的人就是我!原本涂玲儿不准备今日出场,却因为计划临时生变,我回想了整个选妃宴,我唯一破坏的似乎就只有一个人的好事,就算没让他颜面尽失,却也没讨到任何便宜,而涂玲儿出现之后,目标明确,更有几次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有异常,究竟如何,五殿下可以做出判断了吧!” 满月就差直接说出林东合的名字了。 林东曜瞳仁闪了闪,淡淡道,“你这么急着撇清林简吗?” 她与林简在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一点,林东曜是肯定的。 “清者自清,虽然太子殿下也不是多么的光明磊落,但就事论事,这件事情确实与他无关。”满月干脆利索,三言两语结束对话。 事已至此,林东曜如此聪明冷静的人,还用得着她再说别的吗? “这么说,林东合细心栽培了一颗棋子,竟是为了我?”林东曜冷嘲出声。 “林东合也是聪明之人,就目前来看,太子地位稳固不可破,而八殿下又是五殿下的人,既然失去了一个掩饰,自然就要找另一个掩饰。一个弱女子若是过了今儿这一关,想必以后做事也会容易的多,况且又是身家清白,久而久之,不就更加方便他办事了吗?” “这么说,有问题的可能只是涂玲儿,而非吏部尚书和梁氏。”林东曜对吏部尚书也是了解的,那是父皇的人,怎么会与林东合一条心!而林东合正是瞅准了吏部尚书身份的掩饰,才会选中了涂玲儿。 “这个涂玲儿未必是原先的涂玲儿。”满月话有所指。 “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炷香的时辰快到了。”满月提醒林东曜。 “你急着去见太子?”林东曜微眯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冰冰的揶揄。 “若真是着急见他,刚才就不会过来了。”满月觉得跟林东曜说话必须是步步设防,他与林简的直来直往还不同。 不论林简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如何的,可是面对她的时候,算是有话直说。可林东曜就不同了,总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说出令你心惊肉跳的话来。 “不必跟我表明心意。”林东曜还一副不领情的架势。 “那臣女——告退了。”满月看了眼在树下安静等候的惊烈,瞳仁闪了闪,转身欲走。 背转过身时,林东曜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即便你帮了我这一次,但你与太子的默契也是我所不容的,尽快做决定,否则下一次就不是现在这样能说完就离开的。” 林东曜这话表面听是威胁的语气,可满月此刻却明白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林简和林东曜势必会因为各自利益起冲突,满月夹在当中,若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那不论是林东曜,还是林简,都是不能容忍的! 就算林东曜这一次不追究,林简若是知道了,对她的信任也会动摇。 满月轻叹口气,背对着林东曜淡淡道,“只要五殿下今儿不逼我做决定就行。” “你自己走了一条荆棘满布的道路,怪我?”林东曜声音隐着一丝愠怒。 “不敢。”满月听着他语气有一分赌气的成分,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 她在上一世就没见过林东曜发火,哪怕是因为林东合的陷害损失了大半隐卫,林东曜也是一贯的冷酷面容。可是此刻的林东曜,让她隐隐有一分不安的感觉。 “你的胆子已经很大了,足够死上好几次了!”林东曜语气愈发的冰冷。 满月没再说话,眼底却是狠狠地划过一丝凄厉血痕。 死上一次,便足够刻骨铭心。 正因为死过一次,所以这一世才更加懂得何为无畏,何为富贵险中求! 察觉满月的背影突然有一瞬僵硬冷凝,林东曜眼神闪了闪,下一刻就见她大步朝令狐惊烈走去,留给他一个孤冷坚强的背影。 她在保护令狐惊烈的时候,眼神的坚决和冷静令他也不由得动容。 —— 年政将满月和惊烈送回到他们的马车上,四下查看了一下并没有问题,方才离开。 马车不远处,林简带着苏康目睹了整个过程,眼神明灭不定,周身却是隐着丝丝说不出的愤怒火焰。 侍卫苏康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贯是人前和善开明的太子,今儿却给一众侍卫说不出的巨大压力。 看着年政离开马车朝延禧宫的方向走去,马车已经启动出发,离开了他的视线,林简却始终负手而立,不曾转身。 —— 马车内,满月见惊烈眼皮发沉,知道他困了,这折腾了大半夜,惊烈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惊烈,睡一会吧。”满月轻轻拍下惊烈的手背,惊烈懂事的点点头,在满月身旁躺下,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在眼睑下投影一道黑色阴影。 马车在路上飞奔,满月挑起车帘看了眼车外的景色,突然一窒。 “车夫!这不是往侯府的路!”满月冷声质问,要是现在还不阻止的话,这马车就要冲进罗明河了。 车外传来陌生的声音,并不是之前令狐泉从侯府带出去的车夫。 “大小姐,这是送你跟二少爷去黄泉的路!你俩也不算孤单!黄泉路上还有个伴!”车夫说着,狰狞一笑,旋即身子一侧,直接朝一边翻身跳下了马车。 马车直直的冲罗明河冲了过去。 “姐姐!”令狐惊烈倏忽清醒,翻身坐了起来,却见满月脸色冰冷,令狐惊烈意识到失态的严重,身子紧紧地挨在满月身侧。 马车距离河堤不过几十米了,这一段河堤前些日子坍塌了一块石头,所以正在修缮,但最近没什么雨水,所以修缮的工期也就不敢,晚上这一段根本就没什么人,马车就这么直直的冲过去,满月和惊烈势必会葬身河底。 满月记得惊烈不会游泳,害她和惊烈的人却出了如此毒辣的一招,到时候第二天就可以说马车失控冲进了罗明河,再将之前的车夫也一并投入河中,就连一个人证都没有了。这马车连带她和惊烈一同坠入河底,更是所有物证都毁灭殆尽! 是谁要将她和惊烈一并铲除!二夫人还是林东合? 满月来不及多想,那匹马儿如同发了疯一样嘶鸣着朝前冲着,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眼看还有十几米马车就要冲到缺口的地方,满月一手揽过令狐惊烈,一手死死地抓着马车顶棚的一根横梁。 一会马车冲下去的时候,车顶会最后没入水中,惊烈不会游泳,她倒是可以将惊烈拖到岸上去,但这要在岸上没有阻碍的前提之下才能完成。 刚才那个车夫只是跳车,但还没离开,他一定就在不远处看着,一旦满月带着惊烈游上岸,也不会有生路!那车夫必定还有同伙在附近! 罗明河的地形她很熟悉,马车冲下去之后,在右侧有一处堤坝,她拉着惊烈游过去的话,这边的人想过去就要绕过去,如果下水的话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追上她。 现在完全是跟时间赛跑! 就在马儿嘶鸣一声冲下罗明河的时候,满月对惊烈大声喊着, “屏住呼吸!!” 咴咴! 马儿如同撞邪了一一般,失控的冲下河,连带将后面的车子也甩了下去,满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着她的身体,险些将她甩飞了出去,她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马车横梁,另一只胳膊紧紧抱着令狐惊烈。 如果被甩出去的话,很有可能离右边堤坝越来越远,到时她就没有机会游过去了。 惊烈眼底划过满满的惊惧和恐怖,如水的一刹那,完全忘记了满月的嘱咐。他毕竟才是七岁的孩子,平时的冷静和沉稳,不代表在今夜这恐怖的一幕面前,还能保持如满月一般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