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情扣》
1还想吃花生米?
高机动军用急救车飞驰在崎岖的山路上,前方一块巨大的山石落下,让韩蕾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急救车坠入悬崖——
一阵天旋地转和剧烈的颠簸后,“砰”的一声,急救车终于重重地落在山林中的一片空地上。
韩蕾只觉得头脑发晕,她伸手扶了扶被震歪的钢盔帽,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翻滚的胃。
“有够倒霉的!”
韩蕾嘀咕着打开车门,靠在车头上一脸懵逼地打量周围的环境。然后,她掏出手机,试图向附近执行任务的战友求救。
突然,前方茂密的树林中传出一阵打斗声,声音越来越近。
“任务暴露了?”
韩蕾一边嘀咕,一边蹲下隐蔽,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稍许后,树林中冲出三个男人,他们身着古代铠甲,满身尘土,边战边退,手中长剑胡乱挥舞抵挡,已经失了章法。
接着,又有几十个穿着异族服饰,长相粗犷的人从树林中追出来,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弯刀。
长剑与弯刀相接,发出乒乒砰砰的金属交鸣声。
“王爷小心!”一声惊呼。
几十支箭矢射出,三个穿着铠甲的男人挥剑奋力抵挡,奈何箭矢太多,还是有两人被箭矢射中,本就见了彩的身体更是鲜血淋漓。
“王爷?”
这里是战区,怎会有剧组在附近拍戏?
任务上也没说这个啊?
看着眼前的画面,韩蕾大脑有点短路。她小嘴大张,双目圆瞪,画着油彩的脸庞惊得近乎于变型。
“王爷,你受伤了,我们俩挡着,你先走。”
左臂中箭的男人咆哮了一声,将腿部中箭的男人狠狠一推,转身又加入战圈,那模样说不出的决绝悲壮。
就在韩蕾愣神的瞬间,腿部中箭的男人踉跄着朝急救车的方向扑了过来,摔倒在车子边。
韩蕾瞳孔一缩,快速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男人,随时准备射击。
男人抬头,韩蕾看到一张古铜色的脸,还来不及仔细打量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真流血啦?不是在演戏?”
男人还未回话,一支箭矢已极速朝着韩蕾射了过来。
感受到危险,作为军人的韩蕾反应迅速,侧身躲过后抬手就是一枪。
手枪上安装了消音器,非常微弱的“卡塔”声后,追兵队伍中的第一人脖子中枪,猛的倒在地上。
“卡塔!卡塔!”
韩蕾又连开两枪,又有两名追兵毫无预兆的躺倒,胸前的竹甲被穿出两个血洞。
周围瞬间安静,激烈的打斗猛然停下,双方都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倒地的三个人。
他们连这三个人在拼杀中是怎么倒地的都不知道,有的人只看到三个血洞在汩汩流血。
现场只有距离韩蕾最近的王爷,听到了那微弱的卡塔声。他惊恐的看着韩蕾手上那还在冒着白烟儿的,黑洞洞的枪口。
但他毕竟是王爷,反应力惊人,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便回过神来。
“我们的援军到了,杀呀!”
那王爷捂着腿部的伤口大喊,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继续参加战斗。
王爷的两名侍卫一听援军到了,瞬间士气大振,提剑就杀,人数居多的追兵反应慢了一拍,反而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伤亡猛增。
刚才,那些异族打扮的人居然敢用箭射自己,韩蕾愤怒之下又连开了两枪,又撂倒两个。那些追兵们不顾两名侍卫的奋起反杀,全都停止了攻击,转而惊恐的看着韩蕾。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旁边那个头戴钢盔帽,身穿迷彩服。脸上被画得五颜六色的家伙,就是那王爷口中的援军。
“看什么看?还想再吃几颗花生米吗?”韩蕾不悦,怒瞪着他们。
韩蕾是江南人,虽然表情凶巴巴的,但声音却吴侬软语,清轻软糯,毫无震慑之力。
追兵们看了看地上莫名其妙被撂倒的几个自己人,互相对视,然后叽里呱啦了一通,扔下王爷和两名侍卫,转身就快速逃走了。
待追兵们跑远,那两名久战的侍卫才脱力坐到地上。
“呼……”
两人大口的喘着粗气,其中一人坚持着转头看向王爷。
“王爷,你怎么样?”
“本王没事儿,你们先好好的休息一下。”王爷也虚弱的靠住急救车。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加打斗,以少对多,他们已疲惫至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韩蕾满脑子疑惑,待他们三个都喘得差不多了,才从驾驶室里拿出三瓶矿泉水分给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扮成这样?又为什么被追杀?”韩蕾没好气的问,但她的右手上始终握着枪,不敢放松丝毫警惕。
她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怎么这么倒霉?好好的在执行任务,怎么就碰上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事儿?
“你是谁?”王爷不答反问。
“我是军医呀!”韩蕾指了指左臂上的红色臂章。“你们哪个单位的,怎么穿成这样?”
韩蕾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王爷的长剑,伸出两个手指弹了弹,长剑发出轻轻的嗡鸣声。
王爷看到那红色臂章,有些懵逼,上面的简体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我是逍遥王赵樽,这两个是我的亲卫,平川和肖正飞。”
“什么?”韩蕾以为自己听错了。
逍遥王?侍卫?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一个古代王爷?
难道她也碰上穿越了?
韩蕾不相信,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阴森森的想法,试探着问:“喂!你们不会是传说中的阿飘吧?”
“什么是阿飘?”侍卫肖正飞侧头不解地看着她。
“不懂?那应该就不是了。”韩蕾一边嘟哝着否定,一边看向王爷受了箭伤的腿。
冷不丁的,韩蕾一脚踢在王爷的伤口上。那触感很真实!
“嘶……”王爷倒抽一口凉气。
正在休息的肖正飞迅速起身,拔出长剑逼向韩蕾,怒喝道:“大胆!你这是作甚?”
韩蕾只觉得颈上一凉,一柄利剑就亲热地吻上了她的脖子。那剑身薄细,剑尖锋利,出梢时的剑气喷薄出来,似乎还闪着幽幽的血光,一看便是杀过人饮过血的好剑。
“没,没什么。”韩蕾见这个侍卫怒了,连忙退后一步。“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你们是不是活人。”
说完,她挠挠额头叹了口气,不顾肖正飞的怒气,一脸郁闷的靠着急救车坐下。
看来,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这完全不科学啊!
想她好端端一名特战队的中尉女军医,一个无神主义者,怎么能莫名其妙就穿了呢?
亏得她刷了那么多剧,学了一肚子的宫斗技巧、宅斗秘籍,没让她穿越成皇后小姐,却穿在这个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荒郊野外,她还怎么斗?
难不成,老天是成心想让她玩……野斗?
哎!算了,就当是来旅游了吧!
见她刚刚还神叨叨的,现在突然又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像在想什么事情,逍遥王赵樽偷偷对肖正飞使了个眼色,肖正飞才将长剑收回剑鞘。
韩蕾自顾自的想了好一会儿,想通后,她凑到赵樽面前,问道:“这位……王爷。请问,现在是什么朝代?或者说,这儿是哪里?”
赵樽一边研究着手中的矿泉水怎么打开,一边虚弱地答道:“这里是大景朝啊!大景六年,北关。”
赵樽的回答让韩蕾还来不及反应,旁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
“平川,平川,你怎么了?”
韩蕾转眼看去,那个叫平川的侍卫已经栽倒在地上,嘴唇发乌,手上同样还没有打开的矿泉水,咕噜噜的滚到了一边。
“不好,这箭上有毒。”
2 拔箭救人
“不好,这箭有毒。”
韩蕾顾不得穿越带来的冲击,脸色陡变。
平川已经晕过去了,旁边虚弱的王爷眉头紧锁,嘴唇上也开始有乌黑显现。
“快,把他们扶上急救车!”
韩蕾说完,立刻就动手扶起王爷往急救车的后箱带。
韩蕾脱口而出的是她在现代医院的日常用语,但此刻却显得格外突兀。好在名叫肖正飞的侍卫反应迅速,他两只手稳稳地托住平川,双眼却望向急救车尾部消失的身影。
急救车?
肖正飞心中泛起疑惑,这奇怪的名词和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一样神秘。但他顾不上多问,紧跟在韩蕾身后,将两人安置在了急救车内。
车内设施简洁却功能齐全,各类药品和医疗器械井然有序,显然是为急救而特制的。
韩蕾迅速进入状态,她熟练地为昏迷的平川检查伤势,箭矢深入肉中,必须立刻拔出。
韩蕾找出手术用具,全神贯注地开始了拔箭的操作,手法稳健而迅速。
手术刀贴着剪头的方向划开一道口子,以减小拔出的难度。箭矢拔出的瞬间,鲜血还是喷涌而出,幸亏韩蕾早有准备,迅速用止血药和消毒棉处理伤口。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躺在担架上,还没有晕过去的王爷,和站在一旁的肖正飞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医术。
接下来,韩蕾更是展现出了她精湛的缝合术。
针线在她手中如同活了一般,在平川的伤口上穿梭。不一会儿,原本狰狞的伤口便被缝合得整整齐齐。
肖正飞的好奇心再也按捺不住:“姑娘,你这……这医术真是神奇,不知师承何处?”
韩蕾手中的动作不停,随口道:“当然是医科大学呀!”
韩蕾心中其实也在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的穿越带来了现代的医术,否则面对这样的伤势,即使是她,也只能束手无策。
赵樽强撑着在旁边观察了许久,见这个神秘的女人确实是在拔箭救人,并没有恶意,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还是合在了一起。
缝合了伤口,韩蕾赶紧拿出液体给平川输上。
因为不知道箭矢上到底是什么毒,所以用了消炎和特效解毒的药物,然后就交给肖正飞照看。
待韩蕾转过头来才发现,那个古代王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晕了过去。
这会儿,她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位古代王爷。古铜色的肌肤上,那鼻、唇、眉、眼,姿容英威,仅仅一个侧面轮廓就好看得勾魂夺魄。
看来老天还是够意思的,让她莫名其妙的踏着时空而来,也许就是为了拯救美男的!
韩蕾偷偷咽了一口唾沫,动手除去王爷身上沉重的铠甲,解开他的长衫,精壮的上身暴露在韩蕾的眼前。
哦哟!
韩蕾瞳孔一缩,不由自主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家伙肌肉贲张的肩背上,纵横交错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最为吓人的一条刀伤,从他结实的肩膀上直接延到了腰间,虽然都是旧伤,但那狰狞的模样,还是让身为医生的她都下意识的眉心一跳。
赵樽的箭伤在右大腿上,还好没有射到股动脉,问题不是太大。韩蕾想扒下他的裤子,以便于手术,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用剪刀将箭伤的位置剪开一个大洞。
看着已经乌黑的伤口,韩蕾秀眉紧蹙,甩了甩有些酸软的双臂,只得又重复了一遍拔剑治疗的工作。
半个小时的时间,韩蕾就处理好了一切。
“姑娘,你的药真厉害,平川的嘴都没那么黑了。”肖正飞观察着平川的面色,激动的说道。他似乎已经忘了刚才还对韩蕾拔剑相向。
韩蕾正忙着收拾手术用具,斜睨了一眼面色明显好转的平川。
“不知他们中的是什么毒,这药也不一定能够完全解毒,但现在也只能这样……”
话还没说完,韩蕾突然身形一定,双眼斜斜的瞪向车顶。
因为她的脑海里,突然传来了“叮”的一声。
“叮!恭喜宿主救援成功,系统奖励黄金千两。只需十两黄金即可打开系统商城哦!”
“什么玩意儿?还有系统?”韩蕾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穿越就算了,这是还打算让我在这里呆一辈子?不让我回去吗?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啊!”
肖正飞看着突然自言自语的韩蕾,又瞄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车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但他还是一脸感激的说道:“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呃……还不知道恩人贵姓。”
说完,肖正飞半跪抱拳行礼。
“啊?”
刚刚回神的韩蕾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了他。
“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跪下了?我姓韩,单名一个蕾字,花蕾的蕾。我在家乡是一名军医。”
“原来是韩姑娘,不知韩姑娘的家乡是……”肖振飞打量着面前造型怪异的韩蕾,心中疑惑更甚。
军医?
他见过他们大营里的军医,可和面前这位军医的救人手法完全不一样啊!再看这金刚打造的急救车,这是哪一国的军医,竟然如此强大?
“华夏。”韩蕾答复,心里还是为穿越的事情颇感不爽。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肖侍卫,你们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被追杀?”
肖侍卫沉默,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韩蕾,虽然韩蕾救下了王爷和平川,但毕竟韩蕾出现得太过巧合,又那么强大,他还无法判断韩蕾究竟是敌是友。
“还是本王来说吧。”
一道虚弱的声音悠悠传来,韩蕾转头一看,是另一张担架床上的赵樽已经醒来。
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晕的。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韩蕾只感觉这位逍遥王有些莫测。
“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
韩蕾抬手轻轻捏住赵樽的下巴,转动他的头,左右检查了一下。
嗯!看来她用的药确实对症,赵樽嘴唇的乌黑已经渐渐散去,苍白的脸上也就有了少许血色。
“本王的身体比平川强。”
赵樽意在解释自己为什么晕得比平川晚,却醒得比平川早。可韩蕾却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哦!”
3 事情始末
“哦!”
韩蕾收回手,静静的等待着赵樽回答她的问题。
韩蕾的指尖冰凉柔软,像是一片云彩从赵樽的心中拂过。这咋一抽离,竟然让他有些眷念。
赵樽的目光追踪着韩蕾的小手,好一阵才虚弱的开口。
“大景朝周围有大大小小许多国家,仅仅北面就与阿拉、突厥和蒙国接壤。永安城和凌安城就是大景朝北面的关隘,而本王率领的十万将士正是这两城的驻军……”
赵樽说得很平静,昏迷前他就仔细观察过了,和韩蕾一起出现的所有一切,都不属于大景周边的任何一个国家。
作为一名边军的主帅,他非常关注和了解周边这些国家的实力。
就算比大景更强大的东明帝国,目前也根本打造不出如此精绝的急救车,更别说那只需轻轻咔哒一声,就能远程杀敌的武器了。
东明帝国要是有这样的大杀器,怕是早就成了这片大陆的霸主,何以还如此平静?其他的国家比东明帝国皆弱,更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装备。
最主要的是,铁是稀缺之物,更别说精铁了。哪来这么好的精铁打造如此奇特的急救车。
所以,赵樽觉得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子即使不算友,但也绝对不会是敌,说给她听听也没什么大问题。
再者,刚才苏醒过来时,赵樽恰好抓住了“穿越”和“呆一辈子”这两个关键词。
这就更印证了他的判断,即使他并不明白,穿越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樽用舌头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继续说道:“突厥国寒冷,以游牧为生,缺衣少粮。以往都是赶在秋收后入冬前南下攻城掠夺。今年秋收后本来已经打过一战,没想到入冬后突厥又集结大军再次攻打永安城。”
“你们兵力不足,所以打败了?”
韩蕾想起刚才一军元帅被突厥人穷追猛打,追杀得犹如丧家之犬,那景象确实有些凄惨。
会不会说话?
赵樽白了她一眼,摇头。
“凌安城的五万驻军还要防备阿拉国和濛国,不能擅自调离支援。但永安城的五万驻军,足以应对突厥临时集结的大军。”
“我们北方驻军的粮草,平时一般由兵部在荆州和苍州调拨供给,每月按时按量送到。若有战事再另外筹集。可上次大战后,剩余的粮草不多,不打仗可用半月,打起来最多只能撑五日,而下月的粮草还有十多天才能送来,本王只得下令在苍州火速筹集粮草,并八百里加急承报朝廷。”
“整个苍州本就是贫瘠之地,加上这几年年年战事,筹集的粮草少得可怜。永安城战事胶着,持续了快一月,从苍州调集的粮草也很快耗尽。可朝廷的粮草却迟迟没有消息,将士们只能啃树皮草根为食。本王几次三番派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均是还在筹集之中。”
听到这里,韩蕾的心情异常沉重。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她自己也是军人,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韩蕾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赵樽,“那就不能先动用凌安城的军粮吗?”
这一次,赵樽朝他投去了一抹赞赏的目光,他支起上半身,狠狠的灌下一口清甜的矿泉水。
“凌安城也在等下月的军粮,但无奈之下,本王还是匀出了一些,打算先支援永安城。哪怕是只能熬成稀粥,至少也能让永安城的将士多撑几日。本王焦虑永安城的战况,想亲自去看看,又不想让阿拉和濛国的探子知道本王不在凌安城。所以,本王换上了亲卫的战甲,只带了二十名亲卫,趁着天不亮悄悄押送粮草,离开了营地。”
旁边的肖正飞眨了眨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瓶矿泉水上。原来那玩意儿是这样打开的。
肖正飞也口渴的紧,他仔细的回顾了一下韩蕾拧开瓶盖的动作,也拿起自己那瓶矿泉水儿,学着她的样子拧开,大口的喝了起来。
“呃……韩姑娘。有吃的吗?”肖正飞抹去嘴角的水渍问道。反正水都喝了,再讨要点吃的也不算丢脸吧。
“哦,有有有。”
韩蕾一排脑门儿,连忙在副驾的位置上拿出几盒牛奶和几袋面包递给他们。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既然缺粮,就算是王爷也可能会跟着饿肚子啊!
见赵樽和肖正飞撕开面包的包装,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韩蕾赶紧帮他们把牛奶的吸管插上。
“这是什么东西?真香啊。”肖正飞美美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
赵樽吞咽着嘴里的面包,也跟着连连点头。
“这是牛奶和面包。慢点吃,我车上还有呢。”看着他们的吃相,韩蕾心里泛酸。
肖正飞狠狠地点头。
他们确实是饿的狠啦!
清晨出发时,不过是喝了一碗能照出人影的清粥和半个饼,而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见他们吃得慢下来,韩蕾才问:“你们押送的粮草是被刚才那些突厥人抢了吗?”
赵樽摇头:“一部分粮草根本没能运过来,另一部分已经掉下了悬崖。”
“啊?”韩蕾愕然,“怎么会掉下悬崖?”
赵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神甚是沉痛。
见赵樽情绪很差,肖正飞接着说道:“王爷本来是决定走官道的,可在经过阴山的时候。有一个亲卫突然提出走阴山山坳的铁索桥,能够节约一半的路程。王爷也是着急永安的情况,所以就答应了,那铁索桥又窄又长,最多能容两个人并列通过。王爷便带领我们十名亲卫在前,顺利的过了铁索桥。运送粮草的马匹排成一溜,刚走到铁索桥中间,那桥突然就断了,正在过桥的马匹和粮草全部跌落悬崖。剩下的粮草和押后的亲卫还在桥的另一端。我们找路,想绕回去与他们会合,可没走多远,旁边的树林里就冲出上百的突厥人伏击我们。”
韩蕾摸着下巴,眉头紧皱。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你的亲卫里有内奸啊?”
4 见面礼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你的亲卫里有内奸啊?”
此话一出,赵樽和肖正飞都猛然抬头看向韩蕾,赵樽的目光里除了惊愕,还有赞赏。
好聪明的女子!
赵樽收回目光,继续说道:“铁索桥断的那一刻,本王就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也侥幸的以为是意外,直到突遇伏击。本王更认定了是有内奸。可铁索桥断了,这是永安城境内,只有等我们回去再处理了。”
“粮草丢了,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既然都到这里了,本王还是先打算去永安战场看看战况再做打算。”
说到这里,赵樽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拱手道:“多谢韩姑娘相救,本王记住你了,后会有期。”
“诶!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不过……”
韩蕾连忙摆手,然后一脸的纠结。
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谈不上谢,但看赵樽急切的样子,现在就想带着还在昏迷中的平川离开。而她刚刚穿越而来,人生地不熟的,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至少目前,她需要赵樽他们的帮助,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刚刚遭遇伏杀的情况下,她怕赵樽误会她目的不纯,是故意想要接近他们的。
见她一脸纠结为难,赵樽也猜到了个大概。
“韩姑娘医术不凡,不知韩姑娘是否愿来本王帐下效力?”
赵樽诚心邀请。
抛开那杀人于无形的奇特武器不谈。单单就是韩蕾精湛的医术,赵樽也不想她出现在敌军的阵营。
“呵呵,真的吗?”韩蕾很开心,终于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了。但她也很理智。“可是,你们的军营里不能有女人。这样……合适吗?”
这姑娘不但医术精湛,做人还懂理知进退。这让赵樽对韩蕾更添了几分好感。
“嗯……是有一些麻烦,不过,本王会处理好的。”
“那太好了!”
有了落脚之处,顺便还找到一份临时工作。韩蕾忍不住拍手,毫不做作,倒是小女儿家的娇态尽显,想必是一个活泼的女子吧,赵樽想着,不易察觉地勾起了嘴角。
肖正飞也被韩蕾的娇俏逗笑了,对韩蕾拱手道:“肖某恭喜韩姑娘,咱们就一同为王爷效力了。”
“那以后可得承蒙肖大哥多照顾了。”韩蕾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行了一个抱拳礼,那模样不伦不类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嘿嘿!好说,好说。”肖振飞憨厚的笑道。
既然赵樽收留了她,韩蕾觉得自己也应该为他做点儿什么,她这才想到了自己的系统。
他们不是缺粮食吗,自己买点粮食送给他们就算是见面礼了。
“王爷,既然我已经是您麾下的军医了。那不如我开车送你们去战场吧。你和平川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行走”韩蕾想了想,豪爽道:“刚好我的车里还有一点粮食,也许能够救急。”
“此话当真?”
“哈,王爷。太好了。这真是上天不绝永安城啊!”
这下轮到赵樽和肖正飞两个人激动了。
“姑娘,你说的真的,你真的有粮食?”
这时,刚刚醒来的平川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顾不得左臂上的伤就激动的翻坐起来。
“嗯!”韩蕾笑着对他点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送粮食。你怎么样?撑得住吗?”
“没事,没事。不用管我。”
一听是真的有粮,平川的嘴角都快扯到耳后了。
赵樽难掩激动的挥手。“好,那我们现在就启程。”
“好嘞!王爷,平川,你们躺好。我要开车了。”韩蕾立刻起身朝驾驶室走去。“肖大哥。你坐到我旁边来帮忙指路。”
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响起,韩来驾驶者急救车,往永安城的北门驶去。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另一边,永安城北门外战场上。
突厥和大景双方正在胶着激战。大景的粮草断绝已有多日,将士们精神不振,士气低迷。但他们仍然在挣扎抵抗。
“布加他们有消息了吗?”扎着两条辫子的突厥将领阿尔皮,问身边的亲卫。
“回将军,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在大帐里等您。”
阿尔皮嗯了一声,下了观战台,就往主帅大帐走去。
布加他们既然安全的回来了,那一定是带来了好消息。阿尔皮想着嘴角斜勾,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主帅大战内——
一只兽骨做的三脚酒樽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啪!”
“你说什么?花生米?”
阿尔皮双眉倒竖,怒不可遏,以至于面容狰狞。
他快步走到布加的面前,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布加。
“你说赵樽的援军,用花生米转眼间就杀了我们好几个人,还让你们这些废物不战而退?他们到底来了多少援军?”
布加吓得浑身哆嗦,嗫嚅着竖起一根手指。
“就……就……就一个。”
5 突厥退兵
“一个?”
阿尔皮更怒了。
“是啊,将军,小的不敢撒谎。”布加赶紧指着旁边和他一起逃回来的其他兵士,“不信的话,将军可以问他们,他们都看到了。”
其余兵士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是啊,将军。我们亲眼所见。是只来了一个人。”
“那人可是有三头六臂?”阿尔皮一脸的不可思议。
“呃……那倒没有。”
“那人满脸脏污,看不清脸,但他悄无声息的就干掉了我们五六个人。他亲口所说:看什么看?还想吃几颗花生米吗?”
“对对对!那人身后还有好大一个用精铁打造的怪盒子。我们也不知道那盒子里还装有多少花生米,所以只能先逃回来禀报。”
“够了!”
阿尔皮越听越觉得玄幻,不得不怒声打断了他们。“你们有捡到那花生米带回来吗?”
“将军,那花生米实在太恐怖了,百步之外就干死了我们的人。小的们根本无法靠近啊。”
布加都快哭出来了。
当时那种情况,他连自己人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又到哪里去捡花生米?
他们也不过是听逍遥王援军自己说出来的罢了。
阿尔皮踱着步,杀人的目光狠狠的从这一群废物身上扫过,嘴里喃喃:“援军?花生米?”
这是什么情况?
玉伽公主派暗探潜入凌安城,用一千头牛羊为代价,好不容易买通了逍遥王的两个亲卫,用计伏杀他。
逍遥王一死,到时候凌安城肯定会大乱,无力支援永安城,他们就可以趁着永安城断粮又无后援,一举攻下永安城。
多好的机会呀!
可现在伏杀逍遥王失败,还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强大的援军,这……
想着想着,阿尔皮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大喊道:“快!快传本将军的命令,撤退!全部撤退!”
“是!”
传令兵立刻转身出去传令。
营帐里的人也全部动了起来,开始准备撤退。
阿尔皮快步回到桌案旁,执笔在纸条上写下几行字,看着训鹰人将纸条绑在鹞鹰的腿上。
片刻后,一只鹞鹰在傍晚的余晖下,朝着草原深处飞去……
因道路崎岖狭窄,路况极差,韩蕾和赵樽一行人开着急救车赶到永安城北门的时候,已是临近子时。
城墙内外都静悄悄的。
没有喊杀声,也没有兵器的碰撞声,完全没有正在打仗的景象。
城墙上的火把照亮了整个营地。
透过车窗,肖正飞远远的只看到兵士们正拖着瘦骨嶙峋的身躯,往城墙下搬运箭矢、滚木等守城物资。
“这是怎么了?”
肖正飞一脸懵逼,转头将看到的景象报告给躺在后箱的赵樽。
“下去看看。”赵樽也愣了一下。
韩蕾在营地前,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停稳车子。肖振飞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这一路上,在韩蕾的教授下,肖正飞已经对驾驶室里的一些简单操作,有了基本的认识。
正在干活的兵士们,突然见一个大家伙瞪着两个亮眼睛,嚎叫着朝着营地冲过来。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顺手操起身边的武器,警惕的盯着这个大怪物。
正在现场的永安城守将马成,见从大家伙里还跳出来一个人,他手扶腰间配剑,戒备的靠了上来。
还没走近,肖正飞就从急救车的灯光中认出了他。
“马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儿?仗打完了吗?”肖正飞大声问道。
“肖统领,是你们到了呀!”听出是肖正飞的声音,马成一脸惊喜,最后双手一摊,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打得正艰难呢,突厥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撤兵了。”
“撤兵了?”
肖振飞眉头一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到突厥突然撤兵了,躺在担架床上的赵樽一下子就弹坐了起来。
韩蕾转头与赵樽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满满的问号。
“快扶本王下去!”赵樽很急切。
天寒地冻的,如果突厥真的退兵了,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韩蕾车上的粮食肯定不多,将士们仍然会挨饿。但至少不用饿着肚子还要上阵杀敌了。
“哦!”
韩蕾乖巧的应了一声,动作麻利的拔掉赵樽手上的针头,慢慢的扶他下了后车厢。
“等等,你先扶着车门,站好。”
后车厢底板比较高,赵樽的身形又高壮结实,韩蕾扶得很是吃力。
韩蕾从车厢的壁挂上取下一辆轮椅,深深的看了赵樽一眼后,才扶他坐了上去。
刚才下车时明明扯动了大腿的伤口,这家伙愣是面不改色。
硬汉啊!
我喜欢!
韩蕾在心中不免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赵樽坐在轮椅上,好奇的这摸摸,那看看。
“王爷,等等我。”
见他们都离开了急救车,平川急了。学着韩蕾的模样,直接拽掉了真针头,摁着手背上的针眼就跟着下了急救车。
韩蕾推着赵樽刚绕过急救车,肖振飞就带领着马成走了过来。
“末将参见元帅。”马成一见赵樽,连忙抱拳行礼。
赵樽是两城驻军的主帅。平时,军中的将士们都称呼他为元帅,只有身边几个亲近的人才叫他王爷。
赵樽点头。“听说突厥退兵了?”
“傍晚时分就突然鸣金撤退了,慌慌张张的。”
说到这里,马成猛然看到赵樽包扎的大腿,惊愕道:“王爷,你怎么受伤了?”
马成正上前掀起铠甲,查看赵樽的伤口。韩蕾的脑海里突然又传来了叮的一声——
“叮!恭喜宿主协助退兵有功。奖励大景矿藏地图一份。”
嗯?
突厥退兵还与我有关?
韩蕾完全摸不着头脑,但系统说是就是吧,她爽快的收下了地图。
“多亏了韩姑娘出手相救啊!”
这时,马成对着韩蕾抱拳行礼,韩蕾立刻神思回笼。
原来,就在刚刚她愣神的一会儿,赵樽已经将伏杀的事情,跟马成讲了一遍。
“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刚好碰到而已。”
韩蕾笑着与马成寒暄了一番后,主动提出让马成派人来搬粮食。
一听有粮食,马成大喜过望。连忙招手叫来了一个百夫长,让他立刻着手安排。
见韩蕾上了急救车去搬粮食,马成便陪着赵樽去中军大帐汇报战况。
马成一路走,一路回头盯着急救车问肖正飞。
“肖统领。那是什么?你们怎么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还有韩姑娘的脸怎么花花绿绿的?”
肖正飞见他问急救车,立马就得瑟起来,用一种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马成。
“你说那个呀,那个是不用马拉就能跑的马车。我告诉你啊,这车跑得可快了,还不用喂草料……”
6 军医干活
“你说那个呀,那个是不用马拉就能跑的马车。我告诉你啊,这车跑的可快了。还不用喂草料……”
肖振飞好一通胡侃神吹,听得马成一愣一愣的。
赵樽瞟了他一眼,失笑摇头。
这家伙不也是今天才见到急救车吗?怎么吹得他好像很有见识一样。
急救车前。
韩蕾打算把驾驶座位的下面作为出货口。别人看着她是从座位下面拖出来的粮食,实则,她是从系统里面取出来的。
五十斤一袋包装的大米和面粉。韩蕾只各买了一百袋。因为急救车体积有限,她不想让别人产生不必要的猜测。
一万斤粮食供应五万兵士,省着点应该能撑个三五天吧。
“天呐,这是白米吗?精细的白米呀!”
“还有精面!”
“……”
透过透明的包装,来搬粮的兵士们看到了里面的白米和面粉,顿时沸腾起来。有人激动得喜极而泣,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粮食不停地磕头。
他们都有多少天没有看到过粮食了呀!连掺杂着糠皮的粗面饼子都是奢望。这样的精粮,怕是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吃到吧!
韩蕾偷偷的松了一口气,看来饥饿已经远远压过了这些人对透明包装袋的好奇。她还担心要废些口舌解释一番呢!
第二天,韩蕾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昨晚,赵樽命人在中军大帐的旁边,为韩蕾搭建了一个帐篷。
穿越、救人、开车、卸粮,这一套下来,韩蕾早就累的不行了。进了帐篷,她倒头就睡。
韩蕾刚刚起床,外面就传来了肖振飞的声音。
“韩姑娘。你起来了吗?”
“嗯!”
听到韩蕾回应,肖正飞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韩姑娘。王爷在议事,派末将过来问问姑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营地简陋,望韩姑娘多多包涵。”
韩蕾扫视了一圈,帐篷里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凳子,就什么都没有了,确实简陋。
“肖统领,那麻烦你帮我找一个洗澡的木桶,我想洗个澡。其他的都不需要。”
“行!那我这就去让他们给你烧些热水。”
肖正飞说完退了出去。等热水准备好以后,他叫来五六个兵士守在韩蕾的帐篷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韩蕾从系统里买了洗漱护肤用品,美美的洗了一个澡后,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吃过清粥和饼子,走出帐篷,韩蕾与刚议完事出来的赵樽刚好碰了个正着。
看着梳洗过后的韩蕾,赵樽眼里有那么一点惊艳一闪而过。
还是昨天那一身迷彩服,洗去了油彩的小脸上皮肤细腻,五官精致,看上去美丽灵动又英姿飒爽。
微风吹过,沐浴露的淡淡香味让赵樽忍不住摩挲轮椅的扶手,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诶?王爷好巧!”一身清爽的韩蕾,笑着打招呼。
赵樽勾唇浅笑。“呵呵,韩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昨天实在是太累了,所以,睡得挺好的。”
韩蕾看了看赵樽身后一只手推轮椅的平川,又问道:“平大哥,你受伤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要不让我来推王爷吧!反正现在我也没有什么事,正想到处逛逛呢。”
韩蕾说完就要上前接手,平川连忙推辞。
“这可使不得,还是属下来吧。昨日的救命之恩,还没来得及谢过韩姑娘呢!”
“嗨!举手之劳,谢什么谢。”韩蕾无所谓的摆摆手。
韩蕾一个现代人,根本不喜欢这些古人过于客气的礼节。但她随和大方的模样却让赵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韩姑娘说的对。你也受伤了,应该去休息,就让韩姑娘推我过去吧!”
赵樽说着又看向韩蕾。“反正韩姑娘现在已经是本王帐下的军医了,那是不是也应该……”
赵樽的话音拖得很长,那眼神更是意有所指。
韩蕾一拍脑门儿,瞬间明白过来。“哎呀!你看我还说没事儿呢,我怎么忘了昨天刚打完仗,肯定有不少伤兵吧?王爷,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她可不想让这位王爷觉得她是一个蹭白饭的。
“本王也正好要去伤兵营,所以就劳烦韩姑娘推本王一起过去吧。”
赵樽抬手示意平川让开。,平川只好把轮椅把手让给了韩蕾。
赵樽指了指伤兵营的方向,韩蕾便推着他出发了。平川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耸了耸肩转身离去。
他平时虽然话少但并不傻,看王爷刚才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他跟着了。
韩蕾和赵樽一路闲聊着,很快到了伤兵营。
所谓的伤兵营,不过是将所有的伤兵集中在一起,帐篷拉通了搭建而成的几个超大帐篷而已,条件恶劣,拥挤不堪,阵阵臭味漂浮在空气中。
帐篷入口处,时不时有伤员被人用担架抬出来,整齐的摆放在旁边的空地上,韩蕾知道,那些被抬出来的是已经无法救治的重伤员,只能摆放在那里等死。
黑压压的一片,足足有几百伤兵在等死,有一些甚至已经分不清是死是活。
看着面前的惨烈景象,韩蕾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自己就是军人,当然明白战争的残酷,可明白和亲眼看到,完全是两码事。
可能是害怕韩蕾感觉不适,赵樽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我们进去吧!”
韩蕾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推着赵樽进了帐篷。
帐篷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伤员。有的已经医治过了,有的还在等待着医治,有几名老军医正在伤员中间穿梭忙碌。
韩蕾也没有想到一场仗下来,会有这么多的伤员,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大帐篷里的。光靠这几名老军医,那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么多伤员。王爷,看来你要多派几个人给我当助手了。”韩蕾躬身,附在赵樽耳边轻声说道。
赵樽点头:“好,我马上让马成给你安排。”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赵樽这次竟然没有自称本王。
“元帅。”
“元帅。”
这时,几个抬担架出来的兵士从赵樽面前经过,纷纷对着赵樽打招呼,赵樽一一点头回礼。
忽然,一个人大喊了一声。
“元帅!是元帅来了,元帅来看我们来了!”
7 眼里会发光
“元帅!是元帅来了,元帅来看我们来了!”
随着这一声喊,帐篷里面顿时沸腾起来。或坐或卧的所有伤员都挣扎着朝赵樽这边看了过来,脸上满是坚韧和疲惫,但眼里似乎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可见,赵樽这位元帅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
稍许,赵樽挥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抬高了音量。
“勇士们,你们英勇无畏,乃我大景朝之脊梁。你们身负重伤,犹自坚守,此等忠勇,天地可鉴!”
赵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了营帐的每一个角落。他让韩蕾推着,一一走过伤兵身旁,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敬佩。
“本帅知尔等之志,所以,有缘请来了良医。”说着,赵樽反手将韩蕾拉到自己的身边,让伤员们都能够看到她。“韩姑娘虽为女子,但她医术精湛,必竭尽全力医治你们。待尔等伤势痊愈,必再披甲上阵,必再共饮庆功酒!”
赵樽的话语如同一剂强心针,让伤兵们的眼神重新焕发了光彩,都热切的看向韩蕾。
原来,面前这位穿着怪异却白皙好看的女子,是元帅特意为他们请来的大夫。
所有人都恭敬地对韩蕾打招呼。“韩姑娘好!”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军营里不能有女子,若不是有天大的本事,他们尊敬的元帅是不会把一个女子带到军营里来的。
“大家好!我叫韩蕾。请相信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治好大家!”韩蕾甜糯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言简意赅,依然落落大方。
待她说完,赵樽招呼伤员。“大家先躺好休息吧!韩姑娘会一个一个的来为你们医治。”
伤员们又躺回原位。
听说元帅来了伤兵营,马成也跟着寻了过来。刚好,赵樽就吩咐他安排人手给韩蕾的事。
韩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王爷,这里距离进城远吗?”
“不算远。有七八十里的路程。”
“那王爷派人去城里买酒吧!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好。”
“王爷,我要去急救车里拿器具开始忙了。顾不上你了,让马将军推你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赵樽是什么反应,韩蕾拔腿就走。
她嘴里还喃喃的道:“希望能够多救几个人吧!”
一路疾跑,韩蕾远远的就看到急救车面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快看,这好像是精铁打造的。”有人屈指轻轻的敲击车身。
“咦?他的眼睛闭上了,是在睡觉吗?”有人在车头灯前仔细打量。
“它的眼睛里有光。昨晚,我亲眼看到它眼睛里射出的光好亮啊!”
“就是,昨晚我也看到了。”
“我们今天喝的粥,就是它给我们的粮食。”
“对!这大家伙的肚子可能装了。昨天韩姑娘从里面搬了好多的粮食出来,那可全是精粮啊!”
“让我看看。”
“让我也看看。”
急救车一动不动,围观的兵士们议论纷纷,蜂拥着,都想挤进去亲手摸一摸,看一看。
战事停了,粮草暂时也得到了解决。早上还吃到了精粮制作的稀粥和饼子。将士们又有了精神,听说军营里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大家伙,纷纷跑出来看稀奇。
毕竟是古代人,没见过现代科技的产物很正常。韩蕾也想让他们多看一会儿的,但现在有好几千的伤兵在等着救命,不敢耽搁。
韩蕾掏出遥控器,对着急救车摁了一下。
“啾!”的一声。
围观的兵士们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做出防御动作,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急救车。
“请让一下,请让一下。”
韩蕾一边喊一边快步走过去,有昨晚帮忙搬粮的兵士认出了韩蕾。
“是韩姑娘来了。大家快让让,快让让。”
韩蕾大约记得他,问道:“我记得你昨晚来搬过粮,你叫什么名字?”
“回韩姑娘,小的叫李二牛。”
李二牛笑的一脸憨厚。跟元帅一起来的韩姑娘竟然还记得他,这让他十分高兴。
“李二牛。你能让他们一起帮我搬东西吗?”韩蕾扫了一眼那些围观的兵士,直接问道。
赵樽调派的人还没有到位,刚好可以拿这些人当搬运工。
“没问题呀!韩姑娘想要搬什么?”李二牛爽快答应。
“你等我一下。”韩蕾想了想,拉开后门,跳上了急救车后又关上门。
急救车里物品并不多,只能用于应急。
幸好有系统!
打开系统面板,韩蕾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银子。昨晚买粮食已经花了不少,那些伤员基本上都是刀剑外伤,最需要的是酒精和消毒缝合的器具。伤员太多,如果每个人都输液消炎的话不现实,只能给重伤员使用。
于是,韩蕾用剩下的钱买了大量的酒精、手术刀、缝合线、药棉纱布等等,还有大量的抗生素和抗病毒药物,以及打点滴的工具。
现在,除了一份矿场地图以外,她又身无分文了。
还好,她让赵樽派人去买酒了,可以教会他们蒸馏的方法,让他们自己蒸馏提炼酒精。
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落后,一旦发生伤口感染,那就只有丢命。而酒精的用量太大,她总不能每次都在系统里购买。所以,只能教会他们提炼的方法,然后再普及。
有了酒精的运用,能够大大的减少伤兵的死亡率。
韩蕾打开车门,外面围观的兵士还在对着急救车品头论足。
“李二牛,来!”韩蕾将买好的东西一一推到车门边。“这些都是救人的药品,麻烦你叫兄弟们帮我都送到伤兵营,要快!”
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包装盒,车门外站着的兵士们都愣住了。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药?他们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药?
韩蕾没有等到李二牛的回答,抬头一看,全都愣成了兵马俑。
“还愣着干嘛?快点儿帮忙搬啊,那些伤兵还等着救命呢!”
韩蕾的语气有些不悦,但她也没有多说,现在根本不是解释的时候。
“哦哦哦!”李二牛回神,忙招呼旁边的兵士们。“大家别站着了,快帮韩姑娘把这些药品搬到伤兵营去。小心一点,千万别弄坏了,伤兵兄弟们还指望着这些药救命呢。”
大家这才动了起来,一听说是救命的药品,个个都搬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韩蕾带着药品赶到伤兵营时,赵樽还没有离开,他调配的一个十人小队已经到了。
8 救治伤员
什长名叫张三娃,是一个瘦高个儿的小青年。一身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却干干净净的。
“张什长,麻烦你去把你队里兄弟们吃饭的碗都拿来。”
韩蕾吩咐他们人手拿一个小陶碗,用酒精清洗过一遍之后。然后在每个碗里都倒上一些酒精。
昨晚吃饭的时候,韩蕾就发现他们除了装菜的容器是瓷盘外。所有人盛饭用的都是陶制的,可见瓷器在他们这个朝代还很是稀有。
韩蕾又拿出二十包棉签一一分给他们。然后,就着面前最近的一个伤员开始示范起来。
“来,你们过来看着。”
韩蕾在伤员的伤口上淋上酒精,用棉签轻轻的抹开。然后再淋,再抹,反复两次。
“你们看清楚了,棉签只可以接触伤口,不能接触碗里的酒精。棉签一个伤口一换,以免交叉感染。”
韩蕾耐心地示范着,连续处理了两个伤员后,十人小队终于学会了简单的清洗伤口。
韩蕾又让李二牛找来一个红木盒子,教会他打开抗生素的包装,将胶囊药粒抠出来全部放在盒子里。
“你现在去挨个发放药丸,一个人两粒,用清水服下,一个伤员都不能漏。晚上用过晚膳后再发一次,还是一个人两粒。药丸不够了,就到这里来领。”
李二牛仔细听清楚后,开始挨个发放药丸。
韩蕾又叫来一名老军医吩咐:“大夫,麻烦您跟在清洗伤口的兵士后面去看一下,凡是清洗后您觉得无法自已愈合的伤口。您都记录下来,我再挨个儿去缝合。”
“缝合?”老军医满脑门问号,目带不屑。“切!别以为看过几本医书就敢救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位老军医姓何,今年快六十了,是跟着逍遥王他爹那个时候就一起上战场的人物。在军营里一干就是几十年,直到今天,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缝合伤口的。
“老大夫,我知道您质疑我的医术,可现在情况紧急,你先照着我说的做。等忙完了,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好吗?”
韩蕾不想在老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仍然耐着性子说道。
何军医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瞄到坐在旁边轮椅上的元帅,正朝着他微微颔首。他撇撇嘴,只好对着韩蕾拱拱手,转身离去。
“好,老朽这就跟着去看看。”
既然元帅都认同了,那他还能说什么呢?直接照做就是。他信不过那小姑娘,难道还信不过元帅吗?
赵樽看着撇嘴离去的老何头,不免觉得好笑。
这老何头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但他看韩蕾忙而有序,把他的手下指使得溜溜转,他就莫名的相信韩蕾。从拔箭到缝合伤口,从击退伏兵到开车送粮,韩蕾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相识不过短短两日,他总觉得就没有韩蕾搞不定的事儿。
也许再过两天,老何头也不得不服气吧!他还真是期待看到老何头五体投地的样子。
就在赵樽胡思乱想的时候,韩蕾已经带着几个兵士,拿着医疗器具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好几百已无法医治等死的,和已经死去的兵士。
天寒地冻,这样躺在户外的黄泥地上,就是好人也会被冻死的。
“小兄弟,你去叫人来,在这旁边多搭几个帐篷。”
“小兄弟,你去找一些火盆,点然后,每个帐篷里放一个。”
“小兄弟,你去准备多一点棉被,送到这里来。”
“小兄弟,你去伙房让他们煮一些清粥或者米汤,送过来。”
“……”
韩蕾蹲在地上,一面伸手探视地上伤员的鼻息,一面有条不紊地吩咐跟在她身边帮忙的小兵。
随着她的吩咐,一个个小兵从她的身边得令离开。
就在这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走来,在距离韩蕾不远处停了下来。
“唰!”
“唰!”
“唰!”
兵士们一字排开,都不约而同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在空中闪着寒凛凛的光芒。
韩蕾听到动静转头站起身来,她还没说话,就见那领头的将领大喊了一声。
“对不住了,兄弟们!我们一定下手快一点,一点不让你们感到痛苦。”
随着这一声喊,所有兵士同时将手中的刀掉了个个。
刀柄朝上,刀锋朝下。
“等等!你们要干什么?”韩蕾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连忙大喊。
领队的小将看向韩蕾,眼里是还未掩去的不忍和悲痛,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是马成马将军,命我们来送兄弟们一程的,你是……”
这是军营里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战场上重伤不治的兄弟,最后都会由自己人补刀,送他们一程,给予战友最后的解脱。
可军营里的将士们,谁也不愿意接这样的任务,谁也下不去那手。
他们也是被马将军逼于无奈,才硬接下的。
还活着,就要送他们一程?韩蕾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到过这一幕。
虽是义举,可何其残忍啊!
韩蕾被领队小将的话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答道:“我……我是刚来的军医,韩蕾。”
领队小将上下打量韩蕾。见她穿着古怪,又是一名年轻女子,忍不住微微皱眉。
“刚来的军医?你可知道,躺在这里的兄弟都已经无救了!”领队小将沉痛地摇头。
“不!他们好多人都还有救。”韩蕾心中涌动着不屈的信念。面对那即将落下的补刀,她果断地开口:“请给我一天时间,也许我能救他们。”
韩蕾刚刚已经认真查验过了。战事持续了十多天,除去已经死亡和确实重伤不治的。还有好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时间拖的太长,伤口感染而引起发烧,昏迷了。
如果是枪伤,需要动手术取子弹,以韩蕾一个人也许无能为力。但这是冷兵器造成的伤害,她觉得自己有把握能救回一部分人。
领头小将愣住了,那双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一排的兵士们也都转头向韩蕾看过来。他们也想看到希望,可军令不可违。
“老何头他们都判定没救了,你……”他想说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9 分秒必争
韩蕾上前,一把抓住领头小将高举的手臂,生怕头顶上那冰冷的刀落了下来。
“请你相信我的专业判断,我现在给你们解释不清楚。一天,就一天。如果明日不见成效,你再来送他们一程好不好?”
她眼神祈求的看着小将和那一排兵士们。
“也许他们以后还能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请相信我,不要放弃,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那……”领兵小将有些动摇了。
这时,有举刀的兵士实在不忍,也红着眼眶帮韩蕾哀求:“百夫长,您就同意吧!兄弟们也是一条命啊!能救他们,怎么也比送他们一程好啊!”
“是啊!救吧!”
“同意吧,百夫长。”
一排的兵士也纷纷跟着哀求。
“那……那好吧!”领兵小将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也留下来帮忙。”
“谢谢,谢谢。”韩蕾如释重负,对着领兵小将连声道谢。
负责搭帐篷的小兵带着人回来了,人多力量大,几十个帐篷很快就支棱起来。
韩蕾指挥着人将还有救的伤员抬进帐篷,盖上棉被。
一个帐篷住四个伤员,中间放上一个火盆,帐篷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先挨个把液体输上,集体同步消炎、抗感染、退烧。
然后像在大帐篷里一样,将清理创口的简单工作,交给帮忙的小兵去干,韩蕾这才开始进行局部麻醉、刮去腐肉、消毒缝合、包扎整理。
韩蕾动作麻利的穿梭于各个帐篷之间,重复着这些繁复细致的工作。
没有抽血化验,没有拍片x光,没有各种复杂的检查。她刚才探鼻息时都挨个儿看过了,以她的经验判断,全是刀剑外伤,这不麻烦。
麻烦的是伤口感染,高烧不退。
大帐篷里的那些伤员都是轻伤,用酒精消毒杀菌后暂时没有大问题,这里才是她的主战场。
她要与死神抢时间,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赵樽出现在大帐篷外时,正好看到韩蕾忙碌的身影,他就那么坐在轮椅上远远的看着,觉得韩蕾认真忙碌的样子——真美!
直到平川吊着一只手臂,急匆匆的过来禀报。
“王爷,斥候传来消息,突厥已经退至百里之外。”
赵樽斜眼看向平川,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突厥一天之内就退至百里之外,说明他们是真退兵了。
可突厥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入冬后第二次进攻?既然已经发起进攻,为什么又突然退兵呢?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要伏杀他?
赵樽百思不得其解。
“再探!”赵樽冷声道。
“是!”平川领命离去。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蕾和几个负责递送药品器具的兵士,忙得晕头转向。
当第一缕黑暗慢慢笼向这片被战火洗礼过的土地上时,帐篷里点上了烛火。
韩蕾就着昏暗的烛火逐个查看,所有输了液体的伤员,生命体征竟奇迹般地开始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或昏迷,但那份即将消逝的光芒又重新在燃起。
烛火跳跃,映照着韩蕾单薄而忙碌的身影。
作为一名医者,虽然早已见惯了生死,但她绝不允许这些将士的生命在她手中溜走。
这些都是保家卫国的勇士,他们都正当壮年,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所以,她分秒必争!
何军医过来汇报记录伤势的情况,她没空搭理。
赵樽派人送来简单的晚饭,她也顾不上吃。
外面夜色越来越深,她也完全不知道。
除了喝水,她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着。
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救活他!救活他!
直到晨曦的光芒挤进帐篷帘子,韩蕾缝合好最后一个伤口,脑子里的支撑信念一散去,她才忽然感觉一阵晕眩传来。
半天加一夜,韩蕾直接累到脱力。包扎完后她再也撑不住,靠着面前伤员的身体就睡了过去。
帘子掀开,赵樽出现在韩蕾的身后。推动轮椅的还是吊着一只手臂的平川,后面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兵,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和一个馒头,以及一碟小菜。
“哎!本王是希望你来帐下效力,可没打算让你卖命啊!”
解下玄黑的织锦大氅披在韩蕾的肩上,赵樽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
他昨晚上回去的时候,韩蕾还在忙,没想到竟然忙了一个通宵。
昨天,他看到了那一幕。他之所以没有阻止韩蕾救这些将死放弃的伤员,其实有两个原因。
其一,按照惯例,这些已经死亡和濒临死亡的将士,统计出来后,已经算作战损上报了朝廷。即使韩蕾一个救不活,也不会比现在情况更糟。
其二,他想看一看韩蕾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如果韩蕾能够救活已经被判死的将士,哪怕只救活一个,那也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啊!
如果韩蕾有如此本事,那今后赵家军的战损就会大大降低。
“王爷,您看这……”
平川很为难。主子亲自来送早膳,韩姑娘趴在那儿就竟然睡着了,这让他该如何处理?
“叫几个人进来,用担架把她抬到本王的大帐去休息,那里暖和。”
“是!”
平川愣了一下转身就要出去,却又听赵樽在继续吩咐。
“叫他们都轻一点儿,别吵醒了韩姑娘,让她好好的睡一觉。”
“哦!好!”
平川很快就带着几个拿担架的小兵进来了。
带小兵在空地上摆好担架,平川瞄了一眼赵樽,叮嘱道:“都轻点,轻点。吵醒了韩姑娘,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小兵们默默点头,轻手轻脚的将韩蕾搬到担架上躺下,赵樽亲自为她盖上大氅,这才挥手让小兵们抬着出去了。
“我们到其他的帐篷去看看吧!”
赵樽扫了一眼帐篷里四个躺在那里,闭着双眼不知是死是活的伤兵,敲了敲轮椅。
“是!”
平川推着轮椅走出去,准备去下一个帐篷。
赵樽像想到什么,突然回首,对端着托盘的小兵摆了摆手。
“你把早膳端回伙房,让他们留人随时候着。等韩姑娘醒了,再送热的过去。”
10 你究竟是谁
伤兵营大帐篷旁边的空地上,一共搭了三十多个帐篷,平川推着赵樽很负责任的逐个查看。
熄了烛火,帐篷里的光线很昏暗,伤员们都闭着双眼,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能看清每个伤员的手上都挂着着两瓶亮晶晶的液体,和身上包扎的白色绷带。
每个帐篷里都有一个小兵在巡视,液体没了就按照韩蕾教的那样,立即更换。
每个帐篷住四个伤员,三十多个帐篷,就有一百多个伤员。
赵樽这一路巡视过来,虽然还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但仅仅是韩蕾半天加一夜的工作量,就让赵樽忍不住赞叹。
“咳!咳!咳……”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传来。
竟然有人醒了?
赵樽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立刻锁定在角落的一个伤兵身上。
“快!过去。”赵樽指着那边命令。
平川赶紧将赵樽推到伤员的地铺边,赵樽俯下身子,垂眸观察。
昏暗中,伤员微微的挣扎了一下,许是躺的姿势并不舒服。
“快躺好,躺好。你哪里不舒服?”
赵樽难掩激动,伸出手颤巍巍的拍打在伤员的肩膀上,以示安抚。
“韩姑娘真乃神人啊!”平川也忍不住赞叹。
伤员感受到身边有人,睁开沉重的眼皮,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放大的脸庞,顿时嘴唇哆嗦。
“是…是元帅?”
伤员声音嘶哑,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他同样的激动不已。
他明明命不保矣,为何竟然看到了元帅?难道元帅也阵亡了?他在地下又做了元帅的兵?
“你……真的醒了?”赵樽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伤员,一边激动的命令平川。“快,快,快去把所有的军医都叫过来。”
“是!”
负责这间帐篷的小兵应声而去。
很快,帐篷外就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快让老朽看看,让老朽看看。”是何军医的声音。
“你别挤呀!”
“喂!你踩到老夫了。”
“#*&$%…”
“嘘!你们小声点,伤员还在休息呢!”平川快步走出去,瞪了他们一眼。
十几个军医一缩脖子,迅速安静下来,踮起脚尖走进帐篷。
里面,赵樽也回头瞪视着他们,那意思很明显,你们都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轻重?
赵樽平时军威甚重,其他军医都吓得噤若寒蝉,只有仗着老资格的老何头脸皮最厚。
“呵呵呵,元帅,听说有人已经醒过来了?”老何头腆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前。
“何老,你快来看看吧!”赵樽有些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不忍苛责。
毕竟老何头在他爹的手下辛苦了一辈子,是看着他长大的。除了爱喝酒,脾气大,倚老卖老,也没什么其他的毛病。
平川将轮椅往旁边轻轻挪开,老何头一下子就挤了上去。
伤员转头看向老何头,目光游离,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那嘴唇干裂起皮。
“快给他喝点水,再去弄点儿米汤来。”
说完,老何头抓起伤员的手臂,一把搭在他的脉搏上。
一群人在老何头身后围了一圈,屏气凝神,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影响了老何头把脉。
老何头的心跳的很快,染霜的眉头在皱紧和舒展中来回交替。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老何头才深吸一口气,收回手。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呐!”
老何头的话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可其余的军医趋之若鹜,非得轮翻着上前也把一个遍。每一个把完脉的军医眼里皆满是震惊。
不,应该说是震撼!他们都被那个小姑娘神一般的医术震撼到了。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伤兵的情况,每天混战拼杀下来的伤兵就有成百上千,而军医就那么十几个。
战事持续十几天,伤员越积越多。有些伤员确实是重伤不治,可大部分伤员却是靠喝止血的汤药吊着,等待医治。
由于时间拖得太长,有的人伤口溃烂发痒,有的伤口化脓流水,有些伤口甚至开始泛绿长毛。
只要出现了这些糟糕的情况,伴随而来的就是发热,直至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这些伤兵在被他们放弃时,已经到了药喂不进,棒打不醒,毫无生机的地步。他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可昨日下午到现在,不过八九个时辰,面前这名死亡边缘的伤兵,不仅奇迹般的苏醒,而且脉搏逐渐有力且平稳。
这叫他们如何不震撼?
………我是懒散的分线………
午后,外面飘起了雪。
北风如刀割般凛冽,天空灰蒙蒙的,压抑的紧。
也许是心里装着事情放不下,无梦酣睡的韩蕾猛地睁开眼睛。
韩蕾觉得周身暖烘烘的,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光线,却很快被一道熟悉的身影聚焦。
赵樽!
那个带着几分军威与清冷的王爷,此刻正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床边。他丰神俊朗,身着常服衣袂飘飘,像电视剧里演的偏偏公子,却又带着几分锐利。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又似春水般温柔地拂过她的脸庞,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赵樽的目光反复在韩蕾身上来回游走,像科学家在研究大猩猩的习性,既充满了好奇专注,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难道是自己的睡相太差?
韩蕾的心猛地一紧,赶紧抬手用衣袖擦过嘴角,生怕是自己睡觉流口水了。
那双从她穿越过来,还没来得及留意过的深邃双眸,此刻却仿佛只容得下她一人。
韩蕾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咬了咬唇,随即直接迎上赵樽的目光。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地碰撞,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交流。
赵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这丫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这丫头美丽强大,出现得又那么巧合,虽然这两天他仔细观察并分析过她的一举一动,但仍然忍不住去猜测这丫头究竟是敌是友,来此何意?
忽然,赵樽笑了,笑容中充满温柔与释然。
仿佛在这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与猜忌,只想与她共享这份难得的宁静。而韩蕾也在赵樽的笑容中找到了某种瞬间的安心,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伤员有什么问题吗?”
说完,韩蕾掀开被子,起身就要去查看情况,不料却被赵樽一把按住了肩膀。
“伤员已有所好转,其他大夫在照顾,不用担心。休息好了就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再抽空告诉我……”
赵樽顿了一下,笑容更加深邃,他缓缓俯身,在韩蕾的耳边低语。
“……你究竟是谁?”
11 不能再上战场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叫韩蕾,来自华夏,在家乡是一名军医啊!”
赵樽低头逼近韩蕾的面庞,那如鹰一般犀利的视线像是要将她看穿。
“还……不够!”
嗯?
什么意思?
除了穿越以外,韩蕾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穿越这事儿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她怕说出来会被别人当做妖怪,但她又不愿意说谎。因为说一个谎,就会用无数个谎去圆。
“呃,现在还有许多伤兵等着我去救治。”韩蕾躲开赵樽的视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等忙过了这一段,我再慢慢告诉你吧!”
韩蕾逃也似的往外走,虽然她做人坦荡荡,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在他面前站着的毕竟是一个刚出土的古董啊!在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说之前,还是先避开吧。
再说,她现在确实也很忙啊!
直到韩蕾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外,赵樽才勾起嘴角,犀利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伤兵营。
掀开帘子出来的老何头看到韩蕾走过来,远远的就迎了上去。
“呀!韩大夫,你醒啦?你昨天熬了一个通宵,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老何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夹死苍蝇了。他昨日还当面质疑韩蕾的医术,现在只觉得啪啪打脸。他这一生,没几个能让他真正敬佩的人,现在,韩蕾算一个。
“我心里放不下,睡不着了。”韩蕾朝着老何头微笑点头,很有礼貌的问,“老大夫,那些伤员的情况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哎呀,韩大夫。你可真是个神人呐!那些重伤将死的伤员好多都醒过来了。老朽姓何,您叫我老何头就可以,在您这样的神医面前,老朽哪还敢称大夫啊!”
“呵呵呵。”韩蕾被他的话逗笑了“我怎么可能是神医呢,我还是叫您何老伯吧!”
“那些伤员明明一只脚都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你飞针走线就能把他们治好,活死人肉白骨,还说不是神医?”
“呵呵呵,那叫缝合术。只是把伤口缝合起来便于愈合而已,没你说的那么神。”
韩蕾一边说,一边跨步走进帐篷,老何头连忙在后面跟上。
见一个女人突然走进帐篷,苏醒过来的伤员都好奇的看着韩蕾。有人还不好意思的将盖在身上的棉被往上拉了拉。
军营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女人?
韩蕾对负责这个帐篷的小兵说道:“麻烦你把灯点上。”
点上灯,帐篷里霍然亮了起来。
韩蕾在一个伤兵面前蹲下,伸手想要探一探伤兵的额头,看是否还在发烧。
那伤员惊恐的盯着韩蕾伸过来的手,头下意识的往后退。
“你躲什么呀?”韩蕾蹙眉。她还没有意识到古代的男女大防。
见此情景,老何头赶紧呵斥道:“小子,你躲什么?这可是救了你命的韩大夫,别看她是个女子,那医术可神了。你小子配合一点。”
听老何头说韩蕾是大夫,伤兵才虚弱的嗯了一声,定住不动了。
韩蕾这才反应过来,无奈一笑。伸手探了探伤兵的额头,烧确实已经退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韩蕾轻软的话音让伤兵放松了些,他怯怯的摇头,“已经好多了,就是肩膀上的伤有些疼。”
“没有其他不舒服就好,伤口疼很正常,过了明天就不疼了。”
韩蕾轻轻拍了拍伤兵的手臂,开始检查他的伤口情况。
她记得这个伤兵,这是她昨天救治的伤兵里面伤势最重的一个,也是她花了最多时间救治的一个。
这伤兵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要是放在现代,最多还在读高中的年纪吧!这么小就在战场上厮杀,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丢了命。韩蕾想着要不要把他的伤情告诉他。
犹豫了一瞬,韩蕾还是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阿毛。”
“阿毛,你受的伤……很重。韧带被砍断了,呃……就是筋被砍断了。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因为拖得时间太长,又感染了,所以……以后可能没法再上战场杀敌了。”
韩蕾垂眸,不敢看阿毛的眼睛。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对于一名士兵来说,不能上阵杀敌,那是何其的残忍。但作为一名病患,他有权知道自己的病情。
“什么?”
果然,眼泪瞬间润满了阿毛的眼眶,他呜呜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家中揭不开锅。为了减少吃饭的人,呜呜呜…我才选择来从军,我还指望着多杀些敌人。多领一些赏,好拿回家去呢……呜呜……”
韩蕾听得鼻子泛酸。
在古代,像阿毛这样的士兵太多了。他们不懂什么保家卫国,更不懂什么是家国情怀。他们仅仅是为了军营里能吃饱饭而从军,为了那少得可怜的军饷和奖赏而拼命。
阿毛一哭,帐篷里的另外三名伤兵也跟着哽咽起来,纷纷撑起身子询问韩蕾。
“大夫,麻烦你告诉我,我的伤势怎么样?我还能上阵杀敌吗?”
“大夫,我呢,我怎么样?”
“呜呜……”
“你们这些臭小子哭什么哭,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有什么好哭的?”何老头没好气的喝道。
“是啊!”韩蕾也赶紧宽慰他们。“大家都不用担心,除了阿毛以外,你们的伤势都无大碍。你们今天能从昏迷中醒来,就说明你们的细菌感染已经得到了控制。”
三名伤兵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抽噎着躺回床上。
韩蕾见他们情绪稳定了,又转头宽慰阿毛。
“阿毛,你也不用担心。上阵杀敌你们是勇士,现在受伤不能上战场,王爷也一定会妥善的安置你们。比如说让你们去搞后勤什么的。放心吧!你们一样可以在军营里发光发热。”
“吸,吸。”阿毛吸着鼻子,不确定的问道:“会吗?”
韩蕾笑得像母亲一样温柔,“会,一定会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空,对于不能上战场的伤兵会如何处理,但韩蕾就是相信赵樽一定不会抛弃他们。
她仔细检查了几个伤兵的伤势,嘱咐他们要好好休息后,准备去下一个里帐篷查看,转身时却被老何头叫住了。
“韩大夫留步。”
“嗯?”韩蕾回头,“何老伯还有什么事吗?”
“呃……”老何头看了韩蕾一眼又飞快的低头,搓着双手,一副欲言又止得模样,犹豫了好久才嗫嚅开口。
“呃……”
12 老医拜师
“呃……老朽……老朽……能拜韩姑娘为师吗?”
“啊?”
韩蕾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之时,帐篷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是赵樽进来了,“终于让本王看到你五体投地的样子了。哈哈哈……”
赵樽身后还跟着平川、马成和昨天那个领队小将,他们都一脸玩味地看着老何头。
老何头满脸囧态,对着韩蕾抱拳道:“元帅,莫要取笑老朽,老朽可是诚心拜师。”
“是是是,老何头虚心好学,可敬可佩啊!哈哈哈…”马成也跟着打趣。
“切!那是当然。不懂就虚心求教。”老何头白他一眼。
赵樽抿唇微笑,看向韩蕾道:“听到没有?你能让自大翘尾的老何头低头拜师,那可是不得了啊!”
韩蕾俏脸微红,她何德何能,哪敢收徒啊?
老何头也被说的老脸一红。
“韩大夫,您别见笑。老实说,昨天刚见你时,我心里确实不屑。觉得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也许只是读过几本医书而已。”
“呵呵。”老何头自嘲地笑笑,“可亲眼见到韩姑娘的缝合术时,老朽才知道打脸了。你手法娴熟,每一针都精准无误。老朽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心中暗惊。还有你说的什么手术刀,什么消毒抗感染的治疗方法,老朽真是大开眼界,也深感惭愧啊!”
老何头深吸一口气,感概道:“哎呀!老朽在军营里混了一辈子,医过的伤兵成千上万,他们暗地里都叫我老资格。直到今日,老朽才真的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韩蕾腼腆一笑:“何老伯严重了,你我之间只是学的方向不一样罢了。外科缝合技术,是在普通医术上结合了最新的医学理念和实践经验。要说拜师我可是万万不敢当的,何老伯若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探讨,共同进步。”
“好!好!”
老何头双眼放光,点头如捣蒜。
“老何头,你可要好好地学啊,别让师父用戒尺打手心哦!哈哈…”
那领兵小将笑得很开心。他昨天留下来帮忙,亲眼见证了韩蕾救治伤员的整个过程。见到差一点就被自己和手下,一刀送走的兄弟们又活了过来,他是打心眼儿里希望老何头拜师成功。那样,以后的战事就会有更多的兄弟可以活下来。
“哈哈哈…”
大家都笑成一团,韩蕾也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出了声,笑声甜美空灵。
赵樽转头深深的看着韩蕾,她刚才谦卑的态度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恃才傲物,没有因为医术高而贬低老何头。进退有度,落落大方。
她与那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真的不一样。她就像一道绚丽的光,但这道光却不刺眼,只会让人觉得温暖想要靠近,也让他的心忍不住悸动。
突然,韩蕾脑海里传来叮的一声。韩蕾脸上保持着笑容,神识却看向系统。
“叮!恭喜宿主救治多名伤员成功,奖励黄金五百两和随身空间。”
“哇,发财了,五百两黄金啊!居然还有一个空间?”韩蕾在心里欢呼。
系统里的东西,买了就得拿出来,若是有人在身边就很不方便。有空间就可以先将系统的东西放在空间里,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随身携带。无论多少的东西,一个念头都可以一次性搬运出来。比如说搬大批货到仓库里,这样也方便多了。
空间是一个外形小巧精美的手表,戴在手上可以看时间,还可以存储物品。
韩蕾关闭系统面板,然后回神。
“何老伯。您带他们再到其他的帐篷去检查一下吧!若是情况有什么不对的,您再来找我。平川,你也去吧,我和王爷说点事。”
“好嘞!”
师父有命,老何头屁颠屁颠的领命而去。
打发了其他人,韩蕾想了想,这才推起轮椅将赵樽带到帐篷外,一脸郑重的问。
“前天晚上给我你的一万斤粮食,还剩多少?”
“最多能撑过明天。”赵樽的脸上染上一抹愁色,这还是顿顿清粥的情况下。
“那兵部配送的粮草还有多久才能到?”韩蕾又问。
“一般都是每月初五之前,下雪路滑,也不知道会不会按时到达。”
韩蕾蹙眉计算,“这才月底,就算准时到达,也还要等五六天。”
粮食最多撑过明天,剩下的五六天总不能又啃草根树皮吧?
她刚刚得到五百两黄金的奖励,还想着能发笔小财了,可还有那么多伤兵需要换药救治,大军还要吃饭生存,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断粮吧?
“啊……”韩蕾抓头哀嚎,“老天啊!你让我穿越过来,不会是让我来扶贫的吧?”
赵樽吓了一跳,“你……你没事吧?”
韩蕾垂头丧气的看着赵樽,决定还是服务劳苦大众算了。
“我又可以搞到一些粮食和药品了。但是……”
“但是什么?”
赵樽两眼放光,这丫头总是能够在他绝望的时候给他带来惊喜。
“但是也只能撑五六天。而且,你不能告诉别人是我搞来的粮食。”
“为什么?”
“想要粮食就别问为什么,我说过,忙过这段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好,我不问。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赵樽举手做出发誓的动作。
只要有粮食,让他做什么都行。而且,韩蕾前天晚上从体型并不算大的急救车里取出一万斤粮食,还有那么多药品,他本来就觉得很怪异。他知道这丫头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既然现在不愿说,他还是别问最好。
反正,韩蕾说了忙过这段时间会告诉他,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见赵樽很认真的要发誓,韩蕾摆摆手。“算了,倒不用发誓。记住,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带我去存放粮食的地方吧。”
只有他们俩个人知道的秘密?
赵樽大喜。
韩蕾这是把他当最信任的人吗?
赵樽指了一个方向,韩蕾推着轮椅快步走到伙房旁边的一排木制房子面前。
“这里面就是存放粮食的仓库。”赵樽说着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
韩蕾跟着他走进去,看到里面黑黢黢,空荡荡的。也许是为了防潮,泥地上胡乱的铺着圆木和木板,上面丢着一些用过的麻布口袋。
“王爷,接下来你所看到的,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记住,千万别说出去。”韩蕾转头对赵樽说道,面色异常严肃。
“嗯!”
赵樽郑重点头。
13 纠缠的人
见赵樽答应了,韩蕾这才走到墙边站定,闭上眼睛用神识打开系统面板,准备开始购买粮食。那模样看上去,像是在闭目虔诚祈祷一般。
有了上次的经验,韩蕾决定这次不买精粮,毕竟大军人数太多,精粮又太贵。而她的五百两黄金,除去买药品的,能买粮食的预算并不多。
韩蕾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购买了两万斤小米,三万斤红薯、土豆。
她打算留几千斤红薯和土豆来种植,这两种农作物产量极高,来年,他们大军就不会再出现缺粮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韩蕾还购买了一万斤冷冻猪肉,猪板油以及食盐。毕竟大雪封山猎不到野味,大军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荤腥了。猪板油可以熬制成猪油,平时做饭熬汤都可以放上一点,不但能为饭食提味,还能有一点点营养。
食盐就更不用说了,韩蕾来这两天,吃的饭菜都少盐寡味。很明显,食盐在这里很金贵。
核对好这些物品的数量以后,韩蕾点下确定,下单取货。
顿时,赵樽看到一袋袋粮食从半空中莫名其妙的落下来,整整齐齐的码在墙边,还有一箱一箱的药品落下来,整齐的码在墙角的另一边。
如此神奇的一幕,惊得赵樽张大了嘴嘴,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天哪,这是你向菩萨求来的?”赵樽忍不住脱口而出,突然想到韩蕾不让问,又赶紧抬手捂住嘴。
一只小巧精美的手表,准确地落入韩蕾的手中。
韩蕾一边戴着手表,一边对赵樽翻白眼,“你想得倒好!这可都是我花钱买来的。若是下次再想要粮食,你就得给我银子再买了。帮你买这么多东西,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好,下次……”
买东西要花银子是理所当然,赵樽连连点头,话还没有说完,韩蕾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叽叽叽……”
“友情提醒宿主:系统里的所有商品,都必须用系统的奖励购买或兑换,外面的货币无法使用。”
“什么?”韩蕾愕然。“那你要是不给发我奖励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在这里饿死?”
“宿主可以继续做任务,系统里的商品足够用于应急,平时宿主自己赚钱用于生活哦!”
“卧槽!”
韩蕾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娇轻软糯的声音爆国粹都是那么好听。
赵樽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韩蕾对半空中自言自语,心里觉得阴森森的。几次想开口询问她在跟谁对话,但还是遵照约定忍住了。
“那我可不可以把那些东西退一些回去呀?那些其实都不是我想要的。”
韩蕾看着房间里堆满的粮食和药品,都快哭了。她干嘛那么大公无私?应该给自己留点系统奖励的黄金,以备不时之需。
“不能,你做善事系统给你奖励。你又把奖励用来购买粮食、药品救人,这就是积德行善,是好的循环,你不喜欢吗?”系统的声音冰冷,却说得头头是道。
“我晕!”韩蕾试着跟系统讨价还价。“可那些伤患和那些将士,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啊。就算做善事,也要自己力所能及吧?”
“怎么会没有关系?佛曰:你今生遇到的每一个人,也许前世都与你有过纠缠。这一世,不是来还债,就是来报恩的。”
“曰,曰你个头啊!”(请注意,这字念yue,千万别念成那个字)
韩蕾气急,直接关闭了系统。
见她好一会儿没有自言自语,赵樽这才小心翼翼的靠上去。
“你没事吧?我看你很生气。”
“哼!”
韩蕾白他一眼,不生气才怪!不过很快,她的目光又回到赵樽的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刚才,系统说佛曰什么?
她穿越到这里,救了赵樽,又帮赵樽救治伤兵,还解决粮草问题。这些事情都是围绕着赵樽发生的,而系统两次奖励的黄金,也全花在了赵樽身上。
难道说,她上一世真的与赵樽有什么纠缠,穿越就是为了来还债的?
“哎!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这样想着,韩蕾又狠狠的瞪了赵樽一眼,瞪得赵樽莫名其妙。
“你别生气了,你给了我这么多粮食,本王也给你一个东西。”
赵樽小意陪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下面带着一截卡槽,碧绿的玉环递给韩蕾。
“这什么玩意儿?”韩蕾不以为然,没有伸手去接。
“这是本王的信物。你把它戴在脖子上,在本王的地盘可以自由出入,所有的下人见此玉环如见本王。记得,一定要戴在身上。”
赵樽没有说的是,这玩意儿是有一对的,名叫“锁情扣”,另一个在赵樽的身上,男女若戴上会增加感情,深爱对方。
锁情扣是很多年前一个游方老道送给他爹的,他父母一人一个。到底有没有效果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父母感情很好,父亲战死后,母亲把一对“锁情扣”给了他,让他将来把其中一个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孩。
他之所以将锁情扣送给韩蕾,是他觉得,他好像对韩蕾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听说有这个玩意儿,可以在军营里自由出入,韩蕾这才接过玉环,看也没看直接就挂在了脖子上,系统带来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对现在的韩蕾来说,这碧绿的玉环不过是出入军营的一把钥匙罢了。
锁情扣挂上韩蕾脖子的那一刻,赵樽嘴角微微翘起,清冷的面庞上勾出一道明媚的弧度。
菩萨保佑,但愿锁情扣能产生奇效吧!赵樽在心里默默祈祷。
韩蕾没有注意到赵樽心里的小九九,直接打开装土豆和红薯的麻布口袋,从里面各拿了几个出来。
“王爷你看,这个是土豆,这个是红薯。”韩蕾向赵樽介绍,“这两种粮食别吃完了,留一部分起来种植。比你们现在种的所有粮食产量都高。”
“土豆?红薯?”赵樽好奇的拿在手中翻看。
“嗯!这两种农作物生长周期比较短,你们自己种植的话,只需一年,大军就不会再出现断粮的情况了。”
“北关偏冷,可以种吗?”
“当然!只是不知道产量会不会受到影响。”
………
有韩蕾再一次出手相助,北关驻军的粮食又得到了解决。而且,土豆和红薯不但口感好,饱腹感也很强。
当加了盐的土豆炖猪肉,和蒸熟的红薯一起出现在将士们面前时,整个大军都沸腾了。
从入冬以来,大军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荤腥了呀?终于在这一天,美美的吃了一顿,就连北关凛冽的寒风刮在身上也不觉得冷了。
冬月初六,兵部发放的粮草终于送到,终于彻底解决了北关驻军的吃饭问题。
经过七八天的治疗,伤兵的情况已完全好转,韩蕾也跟着清闲下来。
14 京城反应
此时,另一边,京城皇宫。
御书房内,景帝焦躁地来回踱步。目光穿过重重宫门,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直达那遥远的北关。那里,兵权在握的赵樽还未替换,赵樽已成为朝廷心头的一块巨石,压得皇帝夜不能寐。
景帝三十一二的年纪,貌不惊人,气质平庸,毫无威严之相,难见龙袍下的非凡气度。
“按照脚程,应该早有消息传来,为何到现在还毫无动静?”
景帝问旁边,像个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的魏丞相,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满。
魏丞相在御书房之所以能够大摇大摆的坐着,是因为在景帝登基之前他就是太子太师,景帝登基后才领了丞相之职。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以说,魏丞相是看着景帝长大的,是景帝最信任的人。甚至可以说,魏丞相有时候可以左右景帝的决定。
“陛下别急,不管突厥入冬后二次进犯是否属实。反正咱们就拖着不筹集粮草。光靠兵部常规配送的粮草,不足以支撑战事,逍遥王撑不了多久。他若不配合,待他断粮力竭,让曹雄用圣旨直接拿下就是。”
魏丞相说得不疾不徐,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
“哼!突厥本就缺衣少粮,朕绝不相信他们会入冬后二次进犯。必是赵樽找理由拖着,不愿交权回京。”
赵樽父子,两代人镇守北关经营,现在的赵家军只知赵樽,不知朝廷,有拥兵自重之嫌。
“逍遥王”的封号,是景帝苦心孤诣想出的权宜之计。他希望以这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封号,换回赵樽手中的兵权,让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安心地回到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然而,封王圣旨送到边关已有两月,却迟迟不见赵樽的回复,只有八百里加急向朝廷讨要粮草。这让景帝气不打一处来。
魏丞相深知景帝此刻的心情,更明白赵樽在边关的处境。
魏丞相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摇头,“陛下,赵樽虽然手握重兵,威震四方,但他必然也深知功高震主的道理。他若轻易交出兵权,回到京城恐怕难以自保。再者,边关局势复杂,他若一走,谁来镇守?这些都是赵樽要考虑的问题,多给他些时间吧!老臣相信他会考虑清楚的。”
景帝闻言,神色稍缓,但仍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那依丞相之见,朕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吧?”
丞相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妨再派一员大臣,携带重礼前往边关,向赵樽表明陛下的诚意和决心。同时,也可以借此机会,了解边关的实际情况,为日后的决策提供参考。”
还要他一个帝王表示诚意?
闻言,景帝蹙眉,心里有一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明明他才是帝王,凭什么那些将士都要听赵樽的?
“不可,那样会显得朕有求于他。”景帝恨恨的握拳,继续说道:“东南两关已顺利接管,这说明两关的驻军元帅并无二心,他赵樽拖着想干嘛?真的想蓄意谋反吗?”
“陛下,您既已为帝,自当随时自省。焦躁冲动实乃帝王之大忌啊!”魏丞相作为景帝的老师,不忘随时提点。
“可这是明摆在面前的。”景帝不忿,喘气如牛,“同为大景朝的武将,为何别人能交权于朝廷,他赵樽就不能?摆明了跟朝廷不是一条心。”
“哎!”
魏丞相轻叹,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如此沉不住气,毫无帝王之相,也不知道当初先帝为什么会选中他为太子。
“陛下。东南两关的驻军元帅皆年事已高,陛下以高管厚禄换其回京享福。边关艰苦,二人自然乐得顺水推舟。”魏丞相耐着性子劝道;“但赵樽正值年壮,又有陛下怀疑其功高震主,拥兵自重。他自当考虑的更宽广一些。”
“这能怪朕怀疑吗?”景帝不悦地白了魏丞相一眼,冷声提醒道:“丞相即为太子太师,哦不,现在是帝师,就应该处处向着朕才对。”
景帝很少用这种语气对魏丞相说话,这句话说得魏丞相心里有些发毛,他身子向上撑起,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想了想,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景帝继续来回踱步,发泄着心中的焦躁。
“别以为朕不知道,满朝文武私底一下都在传言,说赵樽骁勇善战、威震四方,有他镇守北关,外敌不敢侵犯。还说,若不是有赵樽父子,我大景朝早已不复存在。”
魏丞相不语,淡淡的看着景帝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功高震主就算了,毕竟赵樽的赫赫战功在那儿摆着。可秋后大败突厥有功,朕封他为逍遥王,赏赐大量金银珠宝,昭他回京享福,他就应该感念皇恩浩荡,立刻给朕滚回京城来。”
此时,景帝已经不仅仅是焦躁了,他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就亲自提剑去砍了那个不听话的赵樽。
“可赵樽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谎称突厥再次进犯边关,伸手向朕讨要大军粮草。”
景帝本来都踱步经过魏丞相身边了,却突然转过身来,凑近到魏丞相的面前。像一只愤怒的猎豹,居高临下死盯着魏丞相的双眼。
“他要那么多粮草干什么?手握重兵,又借故囤积粮草。这难道不是拥兵自重,想要蓄意谋反吗?”
魏丞相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脸,吓得一激灵,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仰。
“那陛……陛下欲待如何?”魏丞相嘴唇哆嗦,话音略带颤抖。
景帝收回目光站直身子,冷着脸拳头紧紧握起。
“不行,朕不能再等了。您老不是常常教朕,为帝不能优柔寡断吗?朕就立刻下旨,任曹雄为新的北关驻军元帅,带领一队御林军赴北关移交兵权。若遇抵抗,一律按谋逆罪论处。”
说完,景帝转身大步走向桌案,提起笔来,开始草拟旨意。
他的笔尖在飞快地移动,每一笔都透露出他的决心和期待。
看着景帝在书案前奋笔疾书,魏丞相知道多劝无益,轻抚着差点被吓破的小心肝,暗道:“陛下,你怀疑得有理。”
怀疑得好有道理啊!
15 时空逆转
北关,驻军营地。
夕阳如血,温柔地洒在连绵的山坡上,给边关宁静的景致镀上了一层金辉。
今日没刮北风,天气还算缓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闲适的气息。
韩蕾坐在山坡上,嘴里轻轻地唱着歌——
“我的家乡在日喀则
那里有条美丽的河
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
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
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
美丽河水泛清波
雄鹰在这里展翅飞过
留下那段动人的歌
唵嘛呢嘛呢贝美吽......”
空灵甜美的歌声在山坡上飘荡,让周围萧瑟的草木都添了几分活力。
赵樽拄着拐杖,脚步虽缓却坚定,一步步走向韩蕾身后。终于,在韩蕾身旁缓缓坐下,目光温和地望向远方。
“你唱歌真好听。”
韩蕾侧头,“你腿不方便,怎么还走到这里来了?”
“你躲在这山坡上,我要找你,当然就得走上来了。”赵樽不以为然。,他又没伤到筋骨,这几天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走路还不灵活。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再说了,本王要不来,又怎么知道你真正的家乡不在华夏,而是日喀则呢?”
“呵呵……”韩蕾被逗笑了,“我的家乡真的在华夏,这只是歌词而已。要让你唱,你的家乡也在日喀则。”
“你不是说,忙过这段时间就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今天可以说了吧?”
韩蕾深深的看向赵樽的眼眸,与他对视,心里想着,这家伙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早说晚说,反正迟早都要说。韩蕾决定还是全部告诉他算了。
反正连系统里能买到粮食的事情,赵樽都亲眼看到了,又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呢!
不过,她觉得必须先打一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被当成妖怪抓起来,或者被烧死。
毕竟,她面前的是一个不知道与她相差了几千年的古董。
“既然你那么执着,那我就告诉你吧!只是,你别把我当妖怪就好了。”
“妖怪?呵呵,怎么会!”赵樽轻笑,“本王领兵多年,怎么也有点小见识吧?”
“那就好!”
韩蕾捡起两根小木棍儿,在赵樽的脚边摆出两条平行线,开始讲解。
“你看哈,这个呢,是你生活的大景朝,这个呢,是我生活的华夏。”
韩蕾指着两根小木棍,侧头观察赵樽,见他点头表示听懂了,韩蕾又再继续。
“你我生活的两个空间各不相干,本来没有任何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时空逆转,就像这样……”
韩蕾将两根平行的小木棍在空中旋转后交叉摆放,然后指着中间的交叉点。
“两个时空相交,我刚好就通过这个相交点穿越到了你们大景朝。也许有一天,我会通过这个交叉点又回到我原来的华夏,但是,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
“啊?这……”
赵樽微微张着嘴,表情懵逼中带着震惊,显然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听起来是不是很匪夷所思?但它确确实实是发生了。”
“时空逆转?原来……这样就是你说的穿越。”赵樽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简直觉得难以置信。“听起来就像是神话里的故事。”
韩蕾轻笑,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很喜欢看赵樽这样没有见识的土鳖样子。
“呵呵!穿越这个词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很陌生,但是在我们那里可流行了。”想起在现代的穿越小说,韩蕾忍不住侃侃而谈。“穿越的时间、地点各不相同,穿越的方式也千奇百怪。”
“那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赵樽对别人怎么穿越的不感兴趣,他关心的只有眼前的韩蕾。
“不知道!我是军队里的军医,接到命令正赶去执行任务,车子在山路上翻下悬崖就到这里了。”
“那你还能回去吗?”赵樽盯着韩蕾漂亮的双眼问道。
“不知道!那些穿越的人有些回去了,有些一辈子都回不去。”韩蕾没说的是,这就要就看写书的作者想怎么写了。
听到韩蕾这样说,赵樽咬着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赵樽又问,“那你买粮食的时候,看着半空中是在对谁说话?”
“那个啊,是我穿越时自带的系统。”韩蕾想着尽量解释得简单一点,“就像随身带着一家店铺一样,里面什么都有的卖,可以用系统奖励的银子购买。”
“哦,这样啊!”赵樽很上道,赶紧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递给她。
“本王知道,你帮我买粮食和药品花了很多银子。我只有这么多,先给你,回去后我再让大家一起凑一点。”
韩蕾一把就抓了过来,那全是一千两面值的银票,数了数,一共有五张,五千两银子,也就是五百两黄金回来了。
“嘿嘿,算你懂事,你给的银子虽然不能购买系统里的商品,但就算补偿我了。”
韩蕾数着银票,笑得很甜美。
赵樽偷偷瞄了一眼她胸前挂着的锁情扣,抬手掩唇,嘴角偷偷扬起。
看来,这锁情扣有些效果,至少他们今天聊得很开心,感情似乎往前跨进了一步。彼此之间的称呼也由王爷和韩姑娘,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我和你。
韩蕾数完银票,刚揣进怀里,系统又传来叮的一声。
“叮!恭喜宿主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获得进项,奖励白银五十两。”
嗯?聊天也能完成任务?
韩蕾觉得这系统实在是太烂。
说了完成任务可以得到奖励,可她从来没有主动接过任务。就像是系统已经安排好了全部的剧情线,而她一直行走在这条既定的线上。当走到某一个点时,系统说有奖励,就有!系统说没有奖励,就没有!
有没有奖励,奖励多少,全是系统在掌控。而她,没有任何发言权。
韩蕾想要跟这个烂系统吐槽两句,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
虽然五十两银子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只要系统在最关键的时候能想起她就行了。
“你明天有空吗?”韩蕾问。
“有!”
战事结束,这个月的粮草也已送到,除了操练,没有什么大事。
“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天上午我给你拆线,下午你能陪我去那天救你们的那个山坳边吗?”
“你去那里干什么?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韩蕾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华夏的路。”
人也救了,粮食也送了。她穿越到这里的使命应该完成了吧?而且还捞了五千两银子,现在不回去,更待何时?
“你想回去了?”赵樽本就一贯清冷的脸上,顿时染上几分落寞。
16 如何安置
翌日,天空中又冒出了红彤彤的日头,为寒冷萧瑟的大地送上了几分温暖。
韩蕾起了个大早,用系统奖励的银子买了几身加绒的运动装。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会太另类,她又买了一件这个朝代的大氅披在外面。
收拾好自己,韩蕾背上急救包,往隔壁赵樽的大帐走去。
经过门口守卫的同意,韩蕾跨步走进大帐。
赵樽正坐在桌案前,眉头紧锁,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纸条,听到脚步声,他忙拿过一本书压住纸条。
一抬头,赵樽眼中瞬间亮起光芒,韩蕾已轻盈地步入大帐。
今天的韩蕾没穿迷彩服,换上了古代毛领大氅,雪白的绒毛轻抚过她利落的波波短发,现代与古代的交融,在她身上奇妙而和谐。短发的干练,大氅的飘逸,仿佛这个时空穿越者,带着一抹不羁的笑,步入历史的长河。
“来了。”赵樽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韩蕾微微一笑,走到他身旁,轻声说:“我来帮你拆线,拆完就可以碰水了。”
“好!”
赵樽掀起长袍将脸别向一边,任由韩蕾摆弄。
他不是胆小不敢看,而是男女大防在这个时代是一道鸿沟。
每次换药,平川都在旁边一起换,他也责令平川必须别过脸去。韩蕾是大夫,但毕竟也是女子。
拆完线,韩蕾收拾着用具,赵樽从桌下取出一个包裹放到韩蕾面前。
“这是我特地让人进城为你新买的,试试看合不合身。”
韩蕾接过衣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是给我的?”
赵樽点头,“我见你只有那一套衣服,所以让人去买了。边关不比京城,买不到好材质的,你将就着穿。”
韩蕾打开包裹,轻抚衣料,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笑着调侃,“想不到你还挺细心的。”
“你喜欢就好!”赵樽见韩蕾收下,垂下眼眸掩住了眸子里的深情。
两人正说着话,大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仿佛有很多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韩姑娘。师父,师父你在吗?”是老何头炸呼呼的声音。
韩蕾与赵樽对视了一眼,背起急救箱急忙走了出去,赵樽一瘸一拐的紧随其后。
韩蕾还以为是有人受伤了,老何头搞不定,需要她救治,结果走出门才看到老何头朝着这边走来,后面跟着一大群士兵,目测有一百多人。
那黑压压的一片,像是要来打群架一般。
老何头六十多岁了,但走得步履轻松,满面春风。
这几天在韩蕾的教授指点下,他学会了缝合术、简单的打针输液,还接受了许多基础的西医理念。
那些重伤兵后期的护理都是他在韩蕾的指导下,带着军医小队一起完成的。
理论加上亲手实践,让他的医术突飞猛进,也让他真正的感受到了韩蕾医术的高超。所以他就师父师父的叫得更起劲儿了。
“何老伯,你们这是……”韩蕾一脸诧异。
“没什么,就是这群臭小子缠着老朽,非要让老朽带他们过来。”老何头乐呵呵地指着身后的一群士兵。
韩蕾抬眼看去,原来老何头身后跟着的,正是韩蕾救治的那群曾濒临死亡的伤兵。
因为营养不良,他们恢复得很慢,而且一个个都面黄肌瘦。
他们搀扶着、蹒跚着,来到韩蕾的面前。
一个身体稍显强壮的汉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咚就开始磕头,吓了韩蕾一大跳。
“诶诶诶,你干什么?快起来!”韩蕾赶紧疾走两步,想要将他扶起。
这也太猛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呢!
但精壮汉子很倔强,跪着不肯起身。他这一跪,后面的伤兵们也跟着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搞得韩蕾都不知道该先扶谁了。
精壮汉子抬起头来冲着韩蕾一抱拳,脖子下的衣领处露出白色的绷带,他眼中闪烁着泪光,满是感激。
“韩姑娘,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在下名叫陶青,是个糙汉子,好听的话也不会说,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蕾知道这个叫陶青的青壮汉子,箭矢从他残破的盔甲边卡进了胸骨缝里。虽然伤得不重,但箭矢的角度刁钻,以军医们的医术无法拔出,所以才被军医判为无救,差点儿就被自己的战友送上一程了。
韩蕾给他动手术,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箭取出来。
“是啊,韩姑娘。”旁边,年轻的小兵阿毛也抢着说:“若不是您,我这条胳膊早就没了。”
“韩姑娘,多谢你救了小的啊!”
……
众人跟着七嘴八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现场一片闹哄哄的。
韩蕾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知道,这些鲜活的生命,比任何荣誉都珍贵。
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伤兵们倾诉心中的感激之情。他理解这些糙汉子们劫后余生的心情,要不是韩蕾神奇出现,他们的生命早已终结在那个寒冷的夜晚。
待大伙都说得差不多了,赵樽才侧头问韩蕾:“若他们痊愈了,还能披甲上阵吗?”
“有一些能,有一些不能了。”
韩蕾的面上难掩遗憾,有些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已经落下了终身残疾!即使是她,也无力回天。
“哎!”
赵樽深深叹了一口气,面沉似水。
这些都是陪着他刀锋剑雨、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些甚至还是和他爹一起上过战场的叔伯辈。跟着他们父子俩,没有拼出个加官进爵却落得一身残疾,以后只能惨淡度日混个温饱。想着,赵樽就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你会妥善安置他们的,是吗?”韩蕾扬起小脸,期盼地望着赵樽。
她前几天跟伤兵们承诺过,但事先没有问过赵樽。所以,她害怕赵樽会抛弃他们。毕竟,大景朝不是华夏,她不知道这个时代,永远失去战斗能力的伤兵会得到怎样的待遇?
“那是当然。”赵樽点头,“我会暂时将他们安排在辎重营。”
韩蕾满意地轻笑。不过,她捕捉到赵樽话里的一个关键词——
“暂时?那他们以后……”
赵樽没有回答,而是面对着韩蕾,与她对视,深邃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一会儿,赵樽才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不是要去寻找回华夏的路吗?走吧,我陪你。”
17 回不去,回不去
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山坳里,枯枝败叶间覆盖零星的薄雪,偶尔漏下的光斑轻轻跳跃着。寒风轻拂,卷起阵阵干冷的空气,也带着松枝的清新。
韩蕾开着急救车行驶在山路上,时不时透过观后镜看向坐在副驾上的赵樽,见他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子在一片很大的空地上停下,韩蕾跳下车,脑子里回想着穿越那天的情形,四处查看。
赵樽没有打扰她,而是下车默默的走到一棵松树边,静静地看着那道亮丽娇俏的身影。
“那天急救车好像就落在这里。”韩蕾走到一个地方看了看,又觉得不太像,“不对,好像是落在那里的。”
韩蕾又走到另外一个地方,看到地上明显的车轮印,小脸上立刻扬起明媚的笑容。
“对,就是在这儿。”
她自言自语,低头围着车轮印仔细研究起来,不时的蹲下,抓起一小撮泥土在手指间捻动。
那些不过是普通的泥土,没有磁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韩蕾抬头望向天空,蔚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几朵白云,看不到黑洞也没有时空隧道。
她又掏出手机四处寻找信号,仍然无果。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穿越呢?”韩蕾轻捏着下巴,苦苦思索。
看着一脸认真的韩蕾,赵樽满脸落寞,大手探入怀中,紧紧的握着挂在脖子上的锁情扣,心中轻道:“丫头,你就那么想要回去吗?这里真的就没有什么让你留恋的吗?”
韩蕾思索着,突然猛拍了一下脑门儿,然后疾步走向急救车,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她想起来了,那天是她行驶中猛打方向盘,车子失控,翻下山崖才到了这里。
韩蕾驾驶着车子围着空地转圈,不时的猛打方向盘。嘴里嘀咕着:“回去!回去!快回去!”
韩蕾忙得不亦乐乎,她没有看到,赵樽这会儿正双手环抱,慵懒地斜倚着松树,嘴里也正在小声祈祷:“回不去!回不去!你回不去!”
急救车一会儿往这边猛然漂移,一会儿又往那边突然甩尾,车子过处,扬起大片的灰尘。
韩蕾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失败。最后,车子如离玄的箭一般,极速向不远处的悬崖冲去。
赵樽大惊,身子迅速弹起。他提气刚追出去几步,却发现急救车又在悬崖边紧急刹停。
赵樽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顿了一下,然后疾步跑到车子边站住。看着车头距离悬崖边不过一支筷子宽,他满面怒容。
“你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样会送命的吗?”赵樽怒斥。
刚刚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就要失去那个娇俏善良的女孩了,心脏仿佛都被割去了一块,痛得他差一点喘不过气来。
车门打开,韩蕾一脸颓败地走下来。刚刚她想做最后的尝试,想像上次一样,让急救车翻下山崖,也许只有翻下山崖,她才能穿越回华夏。
可是,最后那一瞬,她犹豫了!
毕竟,上一次她是下意识的猛打方向盘。这一次,让她有意的冲下悬崖,她没有那个勇气。
“我回不去了。”韩蕾呐呐的说,心情跌落谷底。“呵呵!来时好好的,回不去了。”
韩蕾没有注意到赵樽那快要吃人的脸色,兀自走到车尾处蹲下,将头深深的埋入双膝之中。
听到韩蕾的话,赵樽却双目一亮,脸上的阴霾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雀跃和兴奋,他的大手又忍不住摸向怀中的锁情扣。
见韩蕾心情不好,赵樽走到她身边轻轻的蹲下。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回不去更好。”赵樽压住心中的激动,劝道。
轰的一下,韩蕾猛然抬起头来怒瞪着他。
“你说什么?什么叫回不去更好?”韩蕾瘪着小嘴,都快哭出来了。那样子委屈极了。
“呃……”
赵樽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呢!
“我回不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韩蕾冲着赵樽呲牙,配上她娇俏甜美的长相,看上去奶凶奶凶的。
“不是!”赵樽脱口而出,哪还敢表现出开心的样子。“我就是想说,能回去当然好,回不去也没什么不好,这不还有我陪着你吗?”
赵樽说得有些道理,韩蕾气呼呼的瞪着他,心情稍缓。可想一想,又还是觉得意难平。
“哼!我不想理你了!”
韩蕾娇嗔,轻轻踢了赵樽一脚,起身直接朝着驾驶室走去,那扭动的小蛮腰让她小女儿的娇态尽显。
吴侬软语对男人的杀伤力就是强,韩蕾那透着江南水乡的,那种清轻软糯的娇嗔,令赵樽双眼一亮,心里仿佛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挠动,挠得他痒痒的。
就像东北爷们儿听到南方小土豆软软的喊自己一声“大哥”,那感觉真是全身的骨头都酥麻了。
好上头啊!
难道锁情扣真那么有效?
赵樽捏着怀中的锁情扣,嘿嘿地傻笑两声也赶紧跟着上了车。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赵樽和韩蕾从山坳赶回军营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两人一起在中军大帐吃过晚饭,赵樽将韩蕾送回隔壁帐篷后就去歇着了。而韩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系统,你出来。”韩蕾望着帐顶,没好气的喊道。
“叮!宿主晚上好!”
“哼!”韩蕾轻哼,“我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去。”
“我只负责奖励和售卖东西,不负责让你回去。”
韩蕾翻了个白眼儿。“你不负责,那谁负责让我回去?”
“你的使命在这里,你回不去。”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使命?”韩蕾很诧异,“我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来,有什么使命?”
“不知道!”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完成使命?”
“不知道!”
“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使命?”
“不知道!”
“玩呢?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弄到这里来?”
韩蕾想撞墙!
穿越到这里,现在唯一与她有联系的就只有系统,可这破系统一问三不知。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既然回不去,那我想喝酒,想吃大餐总可以吧?”
“对不起,宿主。昨天奖励的五十两银子全部被你用来购买吉他、k歌音响和食物衣物了,现在系统里没有银子了。”
“啊——”
韩蕾抓狂!
18 想办法搞银子
韩蕾让平川从库房里帮她搞来两罐酒,然后提着酒直奔伤兵营,去找老何头。
这酒,是韩蕾第一天救治伤员的时候,就让赵樽派人去到处买来的。当时她系统里的钱少,买不了多少酒精,而伤员太多,感染严重,冲洗伤口需要大量的酒精。所以,这些酒是准备用来酿制酒精的。
没想到,她很快又获得了系统第二次奖励,她干脆直接就用奖励购买了粮食和药品。当然,其中也包括足够的酒精。所以,她暂时也就没顾得上这些从市场上买来的低度酒。
现在,正好用来请老何头喝酒。
老何头正忙着给伤员拆线,见韩蕾来找他,皱巴巴的老脸上立刻布满讨好的笑容。
“师父,我在忙,你怎么来了?”
韩蕾被他那一声脆生生的师父叫得俏脸一红。这都好多天了,还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跟他说了好几次别叫师父,大家互相探讨就行了,可这个倔老头儿就是不听。
“何老伯,我来找你喝酒。”
老何头一愣,这才看到韩蕾手上抱着的两罐酒。“师父你会喝酒?”
“不会!”
韩蕾回答得干脆,倒把老何头整不会了。
不会,还找他喝酒?
“嘿嘿,师父……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老何头见韩蕾面色不怎么好,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老伯,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我请你,顺便有些事想向你讨教。”
老何头恍然大悟,敢情师父这是有求于他呀!他一下子就得瑟起来。师父那么牛的神医,居然也有事情请教他?嘿嘿!
老何头将手上的活儿交给旁边的军医,在身上擦了擦手。乐呵呵的领着韩蕾进了旁边一个临时堆放药品的小帐篷。
“师父,您坐这儿。”
老何头用衣袖掸了掸小凳子上的灰尘,让韩蕾坐下,这才在另一个小凳子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
那油纸包了好几层,结果里面只有几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油炸蚕豆。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平时一定不舍得吃。
韩蕾打开一罐酒,递给老何头。这里没有酒杯,只有将就着对罐吹。
“何老伯,来,你先喝酒。”韩蕾年龄不大却深谙处世之道,糖衣泡弹先送上。
老何头也不客气,拔开塞子就抿了一口,“嗯,好酒啊!”
见老何头喝得满意,韩蕾才跟着进入正题。“何老伯,我来就是想问一问,你们在军营里的待遇好吗?”
“待遇?”
老何头显然听不懂这个词。
“呃……就是你们每个月能领多少银子?”
“哦,这个呀!”老何头恍然大悟,“普通小兵每月一两银子,咱们大夫三两,老朽资格最老医术最高……”
说到这里,老何头丢了一颗蚕豆进嘴里,押一口酒后才伸出五个手指,得意的说道:“老朽每月可是有五两银子呢!”
“呃……以您老这样的医术,每月才五两银子?”韩蕾愕然。
韩蕾曾在书上看到,华夏汉代的平均米价为一两银子一石粟。
粟就是小米,现代小米价格在六块一斤左右。而汉朝一石为思钧,每钧重三十斤,也就是说一石是一百二十斤,那么汉代的一两银子大约在七百元左右。
像老何头这样老资格的军医,才三千五左右一个月,五两银子买五石粟米就没了。
这也太低了吧!
这还让她怎么舍得吃大餐,怎么购物,怎么实现财富自由?
韩蕾郁闷了!
“那您老知不知道,元帅他每个月……”
“嘘……”老何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目光谨慎的往外瞄了瞄,见没有人路过,才压低声音说道。“师父你饶了老朽吧!元帅是何等身份?哪是老朽能够私下打探和议论的呀!”
韩蕾撇嘴。
她怎么忘了,这里是万恶的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深严。
赵樽作为一关的驻军元帅,又是王爷,身份自然尊贵。就算对下面的将士再亲切,这些小人物也自觉的不敢跨越那道身份的鸿沟。
见韩蕾撇嘴,老何头赶紧又送上讨好的笑容。
“不过老朽知道,军中校尉每月五两,参将和副将每月二十五两。”
“军师的职位比副将高,那不知军师……”
韩蕾问到这里就打住了,朝着老何头挤眉弄眼。那意思是问军师的待遇肯定也比副将高吧?
老何头扯起嘴角,对韩蕾露出一个你果然聪明的笑容,然后赶紧拿起小酒罐喝酒。
老朽可什么都没说啊!
韩蕾秒懂,难掩激动地站起来,将手中的一罐酒往老何头怀里一塞。
“我知道了,谢谢何老伯。”韩蕾说着,提步往帐篷外走去。
老何头一愣,赶紧喊道:“诶!还有这么多酒呢!你这就走啦?”
“走啦!那些酒都请你喝啦!”
韩蕾没有回头,边走边摆了摆手,像是遇到什么好事一般,走路都带风。
既然参将和副将每月有二十五两银子,那她大约能够猜到,这个时代一个将军或者军师的待遇。
她虽然是女子,凭她的能力和见识,她要去找赵樽谋个军师什么的来当当,以提高收入。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她一个过惯了优渥生活的现代人,天天跟着那些古董吃粟米馒头,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那谁受得了啊?
赵樽那天是给了她几千两银票,但她初来乍到,想要在这里安身立命,要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大到房产车马,小到吃喝拉撒,就算她再省吃俭用,也撑不了多久。
既然回不去了,她不得想办法提高收入,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儿啊!
反正在现代,她家里好几个亲戚都是经商的,什么酒楼、宾馆、快递等等,耳濡目染之下,加上她又是个学习天才,只要有足够的银子投资,她会做的事情就很多。
这么想着,韩蕾加快了去找赵樽的脚步。
走出帐篷没多远,韩蕾路过一排草垛时,听到草垛后面传来了小声的说话声。
“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啊!第一次从那个怪物肚子里面,弄出来一万斤的精粮就不说了吧?伙房的老陈说,没过两天,仓库里又突然冒出来好多粟米和土豆、红薯。以前我们可听都没听说过什么土豆红薯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元帅不是说,那是朝廷筹集送来的吗?”
“我呸!那可是几万斤啊!你见到辎重营运送了吗?你又见到有人将那些粮食搬进仓库吗?几万斤的粮食莫名其妙的出现,除了妖怪,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是说元帅在撒谎?元帅其实是妖怪?”
19 打死你个王八蛋
“说你蠢就是蠢,我说的是那个韩姑娘。”
“韩大夫?”
韩蕾听到这里,心里一咯噔。果然,还是有人把她当成妖怪了。
她轻手轻脚的靠近,从草垛后探出头,偷偷地瞄着那两个聊得正嗨的小兵。
“对!就是她。你看,自从那个韩姑娘来了以后。将死的伤兵突然都变好了,断粮那多天,她一来就变出那么多的粮食。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我觉得不大可能吧?韩姑娘要是妖怪的话,那她为什么不害那些伤兵,反而救他们呢?妖怪不都是要害人的吗?”
“这个我也想不通。反正自古以来,军营里就没有女子,那个韩姑娘一定是用妖法媚惑了元帅,才让元帅带他进来的。”
卧槽,用妖法媚惑?
韩蕾越听越火大,忍不住在心中爆粗口。趁着两人聊得正起劲,转身突然就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韩蕾已经掀开大氅,狠狠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脚踝上。
那人“嗷”的一声,就蹲下身子捂住脚踝。
韩蕾越想越气,挥舞着两个小拳头对着他的头就是一阵猛烈输出。
“我让你用妖法媚惑!我让你媚惑!你媚一个给我看看。”
另一个小兵看清来人,惊得张大了嘴,瑟缩着往后退。
“韩……韩大夫。”
韩蕾没有搭理他,就照着蹲在地上的那个一顿胖揍,娇滴滴又怒气冲冲的骂声响彻这一片天空——
“好你个王八蛋!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但不知恩图报,吃了我送的粮食,还骂我是妖怪。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韩姑娘饶命啊!韩姑娘饶命……”
听到韩蕾的声音,蹲在地上的小兵才知道自己闯祸了,顾不上脚踝的疼痛,赶紧抱着头一个劲儿的求饶。
“敢说我是妖怪,有本事你别吃我的粮食啊!告诉你,就算是妖怪,姑奶奶我也是个好妖怪!”
“一天不干正事儿,就知道妖言惑众,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看着面前这个张牙舞爪,萌凶萌凶的雌性生物,另一个小兵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直接石化在风雪中……
此时,另一边,中军大帐。
赵樽端坐在书案后,平川站在赵樽身后,隔着书案是消失了十多天的亲卫统领肖正飞,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小兵铠甲,却皮肤白净气宇轩昂的男子。
“王爷,亲卫营属下已清理干净,这是名单。”
肖正飞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纸,双手呈到书案前。
赵樽接过打开,双目一动不动的盯着上面写着的两个名字。
“只有他们两个?”赵樽面沉如墨。
“回元帅,是的。”肖正飞抱拳垂下头。
“都招了些什么?”
“突厥二次进犯的前两天,他们两人休沐,相约出营进城喝酒。有人在酒馆中找到他们,说抓了他们的妻小要挟,只要等王爷往永安城送粮时,他们游说王爷走山坳中的铁索桥就行。事成之后,不但放了他们的妻小,还送他们一千头牛羊。”
肖正飞垂头将审讯的结果如实禀报。他没脸看向赵樽,身为亲卫统领,主子把命都交给了他,而他的手下却发生了出卖军事行动的奸细行为,他难辞其咎。
幸亏上天垂怜,神秘出现的韩姑娘救了他们,也变相的破坏了突厥的伏杀计划。否则,他的下场就只能有两个——
一,是在伏杀中战死殉主。
二,提头来见。
赵樽冷声问:“都分开对过供词了吗?”
“对过,分毫不差。”
“呵!”
赵樽冷笑一声,笑声中透着嘲讽,脑子却陷入了沉思。
突厥果然是有计划的。
秋收后进犯劫掠不成,在本来就缺衣少粮的情况下,入冬后第二次兵临城下,是算准了他们也来不及筹集粮草。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凌安城送粮到永安城。所以才有了用计伏杀主帅的计划。
成,北关大乱,突厥趁机拿下北关。败,突厥退兵,毫无损失。
真是好计划啊!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个计划。突厥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能人了?
“你如何处理的?”赵樽手撑在书案上揉着眉心。
“按照军法,已经打完了二十军棍,余下的还要请王爷示下。”主子不在凌安城,除了罚军棍,其他的肖正飞不敢私自做主。
赵樽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肖正飞,好一会儿才开口。
“先派人去看看他们两人的妻小,若果真是被人掳了,找出来,营救。其余的,等本王回了临安城再处理。”
“是!属下这就……”
肖正飞话还没有说完,大帐外就传来了韩蕾的声音。
“小哥,王爷在吗?”
“在!王爷说,韩姑娘来了,可以直接进去。”
“好,谢谢!”
听到是韩蕾来了,赵樽微微一摆手,肖正飞和旁边那个小兵打扮的男子都退到了一边。而赵樽敛去了脸上的阴冷,调整好情绪坐直身子。
很快,韩蕾就走了进来。她肩上斜挎着一个网红户外k歌音响,手上拿着一对麦克风。黑色的音响挂在她雪白的毛领大氅外,异常显眼。
“咦?肖正飞?好多天没看到你了。”韩蕾一进来,就看到了穿着铠甲的肖正飞和那个男子。“你们怎么穿着铠甲,是又要打仗了吗?”
“韩姑娘好!”肖正飞赶紧抱拳行礼,“属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嗯!你去吧!”韩蕾微笑点头。
肖正飞抬步向外走去,他还要去办王爷交代的事。他打心眼儿里感激韩蕾,所以才等着韩蕾进来,见过了礼后再走。
从韩蕾进来,旁边小兵打扮的男子就一直双手抱胸,好奇的打量着她。那眼眸中星星点点,像是在探索什么宝藏一般。
这就是肖统领口中那个凭一己之力,击退伏杀的突厥人,救下赵樽的神秘女子?
看着倒是挺特别的。别的不说,光是这齐耳的短发,就有点儿离经叛道,特立独行。
韩蕾没注意他的打量,而是看向坐在书案后的赵樽。
“王爷,我想跟您商量件事儿。”
赵樽勾唇,颇有兴趣,“哦?说来听听。”
“王爷。其实,我是想跟您这儿再讨个兼职。”
韩蕾说着,脸上挤出一道谄媚的笑容。面前这位现在可是她的大boss,想要好的工作,必须得讨好领导啊!
“兼职?”赵樽看着她硬挤出的笑,不禁蹙眉。“何意?”
20 没有一点情调
“呵呵!”韩蕾笑得更贱了,“王爷,军医每月五两银子不够我花呀!所以,我想在当军医之余又给您当军师。我这个人可聪明了,点子很多的,王爷要不要考虑一下?”
听了韩蕾的话,旁边小兵打扮的男子差点笑出声来,他瞄了一眼赵樽,见赵樽也正看向他,他赶紧抬手捂住嘴,抿唇努力憋着笑。
赵樽的目光扫过那男子又落在韩蕾的身上,思索片刻后,才冒出一句足以炸晕众人的话——
“你……当什么军师,当本王的王妃不香吗?”
啊?
当!当!当!
三道震惊的视线同时射向赵樽。
平川还好,短暂的震惊后,他了然的哦了一声,又归于平静。
特别是那小兵打扮的男子,他瞪着眼看赵樽,然后抬起袖子揉了揉眼睛,再看!
这还是他打小就认识的铁哥们儿吗?二十六岁的老铁树要开花了?
多少京城贵女曾经仰慕的少年英雄啊!他这是要让那些京城贵女垂泪到天亮了?
韩蕾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俏脸上泛起一片红云。她觉得赵樽这是在出言调戏她,顿时觉得羞愤难当。
“喂!王爷!我可是认真的。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打我的主意?”
“本王也是认真的!”赵樽盯着韩蕾的眼睛,慢吞吞的说道。那神情无比的认真。
“咻……呵哈哈哈……”
小兵打扮的男子吊儿郎当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他这位铁哥们是动了真情了呀!可这也太直接,太猛了。可别把这小美人儿吓跑了。
“哼!讨厌!”
韩蕾垮下脸,小腰一扭脚一跺,一声娇嗔让赵樽瞬间感觉仿佛有一根羽毛拂过他的心尖,又挠得他心头痒痒的。
哎呀!太上头了!
韩蕾瞪了一眼小兵打扮的男子,向赵樽告状。
“王爷。你手下的这个兵也太不懂礼貌了吧?”
这家伙什么来头?居然敢在她面前吹口哨,简直就像一个小痞子。
“呵呵,丫头不用理他。”
赵樽自动将韩蕾的娇嗔当作是在跟他撒娇,脸上露出宠溺的笑,“他叫华天佑,是恒国公的儿子。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向本王捞点军功的。”
“哦,原来你是来镀金的。”韩蕾了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樽口中称呼的变化。她冲着华天佑萌凶萌凶的摇了摇拳头,“你最好给我规矩点儿。否则,别怪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别小看她,她在作战部队工作,每天可也是同样参加训练的。虽然她是南方人,长相和声音都有着江南女子的甜美,可性格却活泼爽朗,有着东北娘们的风格。惹火了她,也是会对着人呲牙的。
“哟!看着娇滴滴的,原来还是个小炮仗啊!哈哈哈……”对于韩蕾的亮剑,华天佑不以为然。
“噗……”
赵樽也被逗乐了,掩着嘴轻笑,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
韩蕾送了一个白眼给天佑,没有再搭理他,而是看向赵樽板起了脸。
既然谄媚讨好不好使,干脆她就来一个正规应聘,递交简历。
“王爷。”韩蕾啪地立正,行了个军礼,“我,韩蕾,女,22岁,军医大学的跳级高材生,学习并参与过现代战争。我的脑海里有各种历史上著名的战争案例。以我的能力完全能够胜任军师一职。所以,现在我非常,非常严肃的向您申请。我,要成为您的军师。”
韩蕾立正行礼,身上的气质突变。赵樽和华天佑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撼。
赵樽盯着站得笔直的韩蕾,思索了一会儿才嘴角扬起,原本清冷的脸颊上竟然也出现了一抹如华天佑般的玩世不恭。
“本王也说了,不需要军师,本王要你做本王的王妃。”
韩蕾瞬间泄气。
“王爷,我是认真的。你开这样的玩笑,难怪外面有人传言说我媚惑王爷。你再这样,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是谁说的?天佑,去把那个人给本王抓过来。”赵樽生气的板起脸。
“就是外面那些小兵啊!”
韩蕾还以为他生气了,要严惩那些在军营里嚼舌根的小兵。哪知,赵樽后面的话令她当场仰倒。
“他说的对!本王还巴不得你媚惑我呢!天佑,快去把人带来,本王要好好的赏他。”
韩蕾看着面前突然变了个样的赵樽,直接石化当场,仿佛从来就不认识他一样。
面前这个,真是她认识的那个清冷王爷吗?
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哈哈哈……”
华天佑被他们俩的神对话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转身,还真的出去抓人去了。
他简直待不下去了,他这哥们儿实在是太猛了,一点儿情调铺垫都没有。就算他是战场厮杀的武夫,也没必要这么直接吧?看把那姑娘吓得!
“哈哈哈……”
华天佑夸张的笑声渐渐远去,韩蕾总算回过神来。
“王爷,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好吗?你明明知道我的来处,我以后是要回去的。”
韩蕾觉得赵樽就是在跟她开玩笑。
这些天,她和赵樽相处还算融洽,赵樽也确实很照顾她,但她并不认为赵樽就是爱上了她。
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一个古代人发生点儿什么。至少,在今天之前都没有想过。
“你回不去了!”
“啊?”他怎么知道?
“那天你自己说的。”赵樽站起身,绕过书案慢慢走到韩蕾面前。
见赵樽走向韩蕾,平川眨眨眼很自觉的背过身去。
赵樽凑近韩蕾,目光深情的盯着她,韩蕾的心越跳越快。
“就是因为知道你回不去了,本王很开心。今天,我才敢大胆的说出心中的爱慕之情。”
“可……可是……”
一直忙于学习和工作的韩蕾,没有经历过感情。此时,她的心已经完全乱了,俏脸上布满红霞。
老实说,经过十几天的相处,她对赵樽并不反感。只是平时赵樽比较清冷,身居高位又军威甚重,除了平时工作上的接触,她并没有与赵樽过多的亲近。现在想来,其实赵樽这个人也很不错。
“可是……我一不是大家闺秀,二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门不当户不对,我怎么能当你的王妃?”
被一个古代王爷如此直接的表白,韩蕾被打得措手不及,一贯优秀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生起一些自卑。
21 逐一替换
被一个古代王爷如此直接的表白,韩蕾无所适从,一贯优秀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生起一些自卑。
“本王自己都是在沙土里摸爬滚打的武夫,所以本王的王妃也不需要是什么大家闺秀,只要本王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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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樽的目光越来越深邃,一边说一边抬手按着胸口,因为,那是他放锁情扣的位置。
昨天韩蕾让他陪着一起去寻找回去的路,他不能拒绝,但心里却很失落。知道韩蕾再也回不去后,他整整激动了一个晚上,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昨晚才盘算着,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韩蕾表白,今天韩蕾竟然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所以,他不顾一切的主动出击。
二十六年的青春,他从未主动爱慕过哪一个女孩子。如今他动心了,就一定要努力抓住自己的幸福。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会因为自己一时的的怯懦而溃散。更害怕得不到满意的回复而心痛。
毕竟在他的眼里,韩蕾实在是太优秀了。
韩蕾没有说话,只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定定的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脸。
这位清冷王爷的表白太过强势和霸道,连门当户对的退路都直接给她堵死了。她没有想到赵樽的感情会如此热烈,热烈到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那她……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
韩蕾刚说出一个字,就羞涩的咬住红唇,脸都快红到耳后了。
她虽然是个现代人,偶像剧、感情剧不知刷了多少。可现在,当她自己亲身面对炙烈如火的感情攻势。少女的矜持还是让她说不出那些让人脸红的话。
“你什么?”赵樽深情的目光紧紧捕捉着她的轻咬的红唇,迫切地想要引导她说出答案。“你是同意了?”
“那……我……”
韩蕾垂眸,不敢看赵樽那像漩涡般蕴满深情的黝黑眸子。她绞着手指怎么也说不出后面那句:那我们就试着交往一下吧!
虽然她的性子比较爽朗,但对一个大男人说那样的话,还是太羞人了!
最后,她“我”了半天,一脚踢在赵樽的脚踝上。
“哎呀!讨厌!”
韩蕾娇嗔一句,小蛮腰一扭,红着脸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哎呦……嘶……”
赵樽惨叫一声,单脚站立,抱住脚踝原地跳脚。
看着韩蕾逃跑的背影,想着她刚刚那娇羞扭捏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模样,赵樽的脚上虽痛,但嘴角却划出一抹明媚如春的笑容。
她这意思,是答应了吗!
这丫头,还害羞呢!
呵呵,呵呵呵……
一贯清冷稳重的赵樽,对着大帐的门口一阵傻笑。
而平时不苟言笑的平川,这时却笑着转过身来,对着赵樽比出一个大拇指。
“王爷,你威武!”
“呵呵……快去准备些贡品,王爷我现在就要敬神。快去,快去。”
赵樽一边说一边傻笑着,单脚跳到神位前,从脖子上取下带着体温的锁情扣,恭恭敬敬的放到神龛上。
然后开始点香……
京城皇宫,朝堂上。
景帝和满朝文武正在上朝议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报………北关急报!”
“传!”
景帝眼神一亮。
北关终于有消息了。秋收后与突厥的一战大捷,他最期待的就是赵樽接受了逍遥王的封号,主动交出手上的兵权回京受赏。可圣旨送去北关后,赵樽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让他心中焦急夜不能寐。
一个背上插着黄色小旗子的传令兵急匆匆的跑进来,在大殿中间跪下,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的信封,高举过头。
“陛下,北关急报!”
总管太监李忠心迈着小碎步,接过传令兵手中的急报,转身恭恭敬敬的递到景帝手上。
景帝打开快速的浏览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眼眸里仿佛有怒火在凝聚。
“朕就知道,他就是为了骗朕的粮草。”景帝猛的一拍桌子,将信纸狠狠地扔在地上,满面怒容。“你们都拿去看看吧。”
见皇帝发火,下面的大臣们都跟着吓得不轻。
景帝登基四年,这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全部来了个大换血,全都是景帝还是太子时就暗中培植的势力,一手提拔起来逐步替换的。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整个朝堂上,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可以说全部都是景帝的亲信,对景帝忠心耿耿。
而先帝时的老臣,要么批准告老还乡,要么封了各种国公封号,特许不用上朝,直接放了他们去养老。
所以,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景帝现在最忧心的是什么。大景朝的三大关隘中,东关和南关的驻军元帅都已经顺利完成撤换,只有北关赵家军的驻军元帅赵樽还在迎战突厥,北关的军权还在战功赫赫,功高震主的赵樽手上。
李忠心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纸,送到文武大臣面前,让他们一一传阅。
“什么?突厥竟然退兵了?”最先阅览信的是魏丞相,他看完后满脸诧异。“突厥既然来势汹汹,为何又突然退兵?”
“这是为何?战事这就结束啦?”兵部尚书曹格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下一位官员。“战报上说,突厥是自己退兵的。这就奇怪了。”
“突厥国内,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那我们的粮草还要不要筹集?”
“兵部这个月的粮草已经按时送过去了。既然战事结束,粮草撑到下个月绝对没有问题。”
……
下面的文武大臣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但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到他的心坎上,这让景帝看得不禁火大。
“还筹什么粮草?你们看不出来吗?突厥入冬后二次进犯根本就是假的,是赵樽以此为借口拖着不肯回京,不想就此做一个闲散王爷罢了。他居然还狮子大开口向朕索要大军粮草,简直就是居心不良。”
下面的都是亲信,所以,景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见景帝发火,一名长相猥琐的武将赶紧出列拍马屁。
“陛下英明!赵樽元帅以战事骗取朝廷的粮草,此风不可滋长。请陛下下旨,将赵樽元帅押解回京,交与大理寺受审。”
22 做好事有奖
兵部尚书曹格也出列道:“对,陛下,朝廷虽拖着并未筹集粮草,但就此事来讲。赵樽欺骗朝廷,胆大包天拥兵自重,其心可诛啊!若陛下不严惩此等逆贼,臣怕就算曹雄到了北关,也无法顺利接收兵权。”
曹格此话一出,底下的官员们纷纷附和。
曹雄是曹格的弟弟。曹格一直在景帝面前力荐曹雄,他掌管着兵部,而东关和南关已经落入他人之手,自然希望弟弟也能够将北关握于手中。
若能一门出两个大官,而且都是景帝亲信之中的亲信,他们曹家必成为京城的名门望流。
曹格的话甚得景帝之心,他微微点头,对曹格投去赞赏的目光。
“嗯!此话所言极是,那就按曹爱卿的意思去办吧!”
景帝也巴不得赵樽的事早日尘埃落定。赵家军只知赵樽,不知朝廷,兵权一日不收回,他一日不得安宁。
“陛下,不可!”
就在满朝文武都以为此事已经拍板时,老态龙钟的魏丞相开口了。
“哦?丞相还有何高见?”景帝不悦。
“陛下!”魏丞相从特意为他设立的椅子上站起来,微微拱手弯腰。“老臣认为应该再等一等。”
“还等?”曹格也很不高兴。
“对!”魏丞相却不急不躁,“曹大人的胞弟曹雄,带着圣旨去往北关已经多日,再怎么说,也应该等到曹雄传回消息,陛下再做定夺不迟。”
“这……”
魏丞相若不是还有一个身份是帝师的话,景帝现在就想冲上去给他一个耳光。
满朝文武都默默的看向魏丞相,心中暗叹,这种忤逆陛下的话,也就只有魏丞相才敢说啊!
景帝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压住心中的怒火。
“好吧!那就依丞相之言。等曹雄有了消息,再做定夺。”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北关军营。
夜幕降临,吃过晚饭后,将士们纷纷回了自己的帐篷。
雪花纷飞,寒风呼啸,银装素裹覆盖了整个世界。
韩蕾跑进帐篷栓好帘子,然后拍去肩头的落雪,疲惫的躺倒在床上。
自从赵樽像打仗冲锋一样直接表白后,韩蕾这几天都有意无意的躲着他。韩蕾不敢面对他那炽烈如火的目光,也还没有想好,怎么以恋人的身份与他相处。
韩蕾的心乱得静不下来,所以只好早出晚归,找些事情给自己做,以分散那纷乱的情绪。
她找到陶青,让陶青率领那些已经伤势康复的伤兵,在军营靠山边的空地上搭了几个草棚,草棚里修建几个灶台,然后用大水缸、油纸、竹竿和粘土做了几个简单的蒸馏器。
她要用上回赵樽从市场上买来的低度白酒,通过多次蒸馏的方法得到酒精。有了这些酒精,将士们受伤就不用再怕细菌感染了。
虽然,因为制作工艺粗糙落后,每天得到的酒精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她带着已经康复的伤兵们干得热火朝天。现在系统里没钱,就只能自己撸起袖子加油干了。有了事干,她每天过得很充实,也可以暂时逃避,不去面对赵樽咄咄逼人的感情。
赵樽来找过他几次,每次她都偷偷的躲开。一是因为感到羞涩难为情,二是她的潜意识里,还在期盼着有一天能够回去。
“叮!”脑海里传来一声响。
韩蕾一咕碌就翻坐起来,满脸激动,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了。她尝试着主动联系过几次,结果,系统根本就不搭理她。
“叮,恭喜宿主传授技艺成功。奖励黄金五百两。”
“传授技艺?这样也能得到奖励?”
韩蕾想起来了,在她几天的带领和指导下,陶青已经完全掌握了蒸馏和判断酒精纯度的技巧,已经能够单独制作酒精了。
“只要宿主做的是好事,就有机会得到奖励哦!”
“哦,我懂了!难怪前两次救人和送粮都得到了奖励。原来是因为我做了好事!”
韩蕾很开心。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她并没有想过什么传授技艺,也没想过当雷锋做好事,只不过是想给将士们多做出一点酒精,让他们以后少受伤痛之苦。是陶青那小子自己悟性高,一边帮忙,一边偷学技艺罢了。
“这次我该买些什么呢?”
赚了五百两黄金,看着系统面板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韩蕾开心的情绪又立刻低落下来。
“系统!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真回不去了?”韩蕾闷闷不乐。
“宿主,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重复一遍,佛曰:你这一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上一世与你过有纠缠的人。”
“又佛曰?”韩蕾想打人。“我是问你真的不能回去了吗?你跟我佛曰?”
“宿主!你好笨!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系统居然骂她笨?
韩蕾一愣,难道答案就在那句佛曰里?
“来到这里我救了赵樽,赵樽对我产生了爱慕之情,难道……这就是我的结局?难道,赵樽就是注定要与我纠缠的人?”
韩蕾看向床头上还没有打开的布包裹,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一切都明白了。
“还不算太笨。”
系统的话语中透露出鄙夷,韩蕾听了却呵呵一笑。
“说得那么复杂。你直接说我应该随缘,接受赵樽的感情,然后在这里呆一辈子不就完了吗?”
“你还没有陶青的悟性高。蠢!”
“切!”
韩蕾丢给系统一个白眼儿,终于死心了。
既然要在这里呆一辈子,要和赵樽纠缠一世,她决定开始认真规划自己的人生,不再回避赵樽的感情。
“那就从送他个小礼物开始吧!”韩蕾喃喃的道。
她瞄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商品,又转头看向桌上放着的户外k歌音响。
那天,她本想去贿赂赵樽,将k歌音响送给赵樽换取一个军师的工作,哪知赵樽会不顾元帅的形象,一番骚操作,吓得她红着脸就逃跑了。
结果,k歌音响也没有送出去。
现在他们俩的关系不一样了,第一次送男生礼物,而且是一个古代领兵打仗的男生,若再送这个k歌音响的话,好像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那……送什么好呢?
第一次经历感情的韩蕾很苦恼!
23 装淑女
中军大帐。
火盆里的炭火燃得红彤彤的,一身便装的华天佑在陪赵樽小酌。
“你身边亲卫太少,不安全,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凌安城?”华天佑押了一小口酒,问赵樽。
赵樽没有回答,神思不在。
华天佑蹙眉,踢他一脚。“喂!发什么呆,问你话呢?”
“嗯?”
赵樽斜眼看他,回神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回凌安城?那边可瞒不了几天。”
华天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家伙魂不守舍,明明叫他来喝酒,可赵樽酒杯里的酒就没怎么动过。
“我知道。哎!”赵樽又叹气。“再等几天吧!”
这几天,韩蕾态度不明。说她没答应吧,那天她娇羞脸红的模样作何解释?说她答应了吧,这几天又老躲着他,天天跑到草棚里去提炼酒精,只要远远的看到他一去,就偷偷的躲开了,根本连面儿都碰不上。
这几天他很彷徨,食不香寝不寐,脑子里总是出现韩蕾娇俏甜美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也知道有阿拉和濛国的觊觎,不能离开临安城太久,可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惶恐过。那些白酒就快炼完了,他就想等韩蕾空下来,找她问一个明确的答复。
“等什么?”华天佑不解。
“等韩姑娘。”赵樽喃喃道。
“哦!”华天佑了然,“我说你怎么一直魂不守舍呢?搞了半天是在想女人啊!”
赵樽颓然点头,眼神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酒杯。
“怎么,没搞定?”华天佑满脸的八卦表情。
赵樽点头,一点不觉得会在这位铁哥们面前丢脸。
“呵,呵呵,呵呵呵……”华天佑乐了,一脸纨绔子弟的标准笑容。“要说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你绝对是一把好手,可要说到对姑娘家的了解,讨姑娘欢心嘛,那你可就得请教小爷我了。”
“嗯?”赵樽木然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侧头看向华天佑,“你快说说!”
他怎么忘了,华天佑这家伙可是京城少爷圈里的名人,万花丛中的小蜜蜂,纨绔里精英啊!
“嗤!”华天佑嗤笑一声,看你平时对着千军万马都是冷静睿智,怎么一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来,给师父满上。”
说完,华天佑得意的将酒杯往赵樽的面前一顿,双手抱胸,悠哉悠哉的靠在椅背上。
这要在平时,赵樽早就一个爆栗呼到他头上了。可这会儿赵樽却二话不说,直接拿起酒壶就给添满了酒,静待华天佑指教。
“我说,韩姑娘既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的兵。你那天那样,指定是吓到她了。”
“有吗?”
赵樽觉得自己那天说话还是挺温柔的呀!
“老兄,你在军营里待傻了吧?三书六聘不懂吗?最起码你找个介绍人啊!哪有人一上来就让人家当你王妃的?怎么,你是山大王抢压寨夫人啊?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
“可她与那些大家闺秀不一样。”
赵樽被华天佑数落得垂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这么多弯弯绕绕,好难啊!
他以为韩蕾与那些千金大小姐是不一样的,应该不需要那些,所以……
“就算没有介绍人,你也应该循序渐进,先请她……”华天佑继续传授经验。
赵樽揉着太阳穴,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来就朝着神位走去。
他的锁情扣这几天还在神龛上供着呢!
大帐外,韩蕾冒着风雪来到门外几米处却站着不走了。透过帘子看着大帐里面,她轻咬红唇,捂着狂跳的小心脏不停地做深呼吸,仿佛那大帐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门口守卫的小兵瞄了一眼举步不前的韩蕾。心里想着:你倒是进去呀!
这几天,元帅脾气不好。每天都要到韩姑娘做事的草棚去,每次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他们这些在元帅跟前伺候的也跟着倒霉。
他算是看出来了,症结就在这位韩姑娘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韩蕾才做好了心理建设,在小兵的默许下,提步进入帐内。
见韩蕾进来,华天佑忽然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脸上扬起一抹坏笑。
“咻~~”
他又痞痞的打了一声口哨。
听到口哨声,赵樽转头。见到突然出现在大帐里的韩蕾,他惊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就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喂!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招呼人家坐。”华天佑真是服了他了。
“哦哦哦,你快过来坐。”
赵樽回神,心中大喜。连忙将刚拿在手里的锁情扣往怀里一塞,上前帮韩蕾拉开椅子,目光紧紧的跟随着韩蕾的一颦一笑。
他刚从神龛上取下锁情扣,朝思暮想的韩蕾就出现了。这让他更加觉得,锁情扣能够连接着他和韩蕾之间的缘分。
韩蕾抿唇对着赵樽微微一笑,像个淑女一样优雅的侧身坐下。与所有的女孩子一样,都想给心仪的男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她心里却在想着:装淑女,好难受啊!
刚刚华天佑的指点,让赵樽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一不小心又吓到韩蕾,只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静静的打量着韩蕾。
韩蕾化了精致的淡妆,大氅里面没有穿平时的运动装,而是特意换上了赵樽送给她的古装衣裙。淡粉色的衣裙配上外面雪白的毛领大氅,让本就娇俏甜美的她更添了几分灵动。
大帐里一时间很安静。
一个本来活泼爽朗的女子在努力的装淑女。一个怕像冲锋陷阵一样直接会吓到对方。
两个人互相都在默默的装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而华天佑则一点儿也没有当电灯泡的自觉,八卦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韩蕾被华天佑的目光扫得心里发毛,终于破功斜瞪了他一眼,然后从空间手表里摸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推到赵樽面前。
“这个……这个送给你。”韩蕾小声道。
“送我的?”
赵樽受宠若惊,连忙接过盒子打开,几日来的彷徨烟消云散。
盒子里是一只款式新颖的男士机械手表,是欧米伽名表。黑色的表面上镶着一圈小水钻,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韩蕾竟然送他如此珍贵精美的礼物?
赵樽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仅从外观判断就觉得一定很珍贵。
他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将手表拿在手中观赏,可还没等他看明白,一只大手就突然伸了过来。
“哇!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华天佑一把就夺了过去。
24 圣旨到
华天佑一把就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赵樽急了,怒瞪着华天佑,起身就要去抢回来。
韩蕾一急,也脱口而出,“喂!你快还给我,这可是我送给王爷的定情信物。”
此话一出,华天佑和赵樽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下子定住不动了。两道目光同时射向韩蕾。
韩蕾没有注意他们俩的反应。这个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欧米伽名表。抢她的手表,那还不就等于是在抢她的钱。
这还得了?
韩蕾顾不得装淑女也忘记了男女大防,气呼呼的绕过桌子,一把抢过手表。
她瞪了华天佑一眼后又来到赵樽面前,直接牵起赵樽的手,将表套在赵樽的手腕上。还抓着赵樽的手自顾自的欣赏,觉得赵樽的大手与这只表很相配。
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韩蕾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但却再次同时惊呆了面前的两个古代大男人。
“这么猛的吗?”华天佑喃喃道。
他突然觉得刚才指点赵樽的那些经验之谈,都是屁话。
“你说是送给本王的定情信物?”
赵樽任由韩蕾抓着自己的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不确定的问。
“嗯!我选了好久呢!”
“太好看了。”赵樽美得冒泡,忍不住炫耀的看向华天佑。
他也觉得华天佑那些所谓的经验之谈,都是屁话。
看,本王怎么说的?她跟其他的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
“哼!有什么了不起?”华天佑被打击到了。直接翻一个白眼儿走了。
赵樽这算是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他抛开华天佑的狗屁指点,决定还是采用自己的战法,直接换了亲昵的称呼,更进一步。
“丫头,这个是做什么用的?”赵樽反握住韩蕾的小手,拉着她坐下。
事情就是那么奇妙,韩蕾来的时候还在门口做着各种心理建设,各种的紧张害羞。可经华天佑这么一闹,那些奇怪尴尬的情绪都被奇迹般的赶跑了。她竟然自然而然的就随着赵樽的牵引,坐在了他的身边。
“王爷,这个叫手表。”
“以后不许叫我王爷,叫名字。”赵樽继续强攻猛打。
“嗯?”韩蕾反应好像有点迟钝。
“这样更亲热。”赵樽的手舍不得松开,眼眸里的光逐渐宠溺。
“呃……好吧!”韩蕾终于回出点味来,但她也不愿放开这份幸福,俏脸一红,任由赵樽拉着她的手,继续讲解。“这叫手表,戴在手上可以看时间。有指南针,还可以看方向……”
火盆里的炭火噼啪响着,赵樽和韩蕾之间的感情也随之逐渐升温。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腊月初六这天,永安城这边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了。赵樽一行人正准备返回凌安城,这时,曹雄却带着一队御林军和圣旨到了。
圣旨刚念完,跪着接旨的赵樽起身就差点儿和曹雄打起来,幸亏有华天佑在旁边及时拉住了他。
韩蕾正在帐篷里收拾行李,就见华天佑推攘着赵樽走了进来。
“进去,你发什么疯呢?”
华天佑蹙着眉,使劲将赵樽推进帐篷,赵樽还在回头看向后面,嘴里骂骂咧咧。
“md,你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儿,都是一群卸磨杀驴的王八蛋。”
韩蕾心里一惊,放下手上的衣服,赶忙就迎了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韩蕾一边问一边帮着华天佑将赵樽往里带。
赵樽双目赤红,胸口剧烈的起动着,显然是气得不轻,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赵樽这个样子。就算是遭到伏杀的时候,赵樽也是一脸清冷平静,也没见他气成这样子啊!这究竟是谁惹到他了?
“先坐下再说。”
华天佑将赵樽推攘着在凳子上坐下,摁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站起来。韩蕾赶紧去倒了两碗水递给他们。
看了看面前站着的韩蕾,接过她递过来的水,赵樽愤怒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你一副要去跟人打架的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蕾揉声问道。
赵樽还在喘气如牛,没有回答。
“朝廷派来了新的驻军元帅,接替赵樽的位置。”反正韩蕾都是赵樽认定的王妃,华天佑觉得没必要隐瞒她,接着说道:“也就是说,赵樽的兵权被没收了,要移交给新来的曹雄。”
“为什么会这样?”
韩蕾愕然,突厥两次进犯赵樽不是都胜了吗?打了大胜仗还被收回兵权,难怪赵樽会怒气冲天。
“哎!”
华天佑一改往日纨绔不羁的模样,蹙眉叹气,为自己的铁哥们儿感到不值。“因为赵樽镇守北关多年,威震四方。朝堂上都在盛传赵樽战功赫赫,自恃功高有拥兵自重之嫌。”
“盛传?陛下就信了?可赵樽他没有啊!这不是欲加之罪吗?这皇帝也太昏庸了吧!”
听韩蕾骂皇帝,口无遮拦,赵樽连忙拉了一下她的衣服。
韩蕾转头看他,心疼的拉起他的手,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安抚他。
“其实,朝廷早有此意。”
赵樽的怒气渐渐散去,他轻轻的拍了拍韩蕾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儿。“陛下多疑,登基四年来什么事都没干,就忙着将先帝时期的老臣逐步替换成自己的心腹。东关和南关的元帅早已经替换,我这儿因为年年战事不断,我要忙着对战迎敌,没有合适的机会替换,但封逍遥王的圣旨前几个月就到了,接替不过是迟早的事。”
“既然你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陛下太着急,也太不相信我。刚退了突厥就急着收回兵权,这不是卸磨杀驴吗?”赵樽自嘲的笑了笑,“北关是朝廷的北关,我不过是代为镇守罢了。兵权收不收回无所谓,可他们还给我扣上一个拥兵自重的帽子,让我如何能忍?这等同于说我谋逆。”
“就是!”华天佑愤然接话,“刚才你没看到曹雄那小人的嘴脸,真是太气人了。这样对待一个战功赫赫的英雄,他们怎么忍心?”
赵樽在边关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皇帝却和一帮只会动嘴皮子的狗屁大臣在后面玩背刺,这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韩蕾是军人,对于赵樽的遭遇她自然能感同身受。
25 战友离别
赵樽在韩蕾和华天佑面前发了一通牢骚。
在韩蕾的劝说和安抚下,赵樽最后决定移交兵权,回京城受赏,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逍遥王,逍逍遥遥的过日子。韩蕾也表示赵樽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一定会力挺赵樽。
他们不回凌安城了。做完交接工作之后,赵樽就带着韩蕾直接回京城,身边只有平川随行。
而凌安城那边,除了那两名奸细和赵樽遭遇伏杀战死的亲卫以外,肖正飞带着其余的八十多名亲卫直接从凌安城出发,双方在清水县碰头后再一起回京城。
大景朝总共有七州六十二县,七州分别是:济州、青州、扬州、荆州、徐州、苍州和梁州。
苍州占据了整个西北和正北方。除去永安城和临安城是北方沿线的关隘以外,苍州还有五个县。而清水县就是通往济州的必经之路,穿过济州,就属于京畿范围了。
腊月初九这天。
经过两天的交接,赵樽已处理完了所有的工作,整理好行装准备启程回京。这些行装几乎都是赵樽他们的,韩蕾将自己的所有东西,一起都收进了空间,轻装简行。
急救车也被韩蕾收进了空间。在军营里有赵樽护着,但出了军营,她不想招摇过市,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景帝的圣旨让华天佑很不爽,他不愿意留在这里,想跟着他们一起回京。但赵樽不同意,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影响华天佑的前途。
毕竟,这是京城富贵子弟的惯例。只要到军营里捞上一点军功,回去后凭着强大的家世,在朝堂上怎么也能混出一条路来。
铁哥们儿的话华天佑不听,但韩蕾将下载了很多歌曲的k歌音响送给他,并教会他怎么使用后,他惊喜万分,终于答应继续留在军营里混日子镀金。反正有了k歌音响,他在军营里的日子也不会枯燥乏味。
他们回京的队伍只有两辆马车。赵樽和韩蕾坐一辆马车,另一辆用来拉行装。平川和那些康复后的伤兵,全部骑马随行。
上次韩蕾问赵樽怎么安置那些伤兵时,赵樽曾说暂时安排在辎重营。
昨天,赵樽将那些伤兵全部送给了韩蕾。说是给韩蕾当侍卫,以后就跟在韩蕾身边保护她。
韩蕾当时吓了一大跳,她有手有脚,还有现代武器傍身,用得着这么多人保护吗?
结果赵樽告诉她:当时这些人都已经是必死的状态,他们的军籍已经按战损上报给了朝廷。换句话说,这些人在朝廷的记录里已经是死人了。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北关的驻军元帅换成了曹雄,若不以韩蕾侍卫的身份,带着这些伤兵一起离开,他们在曹雄手下只能被当作民夫使唤,不但领不到军饷,还得不到好的照顾。
听了赵樽的话,韩蕾的心隐隐作痛。他们和赵樽一样,都是驻守边关抵御外敌的英雄,而今的下场却是如此不堪。
在现代,在华夏,军人都是最可爱的人,备受尊敬。而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们不过都是皇权手中的棋子。需要就冲锋,不需要就弃之如敝履。
无论是赵樽还是这些普通的伤兵,都令人唏嘘!
韩蕾毅然的接纳了他们,一共有一百四十多人。既然不能待在军营里了,那以后就跟着她混吧!她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们比在军营里过得好。
她将他们分成了两队,每队七十多人,由她最熟悉的陶青和阿毛担任队长。
虽然知道他们的薪资赵樽会负责,但她还是从系统的奖励里换了银子。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十两的大元宝,让他们带回家去。并告诉他们不要气馁,人生处处皆战场,只要跟着她,他们的前路会更辉煌。
两个伤兵小队顿时沸腾起来,纷纷跪地表示要为韩蕾效死命。别说韩蕾上来就大方的发银子,就是他们这条命都是韩蕾救回来的。今后,他们哪能不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位新主子。
风雪中,军营门口,一百四十多个伤兵骑在战马上,并列排出了长长的队伍。
赵樽紧了紧韩蕾的大氅,牵着她的手正准备上马车,后面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震耳欲聋。
赵樽和韩蕾停下动作转头看去去,望不到头的将士们正朝着军营门口走来。
他们列队整齐,铁骨铮铮,却也难掩离愁。
今日卸任回京,赵樽很是伤感。昨日邀了手下几个将领一起畅饮,互相诉说着不舍,诉说着战友情。韩蕾没有去打扰他们,早早的就睡下了。因为她知道,这一顿酒对赵樽意义非凡,是战友们的相聚也是离别。
昨晚说好了不相送,赵樽悄悄离去。可是,他们还是全都来了。
韩蕾也曾送别过退伍的战友,懂得在战友情的珍贵。
可眼前万人相送的场景太壮观,太感人。虽然与这些将士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韩蕾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就连华天佑这样一个纨绔的富贵子弟,也被这样感人的战友情深深打动,背过身偷偷抹眼泪。
“昨晚不是已经说好了不送吗?”赵樽大喊着松开韩蕾的手,向将士们走去,声音已哽咽。
“元帅,您一路保重!”永安城守将马成也嗓音哽咽,红着眼上来就紧紧的一把抱住赵樽,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这一句简单的送别。
“元帅一路顺风。”
“元帅保重啊!”
将士们齐声高喊。
赵樽看着来相送的将士们,眼里瞬间涌起泪花。目光掠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庞,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回放。这些都曾是他带的兵,多年的相处,多年的出生入死,大家早已感情深厚,离别的伤感撕碎了心。
这时,人群骚动,有几个人从将士们中间挤出来,是新上任的驻军元帅曹雄,在几个亲卫的开路下正从军营里走出来。
曹雄三十多岁,身强体壮,一脸的横肉。他挤出人群,回身对着送别的将士们就是一声大吼。
“回去,回去。现在是操练的时间,都给我滚回去操练。”
26 曹雄挑衅
“回去,回去。现在是操练的时间,都给我滚回去操练。”
将士们对曹雄怒目而视,赵樽一行人也是怒火升腾。但县官不如县管,曹雄现在是驻军元帅,那些将士们都得听他的。
赵樽不愿给将士们带来麻烦,强忍着怒火,高声喊道:“兄弟们别送了,都回去吧!兄弟们的情谊,赵樽都记在心里啦!日后有缘,咱们在京城相见。到时候,我们不醉不休。”
将士们眼眶红润,齐声喊到:“元帅一路顺风,元帅保重!”
将士们依依不舍,好一阵才慢吞吞的回身走进军营。
曹雄哼了一声,转头脸色立马一变,大笑着走到赵樽面前。
“哈哈哈……逍遥王威震四方,劳苦功高,这要回京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也好让雄备下送别宴,送逍遥王一程啊!”曹雄阴阳怪气的说道。
“曹元帅客气了。”赵樽冷声说着场面话,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怒。
“喂!你tmd假惺惺的跑来干什么?”华天佑是个纨绔子弟,根本不买曹雄的帐,直接出言开怼。
曹雄一愣,不过面上很快又堆起笑容。他知道这位是恒国公家的小世子,虽然现在只是他帐下的一名小兵,但他却得罪不起。
曹雄不搭理华天佑,而是绕过他,对着赵樽拱手。
“逍遥王战功赫赫,退敌有功。回京后陛下一定会大赏,雄在这里恭喜王爷了。”
赵樽仍然冷声道:“借你吉言!”
见赵樽虎落平阳,没了火气,不似刚接到圣旨那天,火气太冲,曹雄愈发的得意起来。
他嗤笑了一声,面露不屑,继续说道:“那,雄就在这里送别王爷。王爷就安心的回京城吧,北关没有了逍遥王,看曹雄能不能一样守得住北关。哈哈哈……”
“过分!”韩蕾只是暗骂一声。
“你!”
华天佑却被气得不轻,抬手指着曹雄的鼻子就往前冲。
这简直就是一个势力小人,不胖揍他一顿,不能平心中的怒气。
赵樽却一把拉住了华天佑,对着他轻轻摇头。华天佑这才哼了一声止住动作,只是怒瞪着一脸贱笑的曹雄。
“哈哈哈……”
曹雄如此挑衅,赵樽依然是忍气吞声,夹起尾巴做人,曹雄心情大好,大笑着扬长而去。
“小人得志!你给小爷等着。”华天佑怒气难消,咬牙切齿。
“既然决定了交回兵权,就不要惹事!”赵樽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了气头的他确实冷静了许多。他看着曹雄的背影平静道:“放心吧!曹雄得意不了多久。有突厥、阿拉和濛国三国虎视眈眈,就凭他,坐不稳北关元帅之位的。”
“嗯!最好是摔死他!”
“好了,我们该启程了。”赵樽说着又牵起韩蕾的手。
“那你们路上小心点,我会想你们。”华天佑不舍,上前给赵樽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赵樽一拳轻轻捶在他的胸口上,“回去吧,又不是不能见了。”
“那我看着你们走。”华天佑松开赵樽,抹了一把没忍住的泪水。
“嗯!走了。京城再见。”
赵樽牵着韩蕾上了马车,再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他深爱的军营,一挥手,队伍缓缓前进。
华天佑在后面挥手告别,看着那在风雪中缓缓行进的单薄队伍,显得特别的凄凉……
马车拉着行装走得很慢,加上风雪大路难行,韩蕾一行人到达第一个落脚点锦西县时,已经是夜幕降临。
这是韩蕾穿越以来,第一次进入大景朝的县城。赵樽本想带着韩蕾四处逛逛的,可因为天冷,外面的摊贩早就收摊了,店铺也到了打烊的时间,再加上他们顶着风雪赶了一天的路,都已经疲惫不堪。所以,在驿站吃过晚饭,洗漱后早早的就休息了。
赵樽说,他们的下一站是清水县。到了清水县后,可以休整两日再继续赶路。到时候,他们可以在清水县里逛一逛。
边关的驿站简陋,腊月已经是数九寒天,寒气逼人。驿站里的被子太薄,韩蕾从系统里按着人头买了足够的棉被给大家换上,大家都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驿站里提供的早餐是清粥馒头。
既然已经离开了军营,跟着他们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而且人数也不多,韩蕾还请得起。所以,她决定开始改善伙食,从系统里买了很多肉包子、花卷儿、豆浆、油条等丰盛的早餐,直接管饱。
韩蕾能够凭空买出东西来,这些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有吃有穿,他们也懒得多问,而且他们也听说了,上一次有一个小兵猜测韩蕾是妖怪,结果被韩蕾暴揍了一顿。所以,他们也自觉的不敢问。
他们只乐呵呵的讨论着自己是有福气的人,能跟着新主子吃香的喝辣的。这日子就像是掉进了蜜罐里,其他的就一概不提。
吃过早餐,赵樽让他们将棉被全部集中起来,韩蕾将棉被收入空间后,继续赶路。
今日风雪停了,冒出了暖烘烘的黄太阳,大家昨晚睡了一个好觉,今日早早的就启程了。
赵樽兴许是心情不好,一路上很少说话,一直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韩蕾知道朝廷收回兵权的事对赵樽的打击很大。所以,韩蕾并没有打扰他,让他看看风景,散散心也好。
韩蕾一直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以后的人生。
中午,韩蕾又从系统里买了两荤两素的盒饭给大家,在现代随处可见的盒饭,在这里却是人间美味。
队伍到达清水县时刚好是晚饭时间。队伍没有留宿驿站,而是向着清水县衙驶去。
听说是逍遥王到了,清水县令携家眷一起亲自出来迎接。
“下官携全家见过逍遥王。”
清水县令骆海远远的就朝着赵樽拱手行礼。
“见过逍遥王。”骆海的家属也纷纷行礼。
“骆伯伯见外了。”赵樽回礼后为韩蕾介绍道:“清水县令是我家的世交,名叫骆海,这位是骆伯母。”
“韩蕾见过骆伯伯,骆伯母。”韩蕾学着古代的女儿家微微福身,偷偷的打量了他们一眼。
骆海大约有五十多岁,一身儒生打扮,面相亲和。骆夫人也五十岁上下,相貌平平却仪态大方,脸上的笑容也很亲和。
“哇!樽哥哥,这位是谁啊?好美的姑娘!”
韩蕾礼貌的招呼刚落,骆夫人旁边一个十五六岁,长得胖乎乎的女子就走到韩蕾的面前,盯着韩蕾的脸惊呼起来。
27 发泄情绪
“圆圆,不得无理。”骆夫人忙出言呵斥,又对着韩蕾道歉。“小女无状,您别见怪。”
“没事儿的。”韩蕾甜甜一笑,对骆圆圆伸出手。“你好,我叫韩蕾,还请多关照。”
骆圆圆没有答话,却好奇的看着韩蕾伸出来的手,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韩蕾见骆圆圆不懂,忙牵起她的手与自己的手握在一起,上下摇晃。
“这叫握手,这样表示我们俩很友好的意思。”
韩蕾笑得甜美,骆圆圆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长相甜美又温柔的女子。
“哦,原来这样就是表示友好啊,太有趣了。呵呵呵!韩姐姐,你的头发可真好看,你不用梳发髻吗?”骆圆圆盯着韩蕾的发型打量,一脸羡慕。
韩蕾在部队上的时候,留的是齐耳的波波短发。现在都已经长到锁骨了,她不会梳古代的女子发髻,就让头发这样任意的披散在肩上。
女为悦己者容。骆圆圆不但没有觉得她另类,反而觉得她的发型好看,这让韩蕾很开心,也对骆园圆更多了几分好感。
见到两个女孩子自来熟,赵樽和骆海夫妇都笑看着她们。
“圆圆,韩姐姐是樽哥哥认定的王妃,以后你要叫嫂嫂。”
骆海特意强调韩蕾的身份,赵樽早已飞鸽传书与他,跟他说过边关的情况,更特意提到了韩蕾。
认定的王妃?
韩蕾闹了个大红脸,突然就有一种赵樽带她来见家长的感觉。
她嗔怪地瞪了赵樽一眼,赵樽连忙摸着鼻子望天,逗得骆海夫妇都笑了起来。
大家在门口寒暄了一阵才进入县令府。
其实县令府就在衙门的后面,前面是办公的地方,后面用来居住。
许是赵樽早就知会过他们要来。所以,府里已经备下了饭菜,大家只是简单的洗了把脸就坐下来吃晚饭。赵樽和骆海一家坐在一桌,平川带领着两个伤兵小队坐在侧厅。
韩蕾初来乍到比较拘束,骆夫人很好客,饭桌上不停的招呼着韩蕾吃菜,赵樽和骆圆圆也时不时地为韩蕾夹菜。
吃好后,几个女眷下了桌。骆夫人和骆圆圆陪着韩蕾在县令府里闲逛消食,顺便参观,只留下了骆海和赵樽喝酒聊天。
韩蕾是第一次逛古代官家的府邸,倒是兴趣颇高。
逛到很晚才在骆夫人的安排下回房休息。
半夜,赶了一天路的韩蕾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空间手表,现在已经是半夜三点过了。
“谁呀?”
大半夜的敲门可能是有事发生。
韩蕾虽然很困,但还是嘟囔着起来披上大氅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平川,他面色焦急,门刚一打开就冲着韩蕾抱拳。
“韩姑娘,你快去看看吧。王爷喝得很醉,他一个劲儿的吐,很难受。”
“王爷喝醉了?”
韩蕾很诧异,在她的印象中,赵樽这个人比较自律。除了他们回京城的前一晚,和马成他们喝了一个通宵,平时都没有见过赵樽喝酒,但那晚也没见他喝醉呀!
“王爷平时很少喝酒,酒量也不算好。今天和县老爷喝酒,不知道怎么的就喝多了。韩姑娘,你赶快跟我去看看吧。”
见韩蕾站着没动,平川又焦急的催促。“韩姑娘,你还是赶快跟我去看看吧。”
“好,你等我一下。”
韩蕾关上门,迅速换上厚实的运动装,拿起急救包就跟着平川出门。
韩蕾和平川脚步匆匆,刚到赵樽房间门口,“啪!”的一声传来瓷器打碎的声音。然后,就是赵樽带着委屈,含糊不清的嘟哝声。
“你们……你们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们凭什……我不辞劳苦,在……边关风餐露宿,冲锋陷……呵呵……你……你们却诋毁,呕,呕”
韩蕾顿住脚步,也抬手阻止平川进去。
她明白了,赵樽这几日看似平静,但心里那道坎儿始终没有过去。离开军营到了骆县令家里,因为把骆县令一家视作亲人,借着酒劲儿,赵樽心里压抑了几天的火气和委屈才彻底的发泄出来。
“他没事儿,我们就守在这里,别进去。让他发泄一下吧!”
韩蕾眼眶泛红,莫名的就心疼赵樽。
景帝这样对待一个戍守边关的英雄,这换做是谁,谁不寒心,又有谁受得了呢?
“嗯!”平川狠狠地点头。
里面赵樽还在时不时的呕吐,吐完又继续骂。韩蕾和平川裹紧衣服哆嗦着守在走廊下。
韩蕾知道,如果不让赵樽发泄干净,不让他吐出胸中的那口恶气,这道坎儿可能就永远都过不去。这时候的赵樽不需要劝慰,也不需要安抚,他们能做的就是静静的陪伴。
直到再也听不到谩骂声和呕吐声。韩蕾才推开门,和平川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一大股酒臭味儿扑面而来,熏得韩蕾蹙起了眉。她抬手在鼻子前扇着风,平川赶紧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
屋里被吐得一片狼藉,赵樽半个身子掉在床外,被子也被他蹬到了一旁。韩蕾绕过地上的瓷器碎片,小心翼翼的走到床前将,赵樽的身子扶回床上,盖上被子。
赵樽一米八的个头,身子很重,韩蕾娇小的身躯扶起来有些吃力。平川出去拿来工具,准备打扫地上的污秽,韩蕾回头冲他摆了摆手。
“平侍卫,天已经快亮了,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顾。”
“这……”平川犹豫。
伺候主子是他的职责。
况且,他要是离开的话,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恐怕会对韩姑娘的名声有损。
“没事儿的,你回去休息吧!别忘了我是大夫,我照顾起来会比你更仔细一些。”
韩蕾知道平川在担心些什么。
孤男寡女又怎样?
赵樽都醉成这个样子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再说了,他是一名大夫,而赵樽现在需要照顾,就算是传出去又能怎样?
“那……好吧!那就有劳韩姑娘了。属下就住在隔壁,有事你叫我。”
“嗯!”
韩蕾点头,从空间里拿出两支葡萄糖。捏开赵樽的嘴慢慢给他喂下。
待平川出去了,她才从空间里取出大件。
28 王爷释怀
韩蕾从空间里取出打扫工具,将地上的污物清理干净。
然后又取出空气清新剂,将房间里喷了一遍,待空气流通后才关上门窗。
清理完房间,看着已沉沉睡去的赵樽,韩蕾轻轻的叹气。
她侧身坐在床边,从空间里取出热水和毛巾,拧了毛巾轻轻的擦拭着赵樽的脸颊以及嘴边留下的污渍。
许是脸上传来的温热让赵樽感觉很舒服,他轻轻的扭动了一下身子,脸侧向韩蕾。
韩蕾仔细的擦拭了两遍,又拧了毛巾替他擦手。
“哎!”韩蕾轻轻叹气,“朝廷收缴了你的兵权,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可喝得这么醉又是何苦呢?伤的还不是你自己的身体。”
放下毛巾,韩蕾将赵樽的手握在手心里一遍一遍的抚摸,动作极其温柔,像是要通过这种轻抚将自己的关心和安慰传递给他。
“我不太会安慰人。”韩蕾对着睡着的赵樽喃喃自语:“但我知道一段人生的结束,可能也会是另外一段人生的开始。”
“你心里不甘又能怎样?交出兵权,在骆伯伯这里发泄发泄就罢了,明日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你封了异姓王,回京可以受赏,顺便享几天清福再做打算。”
“可能你自己也权衡过,若是不交出兵权,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再加上别人挑拨怂恿,他绝对会给你扣上谋逆的帽子,派兵攻打。北关外又有外敌虎视眈眈,到时候你腹背受敌,那……会是你想要的吗?”
赵樽哼唧了一声,翻身蜷缩成一团。
韩蕾替他整理好被子,给他喂下一点水后又握起他的手,絮絮叨叨的继续说起来。
“你之所以难过,之所以心里憋着一口气,是因为你的付出和努力跟别人不一样,你是拿命在拼!你和手下的兄弟们是用青春、用生命在捍卫大景朝的和平,然而,这一切却逃不过皇权的摆布。”
“我理解你的难过和不甘。你想带兵,却被剥夺了兵权,你和兄弟们多年的忠心和付出却被人诋毁诬陷,让你感觉很遗憾,很寒心。这就好像我看过的一本书,名叫天龙八部。你知道整个天龙八部里的遗憾是什么吗?”
韩蕾说着,思绪也拉回到了那个年少追剧的时代。
“在天龙八部里,段誉他不想练武但最后却成了武林高手,而鸠摩智一心追求最高武学,最后却武功尽失,成为了一个废人。慕容复一生追求的目标,却是段誉他一出生就得到的,而段誉他花了大半辈子追求的王语嫣,却是慕容复轻而易举就可以拥有的。乔峰最痛恨契丹,最后却发现他自己就是契丹人,这是不是很讽刺?”
“就好像很多人梦寐以求的都是别人已经拥有的,多少人奋斗一生的目标,却只是别人的起点。甚至是为别人做的嫁衣。”
韩蕾的思绪在天龙八部的画面里游荡。
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蜷缩成一团的人,肩膀在微微耸动,有轻轻的抽噎声传出。
“月满而亏,每一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遗憾,不会圆满。既然已经决定回京了,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挫折和遗憾,只要兵来将挡,逆流而上,就不枉来这繁华中走一遭。失去了驻军元帅,可也许有更好的生活在前方等着你。”
“呜呜呜……”
抽噎声猛然变成了大哭声响彻整个房间,吓了韩蕾一跳。
本应该已沉沉睡去的赵樽突然撑起身子,将整个头都埋在了韩蕾的大腿上,在韩蕾自言自语的劝慰中,他终于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抛开男人的自尊,放声大哭。
韩蕾回神,看着突然趴在自己大腿上嚎哭的脑袋,手足无措。
“诶你……你你……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是……是我不小心按疼你了?”
韩蕾赶紧松开手,举起手来。
心里想着,我刚才明明好像只是轻轻抚摸,而不是按摩吧。
赵樽抱着韩蕾的腿大哭了一会儿,许是发泄了情绪好受多了,大哭声逐渐转为了哽咽。
赵樽吸着鼻子抬起头看向韩蕾,面上带着几分难为情。
“你还说不会安慰人,可你很会安慰啊!丫头,谢谢你!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没有。”韩蕾赶紧摆手,头也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男人又怎样?再坚强的男人也有情绪崩溃的时候。
发泄情绪而已,她怎么可能见笑?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知道,景帝的多疑真的是让赵樽伤心透了。
“哭出来了,你……是不是就觉得好多了?”韩蕾怯怯的问,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这位大男人的自尊。
“嗯!好多了。”赵樽抬手抹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释然道:“你说的对,过去了就过去了,没什么好寒心的。”
“就是。失去兵权不是你的错,而是皇帝的损失。皇帝不懂得知人善用,只会多疑猜忌,他后悔的日子在后头呢!”
见赵樽似乎已经过了这个坎儿,韩蕾也就没了什么顾忌,大大方方的安慰他。
反正这个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骂骂皇帝出出气,也不会有人能听到。
“你说的对!不管陛下要怎样对我,我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我也不是只会带兵打仗的本事,只要肯下功夫,我一样可以过上好的生活。”
韩蕾的劝慰果然有效,赵樽觉得心里豁然开朗。
“嗯!还有我陪着你,既然我已经来到了你的身边,我就一定会陪你一起并肩作战。我们一起努力,绝对能够创造美好的生活。”韩蕾信誓旦旦。
既然注定了要与赵樽纠缠一生,那自然也就注定了要和赵樽一起去面对各种风风雨雨,一起并肩作战。
赵樽深情的凝视着韩蕾的双眸,久久不语。
他能感受到韩蕾言语中的坚定和鼓励,也能感受到韩蕾对他的接受和托付。
韩蕾被赵樽深情的目光盯得怪不好意思,她看了看窗外站起身来,从系统里买了面包和牛奶递给他。
“你昨晚都吐空了。既然想通了就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赶紧休息吧,天都亮了。”韩蕾柔声道。
赵樽看向窗外,天确实已经蒙蒙亮了。
“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也辛苦了一晚上。”赵樽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韩蕾一把按住,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别送来送去的,我就在旁边院子,又不远。”
“那……好吧!”
赵樽不再坚持,只握紧掌心乖乖的躺回被窝里。因为掌心里还残留着韩蕾手上的温柔。
韩蕾走出去反手带上门,伸了个懒腰抬步离去。
她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休息,而是一路做着深呼吸和扩胸运动,朝着阿毛他们住的院子走去。
29 人生处处皆战场
韩蕾决定,要创造美好生活,不如就从清水县开始做起。
家里有人从政,就便于从商。
骆海是清水县的县令,又是赵樽家的世交,从这里开始商业之路,再好不过。
早起的鸟儿发出悦耳的鸣叫声,早起的下人们都在忙着打扫庭院。
韩蕾没有了睡意,脑子里各种布局的念头频频出现。
很快,她就来到陶青和阿毛他们说的大庭院。
伤兵们已经起床,正列队在院子里操练。
“大家早上好,昨天赶路辛苦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韩蕾一进来就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
“是韩姑娘来了!我们在军营里习惯了。”
“韩姑娘早!”
“韩姑娘也起的那么早?”
大家停下操练,都热情的迎了上来。在军营里,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大家都比较随意了。王爷把他们送给韩蕾当侍卫,虽然明知道她是主子,但心里都把她当自家的妹妹。
“韩姑娘这么早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陶青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问道。
“嗯!是有事。”韩蕾指了指庭院外,继续说道:“我给你们带了早餐,去两个人把门口的早餐拿进来,我们边吃边说。”
几个小兵嬉笑着跑出去,很快就抱着几箱早餐进来。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他们没有见过汉堡、炸鸡和可乐。
伤兵们欢呼一声,纷纷拥挤着伸手去抢。
他们现在最开心的就是能吃到韩蕾提供的饭食。
不但全是精粮,味道好,还见都没有见过。
更可贵的是,他们顿顿都能吃饱饭了。
这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韩姑娘对他们可真好!
“你们别急别急,每个人都有份儿的啊!排队,排队。”
韩蕾笑看着他们,不忍苛责。
这个时代的粮食短缺,普通百姓的伙食平时以粟米加菜叶为主,馒头烧饼之类的一般都加入了糠皮。就这样的生活也不能平稳保持,有时候还是会断粮揭不开锅。就更不要说肉食了。除了逢年过节,平时,普通百姓家想都不敢想。
大家领了早餐后,都自觉的以韩蕾为中心,围城三个同心圈。一边吃一边等待韩蕾讲话。
韩蕾从空间里拿出一张用a3纸画的地图来,这张地图是在永安城的时候,由老何头和几个军医描述,她亲自手绘的。上面描绘了大景朝各州的分布,以及一些老何头知道的大的山川河流。
韩蕾见过赵樽挂在中军大帐里的军事地图。她的画工虽然不算太好,但也比那张军事地图画得强多了。
韩蕾将地图展开递给坐在身边的陶青。“你看看这张地图,画得还算准确吗?”
陶青接过,轻轻的抚摸着a3纸,爱不释手。
研究了好一会儿,待看清a3纸上画着的地图,他更是叹为观止。
“韩姑娘,你这地图画的可真好,真详细。”陶青忍不住赞叹。
“关键是准确吗?”
“应该是准确的。”
陶青也没有走遍过大景朝,但各州的分布他还是知道的。
“好,那你们听好了。”韩蕾站直了身子。“你们家里凡是住在苍州和荆州范围内的,都站到圈外去。”
韩蕾话音一落,一百四十多个伤兵里就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到了圈外。
“有这么多吗?”
韩蕾有些不解。
大景朝一共有七个州,怎么光是来自于苍州和荆州的士兵就占了三分之一啊?
“韩姑娘有所不知。”陶青赶忙解释道:“苍州土地贫瘠,清水县以北的地方,很多土地都种不出东西来。所以,家中的青壮男子大多都选择了从军。荆州是苍州和京畿范围之间的连接,比较繁华,土地也算肥沃。但土地大多被世家大族圈占,普通百姓除了给世家当佃户,就是拜师学习工匠制作或者在城里做苦工、经商当小贩,再不济的就只有从军了。”
“哦!原来是这样。”韩蕾懂了。
所谓仕农工商。
在古代,工和商之所以排在后面,认为是最低贱的行业,被人看不起。
是因为皇族和世家大族垄断了大部分资源,包括教育、土地等等。
再加上朝廷选拔人才的方式不公,阻断了普通人的上升通道。所以普通老百姓就只能选择后两种,或者是从军。
普通人无奈,但却无法选择。
现在,韩蕾来了。
她可以给他们更多的希望。
韩蕾问圈外的一群人,“你们愿意就在自己家乡附近做事赚钱,为自己的家乡的百姓造福吗?”
“愿意,愿意。”
“当然愿意了。”
圈外的一群伤兵都面露惊喜,有事做能挣钱,而且就在自己的家门前赚钱,这谁不愿意呢?
“那好,你们现在就跟我走。我一边走边说。”韩蕾看了看空间手表,已经快八点半了。
“好!”
圈外的五十多个伤兵欢呼一声,跟在韩蕾身后就要往外走,剩下的伤兵却都急眼了。
“韩姑娘,那我们呢?”
“对,韩姑娘,你别忘了我们呀!”
韩蕾回头呵呵笑道,“你们就先休息吧!别急,后面可还有事情等着你们做呢。别忘了,我曾说过的人生处处皆战场,你们的战场不在这儿。”
余下的伤兵这才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蹲在地上继续吃早餐。
韩蕾领着五十多个伤兵出了县令府,因为府里的主子们这会儿都还没有起床。
所以,她就跟门口的侍卫打了一声招呼,说他们出去逛街了。
县令府就在清水县的中心,出门儿就是街道。因为太早,外面的铺面好多都还没有开门儿。
一群人边走边聊着。
韩蕾又将他们分为了两队。
年轻又身强体壮的为一队,因为人多,为了方便记住。
这队人全部以大为姓名编号,大一、大二、大三……由大一为队长。
年老体弱或者已经落下残疾的为一队,全部以小为姓编号,小一、小二、小三……有小一为队长。
伤兵们七嘴八舌的为韩蕾介绍着清水县的情况。
逛了几圈下来,韩蕾发现,清水县能称为县中心的街道就只有三四条。
街道两边的房屋全是木制榫卯结构的建筑,而且建筑都不高,几乎都是一层或者是两层的结构。看上去就像现代一个小乡镇上的集市。
来来回回的大约逛了一个多小时后,韩蕾才在一个十字路口,拐角处的一间铺面前停下了脚步。
30 有做生意的特质
来来回回的大约逛了一个多小时,街道上的铺面陆陆续续都开门营业了,韩蕾才在一个十字路口拐角处的一间铺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栋上下两层的小楼,下面铺面的木门上贴着红色的转让告示。
韩蕾上前敲门。
很快,就有一个五十多岁,头上有缕缕白发的老者出来开门。
“老伯,请问这间铺面是要出让吗?”韩蕾礼貌的问道。
老者打量了韩蕾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一群男子,心里忐忑。
那些男子身上都有一种杀伐的气质,而面前这位姑娘却貌美懂礼,他们这是……
“老伯?”
见老者不说话,只盯着他们看,韩蕾再次轻声唤道。
“呃,是的,这个铺面要出让。”老者点头。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但他们……”老者又看一下后面的伤兵,欲言又止。
韩蕾顺着老者的视线看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
“呵呵,老伯放心。”韩蕾柔声道:“他们都是我侍卫。”
“全都是你的侍卫?”老者忍不住又上下打量韩蕾。
在他有限的人生里,只见过县令老爷出行会带这么多的侍卫,眼前这位姑娘的身份一定也很尊贵吧?
韩蕾对伤兵们使了个眼色,伤兵们都降低音量,喊了一声老伯好,老者面上才出现了笑容。
“贵人跟我进来吧!”
老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领着韩蕾走进铺面,大小一队长领着自己的队伍跟在后面。
这间铺面原来开的是一间餐馆,楼上楼下两层,楼下是大厅,大约有两百百多平,楼上有几个雅间。
一楼的后面是一个大院子,有厨房和几个员工住的房间。
餐馆的陈设半新,但规模在清水县这样的地方算是比较大的。
而且这里地处繁华地段,很显眼。
韩蕾对这个铺面很满意,询问老者转让的价格。
“老伯,这铺面我很喜欢,您打算转让多少银子?”
听韩蕾说喜欢,老者很开心。
北关年年战乱,整个苍州的生意都不好做,铺面贴出转让告示几个月了,都没人愿意接手。
“我东家说,只要给二百七十两银子就可以出让。”老者连忙报出价格。
“您不是老板吗?”
“姑娘见笑了。小的姓王,只是这里的掌柜,东家年后就要去京城和儿子住在一起,所以才急于出让。”
“哦!可二百七十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点儿?”韩蕾开始讲价。
“不贵,不贵。”王伯连连摆头,“才二百七十两银子,这整个房子就都是你的。姑娘可以打听一下,一点儿都不贵。”
“整个房子都是我的?”韩蕾愕然,她还以为只是转让费呢!
“对啊!”王伯生怕这姑娘会跑了,赶紧推销起来。“姑娘,这里是清水县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就是买一座普通的宅子也要三四百两银子,何况你看到了,这可是铺面加宅子。”
听闻此言,韩蕾更满意了。
脑子里迅速蹦出她在这里开餐馆的画面。
王伯以为她还在纠结价格,就再接再厉,继续推销。
“姑娘,你接手这铺面不吃亏,要不是东家要住到京城去,急于出让,哪会这么便宜。也是姑娘你运气好,昨天刚贴出去的出让告示,今天你就来了。抓住机会吧!姑娘。”
“噗嗤!”
韩蕾一下子被逗乐了。
“王伯,你这吹得有点过火了吧?刚刚敲门儿的时候,我看那出让告示不知贴了多久,都褪色了。”
一早上,她就和伤兵们把周围的街道都逛几遍了,哪家生意好,哪家地段好,哪家在转让,他们一行人心里头都清清楚楚。
“呃……呵呵。”
王伯瞬间尴尬,只得讪笑两声。
“王伯,你在这里当掌柜有多久了?”
韩蕾觉得这老头儿挺机灵,挺会忽悠人的,很具备生意人的特质。
“小的从这店儿刚开的时候就跟着东家,到现在有十多年了。”
“王伯,那如果这个铺面出让了,你以后还有别的事儿做吗?要是没有的话,留下来帮我怎么样?工钱在你原来的基础上翻倍。”韩蕾想留下他。
她手下的这些伤兵,都是和敌人拼命的猛男,没有做过生意,迎来送往,吹捧忽悠不是他们的强项。
若有王伯这样的老掌柜主事,带领着伤兵们一起干,那就会事半功倍。
“那敢情好啊!就怕姑娘看不上小的。”王伯大喜。
他在这个店里当掌柜十多年,除了当掌柜,他这个年龄也没有别的手艺,正愁没出路呢!
而且听这姑娘的口气,出手大方。
他原来每月二两银子,跟了这姑娘,每月就有四两银子了。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王伯。”
韩蕾从从袖子里拿出二百七十两银票交给王伯,让他先去把前东家的事情交割清楚,将店铺的地契带回来,然后再商量后面的事。
……
赵樽这一觉直接睡到午膳时间,骆海派人来请才起床。
到了饭桌上,没有见到韩蕾,以为韩蕾还在休息。
想着她昨晚照顾了自己一夜,心里就美滋滋的。
赵樽心疼韩蕾熬了一晚上,不忍心去叫醒她,便吩咐骆府的下人为韩蕾留了饭菜。
用过午膳,赵樽又和骆海聊了一会儿天,仍然没见到韩蕾出来。
赵樽觉得她这样空着肚子睡也不行。
于是决定亲自去叫她起床,可到了门口敲了半天门儿,里面却没有如何回应。
赵樽急了,直接推开门,结果里面根本没人。
骆海听说韩蕾不在屋里,招来府里的下人打听。
一问之下,才知道韩蕾带着一群侍卫一大早就逛街去了。
“逛街?就算逛街也应该回来了呀!”
赵樽心里猛地一慌。
“清水县就那么大,街道就那么几条,怎么可能逛了大半天都还没有回来?”
韩蕾的情况只有他最清楚。
韩蕾从异世穿越而来,在这里就是人生地不熟。
虽然明知她的身边跟着一群人保护,可这么晚没回来,赵樽觉得心里怎么也放不下。
于是,赵樽叫上平川一起出门去寻找。
他们刚离开,县令府门前的侍卫也刚好换班。
31 贵人不吃贱肉
韩蕾接过王伯带回来的地契,检查了一番后揣进怀里。
“兄弟们,这间铺面以后就是我们的了。”韩蕾对伤兵们大声说道。
“吼,太好了!”
“以后咱们就要在这里干活了。”
“我们有事儿做了。”
伤兵们一阵欢呼,看得王伯一愣一愣的。
这姑娘叫这些侍卫,兄弟们?
韩蕾也正高兴呢,脑海里就突然想起一连串的叮叮声。
“叮!奖励一千两黄金。”
“叮!奖励水泥制造方法。”
“叮!奖励一千两黄金。”
“叮!奖励精盐炼制方法。”
……
韩蕾惊了一下,见大家都正在忙着高兴,没有注意到她,她连忙坐在凳子上进入系统查看。
系统面板上不停的闪烁着奖励的物品,韩蕾用意念询问系统奖励的原因是什么,系统根本就搭理她,只是叮叮的响个不停,可能是系统忙不过来吧。
叮叮的提示声足足持续了有两分钟左右。结束后,韩蕾查看系统仓库,自己都吓了一跳。
系统仓库里一下子多了五万四千两黄金,还有水泥、精盐、玻璃,以及钢铁的炼制方法和一部可以在系统里联网的电脑。
为什么突然奖励五万四千两黄金和这些东西呢?
韩蕾若有所思的看向今天跟着他来的伤兵们,除了陶青和阿毛,剩下的刚好五十四人。
难道,是因为她给这五十四人解决了就业的问题,系统按照人头给的奖励?那些炼制方法都是她接下来发展中需要用到的东西?
韩蕾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肯定是这样。
见大家都过了高兴劲儿安静下来了,韩蕾将小字队的人全部叫到面前,把小一队长介绍给王伯。
“从明日开始,你们全部暂时在这里跟着王伯干活,每个月二两银子,一定要跟着王伯好好学习,将来学成工钱再长,等其他的工作弄好了又另作安排。”韩蕾对小字队的伤兵说道。
一听每月二两银子,伤兵们又是一阵欢呼。这比他们在军营里风餐露宿,冲锋陷阵要轻松多了。银子还翻了一倍不说,离家还近。
韩蕾又问王伯在哪里可以买到土地,多少钱一亩?
“姑娘,你是要买地修宅子吗?”王伯反问。“若是要修宅子,就要到县令老爷那儿买。”
“不!”韩蕾摇头,“我是要用来种地,还要修建一个养猪的场地。”
“姑娘,你要种地养猪?”
王伯很诧异,无法理解这些贵人奇特的想法。
韩蕾向小字队的伤兵们努了努嘴,解释道:“不是我种,是他们种,给他们找活干,也让他们带着当地的老百姓一起干。让这里的老百姓都能有饭吃,甚至每家每户都能有银子买肉吃。我只是教会他们怎么做而已,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哦!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王伯懂了,对韩蕾的敬佩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姑娘。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买地。苍州的土地都比较贫瘠,种不出什么粮食来,好的土地已经被世家霸占了,剩下的那些荒地没人要,县令老爷有令。老百姓们可以自己开荒,谁开出来的,就是谁的。”
“哦?”
韩蕾双眸一亮。谁开出来就是谁的,这不等于是直接送土地给她吗?
土地贫瘠对她来说问题不大,因为系统里可以购买到各种化肥。如果养猪场弄起来,储存起来的猪粪也是现成的农家肥。
况且在现代,她知道有很多适合贫瘠土地种植的农作物,比如说玉米,土豆,大豆,高粱等等。
玉米对土壤的要求不高,大部分土壤都可以种植。他们在来清水县的路上休整时,她观察过,苍州的土地种水稻肯定不行,但种玉米没问题。
另外,大豆是豆科植物,豆科植物有可以通过和细菌共生,从空气中固定氮元素的特殊能力。因此大豆即使在没有氮元素的贫瘠土壤上也能种植,生长良好。如果在种植过其他作物的田里种植大豆的话,还能够恢复土壤的肥力,让贫瘠的土壤变得肥沃起来。
“王伯,明日就请您带我去看看离这里最近的荒地。”
“好!”王伯点头,又说道:“姑娘,不是小的泼您冷水,你养猪也不妥啊!这年头,人都经常吃不饱肚子,哪还来粮食养猪?”
“王伯,这个你不用担心,在荒地上的粮食没有种出来之前,所有的猪饲料都由我来提供。”韩蕾信心满满。
“可猪肉穷人吃不起,那些富人又嫌猪肉为贱肉,都不愿吃啊!您养的猪肉卖给谁?”王伯担心韩蕾是一时脑袋发热。
“咯咯咯……”说到这个,韩蕾就乐了。“这个您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敢保证,到时候那些贵人们一定会排着队,抢着来吃您说的贱肉。要是来晚了,还没了呢。咯咯咯……”
“啊?姑娘,您说的真的?”王伯的三观彻底被韩蕾的话颠覆了。
“当然是真的。不信,您老就等着看吧!到时候楼上楼下的,您这个掌柜的腿都会给你跑疼。呵呵呵……”
王伯一脸不可置信。
“哈哈哈……”
王伯的表情让伤兵们也跟着大笑起来。他们前两天在路上吃的盒饭,两荤两素,里面就有用猪肉做的菜,那味道可是好极了。
而且和韩蕾相处了一个多月,韩蕾随时都在给他们惊喜。所以对于韩蕾,他们都有一种迷之一般的自信。
大家笑了一会儿,韩蕾收了脸上的笑容,开始认真的吩咐王伯。
“王伯,今天你就在门口贴上招人的告示。除了要招店里的人手外,还要招能修建房子、打造桌椅的工匠。还有会养猪和会种地的农夫。男女老少都可以,只要能认真干活,都按每人每月一两银子支付,偷奸耍滑的不用。告诉他们,在我这儿不是干零活,是长期的工作。而且,为了加快项目进度,房子修好后,所有的人全部包吃包住。”
“啊,真的?那小的这就去办。”王伯大喜,转身就要去办事。刚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对着韩蕾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32 什么破信物
全都包吃包住,还给银子。这得解决了多少人吃饭啊?他得让人带话回去,让儿子、媳妇、亲戚朋友全都来这里干活。
韩蕾又对小字队的伤兵们说道:“小字队,你们听着。这几天,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跟着王伯学习怎么待人接物,怎么监督和安排手下的人干活,等项目开工后,你们就都是工头。”
“哇,我们还能当工头啊!”
“那我回到村里,岂不是可以和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韩姑娘这也太抬举我们了。”
“你糊涂啊,姑娘这不就是有意在抬举我们吗?”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姑娘放心。我们一定跟王伯好好学习,绝不让姑娘失望。”
伤兵们都激动不已,有人甚至喜极而泣。他们能在韩蕾身边干活混口饭吃,他们就很满足了,没想到还有晋升的机会。
“你们别高兴太早。”韩蕾直接给他们泼下一盆冷水。“清水县只是我们的第一个试点,能不能成还不知道。若想把清水县打造成我们的第一个大本营,让我们能在这里幸福的生活下去,就要靠你们大家多努力,多费心。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
小字队的伤兵们齐声大喊,俨然像在军营里时一样,士气高昂。他们这一队都是残疾和老弱,他们今天亲眼看到,韩蕾花了大价钱为他们打造这个大本营。这也是他们将来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辜负韩蕾的一片苦心。
韩蕾满意的点头,又对大字队的伤兵们说道:“大字队你们听着,你们年轻力壮。项目前期,你们就负责养猪场和餐馆之间货物的搬运传输,还有安保工作。明天我会给你们大字队的每个人都配上武器。后期要不了那么多人了,我会再单独给你们开一家镖局,负责在各州之间押送货物。你们能不能做好?”
“能!”
大字队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暂时安排好了今天的工作,跟王伯打了招呼,韩蕾才带着伤兵们回了县令府。
他们打道回县令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也完美的与赵樽和平川错过了。
韩蕾和伤兵们刚走到府衙门口,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县衙,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因为守门的侍卫是三班倒,刚换了班。所以,不知道他们是昨天傍晚就住进县令府的。更不知道他们是县令老爷的客人。
“小哥,我们都是逍遥王的人,就住在县衙府里。”韩蕾连忙掏出脖子上的玉环亮给侍卫看。“你看看,这是逍遥王的信物。”
“逍遥王?什么逍遥王?”侍卫很不耐,一脸懵逼。他从未见过这个信物,更不知道什么逍遥王。
赵樽是两个多月前,皇帝为了换下他手上的兵权才临时封的异性王爷。在这个时代,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政令难通。很多高官都不一定这么快就知道皇帝的政令内容,也难怪这些守门的侍卫,不知道赵樽已经是逍遥王。
不知道逍遥王不要紧,但县令骆海是赵樽家的世交,赵樽的信物他们总应该认识的吧?
想着,韩蕾又将玉环往侍卫的面前递了递。
“小哥,你再仔细看看。这个是北关驻军元帅赵樽,赵元帅的信物。”
“赵元帅?”这个他认识。侍卫走下阶梯,对着韩蕾手上的玉环仔细看了看,然后飞给她一个白眼。
“去去去,你以为我是傻子呢?军营里的信物都是铁质铸造,怎么可能是这样?快点走开。”侍卫毫不客气的驱赶,看着这么大一群人就像是来县令府闹事的,他哪敢轻易的放进去。
“小哥,我说的是真的,要不你进去问一下骆县令。”韩蕾蹙眉,赵樽的信物不好使,她就只能搬出骆海了。
“快点走啊,要不然我要赶你们了。县令老爷哪是能随便见的?”侍卫油盐不进。
嘿!这还遇到难题了!
韩蕾无语。
“嫂子!哎呀,你们终于回来了。”
韩蕾正郁闷呢!刚好这时,骆海的女儿骆圆圆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韩蕾在外面,她就热情招呼。
“圆圆。”
韩蕾面上一喜,赶紧迎了上去。
守门的侍卫见县令千金亲自出来接,他满脸尴尬。他不敢再说话,低下头直接放行。
韩蕾也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没有告他的状,而是挽起骆圆圆的手臂,带着伤兵们就进去了。
府里给他们留了饭菜,伤兵们行过礼后,回自己的院子里吃饭去了。
听到韩蕾回来了,骆海夫妇赶紧赶过来,见她没事儿才彻底放心下来。
这里毕竟是他们家,韩蕾毕竟是客人。怕跟赵樽不好交代,骆海一家都围坐在圆桌前陪着韩蕾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在街上寻人无果的赵樽和平川一脸急匆匆的赶回来,问了门口的侍卫才知道韩蕾他们已经回来了。他匆匆的走进来,远远的就看到骆海一家陪着韩蕾正在吃饭。
亲眼见到韩蕾,赵樽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回到胸口里。
“你们逛街怎么逛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走丢了,没遇到什么麻烦吧?”赵樽一脸关切的问。
“没有。”韩蕾嚼着嘴里的饭菜,囫囵不清的答道。
“你也是!想逛街,怎么不等我陪你一起去?大半天都不回来,你知道我多担心吗?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屋里休息呢!”赵樽忍不住埋怨。刚才在街上找了一大圈儿都没找到人,他真的吓得不轻。
骆夫人赶紧接话,安抚道:“韩姑娘回来了就好。樽儿你别担心。”
在人前,他们必须遵照礼数叫赵樽为王爷。人后,他们还是习惯平时的称呼。
“就是!樽哥哥你看嫂子这不是好好的吗!”骆圆圆也帮腔。
听骆圆圆当着赵樽的面张口就是嫂子,面上一红。
她咽下嘴里的饭菜,取下脖子上的玉环哼了一声就朝赵樽扔了过去。
“哼!你这个什么破信物呀,一点儿都不好使。”
33 太上头了
玉环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赵樽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时,连忙一把抓住。这一瞬间,他的心猛的一沉,仿佛心都空了一个洞。
还好,锁情扣稳稳的落在他的掌心里。
赵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什么信物,只不过是为了骗韩蕾戴在脖子上而胡诌的罢了。
但他不能明说呀!
只要一天没有成亲,他就一天也不敢告诉韩蕾,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蕾跟他所知道的女子都不一样。韩蕾来自异世,虽然娇俏温柔,但她的思想太自主,不是那种可以以夫为天的女子。他怕自己才一个多月的感情太脆弱,更怕韩蕾随时都会离开他。所以,他必须要借助锁情扣为他们的感情提供加持。
“丫头,发生什么事了?”赵樽问。
“哼!你还说呢!”韩蕾白他一眼,“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侍卫把我们拦住了。我给他看你的信物,结果根本就没用。”
“哦!我以为什么事儿呢!”找到原因,赵樽就放心了。“来,带上。”
樽走过去,要将锁情扣重新挂在韩蕾的脖子上,韩蕾偏头直接躲开。
“我不带!”韩蕾嘟着嘴,满脸委屈。
“丫头,你糊涂啦?这里是骆伯伯家,本王的信物怎么能好用呢?”赵樽只得继续胡说八道的哄着。“本王的信物,当然只能在本王的王府用,回去后你随便用。”
“真的?”韩蕾不相信。
“当然比真金还真,我怎么可能骗你?”
赵樽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将锁情扣往韩蕾的脖子上一套。心里想着,他一定要找机会去揍那个没眼力见的侍卫一顿。
骆海是知道锁情扣也见过的。前镇国公,也就是赵樽的爹跟他说起过锁情扣的来历和用处。见赵樽坚持要韩蕾带上锁情扣,他就知道赵樽对韩蕾非常在意。
不好继续在这里看赵樽哄媳妇儿。骆海带着骆夫人和骆圆圆起身准备离开。
“既然韩姑娘回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夫人、圆圆,我们回去吧!”
见骆海一家要离开,韩蕾突然想起项目的事,连忙起身挽留。
“骆伯伯,请稍等。”
“嗯?”骆海侧头看向韩蕾。
“骆伯伯。我有点事想跟您说。”
“好!你说。”
骆海点头,又坐回原位,只让夫人和骆圆圆先离开。
韩蕾擦了擦嘴,“骆伯伯。听说清水县的荒地,谁开出来就是谁的?”
听韩蕾提起土地的事,骆海面上浮起一抹愁容。“哎!是啊!苍州地广人稀,土地贫瘠。每个县的县令都动员百姓能够去开荒种地,本官也费了很多功夫,可土地里种不出什么粮食来,老百姓见不到回报,都不愿浪费时间冒险。世家大户霸占了好的土地,那些荒地他们根本看不上眼。”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韩蕾点头,“所以骆伯伯,我想来开垦那些土地,您看还需要办一些什么手续吗?”
“你要开垦荒地?”
“你要开垦荒地?”
赵樽和骆海都惊讶的异口同声。
“嗯!我已经在招募大量的农夫了,等农夫到位就可以开垦。”韩蕾轻飘飘的说道,完全没有在意面前两人的表情。
“大量的农夫,什么时候的事儿?”骆海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惊喜。
“就是今天上午啊!我出种子和银子,招募那些农夫来开荒种地。这样,他们不但不用承担风险,还可以有固定的收入。”
韩蕾完全没有觉得这是多大一个事儿,却没有想到,这给骆海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还种子和银子都是你出?有这样的好事儿?”
骆海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着韩蕾又转头看了看赵樽,对赵樽比出一个大拇指,用口型说道。
“你这王妃也太牛了吧?”
这对他来说,无疑就是为清水县招商引资啊!他在清水县为官多年,做梦都想要为清水县引来大户。让清水县得以发展,也好为他的政绩添上一把火。可那也不过仅仅是做梦而已。
苍州偏僻,远离皇城。他管辖的清水县,更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县。那些世家大户的一个小小分支,在这里就算得上是豪门了,可那些豪门个个都吝啬不已,想要他们破费悭囊支持清水县的发展,简直没门。
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想要做出一点政绩,那真的是难上加难啊!
骆海在暗自庆幸着来了一个大财神,赵樽却一脸茫然。“丫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你怎么突然想……”
“你上午不是一直都在睡觉吗?”韩蕾斜视他。
“呃……”确实是,“可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啊!我们还要回京面见陛下交回兵符,还要回去成亲呢!”
按照大景的军法规定,赵樽只是移交了元帅的官职给曹雄。兵符要等到他们回京后亲手交还给陛下,再由陛下派亲信快马送往边关交给曹雄。
也就是说,在兵符到达曹雄手上之前,曹雄可以管理、操练军队,但却无权调动军队。
听赵樽这么说,骆海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生怕赵樽不同意。若明天就带着韩蕾离开,那他就又只能白做一场梦了。
“我知道。”韩蕾知道赵樽面见皇帝是大事,硬留下是不行的。所以她立刻堆起甜美的笑脸,挽着赵樽的手臂娇滴滴的摇晃起来:“王爷!就多留几天嘛!五天,五天好不好?回去后你大不了就跟陛下说,大雪封山道路难行,耽误了呗!好不好嘛?”
哎呀!
又来了来了!又是那种甜腻得能滴出水来的感觉。
太上头了!
赵樽扶额,瞬间缴械投降。
“那好吧!你说的就五天啊。”说着,赵樽突然脸一沉,不悦的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呃……”韩蕾猛然反应过来,讪笑道:“我叫错了,是赵樽,赵樽。”
面对两人的打情骂俏,骆海很尴尬,他目光乱瞟,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才好。
骆海很想逃,可招商引资的事儿还没落实呢!他只得硬着头皮,不顾长辈的脸面,腆着脸提醒韩蕾。
“韩姑娘,那你说的那事儿……”
34 泼天的富贵
“韩姑娘,那你说的那事儿……”
“骆伯伯,你放心。只要您这边的手续一落实,我那边就开始干。”韩蕾松开赵樽的手臂,冲骆海甜甜一笑,直接拍板。
骆海一听,脸都快笑烂了。“好!好!我这边的手续很简单,现在马上就可以给你办。”
“不过……”韩蕾微微蹙起秀眉。
“不过什么?”骆海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盯着韩蕾。
“骆伯伯,我不光要在这里开垦荒地,还要开餐馆和养猪场。这些项目弄起来了会解决很多人吃饭的问题。但你能不能先帮我保密,不要急着上报给朝廷?”韩蕾很认真的问骆海。
“这是为何?这些可都是利国利民的善事啊?”骆海不解。
赵樽也很不解。
韩蕾看了赵樽一眼,认真道:“骆伯伯,正因为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才要请骆伯伯暂时瞒着朝廷。若是有条件的话,最好连清水县以外都不要传出去。您也知道赵樽被收缴兵权的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不想让皇帝说他是在收拢民心,意图不轨。另外,也要防着世家大族,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哦!”
骆海懂了,心里对赵樽的这位王妃更多了几分敬佩。
一听韩蕾为自己考虑得那么远,赵樽心下感动,伸手拉过韩蕾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韩姑娘放心,樽儿现在确实处境敏感,本官一定竭尽全力把这事儿先瞒下来。”
骆海非常认同韩蕾的做法,脑子里关于政绩的想法瞬间散去。
他的世交好友就赵樽这么一根香火,他就算不要政绩,当一辈子的清水县令,他也要保护好赵樽。
“谢谢骆伯伯。”韩蕾站起来对骆海福了福身。
“可清水县是苍州和荆州之间的通道,常有客商经过。怕是瞒不了多久。”赵樽提醒道。
“这个不要紧。”韩蕾给赵樽送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只要五天时间,安排好这里的一切,就会跟赵樽一起离开清水县。这里项目的后期还要仰仗骆伯伯关照着。少则一年,最多两年,清水县就会发展起来。到时候,这些就是骆伯伯带着百姓们做出来的政绩。即使朝廷知道了也只会表彰骆伯伯,而跟赵樽没有丝毫关系。所以只需隐瞒到清水县发展起来就好。”
“韩姑娘,这……这……”闻言,骆海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韩蕾竟然轻飘飘的就把这泼天的富贵送给了他。
韩蕾的安排合情合理,这样既保护了赵樽,也让他得到一个天大的政绩。
“骆伯伯,丫头说的有理。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后面的事情还是要骆伯伯多操心。”赵樽很满意,像抚摸宠物一样轻轻的抚摸着韩蕾的后脑勺,眼里是满满的宠溺。
既然只玩儿五天,就让韩蕾痛痛快快的去玩儿吧!反正短短五天,也不影响她乖乖的回去做自己的新娘子。
此时的赵樽还完全还不知道,韩蕾从今日开始,已经为他的将来布局了一盘大棋。他还只以为韩蕾是离开了军营,一时头脑发热贪玩儿呢!
毕竟韩蕾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又是开垦土地,又是开餐馆,还要养猪,怎么可能?
搞定了骆海,韩蕾就让赵樽跟着骆海去帮她办理土地的相关手续。而她则是回了房里规划这几天的工作,以及做一些准备。
第二天一早,韩蕾刚刚在梳洗,赵樽就过来了。
韩蕾换上运动装,外面披了大氅,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低马尾,未施粉黛却面容娇俏。
赵樽黑了脸,将手上的一个包裹递到韩蕾的怀里。
“穿上这个。”赵樽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这是什么?”韩蕾莫名其妙。
“我让平川按照你的身材找来的男装。本王的王妃,怎么能抛头露面去开垦荒地开餐馆儿呢?”赵樽很不悦。
“啊?”
韩蕾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瞬间明白了赵樽的想法。
古代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为世俗所不容。高门大户家的女子更是被要求笑不露齿。若她以女子的身份在外面抛头露面,她和赵樽都会被人诟病。
万恶的封建社会!
“在军营的时候,我不也这样穿的吗?”韩蕾忍不住抱怨。
“在军营时,你是为将士们治伤的军医,而且有我在,谁敢胡说?”赵樽坚持。
“原来你也这么迂腐。”韩蕾嘟起了小嘴,脸上明显的写着我不高兴。
“我才不迂腐呢!我不觉得女孩子做事有什么不对。”赵樽的声音越说越小,而且还尴尬的将头别向一边,“我只是不想外面的男人觊觎你的美貌。”
赵樽后面的话声音很小,但韩蕾还是听清楚了。
“好啦!我知道了。”韩蕾俏脸一红,开始打开包裹拿出里面的男装。
韩蕾理解了赵樽那点儿小心思。在感情面前,男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媳妇儿的美貌只能是自己看,否则会吃醋的。
但不管是因为赵樽吃醋,还是万恶的封建社会,要想在外面随意行走,韩蕾也觉得还是必须换装,否则确实不方便。
赵樽准备的男装很合身,韩蕾在心中忍不住为他点了个大大的赞。穿上男装的韩蕾犹如一个俊俏的翩翩公子。只是那皮肤娇嫩细腻,怎么看都还是女子。
这个难不倒韩蕾,她拿出从系统里买的化妆品,上了深色的粉底,描粗了眉毛。
很快,铜镜里就出现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俊俏翩翩公子。为了更符合富家公子哥儿的尿性,大冬天的,韩蕾还突发奇想的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把折扇,拿在手里像模像样的扇起来。
“怎么样?这样可以了吧?”韩蕾站在赵樽的面前转动着身体,对自己的新造型很有信心。
“嗯!不错。以后你只要出去玩。就这样打扮。”
果然,赵樽也很满意。
“那你把平川叫进来一起把这些扛上,我们就走吧!”
“这么多?都是些什么?”赵樽看着地上放着的用床单包的两个特大包裹,忍不住问道。
“拿着跟我走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耽误这么久,骆伯伯他们应该等急了。”韩蕾说着,已经跨步走了出去,赵樽只好叫平川进来和他一起当苦力。
府衙大门外,大字队和小字队的伤兵们早已排列整齐,等着韩蕾的到来。县令骆海搓着双手来回踱步,也焦急的等待着。
韩蕾手上拿着折扇,和赵樽平川一起走了出来。
韩蕾在台阶前站定,正要讲话,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扫到一旁守门的侍卫,她盯着侍卫的脸走了过去。
“你……你不是昨天拦我的那个小哥吗?”韩蕾伸手用折扇挑起侍卫的下巴。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鼻青脸肿的?”
35 拿这个杵他
“咦?你不是昨天拦我的那个小哥吗?”韩蕾伸手用折扇挑起侍卫的下巴,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鼻青脸肿的?”
赵樽和平川猛地一惊,单手挡脸,默默的转过头去。
韩蕾虽然换了妆,但守门的侍卫通过声音还是辨别出面前的公子,就是昨日自己拦下的那个美丽女子。
侍卫偷瞄了赵樽和平川一眼,赶紧低下头。“没事儿,姑娘。是小的昨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的。”
“哎呀!啧啧啧…你可真够倒霉的。”韩蕾将手伸进袖子,从空间手表里拿出一盒药膏递给侍卫。“拿回去自己擦擦吧,活血化瘀的。”
“不用了,不用了。”侍卫赶紧推辞。
昨天晚上交班后被胖揍了一顿,他终于知道谁是逍遥王了。
“拿着吧!”韩蕾直接将药膏塞进他的手心里。
“呃……谢谢姑娘。”侍卫抓着药膏,忐忑的偷瞄了赵樽和平川一眼,见赵樽的眼神也正看过来,他又赶紧低下头。
“好了,记得擦哦!”韩蕾对侍卫微微一笑,又重新回到台阶前。
她让平川打开包裹,将里面的电棍给大字队的伤兵们一人发了一个,然后又让赵樽打开包裹,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太阳能充电宝。
“这是什么东西呀?”
“没见过。”
“这不会是打人的棍子吧?”
大字队的伤兵们都好奇的研究着手上的东西,小字队的伤兵们也都凑过去观看,都恨不得也能上手摸一摸。连骆海也踮起脚跟,探着头往伤兵们的手上看。
“兄弟们!”
韩蕾站在台阶前一声高喝,伤兵们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朝她看过来,个个眼里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听这娇滴滴的声音明明是韩姑娘,可台阶上站着的的怎么是一个男子?这是怎么回事?
“好了,别看了。我是韩蕾。”韩蕾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自在,“你们王爷把我拿捏的死死的,说不换男装就不让我出门儿。所以,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韩蕾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下面的伤兵们被逗得一阵大笑,还有人吹口哨起哄。
“咻~王爷威武!哈哈哈……”
都是些军营里真性情的汉子,平时没事儿时,他们和赵樽之间也经常开玩笑,而韩蕾打趣的话完全取悦了赵樽。此时,他觉得自己特有面儿,真的很威武。
“呵呵呵,过奖了,过奖了。”赵樽一挺胸脯冲着伤兵们抱拳,脸上笑容灿烂。看来,他心里的那道坎儿确实过去了。
韩蕾转头看向旁边正在掩嘴偷笑的骆海,“骆伯伯,麻烦您让人牵一匹马或者一头牛过来。”
“好!呵呵呵。”
骆海被眼前的氛围感染,也乐呵呵的。他觉得赵樽的眼光不错,韩蕾在外面处处抬高赵樽,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王妃。
那个鼻青脸肿的侍卫,带着人很快就牵来了一匹马和一头牛,分别拴在府衙门前的石狮子旁。
韩蕾没走下台阶,拿过大一队长手上的电棍打开。顿时,电棍顶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猛的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大字队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叫电棍,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被电击后,敌人会抽搐或短暂昏迷。如果有人胆敢到我们的项目上来捣乱或者偷窃,你们就拿这个杵他。然后将抓到的坏人扭送衙门,县令老爷会为你们做主的。”
韩蕾一边说,一边给他们演示电棍的使用方法,以及怎样用太阳能充电宝充电。接着,韩蕾就走到马匹面前,打开电棍直接戳在马腿上。
“滋滋~~咚!”
短暂的电流声后,马匹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韩蕾又在牛身上做了示范,体型强壮的牛也倒地不起。
“天呐!连马和牛都能杵倒。”
“这也太强了吧!”
“是啊!杵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就是韩姑娘给我们大字队配的武器吗?”
现场一片惊呼。
因为见识过韩蕾的神奇之处,赵樽和伤兵们还稍微好一些。骆海和府衙门前守门的侍卫,都完全被惊掉了下巴。
骆海心中想着,难怪韩姑娘敢做那么大的善事,原来她手里有这么强的大杀器呀!这样他就更放心了,为了他将来的政绩,他更敢放开胆子去大干一场了。
骆海不知道的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韩蕾手上还有更多的大杀器在后面呢!
“锅得钢……锅得钢……”
韩蕾正要下令去餐馆儿。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大家寻声看去,原来是赵樽的亲卫统领,肖正飞带着一众亲卫骑马赶到了。
“参见王爷!”
肖正飞等人来到赵樽面前,下马行礼后,赵樽让他们先回府衙休息,然后,才亲自陪着韩蕾他们一起去了餐馆儿。
餐馆门口摆了四张桌子,外面排了四条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少都有。王伯和三个不认识的男子正坐在桌子后面挨个登记。见到韩蕾一行人来了,王伯赶紧碰了碰身边的男子,一起站起来给韩蕾行礼。
“韩姑娘来了。”王伯乐呵呵的作揖,然后对身边的三名男子说道:“这位就是我们的东家,韩姑娘。”
三名男子面上一喜,也纷纷鞠躬行礼。
“小的见过韩姑娘。”
“都不用这么客气。我叫韩蕾,以后大家叫我名字就可以。叫姑娘听着挺别扭的。”韩蕾随和的说道。
“韩姑呃……还是叫韩姑娘吧!”王伯不太适应,指着旁边的三名男子介绍道。“这三个都是我的儿子和侄子,姑娘给的工钱高,我就把他们也叫来帮忙了。姑娘不介意吧?”
“呵呵呵,不介意。”韩蕾被王伯的直爽逗乐了,“只要他们认真勤快,努力干活,是什么人都不重要。”
“那是一定的。小的就怕姑娘你说我任人唯亲。”王伯松了一口气。
韩蕾怕吓到那些排队的老百姓,暂时没有跟王伯介绍赵樽和骆海,而是让平川陪着赵樽和骆海先到店里去逛逛,参观一下。
待那两个大人物进去了后,韩蕾扫了一眼外面长长的队伍问王伯。
“王伯,其他的人手都招募得怎么样了?”
36 没有见识的样子
“王伯,其他的人手都招募的怎么样了?”
“昨天一贴出去就有人来问,今天一开门,来了更多的人,到现在已经登记了几十个。现在来的最多的是工匠和农夫,厨子只有两个。”
王伯赶紧把已经报名的记录拿给韩蕾查看。韩蕾一看,上面全是繁体字,而且写得跟狗爬似的,她根本一个都不认识。
这个时代,教育资源匮乏,而且大多被有钱人家霸占,能读书识字的人并不多。王伯可能也是因为能识字写字,所以才在原来的店里做了十多年的掌柜。
韩蕾叫来小一队长,让他去告诉骆县令派两个识字的文书过来,帮着造册登记。然后让王伯把现在已经报名的工匠和农夫全部叫了过来,今日就要开工。
工匠中有五六个泥瓦匠,会砌墙会打灶。另外还有十几个会打家具的木匠和会烧制陶器的陶匠。
赵樽和骆海在餐馆儿里上下逛了一圈出来,对韩蕾餐馆的选址眼光好一番夸赞。然后,带着韩蕾坐马车去看为她选好的荒地。
因为开养猪场和种地都需要良好的水源,骆海特意为韩蕾选了一条小河边的大片荒地。地并不平整,坡坡坎坎弯弯绕绕的,但连在一起也有六七百亩。因为从未开垦过,地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小河有二十多米宽,水流量也比较大,在这里修建养猪场确实再好不过。最重要的是,这里离县城里并不远,坐马车单边只需要不到一个时辰,来回很方便。
“骆伯伯,这一大片荒地我全要了。”韩蕾很满意。
“好!明日这片荒地的地契和文书就送到你的手上。”骆海点头答应。心里忍不住乍舌,他本以为韩蕾最多会开垦一两百亩的荒地,没想到一出手,这一大片七八百亩就全包了。
“骆伯伯,已经快晌午了,您就先回去吃饭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麻烦您回去后让小字队的伤兵们把招募到的人全部雇马车送来这里。”
“好,那你们先忙着,本官就先回去了。明日,本官会带县衙的相关人等过来帮忙。”
骆海走后,韩蕾也走上马车从系统里买了很多馒头,发给大家先对付着。填饱肚子,韩蕾从马车里拿出砍刀和锯子,每人发一把,让大家都上山去砍竹子和木头带回来。
等大家都上山去了,韩蕾才带着赵樽走到一个小山坡后。
韩蕾从系统里买了很多散装水泥和大量的工具农具,一股脑的都堆在山坡后。为了方便搬运重物,她又买了十几辆木头板车和独轮小推车。
在这里,她还没有根基,过于脱离这个时代的工具她不敢拿出来,就连水泥她都觉得有点惊世骇俗。
赵樽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有他打下手,韩蕾拿出工具和石灰开始测绘划线。
靠近河边的地方都是像戈壁滩一样的乱石滩。韩蕾在这里划了二十亩地用来修建养猪场,旁边连接着六个平行的正方形简易化粪池,每个池子大约有一百平米左右,用来临时性储存猪粪水,进行厌氧腐化,可作为农用肥料来肥沃土地。
每个简易化粪池和养猪场之间用沟渠连通,六个池子轮流腐化,轮流使用。既解决了养猪场的排污,也解决了土地的肥料问题。
当然,光靠养猪场的猪粪不足以支撑几百亩土地的肥料,只能用来改善贫瘠土地的土质。
现在开垦出来的荒地就开始浇灌腐化的农家肥,等开春后,就可以种植农作物了。
为了方便每一块荒地浇水,韩蕾不但规划了沟渠的位置,用于从小河里引水,还规划了道路的位置,方便通过和运送农作物。
餐馆前期,韩蕾打算直接用配好的袋装作料炒菜。但为了供应餐馆以后使用的作料,韩蕾在靠近山边的地方划出了十亩地,用于种植辣椒、花椒、八角、三奈、草果等香料。
下午三点钟左右,招募的人在小字队伤兵们的护送下陆陆续续到了,伤兵们加上后面到的,以及去山上砍竹子和木头的一起,已经快两百人了。韩蕾没想到,仅仅大半天就招募到这么多人。
在现代的时候,她经常听说有用工荒。在这里,好像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韩蕾开始分工。
招募的男人们,全都用竹子和木头去搭草棚。整个荒地的范围内一共规划了五个草棚的位置,草棚很大,每个草棚占地约两百平,是用作食堂和大家临时休息的地方。
女人和孩子们,就负责捡起地上大小不一的石头装在箩筐里。然后由大字队的伤兵们,用木质板车和独轮小推车送到养猪场的位置和将来修宿舍的位置。
荒地本就不平整,加上很多石头都镶嵌在地里,而且女人和孩子比较少,工作进度比较慢。男人那边的工作因为使用的工具趁手,人数也多,进度相对就快很多。
木制的板车和独轮小推车,在荒地上来来回回的穿梭,为了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男女老少都拿出了吃奶的劲,干的热火朝天。
到日落时分,男人那边已经搭建好了两个草棚子,女人这边也捡干净了几亩地的石头。
韩蕾又钻进马车,从系统里买了许多太阳能灯,让赵樽和平川帮忙挂在树枝上和草棚的竹竿上。
赵樽也被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感染了,听到韩蕾的吩咐,他和平川二话不说就拿来箩筐装太阳能灯,韩蕾教会他们怎样使用后,他们俩也屁颠屁颠的加入到干活的行列中。而韩蕾又在马车中为大家准备足够的馒头。
太阳在山边隐去最后一道光线,夜幕降临。
当赵樽和平川挨个打开太阳能灯的开关后,一道道明晃晃的光线陆续射出,将这一片荒地照得亮如白昼。引得干活的人们爆发出一阵阵惊讶的尖叫声。
“哇,快看,那是什么?天呐,怎么会发光?”
“不会是贵人们才有的夜明珠吧?”
“挂这么多夜明珠,得花多少银子啊?”
“切!听说只有皇宫里才有夜明珠,有银子也买不到。”
“哇,好大的夜明珠啊!”
“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也能见识到夜明珠啊!”
“夜明珠可真亮!像太阳一样。”
明晃晃的亮光下,各种惊叹声此起彼伏。
“呵呵呵……”
赵樽和平川对视了一眼,抱着胸相视一笑。
他们现在也超喜欢看这些人,没有一点见识的样子。
第37章 PVC水管
第37章 pvc水管
昨天,整个清水县里赶马车的车夫都乐得合不拢嘴。虽然韩蕾忘记把车夫计划在招募内,但晚上见到一溜马车,原路将大家送回到餐馆门前时,韩蕾才知道是赵樽全部给他们包圆了,而且也全是双倍价格。
韩蕾很感动,赵樽这个人总是粗犷中带着细腻,是一个体贴人的武夫。
王伯联系了三家客栈,餐馆里也打了地铺才勉强将大家安顿下来。这是暂时的,等新宿舍修好以后,大家就可以直接住在荒地那边。
回到府衙,本就很疲惫的韩蕾依然工作到很晚。
她在电脑上打印了多份荒地规划的设计图纸。这些图纸将交到工头和工匠们的手上。她回京城后,这里将由他们按照图纸自行完成。
她还在电脑上下载了回锅肉、红烧肉、鱼香肉丝以及卤猪头肉和卤猪下水的烹饪视频。这些视频她要让王伯和新招募的厨子反复的看,等人手和食材到位后再反复的练习。
第二天一早,韩蕾从系统里买了十辆牛车留在府衙门口。还给门口的侍卫留了话,让骆海派人去采购粮食和餐具以及一些简单的日用品,然后用牛车送到荒地。这样,每天早饭和晚饭在餐馆里吃,中午他们就可以在荒地开伙了。
今天只有农夫负责搭建草棚。因为韩蕾带来了图纸,工匠们就要负责修建猪舍和灶台。
泥瓦匠选出来的领队名叫杨启全,是个干了一辈子泥瓦活的老者。他经常给大户人家干活,手艺很了得。
一个时辰的时间,韩蕾不但教会了杨启全和他手下的泥瓦匠们看图纸,以及混凝土的使用知识,还手把手教他们用铁铲和混凝土。然后和他们一起给养猪场打水泥地平。
“杨伯,两排猪舍中间是过道,猪舍两边的地平要有一些倾斜度。猪舍到化粪池之间的也要有一定的倾斜度。这样每天晚上清洗猪舍的粪水才会顺着沟渠流入化粪池。这样能懂吗?”韩蕾认真的给杨伯解释图纸上的设计。
“这个没问题,小的会。”杨伯一点就通。
“每天要记得养护,等地面干透了才能在上面修租舍。地面养护时,你们可以先修养猪场外边的围墙或化粪池。基本的知识已经教你们了,外面的你们自己能修建了吗?”
“放心吧姑娘,其他的活我们都会,到时候您只管过来检查就行。”杨伯拍着胸脯保证道。
杨伯干活去了,韩蕾又去看木匠那边的工作。
技术普通的木匠在草棚里打制休息吃饭的桌椅,技术好的木匠正在小河边赶制水车。
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水车,只是运用还不广泛。
水车的原理是利用水流的动力将水从低处升高到高处,从而实现对农田的灌溉。
水车是利用水力驱动的机械装置,主要由轮轴、轮齿、拨水板、离合器、支架等部分组成。当水流流过轮轴时,水流的力量将轮轴转动,通过离合器带动拨水板转动。拨水板末端装有拨叉,通过拨叉将水拨到需要灌溉的农田中。
小河边正在赶制两台水车。一台水车的水流入人工挖掘的沟渠中,用于浇灌田地。另一台水车前用原木搭建了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一个大木桶,木桶的下方有一个出水口,用来接水管,便于清洗猪舍。
想到接水管,韩蕾叫来了赵樽和平川。然后她从系统里买了pvc管和接头、三通和水龙头以及安装工具。韩蕾教他们俩怎么安装和固定pvc水管。然后将竹子从中间剖开,夹入pvc管后再用502胶水将裂缝密封。若不仔细看会以为是用竹子做的水管。
从水车边到养猪场里,户外的水管都套了竹子,只有进入猪舍里才用软管和水龙头。
这活儿也只能交给赵樽和平川来干,没办法,现在根基不稳,为了保护自己和赵樽就只能低调发展。而且清水县是韩蕾的第一个试点,她不想引来麻烦而影响以后的发展。
这边做水车的木匠技术都不错,没什么大问题,韩蕾又接着去查看草棚那边的工作。
今天赵樽带来了所有的亲卫,这会儿都在草棚这边帮忙干活。
草棚里,工匠修建的灶台已经有了雏形,灶台由石头垒成,只要往石头缝里浇灌混凝土,再把表面抹光滑做两天养护就可以用了。
骆海带领县衙的人赶着牛车到来时已经是午后。他看着眼前短短一天就变了大样的荒地,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没有人用鞭子抽打那些民夫,但民夫们干得个个起劲。短短一天时间,已经出现了三个个足以容纳上百人休息的大草棚子,一大片已经捡干净石头的荒地,还有一段段用石头垒起的墙根。
“韩姑娘。你们速度这么快?”骆海讶然道。
“骆伯伯,你们来啦?人多好办事嘛,自然就快了。”韩蕾拍着手上的泥土回道。
“我们来的时候,餐馆那儿又招募到不少人,给你一起带过来了。”骆海一挥手,后面有侍卫把招募的人都带了过来。
“呵呵,太好了!这样我们的队伍就更庞大了。”韩蕾说着,目光扫向那些刚招募来的人。
韩蕾让这些人把牛车上的物资全部都搬到草棚里,然后带着骆海和衙门里的人参观荒地的规划设计,并一路给骆海介绍他将来要督促的工作。
餐馆的泔水运回来喂猪,猪的粪便腐化后用来浇灌土地,这里产出来的猪、粮食和蔬菜又供应给餐馆和市场。这一圈儿下来是一个完整的闭环,也需要大量的农夫和劳力。
骆海和衙门里的人越听越起劲,韩蕾的计划对他们来说太宏大了。这样不仅解决了清水县许多老百姓的吃饭问题,也给清水县的经济发展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韩蕾说了,如果把这条产业链做好了,他们这些所有参与的人都功不可没。就算衙门不奖励他们,她也会自掏腰包给他们发红包。
这边,韩蕾在古代的第一个产业进行的如火如荼,热火朝天。而另一边,草原深处的突厥王庭,却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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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8章 温婉如绵羊
第38章 温婉如绵羊
突厥可汗阿史那的大帐里,火盆里的木炭熊熊燃烧,将整个大帐都烤得暖烘烘的。
桌案上放着一只烤熟的羊腿,阿史那可汗正搂着一个穿着兽皮抹胸的女子,两人对饮着散发奶香味的马奶酒。忽然就接到了探子的禀报。
“你说什么?”突厥阿史那可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与惊愕。
阿史那猛地松开了手里搂着的女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双眼如炬,直视着下方跪拜禀报的探子。
那女子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娇躯微微一颤,随即顺从地滑落到柔软的羊绒毯上。
“启禀可汗,”探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是被阿史那可汗的气势所震慑,只得再重复一遍。“大景朝的北关元帅,那位曾在战场上令我军闻风丧胆的勇猛将领,近日已被大景朝廷收回了兵权。”
“消息准确吗?”阿史那鹰眸微微一眯,握紧的拳头上,骨骼捏得咯吱作响。
“此事千真万确,现已传遍了北关的每一个角落。而接替他镇守北关的,是一个名叫曹雄的人,据说此人虽年轻,但在朝中却颇有背景,此番上任,似乎还带了一支御林军。”
阿史那闻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的光芒。他缓缓地在宝座上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在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曹雄,此人可有过什么战绩?或者,他在军中有何特别之处?”
探子闻言,连忙答道:“回可汗,此人在朝中确实有些名声,但多因家族背景而起。至于战绩,据小的所知,他并未有过什么显赫的战功。不过,此次他上任北关,大景皇帝似乎对他寄予厚望。”
阿史那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当然知道,大景朝从景帝登基后朝堂上来了个大换血。此次北关元帅的更迭,或许正是景帝多疑性子下的手笔。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豪情,仿佛看到了突厥大军再次挥师南下,饮马阴山河的壮丽景象。
“好,”他缓缓说道,“此事你继续打探,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言罢,阿史那大手一挥,示意探子退下。而那名女子,也在这股威严的气势中缓缓起身,再次依偎到了他的身旁。
阿史那的目光,却早已穿透了营帐的帘子,望向了那遥远而神秘的大景北关。
稍许后,阿史那那双布满厚茧、历经风霜的大手轻轻却又坚决地推了身旁的女人一把。
他的眼神冷峻,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似藏着无尽的烽火硝烟。“你,即刻前去将玉伽公主请来。记住,务必恭敬有加,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
女人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后往帐篷外走去。
不久后,玉伽公主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而来。
她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着一袭色彩斑斓的草原女子服饰,发丝被巧妙地编织成繁复的辫子,上面点缀着野与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她的身后紧跟着两个满身腱子肉、孔武有力的草原勇士。他们身着厚重的兽皮铠甲,手中紧握着锋利的弯刀,守护在玉伽公主左右。“父汗,您神色凝重,可是有什么急事?是否有需女儿分担之处?”玉伽轻移莲步,语带关切。
“玉伽,来,莫急。坐到父汗的身边来。”阿史那向玉伽温柔地招手,眼中满是慈爱与疼惜。
玉伽闻言,乖巧地在阿史那身旁缓缓坐下,英姿飒爽又不失温婉。
“玉伽啊,你可知你一向仰慕的那位北关元帅,赵樽?”
阿史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过往的辉煌。
“嗯!他怎么了?”玉伽公主微微点头,面上划过娇羞的绯红。
“他,被大景皇帝收缴了兵权,如今北关局势动荡,镇守之人已换作了一个名叫曹雄的将领。父汗觉得咱们的机会来了,想趁此机会集结兵马,攻打北关。此事,你有何看法?”
“什么?收了兵权?”
玉伽闻言,心中一紧,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解。她沉默片刻,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
“父汗,女儿虽一直对北关元帅心生敬仰,但国事为重,个人情感自当放下。女儿愿为父汗分忧,为部族尽力。只是这曹雄,女儿未曾耳闻,还需父汗多加指点,以便日后应对。”
“听闻此人在大景朝中有些名声,但并未有过什么显赫的战功。不过,他此次他上任北关,大景皇帝似乎对他寄予了厚望。”阿史那将探子禀报的消息重复了一遍,静待女儿的见解。
外人只知阿史那可汗有一个性子如绵羊般温婉、美丽如的女儿,却不知这位公主心灵通透,对排兵布阵之道有着独到的见解,时常在阿史那可汗身边担任军师的角色。
玉伽公主不仅精通兵法,更擅长以柔克刚,将智慧融入温柔之中,为部族的每一次征战出谋划策。使得她在草原上赢得了无数的敬仰与爱慕。
“嗯!”玉伽公主微微点头。“父汗,那个曾经威震四方的赵樽离开了北关,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父汗也觉得这个机会不可失。”
“可是父汗,如今正值严冬,草原上白雪皑皑,寒风凛冽,我们的部族缺衣少粮,战士们的马匹也因严寒而瘦弱不堪。在这样的条件下出征,无疑会大大增加我们的困难和伤亡。父汗,请您三思,待到春暖开,物资充足之时再行此计,岂不更为稳妥?”
“玉伽,这样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我想,不仅是我们,旁边的阿拉国和濛国得到北关换帅的消息,一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阿拉和濛国毗邻的是凌安城,我们挨着的是永安城。父汗您忘了?阿尔布带回来的消息说。永安城有援军,会不会就是那曹雄带来的人?”
“嘶……”说到永安城的援军,阿史那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刚刚涌起来的猛烈战意有了一些退缩。
“永安城的援军确实很强大,单枪匹马救走赵樽,而且用生米就能杀人,这……”
(本章完)
第39章 袭扰边线
第39章 袭扰边线
“永安城的援军确实很强大诡异,单枪匹马救走赵樽不说,而且用的武器竟然是生米,这……”
阿史那的目光中添了几分谨慎。他知道这样的敌人绝非等闲之辈,一旦与之交战,后果难以预料。
“不知永安城的援军究竟是何方神圣?”玉伽公主也喃喃自语,目光在旁边的地图上徘徊。她回忆起阿尔布退兵回来时那仓皇失措的模样,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阿史那见状,轻声宽慰道:“玉伽,我们不必过于担忧。虽然永安城的援军强大,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只要我们能够团结一心,制定周密的计划,待日后兵强马壮,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玉伽闻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思索片刻,道:“父汗,虽然我们现在不能一战,但女儿这里倒是有一计,不知可否有用?”
“哦?说来听听。”阿史那双目一亮,浑身上下又战意盎然。
“父汗。永安城的边线很长,那曹雄又刚接手北关,还未完全站稳脚跟。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派出骑兵采取袭扰的方式,不断骚扰永安城的边线,消耗曹雄的兵力与物资却不与他正面交战。更不会与他那强大的援军碰面。如此一来,既能让曹雄疲于奔命,暴露实力,又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休养生息,最重要的是,要拖到阿拉和濛国也同时出兵,我们才能轻松拿下永安城。”
“嗯!此计大妙。”
阿史那听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的女儿不仅继承了草原儿女的英勇与智慧,更有着一颗善于谋略的心。
帐篷内,父女俩相视一笑,心中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明日就要离开清水县回京城了,韩蕾今天的事情特别多。
她先从随身携带的神秘空间里,悄无声息地拿出了十把制作精良、寒光闪烁的弩箭递给赵樽,并嘱咐他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亲卫,深入山林去打一些野味回来改善伙食。
这个时代虽已出现了弩箭,却远不及她所给的这般锋利与精巧,精准度也不知被甩出几条街。
进山打猎,这可是赵樽和亲卫们特别擅长,也特别喜欢的。研究了一番精致的弩箭后,他们都喜滋滋的进山去了。
所有的亲卫在来清水县的路上,就听肖正飞谈起过韩蕾是如何的神秘强大,而且也被告知过,他们家王爷对韩蕾的心思,所以大家也都非常识趣。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句不提。
随后,韩蕾带着骆海和伤兵们,按部就班的转了一圈,检查着各处的工作进度。
现在荒地这边的人手,韩蕾已经让王伯停止招募,几天时间,这边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三百多人了。
五个供大家休息吃饭的草棚全部完工,新修的灶台已经可以使用。韩蕾取名叫伙食团,从女人和孩子中挑选了人手,在伙食团里专门为大家提供三餐。
这几天,他们顿顿都是啃馒头,喝水囊里带的水。等伙食团运营起来,他们不但有热水喝,伙食也会改善很多,还能在草棚里短暂的休息。
毕竟,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给马儿吃草。伙食跟不上,干活哪有力气?而韩蕾又不能每次都从系统里购买足够那么多人吃的美食。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把伙食团搞起来。
小河边的水车已经赶制完,等挖好沟渠,安装好后就能使用。
养猪场这边正在赶着修建猪舍和仓库。六个化粪池已经挖好了,等工匠们空出手来,就可以给化粪池的边上抹水泥。韩蕾要求的,整个养猪场都是清一色的水泥建造。而荒地上捡出来的石头全部用于修建荒地周围的围墙。
骆海带着衙门里的人正忙着登记造册。韩蕾在系统里购买了几百个不锈钢身份牌,小巧精致。等荒地周围的围墙修起来后,出入都必须要出示身份牌,以免有居心叵测之人混入。幸亏这几天天气给力,暖阳高照,这边所有的项目都进行的井然有序。有骆海在这里盯着,中午啃过馒头后,韩蕾和赵樽带着两个亲卫就先行回了餐馆。她还要回去检验餐馆厨子这两天的菜式学的怎么样了。
韩蕾计划的这个餐馆只卖四样主打菜。有回锅肉、土豆红烧肉、鱼香肉丝和卤菜。精肉用于热菜,卤制的凉菜就是一些猪头肉和猪下水。
韩蕾从系统里买来的袋装调料都是定量定味的。每炒一份菜就直接用一袋调料,这样,每份菜的口味都不会有什么误差,而且出菜的速度快,足以征服那些古代人的味蕾。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一辆辆马车停在餐馆门前的大街上,荒地上干活的工人都陆续回来了。餐馆门前一字排开几个大木桶,里面装着野味肉汤和用猪肉制作的贱肉菜,以及白的大米饭。
这些香喷喷的美食,就是今天晚上大家的晚餐。
当排着长队的工人们缓缓靠近,视线触及到那些放置在显眼位置的大木桶时,他们的眼中顿时闪烁起了惊喜的光芒。
木桶里装的是满满当当、香气四溢的鲜肉,每一块都切割得恰到好处,肥瘦相间,令人垂涎欲滴。
“啊,是肉。”
“天呐!竟然有肉!”
“那,那都是肉吗?”
“我吃,我要吃肉。”
“好多的肉啊!那些都是给我们吃的吗?”
“我已经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才吃过肉了。”
“我好久没吃肉了。”
“啊~啊~”
……
这样的意外之喜,让工人们一个个都爆发出了激动不已的惊呼声。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洋溢着满足与幸福的笑容。
后面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发出吸溜口水的声音,拼命的往前挤,有人直接蹲在地上喜极而泣,甚至有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站在阶梯上的韩蕾和赵樽不断的磕头。
“大家都别挤,别挤。排队,都排队,每个人都有。”韩蕾挥舞着手中的锅铲,瞬间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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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0章 不要为你惹来麻烦
第40章 不要为你惹来麻烦
她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个和平富裕的国家,她只是从电视里才看到过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场面。而今天,她就亲身经历了为一顿肉而折腰的场景,这样的场景既让她心酸,又让她惭愧。
心酸的是,这个时代的百姓过得太苦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一顿肉对这些百姓们来说,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一份温暖与希望。
而她惭愧的是,除了用野味熬制的肉汤外,这些美食都不是特意为这些百姓们准备的。是厨子们反复练习菜式积累起来的。拿出来给大家吃,一是为了不浪费,二是为了让大家吃过后可以口口相传。
后面的人仍然在向前挤,韩蕾的喊声被淹没在涌动的人群中,赵樽怕她被挤到,一把将她推到餐馆里,让亲卫们和县衙的人赶紧维持秩序。
“都去排队,别挤了。”赵樽抬手在嘴边握成喇叭状,提气大喊一声。“再挤的人就不给饭吃。”
赵樽带着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在嘈杂的人群中炸响,瞬间盖过了四周的喧嚣。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赵樽站在台阶上怒目而视,抬头碰上他目光的人,都忍不住瑟缩一下,自觉开始寻找位置排队。
“骆伯伯,得找时间让这些人都学学规矩。以后不管干什么,都得排队来。”见事态控制住了,赵樽转头对站在旁边的骆海说道。
“好,明日到了荒地那边,就先训练他们规矩。”骆海点头,深以为然。刚刚那副要抢人的场景,把他都吓了一跳。
不过想了想,他又释然了。他知道这些百姓平时桌子上很难见到肉,若换做是他,说不定会挤的比这些人还厉害吧!而且这些老百姓都是他管辖区内的民众,民众过得如此凄苦,也间接的说明了他的无能。
所以,他偷偷的在心里祈祷,希望韩蕾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清水县得以发展,老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
下面的人推攘着排好队,开始缓缓向前挪动。站在木桶后的一排年轻女子拿着勺子开始为大家添盛饭菜。
这些女子都是韩蕾挑选出来,在餐馆里做服务员的,都是无家无世的孤儿。以后,她们食宿都在餐馆里,餐馆儿就是她们的家。
古代餐馆里跑堂的小二都是男子,韩蕾就想从清水县的餐馆开始打破这个规矩。现在,饭菜的口味已经非常棒,再加上这些年轻的女服务员,餐馆开业,一定会一炮而响。
古代女子的服饰繁琐,拖地难行,韩蕾给餐馆的人都发了工作服,这些女服务员穿上现代的餐厅工作服,顿时气质大变。不但方便干活,还将成为餐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几百个人等着打饭,木桶里的食物很快就去了一半,可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赵樽连忙转身走进餐馆。
“丫头,恐怕还要让厨子再弄一些饭食,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了。而且,我看远处好像还有零零散散的乞丐在往这边聚拢。”赵樽进来对韩蕾说道。
韩蕾正站在木板门边,探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她也看到了远处聚过来的乞丐。听赵樽如此说,她应了一声,赶紧去吩咐后厨。
热腾腾的饭食香气四溢,附近很多乞丐都闻着香味寻了过来。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踉跄着走到了人群后。他们双眼紧盯着那诱人的饭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咽唾声,衙门的秩序的人见到,正要上去驱赶,却被赵樽制止了。
“别赶他们走,让他们跟着排在后面吧!”赵樽再次提起真气大喊。“是!”维持秩序的人应下,指挥着乞丐们排队。“快排好,排好,王爷开恩,让你们也跟着排在后面。”
寒风中,乞丐们或拄着拐杖,或背着破袋,脸上都写满了饥饿与期待。他们排好队以后,都纷纷跪在地上朝着远处的赵樽磕头,也许知道人太多赵樽会听不见,可他们仍然高声谢恩。
“谢谢王爷大恩!谢谢王爷大恩!”
台阶上的赵樽望着这一幕,轻轻的叹道:“哎!世间疾苦,何时能尽?唯愿这小小的善举,能为他们带来一丝温暖吧!”
见状,旁边的骆海微微蹙起眉头。“难怪韩姑娘怕陛下说你笼络民心。樽儿,你看那些乞丐都在高呼谢王爷大恩,但愿你的善心不要为你惹来麻烦才好啊!”
“无妨,陛下爱怎么想怎么想吧!”赵樽无所谓的摇摇头,转身进入餐馆吃晚饭,骆海也跟着走了进去。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街道的拐角处有两个站立的人影也转身离去。
那两个人影穿街过巷,最后进了一家大宅子。宅子的门楣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两个鎏金大字——魏府。
在古代,一般只有获得相关爵位的人的住所,才能够被称为府,比如:在华夏的宋朝,执政官及亲王的房子就可以称为府。
清水县的执政官只有清水县令,而这家姓魏的人,既不是清水县的执政官,也不是亲王,却也大摇大摆的在门头上挂着“魏府”两个字。
这个宅子的主人名叫魏大宝,与京城的魏丞相有亲戚关系。
世家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在大景朝一贯作威作福,横行霸道,连先帝都要避让三分。魏丞相是大景朝的世家之首,各家分支关系盘根错节。而这个魏大宝一家,就是京城魏家的一个分支。
魏丞相不仅是帝师,现在还是大景朝的丞相。有这样的背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清水县,门头上挂一个“府”字,又有谁能拿他怎么样呢?
那两道人影走进来时,魏大宝正闭眼坐在摇椅上听歌姬唱曲儿。
“老爷,老爷,我们查到了。”那两个人进来就咋咋呼呼的喊道,然后恭恭敬敬的垂首站在魏大宝面前。
“他们是在干什么?”魏大宝闭着眼懒洋洋的问,手指还跟着小曲儿的节拍,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那些泥腿子坐马车回来了,他们在餐馆门前排了好长的队,在施饭。”
“示范?示范什么?”魏大宝的眼睁开一条缝,斜睨着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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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1章 胜在稀有
第41章 胜在稀有
“示范?示范什么?”魏大宝的眼睁开一条缝,斜睨着那两个下人。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都狠狠的抽了抽。
“老爷,不是示范,是施饭。就像是施粥一样。”
魏大宝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这年头,能舍得施粥就已经是大善人了,谁还这么财大气粗,舍得施饭?
“他们招募那么多贱民,就是为了给他们吃饭?”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质疑与不解,仿佛觉得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昨日,他听管家回报说。街道上有一家餐馆儿在大量的招募农夫,他家有好多佃户也在餐馆儿门前排队报名。管家还看到县令和那些农夫一起坐着马车出城去了。
这事儿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若是他家的佃户都被县令招募走了,那开春他没有佃户干地里的活儿,怎么办?而且,那些农夫不过都是些泥腿子,县令老爷和他们一起坐马车,是能去哪儿呢?
于是,他就派了两个下人到餐馆附近去守着。
昨天晚上,天黑尽了才看到一辆一辆的马车拉着泥腿子们回到餐馆儿。餐馆里闹哄哄的好一阵后,好像那些泥腿子就熄灯休息了。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他本打算让两个下人扮成泥腿子混进去。哪知,今天早上两个下人去的时候,餐馆门前已经没有在招募了。而听旁边铺面的人说,前面招募的人一大早就坐马车离开了。他们两人又什么都没查到。
今天晚上终于有了动静,没想到,那些泥腿子竟然是在餐馆门口排队,等着施饭。
“是的,老爷。我们还看到好多乞丐也去排队了。”
“还有乞丐?他们是银子多得用不完了吗?”魏大宝更诧异了,双眼睁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对!我们还听到那些乞丐在高声喊,谢王爷大恩,谢王爷大恩。”下人继续禀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嗯?
下人的话音刚落,魏大宝一咕噜就从摇椅上坐起来。
“王爷?怎么又有王爷了?哪儿来的王爷?”
魏大宝惊得一下子没了听曲儿的兴趣。他轻轻一挥手,悠扬的小曲儿声立刻停止,歌姬抱着琵琶站起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两个下人被魏大宝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答道:“小的们也不知道哪来的王爷呀!就听到那些乞丐在喊,谢王爷大恩。”
“你们,没有亲眼看到王爷吗?”
“回老爷。那些泥腿子回来的时候天太暗,人又多。我们也不知道哪位是王爷啊!”两位下人感觉很无语,他们总不能直接抓一个泥腿子来问,谁是王爷吧?
“还有什么?”魏大宝离开摇椅,陪胖的手上盘着珠串儿,在屋里来回踱步。
一个下人抠着脑袋,使劲想了想,答道:“我看到有县衙的衙役在维持秩序,我还认出了县衙那个主簿。”
“今天又有县衙的人?”魏大宝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喃喃的道。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
京里的王爷他都认识,这是哪一位王爷来了清水县?若是有王爷驾临清水县,魏丞相肯定会派人通知他,让他注意收敛或设宴款待的呀!他怎么就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收到呢?
清水县除了骆县令,就数他最大。平时,他欺压百姓横行乡里,有魏丞相撑腰,骆县令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未把他怎么样。他也从未将骆县令放在眼里。
如今,这位王爷和骆县令在一起,看上去关系还不错。那他是赶着上去逢迎讨好款待呢?还是装作不知道有王爷驾临清水县呢?
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身份尊贵的王爷悄咪咪的来清水县也就罢了,但他和县令弄那么多农夫在餐馆里捣鼓什么呢?不可能是要开餐馆儿吧?再说,农夫跟开餐馆也没关系啊!
这边,魏大宝在为有个神秘的王爷驾临清水县而百思不得其解。餐馆那边,所有的人吃过晚饭后,都去休息了。韩蕾和赵樽随若海一起回了县令府。明日就要启程去京城,韩蕾还有很多事要跟骆海交代,也要与骆夫人和骆圆圆告别。
骆海的书房里点着太阳能灯,照得整个书房灯火通明,骆海一家和韩蕾、赵樽都在。
太阳能灯是前两天韩蕾送给骆海的礼物,因为骆海晚上经常要处理公文和读书。
短短几天的相处,韩蕾与骆海一家都熟络了很多。
“骆伯母,圆圆,谢谢你们的款待。这次我在清水县过得很开心。”韩蕾拉着骆夫人和骆圆圆的手,眼里满是真诚与不舍。
“你天天都忙着往外边儿跑,我们都没机会好好的款待你。等你和樽儿成亲的时候。我再到京城与你们好好相聚吧!”
骆夫人乐呵呵的,她很喜欢韩蕾,也觉得韩蕾和赵樽特别般配。
一说去京城,骆圆圆连忙说道:“我也要去,我要看樽哥哥和韩蕾姐姐成亲。”
“好!我在京城等着你们。你们可一定要来哦!”韩蕾说着,从赵樽手上拿过两个早已准备好的锦盒交给骆夫人和骆圆圆。
“骆伯母,圆圆。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还给我们礼物?太谢谢韩姐姐了。”骆圆圆受宠若惊,一把就将礼物抢了过去。
“呵呵,你这丫头,一点儿都不懂得客气。”骆夫人笑瞪了她一眼,也逗得骆海和赵樽都跟着笑了起来。
“圆圆,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赵樽笑着催促道。他也很想知道,韩蕾送了她们什么稀奇玩意儿。
“嗯!”
骆圆圆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打开锦盒。
骆圆圆的盒子里,装的是一条蝴蝶造型的掐丝珐琅项链。蝴蝶的眼睛上镶嵌了水钻,在太阳能灯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
项链的下面还放着一面塑料镶边的椭圆形镜子,镜子有海碗大,放在梳妆台上化妆正合适。
这两样礼品不算贵重,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胜在稀有。
骆夫人的盒子里,除了一面同样的镜子外,还放着一件裱好的绣品。是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蜀绣中的双面绣。一面绣着活灵活现的小猫咪,一面绣着盛开的荷。荷叶上的露水立体逼真,衬托得整个荷娇艳欲滴。
纵使骆夫人和骆圆圆是官家的夫人和千金,她们也没有见过如此独特精美的礼物。两个人都拿着自己的礼物,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特别是骆夫人,她连连感叹着,她做了一辈子的女红,也从未见到过如此精妙的绣品。怕是连宫里的娘娘们也没有这样珍贵的东西吧!
娘俩捧着礼物就不愿撒手,这样看下去,怕是要看一个晚上。骆海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紧打发她们娘俩回自己的屋里去慢慢看。
他和韩蕾、赵樽还有正事要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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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2章 耍花枪
第42章 耍枪
结果第二天,韩蕾一行人还是拖到快晌午才起程回京。
天还没亮,赶在农夫们还没到达荒地之前,韩蕾让赵樽带领他的所有亲卫和伤兵们,在荒地上用竹子和圆木围了一个结实的大栅栏。
然后,她从系统里买了一百头母猪和五十头种猪,还有三百五十头半大的猪仔和成年猪,一起放进了栅栏里,一共五百头猪。
安顿好那些猪,赵樽派人看守。韩蕾又买了足够这些猪吃三个月的饲料,全部堆放在几个草棚里。
当然,这些猪不全是喂猪饲料,还要搭配餐馆倒掉的泔水和割来的猪草,以及从小河里捞来的小鱼小虾。
割猪草和捞鱼虾的工具,韩蕾也为他们准备得很齐全。
昨晚韩蕾和骆海商量好了,养猪场和仓库没有修好之前,猪、饲料和种子都只能放在外面,就靠大字队的兄弟们和县衙的衙役们带着电棍,轮班看守。
因为荒地周围的围墙也还没有修好,看守难度很大,韩蕾又给他们买了两条大狼狗。
做好这一切,一直等到骆海和县衙的人带着农夫们一起来了,骆海全部接手后,赵樽和韩蕾一行人才启程回京。
没有风雪侵扰,冬日的天气依然给力,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车轮滚滚,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相互应和。
车夫坐在前头,神情专注地驾驭着马车。
韩蕾上了马车后,铺上软垫子倒头就睡。这几天睡得晚又起得早,加上高强度的忙碌,她实在很疲惫。而赵樽就坐在旁边守着她,时不时掀起帘子看看外面的风景,脸上洋溢着愉悦与安宁。
整个画面宁静而和谐,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韩蕾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直到下午日头偏西,才缓缓醒来。
“这是哪儿了?”韩蕾揉着眼,伸了个懒腰。
“你醒啦?我们过了荆州地界的冕泞县,这里是荆州王的地盘了。”
赵樽轻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让那因为睡觉而本来就凌乱的头发,看上去更像一个鸡窝。
韩蕾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已经夕阳西下。
“我这一觉睡这么久,没人陪你说话,你一个人很无聊吧?”韩蕾从空间里拿出梳子,胡乱的刮了几下头发。
“以前赶路我都是骑马,从未感觉无聊,陪你坐马车反而一身酸痛。特别是这胳膊,怕是要废了。”赵樽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将胳膊伸到韩蕾面前。“你得给我揉揉。”
韩蕾闻言,抬头望向赵樽,见他一脸夸张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笑,没好气道:“你应该怪车夫啊!是车夫赶车颠簸,让车夫给你揉。”
赵樽见她笑得明媚,心中不由一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哎呀!本王可怜啊!既然王妃不肯替本王分担一二,那本王只好自己来了。”说着,他作势要起身,却故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韩蕾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却被赵樽一把抓住手腕,拉近了身侧:“王妃如此贴心,本王怎能不好好怜惜?”
马车内,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韩蕾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赵樽握得更紧了。
“王爷,您这是在欺负我吗?”韩蕾娇嗔道,故作生气的嘟起了嘴。
赵樽面上一沉,凑近韩蕾面前,危险的压迫感直冲韩蕾而去。“你刚刚叫我什么?嗯?”
“呃……呵呵。”韩蕾芳心乱跳,她咽了一口口水,讪笑道:“我又忘了,是赵樽,赵樽。”自从他们俩之间明确了彼此的心意后,赵樽经常对他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
一个多月的相处,她渐渐明白了,这位王爷表面看着清冷,骨子里和所有的臭男人一样,都带着几分闷骚,她生怕赵樽会再更进一步。
要是赵樽那股打仗的劲儿又犯了,一定会对她穷追猛打,她怕一不小心就会跨过那道最后的防线。
不过,她也不能老是让赵樽欺负呀!
她要翻身!
韩蕾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决定以牙还牙,给赵樽一个“教训”。
“你不是想让我给你揉一揉吗?来吧!”说着,韩蕾突然用力,将赵樽的手腕握住,然后反身轻轻一顶,赵樽不防,竟被她轻松地推倒,还被她压在了垫子上。
“丫头,你会武功?”
赵樽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韩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只知道韩蕾医术惊人,使用的武器也威力强大,可没想到她娇滴滴的竟然还会武功?
“嘿嘿,怕了吧?我这不是武功,是擒拿术。你要是以后敢欺负我,看我不一个过肩摔把你摔地上。”
韩蕾笑着,手肘又顺势在他的胸口上狠狠的压了一下,语气中不免带着几分得意。
开玩笑,以为她手无缚鸡之力呢?她穿越前,部队上每天的训练,什么格斗散打,五公里越野,她可是咬着牙都坚持参加的。
“好好好,咳咳,为夫被你压怕了!哈哈哈…”
赵樽双手当面,做出小生怕怕的动作,嘴里却笑得开怀。他喜欢像现在这样逗弄韩蕾,和韩蕾在一起耍枪的感觉。
“什么为夫啊?讨厌!人家还没嫁给你呢。”
韩蕾一声娇嗔,毫无疑问的又一脚轻轻的踢在赵樽的脚踝上。
“哎呀!又来了又来了。为夫这个小心脏啊!”赵樽五官皱成一团,捂着胸口,动作夸张的滚进韩蕾的怀里。
“起开!快起开呀!”
韩蕾手上用劲儿推攘,声音却绵软娇糯,逗得赵樽忍不住大笑。
两人在马车里你来我往,打情骂俏,气氛变得异常和谐。车外的亲卫们听到车内传来的嬉笑声,也不由得相视一笑,心中暗自为自家主子感到高兴。
随着马车的行进,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拉近。
赵樽开始讲述起他过去的经历,那些关于镇守边关,驰骋沙场的故事,让韩蕾听得如痴如醉。而韩蕾也分享了自己在现代的生活,那些关于科技、文化与自由的故事,让赵樽大开眼界。
薄暮暝暝,月朗星稀。
赵樽一行人很晚才到达驿站,简单的吃饭洗漱后,大家都回房休息。
临近天亮时天气突变,外面开始狂风呼啸,大雪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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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3章 悲催的曹雄
第43章 悲催的曹雄
北关。
昨天还暖阳高照,今天也同样寒风如刀,雪纷飞。
赵家军,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骑,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长城,守护着大景朝西北方的安宁。而在这支军队的深处,有一个名字,如同雷鸣般响彻每个将士的心田——赵樽。
赵樽的威名不仅仅在于他超凡的武艺和卓越的兵法,更在于他那颗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
在赵樽的带领下,赵家军屡建奇功,将北方的突厥、阿拉和濛国挡在国门之外,使得中原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皇帝的一道圣旨,让赵樽不得不交出兵权,退隐北关。
接替赵樽位置的,是兵部尚书曹格的弟弟曹雄。
他出身名门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荣耀,他起初是兴奋不已的。他想象着自己将如赵樽一般,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万人敬仰的英雄。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元帅,今日的训练已毕,请指示。”永安城守将马成站在曹雄面前往手里哈着气,神情恭敬却略显冷漠。
曹雄微微点头,“很好,你们辛苦了。但是,为何我感觉你们的士气,似乎有些低落?”
马成苦笑一声:“元帅有所不知,赵帅在位时,我们心中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跟随赵帅,守护这片土地。如今赵帅离去,我们……”
又是赵樽!
曹雄面色一垮,很是不爽。
他早就听说赵樽在赵家军中的地位,他也知道这种地位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撼动。
但他也必须要树立自己的威信。
前几天,他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改革。不但增加了训练强度,还调整了赵樽制下的军法军规。但这一切似乎都收效甚微。赵家军的将士们,依旧对赵樽念念不忘,对他则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他们嘴上喊着他元帅,心里却是鄙夷和不服,甚至还有将士会和他当面顶嘴。
哼!他就不信,他治不服这些人。他就不信,他会干不过赵樽。
哼!他今天就要亲自上阵,他不信以自己的英勇,还不能赢得这些将士的尊重。
曹雄身着银色铠甲,肩披火红战袍,骑着一匹雄壮的黑马。他胸一挺,在马成的陪同下雄赳赳的走到点将台上。
他目光如炬,扫视三军,声音洪亮道:“诸位将士,我曹雄在此立誓,一定要超越那赵樽,让我们的旗帜,高悬于九天之上!”
可是,回应他的并非是想象中的高声欢呼,而是将士们或明或暗的质疑与不屑。
“切!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想超越赵帅?”
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操练,一个老兵没好气的低声嘟囔,声音虽小,却足以在人群中引起共鸣。
曹雄心中一凛,但他并未表露出丝毫怒意,满是横肉的脸上反而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很清楚,要赢得这些边关糙汉们的尊重,就必须要用实力说话。
曹雄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洪亮如钟:“诸位兄弟,从今日起,我将与你们一同训练,并肩作战,共同书写北关驻军新的辉煌!”
这一次,他的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甚至有人公然顶嘴。
“曹元帅,您这话可说得太大了。赵帅在这里时,我们何曾有过败绩?您凭什么让我们相信您能带领我们走向新的胜利?”
此言一出,训练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微妙。到战场上来捞军功的华天佑,更是在人群中吊儿郎当的吹了一声口哨。
“咻~”
曹雄扫了华天佑一眼,的眉头微微一皱,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直视着那位顶嘴的士兵。
“你说得没错,赵樽元帅是传奇,但传奇不是用来仰望的,而是用来超越的。我曹雄,就是要成为那个超越赵樽的人!”言罢,曹雄身形一闪,已跃至点将台下的空地,手中长枪一挥,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弧线,直击靶心,一枪命中,引来一片惊叹。
接着,他拿起弓箭,弯弓搭箭,箭矢嗖的一声射了出去。这一次又是正中靶心,下面又传来一阵惊叹声。
“看到了吗?赵樽有什么了不起?本帅也有这样的实力。实力才是硬道理!”曹雄得瑟道。声音坚定而有力,心中明显对自己的成绩很是满意。
这时,当初韩蕾救治伤兵,赵樽最先派到她身边帮忙的李二牛,突然站了出来。
李二牛高声喊道:“曹元帅,我们敬佩您的武艺,但赵帅在我们心中,是无人能及的。您能否让我们看到,您确实有带领我们走向胜利的能力?”
此言一出,训练场上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曹雄身上。
好!好!好!
一群油盐不进的家伙!
给你们脸不要脸,那就还是来最直接的吧!
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曹雄,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
曹雄火大,再也没有了耐心,他看着李二牛咬牙道:“你们这群混蛋扰乱军心,士气低迷。现在给我重新操练,去!再给我围着军营跑……”
“报……”
曹雄的火还没有发完,远处突然传来探子急切的大喊声,所有人心中一紧,立刻转头看去。然后,纷纷往后退,给探子让出一条路来。
探子骑马狂奔,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曹雄的面前,探子跳下马就禀报。
“报……元帅,城外发现突厥人马,正快速向永安城袭来。”
“什么?”曹雄大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具体多少现在还不清楚,但从马蹄声判断,至少有上万人。”
一般情况下,探子们发现敌情都会将耳朵伏地在听马蹄声,先辨别出敌方大概的人数,再做进一步侦探。
“什么?上万人?”
上万人是什么概念?
从未真正经历过战事的曹雄,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一脸得瑟。现在却双目圆瞪,声音发颤,上万人的阵仗让他三魂都吓掉了七魄,似乎连那一对瞳孔都在地震。
下面的将士们也一下子嘈杂起来,纷纷议论着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突厥疯了吗?”
“突厥不是已经退兵了吗?为何又卷土重来?”
“今年已经是第三战了。”
“不可能啊?突厥……为何会选这样风雪交加的时候出征?”
“这不合常理呀!现在出征,突厥哪里来那么多的粮草。”
“这鬼天气,他们怎么行军?”
……
马成紧蹙眉头走到曹雄身边,问道:“元帅,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曹雄机械的转过头看向马成,好一瞬,他那地震的瞳孔才突然一缩,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猛的一挥手,扯开喉咙大喊——
“敌袭!敌袭!快备战,备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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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4章 揉舒服了
第44章 揉舒服了
风雪如天地间最疯狂的画家,肆意挥洒着银白的颜料,将官道完全覆盖。赵樽一行人被困在了驿站里,无法继续回京的旅程。
驿站内,炉火熊熊,却也驱不散室外的严寒。
韩蕾掀开窗户看了看外面漫天的风雪,回头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哎!这可真是人不留客,天留客啊!这一下,我们又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几天了。”
赵樽好看的剑眉紧紧蹙起,忧心忡忡。
他若不能早一点回去上交兵符,朝堂上不知道又要流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也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他娘和妹妹还在京城里呢!
赵樽正苦恼着,韩蕾从空间中拿出了一副精致的麻将,笑眯眯地对赵樽说:“赵樽,樽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来教你们打麻将吧?”
赵樽心里藏着事,本来兴趣缺缺,但他还是斜睨了一眼韩蕾抱在怀里的麻将盒。
韩蕾赶紧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摆放整齐的麻将牌。
赵樽从未见过这种奇特的玩意儿,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但看着韩蕾那自信满满,兴致盎然的样子,又不愿扫了她的兴,只得点了点头。
于是,驿站内便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麻将教学。
赵樽和亲卫们围坐在桌旁,听韩蕾讲解规则,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因不懂规则而发出的憨笑声。
韩蕾带着赵樽和两名亲卫实战了两把后,其他亲卫们的兴趣瞬间被推至顶峰,一个个跃跃欲试。
韩蕾只能给他们都买了一套简易的麻将桌,亲卫们四个人一桌,各自回房玩儿去。
驿站内,他们住的每一个房间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赵樽虽然初出茅庐,但凭借着他那过人的智谋和冷静的判断力,很快就掌握了麻将的精髓,甚至一度成为了桌上的“王者”。他赢起韩蕾的银子来毫不手软。
然而,到了第二天,风雪依旧未停。以前从未玩过麻将的亲卫们对麻将的兴致依旧高昂,摆上桌子就开战。但韩蕾就开始觉得无聊了,她可不想整天都围着麻将桌打转。
于是,她眼珠一转,拉着赵樽说:“既然无法继续行程,不如你趁这个机会去走亲访友吧!”
赵樽闻言一愣,随即咧嘴笑道:“我在荆州并无亲友。”
韩蕾心中暗笑,她早就料到赵樽会这么说。于是,她又提议:“那你……不如去拜访一下荆州王。”
“荆州王?”赵樽不解。“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啊?”
“可你们现在都是不受宠的王爷啊!”韩蕾抱着赵樽的胳膊,扑闪着大眼睛望着他,“你上次不是说荆州王是陛下的弟弟,当初因为没有参与夺嫡,景帝见他木讷又没什么野心,才封了王丢到荆州来的吗?”
“是啊!”赵樽不置褒贬。
“你们俩的境遇都差不多,既然都从人家门前路过了,那你不如备上一些礼物,去拜访走动一番。将来说不定你们会成为朋友。”韩蕾一鼓作气,继续怂恿。
“嗯……也好!反正闲来无事,那就去拜访一下吧!”赵樽蹙眉想了想,觉得韩蕾说的颇有道理,便领着平川和两名亲卫一起出去了。
韩蕾见事成了,心中顿时大喜。
只要赵樽一出去,她就可以趁机出去逛一逛,看看在这里能不能把白酒的生意搞起来。
赵樽在几个亲卫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荆州王府的路途。而韩蕾则立马换上了男装,趁着那些亲卫在玩麻将,她带着陶青和阿毛悄悄地溜出了驿站,直奔集市而去。
荆州一共有六县。桃源县是荆州最大最繁华的县城,荆州王一家就住在这里。
这里果然比清水县繁华了许多,虽然外面风雪交加,街道两边的铺面里依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如果说清水县相当于现代乡镇的话,那桃源县就相当于现代的七八线线小城市。
风雪太大,街道上的小贩都没摆摊儿,但各家铺面的掌柜都掀起一角帘子,时不时从门里探出头,见有人经过就大声吆喝,招揽着生意。
韩蕾裹紧大氅,目光中闪烁着对这个时代无尽的好奇与探索。
三人穿梭在街道中,不停的出入各家店铺,观察着店铺出售的商品,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唯独那角落里的酒肆,散发出的酒香却显得有些刺鼻与单薄,让人不禁摇头。
韩蕾想要在这里混,心中自然藏着一个宏大的计划。
她和陶青、阿毛三人走进酒肆,叫了两个小菜和一壶酒,打算坐下来慢慢观察。“姑娘,这里可比北关热闹多了吧?你看这些酒菜都比我们在北关的好。”阿毛笑着,拿起酒壶为韩蕾和陶青斟满酒。
“尽说些废话。”陶青白了他一眼。
“北关远离京城,自然要清苦一些。”韩蕾轻笑,然后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那浑浊的酒水。
她吧唧着嘴,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这古代的酿酒技术着实落后,酿出的酒与我所知的佳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旁的陶青见状,笑道:“姑娘,你这是在嫌弃这酒吗?还是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韩蕾没有回答,而是放下酒杯看着他们两人问道:“你们知道在清水县弄养猪场和餐馆时,我为什么全程带着你们俩吗?”
“不知道。”阿毛茫然的摇头。
“因为你想让我们跟着学习。”陶青一下就答了出来。
“陶青,你的悟性果然高。”韩蕾不吝赞赏,又对着阿毛说道:“阿毛,你可要跟着陶青好好学习啊!以后用你们的地方可多着呢!”
“嘿嘿,我知道了。”阿毛不好意思的挠头。
韩蕾微微一笑,“我想,我们可以在这里开一家酿酒厂,用我所知的技术酿出真正的美酒,让大景朝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品尝到。”
“真的啊?姑娘,就像我们在永安城酿酒精那样酿吗?”陶青一脸喜色,摩拳擦掌,他巴不得现在就开始大干一场。
“嗯!”韩蕾点头。“陶青,酿酒技术你已经学会了,也学会了辨别酒的度数。我会给你提供更先进的酿酒设备,你直接从其他酿酒作坊收购成酒来加工酿制就行。”
“好!这个没问题,你放心吧,姑娘。”陶青拍着胸脯保证。
“剩下的伤兵还是分为大小两队,你带着老、弱和已经残疾的伤兵为小字队,让他们在酿酒厂帮忙,跟着你学习酿酒。其他的人跟着阿毛为大字队,大字队配发电棍,负责安保和运输。酿制出来的白酒先全部供给清水县的餐馆。剩余的就在荆州境内销售。记住,在王爷回京安顿好之前,你们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韩蕾认真的安排。
阿毛闻言,眼中也露出了兴奋之色:“姑娘放心!我不会酿酒,脑子也没有陶青灵活,但做好保密和运输,那可是我的强项。”
“好!你们俩已全程见识了清水县项目的建设过程,知道该怎么做,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们俩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是。”
“是。”
两人异口同声,挺直了身子。
之后,三人在街上又逛了几圈,找到合适的地方做酿酒厂和宿舍,暂时安排好一切后,他们才冒着风雪赶回驿站。
走进驿站,温暖的感觉瞬间将他们包裹。
听着楼上隐约传来的搓麻将的声音,三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会心的笑容,朝楼上走去。
上了楼,韩蕾推开房间的门。
哪知,她一眼就看到赵樽坐在麻将桌边,单手支头,正悠哉悠哉的望着她。
被现场抓包的韩蕾一愣,清轻软糯的声音响起,她赶紧腆着脸走了过去。
“呃……呵,呵呵,樽哥。你这么快就回来啦?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啊?”
“哼!”早知道你想偷跑出去。
赵樽白她一眼,偏过头去。
韩蕾吐了吐丁香舌,赶紧自觉的将一双柔软的小手放到了赵樽的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
看来,她今天不给赵樽好好的揉揉肩,不给他揉舒服是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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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5章 哥他真逗
第45章 哥他真逗
皇宫,御书房。
景帝轻轻抚过书桌上那道沉甸甸的奏折,眉头微蹙,仿佛那纸张之间承载的不仅仅是文字,还有北疆的风霜与战火的余温。
他缓缓地将这份来自北关的折子递给了一旁的魏丞相,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你看看,这是曹雄刚刚从北关加急送来的折子。据他所述,已顺利接手北关驻军,赵樽也已带着兵符启程回京。曹雄还说,突厥人在入冬后二次进犯边关,又莫名其妙地退兵,确有此事。”
魏丞相接过奏折细细研读,看完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微闪,似乎在为景帝的担忧寻找合适的解答。
“陛下不必多想,赵樽既然已经将北关大权交予曹雄,并启程回京,那么,这一局棋便已成定局。如今只需筹谋如何收回那至关重要的兵符便可。一旦兵符回到陛下手中,所有的重要位置便都是陛下的亲信,那些尚未替换的旧臣,自然不值一提。”
听了魏丞相的劝慰,景帝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更加紧锁。
“虽然证实了赵樽并未以战事推脱回京,也不是用计向朝廷索要粮草。但朕贵为天子,不得不防人心之变。赵樽此人,功勋卓著,威望极高,就怕他心存怨念,拖着不愿交出兵符,到那时,朕又该如何是好?”
魏丞相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陛下勿忧,他赵樽不过是一介臣子。就算他心中真有怨念又能如何?老臣继续暗中派人在市井之中散布流言,说他功高震主,不交兵符便是心存异心。试问,这样的罪名,他赵樽是否能担待得起?天下悠悠之口,足以让他心生畏惧,不得不从。”
说到这里,魏丞相顿了一顿,似乎在给皇上留出思考的空间。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实在不行,陛下可暗中联络赵樽的家人亲友,恩威并施,让他明白,只有交出兵符,才是保全家族的唯一出路。他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乖乖就范了。”
闻言,景帝的双眼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家人亲友施威?这样会不会……毕竟,赵樽是大景的功臣。”
“陛下,老臣的意思是万不得已,实在不行的时候。到时候,就算陛下只是提一下家人和亲友,相信赵樽也能明白陛下的言外之意,他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
魏丞相说着,给了景帝一个“你懂”的眼神。
景帝听魏丞相这么一说,心中的忧虑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好,就依丞相之言。朕倒要看看,这赵樽是否真的铁石心肠,不顾家人安危。”
这边,景帝正在为能否顺利收回兵符而忧心不已。
另一边,京城原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门楣上的匾额已经换成了逍遥王府。是赵樽封逍遥王的圣旨送出后,景帝立刻就亲自派工部的人来更换的。
此时,赵樽的妹妹赵灵儿手上拿着一封书信,进了王府大门后,提起长裙风快的朝着老夫人的屋里跑去。
赵灵儿今年十七岁,长得文文静静。虽然是武将世家的女儿,但却并不喜欢舞枪弄棒,反而喜欢诗书和女红,爱好许是朝了镇国公夫人,但性格却是有些单纯。
“娘,娘。有好消息呀!”赵灵儿一边跑一边喊。
她跑到门口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正坐在屋里品茶的老夫人,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女孩子家,风风火火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老夫人今年挨边五十岁。因为镇国公战死沙场,与镇国公感情颇好的老夫人一直郁郁寡欢,无心保养,看上去倒像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
赵灵儿顾不得老夫人的嗔怪,高兴的晃了晃手中的书信。“娘!我哥派人送信来了,你看。”
“你哥的信?快拿来给娘看看。”
一听是赵樽的来信,老夫人赶紧搁下茶杯,伸手就将信抢了过来。
她颤颤巍巍的打开书信,看得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
“是樽儿,是樽儿的字。”
天知道她这两个月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赵樽上一次来信是秋后,说是突厥进犯边关,他要去打仗了。她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赵樽会像他那个死鬼丈夫一样出什么意外。后来,北关传来捷报,说赵樽大败突厥,陛下高兴,还下旨封了赵樽为异姓王。那时,她才踏踏实实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没过多久,京城里又在流传赵樽功高震主,在北关拥兵自重。陛下一气之下要收回赵樽的兵权,让赵樽回京述职。
外面流言满天飞,作为一个武将夫人,她知道回京述职是假,让赵樽回京当一个闲散王爷是真。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樽交出兵权后,回到京城,皇帝会善待赵樽吗?毕竟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拥兵自重这样的帽子可大可小,就看皇帝最后怎么想了。
“娘,哥哥信上说什么?”
老夫人吸吸鼻子,稳了稳情绪才认真看起来。很快,她的面上就露出一抹喜色。
“你哥说,他已经启程回京了,还带了一个未来的王妃回来。”
“王妃?什么王妃?”赵灵儿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老夫人拿这个女儿真是无奈,“你忘了你哥哥现在是逍遥王了?”
“哦,对对对!”赵灵儿恍然大悟,“哥哥他有喜欢的女子啦?是谁家的姑娘?为什么她也在北关?”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呀?”
“呵呵呵……”
“你哥说他遭到突厥人的伏杀,是那个姑娘救了他。那姑娘的医术很高超,还救了军营里许多将死的伤兵。”
“哇,这么厉害?”赵灵儿面上露出崇拜的表情。
“你哥还说,他喜欢那姑娘,是他认定的王妃,他回来后要娶这个姑娘为妻,那姑娘也答应了,让我们现在就开始筹备婚事。”
“我马上就要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嫂嫂,真是太好了!”赵灵儿单纯得可爱,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嗯?”
老夫人看到某一处时,微微挑眉。随即,掩着唇笑了起来。
“娘,怎么了?”
“还记得你爹的那个锁情扣吗?”
“记得啊,那是爹送给娘你的。”
“我把锁情扣送给了你哥,让你哥送给他以后的夫人。”老夫人抿唇轻笑,眼眸里有着欣慰。“你哥已经把锁情扣送给了那个姑娘。只是……呵呵呵……”
老夫人突然的停顿,勾起了赵灵儿的八卦之心。她急道:“娘,这是什么?快说呀。”
“只是他送的方式有点儿特别,怕是哄着那姑娘送的吧。”
“娘,你是说,那姑娘还不知道锁情扣的用途?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那姑娘呢?”
老夫人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你哥告诉那姑娘说,锁情扣是他的信物。有了锁情扣,那姑娘能够号令王府里的所有下人,在王府里来去自如。让我们一定要配合他的说法,别穿帮了。”
“呵呵呵……”一听这话,赵灵儿也跟着乐了起来。“哥他可真逗!”
看完,老夫人将书信折好,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然后才轻轻一叹。
“哎!等你哥回来就好了,秦姨娘她就别想再翻起什么风浪了。”
(本章完)
第46章 倒霉的张三李四
第46章 倒霉的张三李四
秦姨娘名叫秦嫣然,原是一名青楼女子,后来嫁入镇国公府,成了赵樽他爹,也就是前镇国公的小妾。
前镇国公和老夫人刚成亲的那两年,老夫人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老夫人觉得对不住他们赵家,就主动提出为镇国公纳一房小妾,为赵家传宗接代。
可不知道是秦嫣然入门冲了喜,还是这个秦嫣然很旺老夫人。她进门不到两个月,老夫人就查出了喜脉生下了赵樽。
过了几年,前镇国公有机会从边关回来,秦嫣然怀孕后,老夫人拼赶着似的又有了身孕。她前脚生下一个女儿,老夫人后脚立马也诞下一个女儿,就是赵灵儿。
前镇国公在世时,秦嫣然倒也尊敬祖母,本本分分,老老实实。一家人和和睦睦。后来赵樽去了边关,前镇国公又战死沙场,这家的天,仿佛一下子就塌了。
秦嫣然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样,不再是那个老实本分的女子。她开始玩起了宅斗,争夺府里的中馈之权,收买下人,处处刁难老夫人和赵灵儿。
她言语尖酸,行动刁钻,强势刻薄的一面展露无疑。让老夫人母女的生活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她们不仅要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承受小妾的欺凌与压迫。家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
老夫人虽是武将夫人却不会武艺,性格温婉。她时常哀叹,觉得当初娶秦嫣然进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为了不让远在边关的儿子忧心,也为了女儿将来能以镇国公府嫡女的体面寻个好婆家,这些年,她不得不鼓起勇气,与小妾周旋,尽力守护着这个家最后的安宁。
如今,儿子平安回来了,她们母女俩也就终于有了依靠。
……
深夜,下了三天的大雪渐渐停歇,只有凛冽的寒风还在呼呼的吹。
清水县八百多亩的荒地边,用石头和混凝土砌了一圈围墙。围墙上,几个太阳能灯映照着地上覆盖的白雪,发出阴森惨白的光芒。
此时,大一队长带着手下二十多名大字队成员,分成三组正在荒地里巡逻。
月黑风高的夜晚,总是能激发人们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与好奇。
两道人影在围墙外的阴影下探头探脑,如同夜行的幽灵,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贪婪与不安。
这两人,正是上次魏大宝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两个下人。
“老三,你确定那些农夫坐着马车就是来了这儿?”身材瘦削,眼神狡黠的男子压低声音问道。
“错不了,李四哥。我已经连续跟着他们来回两天了,又不敢坐马车,我躲躲藏藏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被称为老三的另一人,满脸兴奋。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你探查清楚了吗?”李四又问。
张三摇头,指了指远处的木大门。“我只远远的看到里面有草棚,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那些农夫进去的时候,都要排队在门口验明身份。”
“这一片都是荒地,那些农夫进去种地,为何要修这么高的墙?里面到底会有什么呢?”李四顺着墙边蹲下,摸着下巴,眼里满是好奇。
“应该不是种地吧?你看,那墙头上挂的好像是夜明珠。”张三又指了指远处墙头上挂着的太阳能灯。
李四站起身,退到阴影外踮起脚看向墙头,那里果然挂着一个夜明珠,远远的看去都觉得亮的耀眼。
李四猛然激动起来。这片荒地居然把夜明珠当做油灯来照明?这是何等的奢侈呀!说不定里面一定是藏了更多,更贵重的金银珠宝。
“走,今晚我们俩一定要潜进去看个明白。”李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用手肘碰了张三一下。
正当两人准备进一步探查时,一束强光突然划破黑暗,伴随着“滋滋”的电击声,两人瞬间被击倒在地,动弹不得。
原来,大字队巡逻人员早就暗中盯上了他们。
“哼,你们当老子是壁石啊?竟然敢在老子的眼皮底下来捣乱。”大一队长冷哼一声,随即与手下的人一起将两人捆绑起来,连夜扭送至县衙。
要说清水县令骆海现在最重视的是什么?那当然就是那片荒地上,能给他带来大政绩的项目。项目要是成功了,让清水县得以发展,那他自然也升迁有望。
他早已跟县衙里的人都交代过了,只要是荒地那边的事情,不管大小,不管再晚,也要及时禀报。
所以,当大字队的人用马车拉着被电晕的张三李四来到县衙时,睡梦中的骆海接到禀报,依然立刻起床,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就赶到了前堂。
“怎么回事儿?”
一进大堂,骆海就看到了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两人。
“回大人,这两个人深夜想要潜入养猪场,被我们抓住了。”大一队长抱拳道。
“大胆!”骆海怒喝,气冲冲的走到那两个人面前,抬起脚就狠狠的踹了上去。“狗东西,敢来捣乱?还穿着夜行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大人,您看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大一队长的脸上也添了几分怒气。他们那些兄弟们不用上战场拼命了,跟着韩姑娘,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既安全又轻松的事儿做,居然有人敢来砸他们的饭碗儿。
若不是韩姑娘说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必须要交给县令大人来处理,他们恨不得当场就打死这两个家伙。
“怎么处置?嗯……”骆海眉头紧皱,思索起来。
韩姑娘离开时一再交代,养猪场的事情要暂时保密。若是将这两人打了板子放出去,那养猪场的事情必然迟早会传得满城风雨。
骆海左思右想,决定最好还是让他们直接先消失一段时间。
“将他们暂时收监,严加看守,对外不得透露半点风声。就当他们消失了。”骆海沉声道。他的声音虽不高,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府衙里值班的侍卫领命上前,像拖死猪一样,直接将张三和李四拖了出去。
骆海又转头对大一队长说道:“养猪场对清水县很重要。以后凡是抓到想要潜入或是混入的人,全都悄悄关入大牢即可。千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知道吗?”
“是!”
大一队长狠狠的点头。养猪场不但对清水县重要,对他们这些兄弟们也同样重要。
(本章完)
第47章 同福楼开张
第47章 同福楼开张
风雪肆虐多日,终于缓缓退去,小镇在银装素裹中显得有些萧瑟。
韩蕾一行人走出驿站,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久违的暖阳洒在脸上,温暖而明媚。
街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滴答声中透着生机。
孩子们欢呼着跑出家门,堆雪人、打雪仗,欢声笑语回荡在空中。
在桃源县耽误了三天,赵樽一行人又踏上了回京城的路途。
赵樽一脸郁色坐在马车里。在桃源县的这三天,韩蕾除了第一天和他们打麻将外,后面两天,她冒着风雪都往外面跑。
结果,毫无意外的——感冒了。
韩蕾虽然已经给自己吃了感冒药,但一路上还是不停的吸着鼻涕,她裹着大氅,精神恹恹的靠在赵樽的肩膀上。
赵樽本就一脸郁色,泥泞颠簸的道路让他的内心更加烦躁。
韩蕾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赵樽黑着的脸,用肩膀轻轻的怼了他一下。
“好了,别生气啦!我不是已经吃了药了吗?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韩蕾的声音娇弱的像一只小猫咪。
“你还好意思说?”赵樽心疼她,但还是忍不住数落。“我是个粗人,没有那些文人的酸腐规矩。你喜欢在外面玩儿,我也不阻拦,但你总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吧?”
“好啦!好啦!我下次注意不就行了吗?”韩蕾撒娇似的,往赵樽的怀里拱了拱。
赵樽轻叹一声,还是被她的撒娇打败了。
他紧了紧韩蕾身上的大氅,低声询问:“现在可好些了?若是不行,我们找个地方先歇脚,待你病愈再走。”
见赵樽不再唠叨她,韩蕾立马坐直身子,俏脸上堆起一抹贱笑。“呵呵,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了。你看我精神都好多了。”
“哼!”赵樽白了她一眼,责备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呵呵,好了啦!赵樽,樽哥。你别生气了,你生气的样子不好看。”韩蕾知道自己的撒娇大招又赢了,娇笑着从空间里拿出户外k歌音响。“旅途漫漫,我放歌曲给你听吧!很好听的,这样就不无聊了。”
赵樽默默地递上一杯热茶,希望这能稍微缓解她的不适。韩蕾接过抿了一口,伸手按下音响的按键——
撑伞接落
看那西风骑瘦马
谁能为我一眼望穿流霞
公子是你吗
前面深山谁人家
暮夜抚一曲琵琶
我欲提笔为汝一幅画
佳人请笑纳
……
随着音乐响起,马车内充满了欢快悠扬的旋律。韩蕾挑选了一首她喜欢的歌曲,随着节奏轻轻哼唱起来。
优美的音乐确实很治愈。
赵樽望着韩蕾那张因歌唱而微微泛红的脸庞,心中的各种烦恼都暂时一扫而空。他忍不住跟着节奏轻轻敲击大腿,陶醉在歌声里。
骑马跟在马车后的亲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所吸引。
他们纷纷勒紧缰绳,放慢脚步,侧耳倾听。有的亲卫甚至忍不住跟着歌声哼唱起来,一时间,整个队伍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韩蕾和赵樽,以及亲卫们的关系也在这一路上得到了升华……腊月二十六。
清水县的餐馆,在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后正式开张。
韩蕾离开的时候,用电脑给骆海看了现在餐馆的开业剪彩视频和服务员培训视频,以及一些活动引流的视频。
于是,清水县餐馆儿的开张仪式,在骆海这位县太爷的操持下,搞得盛大至极。
餐馆门前的整条街道上都挂满了红灯笼,餐馆门前更是张灯结彩,还请了戏班和舞狮队在门前表演。
老远的,就能看到这里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氛围,为这个宁静的小城增添了几分热闹与期待。
对于清水县而言,这家餐馆的开张无疑是一件大事。
县令大人亲自到场剪彩,足见其对这家餐馆的重视与期待。
此外,清水县所有的政商名流、世家富豪也都受邀而来,他们身着华服,谈笑风生,共同见证这一重要时刻。
餐馆门前的空地上,两边摆着桌椅茶水,到场的贵人们簇拥着县令老爷,一面品茶,一面观看表演。
餐馆的匾额下,站着一排身着整齐服饰的年轻女子。她们肩挎绶带,面露笑容,亭亭玉立,果然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吉时到,街道上早已被看热闹的路人围得水泄不通。骆海起身来到匾额下,两名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一条扎了大红的绸缎,站在骆海左右。
见县令老爷走过去了,戏班和舞狮都停止了表演,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全神贯注的望着县令大人。
骆海手持剪刀,站在红绸前,心中满是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各位,感谢大家莅临同福楼的开张剪彩仪式。同福楼今日盛大开业,里面的菜品新奇,口味绝佳,服务至上。欢迎大家进店品尝,保证会让大家大饱口福,赞不绝口……”
随着骆海的剪刀落下,红绸飘落,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同福楼正式开门迎客。
同福楼这个名字是韩蕾取的。
她说,要让所有跟着她的人都一起有福同享!
今日,二楼雅间用来款待那些贵客,一楼的顾客全部五折优惠。主要是为了让大家先品尝,然后才能口口相传。
在受邀的贵人宾客中,魏大宝肥硕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身着锦衣,头戴玉冠,趁着上二楼雅间的空闲,他一脸严肃,大腹便便的身体穿梭在人群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
因为,这家同福楼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的两个下人已经失踪十多天了。他派张三李四去跟踪那些农夫,以获取某些重要的信息。可是,自从那天晚上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魏大宝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魏大宝觉得这件事很诡异。
而据两个下人所说,这家同福楼曾是那些农夫每天回来的落脚点,所以,趁着今日县令老爷的邀请,他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同福楼里很热闹,没人注意到他。魏大宝开始偷偷地在四处查看,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雅间、大堂,他甚至连后厨都去了。看到厨师们正在忙碌地准备食材,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厨师们是否见过他的两个下人,但厨师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情。
他犄角旮旯的找了一大圈下来,发现这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餐馆。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魏大宝的脑子乱如一团麻,根本无从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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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8章 丑不拉叽的鸟
第48章 丑不拉叽的鸟
腊月二十八这天,赵樽带着韩蕾以及几十名忠诚的亲卫,冒着严寒经过二十天的颠簸跋涉,终于回到了大景朝的京城。
站在城外,望着眼前巍峨耸立的城楼,赵樽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自从他爹前镇国公英勇战死沙场后,他就一直驻守在北关。这一去便是四五年光景,京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显得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他的心中既有归乡的喜悦,也有对过往岁月的无限感慨。
边关御敌的功臣回京,皇帝并未亲临十里长亭,也并未出城相迎。
韩蕾早已洞悉赵樽心中的波澜,怕这样突如其来的的冷遇,让赵樽更感寒心。
她轻轻走上前,主动挽起赵樽的手臂,仿佛是要用自己的温暖来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韩蕾的目光中充满了理解与安慰,“樽哥,您的功绩,天地可鉴,无需他人的虚情假意来肯定。”
“嗯!我知道。我并不在意那些世俗的虚名与浮华。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此生别无他求。”
赵樽笑着拍了拍她柔软的小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对知己的深深感激与珍惜。
进城后,赵樽让平川带着亲卫们陪韩蕾先行回王府休息,他则先进宫面圣。
韩蕾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鸟笼递到赵樽手上。
“你把这个带上,进宫后献给陛下。你总不能空着手去见陛下吧?”
“不用了吧?这不过一只鸟,宫里多的是。”
皇宫里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赵樽不明白,为何韩蕾要让他敬献一只鸟给陛下。而且,这鸟黑不拉几的,还长得挺丑。
“呵呵,这是八哥,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鸟,它会说话。”韩蕾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就说,你在北关偶然得到的。这鸟陪了你很多年,你一直很喜欢,所以想把它献给陛下。”
“嗯!好吧!”
赵樽有些嫌弃的蹙了蹙眉,也没再多问,接过鸟笼后带着肖正飞一起,骑上马进宫去了。
皇宫里,大臣们在上早朝。
景帝正要示意总管太监宣布退朝,一个小太监低眉顺眼的走进大殿跪下,伏地禀报。
“陛下,逍遥王在殿外求见。”
景帝一愣,勉强的打了一个哈哈,隐在龙案后的手,有些紧张的抓着龙袍衣角。
“哈哈,没想到逍遥王这么快就回来了,快,快宣。”
景帝的心中其实很忐忑。
他知道大景朝能有这些年的安宁,赵樽功不可没。可为了将皇权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他必须把重要位置的人都换成自己的亲信。
否则,他寝食难安。
先帝手上的旧臣在替换的过程中,引得他们怨声载道,心生不满。但那些旧臣毕竟大多都老了,许以他们告老还乡,或者没有实权的高官厚禄,倒也就过去了。
而赵樽年轻气盛,又是常年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的军人。那浑身上下的杀伐之气,想想都让人胆寒。
虽然赵樽已顺利回京,但他潜意识里还是怕见到赵樽本人,怕一不小心,收回兵符的事就再生枝节。
很快,赵樽手中举着一个鸟笼,昂首挺胸的大步走了进来。
“臣,赵樽参加陛下。”
赵樽将鸟笼放在地上,然后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如洪钟。
“平身!”景帝伸手在空中虚扶一把,客气道:“赵爱卿风尘仆仆一路劳累,为何不先回家休息一下再进宫?”
赵樽站直身子,虽身着锦袍,但浑身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他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察周边每一个细微的动静。赵樽拱手道:“皇上,身为臣子,回京来自当先进宫拜见陛下,述职并上交兵符,就算再劳累,也哪有先回家之理。”
赵樽回答得滴水不漏,眼里看不出任何不悦。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半面小金虎,恭恭敬敬地双手托着举过头顶。
景帝还以为收回兵符多少会有些波折,至少赵樽心中怨念未散,说不定会找理由拖上一些日子呢!没想到赵樽竟然这么爽快,一回来就主动交出了兵符。
景帝迅速转头与魏丞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魏丞相轻轻朝景帝颔首,景帝心神领会。
“哎呀!既然赵爱卿已经回来了,何必那么着急呢!”景帝一边压着心中的激动开口,一边对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走到赵樽面前接过兵符后,又转身交到景帝的手中。
兵符到手,景帝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叫来御林军首领,命他带人火速护送兵符到北关,亲手交到曹雄的手上。
处理好兵符的事,景帝才转头给赵樽送上了一顶高帽子。
“爱卿驻守边关多年,骁勇善战,屡建奇功,有乃父之风,朕深感欣慰啊!先帝也曾说,这些年有镇国公父子驻守北关,朕无忧矣。”
赵樽心中冷笑,回答却依旧得体:“臣不敢当,为大景镇守边关是微臣父子的本分。”
景帝想了想措辞,继续说道:“哎!朕知道爱卿这些年兢兢业业,但边关艰苦,朕总不能让你一直待在那穷山恶水之处受苦吧。所以,此次宣爱卿回京述职,不但要褒奖犒赏,也是时候该让爱卿回到繁华之地来享享清福了。”
“多谢皇上体恤。微臣谢恩!”赵樽伏地叩首。
赵樽这样的回答显然就是接受朝廷的决定了,景帝觉得自己这套说辞冠冕堂皇,很是高大上。
他斜眼看向魏丞相,果然,魏丞相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这时,赵樽想起了韩蕾让他进献的八哥鸟。他蹲下身拿起鸟笼后,恭恭敬敬的垂首举过头顶。
“陛下,臣在北关时,偶然抓得一只鸟,它会与人说话,臣一直很是喜欢,没事时经常会逗它玩儿。如今回了京城,臣就把它献给陛下,也好陪陛下解闷儿。”
“哦?真是稀奇。这世上除了鹦鹉,还有其他会说话的鸟儿?呵呵呵,爱卿真是有心了。”
收了兵符的景帝虽然心情大好,但他觉得赵樽一定还对他心存怨念,可能会使坏,所以他并没有开口让太监下去接过来。
赵樽依然恭敬的举着鸟笼,笼子里的八哥在里面跳来跳去,欢快的发出啾啾的鸣叫声。
文武大臣们也都觉得很稀奇,都看着那只黑不拉几的鸟议论纷纷,有人还隔着笼子逗弄里面的八哥。
“嘘~嘘~”兵部尚书曹格走过来,挥动手指逗弄八哥,一脸好奇的问,“你真会说话?”
“我会,我会。”八哥的声音有些暗哑,不似鹦鹉那般清脆。
“呵呵,还真会啊!”曹格乐了,又问道:“那你说你是谁?”
“我是你大爷!”八哥脱口而出。
“去你的!”曹格灿烂的笑容瞬间僵硬。
“去你大爷的!”八哥不甘示弱。
“哈哈哈……”
“哈哈哈……”
朝堂里的文武大臣们,顿时忍不住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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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9章 貌若天仙
第49章 貌若天仙
景帝与魏丞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格想发火,可调戏他的不过是一只鸟,而且现在还是陛下的鸟。他有火也无处发,只能瞪了八哥一眼,尴尬的退到了一边。
景帝的那点儿小担心,被这可笑的八哥完全冲散。
他这才对旁边的总管太监李忠心使了一个眼色,笑道:“赵爱卿这只鸟果然有趣。朕甚是喜欢,就收下了。”
“谢陛下!”赵樽恭敬点头。
为了消除赵樽心中的怨念,景帝再接再厉,决定打一个耳光就给一颗甜枣,现在就嘉奖。
“赵爱卿这次又退突厥立下大功,除了封为异姓王和赏赐金银珠宝外,朕还要重赏。可……应该赏赐点什么呢?”
景帝实在头痛,因为对于赵樽,除了金银和封王,他已赏无可赏。
一个大臣突然出列:“皇上,逍遥王在边关忙着抵御外敌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听说到现在还没成亲呢!”
“哦,是吗?”景帝闻言大喜。
收回兵符这么大的时,若只是赏一门亲事,那肯定既体面又无关痛痒。何乐不为呢?
于是,景帝便顺着那个大臣的话往下说。
“逍遥王为国耽误了亲事,老镇国公又殉国,这事理当由朕来为爱卿做主。京城中高门贵女不少,爱卿可有爱慕的姑娘?朕为你赐婚。届时,朕会令满朝文武都随上一份大礼。”
皇帝金口一开,文武大臣们心里都一咯噔,纷纷交换眼神,猜测着赐婚会落到谁家身上。
能在朝堂上混的,哪个不是人精?都知道皇帝多疑,赵樽更是皇帝的心头大患,赐封异性王和赐婚不过是皇帝收缴兵权后的安抚罢了。
谁家要是摊上这么一个有名头,无实权的女婿,不但捞不着风光,说不定还会成为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前途尽毁。
赵樽心中嗤笑,余光一扫,暗暗将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过,皇帝赐婚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赵樽重新跪下,“陛下既然提到了微臣的亲事,微臣便厚着脸皮向皇上讨一个恩典。”
“哦?”景帝绕有兴趣,“爱卿但讲无妨。”
“微臣在北关时,与清水县县令的侄女韩蕾韩姑娘两情相悦。若陛下有意赏赐,那微臣就斗胆请皇上为微臣和韩姑娘降旨赐婚。”赵樽伏地跪拜。
赵樽想着韩蕾来自异世,若是能讨得皇帝赐婚,将来就算他不在了,有皇帝的圣旨撑腰,这大景朝,除了皇族也没人敢欺负韩蕾。
“这……清水县令的侄女?”
景帝心里猛的一沉,脑子里快速的盘算着利弊。毕竟是北关清水县的人,赵樽父子在北关经营多年,清水县令不会和赵樽早有势力牵扯,暗结一党了吧?
景帝看向魏丞相,魏丞相也是一脸凝重。
在没有权衡清楚之前,景帝只好用起了拖字诀:“爱卿贵为逍遥王又一表人才,朕不知那韩姑娘……是否配得上爱卿?”
“陛下,若论身份,韩姑娘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自然是配不上。但韩姑娘貌若天仙性子好,又和臣一样酷爱音律,甚得微臣之心。”
“貌若天仙?”
景帝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难道赵樽仅仅只是喜欢那姑娘的容貌,并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赵樽微微抬头瞄了一眼景帝,又迅速垂眸,“韩姑娘确实貌美如,她想要向京城的音律大家们学习,已随微臣一同回京。皇上若不信,现在就可传韩姑娘入宫一见,便知微臣所言不假。”
景帝本来就想拖延,哪能现在就宣韩蕾进宫,于是再出言试探。“可韩姑娘的身份……”
赵樽赶紧答道:“回皇上,对于微臣一介武夫来说,有美貌和共同的喜好足矣,其他的……不重要。”
其他的不重要?呵呵,果然是一介武夫。
“哈哈哈……”景帝终于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除夕夜,宫里设了晚宴,爱卿带韩姑娘一起入宫赴宴吧!若韩姑娘真是美若天仙,深得爱卿之心,朕也不再勉强,晚宴上便为爱卿赐婚。”“微臣谢主隆恩。”
赵樽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止赵樽激动,满朝文武也激动不已,都有一种躲过一劫的感觉。纷纷在心中祈祷,但愿那韩姑娘一定要美若天仙啊!
只要不让自家女儿嫁给虎落平阳的赵樽。不用皇帝说,到时候他们也一定会送上大礼,祝赵樽和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姻缘美满。
赵樽在宫里和皇帝说着话,平川和亲卫们陪着韩蕾,也回到了逍遥王府门前。
因为还有两天就要过年,街道上灯笼高挂,车水马龙,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
家家户户门前,对联喜庆,福字倒贴。葫芦与爆米的甜香交织,孩童们偶尔点燃一个爆竹,然后又欢笑着跑开。
平川下马走上前敲开门,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门房差点儿没认出他来。待认出之后,便一脸惊喜的进去禀报。
老夫人告诉过他们,赵樽带着未来的王妃回来了,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到京城。
韩蕾穿着赵樽送她的衣裙,依然扎着一个简单的低马尾,头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她动作灵巧的跳下马车,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环顾周围街道上的景色。
京城就是京城。这繁华程度又将荆州桃源县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无论是行人的穿着,还是街道边的建筑,与她之前见过的那些相比较,都精致了许多。
很快,逍遥王府中门大开。
赵灵儿扶着老夫人,满脸喜色,脚步匆匆的先赶了出来,她们后面,远远的跟着几个下人。
见到老夫人出来,亲卫们齐刷刷的跪地行礼。
“见过老夫人。”
“都起来,起来。”老夫人虚扶一把,乐得合不拢嘴,目光扫过所有的人,问道:“我儿赵樽呢?”
“回老夫人,王爷急着先进宫面圣了。”平川恭敬的回答。
“好!好!”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韩蕾的身上。“这位姑娘是……”
韩蕾优雅的福身,清轻软糯的声音顿时传入老夫人的耳中。“见过老夫人,我叫韩蕾,是……”
韩蕾说到这里,俏脸一红,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是赵樽未来的王妃,老夫人却瞬间就明白过来。
“哎呀!原来你就是樽儿信中提到的韩姑娘。”老夫人上前满意的拉起韩蕾的手,“啧啧啧,好一个灵巧漂亮的姑娘。”
儿子在信中说得玄乎,又是说那姑娘从敌人手中救了他,又是医术高超。她还以为必定是一个行走江湖,长相粗悍的女子,没想到竟这般娇柔甜美。看她刚才福身行礼的样子,恐怕也是一个大家闺秀。
赵灵儿看着韩蕾高颜值的面庞,也是发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韩蕾姐姐,你就是我哥信中说的王妃吧?”赵灵儿不确定的问。
韩蕾看向她,红着脸点了点头。“你就是赵樽的妹妹,灵儿吧?”
“对对对,我哥跟你……”
赵灵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大门里面就传来了一道女人嘲笑的声音。
“哟!王妃?是哪家的王妃穿得这么寒碜呀?”
(本章完)
第50章 小妾翻天
第50章 小妾翻天
韩蕾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艳丽华服,面容妖媚的妇人,磕着瓜子儿斜倚在门框上,风尘味十足,那眼神中满是轻蔑。
韩蕾闻言,娇美的脸庞上神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们在迎接王府未来的王妃,你一个姨娘跑出来干什么?还不快进去。”老夫人面色一沉,难得的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赵灵儿也丢给她一个白眼儿,挽起韩蕾的手臂,宽慰道:“那是府中不懂规矩的姨娘,韩蕾姐姐别在意。”
“没事儿。”韩蕾对她微微一笑。
秦嫣然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老夫人的呵斥放在眼里。
她磕着瓜子儿,继续嘲讽道:“看来,外面传樽儿被收了兵权是真的,这王府也是越来越落魄了,只能找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贱丫头做王妃,看这衣料的质地就知道,怕是来自哪家小门小户吧?”
韩蕾心中虽有波澜,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既是前镇国公的小妾,那也算是赵樽的家人,现在赵樽不在王府,她不想因为几句疯狗的吠叫而惹麻烦。
她这身衣裙虽非绸缎锦绣,质地普通,却一针一线皆含情,是赵樽难得的柔情体现。别人看不上无所谓,只要她在意就行了。
韩蕾平静的没有开口,老夫人却气得不行。
“你……你给我滚……滚回去!”
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面色涨红。但她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良好的涵养让她除了那句滚回去之外,再也骂不出其他更难听的话。
老夫人明明气得话都说不顺畅了,还生怕韩蕾初到王府,受了怠慢,一个劲儿的轻轻拍打抚摸韩蕾的手背,传递她无言的安慰。
赵灵儿和赵樽的亲卫们,以及在场的下人们也气得不轻,一个个都瞪着双眼,怒视着秦嫣然。但就身份尊卑而言,连赵樽都要叫秦嫣然一声姨娘。所以,现场除了老夫人,其他人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秦嫣然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尖酸刻薄的刁难又冲着韩蕾而去。
“嗤,难道我说错了吗?要是王府的门槛够高,又怎会允许这样的贱丫头进门?你看她那副狐媚子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和樽儿勾搭在一起的。”
“你……你……你胡说什么?”
老夫人气得差点儿就不顾镇国公夫人的体面,上去甩她两巴掌,却被韩蕾一把拉住了。
韩蕾总算是看出来了,这秦姨娘是要翻天啊!当着这么多人句句挑衅,平日赵樽不在家里,恐怕她也没少踩在老夫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若她再不出手反击,老夫人今天非得要气晕过去不可。
韩蕾反过来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冲她微微一笑,然后施施然的走向秦嫣然。
韩蕾笑得甜美,盯着秦嫣然的脸庞左右看了看后,人畜无害的问道。
“这位夫人,看您这样子,高堂一定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秦嫣然一愣,“你怎么知道?你会看面相?”
“不,不用看面相。”韩蕾说着,浑身的气势猛然大变,甜美的笑容瞬间收敛。“若你的父母还在世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没家教。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有娘生没娘养。”
“哇哦!韩姑娘威武!”
“韩姑娘威武!”
“哈哈哈……”
闻言,亲卫们一阵大笑,纷纷拍手叫好,瞬间就觉得腰杆都挺直了。他们是没有权利指责秦嫣然,但他们可以为韩蕾呐喊助威。
听到秦嫣然被人骂没家教,赵灵儿和老夫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在场的刘管家和几个下人也掩嘴偷笑,心里都暗自叫好。这几年,老夫人明里暗里被秦姨娘欺负,可他们却尊卑有别,毫无办法。没想到,今日终于有人帮老夫人出了这一口恶气。
秦嫣然原是个青楼女子,没读过什么书,她好半天才从韩蕾的话语里回过味儿来。
“放肆!你……你敢骂我?”
秦嫣然气得脸上厚厚的脂粉都要抖落了。她丢掉手中的瓜子皮,抬手就朝着韩蕾的脸上打去,却被韩蕾一把稳稳抓住。
“哼哼!”韩蕾冷笑,“敢骂你算什么?我还敢打你呢!”
“啪!”
韩蕾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结结实实的落在秦嫣然那妖媚的脸颊上。
韩蕾这一巴掌很用力,她自己都感觉到手麻了。但这清脆的耳光声,听着就让她感觉很爽。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所以,她打秦嫣然这种什么婊的耳光,是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空气瞬间凝固了,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空气中才想起秦嫣然颤抖又愤怒的声音。
“你……你,你真敢打?”
秦嫣然的发髻被打松散,头上的金步摇晃晃荡荡的眼看就要掉下来,妖媚形象不复存在。
她一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手颤抖着指向韩蕾,眼神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韩蕾,一时间,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那个刚刚还娇柔甜美的女孩儿,能出言辱骂秦嫣然,他们就已经觉得很生猛了,没想到,她竟然还猛出了边界。
“你不相信啊?”韩蕾没有注意到别人惊愕的表情,而是将自己的脸逼近到秦嫣然的面前,带着森冷的笑,一字一句的说道:“看清楚了,记住我,我打的。不敬主母,一个小妾也想翻天,看不美的你!”
可能是为了故意刺激秦嫣然,韩蕾将“小妾”两个字咬得很重。
这一下,秦嫣然颤抖的不止是手,连整个身体都跟着哆嗦起来。像看魔鬼一样看着面前这个身材娇小又面容甜美的女子,眼里满是恐惧。
她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镇国公府怎么说也是高门大户,在高宅大院里,她平时玩儿宅斗,也不过都是些两面三刀,争权夺势,背后捅人的小阴招,哪见过这种一言不合,上来就干架的彪悍女子?
“我……我被打了,我居然被打了。呜呜呜……”
秦嫣然愣愣的念叨两句,回过神后,终于无心再战,披头散发的大哭着跑回王府去了。
这就败了?
就这点能耐还想翻身?
韩蕾不屑的哼了一声,甩甩发麻的手臂,走过去挽住老夫人的手臂。
“老夫人,没事儿了。她以后不敢再不尊敬您。”韩蕾露出最甜美的笑容,却说着最狠的话。“她要敢是不服,我就打到她服。”
“呃……”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眼眶一红。“好!好孩子。外边冷,别在这儿站着了,我们进去吧。记住,以后要叫伯母。”
老夫人拉着韩蕾的手就不肯松开,眼里盈满泪水,多年来憋在心中的委屈渐渐消散。
有人撑腰呵护的感觉,真好!
这媳妇儿,可称她心意了!
(本章完)
第51章 有话对你说
第51章 有话对你说
老夫人亲自给韩蕾安排了院子,赵樽回来的时候,韩蕾正在整理布置自己的房间。
赵樽顾不上一路的风尘仆仆,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房间,看望久别的母亲和妹妹。
赵灵儿对韩蕾简直不要太崇拜,赵樽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
“呵呵,娘。我今天可是太开心了。像秦姨娘那种恶人,就该这样好好的治治她。若她以后再敢对您不敬,我就去告诉韩蕾姐姐。”
“要治哪个恶人啊?”赵樽笑着走了进来。
“樽儿!”
“啊,哥,你回来啦!”
一见到赵樽出现,老夫人母女俩都高兴的迎了上去,赵灵儿更是激动地直接扑进赵樽的怀里。
赵樽一把抱住赵灵儿,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后松开她,跪在老夫人膝前。“娘,孩儿回来了。”
老夫人眼里瞬间闪烁起泪光,颤声道:“樽儿,你终于回来了。”
“娘,孩儿不孝,让您久等了。”赵樽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们天天都在念你,你平安回来了就好,快起来,快起来。”老夫人喜不自胜。
“娘,灵儿。这一次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赵樽笑着站起身,“哦!对了,娘,你们都见过那丫头了吧?”
“哪个丫头啊?”老夫人擦去眼角的泪水,玩味的看着赵樽。
“呃……就是……就是……”赵樽在母亲面前,竟然害羞的红了脸。
“呵呵……”赵灵儿被赵樽害羞的表情逗得呵呵直笑。“哥是问我未来的嫂嫂,韩蕾姐姐吧?”
“呵呵,对!就是她。”赵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她这会儿在她的屋里休息呢。”
“对了,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恶人?”赵樽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他脸红的话题,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哼!就是那个秦姨娘啊。”
“秦姨娘,她怎么了?”
赵樽离家时,秦姨娘还是那个老实本分的女子,他很难将秦姨娘与恶人的形象挂在一起。
“哎,没什么,已经过去了。”老夫人和蔼的说道。
儿子回来了,她却忽然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她觉得就比什么都重要。
“娘,什么过去了?”赵灵儿嘟起小嘴,一脸的委屈样。“哥。你是不知道,秦姨娘其实就是一个恶毒的小人。自从爹过世后,你又去了边关,秦姨娘就经常欺负我们。她想当王府的祖母,掌管王府中馈,娘为了不让你在边关忧心,所以一直都没有写信告诉你。”
“她竟然敢欺负你们?岂有此理!”赵樽听得心里一痛,黑下脸转身就要去找秦姨娘算账。
赵灵儿赶紧叫住他,“哥,你不用去了,韩蕾姐姐已经教训过她了。”
“你说那丫头?”
“嗯!”赵灵儿狠狠的点头,“哥,我跟你说,韩蕾姐姐可厉害了……”
一说到这个,赵灵儿就来了劲,将大门口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樽。
听到那句“她要是敢不服,我就打到她服。”时,赵樽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对韩蕾能出手维护他的母亲和妹妹,而感激万分。“娘,妹妹。那我去看看韩蕾,顺便感谢她。”
“好,去吧!顺便帮我把这个祖传的镯子送给她。”
“嗯!”赵樽点头,接过镯子就去找韩蕾。
韩蕾看着自己亲自布置的房间,觉得很满意。她拍了拍了手上的灰尘,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听说你今天很英勇啊!用耳光抽了秦姨娘那个恶人。”赵樽大步走进来说道。
“你回来啦?”韩蕾见到赵樽回来,勾起唇角起身迎了上去。
“听说,你今天帮母亲和妹妹出了口恶气,真是谢谢你。”赵樽拉起韩蕾的小手,与她一起在桌子边坐下。
“你不用谢我。可恶的小妾,她也骂了我。”韩蕾委屈的嘟起小嘴,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孩遇到家长一般。“我本来不想与她为难,可她几次三番挑衅。哼!伯母都快气晕了。我忍无可忍,所以就……你不会怪我粗鲁吧?”
“怎么会?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赵樽说着,宠溺的捏了捏她娇嫩的小脸。“是我不好,我应该先陪你回来的,这样就不会害你还没进入王府,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我没事儿,真的。倒是伯母当时气得不轻。”有赵樽这句话,韩蕾哪还会觉得委屈,那炸起的毛瞬间就被抚顺了。
“母亲和妹妹那边,我已经安慰过她们了。”赵樽将头抵近韩蕾的鼻尖,信誓旦旦的说道:“以后,我绝对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晚些,我就把府里的下人都清理一遍。然后叫人牙子来,把那些不忠于母亲和妹妹的下人都发卖出去。”
“嗯!这样就好。”韩蕾轻笑着躲开。赵樽说话呼出的热气,撩得她的鼻尖痒痒的。
这时,赵樽回头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你们进来吧。”
随着赵樽的喊声,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她们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垂着头,一副胆怯拘谨的样子。
“快过来,见过你们的新主子,韩姑娘。”赵樽对那两个丫鬟说道。
两个小丫鬟小步上前,然后福身行礼。
“紫檀见过韩姑娘。”
“金桔见过韩姑娘。”
赵樽指着两个丫环介绍,“丫头。这两个是过来负责伺候你的丫鬟。”
“我不需要丫鬟的。”韩蕾想要拒绝,她一个现代人,从小就接受九年义务教育。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哪里需要什么丫鬟伺候?
赵樽以为她是嫌弃这两个丫环可能是秦姨娘的人,连忙解释道:“我问过母亲,母亲说她们俩是信得过的,你先用着,等发卖了那些心术不正的下人,我再重新多买几个回来给你。”
“我真不需要。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看我什么时候需要丫鬟伺候了?”韩蕾是真不习惯。
赵樽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目光里甚是温柔。
“那是因为边关艰苦,我也没有办法才让你跟着受了那么多的苦。但这里是京城,而且,你是本王认定的王妃,王妃怎能没有丫鬟伺候?”
“呃……那好吧!”
韩蕾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被迫接受,谁让这里是古代呢,她也必须得入乡随俗。何况,这还是赵樽的一片心意。
韩蕾收下了丫鬟,赵樽很开心,对两个丫环一挥手道:“好了,这里不需要伺候了,你们先退下吧。”
等到两个丫鬟都退出去了,赵樽才又看向韩蕾。
“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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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2章 根据地
第52章 根据地
见赵樽神色严肃,韩蕾也赶紧坐直了身子。
赵樽这才认真的问道:“你今天让我送那只鸟给陛下,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那只鸟惹事了?”韩蕾眉尖一跳,心中有些忐忑。
“惹事倒是没有,不过确实把陛下逗乐了。”
赵樽想起来都觉得好笑。于是,将今日在朝堂上八哥鸟闹出的笑话讲了一遍。
闻言,韩蕾松了一口气,捂着嘴笑道:“呵呵,效果果然不错。”
“什么意思?”赵樽不解。
韩蕾笑了一会儿才附在他耳边,低声解释道:“皇帝不是一直疑心你功高震主,拥兵自重吗?我送这个鸟给他,是想让他知道。你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就只会逗狗玩儿鸟,不是喜欢玩弄权谋之人。这样,他对你的戒心也多少会减轻一些。”
“呵,就你小机灵。”赵樽轻笑,心里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丫头,没想到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这还不是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能够过得更轻松平静一些吗,免得他老让你闹心。”
赵樽心中更温暖了几分,他又习惯性地揉了揉韩蕾的头,不禁感叹:“这辈子能遇到你,真是我赵樽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哼!”韩蕾傲娇的白他一眼,“现在知道我机灵了吧?我说给你当军师,你还看不上,我早跟你说了,我的鬼点子很多的。”
赵樽勾唇,眼里的深情愈加浓郁,“我也跟你说了,我不要军师,我只要王妃。”
“哼!讨厌!”韩蕾娇嗔道:“就你脸皮最厚。”
“呵,呵呵,哈哈……”赵樽大笑,心情好得冒泡。接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说到王妃,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怎么了?”
“我娘请钦天监的人帮我们选好了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但……今日,我在朝堂上跟陛下请求赐婚了。”
“赐婚?有这个必要吗?我们俩本来就要成亲了呀?”韩蕾不解。
本来就要成亲的,还赐什么婚?可赵樽却不这么看,耐心给她解释。
“我记得,你曾说过人人平等,自由恋爱,可这里跟华夏不一样。这里皇权至上,有了陛下的赐婚,你就是皇帝钦点的逍遥王妃。以后,即使我不在了,除了皇族,整个大景朝也没人敢欺负你。”
“你怎么会不在了呢?”
韩蕾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难道皇帝收了兵权后还是容不下赵樽?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要考虑准备大杀器了。
只是,若现在在京城使用大杀器,可能会伤及无辜。她倒是能全身而退,但可能会给赵樽一家带来不可预料的大麻烦。
赵樽见韩蕾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连忙笑着安抚道:“你别多想,我就是这样跟你说说而已。我是想让你明白御赐王妃的身份究竟有多高贵,别人求之不得呢!”
“切!你吓我一跳。”韩蕾白他一眼。好端端的,干嘛要加那一句:即使我不在了。
赵樽轻笑,大手忍不住抚上韩蕾白嫩的脸颊。他对韩蕾的娇萌,总是没有一点抵抗力,总想摸摸她。
“我还跟陛下说,你是清水县令骆海的侄女,你叫骆海为舅舅。记住,这是你的新身份。”说到这里,赵樽的神情又恢复了严肃。
“舅舅?”“嗯!骆伯伯的妹夫就姓韩。所以,在清水县的时候我就已经跟骆海说好了。有了这个新身份,陛下赐婚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还说我为你想得周到。原来,你也早就什么都为我安排好了。”韩蕾的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意。
她一个异世来的穿越者,要想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确实会给她带来很多不便。
这么长时间,她都从来没考虑过这些,认为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就可以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想当然了。而这一切,赵樽在悄无声息中,早就已经为她安排得面面俱到。
韩蕾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赵樽的心总是那么细腻。
“也没有特意吧!碰巧骆伯伯的妹夫也姓韩,所以我才想到的。”为了不让韩蕾有心理负担,赵樽故意说得很轻松。
“谢谢你,赵樽。在这个世界能碰到你,真好!”韩蕾主动扑进赵樽的怀里,赵樽紧紧的拥住她。
这一刻,韩蕾忽然想到了系统说的佛曰。难怪说她和赵樽之间有纠缠,原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除夕夜,宫里设了宫宴,陛下让我带你一起进宫赴宴,衣服记得就穿边关买的那件粉色的。然后把自己打扮的越漂亮越好。”
“既然是宫宴,我不应该穿得隆重一点吗?到时候别人会不会笑话你的王妃太寒酸?”
为何赵樽特意要她穿边关买的那件衣裙,韩蕾不解。毕竟是皇帝设的宫宴啊!那样合适吗?边关买的衣服,衣料普通,今天还被秦姨娘当面嘲笑过的。
“不!就穿那件。”赵樽坚持,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哦!好吧。”
……
晚上,韩蕾躺在床上,一个人独自思考。
赵樽说,皇帝赐婚是板上钉钉的事,那她以后就一直要在京城里生活下去了。
京城是权利聚集的地方,随便扔块石头出去,都会打到一个贵人。
京城里的人富贵有钱,购买力自然也强,那她就把京城打造成她商业帝国的根据地。
在荆州桃源县,他让陶青和阿毛建造酒厂,安排好他们的就业后,系统又按人头奖励了她一大笔黄金。
现在,她有足够的财力来做自己想做的事。除了养猪场、餐馆儿和酒厂,她脑子里还有很多想法等着她去实施。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除夕夜的宫宴是在后天,明天她就去街上逛逛,先做好选址,看看什么地方适合做什么,然后再规划后面的事情。
可问题是,那些伤兵们她都安排完了。不行,她明天一定要去找赵樽借点人。
反正现在没打仗,赵樽那些亲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借给她应应急,等赵樽叫来了人牙子,她再按规划买些合适的人手……
想着想着,韩蕾就进了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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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3章 借人开店
第53章 借人开店
第二天,韩蕾睡足了懒觉起床,老夫人已经吩咐厨房,为她准备好了丰盛的早膳。
老夫人很喜欢这位善良又霸气的姑娘做自己的儿媳妇。
于是,很有面子的在老夫人和赵灵儿的陪同下,韩蕾吃完了早餐,就开始实施自己宏伟计划的第一步——
去找赵樽借人。
韩蕾来到书房的时候,赵樽正坐在书案边整理那些下人的卖身契。肖正飞和平川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
见韩蕾进来,赵樽放下手上的卖身契,柔声问道:“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见过韩姑娘!”
“见过韩姑娘!”
肖正飞和平川也笑着打招呼。
“大家早!”
韩蕾冲他们摇摇手,然后绕过书案,直接走到赵樽的身边。
在赵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的脸上就堆起了只要一求人就会出现的招牌式贱笑。
“呵呵,赵樽,樽哥。”
韩蕾抬起手给赵樽轻轻的揉肩,用她那本就娇滴滴的声音,嗲声嗲气的喊道。
赵樽打了一个哆嗦,侧过头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嘛?”
赵樽现在也总结出经验来了,韩蕾每次只要一用这种亲昵得冒蜜水的口气跟他说话,就准没好事儿。
“樽哥,也没什么啦!就是我的人手不够用了,把你的亲卫借点给人家用一用好不好?”
赵樽依然警惕的斜睨着她,“你确定只有这事儿?”
“非常确定。”韩蕾扑闪了几下长长的睫毛,抱着赵樽的手臂摇晃,继续嗲道:“你知道的,他们一些留在了清水县,一些留在了桃源县。我现在就只剩个光杆司令了,我还要想在京城开店呢!”
“你还要在京城开店儿?你怎么走一路开一路啊?”赵樽蹙眉。
这丫头怎么就一点儿都闲不下来呢?像别的女子一样,当个清闲富贵的王妃不好吗?昨天才刚到家,今天就开始蹦跶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将来我还要将店开遍大景朝呢!你就说借不借嘛!”韩蕾继续撒娇,她知道这一招对赵樽是百试百灵。
果然,赵樽没好气的飞出一个白眼儿,无奈道:“你都出杀招了,我能说不借给你用吗?”
“呵呵,樽哥,就知道你最好了!”韩蕾贱笑着捧起赵樽的脸转过来,吧唧一口就亲在他的额头上。
赵樽顿时美得神魂都快飞上了天。他嘴唇半张,呆呆的望着面前娇俏甜美的脸庞,努力的做着深呼吸。
韩蕾得逞的一笑,顺手捻起书案上水果盘里的一瓣桔子,送进赵樽的嘴里。
好半天,赵樽想笑,但最后叹出一口气,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你还跟那些伤兵说,我把你拿捏得死死的。我看是你把我拿捏的死死的才对吧?”赵樽嚼着橘子囫囵不清的说道。
“呵呵,你捏我,我捏你,我们俩互捏不是更好吗?”韩蕾打趣的回应,还真就调皮的在赵樽的脸上捏了捏。
“噗~”
赵樽再也忍不住,嘴里的橘子水顿时喷了韩蕾一脸。“啊!你干嘛呀?讨厌!”
韩蕾娇嗔一声,赶紧抬手擦着脸上的橘子汁。完全不顾她刚才捏那一把和那娇滴滴的嗔怪声,给赵樽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力。
可怜的赵樽,身体某处一动,他苦着脸拉过大氅遮掩,深吸了一口气,不停的直呼着——
“要死啦!要死啦……”
在这儿当电灯泡的肖正飞和平川,见到他们俩突如其来的打情骂俏,本就尴尬得要死了。结果,听到自家主子那暧/昧的哀嚎声,更是恨不得马上就找个地缝钻下去。
待赵樽平静下来,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两个亲卫,古铜色的俊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他拉了拉韩蕾的裙角,抬手半遮着脸,小声道:“丫头,正事儿说完了,你就先出去吧!”
韩蕾的一颦一笑,对他都具有莫大的诱惑。韩蕾在这儿,他根本没办法专心工作。
韩蕾本来还在为被喷了一脸水渍郁闷的嘟着嘴。听赵樽这么说,他知道赵樽还有正事儿要做。反正人已经借到了,她也该走了。
“好,那我现在就把人带走咯?”
说着,韩蕾走到肖振飞和平川面前,掏出脖子上的锁情扣在他们俩眼前晃了晃。
“见信物,如见王爷。看着,这是王爷给我的信物。现在,你们要听我的号令,跟我走吧!”韩蕾自信满满的说道。
赵樽一见她掏出锁情扣,就知道要坏事儿,他连忙冲着平川和肖振飞疯狂的打眼色。那意思是让他们俩听韩蕾的话,直接跟着她走就完了。
平川在清水县的时候就知道了锁情扣的事情。当时因为这个事情,韩姑娘要取下锁情扣还给王爷,王爷还亲自去揍了那个守门的侍卫一顿。
平川只是看了一眼赵樽,便准备开口答应。却不料这时,毫不知情的肖正飞,突然冒出了一句找死的话。
“信物?王爷哪儿来的信物?没听说过呀!”
肖正飞双手一摊,满脸的懵逼。这不是军营的虎符啊?再说了,现在又不是在北关战场上,平时王爷号令他们,都是亲自下命令的好不好?
果然——
“赵,樽。你,又,耍,我。”
顿时,随着韩蕾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声音,一道杀人的冰冷视线就射向了赵樽。
赵樽心里一咯噔,脸上不由自主的就堆起了像韩蕾那种讨好的贱笑。
“呵呵,丫头。他们俩是我在战场上的亲卫,不是府里的下人。”赵樽开始难圆其说的解释。
“嗯?是吗?”闻言,韩蕾一愣。她收回杀人的目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锁情扣,喃喃道:“真是麻烦,原来又是我搞错了。”
“对呀!肯定是你搞错了。”赵樽绕过书案走到韩蕾的面前,双手扶着韩蕾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美目,深情道:“我上次就跟你说了,这是在我的地盘上,号令下人的信物。”
“好吧!”韩蕾沉浸在他的深情里,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那还是你亲自告诉他们吧,让他们跟我走。我还要忙着去街上考察呢!”
见韩蕾不再揪着锁情扣的事不放,赵樽对自己完美的处理了这个问题而感到很满意。
他轻笑着转头就要吩咐肖正飞和平川,哪知,肖正飞那个直肠子又来了一句神补刀。
“王爷,主子使唤府里的下人天经地义,不用什么信物啊!这玩意儿碧绿温润,看上去就价值连城。不会是你送给韩姑娘的定情信物吧?”
肖正飞的语速很快,等赵樽杀人的目光射过来时,他已经说完了。
砰!砰!砰!
几道炸雷,在赵樽的脑子里炸响,让他顿时面如猪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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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4章 长乐郡主的心思
第54章 长乐郡主的心思
赵樽真是想扇自己两耳光。
亲卫都是在战场上专门负责保护他安全的,是他专人所有。除了他,谁也无法号令他的亲卫。
他却没想到韩蕾会把锁情扣当做万能信物,用在他的亲卫身上。
这小丫头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呀!
早知道,他当初就直接说是送给韩蕾的定情信物,干嘛要多嘴说可以号令下人呢?真是一遇到这丫头,他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哎!
他真心真意的爱韩蕾是一回事儿,用外力加持的手段把韩蕾锁在自己身边,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他们相识才一两个月,他们俩的感情还太脆弱,太单薄,韩蕾还没到那种非他不嫁的地步。
若是让韩蕾知道,自己想要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她的一生,以韩蕾独立自主的性子,肯定会觉得自己心术不正,是在欺骗她,会毅然的离开他。
赵樽对自己两个月的感情毫无信心,他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
再等等!再等等!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等到除夕夜,景帝的赐婚圣旨一下,即使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韩蕾也是他御赐的妻子。
到时候,除了回华夏,在他们俩的感情里,韩蕾再也无处可躲。那时候再告诉她,韩蕾离开他的风险就会小很多。
韩蕾却并没有发觉赵樽的异样。她俏脸一红,面带羞涩的看向赵樽。
“这……真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嗯……”
赵樽这个嗯字拖得很长。他的表情略显僵硬,目光闪烁不定,显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模棱两可地说道:“你记得……要带在身上,不要取下来。它……有着特殊的意义。”
韩蕾瞧着赵樽那略显扭捏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她以为赵樽是当着两个亲卫的面,身为大男人不好意思承认这份情意。
韩蕾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美美的,她将那精致的锁情扣再次挂回了脖子上,仿佛能感受到它传递的温暖与深情,这一刻,她的心被幸福填得满满当当。
见状,赵樽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场危险,就此避过。
为了不让韩蕾一会儿离开后胡思乱想,赵樽亲自吩咐平川和肖正飞带领手下的亲卫,暂时听韩蕾调遣。
并且,他决定放下手中的活儿,陪韩蕾一起去逛街选址,让韩蕾的注意力从锁情扣上完全转移。
两个亲卫跟着韩蕾和赵樽一起出了王府,朝街上走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姨娘秦嫣然也鬼鬼祟祟的出了王府。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腾云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声名远播,它为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玄武大街
先帝在世时,对腾云楼尤为钟爱,时常微服私访至此,品尝楼中的珍馐佳肴。
腾云楼为四层的木质建筑,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每当夜幕降临,灯火通明,宛如仙境。
楼中食客络绎不绝,有文人墨客吟诗作对,有达官显贵把酒言欢。先帝每次驾临,皆会受到楼中掌柜与伙计的热烈欢迎,他们用心准备,力求让先帝满意。先帝在腾云楼中品尝过无数美味,对这里的厨艺赞不绝口。他曾笑道:“腾云楼之美食,乃天下一绝。”
此言一出,腾云楼更是名声大噪,成为了京城中不可或缺的一处名胜。如今,先帝已逝,但腾云楼的故事,仍在京城的街头巷尾流传。
正因为如此,如今腾云楼的消费价格也早已是高不可攀。能在里面用餐的,不是皇亲贵胄,达官显贵,就是商贾富豪,文人墨客。普通百姓只能望而却步。
此时,正值晌午时分,腾云楼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阳光透过雕窗棂,洒在古朴的木质地板上,映出一片片金黄。
二楼的雅间内,窗户外斜射的阳光映照着几位京城著名的公子哥与名门千金的身影。他们身着华服,品着美食,聊着闲天儿,享受着冬日暖阳的惬意。
雅间很大,里面摆了两张大圆桌,中间用屏风隔开。公子哥们一桌,千金小姐们一桌。
“你们知道吗?北关驻军元帅赵樽,昨天已经回到京城了。”魏丞相的儿子魏成超一脸神秘的说道。
魏成超与魏丞相长得有七分相似,一脸奸猾之相。他油光发亮的头发下,是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嘴角挂着轻浮的笑,衣着华丽却难掩其纨绔之气。
他的眼神时不时在屏风上映出的女子倩影上流转,眼神里满是轻佻与玩味。
“你啥时候看到的?不是流传说他拥兵自重吗?怎会轻易交了兵权回京城?”一个公子哥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然后一边嚼,一边随意的说道。
“切!我爹昨日回府亲口说的,那还能有假?听说,他一进宫就将兵符交给了陛下。”
“这事,我也听我爹说了。”另一个公子哥说道。
“那赵樽凭自己的威名,让北方三国闻风丧胆,其实我还挺佩服他的。啧啧啧,如此的晓勇之将回京赋闲,真是可惜了。”另一名公子哥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阵营。
几个公子哥在这边讨论北关英雄赵樽。屏风的另一边,本在和闺蜜们品评诗词的长乐郡主,听到赵樽已回京,她的芳心猛然一动。
长乐郡主苏婉澜,是皇后的弟弟,冠军侯家的千金,她应该称呼景帝为姑父。
她生性娇纵,相貌平平却身世显赫。因和皇子们一起在国子监念过几年书,懂得些诗词,在她有意无意的炫耀下,博了一个京城才女的美名。
长乐郡主七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进入国子监就正好碰到十二岁的赵樽,课间休息在园里舞剑锻炼。
赵樽强壮英武的身影落在她的眼里,让她驻足不前。那个时候,小小的她就对赵樽一见钟情,立誓长大后一定要嫁给赵樽为妻。
每天课间休息,她都会躲在假山后偷偷的看赵樽习武。有时候还会从家里带了好吃的点心,让丫鬟去送给锻炼后的赵樽垫吧肚子。
可惜,他们相处了没几天,十二岁的赵樽就奉父亲之命,去了北关军营历练。直到前镇国公战死沙场,赵樽扶灵柩回京,他们又见过两面。
赵樽回到军营升任北关驻军元帅后,边关战事不断,赵樽一直没有机会再回到京城,他们也就再也没有见过。
后来,赵樽战功赫赫,声名鹊起,成了大景百姓口中的英雄,长乐郡主对赵樽的迷恋更是欲罢不能。
她时常从各种渠道打听关于赵樽的消息,知道赵樽忙于战事,一直没有成亲。所以,无论家中如何催促安排,她都不管不顾。
直到现在,长乐郡主已成了二十三岁的老姑娘,她依然还在等着赵樽回来娶她。
这会儿,听说赵樽回京了,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借故有事离开。带着一大群丫鬟和侍卫,坐上马车,迫不及待的直奔皇宫而去。
她要立刻进宫去,请皇帝姑父为她和赵樽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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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大胖头
第55章 大胖头
赵樽带着平川和肖正飞,三人陪着韩蕾来到玄武大街上考察选址。
繁华的玄武大街上,人潮涌动,各式商铺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赵樽还担心韩蕾会再想起锁情扣的事,结果一到这儿,大街上的热闹景象,就让韩蕾将锁情扣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这家店看看,那家店摸摸,完全沉浸在自己考察生意的想法里。
韩蕾还穿着赵樽送给她的衣裙,尽管质地普通,款式简约,她却已经习惯了。
然而,在这繁华的都城之中,赵樽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些精致的绸缎与华丽的衣裳上。
“丫头,这些衣服太差,以后就在家里穿穿吧!”赵樽微笑着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歉意,“走,我重新去给你添置些衣物。”
韩蕾闻言,心里一暖,也不矫情。“行,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说着,赵樽便拉着韩蕾的手,走进了一家装饰华丽的绸缎庄。平川与肖正飞见状,相视一笑,默契地跟在两人身后。
绸缎庄一般也卖做好的成衣,韩蕾的身材比较标准,试了几套都很合身,赵樽觉得她每套穿起来都很好看,便让韩蕾直接穿了一套在身上。
其余的,让掌柜的全部包起来送到逍遥王府。
换好了衣服,他们一路逛到了腾云楼下。韩蕾驻足,抬头望着巍峨豪华的腾云楼。他们一路逛来,好像就只有这家餐馆的生意最好。
此时,腾云楼的一楼大堂里已经坐得爆满,几个跑堂的小二端着酒菜在大堂里忙碌的穿梭。
负责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小二,见韩蕾一行人穿着华丽,连忙走下阶梯热情招呼。
“几位客官里面请,楼上还有靠街的雅间。”
现在已是饭点儿,刚好他们也走累了,正好在这里用餐,顺便也考察一下这家餐馆的情况。
韩蕾刚要拉了赵樽一起进去,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男人惊喜的声音。
“赵樽,赵樽真是你啊?哈哈……”
韩蕾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个头不高,胖得像个圆球一样的公子哥已经快步来到了他们面前。
赵樽显然也认出了他,“胖头,怎么在这儿碰见你?”
两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在大街上相遇,都很高兴,上来就是一个男人的拥抱。
结果,一个不防,胖头张翰霖圆滚滚的肚子竟将赵樽顶得后退了两步,逗得站在旁边的韩蕾咯咯的笑了起来。
张翰霖的嘴角抽了抽,尴尬的说道:“对不起啊,我又长胖了。”
赵樽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我还顶得住。”
赵樽这话又逗得韩蕾笑了起来,张翰霖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韩蕾。
“赵樽,这位是……”
赵樽拉起韩蕾的手,眼里面涌起一丝幸福,介绍道:“呵呵,胖头。叫嫂子。”
“哦!嫂子。”
张翰林秒懂,夸张的大叫了一声,让韩蕾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你好,我叫韩蕾。”韩蕾对着他微微点头,算是行了礼。
“呵呵,嫂子。你跟赵樽一样,叫我胖头就好。”
胖头?
韩蕾听赵樽提起过这个胖头,他是翰林院学士张阁老的孙子。张阁老一辈子饱读诗书,潜心钻研学问,膝下的几个儿子也都是刻苦读书,入朝为官。唯独这个孙子不学无术,对读书认字毫无兴趣,偏偏喜欢一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
张阁老甚至特意为他取名翰霖,就是希望他能够舞文弄墨,将来也像父辈一样入朝为官,光宗耀祖。
哪知,这个名字对他毫无作用。
与韩蕾打过招呼,张翰霖一拳头打在赵樽的胸口上。“你小子什么时候都成亲了?”
“还没,日子定在二月初二。到时候,你可记得要和张阁老一起来喝两杯哦!”
赵樽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胸口,心里暗道,这小子的手是越来越重了。
提起张阁老,张翰霖脸上的喜色不见,转瞬就黯淡下来。
赵樽察觉出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张翰霖蹙了蹙眉,低下了头。
“前段时间,朝中有人说你在边关拥兵自重,心存异心。爷爷站出来为你辩解了几句,陛下……陛下已经让爷爷告老还乡了。”
“什么?”赵樽面色一变,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韩蕾见状,赶紧靠过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这可是在京城的大街上,暗处也不知道有没有皇帝的耳目,赵樽现在的处境本就尴尬,更应该随时小心祸从口出。
收到韩蕾的提醒,赵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握着的手才缓缓松开,但双眼已泛红。
张阁老是他的启蒙夫子,后来入了翰霖院。
张阁老教他学识,在他去边关之前,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却又为了他罢官告老,这让他如何对得起那位老人家?
“赵樽,既然你们难得相见,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旁边就是腾云楼,我们进去边吃边聊吧。”韩蕾环视车水马龙的大街,提议道。
“好!”
赵樽低头揉了揉眼睛,抬头面对着韩蕾时,又露出了温柔的笑。
几人随着小二一起进了腾云楼。
反正上菜还要等一会儿,加上韩蕾不想打扰他们朋友之间聊天,韩蕾跟赵樽打了一声招呼,让他们先到楼上的雅间聊着,她自己在一楼四处看看,等一会儿再上去找他们。
赵樽知道她想考察腾云楼的经营情况,便答应了,拉着张翰霖一起先上了楼。
韩蕾在一楼大堂转了转,每桌客人面前都看了一下。那些桌上的菜摆盘很精致有卖相,客人吃得津津有味,说明味道也不错。
小二跑上跑下的很勤快,韩蕾叫来小二一问菜品的价格,一听之下却暗暗乍舌。
这价格,确实高得有点离谱。
一楼坐的大多是普通的食客,角落里的一桌,还有人在摇着扇子吟诗作对,明显是文人墨客。但看他们锦衣华服的穿着打扮,也绝对不是普通的文人。能坐在腾云楼里消费,他们的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势。
韩蕾又转到后厨去看了看,里面的厨子正忙得脚不沾地。他们放在灶台上的食材是鸡、鱼和肉为主,肉却都是羊肉。
古代的牛是耕牛,很珍贵,不允许私自宰杀。即便是有特殊情况牛死了,也必须跟官府报备后才能食肉。
而古代的猪肉被视为贱肉,这些衣着华丽的贵人们是不屑食用的。
韩蕾将腾云楼的情况摸了个大概,正准备上楼去找赵樽他们,旁边却传来了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
“哎呀!这是哪儿来的小妞儿啊?竟长得如此水灵。公子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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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7章 小心阉了你
第57章 小心阉了你
“是他,是他调戏我。”
闻言,大堂内一片哗然,谁都知道调戏这个词的分量。
“他居然又调戏女子。”有食客愤愤的小声议论。
“狗改不了吃屎。”
“还不是仗着他爹是丞相。”
“嘘!小声一点啊!”
……
赵樽咬牙,上前抓住魏成超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一把就将他拽了起来,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杀伐之气。
怒极之时,赵樽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下韩蕾的提醒。他知道现在自己处境敏感,他也不想惹事儿,但欺负他可以,欺负韩蕾就不行。
加上张阁老的事情本就让他郁气在胸,这小子又撞上来欺负他的女人,那就拿这小子当出气筒吧!
赵樽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吱响。
他忍了又忍,最终,沙包大的拳头还是裹挟着男人的尊严,狠狠的砸在了魏成超那讨人厌的脸颊上。
“欺负本王的女人,你找死!”
“砰!”
这一次,魏成超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一拳头打晕过去。
现场的食客响起一阵惊叫声,吓得连连后退,更有胆小的千金小姐还用手挡住眼睛,背过脸去。
敢在京城殴打丞相之子,本就是惊心动魄之事。而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那是只有真正杀过人,身上才会有这样的血腥气势。
赵樽声如洪钟,他自称本王,让正准备去京兆府报案的掌柜,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果然,在京城这种地方,随便扔出一块石头,都能打中一个贵人。
腾云楼里人多嘴杂,掌柜又天天在腾云楼里打转,与各种各样的贵人打交道,自然消息灵通,一下子就认出了赵樽。
能有这样气势,又能称王的人,那不就是刚封了逍遥王的赵樽吗?
掌柜不敢再上前搀扶魏成超。他面前的,一个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逍遥王,一个又是四大世家之首,魏家,魏丞相之子。
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忐忑着,垂手站在一旁。
“咚!咚!咚……”
这时,木制的楼梯上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是张翰霖那个大胖子,跟在赵樽的后面赶下楼来了。
“赵樽,嫂子,没事儿吧?”张翰霖林一边下楼,一边大声的问道。
他这一喊赵樽的名字,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原来是北关驻军元帅赵樽回来了,难怪会有这么大的杀气。
众人纷纷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魏成超投以怜悯的目光,心里都在想着:这家伙惹谁不好,偏偏惹到了这尊杀神。
能在腾云楼里消费的人都非富即贵,但并不是每个富贵的人都是坏人,有些还是很善良正直的。
在场的食客里,有很多人平日里早就看不惯魏成超仗势欺人,无恶不作的行为。
奈何,他有一个当丞相又曾是帝师的爹,所以,即使是他们这些贵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今日,能看到杀神亲手教训魏成超这个人渣,他们好多人都在心中暗自拍手叫好。
“咦?这……这不是魏大公子吗?这是怎么了?”
张翰霖重量级的身体一下来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和倒在地上的魏成超。顿时,满脸的八卦样。
“哼!这厮竟敢调戏你嫂子。”赵樽冷冷的道。
“什么?”
张翰霖的面色一变,他虽不学无术,但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
何况,他还是和赵樽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
一听魏成超竟然敢欺负他未来的嫂子,他像个相扑一般,迈着粗壮的短腿儿就上去了。
“咚!咚!咚!”
走到魏成超面前,张翰霖抬腿使劲就踢,却因为腿抬得太高,重心不稳,人没踢着,自己却差点儿摔倒。
幸亏平川一个闪身,双手死死抵住他的身体,才没有倒下。
张翰霖滑稽的样子逗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有些本来就认识他的人,更是笑得乐不可支。连韩蕾都抿着唇,努力的憋着笑。
人家好意帮她出头,她也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站稳身子后,张翰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假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然后,对着魏成超的脸就狠狠的啐了一口,撂下狠话。
“呸!你这个下贱的登徒子,小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下次要再看到你欺负女人,小心小爷我阉了你。”
不知道张翰霖的唾沫是不是具有清醒剂的功能,他这一口唾沫下去,昏迷的魏成超竟然悠悠的醒过来了。
魏成超睁开眼就看到正在放狠话的张翰霖,他挣扎着抬手去揉被赵樽打疼的脸颊,却不想一把就摸到了脸上黏糊糊的唾沫,他气得咬牙切齿。
“张翰霖,是你,原来……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今天,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本公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个龟孙子,看我今天不踢死你。”闻言,张翰霖蹦着蹦着又要去踢他,却被已经冷静下来的赵樽拉住。
“胖头,算了。本王已经教训过他了。走,我们上去用膳。”
说完,赵樽牵着韩蕾的小手,又拉起张翰霖的大粗手臂,在众多的注目礼下,直接大摇大摆的朝着楼上走去,只留下满脸是血的魏成超,还坐在地上狼狈大喊——
“你们别走,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你们给本公子等着。”
张翰霖这座大山和赵樽一走,魏成超眼前的视线顿时就宽敞了许多。
他环视四周,自己的朋友和下人一个都没看见,只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食客,和旁边还呆愣愣站着,不知道该如何善后的腾云楼掌柜。
魏成超那股公子哥的跋扈劲又上来了。
他揉了揉还在流血的鼻子,冲腾云楼掌柜吼道:“你个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本公子回去。哎哟!我的鼻子。”
“哦,哦哦。”掌柜回神,赶紧一面伸手去扶他,一面差小二上三楼去禀报魏成超的朋友。
魏成超的狐朋狗友和侍从们,很快就一窝蜂的涌了下来。
一见到魏成超被打成如此惨样,一个个骂骂咧咧的就要寻仇。可一听掌柜说是镇北关元帅赵樽打的,一个个又都蔫儿了。
赵樽就在楼上雅间吃饭,他们却没有一个敢上去寻仇,只得灰溜溜的将被打成猪头的魏成超先送回家去。
(本章完)
第58章 直奔主题
第58章 直奔主题
赵樽一行人正在腾云楼里打架吃饭,却不知秦姨娘已经到了她女儿赵巧儿的家里。
赵巧儿是秦姨娘的心头肉,自幼聪明伶俐,深得秦姨娘的宠爱。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会与赵巧儿商量。
赵巧儿是赵樽的妹妹,赵灵儿的姐姐。因为是庶出的女儿,没有办法嫁给达官显贵为正妻,所以就嫁给了京城里一个做布匹生意的商人为妻。
赵巧儿的丈夫姓林,名叫林大富,比赵巧儿大三岁,跟着家里经营布匹生意。林家在京城里的布匹生意做的不算大,但几代人经营下来,也算是土豪一枚。
赵巧儿嫁给林大富两年,没过过几日恩爱的夫妻生活。林大富做生意走南闯北,经常将赵巧儿留在家里独守空房。
赵巧儿对林大富心中颇有怨言,但只要林大富能赚银子回来给她,那些怨言她就从未说出口过。
反而,她还主动和家里的妯娌们一起,照顾年迈的公公和婆婆,在林家也算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这会儿,赵巧儿和公公婆婆一起刚用过午膳,坐在自己屋里正数着林大富让人捎回来的银票,就见自己的母亲秦嫣然哭哭啼啼的进来了。
“娘,你怎么来了?”赵巧儿将银票塞进袖子,起身迎接母亲。
“巧儿,娘,娘不活了。呜呜……”秦嫣然一见到女儿,哭得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赵巧儿赶紧将她让到桌子边坐下,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是谁惹你生气了?你倒是说呀!”
秦姨娘吸了吸鼻子,喝口水,然后才抽噎着说道:“昨日,赵樽从北关回来了。他带了一个姑娘回来住在家里,名叫韩蕾,赵樽说要娶那姑娘为王妃。”
赵樽封了逍遥王,赵巧儿是知道的。赵樽要娶王妃,这也很正常,但赵巧儿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她惊讶的问道:“那个女子真住进了家里?”
“嗯!昨天就住进王府了。”
“还没有成亲就住进了夫家,这成何体统?”赵巧儿一脸的不可置信,“赵樽是眼瞎了吗?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他也娶?”
闻言,秦嫣然更觉得委屈了。“那个贱蹄子不但住进了家里,她还打我。呜呜……”
“什么?”赵巧儿顿时柳眉倒竖。
“呜呜……她还说我不懂小妾的规矩,不敬主母,狠狠的打了我一耳光。你看!”
秦嫣然像个跟家长告状的小孩一般,不光哭诉着自己受的委屈,还将脸上一夜都不曾消下去的五指印,亮给赵巧儿看。
“岂有此理,真是个贱蹄子,她是哪家的千金?竟如此大胆。”
看着母亲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赵巧儿更气了,傲人的酥胸忍不住上下起伏。
她气的不是秦嫣然脸上的五指印,而是秦嫣然说的那句:不懂小妾的规矩。
小妾的规矩?
这些年,赵樽不在家里,秦嫣然一直骑在老夫人头上耀武扬威,过得风风光光,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她娘秦嫣然是原镇国公府的小妾。
小妾这个词,是赵巧儿心中永远的痛。
她娘是赵家的小妾,连带着她也是小妾的女儿。明明她是赵灵儿的姐姐,却也只能是赵府的庶女。
在赵府时,她的吃穿用度处处不如赵灵儿,连她的姻缘大事也根本不能跟赵灵儿相比。
赵灵儿能够风风光光的嫁入权贵之家为正妻,而她若想嫁入权贵之家,就只能为妾。
凭什么?
“那个贱蹄子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秦嫣然抹着眼泪,继续说道:“她是赵樽从北关边城带回来的野丫头,她身上穿的衣裙还不如王府中的丫鬟呢。”“可恶!一个平民野丫头,她还敢说你堂堂的王府姨娘不懂规矩?”赵巧儿越想越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
“即便是她嫁给了赵樽又怎样?嫁给赵樽她也是小辈,按照规格,她才是应该叫你一声姨娘。”
“巧儿,娘不甘啊!娘在这府中本就地位卑微,如今又遭此羞辱,娘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秦嫣然楚楚可怜的抹着眼泪。
赵巧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我们也去打回来吗?那不行啊,她有赵樽撑腰啊!”
“哼!你就是太善良了,难怪你这么多年都斗不过兰慧那个贱女人。”赵巧儿眼里的狠厉越来越浓。
兰慧是赵樽娘的闺名,赵巧儿一贯在人前叫老夫人为母亲,背后却一直称老夫人为那个贱女人。
“那你要怎么做?”秦嫣然盯着女儿,眼里满是期待。
“我想怎么做?哼!”赵巧儿阴狠的眯起了眼,“我想直接除掉她,免得她在你面前碍眼。”
“啊?”
闻言,秦嫣然的眉尖猛然一跳,但想到昨日韩蕾扇自己耳光的场景,和赵巧儿说她不够狠辣。很快,她就同意了女儿的想法。
“你说得对!干脆直接除掉她。还没进门,就敢这样对待老娘,要是进了门,老娘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娘,你放心,我知道一种慢性药,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等我拿到了药,就去王府找娘。到时候,我们找机会放到那贱丫头的饭食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可以除掉她。”
“好!好!”
秦嫣然连说了两个好字,脑子里也生出同样的念头,她激动得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野火燎原,再也无法遏制……
(注:本文为虚构小说,旨在展现人物情感与心理变化,为剧情需要,并非鼓励或宣扬暴力与犯罪行为。现实生活中,应尊重法律与道德,以和平理性的方式解决问题。)
……
同一时间,皇宫里。
景帝正在皇后的宫里,陪皇后一起用午膳,就听到门外的太监禀报说长乐郡主来了。
长乐郡主是皇后的侄女,经常进宫来看望皇后,所以不用讲太多的规矩,景帝直接让太监宣了她进来。
一身华服的长乐郡主进来,跟景帝和皇后见了礼。
“长乐见过陛下,见过姑姑。”
“嗯!平身吧。怎么想起这会儿进宫来见你姑姑?”
景帝笑了笑,让她坐到皇后的身边,正要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用膳。结果,长乐郡主往皇后面前一跪,就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
“姑姑。长乐进宫来,是想请您和姑父为我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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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9章 恳求赐婚
第59章 恳求赐婚
皇后闻言,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调侃道:“哟,这可真是稀奇啊,咱们的长乐郡主,何时对婚姻大事如此上心了?莫非,这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长乐郡主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她两手紧紧绞着手中的绣手绢,羞涩中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姑姑,我此次确是认真的,非儿戏之言。”
皇后微微颔首,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认真。
“你若是真心愿意,那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只是,姑姑很好奇。以往你父母为你挑选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你皆不满意,为何此刻却突然想通了呢?”
长乐郡主低垂眼睑,声音细若蚊蝇:“因为……赵樽他回来了。他以前一直在边关镇守,如今终于归京。”
“你想嫁给赵樽?”
皇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对侄女选择的好奇。
“噗嗤!”
景帝正在喝汤,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让他口中的热汤“噗嗤”一声,全数喷了出来,溅得衣襟上点点汤渍。
“陛下!”皇后连忙起身,关切地呼唤着,同时递过一块洁白的手帕。
“姑父!”长乐郡主也是一惊,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景帝的狼狈。
身后的小太监刚要上来伺候,景帝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抽出袖中的手绢,攒了攒嘴角的汤渍,才开口问道:“长乐,你刚刚说,你想嫁给谁?”
长乐郡主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再次说道:“姑父,长乐自小便仰慕逍遥王赵樽,他的英勇和智慧让侄女念念不忘。侄女恳请姑父成全,为侄女与逍遥王赐婚。”
景帝闻言,眉头微皱,目光深邃地望向长乐郡主。
“你不是一直喜欢诗词吗?京城之中,权贵公子何其多,才华横溢、家世显赫者比比皆是,你为何偏偏就看上了赵樽那个武夫?”
长乐郡主抬起头,目光更加坚定了。
“姑父。权贵公子是很多,可赵樽只有一个。他是战场上的英雄,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更是侄女心中独一无二的少年英雄。侄女此生,非赵樽不嫁。”
殿内一时陷入了沉寂,皇后与景帝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几分复杂与深思。
看样子,长乐郡主对赵樽的爱慕并非一两日,而是已深入骨髓。
这可怎么办?
“可是……”景帝感觉很为难,但想了想还是说道:“赵樽已心有所属,据说是清水县令的侄女,美若天仙。而且,朕已经答应他,明日除夕就为他们俩赐婚。”
“啊?怎会如此?”
赵樽竟然已经心有所属?
那她这么多年的等待算什么?
长乐郡主一听,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与不甘。
她更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子,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怨恨。
她双手摇着皇后的手臂,眼中含泪,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
“姑姑,您瞧瞧,一个小小县令的侄女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赵樽乃国之栋梁,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他怎可娶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即使要娶,那女子也只配做个妾啊!”
皇后见状,瞬间懂了。
她轻轻拍了拍长乐郡主的手背,目光中满是疼惜与无奈。
“陛下虽已口头应允,但尚未正式下旨赐婚,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你要想好了,莫要因一时之气,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真的吗?”长乐郡主闻言,双眼一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姑姑,您一定要帮我,我不能没有赵樽。”皇后轻轻一叹,转头看向景帝,见景帝正双目盯着面前的汤碗,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您看……”皇后试探道。
景帝没有说话,像是在发愣,一旁的长乐郡主急了。
“姑父,你倒是说句话呀!”
这时,景帝才抬眼,深深的看向长乐郡主。“你……真想嫁给赵樽?”
长乐郡主一见有戏,连忙又绕过桌子走到到景帝面前,冲着景帝哀求,言语里是皇族满满的优越感。
“是啊!姑父。我从小就爱慕赵樽,我这么多年不愿谈婚论嫁,就是为了等他。我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郡主,赵樽娶我,难道不比娶一个小县令的侄女更强吗?”
“是啊,陛下。您就答应长乐吧!您看她今年都二十三岁了,是老姑娘了。她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若是再不嫁,哥哥嫂嫂可就砸手里了。”皇后也赶紧抓住机会帮腔。
“嗯!让朕好好想一想。”
景帝捏了捏鼻梁,轻轻的闭眼,脑子里开始迅速的盘算起来。
长乐郡主是皇家人,若赵樽娶了长乐郡主,那就成了他的侄女婿。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等赵樽和长乐诞下子嗣后,即使再让赵樽领兵镇守边关,那他也不可能拥兵自重,更不可能再会有什么异心。
他们俩有了子嗣,与皇家的联姻和亲情就是赵樽的软肋,到时候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再次启用赵樽。
反之,若赵樽娶了清水县令的侄女,没有任何约束,那他就是看着赵樽这样骁勇善战又运筹帷幄的贤才,他也不敢用。
他只能用朝廷的俸禄,白白的养着他这么一个闲散王爷。
再说,长乐确实是老姑娘了,这个时候赵樽若能接手,也确实是为冠军侯夫妇解决了一个难题。
景帝在认真思量着,皇后和长乐郡主就算再急,也不敢打断他的思路,更不敢左右他的决定。
两人只能一脸焦急,又满含期待的看着景帝。
过了好一会儿,景帝才缓缓睁开眼,看向长乐郡主。
“哎!你让朕很为难呐!”
景帝叹气,一副确实很为难的样子,让长乐郡主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陛下!不,姑父。您是皇帝,这还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吗?长乐求您了。”长乐说着,扑通一声,语带撒娇的跪下就开始磕头。
“哎!好吧。”
见长乐郡主对赵樽确实用情至深,这正合他意。至于那个清水县令的侄女,就让她哪儿凉快到哪儿待着去吧!
景帝这才勉为其难的说道:“明晚就是除夕宫宴,赵樽也会出席。到时候,朕便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你俩赐婚吧!”
长乐郡主大喜,插满珠玉钗环的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谢陛下,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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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0章 无数个问号
第60章 无数个问号
第二日,便是除夕。
午后,天空中飘起了小雪,晶莹的雪缓缓落下,给古老的清水县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纱衣。
街巷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透出浓浓的年味。
此时,同福楼里的顾客渐少,食客们都在忙着赶回家,与家人一起团圆守岁,同福楼里的服务员和厨子们却忙得热火朝天,脚不沾地。
晚上,荒地那边干活儿的人都要回到这里来一起用餐团圆。
所以,他们这会儿正忙着准备足够四百多人吃的饭食,和布置足够宽的场地。
县令老爷说了,这段时间大家干活都辛苦了,这是大家离开家,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
所以,晚膳时间就不接待外面的客人了,自己人团年。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吃好喝好,一定要把团圆宴办热闹,办喜庆。
同福楼从腊月二十六开业至今,四天半的时间,天天都生意爆满。所有的主打菜品,都是以猪肉为食材制作,菜式新颖味道好,价格还不贵。
开业当天的邀请贵人品尝和五折优惠,让很多人都见识到了同福楼菜品的独特之处。
在那些食客的口口相传之下,几乎整个清水县的人都知道了同福楼的存在。
韩蕾离开前,跟骆海交代过采用饥饿销售的方式,每天就只卖一头猪,卖完即止。
所以,那些嫌弃猪肉是贱肉的贵人们,这几天果然出现了,排队疯抢的势头。
贵人们不是让家里下人一大早就来占位子,就是让下人来排队打包。
那些贵人们对贱肉趋之若鹜,等着抢着吃贱肉的场景,在清水县前所未见。
掌柜王伯见状,乐得合不拢嘴。心里忍不住暗暗赞叹:那长得娇俏甜美的韩姑娘,果然是一个奇人啊!
骆海这些日子也是睡着了都会笑醒。除了餐馆生意出奇的好,已经进入正轨之外,荒地和养猪场那边的工作也一切正常。
韩蕾教授的猪舍建造方法很新奇,不但整齐干净好打扫,还为荒地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肥料。
北方天冷,整个养猪场的外围都用石头和混凝土砌墙,顶上的顶棚用竹竿搭了架子,然后用钉子钉了pvc透明软垫,妥妥的阳光房。
白天,猪舍里不但可以采光保暖,还能遮风挡雪,晚上在上面盖上草垫,猪舍里就更暖和。
韩蕾留下的猪饲料也很给力,不但让那些负责养猪的师傅省了很多事儿,猪吃了后长得也挺快。
按照韩蕾留下的养猪技巧说明,好些个母猪还都怀了崽儿。
荒地已开垦好了一半,正在用腐熟的猪粪浇灌,照这个进度下去,等开春后兴许就能赶上种植农作物了。
按照韩蕾的要求,一百多个工匠修完猪舍后,就加班加点的赶修农夫们居住的宿舍。
几天的时间,宿舍的围墙已经砌好,等完全竣工,农夫们就可以直接在里面住宿,不用再来来回回的赶路那么辛苦。
骆海每天都带着人到现场监督帮忙,见些农夫们起早贪黑的忙碌,确实很辛苦。
所以他才决定,今天晚上餐馆不接待客人,而是大家聚在一起,团圆吃饭。
夜幕降临,雪越下越大,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街道远处,长长的马车队拉着在荒地干活的农夫们回来了。
自从上次骆海给他们强调了规矩以后,大家下了马车后都自觉的排队进入同福楼,没有再出现过混乱拥挤的情况。
此时的同福楼门前,贴着一副大春联,一水儿的红灯笼照亮了门前的街道,远远的都能看到里面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饭食。
骆海带着衙门的人早已等在里面,待农夫们进入同福楼后,骆海讲了新年的祝福语。
然后,大家开始举杯同庆,品尝美食……
同福楼里欢声笑语,一片喜庆。谁也没有注意到,街道拐角处的一棵老槐树下正站着一道黑影。
这道身影正是魏大宝。
他双手抄在怀里,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透过同福楼的大门,望着里面正在大吃大喝的农夫们。
大过年的,魏大宝之所以冒着风雪,亲自站在这儿观察打探同福楼,是因为他前两天派来打探情况的两个下人,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从第一次发现同福楼和县太老爷之间有问题到现在,他前后一共派了三拨下人出来打探消息,可三波人都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同福楼开张那天,他进去查看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同福楼就是一家普普通通卖吃食的酒楼。
那天,他也品尝过同福楼的酒菜。要说味道,那确实好吃,但除了是用猪肉做食材之外,他没有觉得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问题是,同福楼打出的口号是每天只卖一头猪,卖完即止。清水县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猪?
他很清楚,同福楼开张以前,贵人们从不吃猪肉,百姓们又吃不起猪肉。别说是清水县,就是整个大景朝,也没有多少人养猪。
那么,同福楼每天的一头猪是从哪儿来的?
这些农夫们,每天早上坐马车出去,晚上又坐车回来。既然需要坐马车,那一定是去很远的地方。
这么多的农夫,他们究竟是去哪儿呢?
最重要的是,这些农夫明明都是泥腿子,可他们为什么会和县太老爷搅和在一起?
若说这些泥腿子是出去给县太老爷干活的话,可令人费解的是,县太老爷不但没有像对待牛马一样,拿皮鞭抽打他们,反而与他们同吃同喝,笑脸相对。
就像现在这样,贵人和贱民在一起吃吃喝喝,欢度新年,这真是让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他派出去的几波下人,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这些人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会无故失踪?会不会杀人灭口了?
无数个问号在魏大宝的脑海里浮现,他对同福楼和骆海之间,感觉越来越蹊跷。
他想待在这里继续观察打探,然后再跟踪农夫们的下一个落脚点。可雪越下越大,寒风不断的往他的衣领里灌,冷得他直打哆嗦,牙齿碰撞在一起都发出咯咯的响声。
“算了,这鬼天气。还是回去继续派人来盯梢吧!我就不信,发现不了你们的秘密。”魏大宝将手放到嘴巴面前哈了一口热气,喃喃的说道。
说完,他紧了紧身上厚实的大氅,转身钻入夜色中。
月票啊,你在哪里
(本章完)
第61章 风雪守城夜
第61章 风雪守城夜
同一时间,北关永安城。
漫天风雪让永安城一片银装素裹。新年之际,万家灯火之时,城墙上,守城的将士们身着厚重的铠甲,披着厚厚的大氅,却依然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风霜,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在这寒冷的夜晚,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守护着这座城池和身后的百姓。
夜色中,新任的北关驻军元帅曹雄,身着银甲披着火红的大氅。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黑茫茫的草原深处。
草原上的风雪如同狂暴的野兽,肆意地咆哮着,试图吞噬一切。
然而,在曹雄的眼中,这片草原却如同他的敌人一般,充满了威胁与挑战。
凌安城那边有专为北关元帅修建的元帅府,但他来了北关后还没有机会去凌安城。
可怜的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过一场囫囵觉了。
连日来,突厥总是派出小股骑兵袭扰,他们袭扰的时间地点不定,人数不定,神出鬼没,声东击西。
突厥骑兵像鬼魅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面前,让曹雄和将士们防不胜防,疲于奔命。
他一直神经紧张的忙碌在城墙上,指挥着将士们抵御突厥的袭扰。
本来,面对小股袭扰的突厥骑兵,以永安城的常驻兵力,完全可以出城一举击杀。
可朝廷的兵符还未送到,他现在只有权在城内操练士兵,却无权调动兵马出城作战。
所以,他只能带领将士们憋屈的在城墙上被动防守,而不能出城追击。
不然,那些小股的骑兵只会来一波死一波,根本不在话下,哪会搞得他像现在这般狼狈。
“元帅,您已经连续多日未曾休息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身边的永安城守将马成,担忧地劝道。
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将士们可以轮流休息,但他却不能。
曹雄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那片黑茫茫的草原。
“我不能休息,突厥人天天袭扰,一定是在蓄谋大规模的进攻。特别是今日,我们必须保持警惕,绝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
马成无奈地叹了口气,明白他的担忧。于是,他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继续指挥着将士们加强防守。
风雪在不断地呼啸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掉。
曹雄的双眼已经变得模糊,但他的心中却异常清醒。
现在的他,已不像刚刚来时那样慌乱无助。面对无休止的袭扰,他的作战经验也在逐渐提升。
突然,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元帅,不好了!北方十里外又发现突厥骑兵。”
这个斥候刚禀报完,又一名斥候匆匆跑来,“启禀元帅,西北方外有大量骑兵靠近。”
两股骑兵同时出击?
曹雄闻言,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狗日的,本帅所料不差,他们果然不想让我们过个安生年。传令下去,全体准备迎战!”
随着曹雄的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将士们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们迅速调整着防御工事,将弓箭、火油等武器准备就绪……
就在曹雄强打精神带领将士们,再一次应对突厥的袭扰时,京城皇宫里的除夕宫宴已经正式开始。
皇宫里的红梅开得正艳,但由于外面风雪不断,原本计划在御园举行的宫宴,只好临时改在了温暖的食官殿内。
食官殿内烛火通明,金碧辉煌。宫宴启幕,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笑语盈盈。
丝竹声声,悠扬而起。
大殿中央,轻歌曼舞,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的香气。
帝后高坐在龙位之上,文武大臣、嫔妃贵女,按照官职品阶分坐在大殿两侧,所有的人都在听歌赏舞,谈笑风生。
长乐郡主身着一袭俏丽的粉色绣缠枝长裙,端坐在席位上,但她却无心欣赏歌舞,她的目光不时地望向殿门口,心中焦急万分。
她倾心爱慕的逍遥王赵樽,至今仍未现身。
明白她心思的皇后掩唇轻笑,凑近景帝耳边小声道:“陛下,您看长乐这孩子,满心满眼都是逍遥王呢!”
景帝闻言,这才发现赵樽的席位上还空着。
他正要差人去看看赵樽是怎么回事,就听殿门外的太监高呼:“逍遥王到!”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逍遥王赵樽身着一件玄黑绣祥云的织锦大氅,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牵着一位身着普通衣裙却美丽不可方物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容颜娇俏甜美,眉眼间带着一股子灵动与清新,仿佛是仙界遗落到凡间的精灵。
哇!好漂亮的女子!
大殿里的众人纷纷赞叹。
长乐郡主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韩蕾身上。
难道,这就是赵樽心仪的女子?赵樽竟然真的把她带到宫宴上来了。
长乐郡主心中的怨恨陡然攀升,恨意让她的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
逍遥王牵着韩蕾走到景帝和皇后面前,恭敬地行礼道:“臣赵樽来迟,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恕罪。”
景帝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逍遥王能来就好,宴会也才刚刚开始。”说着,他看向韩蕾,问道:“这位是……”
赵樽微微一笑,介绍道:“陛下,这位就是臣跟陛下提起过的,清水县令的侄女韩蕾,韩姑娘。”
韩蕾微微福身行礼,声音甜美软糯如泉水叮咚:“民女韩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今日宫宴,不必多礼。”
景帝的目光在韩蕾娇美的面庞上仔细打量,忍不住脱口赞叹道:“赵爱卿说韩姑娘美若天仙,朕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皇后心中也在暗暗赞叹韩蕾的美丽与气质。
她侧头瞄了一眼长乐郡主,只见长乐郡主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皇后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赵樽见景帝亲口承认韩蕾美若天仙,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不想再等了,松开牵着韩蕾的手就对着景帝抱拳单膝跪下。
“陛下!既然陛下已见过韩姑娘,臣与韩姑娘两情相悦,就请求陛下为臣和韩姑娘赐下姻缘吧!”
“呃……”
景帝咬起嘴唇,目光迟疑的瞟向长乐郡主,心里纠结着该如何开口。
正在这时,热闹的大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急切的高呼声——
“报……北关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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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2章 一脸懵逼
第62章 一脸懵逼
大殿中正丝竹声声,觥筹交错,这一声急切的高呼打断了大殿中的欢声笑语,各种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一名侍卫匆匆步入大殿,手中紧握着一封边关急报,神色凝重。
他径直走向景帝的御座前,双膝跪地,高举急报。
景帝接过急报打开,匆匆浏览了一下,眉头紧锁。
整个大殿中的人都屏气凝神的望着景帝。不知道在这新年之际,北关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好一会儿,景帝才将急报收入袖中,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在座的大臣,最后落在魏丞相身上,沉声道:“魏丞相,你且随朕来御书房。”
“是,老臣遵命。”
魏丞相应了一声,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跟上皇帝的步伐。君臣二人一前一后,穿过热闹的宴席走出大殿。
皇帝都走了,还赐什么婚?
赵樽看向韩蕾,面上很是尴尬。
韩蕾倒是觉得无所谓,冲他俏皮的耸了耸肩,轻笑道:“不用着急,我们先参加宫宴,等陛下回来了再说吧!”
“嗯!”
赵樽点头,撇了撇嘴。
两人跟皇后行了礼后,手牵着手走到为他们准备的席位上坐下。
刚一坐下,韩蕾就感受到了两道不善的目光。
她寻着感觉看去,在男宾席的中间,竟然让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就是昨天在腾云楼,被她和赵樽暴揍了一顿的魏大公子。
昨天,她听张翰霖说了,那个魏成超就是魏丞相的儿子,烂人一个。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又在皇宫的宫宴上见面了。
此时的魏成超,虽然一身锦衣华服,富贵逼人,但被揍过的脸颊依然肿胀,淤青未散。
他正用他那一双讨厌的小眯眼,目光阴森的盯着韩蕾。
韩蕾岂会怕他?
韩蕾的拇指在小巧的鼻翼上抹过,五指缓缓捏拢,直接回以他一个奶凶的表情和一个挥舞的拳头。
她那模样简直就是包租婆翻版,气得魏成超赶紧就别开了目光,没有再看她。
等韩蕾用气势威胁过魏成超后,另一道不善的目光却感受不到了。
韩蕾特意环视周围,却并没有找到那道目光的来处。而大殿内,宫宴仍在继续,只是气氛已大不如前。
皇后见状,微笑着起身主持大局。
“诸位爱卿,陛下与魏丞相有要事相商,咱们不妨继续享受这难得的盛宴。来,本宫敬大家一杯!”
皇后举杯示意,大臣们纷纷起身响应,但心中却都在猜测那封急报的内容,无心再享宴席之乐。
随着皇帝与魏丞相的离席,除夕宫宴逐渐变成了女眷们的主场。
在一些大臣夫人的提议下,到场的名门贵女们开始争奇斗艳。
她们轮番走到大殿中央,或抚琴吟唱,或翩翩起舞,或挥毫泼墨,纷纷在大殿中央展示着自己的才艺。
随着她们的表演,大殿中的气氛又逐渐热闹起来。
皇后端坐高位,面带微笑欣赏着她们的表演,时不时也做出一些点评。
这些名门贵女们都在借宫宴之机,展示自己的才情与美貌,希望能得到现场某位才俊的亲睐,以此来觅得佳婿。
韩蕾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得津津有味。这可是她第一次现场看古代人表演,自然很感兴趣。
一旁的赵樽,目光温柔地落在韩蕾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他拿起一旁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放到韩蕾的鼻子下晃了晃。
“丫头,尝尝。宫里的御酒可比北关的好喝多了,看看是否合你的口味。”
韩蕾侧头,就着赵樽的手轻抿了一口,压低声音说道:“嗯,还行吧!等陶青他们那边的酒送过来了,你尝尝,肯定比这个好喝。”
赵樽好笑,用酒杯轻轻碰了碰韩蕾的鼻尖,“呵呵,就你最能。”
他们两人自顾自的交头接耳,低声评论着一百八一杯的宫廷玉液酒,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怨毒的目光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坐在不远处的长乐郡主咬着下唇,双手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嵌入了掌心里。
她看着韩蕾与赵樽之间那亲密无间的互动,心中的怨恨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
她怨恨韩蕾夺走了她心爱之人的心,更嫉妒韩蕾能够拥有赵樽那样温柔的目光与深情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韩蕾的错,是她破坏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完美爱情。
长乐郡主心中正在暗自思量,如何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这个夺走了她心爱之人的女子,让她那讨厌的笑容在众人面前彻底消失。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韩蕾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女子。没有她这般高贵的郡主身份,就根本配不上赵樽这样的人中龙凤。
也许,是上天感应到了她的想法。很快,机会就来了。
“长乐,除夕宫宴就是图个热闹高兴。其他的官家小姐都轮流表演了才艺,你一个堂堂郡主,是不是也该表演一个啊?”
皇后笑得端庄,话语中却带着几分期待与暗示。
皇后娘娘突然开口,目光又在赵樽与长乐郡主之间流转,似乎在传递着某种微妙的信号。
闻言,长乐郡主得意的勾起嘴角,心中求之不得,这正是她期待已久的时刻。
“是,长乐遵命。”
长乐郡主说着,努力压住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起身优雅地缓缓走向大殿中央的舞台。
站上舞台,长乐郡主挑衅地看了一眼韩蕾,仿佛在说:“你等着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羞辱。”
随着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长乐郡主开始翩翩起舞。
跳舞是她的强项,她有足够的信心能够一舞俘获赵樽的心。
她每舞出一个动作,眼神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赵樽,仿佛她今日上台,就是为了取悦赵樽而舞。
她的舞姿轻盈而优美,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的柔美与高贵。
大殿内的宾客们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一曲舞罢,满堂喝彩。
唯一可惜的是,这一曲古代宫廷舞,只有韩蕾那个穿越而来的“土包子”看得津津有味。意兴阑珊的赵樽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他的目光,一会儿在欣赏韩蕾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会儿又焦急的望向大殿门口。心里在想着:陛下怎么还不回来。
长乐郡主对自己的表演很是满意,她微微欠身行礼,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看向皇后,皇后几不可见的微微点头。
长乐郡主会意,步态优雅的走下舞台,来到韩蕾坐席面前。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韩蕾,眼中闪过一丝挑衅与不屑,面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
“听说韩姑娘才艺俱佳,今日既然有幸参加宫宴,不如也上台表演一番,如何?”
“嗯?”
正在与赵樽聊天的韩蕾,闻言一愣,抬头一脸懵逼的望着长乐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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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3章 警告的眼神
第63章 警告的眼神
长乐郡主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似乎对韩蕾的错愕反应颇为满意。
能出现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明韩蕾这种小地方来的卑贱女子,没见过大场面,更是什么才艺都不会。
这时,她身边的一个侍女不明所以,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郡主,韩姑娘初次入宫,或许未曾准备,此提议不是是有些唐突了?”
长乐郡主想瞪这个多嘴的侍女一眼,可赵樽就坐在韩蕾身边,她只得保持仪态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目光却依旧锁定在韩蕾身上。
“听说韩姑娘来自清水县?”
“嗯!对啊。郡主有何指教?”
韩蕾大大方方的点头,但脑子里已警铃大作。这郡主来者不善啊!
长乐郡主见韩蕾应了,才接着说道:“清水县那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竟能养出韩姑娘这样清秀脱俗的女子。想来韩姑娘必有非凡之处,今日宫宴群英荟萃,正是展现才华之时,韩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台表演一番?莫非是韩姑娘有所顾虑,不愿让众人一睹风采?”
韩蕾面色微冷,这什么狗屁郡主?果然是高高在上,一出口就贬低清水县为穷乡僻壤。
自己好像没有招惹她吧?她怎么突然就冲自己来了?
韩蕾总算明白过来,刚才那道不善的目光是来自于哪里了。
不过,韩蕾没有搭理她,而是转头问赵樽道:“赵樽。参加宫宴,是每个女子都必须要表演才艺吗?”
韩蕾一脸什么都不懂的呆萌表情,惹得赵樽轻笑。
“那倒不是,你若不愿,就不必表演。”
“哦,这样啊!”
闻言,韩蕾抬头冲长乐郡主咧嘴一笑,满脸都是:听到了吗?是自愿表演,我就不愿,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听韩蕾直呼赵樽的名字,长乐郡主的心里更加怨毒,语气中便带了几分皇族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姑娘,既然你第一次入宫,那本郡主就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来了皇城这样高贵的地方,就要懂规矩,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直呼王爷的名字?”
长乐郡主这语气,摆明了就是在教训韩蕾。
韩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樽就不乐意了,他一把抓过韩蕾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偏头斜视着长乐郡主,脸一黑,很不爽的道:“是本王给她的胆子,怎么了?”
“你……”
长乐郡主没料到她爱慕的赵樽会这样说,一时竟气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不过是说了韩蕾两句而已,赵樽竟然就不顾她郡主的身份,这样维护韩蕾。
看来,这韩蕾在赵樽心里的地位,真是非同一般呐!
长乐郡主心里都快被醋浸泡透了。她一气之下想要甩手离开,可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又觉得不甘。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远处高位上的皇后,见长乐郡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搞定,便故意出声催促。
“长乐,你与韩姑娘在说什么?是韩姑娘也想要上台表演才艺吗?”
想要上台表演才艺!
长乐郡主不愧是从小就在宫斗宅斗中熏陶长大的女子,她瞬间反应过来,顺着皇后的话笑着开口。
“回皇后娘娘的话,娘娘猜得不错。韩姑娘说她初入皇宫,想和大家姐妹们一起凑凑热闹,也想上台表演才艺。”
闻言,赵樽的俊脸上瞬间一冷。
他就坐在面前,他可没有听到韩蕾说过这样的话。
看来,长乐郡主是在有意针对韩蕾,若韩蕾不会才艺,那就会当众出丑。
可韩蕾今日才初次入宫,他一时间想不出来,韩蕾什么地方得罪了长乐郡主。但聪明如他,立刻就想到若不是韩蕾,那就是他咯?
韩蕾当然也看出了长乐郡主的敌意。作为女人,她也很快就反应过来,长乐郡主的敌意是从何而来?敢情是赵樽这臭家伙,引来的烂桃啊!
她转头看向赵樽,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俏眼里却射出一道警告的目光。
收到那慑人的悠悠目光,吓得赵樽忍不住一个激灵。
他无辜的一摊双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是刚刚才想到,长乐郡主可能是喜欢他的好不好?
这时,高位上传来皇后的声音。
“既然如此,韩姑娘不必客气,也上台来表演吧!韩姑娘初次入宫,可能还有些害羞,大家给韩姑娘一些掌声,表示欢迎吧!”
皇后都开口了,底下的众人自然毫不吝啬的送上了一片掌声。
这就是,不得不上场了。
韩蕾心中虽感不悦,但碍于场合与身份,她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站起来福了福身,应道:“皇后娘娘言重了,韩蕾不过是乡野民女,哪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才艺。倒是郡主才情出众,方才的舞蹈已令在场众人惊艳不已。”
长乐郡主闻言,脸上又漾起了得意的笑容。
“韩姑娘过谦了,本郡主不过是略通皮毛而已,怎当得起才情出众。再者说,今日宫宴,旨在促进皇室与群臣之间的情谊,韩姑娘若能一展所长,定能让这宴会更加热闹非凡,岂不美哉?”
一旁的赵樽见状,脸上的表情更冷了,正当他欲开口为韩蕾解围时,韩蕾却已缓缓的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着长乐郡主。
“既然郡主如此抬爱,那民女便斗胆一试。只是民女平时喜欢画画,若是以画画作为表演,还望郡主及各位大人莫要见笑。”
她会画画?
长乐郡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常态,故作大方地笑道:“琴棋书画,画亦是才艺之一,韩姑娘若能以画会友,定能让本郡主大开眼界,诸位也定当拭目以待。”
言罢,长乐郡主亲自引领韩蕾至舞台中央,并命人搬来一张书案,备下了笔墨纸砚。
韩蕾拿起毛笔,转过来转过去的看了看,确定自己不会用毛笔。
韩蕾撇了撇嘴,看向长乐郡主。
“能帮我拿一块木炭和一把小刀来吗?民女作画不用毛笔。”
长乐郡主很不情愿的翻了一个白眼儿,但为了让韩蕾能够当众出丑,她还是极力配合。
因皇宫里除了值守的侍卫,其他人不能带武器,长乐郡主只能请示皇后娘娘。
皇后让太监取了木炭和匕首来,交给韩蕾,韩蕾快速的用匕首将木炭削成铅笔状。
见韩蕾做好了准备,长乐郡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脸上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韩姑娘,请吧!”
“那……民女就斗胆为逍遥王做一幅画吧!”韩蕾看向赵樽,声音清轻软糯如同泉水叮咚,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听韩蕾说要为自己作画,赵樽本来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立马坐直了身子,整理衣衫。
韩蕾则轻轻握起碳笔,凝视着已经摆好破斯的赵樽,开始落笔。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早已习惯在众人的注视下作画。
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勾勒出细腻的线条,然后开始填充阴影。
赵樽的神韵、姿态,乃至眼中的光芒,都被她一一捕捉并呈现在纸上。
众人屏息凝视,有人甚至等不得画成,忍不住直接走到书案边观看韩蕾作画。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韩蕾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如同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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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4章 书房密议
第64章 书房密议
此时的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景帝紧锁的眉头。
案头上,那份来自北关曹雄的折子静静地躺着,上面的内容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奏折上说:连日来,突厥人不断小范围袭扰,虽未造成什么大的伤亡,但却让北关将士疲于奔命,不得安宁。他们又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无人知晓,突厥何时会将小范围袭扰突然变为大举进攻。
“哎!丞相,你说这突厥,今年为何会反复犯我边境?真是越来越猖獗了。”景帝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忧虑。
北关乃是大夏北方的门户,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以往有赵樽父子镇守北关,景帝几乎不用为北关战事而忧心。
如今,赵樽收了兵权回京,闲赋在家,这种操心的事,自然就落到了他这个皇帝的身上。
一旁的魏丞相微微一顿,眸子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忧虑。
“陛下,老臣不会带兵打仗,但隐约能够猜到,突厥可能是已经收到了赵樽交权回京的消息。北关换帅,对敌军来说,无疑是大好的机会。但他们不知曹雄实力如何,又时逢严冬。所以,只能不断进行试探挑衅,等明年秋后突厥兵强马壮,若曹雄不济,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们就会大举进攻。”
魏丞相身着华服,面容上有着高位者的威严,只是那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阴鸷,让人心生寒意。
“嗯!朕也是如此想。”景帝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魏丞相。
“眼前北关倒是暂时无碍,但开春在即,万一突厥的袭扰加剧,我们总要有个解决之法。”
“这等大事,陛下何不等上朝后,让文武大臣一起商量?”
“现在是休沐,若等年后开朝,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魏丞相很为难,他一个文臣,能对边关战事有什么主意?
不过,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日魏大宝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听送魏大宝回来的下人说,那是在腾云楼被逍遥王赵樽打的。
逍遥王刚回京就敢惹是生非,连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一个只会用拳头说话的武夫。
若继续放任逍遥王留在京城,那他们以后可就没好什么日子过了。
既然陛下送上来一个机会,不如就趁此机会把他扔远一点。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想着,魏丞相咬着唇看了看景帝的脸色,然后说道:“陛下。既然等不到年后开朝,那……老臣这里倒是有一计,或许能为陛下分忧。”
“哦?说来听听。”景帝的双眼一亮。
“陛下。多年来,赵樽的威名震慑北方,令敌军闻风丧胆,不如,将赵樽又重新调回北关,或许能令突厥、阿拉和濛国安分一些。”
“不行!”景帝脸一黑,想也不想就直接否决。“废话!朕好不容易才从赵樽手上收回兵权,岂会又将兵权拱手相让?他若再在北关经营,将来难免尾大不掉。”
“陛下莫急。陛下的担忧,老臣又怎会不知?呵呵。”说着,魏丞相阴笑了两声。“老臣说的法子,不用给赵樽兵权。”
一听不用给兵权,景帝的面上才缓和了些。
“那你仔细说说。”
“陛下,北关属于苍州管。逍遥王武艺高强,威名远播,若能将苍州划为他的封地,让他到苍州就番。那北方三国必然不敢轻易造次。再者,平日借赵樽的威名震慑敌国即可,若真遇敌国大举进攻,陛下也可一道圣旨,就近调派逍遥王为曹雄的先锋,上阵杀敌,岂不两全其美?”景帝闻言,嘶了一声,心中不禁开始暗自思量。
魏丞相似乎看穿了景帝的心思,他继续游说。
“陛下放心,逍遥王虽骁勇,但并无兵权,北关将士仍旧归曹雄统领。无战,赵樽就是闲散的苍州王。有战,他就是曹雄麾下的一员猛将先锋。如此一来,既能为国出力,又能避免他心生不轨。”
景帝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魏丞相此言,的确击中了他心中的要害。
若能让逍遥王在北关发挥余热,而又不必担心他威胁皇权,这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嗯,丞相此言有理。”景帝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两天,据朕观察,赵樽此人是善于领兵打仗没错。但平日里,他也不过是一个纨绔而已。一个喜欢提笼架鸟,贪图玩乐的人。哦,对了。他还喜欢沉迷于美色,看那韩姑娘的美貌就知道了。”
“呵呵,陛下所言不差。”魏丞相笑着附和。
景帝看向魏丞相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朕还听说,他为了那个韩姑娘,昨日在腾云楼与人大打出手,不知可有此事啊?”
“呃……”
闻言,魏丞相一噎。
他双眸低垂,赶紧诚惶诚恐的答道:“犬子无状,是老夫教子不严,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
他知道景帝多疑,不但耳目遍布整个京畿范围,即使对他的亲信也不放心。
没想到,连他这个曾经的帝师,身边也不干净啊!
“呵呵,丞相不必多想,朕只是在说赵樽。”景帝轻笑,“朕在想,像赵樽这种为女人大打出手的莽夫。把他安置在苍州那种穷山恶水的贫瘠之地,只要不给他兵权,他应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个敏感的问题,魏丞相没有答话,只垂手规规矩矩的站着。
他生怕一个回答不好,陛下会联想到他是因为儿子被打,才要把赵樽丢去苍州的。到时候,陛下肯定会说他公报私仇。
这时,景帝却话锋一转,又为难道:“可是,朕又已经答应了长乐郡主,将赵樽赐婚给她为夫婿。丞相,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景帝既然已经点名,魏丞相就不得不答了,他模棱两可的答道:“长乐郡主的事不过是儿女情长。但陛下身为帝王,一切当以国事为重。”
“是啊!朕是大景的皇帝,一切当以大景为重。”
景帝望向宫门外的黑夜,喃喃的说道,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拟旨吧!然后我们过去。别让他们等急了,不然,他们还以为北关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
说完,景帝便和魏丞相一起,又往食官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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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长乐挑衅
第65章 长乐挑衅
此时,食官殿的宫宴上。
韩蕾极其认真的描绘着赵樽的神态,在场的众人纷纷屏息凝视,生怕打扰到韩蕾的创作。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韩蕾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画作反转展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当画作完全展开的那一刻,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个时代都是以毛笔和墨汁颜料作画,就算画得再好,没有阴影的衬托,也仅仅只是平面画而已,而没有一点立体感。
在场的人没有见过铅笔素描画,所以,顿时就被这种独特的画法震惊了。
画中的赵樽,仿佛活了过来,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穿透时空,与在场的每一个人对视。
他的面容俊朗而坚毅,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正在与赏画的人对视交流。
皇后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这幅画作真是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呐!”
在场的众人也纷纷附和,纷纷赞叹韩蕾的画技高超。而赵樽,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被如此传神地描绘在画纸上。
他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喜悦,仿佛找到了一个能真正读懂自己的人。
当画作传到赵樽手中时,他仔细地端详着画中的自己,每一个细节都令他心潮澎湃。
赵樽抬头看向韩蕾,眼中闪烁着感激与敬佩的光芒。
“丫头,你的画技真是令人佩服。这幅画,对本王来说意义非凡。”
说完,他不顾后面还有许多人没有传看,就小心翼翼地将画作折叠好,然后如珍宝一般收入怀中。
他仿佛是在珍藏一份珍贵的记忆,一份关于自己、关于韩蕾、关于这段美好时光的记忆。
然而,赵樽赞叹的话语刚落,立刻就冒出了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
“韩姑娘的画艺确实不错,但在本郡主看来却有些太过平淡无奇了。若你能再表演一些更加惊艳的才艺来取悦大家的话,或许,本郡主才会对你刮目相看呢。”
长乐郡主的话语中带着挑衅与不屑,仿佛要将韩蕾的尊严踩在脚下。
“丫头,不用理她。”
赵樽反感的瞪了长乐郡主一眼,将韩蕾拉到自己的身后。却不想,韩蕾从他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韩蕾淡然一笑,说道:“才艺不是用来炫耀或取悦他人的,而是用来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一种方式。我已经尽我所能,将自己的情感融入到画中去了,若是郡主觉得不够惊艳的话,那也只能说明你不懂得欣赏罢了。”
说完,韩蕾像是要故意气长乐郡主一般,还冲她做了一个鬼脸。
长乐郡主见赵樽一把将韩蕾护在身后,心里本就醋味满天飞。韩蕾这么一顶撞,她更是火大。
她没想到韩蕾会如此从容地应对自己的挑衅。她看着韩蕾挑衅的朝自己做鬼脸,就恨不得上前去用长指甲划她的脸。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开口,适时的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长乐,不得无礼。韩姑娘既不愿,就别勉强。回去坐着吧!”
“是!皇后娘娘。”
长乐郡主对着皇后福了福身,转头瞪了韩蕾一眼,极不情愿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见长乐郡主规规矩矩的坐下了,皇后微微一笑,才继续柔声开口。
“今日既是除夕宫宴,大家就应该热热闹闹的。陛下还没有回来,咱们总不能让宫宴冷了场,不知道还有谁愿意上来表演一些歌舞,为宫宴增添一些喜庆的气氛。”皇后话音刚落,下面便响起一阵附和声,众人叽叽喳喳的,让宫宴确实热闹了几分。
这时,韩蕾从赵樽的身后站了出来,对着皇后福身。
“皇后娘娘,既然是为了活跃气氛,那这个民女会呀!民女就玩儿一段音乐,让大家高兴高兴。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哦?韩姑娘,何为玩音乐?”皇后颇有兴趣。
韩蕾神秘一笑,“等一下皇后娘娘就知道了。”
“好,那就有劳韩姑娘了。我们大家拭目以待。”
皇后笑着点头,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长乐郡主。
接收到皇后的眼神,长乐郡主脸上立马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心里暗道:姑姑果然不愧为后宫之主,道行就是比她深。她说的是取悦大家,而姑姑却说是增添气氛。这么一来,不过轻飘飘的三言两语,竟然就让韩蕾主动上台献艺了。
长乐郡主看向韩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蔑。
不管赵樽现在怎么护着韩蕾,她都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有姑姑帮忙,待会儿等姑父回来了,圣旨一下,赵樽就是她的。
到时候,有那个贱女人好看的。
这么想着,长乐郡主的心里顿时就松快了许多。
她抄起双手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等着看韩蕾上台出丑。
这时的韩蕾,从宽大的衣袖里拖出了一把小巧的尤克里里。
哼!华夏来的上进青年,哪个小时候没有被家长逼着报过几个兴趣班,学几样才艺呢?
活跃气氛,这可是她的强项啊!就给你们这群古董吹一吹夏威夷的海风吧!
韩蕾冷哼一声,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后,大大方方的再次回到了中央的舞台上。
整个大殿上又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韩蕾。
这位貌若天仙的韩姑娘,刚才表演了超人的画艺,他们都想看看,这一次,她又要用什么才艺来技惊四座。
韩蕾拨动琴弦,试了一下音就要开始表演。
“等等。”
突然,寂静的大殿中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逍遥王赵樽。
只见赵樽回头,对身后的平川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平川又叫来宫女,小声吩咐。
很快,宫女就从乐师的手上取来一把琵琶,送到了赵樽的手中。
赵樽接过琵琶拿在手上,然后单手提着自己的椅子,也走到了大殿中央的舞台上。
逍遥王这是要干什么?
在场的众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赵樽,只有韩蕾,会心的笑了。
赵樽本就是个武夫,他单身手拿琵琶的样子像极了南天门的魔礼海,但他肌肉猛男的形象却与那古典的琵琶,恰恰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在台上摆好椅子,赵樽抱着琵琶坐下后才笑着转头看向韩蕾,眉头一挑,眼神里满是宠溺。
“既然丫头想玩音乐,那又怎能少得了本王相陪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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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哥啊!妹啊!
第66章 哥啊!妹啊!
两人互相对视,都非常默契的点了点头。
尤克里里的琴弦拨动,奇妙的夏威夷海风扑面而来。
在尤克里里的弹奏声中,仿佛可以看到一片远方的海滩、一群穿比基尼的美女,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与自由。
很快,赵樽的琵琶乐声也加入其中。
尤克里里的和弦跳跃,如同欢快的精灵,琵琶的乐声悠扬,似潺潺流水。两者合奏,旋律和谐,既有异域风情,又不失古典韵味。
犹如那春暖开时,在海面上自由飞翔的海鸥,让人沉醉其中,忘却尘嚣。
大殿里的众人,包括皇后都沉浸在这欢快又奇妙的音乐里。
这本是很和谐美妙的场景,可却有一道愤怒的目光穿梭在大殿中。
见自己日思夜想的赵樽竟然翩然上台,与那贱民女子同台表演琴艺,长乐郡主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特别是赵樽往哪儿一坐,肌肉猛男弹琵琶的画面,不断的撩拨着她不受控制的春心。
她胸口剧烈起伏,紧握着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双眼盯着台上那抹令她心动的身影,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
逍遥王身为男子,身份又是何等的尊贵,他竟然不顾身份上台去献艺?
那可是她爱慕多年的赵樽啊!
凭什么?凭什么?
赵樽眉眼温柔,气度不凡,可这一切在长乐郡主眼中却如同讽刺一般。因为赵樽此刻的笑容与温柔,竟全都给了那个小地方来的贱民女人。
她的心中如同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疼痛难忍,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暗暗咬牙,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失态落入他人眼中。
不管长乐郡主如何生气,台上的两人依然在开心的“玩儿音乐”。
音乐的前奏过后,身份尊贵的逍遥王不但弹着琴,还开始卖唱了——
看那春光早
喧闹了枝头
瓣颜色好
阿妹更娇羞
……
吹起我的芦笙
妹妹你唱一首
等到太阳落山
你就跟我走
这……这这这,这还是众人印象中那个威震四方,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逍遥王赵樽吗?
在场的众人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但新奇好听的旋律却深深的吸引着他们,他们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甚至,有人还跟着旋律击掌打起了拍子。
很快,赵樽粗犷的歌声刚落,韩蕾娇糯的声音又响起在大殿中。
带上我的米酒
哥哥你尝一口
甜在你的眉梢
醉在我心头
……
尤克里里和琵琶的乐声交融得和谐流畅,赵樽和韩蕾也唱得很投入,配合得默契至极。
自从赵樽在韩蕾的k歌音响里学会了这首歌后,回京的路上,他们俩在马车上配合弹唱了无数次。可以说早就练得心应手了。
两人越唱越开心,越唱越深情。他们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流碰撞后,化作点点温情,温暖彼此的心。韩蕾和赵樽两个人在台上眉来眼去,歌词里的那些“哥啊!妹啊!”像漫天的暴雨梨针一般,刺痛着长乐郡主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
看着韩蕾那张令人讨厌的脸,长乐郡主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出一声,“不知廉耻。”
骂声一出口,长乐郡主才惊觉失态,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还好,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没有人注意到她。
长乐郡主被韩蕾和赵樽的表演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制止了太监的禀报,已悄然进入大殿中的景帝和魏丞相,二人靠在大殿门边偷偷看着台上的表演,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朕说什么来着?”景帝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浅笑,侧头看向旁边的魏丞相。
“赵樽是善于领兵打仗,但他也是个普通男人。你瞧他看韩姑娘的眼神,你再听听他唱的曲儿。啧啧啧。”
魏丞相当然也看到了,当然也知道景帝心里在想什么。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奉承道:“还是陛下看人比老臣更准,这下陛下该放心了吧?赵樽这样的人,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嗯!等他们表演完,就上去宣旨吧。”
景帝看着台上深情款款的赵樽,面上的笑容更深了,显然是对魏丞相的奉承很满意。
一曲完,现场众人纷纷鼓掌,有人还发出犹如惊雷一般的喝彩声。
赵樽起身拉起韩蕾的手,冲众人微笑点头后双双走下舞台,朝自己的座席走去。
两人牵着手从长乐郡主身边经过时,韩蕾故意朝长乐郡主露出一抹幸灾乐祸又欠揍的笑容——
韩蕾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想逼我上台表演才艺出丑,谁知却逼出了一场琴瑟和鸣,你说气人不?呵呵……”
韩蕾的声音低弱蚊蝇,但长乐郡主还是听得很清楚。
那句“琴瑟和鸣”又无情的刺激了她的神经。
本就骄傲跋扈的性子,让她抬手就想要扇韩蕾一耳光,但韩蕾已经从她面前施施然的走过去了,只留下她独自在原地抓狂。
“肃静!”
这时,龙位前的阶梯上传来了魏丞相威严中带着些许喜悦的声音。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这才发现景帝不知何时已经高坐在御座之上。魏丞相也站在阶梯上,手里正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见到圣旨,除了皇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逍遥王赵樽,接旨!”魏丞相高声喝道。
正暗自抓狂的长乐郡主一听,心中猛然一喜,目光又忍不住挑衅地看向韩蕾。
而刚坐回位子上的赵樽闻言,心中也是大喜。他明白,景帝这是要为他和韩蕾赐婚了,连忙又拉起韩蕾的手,走到御座前跪下。
“臣,赵樽,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魏丞相开始扯开嗓门,大声宣读圣旨。
“逍遥王赵樽镇守北关多年,居功至伟。现赐苍州为其封地,赐清水县令侄女韩蕾为其王妃。许,按祖制募府兵五百,亲卫一百。改逍遥王为苍州王,年后初六,即携家眷赴封地就藩,无诏不得入京。钦此!”
轰!
此圣旨一下,有的人倒是无所谓,但有的人脑子里却是犹如响起了一道炸雷——被炸得外焦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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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7章 猛烈输出
第67章 猛烈输出
首先,就是对赐婚圣旨满怀期待的长乐郡主。
这道炸雷轰然炸开,她满脑子的期待和憧憬,都被炸得支离破碎。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坐在龙座上的帝后,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们一般。
说好的会帮她呢?
说好的当场赐婚呢?
说好的要把她这个老姑娘嫁出去呢?
怎么什么都没有?
她期盼的圣旨,竟然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她多年的爱慕,多年的幻想,以及多年的等待,都在此时此刻轰然变为泡影。
她想哭,却似乎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呆愣的站在原地,任由眼泪悄悄的滑落。
其次,是满心欢喜的逍遥王赵樽。不,现在应该是苍州王。
这道圣旨炸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他想让皇帝为他和韩蕾赐婚,是想着有了圣旨,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将韩蕾留在自己的身边,与韩蕾白头偕老。
可皇帝买一送一,买赐婚送藩王。还责令他年后初六就必须携带家眷远赴封地就番,无诏不得入京。
藩王主要指被封为亲王或郡王的皇族成员。
他们与皇帝有着血缘关系,通常被授予一定的领地和治权。他们的经济来源,主要是朝廷赐予的俸禄和食邑收入。
而他,不过是封的一个异姓王,跟皇帝毫无血缘关系,皇帝怎么突然也要给他封地?
他刚刚才从苍州回到京城,转眼又让他回到苍州。
如此急切,皇帝是什么意思?
是要将他们一家逐出京城吗?那他与韩蕾原定于二月初二的亲事,该怎么办?
还有一个被这道圣旨炸得外焦里嫩的人,就是韩蕾。
她噗嗤一声,险些笑出声来。为了把这个笑憋回去,她低着头紧抿嘴唇,笑气倒灌。结果,憋得鼻涕泡儿都冒出来了。
在华夏的历史书上,她见过很多奇葩的皇帝。
比如汉灵帝刘宏,他喜欢热闹的集市,喜欢经商。刘宏在后宫里仿造街市,让宫女嫔妃一部分扮成各种商人在叫卖,另一部分则扮成买东西的顾客,还有的扮成卖唱的、耍猴的等等。
而刘宏自己则穿上商人的衣服,装成是卖货物的商人,在人造的集市上逛来逛去,或在酒馆中饮酒作乐,与店主、顾客相互吵嘴打架,玩儿得不亦乐乎。
她还知道菩萨皇帝,梁武帝萧衍。那可是个虔诚的可爱的皇帝。
为了彰显自己对佛祖的敬重,梁武帝身居皇位却先后四次出家同泰寺,也就是现在南京玄武湖旁边的鸡鸣寺。
他每一次都让朝中大臣不惜重金替他赎身,赎身之后又周而复始,来来回回,他捐赠的赎身费就多达数亿两银子。
还有心灵手巧,喜欢做木工活儿的明朝皇帝朱由校;还有喜欢玩儿足球,也就是蹴鞠的宋徽宗赵佶。
韩蕾甚至还知道历史上的同性恋皇帝,就是没有见过像景帝这般奇葩得如此清新的皇帝。他甚至连皇帝说话一言九鼎的常识都不懂。
景帝两个月前才下旨封赵樽为逍遥王,现在又下旨改逍遥王为苍州王。
这是什么玩意儿?圣旨还能够朝令夕改?这皇帝当得是不是太儿戏了?
不过,虽然外焦里嫩,但味道吃起来还是挺香。
这道圣旨除了皇帝朝令夕改的做法不靠谱以外,内容却正合韩蕾的心意。
要知道,藩王是由天子册封统治某地区的统治者。
如果赵樽做了苍州藩王,那他们就会远离皇权,在苍州,作为现代人的她,就不用见到谁都下跪了。这还是其一。其二,携家眷赴藩地。
赵樽的家眷若都带离了皇城,少了这一层束缚,赵樽就是猛虎归山,潜龙入海。而她不用在皇权下活得小心翼翼,也可以天高任鸟飞,在苍州大肆打造她的商业帝国。
苍州是穷山恶水不错,但既然她来了,系统又给了她一张矿藏地图,不管是穷山还是恶水,她都有办法将它们转化为有用的资源。协助赵樽将苍州打造成他们理想中的家园。
这不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吗?难怪韩蕾憋笑,憋得鼻涕泡儿都冒出来了。
魏丞相念完圣旨,一时间,跟圣旨有关的几人都各怀心思。
景帝坐在高位上,看不出赵樽面上是喜是怒,还是忧。他只是面色平静的接过圣旨,然后叩头谢恩。
正事办完,宫宴的年钟敲响,景帝便宣布宴会散席。在场的众人叩谢皇恩后,纷纷转身,各自回家。
走出食官殿,夜色中,冰冷的寒风裹挟着漫天飞舞的雪,迎来了新的一年。
长乐郡主远远的跟在韩蕾和赵樽的身后,见赵樽掀开大氅将韩蕾搂进大氅之中,两人竟不顾男女大防,亲亲我我,搂搂抱抱的向前走去。
长乐郡主如坠冰窟,那一颗浸泡在醋坛里的芳心,比这冰冷的夜,还要冷。
“滚开!你个贱蹄子。”
长乐郡主狠狠的骂了一句,一把推开为自己撑伞挡雪的丫鬟,埋头跑入了风雪中,吓得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赶紧提步追赶。
“郡主,郡主。您要去哪里呀?您慢点儿。”
赵樽怕韩蕾冻着,所以才将韩蕾搂入自己厚实的大氅中。可在长乐郡主看来,他们俩就是故意在她的面前秀恩爱。
她不要看他们俩秀恩爱,她要快一点儿跑出皇宫。然后,坐上马车回家去。
快要跑到宫门口时,黑暗里突然跳出来一道身影,从后面拉住了长乐郡主的衣袖。
“郡主稍等,请随我移步一叙。”
长乐郡主顿住脚步,转头看去,竟是魏丞相之子,魏成超。
“移什么步?叙什么叙?滚开。没见本郡主心情不好吗?”
长乐郡主一把甩开他的手,直接就是一顿怒气冲冲猛烈的输出。
被长乐郡主呵斥了,魏成超也不生气,嘴角依然挂着轻佻的笑。
“郡主,别生气。不就是为了个男人吗?”
听魏成超一语道破,长乐郡主一脸惊愕,“你怎么知道?”
除了帝后,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难道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嘿嘿!本公子全都看见了。”
魏成超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都躲在伞下,匆匆忙忙的急着出宫回家,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将长乐郡主往旁边暗处拉了拉,才斜勾着唇,压低声音说道:“你想要逍遥王赵樽,而本公子想要那个贱丫头,要不……咱们俩合作?”
“合作?”
闻言,长乐郡主眉尖一挑,冷到麻木的心里,仿佛被射进了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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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8章 不过是过场而已
第68章 不过是过场而已
逍遥王府。
韩蕾和赵樽回到王府时,已是深夜。王府内,红灯高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阖府上下都在守岁。
孩子们欢笑着追逐嬉戏,大人们则剪窗或举杯共饮,共祝来年风调雨顺。
赵灵儿母女俩正围坐在桌边,一边守岁,一边照着整理出来的名单写婚礼请柬,而秦姨娘正闷闷的坐在远处和丫环们一起剪窗。
在宫里接旨时,赵樽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可回了王府,刚走进正厅,赵樽就黑下脸解了身上披着的华贵大氅,揉成一团狠狠的贯在地上。
他怒气冲冲的样子,让府里欢乐喜庆的气氛瞬间凝固,不论主子还是下人,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娘,我们回来了。”
赵樽走到老夫人面前,打了一声招呼,看着老夫人面前摆着的一堆大红请柬,他什么都没有说,黑着脸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韩蕾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手上拿着毛笔站起身来,凑到了韩蕾的面前问道:“蕾儿,他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从一见面,就很喜欢韩蕾这个善良霸气的姑娘。所以,对她的称呼也特别亲切。
“没什么。伯母,你不用担心。”韩蕾脸上堆起甜美的笑容,将老夫人又扶到桌边坐下,安慰道:“他只是心里有些憋屈,让他一个人静会儿吧。”
“是今日求陛下赐婚不顺利?”老夫人眼里满是担忧。
老夫人的话刚说完,远处的院子里就传来一阵乒呤乓啷摔东西的声音,老夫人面上的忧色更重了。
王爷发飙了,府里的下人们也大气都不敢出,酒也不敢喝了。
刘管家一声招呼,一个个都散了去。只有秦姨娘坐在角落里,滴溜溜的转着一对媚眼儿,等着看八卦。
待下人们都散了,老夫人才拉了韩蕾的手坐到自己身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今日,陛下在宫里为我们赐了婚。呃……”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忧,韩蕾故作轻松的说道:“同时还封了赵樽为苍州的苍州王,年后初六,我们就要去苍州生活了。”
“苍州王?藩王?”
闻言,老夫人的面色还是变得很难看。身为国公夫人,她当然知道藩王的意义。无诏不能入京,这陛下还是在防着赵樽呐!
老夫人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担忧。
“苍州王……藩王啊!这看似荣耀的背后,实则暗潮汹涌。樽儿此行,怕是前路未卜啊。”
韩蕾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柔声道:“伯母,你别担心,有我在他身边。而且,陛下圣旨上是说携家眷一起去苍州,我们大家都去。一家人能够在一起生活,这样挺好啊!”
“可以带家眷?”
老夫人很诧异,这样的安排在所有的藩王当中,是少之又少的。
比如说,她知道荆州王的母亲惠太妃,就一直被留在宫中。美其名曰养老,实则为人质。
但老夫人不知道的是,景帝之所以放王府的家眷一起去苍州,其实是因为赵樽送的那只八哥鸟和他在腾云楼霸气护妻,与人大打出手。
“是的,所有的家眷一起。”韩蕾笑着点头。“所以您不用担心,只要家人在一起,在哪儿生活不是生活呢?”
“哦!好!”
老夫人这才面色稍缓。“嫂子,那我也要一起去吗?”赵灵儿插话进来,一脸的兴奋。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出过远门呢!
“呵呵。”韩蕾被她的话逗笑了。“你也是家人,肯定要一起去呀!”
说完,韩蕾心里暗道:赵灵儿这些年一定是被老夫人保护得很好,都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却还是如此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砰!啪!”
赵樽的院子里,还在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听不太清的怒骂声。
韩蕾听到了却没有去理他,而是跟老夫人打了一声招呼后,直接去了王府里的厨房。
她没有在这个时候去触赵樽的霉头,而是任由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痛痛快快的发了一通火。
韩蕾明白,赵樽这通火必须要发出来。一是疏解赵樽心里的郁闷之气,二是京城是皇权中心,这通火必须发给那些有心人看。
过了好一阵,韩蕾才才从王府的厨房里走出来。她其实是借厨房的遮掩,从系统里刚买了一碗热腾腾的银耳羹。
韩蕾端着银耳羹走进赵樽的书房,像一个普通妻子训斥自己的丈夫一样,进门就呵斥。
“你差不多得了,别以为自己在北关立了一点功,就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见韩蕾进来,赵樽虽然还怒气难消,但心中却是一暖。
韩蕾的呵斥让他有些委屈,但又忍不住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倾诉。
“我其实没什么,就是心里觉得憋屈。我也不是要居功自傲,即使陛下过河拆桥,让我回京当一个闲散王爷,我也认了。可陛下为何要把我当狗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韩蕾轻叹一声,将银耳羹递到赵樽的手中,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你憋屈。把这个喝了早点儿休息吧!大晚上的,你不想睡,别人还要睡呢!”
“可我就是想不通。”赵樽的声音倒是小了,可眼里的伤痛依然还在。
韩蕾理解他的痛,可皇权在这个时代就像一道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且,他们刚参加完宫宴,韩蕾不相信景帝会没有一点动作。
她想了想,将赵樽的脸转过来与自己对视,眨了眨眼又随意的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朵后。
“你再憋屈,再生气又能怎样?还不是气坏自己的身子,这样不划算。这整个大景朝都是陛下的。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现在又没让你去赴死,而是让你到苍州去当个富贵王爷。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啊,你还生什么气呢?”
说完,韩蕾拉起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拍挠了挠,似乎是在传达某种信息。
韩蕾做的那一番动作让赵樽秒懂。韩蕾是在告诫他小心隔墙有耳,既然圣旨都已经下了,他们当务之急是顺顺利利的离开京城,去到封地。
他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气。韩蕾说得对,整个大景朝都是陛下的。而他有娘,有妹妹,有韩蕾,有亲朋好友。
他可以不做一个愚忠的人,但他不能做一个不孝不义的人。即使陛下如此对他,他也必须忍,他不能将所有的亲情都推到风口浪尖。
赵樽委屈和怒气渐渐掩去。他没有再抱怨景帝,而是扶着韩蕾的双肩,深情的凝视着她的眸子,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歉意。
“有你送来的羹汤,我不生气了。不过是一时没想通罢了。只是……我本来想成亲的时候,遍请京城达官显贵,给你一个盛大的成亲仪式,可现在却不能了。苍州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只有委屈你了。”
见他已控制住情绪,韩蕾终于松了一口气,微微笑道:“那些不过是过场而已,都不重要,你有心就好。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一起。”
说完,她主动靠进赵樽的怀里,与他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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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9章 扭啊!扭啊!
第69章 扭啊!扭啊!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暗卫将昨晚王府里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景帝。
皇宫中。
景帝接到暗卫一五一十的禀报后,嗤笑了一声,望着还没熄灭的悠悠烛火,他满脸都是任你怎么跳也翻不出我手掌心的得意感。
“呵呵,他有火气就好,朕就怕他没火气呢!赵樽这厮还没他的王妃明白事儿,看来这个苍州王妃虽然是个乡野女子,却是个懂理的。她说得对,整个大景朝都是朕的。你赵樽令敌人闻风丧胆又怎样?朕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在朕的面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给朕卧着。哈哈哈……”
景帝为轻易拿捏打压了赵樽这样的英雄,而沾沾自喜。
“想不通?切!朕今日就亲自去看看你想通了没有。”
景帝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他叫来了总管太监李忠心。
“你去备一些新年的礼物,咱到逍遥王府去,给新封的苍州王拜个年。”景帝对李忠心说道。
李忠心一惊,躬身道:“陛下。您是帝王,这天下哪有帝王到臣子家给臣子拜年的?”
“你不懂,让你去你就去。”景帝一脸不耐。
“呃……”李忠心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是,老奴这就去办。”
很快,李忠心就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送来了礼物、便服和早膳。
景帝用过早膳后,和李忠心都换上便服,主仆俩便微服出宫去了。
……
许是连老天也知道要迎接新年,昨晚除夕夜还风雪漫天,今日天还没亮,风雪竟然都停了。
东方天际还非常喜庆的,为新年送上了第一缕温暖明媚的阳光。
昨晚,赵樽一回府就发火摔东西,今日一大早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知道他心里憋屈,但还是忍不住笑着数落了一句:大过年的发火不好,晦气!
赵樽瘪瘪嘴,逗乐了韩蕾。
为了驱除晦气找回年味儿,韩蕾偷偷从空间里取出两个大音响,让赵樽亲自将一个挂在王府后园儿的墙上,里面播放着温馨又欢快的音乐。
另一个则挂在王府大门后的大树上。音响里播放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恭喜发财等喜庆的歌曲。
昨日进宫赴宴,没有和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赵樽和亲卫们在回京的路上吃过韩蕾做的烤肉串儿,觉得过年吃这个应该很有意思。
于是,韩蕾便在后园里摆上烤架,弄了烧烤。
暖阳高照,大家在后园儿里吃烧烤听歌又喝酒,也算是过上了一个别开生面的新年。
老夫人作为王府的当家主母,当然没有忘记府里的每一个人。
老夫人让韩蕾给守门的门房也备了酒菜,当然,也差了人去请秦姨娘过来一起热闹。可人家拿乔,说吃不惯,不来。
老夫人不知道的是,秦姨娘不是不来,而是趁所有的人都开始在后园又吃又喝,她就偷偷摸摸的溜出了王府。
他们关着大门儿,在后园里吃喝,也没人知道,韩蕾凭一个音响就把王府门口的街道,变成了热闹的步行街。
玄武大街距离皇宫很近,这里金铛大畹,住的几乎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街道两旁的宅子青砖绿瓦,长戟高门。
平日里,这条街道威严幽深,百姓们根本不敢靠近。
可今日,这里却变成了繁华市井。街道上被音响播放的歌曲引来了许多百姓,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街道两旁更是无数摆摊儿的、叫卖的、逛街的,好不热闹,大车驷马根本过不去。
唉~~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
欢乐喜庆的歌声,不断的回荡在明媚的阳光里。
在这里居住的高门贵户想让下人出来驱赶,却又被那吉祥喜庆的音乐阻了脚步。
都说今天是初一,大过年的,别把吉祥和喜庆给赶走了。所以,也就任由那些百姓给这条街道增添人气,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
景帝的马车在很远的地方就被熙熙攘攘的行人堵住了。他只能走下马车,让暗卫分散到各处,然后和李忠心一起步行去逍遥王府。
远远的,他就听到传来的音乐声。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他敢保证,宫里的乐师,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演奏出如此绝妙的音乐。
反而,那新奇欢快的旋律,与昨晚赵樽和韩蕾在宫宴上表演的很相似。
街道两旁摆摊的小贩和逛街的行人都面带喜色。
有的行人跟着唱,还有的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跟着歌曲的节拍比划,摇头晃脑的陶醉在那欢快的音乐世界中。
甚至,有的小贩忙着欣赏音乐,反而忘了自己还在做生意。
哪儿来的歌声?
景帝很好奇,循着歌声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寻到了逍遥王府门口。
不用问,这肯定就是赵樽和韩蕾那两个“玩音乐”的搞出来的。
而此时,逍遥王府的园里,一顺溜的摆了十几个烧烤架。
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正在这里烤烧烤。烤架上的肉串冒着滋滋的香味,四周烟雾缭绕。远处园门口的石桌上,黑色的音响正播放着马头琴演奏的曲子。
问清了门房,说全府的人都在后园吃团圆饭。景帝阻止了门房的禀报,直接进了王府,越往里走,大街上的歌声越小,直到消失。
再往里走,又有了音乐声。
只是,这一次的音乐与大街上的完全不一样。
大街上的音乐欢快喜庆,一听就让人感觉有过年的气氛。而这里的音乐悠扬婉转,清越流畅,犹如天籁。
景帝越听越觉得身心舒畅,待他寻着乐声找到后园时,马头琴曲刚好结束,音响里换了一首激情劲爆的音乐,乐声如瀑布般让人畅爽。
咚咚响的鼓点,震得枝轻颤,震得人兴奋激昂。
景帝一愣,顿住脚步。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跳啊跳,仿佛要蹦出胸膛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跟着乐声扭起来。
他想问李忠心是否也跟他有一样的感觉。可转头一看,跟在他身后的李忠心,双手端着托盘,已经撅着屁股在扭啊!扭啊……
那模样,甚是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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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长乐找茬
第70章 长乐找茬
景帝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他正要骂李忠心一句伤风败俗,就听到园里传来了一声高喝——
“来呀!过年啦,大家都喝起来,跳起来!”
景帝回头,瞬间双目圆瞪。
远处的肖正飞站在椅子上高举酒杯一声大喊,赵樽和韩蕾就手牵手的踩着鼓点跳起舞来。
那舞蹈很怪异,摇头晃脑的,看上去像是在跳舞,但又更像是法师在作法。
紧接着,那些亲卫们也陆续站起来,摇摆着的加入他们的行列。他们有的手上举着一根串儿,有的手上端着一杯酒。
渐渐的,他们组成了一条长蛇,后面的人将手搭在前人的肩膀上,围着烧烤架的周围,在烤串的香味中跳得很是起劲。
最后,他们甚至将老夫人和赵灵儿也带入了跳舞的行列中。
这一瞬间,景帝仿佛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
原来,赵樽和韩蕾口中说的“玩儿音乐”,就是不顾世俗,不顾阶层等级,旁若无人,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妙,妙啊!”景帝勾唇点头。
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看来,他的圣旨决策是对的。
赵樽果然如他所想,才能是有,但也是个贪图玩乐之人。
他不但贪图那个韩蕾的美色,还与韩蕾臭味相投,甚至还和那些卑贱的下人们玩成一团。昨晚还在想不通,今日就可以沉浸在玩乐之中。
这样的人,没有心情和时间玩弄野心,不足为虑。要说他带兵打仗尽心尽力,运筹帷幄,恐怕也不过是对朝廷俸禄的一份责任罢了。
思及此,景帝觉得已没有必要再拜年试探了,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诶,陛下。咱们不进去啦?”李忠心一脸懵逼,赶紧小跑跟上。
“不用了,将东西交给门房,回宫。”景帝面上挂着笑,觉得步履都轻松了许多。
……
烧烤结束,门房将礼物送到赵樽手上。赵樽看着面前包装贵重的礼物,连忙询问了来人的长相。
听说来了两个人去过后园,然后又走了,其中一个还长得白面无须。赵樽和韩蕾立刻就明白了来人是谁,两人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因为圣旨上催得急,第二天,赵樽就开始安排去苍州的事务。而韩蕾则由老夫人和赵灵儿陪着,出门逛街去了,她也想要安排好自己的事情。
因为是年初二,街道上热闹非凡。韩蕾和老夫人母女俩,在街上逛了一圈,看上了两家要转让的铺面。
一家比较显眼,适合开酒楼。另一家位置稍偏,适合开客栈。
大街上人多眼杂,韩蕾不愿亲自出面,二话不说就让丫鬟紫檀回去找管家刘伯,告诉他晚些时候联系主家,将这两家店铺都直接买下来。
前日,在腾云楼韩蕾就跟张翰霖提过,要在京城开一家各方面都很独特的酒楼。
张翰霖当时就兴趣颇高,想要入股,反正都要去苍州了,京城的酒楼,韩蕾打算交给张翰霖来打理。
张翰霖不学无术,但对奇技淫巧,经商之道却颇有天赋。
张阁老虽已告老还乡,但张翰霖的爹和叔叔还在朝中为官,酒楼明面上由张翰霖支撑,是再好不过。张翰霖自己也说,他爷爷老是骂他不成器,等酒楼开起来了,他一定要好好的干一番大事业给他爷爷看看。
酒楼是明面上的生意,客栈是暗处的生意。将来,也会是苍州与京城之间的联络点。
又逛了一会儿,她们走到了京城最大的珠宝行,六福堂的门口。看着六福堂金碧辉煌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老夫人顿住了脚步。
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慈祥而温婉,眼中闪烁着对韩蕾的疼爱。
“蕾儿,你即将成为我赵家的儿媳,老身也没什么好送的,就挑一套头面作为给你的新婚礼物吧!不算在聘礼内哦!”
韩蕾微微欠身,轻声拒绝道:“伯母,您的心意蕾儿领了,只是这头面太过贵重,蕾儿恐怕用不上。”
她一个现代特战队的中尉军医,平日里不是在医院里,就是在训练场上,她的生活很简单,连化妆都很少,哪里用得上这些东西。
再说了,她对古代女人满头钗环的感觉完全不能理解,更不想每天顶着沉重的金银珠宝在外面行走。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韩蕾的手背,笑道:“傻孩子,你是我们赵家的儿媳,自然要用最好的。去了苍州要再想买,可就买不了像京城里这么好的物什了。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是啊!嫂嫂,这是母亲做婆母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赵灵儿也在一旁帮腔。
“呃……好吧!谢谢伯母。”
老夫人盛情难却,怎么说也一片心意,韩蕾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笑着接受。顺便,她也想去看看这个时代,首饰的做工和质地。
三人步入六福堂,店内掌故的见是老夫人亲临,赶忙迎了上来,一脸热情地招呼着。
店内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在阳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韩蕾的目光被一套精致的头面所吸引,那是一套以红宝石为主石,辅以珍珠镶嵌而成的头面,每一颗宝石都晶莹剔透,蕴含着无尽的光华。
韩蕾正要伸手去拿,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抢先一步将那套头面拿了起来。
韩蕾抬头一看,只见长乐郡主正一脸傲慢地看着她。
“哟,这不是韩姑娘吗?怎么,你也看上了这套头面?”长乐郡主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讽。
韩蕾微微皱眉,她不想与这位刁蛮任性的郡主起冲突,便淡淡地说道:“郡主喜欢,自然是郡主的。”
长乐郡主却不肯善罢甘休,她挑衅地看着韩蕾,冷笑道:“本郡主自然喜欢,不过嘛,本郡主看上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识相的话,就乖乖让给本郡主。”
长乐郡主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道:本郡主喜欢个屁,像这样的头面,我府里不知有多少。你既然敢跟我抢赵樽,那我就偏要与你为难,看你拿什么跟我抢。
老夫人见长乐郡主如此跋扈,眉头微皱,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韩蕾轻轻拉住了衣袖。韩蕾对着老夫人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插手。
韩蕾看着长乐郡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意有所指的说道:“郡主此言差矣,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岂是郡主一人说了算的?”
长乐郡主闻言,脸色一沉,怒道:“乡野之处来的野丫头就是无礼!本郡主今天就要定了这套头面,你识相的就赶紧滚开!”
韩蕾却不再理会她,转身直接对掌故的说道:“掌柜的,这套头面多少钱?我买了。
来呀!来呀!调戏我呀!
(本章完)
第71章 贱民!贱民!
第71章 贱民!贱民!
掌柜看了看长乐郡主,又看了看韩蕾,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长乐郡主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得罪了她,恐怕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可韩蕾这边,又有老夫人撑腰,她也得罪不起。
正当掌柜的左右为难之际,长乐郡主却突然不耐发话了:“这套头面,本郡主已经要了,你卖给谁也不能卖给她。”
韩蕾轻轻一笑,说道:“郡主,这套头面乃是六福堂之物,卖与不卖,自然由六福堂说了算。郡主若真的喜欢,大可以出价购买,又何必仗势欺人呢?”
长乐郡主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她指着韩蕾,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本郡主看上的东西,你也敢抢!你信不信本郡主现在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你敢!”老夫人向前一步。“老身怎么说也是国公夫人。这是老身准备买给儿媳的礼物。若郡主要仗着身份强抢,那老身也不介意到陛下面前去评评理。”
买给儿媳的礼物?
这句话又刺激到长乐郡主了。
老夫人是赵樽的母亲,她也不想给老夫人留下跋扈恶劣的形象。可儿媳这个身份本来应该是她的,现在却变成了韩蕾,让她如何能甘心?
“老夫人,长乐并不是要针对您。”长乐郡主放缓神色,上前状似亲昵的挽住老夫人的手臂。“您老人家要戴上这套头面肯定是雍容华贵。可您看那个贱女人,她哪儿佩戴呀?”
长乐郡主张口闭口就是贱人,让老夫人很是反感。
她抽出手臂,不轻不重的反讥道:“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自然不如郡主的身份高贵,但老身的儿媳,身份就算再贱,只要我儿喜欢就好,只要老身觉得她配,就愿意买来送给她戴。”
“你……”
长乐郡主没料到老夫人会如此不给她面子,她相貌平平的的面上瞬间又布满怒容。
“真是不可理喻。都是贱民,贱民。”
韩蕾却毫不畏惧,她淡淡地说道:“郡主请自重,这里是六福堂,不是你的郡主府。你若再如此无理取闹,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长乐郡主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当即就要命人动手。
就在这时,老夫人开口了:“长乐郡主,我夫为护大景而战死,老身有诰命在身,你莫非还要在老身面前撒野不成?”
大景朝人人都知道前镇国公,为护大景安宁而战死,人人敬其为英雄,就连先帝都要敬三分,所以先帝才封了镇国公夫人为三品诰命夫人。
长乐郡主见老夫人拿出了诰命夫人的身份,脸色微微一变,口气一下就软了下来。
“老夫人,这套头面本郡主是真的喜欢,还望老夫人割爱。”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说道:“长乐郡主,你身为皇室宗亲,更应该知书达理,岂能如此仗势欺人?这套头面,老身已经决定送给蕾儿了,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见老夫人油盐不进,长乐郡主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狠狠瞪了韩蕾一眼,咬牙切齿的对韩蕾放出狠话。
“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好看。”
知道长乐郡主为什么要跟自己争头面的韩蕾,浑然不怕,反而还对着长乐郡主做了个鬼脸。
“我随时奉陪,就气死你!呵呵。”长乐郡主气得仰倒。她将那套精美的头面重重地摔在柜台上,转身离去。
待长乐郡主怒气冲冲的走了以后,韩蕾才拉起老夫人的手,感激道:“伯母,谢谢你!”
“说什么谢?樽儿不在,老身自是要护着你的。”老夫人温柔的拍了拍韩蕾的手背。
听老夫人这样说,赵灵儿捂着嘴笑起来,“对对对!这都是应该的,要不然回家跟哥哥不好交代。”
韩蕾被赵灵儿的打趣一下就闹了个大红脸。她觉得自己这未来的婆婆和小姑,其实都很好相处。
至于长乐郡主放下的狠话,韩蕾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他们马上就要去苍州了,长乐郡主又能拿她怎样呢?
而且,不就是为了一套头面吗,等自己的首饰行开起来,那些来自现代的珠宝首饰,虽然谈不上有多华贵,但设计超前精巧,一定会亮瞎所有京城女人的眼。
到时候,像长乐郡主这种爱慕虚荣又高高在上的女人,不过是个赶着给自己送钱的主罢了。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年初五,王府里所有要带去苍州的东西都已收拾妥当,装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箱子。明日,搬上马车便可直接出发。
前两日,老夫人便问过秦姨娘,都是王府的家眷,要不要和大家一起搬去苍州生活?
秦姨娘一听,当时就扇着手绢,一脸嫌弃的说:“苍州有什么好?你们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你们自己去,我女儿嫁在京城,我自是留在京城。”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愿意去,那我们也就不勉强。你虽然是个姨娘,但好歹也给赵家生下了赵巧儿。即便这些年相处的不算愉快,但我们这一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城。巧儿已嫁了人,有自己的家。你一个妇道人家在京城,生活也艰难些,就把王府这套宅子和你曾经收买去的下人,都给你留下吧!”
赵樽也表示,大家去了苍州后,朝廷每月发放的俸禄也会让人给秦姨娘送一些过来。
秦姨娘闻言,平日里保养得挺好的脸上,鱼尾纹都笑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夸老夫人这个祖母和蔼大气。
韩蕾当时就在想,秦明娘当然会笑了。
等大家都去了苍州后,这王府里就只有秦姨娘一个主子了,她想怎么掌管中馈,想怎么作威作福,都是她说了算。
京城繁华,又能自己当家做主,这样肯定比跟他们去苍州前路未卜要好得多。
不过,秦姨娘不愿和他们一起去苍州,韩蕾却是高兴的。免得天天看着秦姨娘那副牙尖刻薄的模样,给自己心里添堵。
午膳后,赵樽派肖正飞带领几个亲卫先行一步,快马加鞭,赶往清水县。
将景帝的圣旨和他们明日出发赴苍州就番的消息,带给清水县令骆海。再让骆海先行草拟公文,昭告苍州各府县道乡。
肖正飞带领亲卫们刚离开王府,赵巧儿就穿着华丽,打扮得枝招展的带着两个贴身丫环,回娘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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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2章 韩蕾中毒
第72章 韩蕾中毒
春天的气息悄然降临,微风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仿佛是大自然在轻声细语。
赵府内,赵巧儿身着华丽衣裙,满头钗环,仿佛是将家中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戴在了头上,故意回娘家来炫耀似的。
她踏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久违的娘家大门。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双眸里却闪着一抹阴鸷。
“母亲,我回来了。”
赵巧儿来到老夫人的屋里请安,对着老夫人轻轻福身,努力做出哽咽难过之状。
老夫人与正坐在身旁的赵樽对视了一眼,淡淡的道:“巧儿,你回来了。听你娘说你要来送别,我和你哥哥都很难过。”
“巧儿,我们此次远赴苍州,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京城里就只有秦姨娘和你,你们一定要互相照顾,一定要保重。”赵樽目光中满是凝重,也拿出兄长的身份说道。
赵巧儿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点了点头。
“母亲,哥。你也要保重。只是我嫁了人,不能随你们一同前往,心中实在难过。”
虽然平时对这个庶女不喜,但怎么说也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一家人。离别在即,见到赵巧儿擦眼泪,老夫人心中也颇为伤感。
“来,到母亲身边来坐。”老夫人亲切地说道,又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赵巧儿迈着小碎步,乖巧的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下。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巧儿,你已是人家的人了,要以夫家为重,但我们会一直记得你的。”
“母亲。”赵巧儿眼眶湿润。
老夫人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亲切的叙着家常:“巧儿,你嫁过去后,在夫家过得可好?”
赵巧儿微微一笑,眼神却有些不耐。“还好,夫君待我不错。”
“那就好!”
老夫人本想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再多叮嘱她几句为妻之道,但似乎又看出了赵巧儿眼里的不耐。
于是,老夫人在心中轻叹一声,转口说道:“既然回来了,也去看看你娘吧!晚上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以后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坐在一起吃饭了。”
“是。”
赵巧儿站起来福身,又擦了擦眼睛,才转身去了秦姨娘的院子。
赵樽也看出了赵巧儿的虚情假意,等她出去后,赵樽拉起老夫人的手,眼里是满满的愧疚。
“娘。儿子不孝,这些年不在王府,让你老人家和妹妹受委屈了。”
老夫人温婉一笑,反过来安慰赵樽。“你有这份心就好,娘不委屈。你和你爹镇守边关,是大景百姓心中的英雄,也是娘的骄傲啊!”
“娘,儿子现在就是一个闲散王爷。到了苍州后,儿子再也不离开娘的膝下,儿子和韩蕾一起孝敬您。”
“好!好!娘觉得你当一个闲散王爷,挺好!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儿子能这样想,老夫人心里很安慰,他就怕儿子心里想不通。
这边,老夫人母子俩在屋里说着话。那边,赵巧儿走出主屋不远,就对跟在身边的贴身丫鬟柳儿使了个眼色,从怀里拿出一小包东西交给柳儿。
柳儿会意,点了点头后转身朝王府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到了晚膳时间。
老夫人一家人和秦姨娘母女俩都围坐在餐桌旁。
赵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聚在一起吃饭了,今天这个晚膳,既算是赵家的团圆饭,其实也是离别的饯行宴。
餐桌上所有的人,都默默的吃着饭,一片寂静。
老夫人母子三人,心中都充满了离别之情,心情沉重,餐桌上的佳肴显得索然无味。秦姨娘母女俩心神不定。虽然都在埋头吃饭,但两人时不时的交换眼神,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作为刚加入这个家庭的成员,韩蕾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只能埋头吃饭。
一顿饭吃得无趣又无聊!
晚膳后,韩蕾的屋里。
韩蕾坐在桌边,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商业规划图。
从荒地、养猪场、酿酒厂,再到餐馆客栈,现在她已经有了好几项产业。只不过都才刚刚开始生产经营,还不见起色。
到了苍州后,接下来按照矿藏地图上的标识,她还要打算开个水泥厂,制盐厂等等。
摇曳的烛火将韩蕾单薄忙碌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不知不觉,已是深夜,韩蕾忽然感觉肚子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只以为是晚膳吃撑了,又一直坐着没运动消食。
于是,她随便吃了两粒健胃消食片,希望能够缓解不适。
然而,症状并没有好转。丫环金桔打水进来给她洗漱,发现韩蕾的嘴唇有些发乌。
“姑娘,你的嘴唇怎么乌了?是夜里冷吗?”
金桔惊呼一声,放下铜盆就要去取大氅来给她披上。
韩蕾一愣,连忙从空间里拿出一面小巧的镜子,对着镜子一照。
妈呀!
她的嘴唇确实乌黑得不正常。她迅速联想到自己肚子不舒服的症状,心中大惊。
吃了健胃消食片不见好转,腹中的疼痛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她又对着镜子翻了翻眼皮查看,凭借着自己丰富的医学知识,再回忆了一下秦姨娘母女今日的表现,韩蕾也确定自己肯定是中毒了。
“md,这些古人一言不合就下毒。”
韩蕾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她必须要将这毒药在还没有完全发作之前,就扼杀在摇篮中。
“金桔,我暂时没事儿。你现在立刻去禀报王爷。”
她强作镇定,吩咐金桔去禀报赵樽,然后又打发紫檀出去打一盆冷水进来。
金桔出去后,她连忙从系统里买了几颗特效解毒胶囊,先扔了两粒在嘴里吞下,静观效果。
如果不行,她就必须要考虑给自己输液。
……
夜色如墨,月隐星藏,王府内灯火阑珊,却难掩一股暗流在涌动。
赵樽也还没有休息,正端坐在书案前,伏案写着什么,他的眉宇间有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明日就要离开京城远赴苍州,府中事务繁杂,加之与韩蕾的大婚在即,更是让他心力交瘁。
“王爷。”金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急切,“王爷,奴婢有要事禀报。”
赵樽停下手中的事务,声音沉稳:“进来。”
金桔小脸上神色紧张,推开门,一进来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王爷,韩小姐她……她好像中毒了!”
“什么!”赵樽猛地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快,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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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3章 此毒无解
第73章 此毒无解
赵樽话音未落,已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朝韩蕾所住的院子急匆匆赶去。
管家刘伯闻言,也是一惊,连忙差了人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
夜色中,赵樽的身影如同一道疾风,穿梭在王府的廊檐下。
他的心中充满了焦虑与不安。
他明明已经将王府里的下人都清理了一遍。那些不忠心的下人虽然都只是打了一顿板子,还没来得及发卖,但他已明确规定,那些下人不允许伺候老夫人和韩蕾他们,韩蕾怎会遭此毒手?
听到赵樽进来的脚步声,有些犯困的韩蕾勉强睁开眼。看到赵樽,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放心,我没事。”
她刚刚吞下的两颗特效解毒胶囊,许是起了药效,现在,她腹部的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
幸亏发现得早,又服药及时。不然,她也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怎样。
赵樽心中一痛,他知道韩蕾是在强撑。
“大夫来了吗?”他转头问一旁的紫檀。
“回王爷,奴婢已经催过了,应该很快就到。”
紫檀怯生生地回答,心还在咚咚咚的跳得厉害。
她和金桔刚调过来伺候韩姑娘,才几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以王爷对韩姑娘的在意,要是韩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和金桔的小命儿怕是就有点玄了。
赵樽点点头,坐在韩蕾的床边,温柔的目光再次落在韩蕾身上。
“丫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下毒之人,绝不姑息!”
韩蕾虚弱的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用麻烦了。我猜都能猜到是谁干的。”
赵樽眉尖一挑:“谁?”
“除了她们母女,还能有谁?”
草率了啊!
韩蕾感觉有些讽刺,她一个堂堂的现代天才军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王府里,我只和秦姨娘发生过冲突。虽然那些对王府不忠心的下人,不能接近我们的饮食,可你别忘了,赵巧儿今日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回来,许是刘伯也忽略了她们。”
赵樽危险的眯起了眼。
“可恶。几年不见,没想到巧儿现在也变得跟秦姨娘一样。”
本来,老夫人不愿再追究秦姨娘母女俩,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赵樽也就打算放她们一马。
没想到,这对心思深沉,恶心歹毒的母女,竟然变本加厉,居然还对韩蕾下起了毒手。
看来,不好好的教训她们一下,她们就不会长记性。
“平川!”
赵樽对着门外大呼一声,守在门口的平川应声而入。
赵樽沉声吩咐道:“你立刻悄悄的去秦姨娘的院子,严查毒源!顺便看看她们母女俩在干什么?”
“是!”
平川领命离去,转眼间已消失在夜色中。
赵樽再次看向韩蕾,眼中满是焦急:“丫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韩蕾乌黑的唇微见好转,腹中的疼痛也减到了可承受的范围。
“我真没事,你别担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夫被金桔急匆匆带了进来,赵樽连忙起身让出位置,让大夫为韩蕾诊治。
大夫仔细地检查了韩蕾的脉象和症状,然后皱眉沉吟了片刻。
“王爷,这位姑娘的脉象是中毒了,而且此毒……恕老夫无能为力,解不了。”
“什么?”
赵樽的心如坠冰窟,他黑着脸转头叫来紫檀。“快!再去多请几个大夫回来。”
“不用了。”韩蕾虚弱的拉住赵樽的手腕,撑起半个身子,对老大夫说道:“大夫。谢谢了,你先回去吧。”
“哎!太晚了。”
老大夫看着韩蕾泛乌的嘴唇,叹了口气,拱手道:“姑娘,请恕老夫无能,告辞了。”
韩蕾挑了挑眉。
什么玩意儿就晚了?
你解不了,并不代表我解不了啊!
等大夫出去之后,韩蕾白皙的小手一翻,掌心上立刻出现了两粒从系统里买来的特效解毒胶囊。
她刚才试着服下了两颗,现在感觉都要好多了,把这两粒服下,应该就能够完全解毒。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医生吗?”韩蕾苍白着脸,继续说道:“大夫只要确定我是中毒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可以搞定。”
“嗯,我相信你!”赵樽闻言,心中稍安。
对于韩蕾的话,他一直都有一种谜一般的自信。
赵樽扶着韩蕾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然后让紫檀倒来一杯温水,看着韩蕾将药服下。
然后,他就一直守在韩蕾身边,看着韩蕾苍白的脸色,他很自责。
夜色如墨,王府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大夫背着药箱,面色沉重地走出韩蕾的院子。刚转过回廊,迎面便碰上了一脸焦急的老夫人和赵灵儿。
“大夫,我嫂嫂怎么样了?”
赵灵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一见到大夫就急切的询问。
大夫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此毒无解啊!老夫人、赵小姐,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节哀顺变。”
“啊?”
“娘,娘你没事吧?”
闻言,老夫人身形一晃,险些跌倒,赵灵儿吓得泪如雨下,哭声在寂静的王府中回荡,惊动了王府里所有的下人。
一时间,王府内灯火通明,人心惶惶,一片大乱。
大夫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王府上空炸响。
恰好,大夫的话,被躲在暗处的赵巧儿派来的丫环听了个真切。
柳儿心中一喜,连忙转身跑回去,一路跌跌撞撞,生怕耽误了主子的大事。
“小姐,小姐!”
柳儿推开赵巧儿的房门,虽然气喘吁吁的,却压不住她满脸的兴奋。
“大夫说,那女人中的毒无解,让她们准备后事呢!这会儿老夫人和赵灵儿都匆匆忙忙的赶过去了。”
赵巧儿和秦姨娘本就没有休息,两人正坐在桌边喝茶,等待消息。
赵巧儿听到丫环的禀报,她手中拿着的茶壶一顿,惊喜的问:“哦?你确定打探清楚了?”
“小姐放心,奴婢确定。”
柳儿狠狠的点头,面上一副邀功的表情。
秦姨娘闻言也是喜上眉梢:“太好了,这下咱们总算能松口气了。”
秦姨娘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眼中狠毒的光芒在明月的映照下,显得阴森森的。
“哼!未来的王妃是吧?我秦嫣然就要让你知道,在这王府里,可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娘,我特意选的是慢性毒药,虽然会发作得晚些,但五个时辰内必让她活活痛死。她半夜才发作,而我们早就回来了,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我就是要看着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才解我心头之恨!”
赵巧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她虽然嫁出去了,但也不允许别人骑到她娘的头上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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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妖,妖怪啊!
第74章 妖,妖怪啊!
秦嫣然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巧儿。咱们已经做得够隐秘了,就算事后有人追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赵巧儿像是想到什么,觉得不放心,又转头问柳儿。“你把证据都销毁了吗?”
柳儿有些得意的说道:“小姐,放心吧!我已按您的吩咐,将包药粉的纸包,埋在赵灵儿院子外的树下了。”
“嗯!还是柳儿会办事。这样一来,一箭三雕就算是稳了。”
秦姨娘笑得见眉不见眼,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碧绿的手镯递给柳儿。
“来,拿着。这是赏你的。”
“谢谢主子。”柳儿大喜,接过手镯后,连忙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
“呵呵。”赵巧儿勾唇冷笑,“明日王府里办丧事,我看他们还怎么出发。别以为当个藩王就能翻天了,误了圣旨,陛下也会怪罪于赵樽。以后,王府里还是娘你说了算。”
夜深了,母女俩却依然兴奋得难以入眠。
她们在房中低声交谈着,商量着明天该如何看王府里的热闹,如何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却又在心中暗暗得意。
可惜,她们并不知道,她们所有的对话,都被窗外的平川听得清清楚楚。
平川心中大骇,对于他来说,韩蕾不仅仅是他的王妃主子,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强忍住内心的震惊和愤怒,悄悄地离开了窗边,一提气,身体轻盈的掠出秦嫣然的院子。
此事非同小可,他必须尽快禀报给王爷才行。
很快,平川就进了韩蕾的院落。
“王爷。”平川在门外喊道。
“进来。”
屋内,韩蕾服了药后已经犯困睡着了。老夫人和赵灵儿见韩蕾没事儿了,也被赵樽派人送回了主屋休息。
赵樽正在为韩蕾掖被角,听到平川的喊声,心里莫名的烦躁。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王爷,果然是秦姨娘母女俩干的。这是从灵儿小姐院外的树下挖出来的药包。”
说着,平川将手中一个已经揉得皱巴巴的纸团交给了赵樽。
“灵儿?”
赵樽的瞳孔猛地一缩,将纸团打开,上面还附着着一些没有抖落干净的药粉。
“是的,王爷。赵巧儿的丫环将药包埋在了灵儿小姐院外的树下,说是要一箭三雕。她们说……”于是,平川将听到的一切都如实禀报给了赵樽。
“好一个一箭三雕啊!真是恶毒至极,竟然还想连灵儿也一起陷害。”
闻言,赵樽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得指节发白。
“呵!一箭三雕。呵!”赵樽自嘲的笑出声。
他没想到,竟然是赵巧儿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那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这些年,他和父亲不在家,秦嫣然母女俩,欺负他性子温婉和善的母亲和妹妹,如今又要害死他心爱的女人,还想要一同害他被陛下怪罪。
这还是同父异母的亲人吗?
“砰!”
一声巨响,赵樽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来,桌上的茶具因震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突然的巨响,惊得已经熟睡的韩蕾醒了过来。
“嗯?怎么了?”
韩蕾睁开眼,掀开蚊帐,有些迷迷糊糊的问道。
“呃,没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碰到桌子了。你放心的睡吧!”
赵樽快步的走到床前,温柔的看着韩蕾,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平川见状,连忙转身走出了屋子。“哦,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出发呢!”
韩蕾闭着眼睛,用脸在赵樽的大手上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待韩蕾再次睡下,赵樽转头怒视着窗外,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那是无法忍受的无尽怒火。
“我赵家,岂容此等恶毒之辈!”
赵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大步流星,直接摔门而去,誓要亲自去处置这对母女,以正家风。
当赵樽怒气冲冲的走到秦姨娘的院子外时,秦姨娘的屋子里还亮着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棂,映出两道模糊的人影。
赵樽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身子像夜鹰一般轻飘飘的落在窗户外。
听着里面传来的微弱的说话声和窃笑声,赵樽越听脸色越黑。
他努力压着心中的怒气,没有破门而入,而是轻哼了一声,转身提气,朝着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第二天早上,春日的阳光从天边铺洒而下。
前往苍州的马车队已经等在大门口,肖正飞和平川带着亲卫们将行装装上马车。
赵樽将老夫人和赵灵儿扶上马车,才转身去牵韩蕾的手。
等着看好戏的秦姨娘母女俩,昨晚密谋得太晚,竟一觉睡过了头。
等她们俩走出院子,发现王府里静悄悄的,一点都没有在办丧事的样子。
秦姨娘母女俩住在王府的偏院,狐疑的对视了一眼后,她们打算到老夫人的主屋那边去查看一下。
结果,经过大门口的时候,她们刚好远远的看到,赵樽正在扶韩蕾上马车。
韩蕾容颜娇俏,笑靥如,哪里像是中毒挂掉了的样子?
明明应该已死的人,现在却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站在初春阳光下的两个女人,哪里见过如此诡异的阵仗?
秦嫣然直接吓得脸色大变,忍不住趔趄的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这……这怎么可能?”
赵巧儿揉了揉眼睛,也吓得面无血色。
“昨晚王府大乱,明明说那个贱人已经中毒了。大夫不是也束手无策吗?为什么她现在还鲜灵灵的?那昨晚王府里中毒的人,是谁?”
“不,一定是……是她。我……我明白了,明……明白了。”
联想起那日韩蕾打她时,那面容阴冷渗人的样子,秦姨娘吓得嘴唇颤抖,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竟,竟然连毒药都奈何不了她。她……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妖怪,妖怪呀!”
赵巧儿可没她娘那么无能,短暂的惊吓后,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率先反应过来。
“娘,娘我们快回去看看。”
赵巧儿拉了秦姨娘的手臂就走。她要进去看看,也许是她们眼了,韩蕾已经被毒死了,被赵樽扶上马车的人根本就不是韩蕾。
一路上,看着王府里被搬得空荡萧瑟又凌乱的景象,母女俩的心随着初春的微风直往下沉。
哪知,待她们两人穿回廊,过亭台的跑回王府主院后,更是被气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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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5章 有家客栈
第75章 有家客栈
看着曾经富贵一时的王府,母女俩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捶地大哭。“天杀的呀!这个赵樽怎么做得这么绝啊?呜呜……”
此时的王府里,大到金银珠宝,小到家具物什,已经被扫荡一空。
除了那些被他收买的下人,此时正聚成一堆儿,懒散的坐在地上,其他的下人全都消失了。
王府的房契和下人的卖身契全都被赵樽带走了,就剩下空荡荡的房子和一些陈旧的破烂儿。
也就是说,这个王府的宅院,现在她可以住,却不能变卖。
那些不忠心的下人留给她使唤,但她却没银子支付月钱。
想把下人发卖了变成银钱,她却没有卖身契。她想要银钱,就只能靠赵巧儿接济。
这简直就是诛心啊!
将王府的宅院留给秦嫣然居住,这已经是赵樽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对秦嫣然最大的宽恕。
如此恶人,看赵巧儿能接济她多久,就让秦嫣然去折腾她的女儿吧!
若是他们母女俩再敢作恶,赵樽也随时可以派人回来将王府变卖。
到时候,秦嫣然就会连一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车轮咕噜噜的转动,赵樽的车队已走出很远。
拉满箱子的车队带走了秦嫣然母女俩所有的希望,只留她们在空荡荡的王府里捶地大哭……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清泉大街拐角处,有一条不显眼小巷,名叫筒子巷。走入巷子不远有一间三层楼关着大门的铺面。
此时,铺面里王府管家刘伯正在对着一群下人训话。
“大家听好了。大家在王府伺候了多年,对王府忠心耿耿。现在王爷和王妃去了封地,王爷将我们所有的卖身契都还给了我们,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下人,我们是自由人了。”说着,刘伯举起了手中的一卷卖身契。
“什么?我没听错吧?”
“啊?真的吗?”
“王爷可太好了。”
“老夫人也好,我们在王府伺候,老夫人也没亏待过我们啊。”
“就是。”
“哈哈哈,我自由了。我终于不用再当下人,伺候人了。”
“天呐!我再也不是身份卑微的贱人了。”
下面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和议论声。这些都是赵樽经过清理,对王府一直忠心耿耿的下人。
他们其中不乏有家生子,一家人都在王府里干活儿,也有才到王府几年的下人。
赵樽知道韩蕾爱玩又缺人,便把这些下人全都送给了韩蕾,随便韩蕾怎么安排。
刘伯环视一圈,敲了敲手中的纸卷,示意大家安静。
待底下安静下来,刘伯继续道:“我们这些年在王府,虽然是下人,可老夫人待我们不薄,王府的威名也保护了我们不受欺负。现在,王爷和未来的王妃信任咱们,也担心咱们出去后没有别的出路。所以,王妃盘下了这家铺面,让我带领大家在这里经营客栈,工钱翻倍。”
“哇!这么多?”
“没想到我们不但自由了,还有双倍的工钱拿,我这是在做梦吗?”“我们帮忙经营客栈,就是我们的出路啊!”
“太好了!有工钱拿,还有地方落脚,咱们这就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营生啊!”
大家都欢天喜地的议论着,刘伯又让大家安静下来。
“现在,我就把卖身契都还给大家,大家排队上来领。”刘伯开始一个一个的叫名字,然后一个一个的上来领自己的卖身契。
发完了卖身契,刘伯继续道:“王妃说了,秉承自愿的原则。不愿留下来在客栈干活儿的,领了卖身契后就可以离开了,绝不强求。愿意留下来的,我再继续讲经营的规则。”
说到这里,刘伯停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有人要离开。
“你们……”刘伯愣了一下。“你们这是都不愿意离开吗?”
“不愿。”所有的下人竟然异口同声的答道。
“刘伯,跟着你,我已经习惯了。”
“我没本事。出去后,可能会把自己饿死。”
“离开后。我们到哪儿去找两倍工钱的活儿啊?”
“我没有家人,我无处可去。”
“老夫人、王爷和王妃人不错,我就在这儿。”
“我回家去,还不是要被我爹卖掉,还不如就留在这儿。”
……
下人们,不,应该说是客栈将来的员工们。他们没有念过书,说不出什么高大上的话,但他们心里一个个跟明镜似的。
他们都是被人倒卖来倒卖去的卑贱之人,不是这家的下人,就是那家的奴仆。他们以前的主子都高高在上,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甚至有时犯了错还不给饭吃。
能被卖进王府,这些年能遇上老夫人那样温婉和气的主子,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王爷和王妃虽然回来的时间不长,但他们也都是和气好相处之人。
当初,老夫人是了银子买他们去王府的。今日,谁也没想到,王爷竟然将他们的卖身契直接还给了他们。王爷这样的好人,得是有多大的福报啊!
甚至,怕他们以后没有出路,王妃还特意为他们盘下了一间铺面经营,并且以在王府两倍的工钱雇佣他们干活。可以说,王爷和王妃为他们想得面面俱到。
离开后,他们又上哪儿去找这样的主家?
见没人愿意离开,刘伯这才说道:“大家听好了。王爷、王妃拿我们当自家人。不但给了我们自由,还给了我们安身之所。京城人多眼杂,是个是非之地,我们大家也一定要保护好王爷和王妃。既然大家都愿意留下来,那我下面就开始宣布客栈经营的规则和要注意的事项,大家一定要严格遵守,若有范者,立即开除。”
“好!”
员工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第一,以后,这家客栈的名字就叫有家客栈。”
“第二,大家必须要保密,对外不能说这家客栈是王妃的产业,只能说是我刘杰的。”
“第三,以后,有家客栈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家庭的成员,在这个大家庭里,我们必须互敬互爱,团结向前。”
“第四,大家干活一定要努力,要认真负责。王妃说了,干得好的,以后都会得以重用。等分店开好后,会派到分店去当掌柜。”
“第五……”
(本章完)
第76章 拉风景粑粑
第76章 拉风景粑粑
日头逐渐偏西,初春的微风带着几分冬日的余寒,官道两旁的新绿尚未绽放,只有稀疏的几点嫩芽在枝头摇曳。
一个长长的车队行进在官道上,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与马蹄踏地的节奏交织成一首悠长的行旅之歌。
马车内,韩蕾倚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正在认真的阅读一本从系统里买来的《万毒攻略》。
经过前天晚上的事,她终于领教了古代贵人们解决事情的思维。真的就如宫斗剧里演的那样——一言不合,就干脆下毒弄死。
她上过战场,在激烈的枪林弹雨中与敌人正面交过锋。可背地里下毒这种阴招手段,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所以,她决定恶补一些用毒的知识,以备不时之需。以她在医学方面的跳级学习天赋,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大成。到时候,不管是阳的还是阴的,她谁也不怕。
“丫头,来,再喝些水。”赵樽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他手持一只精致的瓷杯,轻轻递到韩蕾唇边。
“还喝啊?我已经喝很多了。”韩蕾苦着一张小脸看着赵樽,“再喝,我又要想上厕所啦!”
自从她前天晚上中毒服下药后,赵樽就一直督促她多喝温水,说是这样有利于毒素完全排出。
虽然她很感激赵樽对她的关心和体贴,但这两天,一路上她已经喝了不少水了,时不时的就想要上厕所。走走停停的,搞得整个车队的前进速度,都被她一个人拖慢了许多。
车队中的其他人有意见,她都不怕,她怕的是在荒郊野外拉风景粑粑的那种感受啊!冷风吹着她的小屁屁,凉飕飕的不说,灌木草丛还划拉得她的小屁屁滋啦疼。
最关键的是,虽然有紫檀和金桔两个丫鬟帮她把风,但四面通风,她还是觉得没有一点私密感。
“想上厕所就去呗!”赵樽端着茶杯,不以为然。不就是上个厕所吗,有什么麻烦的。
和韩蕾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就知道了韩蕾说的厕所,就是茅厕。
“可是,老是麻烦其他人一起等我,多不好意思啊!”不管赵樽怎么说,韩蕾就是不想喝。
“他们敢说什么?”赵樽一脸的霸道样,想了想,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去让他们带着队伍先走着,让母亲和灵儿她们在桃源县休整一日,我们慢慢走,然后在桃源县会合。”
“啊?”
韩蕾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看样子,赵樽的意思是,这水她还必须得喝。她想说什么,可赵樽已经跳下马车去了。
但见赵樽这份坚定,对自己关怀备至,韩蕾也渐渐理解了这份不易,等赵樽再次回来,她已经很自觉的喝完了两杯水。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韩蕾就嚷着要上厕所了。
大队人马已经先行赶去前面驿站了,就剩下赵樽他们一辆马车和两个丫鬟,两个亲卫。
赵樽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眉头微皱。
这里视野比较开阔,没有遮挡,倒是旁边不远处有一片密林,适合女子方便。
赵樽让平川将马车就停在官道旁。然后对身旁的紫檀和金桔吩咐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两个陪姑娘去树林里出恭,务必要小心。”
韩蕾闻言,脸颊微红,但人有三急,她还是无奈的点点头,在两个丫环的陪同下走进了树林。
树林中,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韩蕾环视一圈,心中有些毛毛的,她总觉得四周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让她浑身不自在。
“姑娘,您没事吧?”紫檀关切地问道。韩蕾的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没事,只是有些尴尬,你们就在前面帮我守着吧!”
“好!”
两个丫环应了,转过身一左一右的在前面树下把风。
韩蕾还能看到她们两个,又红着脸转到一处灌木丛后才捞起长裙,准备蹲下。
这时,突然一阵微风吹过,韩蕾面前竟凭空出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树上如鬼魅般落下,迅速扛起昏迷的韩蕾,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过了好一会儿,久等不见韩蕾出来的紫檀和金桔,开始焦急地呼唤起来:“姑娘,姑娘你好了吗?”
呼喊声在树林中回荡,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两个丫环对视一眼,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们赶紧跑过来寻找。
然而,当她们来到韩蕾方便的地方时,哪里还有她的踪影?只留下一片被踩得凌乱的草地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香气。
“姑娘!姑娘你在哪里?”紫檀和金桔吓得脸色苍白,声音中带着哭腔。她们四处张望,却只见树木葱郁,枝叶繁茂,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在吞噬着她们的希望。
最终,两个丫环无奈地放弃了寻找,相互搀扶着跑出树林,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马车旁。
“王爷!王爷不好了!姑娘她……她不见了!”紫檀急切地喊道。
本也等得焦急的赵樽一听,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你说什么?韩蕾不见了?”
金桔哭着点头:“是的王爷,我们……我们在树林里等了好久,都不见姑娘出来。进去找时,却发现姑娘已经不见了。呜呜……”
赵樽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迅速冷静下来。他命肖正飞和平川立刻带上武器和火把,与自己和两个丫环一同进入树林搜寻。
两个丫环很快带着赵樽来到韩蕾消失的地方,地上有一片带着异香的白色粉末。赵樽蹲在地上,用手捻起一些粉末放到鼻尖远处轻嗅,脑子瞬间感觉有些昏沉,一定是迷药。
赵樽扔掉手中的粉末,看了看身边被压得东倒西歪的灌木丛,他立刻判断出韩蕾是被人迷晕掳走了。
“该死的!”
赵樽咒骂了一声,站起身来。他们五人一字排开,开始仔细搜索,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线索。他们的呼喊声在密林中编织出了一道网,试图捕捉那缕突然失踪的倩影。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日落西山,他们燃起火把在密林中穿梭寻找了许久,依然没有找到韩蕾的踪迹。
天色已晚,赵樽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深知,在这片茫茫树林中,一个弱女子又被迷晕了,想要自保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他又转念一想,树林里没有发现血迹,说明韩蕾没有在密林中遇害,说不定已经被人带走了。可对方将韩蕾迷晕带走,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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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7章 把这个喝下去
第77章 把这个喝下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青石板的小路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韩蕾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军医大学。她漫步在校园内,突然听到一阵笑声,是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学,他们笑着向她走来,脸上洋溢着真挚与喜悦。
“韩蕾,恭喜你啊!别人十八岁才上大学,你十八岁都军医大毕业了,天才就是天才啊!”一个同学拍着她的肩膀说道。
韩蕾微微一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段日子,虽然充满了挑战与艰辛,但也收获了无数的友情与成长。
“还有啊,你可是顺利被红刺特战队选中了,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另一个同学补充道。
“哪里哪里,你们也很优秀啊。”韩蕾正笑着谦虚说道。
“哗!”的一声,韩蕾从冰冷中惊醒过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原来是被人泼了一身冷水。刚才,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仙人板板哦!
谁这么讨厌?
“呵呵呵。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一道男人的声音,很熟悉。
韩蕾甩头,甩去了刘海上的水珠。她抬头见到面前站着的魏成超和长乐郡主,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你们,你们俩凑在一起,还真的是狼狈为奸,都是人渣。”
初春的天还带着寒意,韩蕾衣裙全湿,冷得直打哆嗦。湿透的衣裙贴着身体,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娇美的身躯。
魏成超淫笑着,色眯眯的目光在韩蕾身上流转。
“呵呵呵。骂吧!骂吧!你越骂,本公子就越兴奋。这一次,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长乐郡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就这么悠闲的看着,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上去心情很好。她的身后还站着几个随从。
韩蕾的手被交叉捆在背后,但她能摸到空间手表。
她意念一动,从空间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双手尽量动作小的一边在身后偷偷割绳子,一边与他们说话,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韩蕾嗤笑一声,不搭理魏成超,而是看着长乐郡主,说道:“喂!那个,你很喜欢赵樽是吗?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长乐郡主见韩蕾明知道自己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却称呼她“喂”,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想要发飙,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她可不能被这个贱人轻而易举的就挑起了火。
长乐郡主轻蔑的笑了。
“你不就是想着赵樽会来救你吗?不要天真了,赵樽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我们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告诉你,你这个贱人配不上赵樽,他只能是本郡主的。”
“嘁!你答错了。”韩蕾也回以她轻蔑的一笑,然后状似抓狂的吼道:“我现在在想,将来,我一定要修建很多很多的厕所。哼!”
真是气死人了!
要不是这鬼地方没有公共厕所,要不是在野外拉风景粑粑,她就不会被这两个人渣抓到这里来。
见状,魏成超和长乐郡主都是一愣。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疑惑。
厕所?厕所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反正,人现在已经抓到了,这个贱人就别想逃出他们俩的掌心。
“哼!无聊。”长乐郡主白了韩蕾一眼,转头对魏成超说:“你要的人,我交给你了。你最好是把它给本郡主看紧了,永远都不能让这个贱人回到赵樽的身边。本郡主现在要去苍州找赵樽了。”
魏成超奸笑道:“桀桀桀,去吧,去吧!这贱丫头在我这儿,你就放心,赵樽肯定是你的。”
长乐郡主点了点头,斜睨着韩蕾,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带着自己的人转身悠哉悠哉的走了。趁着长乐郡主和魏成超说话的空,韩蕾快速的扫视了一下屋内的陈设。
这是一家不入流的小客栈,屋里的陈设简单又老旧。
窗户外,天已经黑尽了,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赵樽他们现在在哪里。
刚刚抓狂大喊时,她手上的绳索就已经被割断了。
但长乐郡主身后带了七八个身材魁梧的侍从,她就算练过擒拿术和近身格斗,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等待合适的机会,她才能自救,然后直接去苍州与赵樽汇合。
现在,长乐郡主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魏成超和他的两个侍从。
魏成超蹲下身,用手指挑起韩蕾的下巴,韩蕾挣扎着避开。
魏成超淫笑道:“小美人儿,别躲呀!瞧你这一身湿的,本公子先帮你把衣服换了,然后再好好的疼你。”
说着,魏成超的魔爪就要伸向韩蕾的胸前。
许是平日里见惯了自家主子这般调戏女子,后面站着的两个侍从也跟着发出一阵淫笑声。
韩蕾斜睨了他们一眼,目光又落在魏成超的手上。
如此近的距离,真是天赐良机。
韩蕾左手趁机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往下一拉,将他的头死死的摁在地上。同时,右手一转,锋利的匕首已经压在了魏成超的脖子上。
魏成超疼得大叫,他的两个侍从也是猛然大惊,抬步就想上前来营救,可却被韩蕾一个瞪眼给瞪了回去。
看着压在自己主子脖子上的匕首,两个侍从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韩蕾的动作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魏成超那个蠢蛋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他的两个侍从,距离他有五六步远,也根本来不及营救他。
不过才转眼之间,魏成超这个令人讨厌的人渣公子,就成了韩蕾手上最有利的人质。
他完全没有想到韩蕾会突然出手,这会儿他的头发被韩蕾使劲抓在手上,头皮被扯得生疼。
束发的玉冠也死死的硌着他的头顶,瞄着脖子边冰凉锋利的匕首,不但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还吓得他浑身打哆嗦。
见已经控制住了局面,韩蕾的意念一动,两个小药瓶儿咕噜噜的滚落到地上。
这时,韩蕾握着匕首的右手稍微用力。
“叫他们两个把这个喝下去。”韩蕾命令魏成超,然后用脚将药瓶轻轻踢到两个侍从面前。
两个侍从一脸懵逼。不是抓他们的主子吗?怎么突然就针对他们了?
(本章完)
第78章 血尽而死
第78章 血尽而死
“那那那,那是什么?”魏成超哆嗦着问道。
“你别特么废话,赶快让他们喝下去。”
随着韩蕾软糯的骂声响起,她的手也轻轻一划,魏成超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一道小口子,有鲜红的血珠从口子上浸出。
见韩蕾动了真格的,一贯嚣张跋扈的魏成超顿时更怂了,吓得大叫。
“别,别别,我喊,我喊。”
韩蕾这才停下动作,魏成超大口的喘气后,看向两个侍从。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喝啊!”
闻言,两个侍从一愣,腿都软了。“公子,我们,这……”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
“本公子让你们快喝!”魏成超急得大吼。
“公子,公子。”两个侍从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快哭出来了。
“你们两个混蛋,信不信回去后,本公子就宰了你们。快喝!”魏成超咬牙切齿的吼道。
这些混蛋,平时都说为了他可以两肋插刀,出生入死,现在这种关键时候,他们却像一个缩头乌龟。
韩蕾冻得手都已经快僵了,她必须抓紧时间换一身干爽的衣服,没工夫看他们在这儿磨叽。
“我数到三,你们要是还不喝,我立刻就杀了你们主子。”
韩蕾用她那最软糯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
两个侍从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出现了绝望的表情。
两人颤抖着捡起地上的小药瓶,打开盖子后,决绝的闭着眼睛,一仰头全吞了下去。
不到一分钟,两个侍从就倒在了地上。
“啊?”
看到自己的侍从倒地,魏成超惊得的大张着嘴。
他这种娇生惯养的富贵公子哥儿,大多都是怂包,基本上属于是一放就跳,一吓就尿的那种。
趁着魏成超吓傻的机会,韩蕾立刻反转匕首,用刀柄狠狠的击打在他的太阳穴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韩蕾从空间里拿出一包黄连上清丸和一颗不知道名字的蓝色小药丸,打开后全都喂入了魏成超的嘴里。
接着,两名侍卫也被韩蕾分别喂下一颗蓝色小药丸。
然后,她才取出一套衣裙跳到床上,放下蚊帐后迅速的更换衣物。
等韩蕾收拾好自己出来,魏成超那个怂货还没有醒来。
韩蕾再好的性子,这次也决定以牙还牙。
她打开门让小二送来一盆凉水,在门口接过凉水后,进屋反起一脚关上了门。
韩蕾嘟着小嘴走到魏成超面前,二话不说就一盆冷水泼了下去。
“王八蛋,我也让你尝尝被泼冷水的滋味。”
“哗!”
一盆冷水浇下,魏成超激灵灵的就醒了过来。
魏成超张口就要骂人,却感觉嘴里苦涩的紧。
他皱巴着脸连续呸了两下,却什么也呸不出来,他瞬间脸色大变。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韩蕾勾唇冷笑,“你们不是喜欢用毒吗?我也学了几种毒药。怎么样,味道还好吧?”
“毒药?我没有给你吃毒药啊!”魏成超觉得自己冤死了,他什么时候用过毒药?
“哼!可你们用迷药迷晕了我。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迷药也算是毒药。”
韩蕾将木盆丢到一边,抄着双手悠哉悠哉的看着落汤鸡似的魏成超。“那,那都是长乐郡主干的,不是我呀!快,快给我解药。”
魏成超一脸恐惧的看着韩蕾,心都快凉透了。
长乐倒是美滋滋的去找男人了,他却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
没想到面前这个小贱人,看着娇俏柔美,做起事来却心狠手辣。他今天算是折在这个贱人手上了。
韩蕾好整以暇的蹲下身,学着魏成超刚才的样子,也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这种毒只能长期服用解药。第一天发作只会拉肚子,如果不连续服解药,第二天就会开始拉血,一直会拉到血尽而死。”
“啊?”
闻言,魏成超瘫软在地。
他看着韩蕾娇俏美丽的脸庞,越看越像个狰狞的魔鬼。
“不过,你不想死也可以。”韩蕾又是冷冷一笑,“我每天给你一颗解药,就可保你不死。不过这样一来嘛……你就必须跟在我的身边,否则,解药一断,你就必死无疑。”
韩蕾在换衣服的时候,就左思右想。若是放了魏成超回去,那他一定会想办法报复自己。
古人又喜欢一言不合就用毒,与其放他在背后使阴招,还不如把他留在身边,时时刻刻监视着。
而且,他是魏丞相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尊贵的身份就能帮上自己的大忙。
魏成超一听,顿时失了富贵公子的派头,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冲着韩蕾磕头。
“姑奶奶,求求你了。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行。”韩蕾态度坚决,吓唬他道:“你自己作恶多端,仗势欺人。谁让你惹到姑奶奶我了,姑奶奶正在学毒术,刚好用你来试毒。”
说完,韩蕾拧着他的耳朵就将他拖到两个侍卫面前。
然后,捡起地上的绳子,将他们三人背靠背的捆在一起,脱下袜子塞在魏成超的嘴里,以免他喊叫呼救。
做完这一切,韩蕾不再理会他们。而是从空间里拿出一些食物,吃过后,直接合衣躺在床上休息了。
……
松阳镇是荆州与京畿范围交界处的一个小镇,这里已属于荆州管辖。
韩蕾现在待的地方,就是荆州的松阳镇。
第二日,因为昨晚睡得早,韩蕾天一亮就起来了。
她胡乱收拾了一下,准备吃了早饭后,就带着魏成超去苍州追赶赵樽的队伍。
赵樽他们昨天晚上赶到松阳镇的驿站已经很晚了。因为心里担忧,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赵樽一大早就起床,留了紫檀和金桔在驿站里等待,以免万一韩蕾回来了找不到人。
他自己则带着平川和肖正飞,从驿站开始,挨个搜查小镇上所有能藏人的酒楼和客栈。
客栈里,魏成超的两个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三个人捆在一起,正坐在地上期期艾艾的看着韩蕾。
韩蕾梳洗好后,才解开捆绑魏成超三人的绳索。
“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我绝对滚得远远的,以后见到姑奶奶一定绕道走。”
“呃……谢谢姑奶奶。”
魏成超还以为韩蕾这是要放了他们,让他们滚蛋,赶紧点头如捣蒜似的道谢,两个侍从也跟着不停道谢。
“你们想多了吧?”韩蕾白了魏成超一眼。“我昨晚跟你说了,你们服了我的毒药,根本不需要用绳索捆着你们。你们若是想死的话,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话音刚落,魏成超突然面色一变,捂着肚子就哀嚎起来。
“哎呦!哎呦呦,我的肚子。”
(本章完)
第79章 神仙也点头
第79章 神仙也点头
魏成超这一发作,两个侍卫也立刻软了腿。
等魏成超连跑两趟茅厕,一阵排山倒海之后,终于相信了韩蕾的话——他今天开始拉肚子了。
韩蕾一人给他们发了一颗健胃消食片,告诫他们最好是规矩点儿。
三个家伙不敢再造次,只好服服帖帖的跟着韩蕾一起去苍州。
四个人一起走出客栈,外面春光明媚。
狭窄的街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摆摊的,买菜的,送货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老板,来四碗馄饨。”韩蕾喊道。
“好嘞,客官请坐,马上就来。”
馄饨老板正在忙活,一见来了生意,立马抬头热情的招呼。
韩蕾在客栈旁边的地摊儿上叫了四碗馄饨,很随意的在路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魏成超却一脸嫌弃的站着不肯坐下,他不坐,两个侍从自然也不敢坐。
这路边摊的桌椅又脏又破,他们府里,连下人坐的桌椅都比这个好。
“你们不坐?”韩蕾抬头诧异的看着他们。
三人一怔,这才磨磨蹭蹭的坐了半个屁股。不知为何,他们现在看着韩蕾就下意识的害怕。
等待馄饨上桌的间隙,韩蕾环视着四周,欣赏着小镇上的美景。
忽然,她发现旁边桌子有个吃馄饨的人鬼鬼祟祟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们昨晚住的客栈大门。
“你……你是大五?”韩蕾上前不确定的问道。
那人收回目光,看向韩蕾,面上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韩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见面前的人果然是荆州大字队的大五,韩蕾很开心。
“陛下封了王爷为苍州王,到苍州就番,我与王爷走散了,正打算到苍州去找王爷呢。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又干嘛老盯着那家客栈?”
韩蕾没有说自己是被人迷晕了掳走的。反正她现在已经安全了,她不想大五为她担心。
大五一听韩蕾的问话,顿时更高兴了。
“姑娘,我正在盯着我们的销路呢!”
“嗯?”韩蕾一头雾水。
“姑娘,我告诉你啊!”大五赶紧给她解释。
“我们酿酒厂已经走上正轨了,除了供给清水县的同福楼以外,已经有了剩余。小一队长陶青把剩余的白酒整整齐齐的码在院子里,说等再多攒一点,就找个铺面,开始对外售卖。可那白酒太香了,前两天晚上竟引来了贼。”
听到有人来偷酒,韩蕾大喜。
“这是好事啊!酒坛子封着,都有人闻着酒香而来。证明陶青的手艺过关,酿出来的酒确实好啊!我们的酒一定会大受欢迎。”
“呵呵呵。”大五乐道:“姑娘,你不知道,陶青队长也是这样说的。为了打开销路,陶青队长让我们别抓那两个小偷。院子里的存酒就让他们偷去,帮我们做宣传。”
说着,大五对着客栈努了努嘴。
“喏!那两个小偷偷了酒,就住在这家客栈里。陶青队长让我跟着他们,看他们要卖去哪里。”
“哦,原来是这样。”韩蕾恍然大悟,一下子来了兴趣。“反正王爷会在苍州等我,我也不急。不如吃了馄饨,我就和你一起去盯着他们,顺便也看看荆州的生意。”
“好啊!”大五爽快答应。
很快,馄饨就端上来了。韩蕾干脆和大五坐在一桌,一边聊天一边吃,魏成超三人则坐在另一桌。大五先吃完,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客栈门口。没过一会儿,他就激动的趴低身子。
“来了,来了。姑娘,他们来了。”大五压低声音说道。
韩蕾抬头看去,客栈的小二从侧门拉出来两辆木制的板车。每辆车上都堆了三层酒坛,上面用油布盖着。
然后,有两个穿着布衣的家伙,正剔着牙从客栈里出来。看样子是已经在客栈里用过了早饭。
小二将板车交给那两个家伙就回了客栈。
两个家伙小心翼翼的往左右瞄了瞄,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将板车的拉绳斜挎在肩上。然后,一人拉着一辆板车往前面走去。
韩蕾和大五立刻站起身来,就要跟上去。经过魏成超他们的桌子边时,韩蕾碰了魏成超一下。
“结了账,赶快跟上来。”
韩蕾用命令的口吻说完,就和大五一起先追了上去。
魏成超正吃着呢,被韩蕾一碰,馄饨掉入碗里,汤汁溅了他一脸。
魏成超公子哥儿的脾气一上来,正要发火,但见韩蕾已经走了,他不敢耽搁,翻了个白眼连忙命侍从付了钱,然后一起跟了上去。
望着前面韩蕾的背影,魏成超眼里闪着杀意,心里却直哀叹。
“这小贱人可真狠。我堂堂魏家大公子,现在小命攥在她的手上不说,连吃饭还要自己给她付银子。
不过,他也只敢对着韩蕾的背影抱怨一番罢了。
韩蕾他们一行人前脚刚追着两个小偷而去。
后脚,赵樽就带着肖正飞和平川进了他们昨晚住的小客栈搜查。两人就这么完美的错过了。
……
恒山书院是荆州的富户自己出钱修建的。从县上请了夫子,除了自己族中的子弟读书以外,也收族外的学子。虽然比不上世家子弟读书的大书院,但在这小镇上也颇有名气。
有钱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看不起穷人。
恒山书院虽然是个小书院,却同样只认钱不认人。有不少寒门子弟求知若渴想到这里来读书,都被书院无情的挡在了门外。
将寒门子弟拒绝于门外已经很客气了,若是纠缠不休的话,被打个半死也是很正常的事。
要知道,在古代,教育资源都被豪门大族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晌午时分,放学的学子从书院一涌而出。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走上马车,便被一股浓烈的酒香吸引。
“嗯!好浓的酒香啊!”
学子们寻着香气看去,原来是两个小贩在卖酒。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真正的美酒啊,神仙喝了也点头啊!”
切!
富家子弟们一听,好大的口气。荆州最大的酒楼都不敢拿神仙的架子来吹嘘!
这些富家子弟们家中殷实,也算是见多识广,喝过的美酒可以说是不计其数,还没听说过神仙喝了也不走的酒。
于是,个个脸上都浮现出了好奇的神色。
两个小贩一见,赶紧凑上前,自信十足的招揽生意:“嘿嘿!各位小爷,小的敢保证,若是几位爷不满意,咱分文不收!”
“哟呵!”
领头的胖子顿时来了兴趣。
感谢各位的支持哦!爱你们!
(本章完)
第80章 人才啊!
第80章 人才啊!
酒,对于男人来说,那是最引人入胜之物。
这些浸泡在富贵场中的公子少爷,哪个不会品酒?
他们向来瞧不上街边的小摊小贩。街边的小贩在这群富家子弟的眼里就像是要饭的乞丐,他们的手里能卖出什么好东西?
那两个小偷不但会偷东西,察言观色也很有一套。
只见其中一个小贩堆起笑脸道:“爷,咱哥俩在镇上有间小铺面,这酒是我们从桃源县新得的,在镇上还没卖过。想着整个镇上只有恒山书院的爷最会品酒,所以先推个板车来书院,让各位爷品尝。果然,恒山书院的爷就是比其他识货,只是闻着香味,几位爷就过来了。”
阿谀奉承的一番话让几个富家公子很受用。
他们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虽还未品尝,但那心里早已在蠢蠢欲动。
见他们有所动摇,会来事的小贩立马拿出一个精美的瓷杯,又用手小心的擦了擦,倒满了酒。
在桃源县偷来的酒,他们不敢在桃源县上卖,只能来这偏远的小镇。
只要能征服恒山书院的这些富贵小爷,在镇上就一定能大卖。
所以,两个小偷才不辞辛苦,偷了酒后,从桃源县用板车拉来了松阳镇,还将酒送到书院门口来等着公子们品尝。
在远处偷偷观察的韩蕾看得暗暗点头,忍不住对旁边的大五低声说道:“没想到还碰到俩人才,还懂得寻找合适的受众群体。不错。”
“呵呵,陶大哥说,鼠有鼠道蛇有蛇路,这两个小偷说不定会给我们带来大惊喜。”大五也掩唇偷笑。
酒杯里的酒香顺着微风飘了过来,站在韩蕾身后的魏成超也忍不住耸了耸鼻子。
“嘶,嘶。嗯!好香的酒啊!”
韩蕾回头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勾唇轻笑后又继续盯着那俩小偷。
小偷倒好了酒,请富家学子们品尝。
所谓品酒,无非就三步——观色,寻香,品尝。
首先要观色,色泽绵绸而没有杂质。
如果晃动一下杯子,杯子上有挂杯的感觉,那么此酒必定醇厚悠长。
二是寻香,用手轻扇出气体,则会闻到酒香扑鼻。
好的酒,醇香幽雅,不浓不猛。装酒的杯子过夜后,香气还会久留不散,令人回味无穷。
品酒,一定要先喝一小口,细酌慢饮,全方位品到酒的味道。
小贩的酒一倒出来,那胖子的眼睛就一亮。
此酒清澈透明,不像他们平日里喝过的酒那般浑浊。而且,摇动酒杯,挂杯效果良好。
领头的富家子弟,肯定就是这个胖子了。眼力见儿极好的小贩双手毕恭毕敬的举起酒杯。
“小的为爷献上这杯酒,祝爷学有所成,金榜题名!”
“呵呵,你小子还挺会说话。这酒,看来是不得不喝了。”
胖子摇了摇扇子,那酒香迎面扑来,确实为上品。
韩蕾偷偷的看着,发出一声冷哼,明明想喝,却找了这么多借口,似乎喝一杯酒就会辱没身份似的。
那领头的胖子悠悠地接过酒杯,低头闻了闻,轻抿了一口。
醇厚的酒液一入口,竟有几分辣喉,可这份刺激过后,就能感受到醇香幽雅,回味无穷!其他的酒和这酒相比简直就像白水!
“嗯!确实是好酒!”
胖子忍不住一声惊叹,果然如小贩所说,此酒神仙喝过都会回头!
“此酒如何?”
其余的富家子弟咂吧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胖子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眸子明亮。
第81章 不是人干的
第81章 不是人干的
松阳小镇上。
赵樽带着平川和肖正飞,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驿站。阳光斜洒在斑驳的木窗上,却照不进他们阴霾的心情。
驿站内,金桔和紫檀正在焦急的等待,见他们归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忐忑的挤出一丝笑容。
“王爷,你们回来了,找到韩姑娘了吗?”
赵樽摇了摇头,环视屋里。
“韩姑娘回来过吗?”
金桔和紫檀也摇了摇头。
见状,赵樽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沉入谷底。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锁情扣,碧绿温润的玉环还服帖的挂在他的怀里,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一上午,他们已经找遍了小镇上所有的客栈和酒楼,询问过许多可能见过韩蕾的人,但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和未知。
那个总是笑靥如、俏皮甜美的女子,此刻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赵樽满脑子都是对韩蕾的思念和牵挂。
她现在在哪里?
她现在是否安全?
她有没有受伤?
她有没有按时用膳?
她会不会饿着?
她这时候也在想他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锋利的刀片,在他心中划出一道道的血痕。
肖正飞见状,叹了口气。
“王爷,属下觉得,这样盲目寻找也不是办法。韩姑娘身上有那奇特的武器,自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她也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苍州,说不定脱险后,已经直接去苍州找我们了。不如,我们到苍州去等韩姑娘吧!一路上也可以边走边找。”
旁边的平川也跟着附和道:“王爷,肖统领说得有道理。我们的人先行去了桃源县,就我们几个人找起来太慢。再说,掳走韩姑娘的人要么去了苍州要挟王爷,要么去了其他地方,应该不会还待在这里。”
赵樽闻言,心中虽然依旧忐忑不安,但也知道肖正飞说得有理。
他们三人继续停留在这里寻找,不但只能消耗更多的体力和精力,也许,还会错过下一个寻找韩蕾的时机。
而且,韩蕾向来聪明伶俐,又有那神秘的武器护身,或许真的能够化险为夷。
于是,赵樽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那我们到苍州去等她。再一路走一路找。”
一行人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驿站。金桔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王爷,你们这就要走了吗?不等韩姑娘了吗?”
赵樽轻轻拍了拍金桔的肩膀:“金桔,你和平川先留在这里等一天,如果韩姑娘回驿站来找我们,你们就一起去苍州,如果韩姑娘一天还没回来,你们俩就自行去苍州。”
金桔点了点头,眼中含泪。
“王爷,都怪奴婢不好。韩姑娘一定会回来的。”
赵樽看着两个自责的丫环,深深的叹了口气。现在责怪她们又有什么用?找人才最重要。
告别了金桔和平川,赵樽等人踏上了前往苍州的路途。
一路上,他们都默默无语,赵樽更是时不时地拿出锁情扣,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韩蕾的气息。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北关的春风,依然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尤其是在这战乱纷飞的年代。
夜幕低垂,月挂中天,突厥的骑兵如同一群狡猾的狼,又一次在北关的边境线上出现。
他们人数不多,但行动迅捷,神出鬼没,犹如鬼魅。给北关将士带来了无尽的困扰。
“报——!突厥骑兵又来袭扰了!”一名斥候飞奔进中军大帐,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
曹雄正在大帐里焦头烂额地翻阅着地图。他眉头紧锁,双眼布满了血丝。
听到斥候的报告,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喝道:“这群该死的突厥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曹雄身穿一袭银甲,身形魁梧,就武艺而言,他也算是一名勇将。
然而,这一个月来,突厥骑兵如同游魂一般,不断在北关边境骚扰,每次都是小股骑兵,如同粘在身上的牛皮,甩不掉、赶不走。
突厥的袭扰,人数规模不定,时间地点也不定,搞得他现在连睡觉都要选择时机。每次都是趁突厥袭扰一过,就赶紧去睡一觉。
他才不过三十多岁,这一个月,搞得他连白头发都熬出来了。
“元帅,要不要末将带兵出击?”副将李刚站在一旁,神色坚毅的请示道。
曹雄沉吟片刻,恨不得立刻带兵出城去将突厥杀得屁滚尿流,但他心中又犹豫不决。
突厥每次袭扰,都挑他们防守薄弱的地方攻击。
只要他们组织的援兵一到,突厥骑兵又见好就收,从不恋战。
若他们带兵出城追击,突厥骑兵便如同狡兔一般,迅速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上。
若是不追,这股袭扰又如同钝刀割肉,让人疼痛难忍。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突厥人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精疲力尽,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不必了。”曹雄摆了摆手,“这群突厥人狡猾得很,追上去也是徒劳。传令下去,加强边境巡逻,严密监视突厥人的动向即可。”
“是。”
副将李刚领命而去,曹雄却仍旧坐在中军大帐中,心情烦躁不已。
他在没有接管北关元帅一职之前,虽然一直在御林军任职,没有亲自带兵上过战场。但他一身武艺,也曾熟读兵书。
他很清楚,这样不痛不痒的袭扰战术,看似没有什么大动作,但时间一长,对北关将士的士气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而他自己,作为北关的元帅,却毫无办法,只能被动地应对。
想他曹雄在御林军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而现在,却被一群突厥骑兵搞得焦头烂额,精神崩溃。
那些狗日的突厥骑兵,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
自己营中的将士又心向赵樽,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机会,打一场漂亮的仗来立威。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他军功没捞到一点儿,被熬死的尸体倒是有一具。
他本来以为在兄长曹格的安排下,捞一个边关元帅来当一当。那他们曹家有两人为官,曹家也能挤入京城名流之巅了。
可完全没想到,赵樽能轻松驾驭的元帅之位,对他来说,简直不是人干的。
“md,这元帅之位,老子是实在坐不下去了。”
曹雄越想越觉得窝囊,越想越崩溃,拿起书案上的毛笔就打算写一道奏折,呈报朝廷,让景帝重新派贤能来驻守北关。
(本章完)
第82章 密谋大战
第82章 密谋大战
就在曹雄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准备撂挑子不干之时,突厥的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阿史那可汗那张坚毅而深沉的脸庞。
帐篷的帘幕低垂,隔绝了外界的春风与喧嚣,只留下一片属于草原霸主的宁静与筹划。
阿史那端坐在虎皮制成的宝座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的阿尔皮将军与玉伽公主。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尔皮,你部负责袭扰试探永安城已有一月之久,你的手下可曾再次见到,那个传闻中用生米当武器的高手?”
阿尔皮是突厥草原上排得上名的勇猛战将。他身材魁梧,铠甲上的伤痕记录着他无数次的战斗与荣耀。
阿尔皮闻言,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大汗,我们一直未曾见过此人。我曾嘱咐麾下的斥候,让他们每次袭扰一定要特别留意此人,但始终未见其踪影,此人似乎并不在永安城军营之中。”
阿史那闻言,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玉伽公主。
“玉伽,那个高手来无影去无踪,你对此有何看法?”
玉伽公主身着华丽的突厥服饰,头戴金冠,眼波流转间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智慧与谋略。
她轻轻一笑,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父王,那日参与伏杀赵樽的勇士们说,当时,那个高手满脸脏污,他们也没看清那个人的容貌。他穿的衣服也犹如小草大树一般怪异,站在密林中,一开始,勇士们都没有发现那人。如此一来。那人就算在城墙上抵御咱们的袭扰,勇士们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阿史那大汗眉头紧锁,似乎这个问题很棘手。
“难道……他就没有什么容易让人辨别出来的特征吗?”
玉伽公主轻轻摇头,阿尔皮则摸着下巴像是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玉伽公主大胆的猜测道:“父汗,既然我们连续一月的袭扰,都没有试探出那个生米武器,说明生米武器不在永安城军营中。女儿想,或许……那个高手会不会只为了救赵樽而来?或者就是赵樽身边的亲卫,所以,随着赵樽的离开而被带走了?”
闻言,阿史那双眸一亮,似乎对玉伽公主的分析颇为赞同。
“玉伽,你所言极有可能。赵樽此人,本汗虽未曾谋面,但听闻他治军严谨,身边高手如云。那个用生米当武器的高手,很可能是他的亲卫之一。赵樽一离开北关,他自然也就跟着赵樽走了。”
“大汗,公主。我想起来了。”这时,埋头思索的阿尔皮突然一拍脑门儿,激动的说道:“公主,你刚刚说只为救赵樽而来,我就想起来了。我后来听布加说起过,那人的声音娇滴滴的,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
“怎么会是个女人?”
玉伽公主父女俩同时惊呼出声,阿史那更是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阿尔皮就像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继续激动的说道:“布加是这样说的。大汗,您说那人会不会是赵樽的姘头,专程赶来救他的。呵呵……”
说完,阿尔皮猥琐的笑了起来。
“不,不可能。”
闻言,玉伽公主差一点站不稳,那双突厥人特有的深邃眼眸里,神色甚是复杂。
那个姿容英威,让她魂牵梦绕的赵樽,竟有了别的女人吗?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她一时难以接受。玉伽公主心中五味杂陈,有震惊、有愤怒、更有深深的不甘。
她为了赵樽特意学习大景的文化,为了靠近那个运筹帷幄的边关英雄,她苦心学习兵法谋略。
她曾无数次幻想与赵樽同乘一骑,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也曾幻想与赵樽前月下,耳鬓厮磨。
如今,这幻想却犹如泡沫般破灭了。
她紧咬着唇,倔强的不让自己的悲伤溢出,但眼中的泪光却泄露了她的脆弱。
玉伽公主闭上眼,试图将这段情感深埋心底。
然而,赵樽的身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心中那份爱意似乎炽热如火,只是又多了几分无奈的痛楚。
阿史那大汗转头看了玉伽公主一眼,心中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
“玉伽,你听到了吗?救走赵樽的是个女人。”
玉伽公主努力憋回眼眶里的泪水,调整了一下情绪,答道:“是,女儿听到了,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阿史那对玉伽公主赞许的点了点头,“赵樽在北关时,我们连续多年攻城失败,没有抢掠到任何物资。如今,赵樽已离开北关,那个高手也被他带走了。玉伽,我们的族人需要我们带给他们好的生活,我们也应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玉伽公主听出了自己父汗的言外之意。父汗是在告诫她,赵樽已经心有所属,让她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父汗说得对,他们是族人的头领,他们就有责任和义务造福族人。
草原苦寒,要想让族人生存下去,或者过得更好,他们就必须去资源丰富的大景朝抢夺更多的物资。
她是爱慕赵樽,可她和赵樽之间本身也是敌对关系。
就算没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又能怎样呢?他们之间仍然阻隔着千山万水,她几乎没有任何一点机会。
如此想着,玉伽公主虽然觉得心痛,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眼里的痛楚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不凡的智慧与谋略。
“是,父汗。女儿明白。”
见自己的女儿似乎真的放下了,阿史那又赞许的点了点头。
“玉伽,那你打算怎么做呢?”阿史娜看着玉伽公主的眼睛,问道。
“父汗,如今冬去春来,但去年秋后的大战,我们损失不小。女儿认为现在还不是大举进攻的时候。我们还需要休养生息。”玉伽公主蹙眉,认真分析目前的形势。
阿尔皮插话道:“我们虽还不算兵强马壮,但北关的曹雄却是一个窝囊废,据斥候打探的消息,北关的将士根本就不服他,而且,曹雄那厮被我们袭扰得疲于奔命,精神不济。这对我们来说是大好机会。”
听了阿尔皮的话,玉伽公主也频频点头。
“父汗,女儿已得到消息。赵樽被没收兵权后,阿拉和盟国也正在积极备战,打算秋后攻打北关。”
“哦?消息可准确?”
我忙着打磨故事,埋头码字,很少有时间逐个回复各位的评论,望大家见谅。但由衷的感谢各位的支持和陪伴,希望精彩的故事能伴你们度过美好的时光。
(本章完)
第83章 被逼无奈
第83章 被逼无奈
“哦?消息可准确?”
阿史那双眼里金光闪烁。
“这个消息想必北关的斥候也探听到了。”玉伽公主点头,继续说道:“女儿觉得,我们的袭扰不能停,时不时还要调整袭扰力度。然后我们暗中准备,一个月后,待我们准备充足,就放出阿拉和濛国要提前攻打北关的消息,趁着曹雄的注意力在阿拉和濛国身上,对我们的袭扰又见怪不怪,麻痹大意之时,我们便可以一举拿下永安城。”
“嗯!妙,此计甚妙。玉伽,你果然是草原上最聪明的女子。哈哈哈……”
阿史那显然对玉伽公主的计策很满意。
阿尔皮见大汗认可了这个计策,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兴奋好战的光芒。
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大汗英明!末将愿率领大军,为大汗冲锋陷阵,拿下北关!”
阿史那看着二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走到大帐中央的沙盘前,手指在沙盘上划过,勾勒出一条条进攻的路线。
“呵呵,谁说突厥人只有秋后才出战?一个月后,我们就要一战定乾坤,让大景人知道我们突厥的厉害!”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荆州松阳镇。
平川和金桔在驿站又多等了一日,依然没有等到韩蕾回来,他们遵照赵樽的吩咐,也起程赶往苍州。
在韩蕾和魏成超他们住的客栈中,偷酒卖了银子的两个小偷,在外面饱饱的吃了一顿又到处瞎逛了一通后,也回到了这家客栈中。
此时,两个小偷住的房间内,两人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得意地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杨哥,咱们这次可真是赚翻了!”一个小偷拍着桌子,满脸笑容地说道。
“可不是嘛,小童。我杨海波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杨海波也笑得合不拢嘴,“这一下,我就有银子给我娘抓药了。”
“杨哥,我……我可以给自己买身像样的衣服吗?”小童望着杨海波的目光里充满了希冀。
杨海波看了看他破旧不堪的衣服,狠狠的点头。“买,哥明天就给你买,但要把给娘买药的银子留够。”
“嗯!”小童点头,然后提议:“今日,另几个公子也想让我们送酒去家里。杨哥,要不咱们趁热打铁,过两天再去那家院子里偷一次,说不定还能再捞上一笔!”
“这……不好吧?”杨海波有些犹豫,但想了想后还是同意了。“不过,兴许人家已经有了防备,这次咱们得小心些,别让官府的人给逮住了。”
砰!
就在两人商量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你们既然怕被官府逮到,为何还要做小偷?”
一群身着劲装、手持兵刃的大汉闯了进来。为首的大汉身材魁梧,正是大字队的大五。
“啊?”
“杨哥!”
两个小偷吓得慌了神,叫小童的那个,更是哆嗦着惊慌的躲在杨海波的身后。
“给我拿下。”大五一声怒喝,他带来的几个大字队成员,立刻上前将两个小偷围住。“求求你饶了我们,求求你饶了我们。”杨海波和小童见状脸色骤变,想要逃跑,但无奈已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大五走上前来,一把将两人擒住,押出了客栈。
“能不能饶了你们,得看我家姑娘怎么说。走,带你们去见见我家姑娘!”大五冷冷地说道。
不多时,两个小偷被带到了镇上最好的一家酒楼——飘香楼。
此时,酒楼内虽然灯火辉煌,生意却并不是很好。大五带着两人来到了一个雅致的包间前,他推开门,将两人推了进去。
包间内,一位衣着普通却长相甜美的女子正坐在摆满美味佳肴的圆桌旁,她正是——韩蕾。
韩蕾见到大五带着两个小偷进来,脸上并未露出愠怒之色,反而微笑着招呼两人坐下。
“两位,请坐吧!”
两个小偷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这位漂亮的姑娘,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家姑娘让你们坐呢,快坐下。”大五不耐烦的吼道。
“是,是。”杨海波拉了小童战战兢兢地坐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们两位很有本事啊!竟然能将我院子中的酒全部偷走,还卖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高价。”
韩蕾微笑着直入主题,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玩味。
杨海波和小童闻言,心中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决定坦白从宽。
杨海波年龄稍长,他率先离开座位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祈求道:“姑,姑娘。我……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才一时财迷心窍,做出了这种勾当。请姑娘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年龄稍小的小童也赶紧跪到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求姑娘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韩蕾没有说饶不饶恕他们,而是认真的打量着他们。
这两个小偷的年纪并不大,年长的一个也不过十七八岁,另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他们身体单薄,面黄肌瘦。看上去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么小,就学坏了?
韩蕾眉头微蹙,看向年龄稍长的杨海波,问道:“你刚刚为何说,被逼得没办法?”
杨海波不敢抬头,他指了指身边的小童,说道:“小,小的名叫杨海波,是荆州桃源县杨家村人氏。他叫唐小童,是个孤儿,一直跟在小的身边学做货郎。”
“既有货郎这个正经营生,为何又要做小偷?”韩蕾不解。
杨海波继续答道:“姑娘,我们真不是什么坏人。小的一家本是苏家的佃户,前年因为蝗灾,地里颗粒无收。苏家上门催缴佃租,我爹与他们理论了几句。苏家的管家就让人把我爹打死了,还收回了田地。我娘也因此一病不起,需要常年服药。小的无地可种,只能做了走街串巷的货郎。但年景不好,北关年年战乱,没有多少人买我们的货物。家中日子过得揭不开锅,母亲又不能断药。那日,我们卖货经过一个院子,被院子里的酒香吸引,所以……所以才起了贪念。”
闻言,韩蕾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悯。
她听赵樽说起过,大景朝有四大世家——魏,孙,苏,宋。
爱你们,爱你们
(本章完)
第84章 医不扣门
第84章 医不扣门
赵樽曾说,四大世家之中,除了宋家自幼受家风熏陶,崇德尚礼,温文尔雅之外,其他三大世家势力庞大,欺压百姓,横行乡里。常以拳脚相加于无辜百姓,稍有不顺,便毁人屋舍,夺人田地。
三大世家之恶行,人神共愤。但他们背后有官府撑腰,百姓苦不堪言,只能默默承受,唯恐惹祸上身。
杨海波口中的苏家,正是皇后的娘家。也就是冠军侯和长乐郡主那一家子。单看长乐郡主嚣张跋扈,高高在上的为人,韩蕾也能窥见一斑。
这时,大五凑到韩蕾的耳边,轻声说道:“姑娘,他说的许是真的。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他说,这下我就有银子给我娘抓药了。”
“嗯!”韩蕾轻轻点头,她也看出来了,面前这两个小偷也不过是被封建社会压迫的苦命人而已。
韩蕾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亲自扶起杨海波和唐小童。“你们起来坐着说话吧!”
两人诚惶诚恐但还是起身坐下,嘴里连声道谢。“多谢,多谢姑娘。”
“你们以后不要偷了,就大大方方的过来帮我卖酒。可好?”韩蕾坐回原位后,柔声问道。
“什么?”
杨海波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偷了这位姑娘的酒,这位姑娘不但不怪罪他们,反而让他们过来帮她卖酒?
韩蕾轻笑,重复道:“我说,你们不用再偷偷摸摸的,直接过来帮我卖酒,我给你们报酬,怎么样?”
杨海波和唐小童闻言,心中喜不自胜,但随即又陷入了困惑之中。
“姑娘,我们没有一技之长。我……我们可以吗?”
“当然可以。”韩蕾笑得甜美。“你们俩的经商天赋就是一技之长。你们能将偷来的酒高价出手,说明你们不仅有胆量,还有一颗聪明的脑袋。”
杨海波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这姑娘是在表扬他们?
“这样吧,我们边吃边聊。”韩蕾招呼大五他们都坐下,然后拿起桌上的酒壶亲自为他们斟满酒。“你们尝尝这酒怎么样?”
杨海波两人拘谨的起身谢过,等桌上所有人都动了筷子后,才端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酒一入喉,火辣辣的感觉顺喉而下,酒香醇厚绵长。
“如何?”
韩蕾笑看着他们俩,几个大字队的兄弟也都一脸期盼的看着他们。
“姑娘,这真的是极品美酒啊!”
杨海波咂着嘴,脸颊上还飞起了一抹红晕,不是因为酒劲,而是因为尴尬羞臊。
“姑娘。不瞒你说,偷了您的酒后,为了给母亲抓药,我们俩一口也没舍得品尝,全都拿去卖了银子。”
“哈哈哈……”桌上的人都被他的话逗笑了。
“呵呵呵,我们都知道。”韩蕾也爽朗笑道:“我们不但知道你一口都没有品尝,而且还知道你说,此酒神仙喝了也点头。”
“这……”
闻言,杨海波两人的脸更红了。
他们以为偷酒的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成想,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早就在人家的监视之下。
大五拍了拍杨梅波的肩膀,对他比出一个大拇指,“你们不愧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察言观色,漫天要价,果然有一套。”
这本来是称赞他的话,可这话杨海波听着却觉得万分羞臊,只能干笑了两声。韩蕾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只要你们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帮我做事,我会让你们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
“真的?您愿意收留我们?”杨海波和唐小童闻言,都惊喜不已。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敢背叛我,或者再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韩蕾语气坚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个时代,百姓的日子是艰难,但她也不允许手下的人去偷去抢。
“不会,不会。”
见韩蕾是认真的,杨海波两人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大五见状,以为他们俩还在犹豫,插嘴道:“还犹豫什么,赶快答应吧!我家姑娘对人可好了,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对,快答应吧!”
“你看,我们都是跟着姑娘做事的,姑娘从未亏待过我们。”
“姑娘还救了我们的命呢!”
大字队的兄弟们也都乐呵呵的跟着附和。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韩蕾就跪下磕头。
“承蒙姑娘高看,我们兄弟俩一定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呵呵,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韩蕾走过去扶起他们,然后端起酒杯道:“来,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欢迎他们俩的加入。”
大家一阵鼓掌,举杯共饮。
干下一杯,杨海波两人没那么拘谨了,放松了许多。
韩蕾与他们边吃边说正事。
“你们说,此酒,神仙喝了也点头。干脆,我们就为此酒取名醉仙酿吧!”
“好,这个名字好!”
众人都纷纷赞同。
“我会在京城开一家名叫醉仙酿的酒馆,就交给杨海波打理。”韩蕾看着杨海波说道。
“京城?交给我打理?”杨海波受宠若惊。
他以为最多是在韩蕾手下帮忙跑跑腿,没想到韩蕾一出手就要让他当一家酒馆的主事,还是在京城。这是对他何等的信任啊?
韩蕾非常确认的点头。
“是的,交给你打理,我看好你!唐小童还太小,让他跟在你身边,你要多带带他,争取将来让他也能够独当一面。”
“是,韩姑娘。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杨海波和唐小童连连点头答应,喜不自胜。
韩蕾的决定已经让杨海波两人惊喜不已,没想到,韩蕾又继续扔出一个更大的炸弹。
“你们要先回桃源县,参观醉仙酿的酿制,以后才能更好的给客人介绍。回去后,将你娘接来让我看看吧!我会一些医术,说不定能为她医治。医好后你们才好一起去京城。”
都说医不扣门,道不贱卖,姑娘这是要主动给他娘治病?
闻言,杨海波和唐小童只觉得脑海里一道亮光闪过,心里直叹:他们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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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85章 莫不是土匪头子
第85章 莫不是土匪头子
韩蕾收了杨海波和唐小童两人后,有他们两人的加入,人多好办事,韩蕾干脆在松阳镇上盘下了一家半新的客栈。
松阳镇是荆州和京畿范围之间的通道。在这里设一家“有家客栈”,既可以和京城之间保持联络,又可以作为苍州货物到达京城之间的中转站。
大字队的兄弟们负责找工匠,完成客栈的装修。韩蕾则带着杨海波两人完成客栈的各种筹备和规划。
杨海波两人虽然会走街串巷的卖货,有经商的基础,但从人员的培训到经营的模式和流程,他们却从未完完整整的经历过一个店铺的打造。
韩蕾带着他们一边讲解一边工作,特别是人员的培训,以及怎么和上面的人打交道,更是让他们俩着重学习。
韩蕾就是要让他们学好其中的门道,到了京城后,才能依葫芦画瓢的打造京城的第一家酒馆。
这边,韩蕾的第一家“有家客栈”分店的筹备工作,正进行得有理有条,如火如荼。
另一边,赵樽一边寻人一边赶路,忧心忡忡的到了荆州桃源县,在驿站与老夫人他们先行的队伍汇合。
听赵樽说,韩蕾被迷晕掳走,已经把韩蕾当作一家人的老夫人和韩灵儿,心里都很担心难过。
为了不让她们过于担心,赵樽嘴上安慰她们,说韩蕾很厉害的,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他自己心里的担心却未曾减少半分。
这些日子,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将锁情扣拿出来,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抚摸,每次都像是在抚摸韩蕾那飘逸柔顺的黑发。
有时候,锁情扣会发出微微的亮光,有的时候却又毫无反应,他也不知道锁情扣发出微光,这到底是代表着什么。
第二日,赵樽便联系上了桃源县的大小字队。听说韩姑娘被人迷晕掳走,大小字队的兄弟们一下子就炸了锅,韩姑娘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兄弟们和赵樽的所有亲卫们一起在桃源县寻找了两天,依然毫无结果。赵樽无奈,只得带领队伍继续赶往苍州。
走时,他让陶青一有韩蕾的消息就立刻派人通知他。
直到正月二十六,松阳镇的有家客栈分店正式开业,距离他们从京城出发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那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魏成超,都已经不知把小镇逛了几百遍了,韩蕾才带着他和杨海波他们,启程去桃源县。
大五和几个兄弟被留下来组建镖局,大五为松阳镇镖局负责人。
韩蕾在松阳镇耽误了大半个月,她们到达桃源县时,已经是正月底。
再过两天,二月初二就是韩蕾和赵樽既定好的婚期。但老实说,这时的韩蕾,完全将婚期忘到了九霄云外,她一门心思都装在自己的生意里,根本就没想过其他的。
韩蕾做事有着现代女性的雷厉风行。也正如赵樽所想的那样,她与赵樽相处的日子尚短,充其量比普通朋友更近一步,感情还没有深厚到非赵樽不嫁的地步。
马车行驶在桃源县的街道上,韩蕾要直接去酿酒厂。
在经过荆州王府门前时,韩蕾掀开车帘子,刚好看到荆州王府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
韩蕾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绝妙的想法——
那就是,将荆州的白酒代理权,用粮食交换的方式交给荆州王。
荆州王跟赵樽一样,不受景帝待见,反受景帝猜疑。
虽然荆州毗邻京畿范围,比较富庶,但荆州王这些年为人处事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行差踏错而招致杀身之祸。
他没有什么赚钱的产业,仅靠朝廷的俸禄和食邑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堂堂一个王爷,生活却过得紧巴巴的。荆州地处京都和苍州之间。苍州土地贫瘠,适合发展工业或种植一些粗粮,无法种植精粮。
所以,她可以用白酒的代理权交换荆州的精粮,他们之间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商业合作伙伴。
只要有了荆州王这层关系,苍州的商品从荆州过境运往京都,就会少了许多麻烦。
韩蕾放下车帘,决定过几天备好礼物就去拜访荆州王。
当韩蕾突然出现在酿酒厂的院子里时,陶青和兄弟们惊喜不已。
“姑娘?哎呀!姑娘你终于回来了。你让兄弟们担心死了。”陶青一脸喜色的迎上来,语气里有着几许担忧。“听王爷说您是被人迷晕掳走了,您没事吧?”
“呵呵,我没事儿,别担心。”
韩蕾轻笑着,眼神却意味深长的瞄了瞄旁边的魏成超。
魏成超收到韩蕾的眼神,看着院子里的一群糙汉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在韩蕾毫不吝啬的肉补和食补下,这些军营里出来的兄弟们,现在个个身材魁梧,强壮有力。
加上他们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一身杀气,往那儿一杵,就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魏成超心里直打鼓,越发猜测韩蕾的来头。
在松阳小镇看到大五他们对韩蕾毕恭毕敬就算了,没想到在这桃源县,也有一群满身杀气的汉子对她毕恭毕敬。
苍州是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这清水县令的侄女,莫不是一个土匪头子?
陶青哪知道掳走韩蕾的人就在眼前,他与韩蕾一番寒暄之后,神色凝重地说道:“姑娘,王爷他……他正在疯狂地四处找你。”
“呃……”韩蕾面色一滞,有些尴尬的问道:“王爷呢?”
在松阳小镇时,本来她打算去追赶赵樽的。
没想到,大五出现得突然,后面一忙事情,她就居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甚至都没有派人去送信。
真是该打!
陶青没有注意到韩蕾的尴尬,继续说道:“王爷在桃源县找了你两天,没有音讯,带着人又往苍州方向一路寻去了。王爷说,一旦找到那个胆敢掳走姑娘的人,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定要将其大卸八块。”
韩蕾闻言,心里暖暖的。
然后,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阴森的笑,斜睨着站在一旁的魏成超。
魏成超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低下头去,眼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听到赵樽在疯狂的找人,他心里慌乱不已,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赵樽在腾云楼揍他的画面。
他上次已经领教过赵樽的厉害。
他这个丞相之子的身份,在赵樽眼里根本就算个屁。
赵樽在京城天子脚下就敢动手打他,若是跟韩蕾一起去了苍州,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樽见到他,那还不得直接把他打死咯?
晚上,回到陶青安排的房间后,魏成超辗转难眠,一直琢磨着,他必须想办法回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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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86章 一家离开
第86章 一家离开
第二天,魏成超去找韩蕾,结果却被告知韩蕾出去了。
韩蕾带杨海波两人参观了酿酒厂后,就跟着他们去了杨家村的家里。之所以亲自去杨海波家里,目的主要是为了家访。
进了杨家村,一路上都有过路的人跟他们俩打招呼,从那些村民的问候和寒暄中,韩蕾感觉到,杨海波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
他的母亲,是一位勤劳朴实的农村妇女,长年累月的劳作,又因他爹被世家打死,郁结于心病才倒了。
村里的老中医看了又看,药草煎了一锅又一锅,但病情终不见好转。让这个本就穷困的佃户家庭更是乌云罩顶。
杨海波每日除了照料母亲,便是四处奔走卖货,顺便打听能治病的方法。然而,在这个闭塞的小村庄里,又能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娘,娘,我回来了。”杨海波大喊着推开茅草屋破朽的木门,话语中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在松阳镇的日子里,他和唐小童与大五几个兄弟们渐渐的混熟了。
听大五说,他们当时在战场上受了伤,濒临死亡,是韩姑娘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韩姑娘的医术高超。现在,他娘竟然能得到韩姑娘的医治,他们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修来的这等福气。
韩蕾随杨海波进了破旧黢黑的草屋,一进门,便皱起了眉头。屋内昏暗,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杨母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双眼无神。床边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在喂杨母吃一碗用野菜和不知道什么煮在一起的糊糊。
而床前的地上,放着一双用棕麻编织的鞋子,显然是杨母的。
听到杨海波的声音,小女孩双眼一亮,高兴的站了起来。
“哥,哥你回来了?”
“小妹,我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了。”杨海波将手上的几个纸包提起来晃了晃,问道:“娘怎么样了?”
本来挺高兴的杨小妹,一听问起娘,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
“不怎么样,娘还是那个样子。”
杨母的双眼这时才有些聚焦,她转头看向杨海波,声音极为虚弱。
“海波,是你回来了吗?”
“娘,是我。”
杨海波放下手上的纸包,快步上前蹲在床边,握起杨母的手,热泪盈眶的指着韩蕾。
“娘,您的病有救了。儿子有幸遇到这位韩姑娘,她不仅善良,还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大夫,她一定能治好您的病。”
“是啊,干娘!韩姑娘的医术可好了。”唐小童也快步走到床边蹲下,像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看着杨母。
杨母的目光转向韩蕾,韩蕾对她微微一笑,鼻子有些泛酸。
她没想到杨海波的家里会是这样,难怪他和唐小童会冒险去偷酒。如此揭不开锅的家庭,他们还收养了唐小童这样的孤儿,可见,这是积善之家呀!
“大娘,我叫韩蕾。略微会一些医术,兴许能治好您的病。”韩蕾蹲下身来与杨母平视。
“姑娘,算了吧。但,但还是……谢谢你,我们……我们没有银子付汤药费。”
杨母看着韩蕾身上不菲的穿着,下意识的就想抗拒。
其实,韩蕾出门不想太招摇,穿的还是赵樽在北关给她买的普通衣裙。但即便这样的衣服,在穷苦人的眼里仍然很名贵。
“大娘,您放心,我不收您银子。”韩蕾说着,拿过杨小妹手上的碗递给杨海波。“大娘不能再吃这个了,没有营养,你先把马车上的猪肉拿去煮些肉汤,然后放些肉末给大娘熬粥,大娘的饮食必须要有荤腥。”
在来这里之前,韩蕾就在马车里放了几块猪肉和一些大米。初次来杨家,本来是打算用来送给杨母作为见面礼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给杨母开的第一幅药。
“诶!”
杨海波应了,正要起身去煮粥,却被身后的唐小童一把按住。
“杨哥,你就在这儿陪着干娘,我去煮。”
说完,唐小童起身就走了出去。
看着唐小童懂事的背影,韩蕾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她来到了这个时代,她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些穷苦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你们俩也都出去吧!我在这里为大娘诊治。”韩蕾对杨海波兄妹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韩蕾上前翻开杨母的眼皮,仔细观察,又轻轻按压了几个穴位,询问了她一些症状。等杨海波兄妹俩都出去后,她从空间里拿出一堆器具。
她先是用仪器测量了杨母的血压和心率,然后又用一种看似普通的药膏敷在杨母的腹部,并轻轻按摩。杨母起初有些抗拒,但感受到药膏带来的丝丝凉意后,竟渐渐放松了下来。
初步诊断,杨母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积劳成疾,加上营养不良,抵抗力太差又气急攻心。
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起色,是因为村里的大夫开的都是廉价普通的草药,对她的病症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韩蕾给她输了一些营养液和对症的药物,改善伙食以后,相信杨母的身体要不了多久就会逐渐好起来。
收好器具后,韩蕾打开门让杨海波兄妹俩进来。
看着母亲手背上插着的针和高高挂起的液体瓶,兄妹俩一脸惊讶好奇。除了喝黑漆漆的中药,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治疗方式。
杨小妹正想开口问什么,杨海波立马就用眼神制止了她。杨小妹一噎,只好乖巧的站在杨海波的身后。
韩蕾看了看已经睡着的杨母,主动说道:“你们放心,大娘只是睡着了。我已经给她用了药,等这一觉睡醒后,大娘的精神就会好很多。”
“谢谢,谢谢韩姑娘。”杨海波连声道谢。
“谢谢韩姐姐。”杨小妹也怯生生的说道。
韩蕾微微一笑,环视了一下家徒四壁的草屋,微微叹气。
“杨海波,你娘的情况需要长时间的调理,呆在家里不方便。等小童煮好了粥,就将你娘和妹妹带到酿酒厂去休养吧!你可以跟着我一边学习,一边照顾她们。等大娘的情况好一些了,你再带着他们一起去京城。”
“好!多谢姑娘了。”
杨海波感激涕零,拉了妹妹就给韩蕾跪下磕头。
韩蕾虚扶道:“起来吧!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在我面前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这时,唐小童熬了肉粥进来,杨母还没醒。
韩蕾从空间里拿了保温饭盒交给唐小童,装得满满一饭盒后,多余的让杨小妹直接吃了。
杨小妹边吃边哭,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肉了。
韩蕾觉得,反正杨海波一家都要跟着她离开这里了,就趁着杨小妹吃饭的空隙,让唐小童和杨海波将带来的猪肉和大米都分给了周围的邻居。
然后,将杨母抬上马车,一行人回了县里的酿酒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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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87章 生无可恋
第87章 生无可恋
夜幕已经降临,还没见到韩蕾回来的魏成超如坐针毡。
今天这一天,对他来说,过得简直犹如煎熬。
酿酒厂里全是满身杀气的汉子,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就是掳走韩蕾的人。
虽然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但魏成超待在这里就心虚啊!生怕他们会与自己攀谈聊天,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到时候,他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家是大景朝的世家之首,魏家的势力早已枝叶繁茂,盘根错节,在桃源县自然也有亲戚。
魏成超带着两个侍从在亲戚家去溜达了一天,但每晚他们都得服用解药,所以天一黑,他们就不得不又回到了酿酒厂。
在亲戚家,魏成超那个怂货甚至都不敢提自己中毒的事,更不敢带着亲戚来找韩蕾的麻烦,生怕韩蕾一怒之下停了他的解药。
而且,他堂堂魏大公子被一个姑娘反制了,说出去,他也怕被人笑话。
在没有搞清楚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嗝屁了。
直到戌时末,韩蕾的马车才缓缓停到酒厂门口。刚好收工准备吃晚饭的兄弟们都出来帮忙抬杨母。
让韩蕾意外的是,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公子哥儿,魏成超也带着两个侍从十分殷勤的跑上来帮忙,还一脸的谄媚讨好相。
一看,就是有事相求。
待安顿好杨母,所有的兄弟们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大家都谈笑风生,吃的津津有味。
韩蕾睨了魏成超一眼,发现他面对桌上的饭菜食不知味,反而磨皮擦痒,如坐针毡。
韩蕾也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吃饭。回了屋里后,正准备给赵樽写信,门却敲响了。
磕!磕!磕!
敲门声还挺有节奏。
韩蕾勾唇轻笑,打开门,果然是魏成超站在外面。
“呵呵,姑奶奶。还没休息呢!”魏成超笑得逢迎谀媚。
“哟!你看我这记性。”韩蕾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今天我还忘了给你解药,你是来拿解药的吧?”
“呵呵,忘了没事儿,我自己来取就好。”
韩蕾咧嘴一笑,伸手进袖子里,掏出三颗健胃消食片放到魏成超早已摊起的手心上。
“谢谢姑奶奶。”魏成超赶紧丢了一颗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起来。
韩蕾努力憋着笑,丢给他一个白眼儿就要关门。
魏成超连忙抬手撑住门扇,“诶,姑奶奶。等等,等等。呵呵……”
“还有事?”
早就知道你有问题,韩蕾却明知故问。
魏成超像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苦着脸问道:“姑奶奶,我能进去说吗?”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不太好吧?”韩蕾甜美的面容冷了下来。
“姑奶奶,求你了。这事儿,这事儿我不敢在外面说啊!”
魏成超双手合十,苦着脸祈求。
韩蕾大概能猜到他想干什么,见他怕成那样,心里只觉得好笑。
“进来吧!”
韩蕾也不再为难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悠哉悠哉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魏成超赶紧进来,转身探头看了看外面后才将门轻轻掩上。“说吧!什么事?”韩蕾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魏成超走过来,对着韩蕾砰的一声就跪下了,吓了韩蕾一跳。
“姑奶奶,姑奶奶,求求你了。别让我跟你去苍州,放我回京城吧!去了苍州,逍遥王,呃不,苍州王会打死我的。”
果不其然,韩蕾一猜就是这事儿。
“不行!”韩蕾直接回绝,却又给他留了一丝希望。“你回去后要是又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怎么办?”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魏成超急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举起两根手指,发誓就发誓。
“吃了这次亏,我哪还敢不长记性啊?我发誓,回去后我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像姑奶奶一样与人为善。只要不跟着你去苍州,做牛做马您尽管吩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做什么都可以?”
韩蕾挑眉,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魏成超一见有戏,想也不想就使劲点头。
“对!只要不让我与苍州王碰面,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韩蕾见时机差不多了,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轻飘飘的问。
“那……你觉得我那酒怎么样?”
酒?
这不是说让他回京城的事吗?怎么突然问起酒?
魏成超的嘴角抽了抽,也不敢忤逆韩蕾,只得照实答道:“那酒妙极了,简直是人间仙酿。”
他魏成超怎么说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更是各大酒楼的常客,就连皇宫里的贡酒他也喝过。确实,没有哪一种酒,能与韩蕾的醉仙酿相媲美。
“嗯!看来你也挺识货。”韩蕾点点头,直入主题。“我想在京城卖这个酒,将来还想在京城卖其他的东西,但我需要一个挂名看场子的。”
“姑奶奶是想让我给你看场子?可我只会吃喝玩乐,我不会看场子啊!”
“不,我只是要你挂名而已。放你回去可以,我一次性可以给你们三个月的解药。以后,每三个月我都会派人按时给你送来。条件是:京城里我名下所有的产业,明面上都说是你开的。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的,你能做到吗?”
“这……姑奶奶,还有其他的选择吗?”魏成超犹豫。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他这长相,看上去像个经营产业的料吗?
“没有。就算有,你也不是那块料。”韩蕾直戳他的心窝子。
“……”
魏成超肩膀一垮,无力的坐到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韩蕾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说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反正,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跟我去苍州,让赵樽把你大卸八块。二,就是挂名我的产业,为我的生意保驾护航。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白挂名,我可以给你盈利的一成作为报酬。也就相当于是给了你一成的干股,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啊!但你要切记,除了你我之外,若是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些产业是我的,那我立刻就会断了你的解药。”
“……”
韩蕾努力的憋着笑,继续加码,煞有介事的威逼。
“你知道我身上为什么可以随时拿出毒药来吗?我忘了告诉你,我可是个用毒的高手。我配的毒药,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别想查不出任何的端倪来。所以,你别指望着回京找御医给你配解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呃……”
回京城找御医配解药?
闻言,魏成超眉尖一跳。
韩蕾这个贱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她怎么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全知道?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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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88章 敢抓我?
第88章 敢抓我?
魏成超郁闷的离开后,韩蕾才得到空闲,静下心来给赵樽写一封信。
这是韩蕾第一次给赵樽写信,正要下笔,却突然发现一个难题,那就是她不会写繁体字。她又出去找了个会写字的兄弟来给她代笔。
韩蕾在信中告知了自己安全,还让赵樽在清水县的山边和河边多买一些荒地,她到苍州会用到。并将矿藏图和水泥的制造方法在系统里复印了几份,和信一起送给赵樽,让他派人到苍州有矿的地方去探矿……
水泥的原料主要是石灰石、粘土和铁矿粉。这些原料按一定比例混合成生料,经过煅烧后形成熟料,然后再与一定比例的石膏磨细,最终形成普通的硅酸盐水泥。
这个时代的道路全是黄泥路,晴天,灰尘满天。雨天,满脚泥泞。很让人头疼。
在韩蕾的认知中,不论从哪方面发展,要想富都必须先修路。所以,水泥将是她最先用到的东西。
苍州地处大景西北和正北方,地广人稀,什么不多,就是矿多。
接着,就是煤矿。苍州冬季寒冷,有了煤炭烧火取暖,老百姓冬天就会好过很多……
韩蕾这边连夜给赵樽写信,布置后期的安排。那边,魏成超在自己屋里眨巴着那双小眼睛辗转难眠,左思右想。
最后,他还是决定答应韩蕾的条件,能保命还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他们魏家在京城的产业众多,也不怕多挂名韩蕾那几家。
按照韩蕾的条件,他只需要挂个名,大不了时不时到店里去逛逛,与掌柜或顾客聊聊天,露个脸就行。
如果他自己搞不定,大不了就说是魏家的产业,有他爹那张老脸撑着,什么都能搞定。
反正,他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也不过是个缓兵之计。京城名医云集,等他回了京城,找名医解了毒,再要那个贱人好看。
第二天,魏成超就找到韩蕾,告诉她,自己答应了她的要求。
韩蕾挑了挑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三个瓷瓶放到桌上。
“这么好的双赢条件,我猜你也会答应。姑奶奶我说话算话,这里每个瓶子里有一百颗解药,够你们吃三个月的。以后,每三个月我都会让人按时给你送到。”
“呵呵,谢谢姑奶奶,谢谢姑奶奶。”
魏成超郁闷的接过瓷瓶,还得陪着笑连声道谢。
他认同这是一个双赢的条件,但他总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韩蕾又叫来大九和杨海波,“这两位你都认识。以后,大九负责你我之间的联络,杨海波以后会负责整个京城的生意,靠你多关照哦!”
大九是跟着大五一起到松阳县的兄弟,在松阳县时魏成超就见过他。
“好!”魏成超点头。
“既然说好了,那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回京城了。”韩蕾也不磨叽,“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去找你的。”
一听韩蕾果然爽快的放行,魏成超大喜。拿了解药,带着两个侍从屁颠屁颠的回京城去了。
一番恐吓加利诱,将魏成超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看着魏成超屁颠屁颠离去的背影,韩蕾甜美的面上笑得灿若桃。
她想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最基本的就是赚银子,经商在古代本就属于下九流,被人看不起。何况,她是个女子,又没有背景,她若经商更会处处碰壁。
她唯一的背景就是赵樽,偏偏赵樽又不受景帝待见。
89.第89章 因为锁情扣
第89章 因为锁情扣
今天,天还没亮,他就带着侍从出发蹲点儿。然后,大着胆子跟在车队后面到了一处山边。
看到远处砌着高高的围墙,围墙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衙门的人站岗。农夫们还要在大门外排队验明身份,才能挨个儿进入。
那种架势,一看就是戒备森严,不知道这围墙里围的是什么?那些农夫又在围墙里搞什么名堂?
他更加好奇了,可大白天的又不敢靠近。他肥硕的身体愣是在草丛里趴了一天,四肢都趴僵硬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农夫们收工坐着马车回了县城,两个侍从才将他从草地里拖起来。
趁着月色,他们小心翼翼的靠近围墙,想要进去一探究竟。没想到,刚到大门口冒出个头,里面突然就发出了一阵狗叫声。
然后,然后他们就被抓住了。
他当时就已经表明了身份,说自己是清水县里的魏大宝。可那些人根本不管他是谁,上来就对着他一顿胖揍。然后他只听到“滋,滋”两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是好奇?
想过去看看?
骆海眉心直跳。
作为一县之长,平日里,他与清水县的这些富豪名流多多少少也有些走动。为了仕途顺利,若不是特殊的情况,他也绝不愿意去得罪这些人。
特别是魏大宝,他是大景世家之首,魏家的分支,在整个清水县他也算财大势大。但荒地的项目关系到他的政绩,也关系到他的升迁。
这,就不一样了。
何况,赵樽来信说被封为了苍州王,已经在来苍州就番的路上。
这项目是赵樽和韩蕾的,这种为老百姓造福的项目,一旦泄密,赵樽就有拉拢民心之嫌,很可能会给赵樽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这就更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骆海脸一板,冷声喝道:“魏大宝,大晚上的,你不好好在家睡觉,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呃……”魏大宝一愕,脑子飞快的旋转。“呃,县太爷。我不是特意跑去那儿的。是从那儿过路,看着突然多了一堵围墙,不知道是谁家的,就打算过去看看。”
说完,魏大宝缩着脖子,挤眉弄眼的使劲儿朝骆海打眼色。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看清楚我是谁,是我,我是魏大宝啊!
骆海手上的油灯就照着魏大宝的脸,他自然明白魏大宝挤眉弄眼的意思。
魏大宝若是犯了其他的事儿还好说,他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做主放人。可荒地项目这事儿不仅是他的政绩,还牵扯着赵樽的命。韩蕾没有同意之前,他不能走漏任何一点风声。
于是,骆海装作没看见。
他也抬头向大一队长挤眉弄眼,“深更半夜,你们把他弄到县衙来,状告他什么?”
大一队长秒懂。
“回大人话,此人入户行窃,被我们抓住。”
“哦?那你们都丢失了些什么?”
骆海一挑眉,揉了揉鼻子,掩饰嘴角露出的笑意。
“回大人,丢失了很多贵重物品,具体有什么,还待清点统计。”大一队长一本正经,有模有样的答道。“县太爷,冤枉啊!你看看我,我是魏大宝啊!我没有偷东西,你知道我家财万贯,我怎么会入户行窃?”魏大宝连声喊冤。
他坐在地上,瞪大双眼惊恐的看着面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两人。要不是全身都被捆成了粽子,他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呼他们几巴掌。
当着他的面儿就能胡说八道,当着他的面儿就能给他胡乱定罪。他感觉好像天都塌了。
县太爷学坏了,竟然和那些贱民泥腿子鬼鬼祟祟,还和他不认识的人串通一气。
骆海没有搭理他,而是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那笑容明明很明媚,却看得魏大宝渗得慌。
“嗯!既然失物还没有清点统计出来。”骆海说着,看向一旁手拿杀威棒的衙役。“那你们就将嫌犯先行关押,直到失物清点清楚,再行处理。切记!这期间,不许让任何人探视,以免嫌犯串供。”
“是!”
衙役大声领命,上来一左一右架起魏大宝就要往外拖。
魏大宝吓得腿都软了,他没料到平时多有走动的骆海,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
“县太爷,骆海。放开我,我是魏大宝啊!你怎么了?你中邪了吗?快放开我。敢抓我,你这县令还想不想当了?”
魏大宝一边大吼,一边努力挣扎。那双因肥胖而挤小的眼睛怒瞪着骆海,像是要将骆海的脸上瞪出一个洞来。
骆海的起床气一出,瞬间就觉得浑身松快了许多。
他对着魏大宝翻了一个白眼,挥了挥手,两个衙役就架着还在大喊大叫的魏大宝拖了出去。
身材魁梧的大一队长,一手拎着一个侍从,也紧跟其后……
第二日午后,赵樽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的抵达苍州清水县,和他一起的还有骆夫人和骆圆圆。
她们母女俩本是要赶在二月初二之前,到京城参加赵樽和韩蕾的婚礼。结果,快到桃源县时,他们的马车与赵樽的车队在官道上相遇。
听说赵樽是到苍州就番,骆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就跟着他们的车队一起回来了。
骆家与赵家在京城本是世交,自从骆夫人随骆海到清水县就任县令,骆夫人与老夫人就多年未见。
两个老姐妹碰面,自是有诉不完的离情。一路上,她们倒是相谈甚欢,而赵樽一路却是心不在焉,少言寡语。
京城到苍州的正常路程,一般情况下最多二十天。只因赵樽一路寻找心爱的人拖慢了行程,到达清水县时已是二月初十,错过了原定二月初二的婚期。
一路上,想着自己的婚期,想着毫无音讯的韩蕾,一贯睿智沉稳的赵樽心乱如麻。
他时常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心爱的人,而自责不已。
骆海一早就跟着农夫的车队一起去了荒地那边,不知道赵樽今日到达。赵樽一行人的马车到府衙门口,匆匆赶出来迎接的,只有几个留下来值班的衙役和门口站岗的侍卫。
赵樽一下马,就看到了上次在清水县,被他和平川教训了一顿的守门侍卫。
究其原因,是因为锁情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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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90.第90章 王爷留步
第90章 王爷留步
有人睹物思人,有人睹人思人。
一看到那个讨打的侍卫,那日的画面又浮现在赵樽的脑海里——
韩蕾咽下嘴里的饭菜,取下脖子上的玉环,哼了一声就朝他扔过去。
“哼!你这个什么破信物呀,一点儿都不好使。”
玉环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赵樽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时,连忙一把抓住。
那一瞬间,他的心猛的一沉,仿佛心都空了一个洞。
还好,锁情扣稳稳的落在他的掌心里。
当时,赵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什么信物。只不过是为了骗韩蕾戴在脖子上而胡诌的罢了……
赵樽收回思绪,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侍卫后,扶着老夫人走进县令府,只剩下其他人在后面搬运行李。
赵樽没看到的是,他前脚刚走进县令府。街道的拐角处,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后脚也转身离去。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县令府内,赵樽的小院中却灯火通明。
赵樽坐在窗前,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手中紧握着锁情扣,轻轻摩挲着上面繁复却好看的纹。
这是他与韩蕾之间唯一存在的联系,此刻却成了他心中无尽的痛楚。
自从韩蕾被人掳走,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二十六年的年华里,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动心,更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牵肠挂肚。
这一个月,他四处奔波,寻人无果,精神日渐萎靡,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老夫人和赵灵儿看着他如此模样,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却也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给予他一丝慰藉。
“樽儿,你已经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老夫人端着一碗热汤进来,轻声劝道。
赵樽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那丫头一日不回,我便一日难安。”
老夫人叹了口气,将热汤放在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蕾是个好姑娘,好人自然就会有好报,她不会有事的。也许她也在找你,你得振作起来,才能有机会找到她。”
赵樽沉默片刻,终于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娘,韩蕾跟其他的姑娘不一样。她对这里不熟悉,不了解这里的险恶。我就担心她落入别人的圈套而无法自救。”
老夫人以为赵樽说的不一样,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便顺着他劝道:“是,蕾儿是与别的姑娘不一样。她善良大方,对人有情有义,娘也很喜欢她。但你要好好休息,有了精神,才能继续找她啊!”
赵樽的目光微闪,他本想跟老夫人解释韩蕾的来历,但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推着老夫人往门外走。
“娘,我知道了。您也去休息吧!明日我想去养猪场那边找找。养猪场是那丫头费了很多心血弄起来的,这一路都不见她的踪迹,如果她逃脱了,一定会去那里的。”
“好!”老夫人转身拍了拍他的手臂,眼里满是心疼。“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娘陪你一起去。”
赵樽点头,送走老夫人后,他却毫无睡意。手里的锁情扣又闪着微光,他摩挲上面的纹,喃喃自语。
“丫头,你到底会在哪儿?”窗外的月光,映照着赵樽落寞的脸庞,直到很晚,很晚……
第二日一大早,肖正飞和其他的亲卫就被赵樽打发出去,在附近寻找韩蕾。
赵樽没有惊动老夫人和赵灵儿,自己胡乱梳洗一翻,顶着两个黑眼圈,也带着平川出现在县令府的前院,一边啃着饼,一边等待骆海。
骆海昨天很晚才从荒地回来,他回来时,府里的其他人都已经休息了。只有骆夫人还在等他,他是从骆夫人的嘴里才知道,赵樽一行人已经抵达清水县,暂时就住在县令府里。
骆海出来,看到赵樽形容枯槁的样子吓了一跳。
“樽儿,你怎这番模样?还没有韩姑娘的音讯吗?”
赵樽摇头,“骆伯伯,今日我想和你一起去养猪场看看,兴许,那丫头也会到那边去找我。”
“好!”骆海语气沉重。“那就一起去吧!我再派一些人到其他的地方去找找。”
昨晚才听骆夫人说起,韩蕾被人迷晕掳走了,他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荒地那边儿,韩蕾投入了很多的人力和物力,现在项目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顺风顺水。不但为清水县的农夫和工匠们找到了出路,养猪场的猪一旦进入市场,还会改善很多人的生活问题。
韩蕾那姑娘付出如此之多,却将这泼天的富贵作为政绩,全送给了他。韩蕾就是他仕途上的贵人,可那姑娘现在却失踪了,他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骆伯伯,不用了。我已派出亲卫寻找。”赵樽勉强笑了笑,算是谢过骆海的好意。
骆海叹了口气,也没再勉强,只是心情很沉重。
走出县令府,骆海的马车已经在府外等待。平川牵来了赵樽那匹毛色黑亮的战马——锦耳骢。
锦耳骢陪伴在赵樽身边多年,一直陪着他在北关驰骋沙场,出生入死,非常有灵性。
锦耳骢走到赵樽面前,打了一个响鼻,马头在赵樽的胸前亲昵的蹭了蹭。赵樽嘴角出现一丝难得的笑容,他接过缰绳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翻身上马。
“驾!”
马鞭轻轻抽打在锦耳骢的屁股上,赵樽正欲策马而去,忽然,后面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喊声——
“王爷,王爷留步。”
“驭!”
听到喊声,赵樽勒僵而立,回头看去,一道锦衣华服的身影自街尾远远而来。
赵樽蹙眉凝目,待看清来人,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
因为,来人正是在宫宴上出言刁难韩蕾的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加快了脚步,那华丽夸张的衣裙,逶迤拖地。她走过之处,青石板的地面似乎都被衣裙扫得干干净净。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丫环和侍从,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一个侍从,正是昨日看到赵樽一行人到了之后,从拐角处匆匆离去的那个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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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91.第91章 求见苍州王
第91章 求见苍州王
从荆州进入苍州,首站就是清水县。无论赵樽将来要在苍州何处定居,都必然要先到清水县。
所以,长乐郡主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日。
昨日接到禀报,说赵樽已到清水县,落脚在县令府。她激动得彻夜难眠,今日天不亮就起床梳妆打扮,幸亏赶得及时,再晚一点,她可就要扑个空了。
长乐郡主妆容精致,头戴珠翠。距离赵樽越近,她那喜悦的面上娇羞的绯红越浓。
长乐郡主快步走过来,有些微喘。“王爷,长乐到苍州寻友,没想到能在苍州碰见王爷。”
“何事?”赵樽面露不耐。
对于飞扬跋扈的长乐郡主,他本就毫无好感,特别是,一想到在宫宴上长乐郡主为难韩蕾的画面,他更是心生厌恶。
“呃!”
长乐郡主被赵樽突如其来的冷淡噎了一下,心中的喜悦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但她很快调整了情绪,温柔地笑道:“其实,长乐此行并非只为寻友,更是为了向王爷表达心意。”
说着,她轻轻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其上雕刻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寓意深远。
高坐马上的赵樽,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了片刻,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无聊!”
来之前,长乐郡主早就想过,赵樽是沙场冲锋陷阵的猛将,可能不解风情,说话可能也会生硬犀利,没想到,竟是生硬犀利到如此不近人情的地步。
不过,千里迢迢有备而来的长乐郡主并没有生气,因为有韩蕾横亘其中,她铁了心要加快进度得到赵樽。
她在心里暗道:男人嘛!你是百炼钢,我就来点绕指柔,我就不信拿不下你!大不了,我抛开矜持。
如此想着,长乐郡主露出一副自认为最迷人的笑脸,不顾女子的矜持,轻盈主动贴近了赵樽那肌肉紧实的大腿。
她的心跳如鼓,脸颊微红,却仍然抬头坚定地望着赵樽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
她对自己的笑脸非常有信心,哪知,赵樽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眼中的冷光如同寒夜中的利剑,逼人而来,声音低沉而威严。
“小小丫头,不知自重!”
话语间,空中银光一闪,利剑已贴上了长乐白嫩的脖颈,毫厘不差。
长乐的心跳无端加速起来,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恐惧。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死神的临近,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
然而,如此生死一线之时,长乐郡主却发现赵樽的目光虽然冰冷,却同时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那是一种勾魂摄魄的男性气场,与他冰冷刺骨的目光相结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长乐郡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发急促,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让人即便明知下一瞬就会被他刺穿喉管,也恨不得飞蛾扑火离他更近。
见长乐郡主依然笑望着自己,赵樽冰冷的声音更多了几分凌厉。“走开!”
他本想说滚开的,但长乐郡主毕竟是皇族,他始终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
手中的剑柄一抖,剑身打在长乐郡主的下巴上,她惊呼一声,连退数步,面上早已吓得容失色。
“驾!”冷冷的斜睨她一眼,赵樽一夹马肚,策马而去。平川面无表情的紧跟其后。
骆海不认识长乐郡主,他的马车走在最后,掀开车帘看热闹的骆海挑了挑眉,无奈地轻轻摇头。
他这个贤侄啊,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像他这种又直又硬的性子,也不知道娇柔甜美的韩姑娘是怎么看上他的。肯定眼神儿不好!
骆海似乎忘了,他这个贤侄在韩蕾面前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儿。
……
经过近两个月的建设开垦,荒地这边已具规模。从高处看,整个荒地像一片树叶,水泥的道路和沟渠交错延伸,犹如树叶的叶脉,一副新农村的模样。
荒地最早搭建的五个大草棚,此时炊烟袅袅。一些妇人和孩子正在草棚下准备中午的饭食。
农夫们正在田里选种播种,远处小河边的水车在水力的带动下,水流被带入沟渠,流往荒地各处。
沿着山边整整齐齐的矗立着一排两层高的水泥小楼,墙体是圆木、石块和混凝土,屋顶是圆木和青瓦。大部分房间已经竣工住人,一小部分,工匠还在赶修中。
小楼前的空地上,木匠和篾匠正在赶制桌椅、木床和门窗,整个工作场面热火朝天,井然有序。
魏大宝之所以看到每晚回到同福楼休息的农夫在逐渐减少,正是因为荒地修建的住宿楼在逐渐竣工,有些人员在荒地已安排了住宿。
骆海带领赵樽行走在其间,一边参观,一边为赵樽讲解。
看着整齐简约的住宿楼,赵樽抚摸着青灰色的墙体,心中惊讶不已,忍不住轻声呢喃。“原来,这就是丫头的世界吗?”
他们上次离开清水县时,韩蕾曾留下大量的袋装水泥,说是用来修房屋和道路的。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荒地项目建设好后的景象,没想到却是如此简单规整,却又很是壮观。
环视四周,眼前这些成果,都代表着韩蕾曾经在这里逗留过的痕迹,上面仿佛弥漫着韩蕾灵动的气息。赵樽的大手上力道温柔,仿佛是在抚摸着韩蕾甜美细嫩的脸颊。
“怎么样,这墙体结实吧?”骆海乐呵呵的指着一处小豁口:“这里是我让人用铁锹使劲儿敲的,就敲出这么一个小豁口,其他的地方毫发无损。”
赵樽的目光落在小豁口上,他手指用力按压,感受着混凝土的坚硬。“果然结实。”
这个豁口很明显是铁锹的着力点,除了这里,其他的地方竟然没有任何损伤。
骆海又指着墙角丢弃的混凝土块儿,眼里闪过一抹自豪。“我还让人用水泡了三天三夜,同样的坚硬。韩姑娘真是个奇人啊。也不知她从哪里得来这种叫水泥的东西。”
说起韩蕾,赵樽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他已逛完了荒地项目的各个角落,也询问了许多农户和工匠,依然没有发现韩蕾的踪迹。
这时,一个衙门的衙役匆匆向他们跑来。
“大人,大人。知州大人到了县令府,说是要求见苍州王。”衙役远远的喊道。
大家冲啊!感谢大家一路陪伴
(本章完)
92.第92章 热脸贴冷屁股
第92章 热脸贴冷屁股
赵樽与平川骑马先行,尘土飞扬中,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矫健。
骆海的马车缓缓跟在后面,车厢内,骆海正悠闲地品着茶,享受着一个多月来这份难得的宁静。
刚到县令府门前,赵樽就看到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迎了上来,正是苍州的知州孙文远。
他面带恭敬,低眉顺眼,显然对此次会面十分重视。
赵樽未封苍州王之前,孙文远就是整个苍州最大的执政官。但现在赵樽来了,当然就是赵樽最大。
孙文远到达这里已有大半个时辰,县令府的小吏们都出来恭迎知州大人进府。但听说赵樽出去了,他坚持在府外等待,就是为了给苍州的王留下一个好印象。
“下官参见王爷。”孙文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讨好。
孙文远是大景四大世家,孙家的嫡系子弟。
孙家是太后的娘家,也就是景帝的母家,家族跻身于四大世家之列,家大势大。
但,这些年为了支持景帝登上帝位,孙家费不少,在财力上早已不如魏家。
家族虽大,但孙文远对赵樽这位由边关元帅晋升的王爷,依然心存一丝敬畏。
毕竟,赵樽在整个北关的威名如雷贯耳。
以前,赵樽任北关元帅时,他们一文一武,同为朝中大臣。但现在赵樽的身份已经高了他一头,见到赵樽他必须得行礼。
赵樽面容冷峻,眼神深邃。他轻轻抬手,语气很是淡漠:“孙知州不必多礼,求见本王有何事?”
孙文远见状,连忙躬身答道:“下官接到陛下的圣旨,让下官为王爷督建王府,特来询问王爷,想在苍州哪里建造王府?”
赵樽的目光在孙文远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淡淡开口:“就在清水县吧!”
“清水县好啊!清水县是苍州最繁华的县城。”孙文远奉承着,连忙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图纸,双手奉上:“王爷,这是下官草拟的图纸,请过目。”
孙文远的态度很端正,然而,高坐马上的赵樽并没有伸手去接图纸,只是淡淡道:“无妨,建成什么样都可,能住人就行。”
能住人就行?
这是修建王府吗?
孙文远心中愕然,这位王爷的淡漠与随意,显然与他想象中的威严形象大相径庭。
他心中暗自揣测,或许是因为王爷近日心情不佳?
孙文远哪里知道,韩蕾音信杳无,赵樽确实是心情不佳,除了寻找韩蕾,其他的事情他都提不起兴趣。
孙文远咽了咽口水,更加小心谨慎地开口:“王爷,那……下官选好吉日就动工了?”
赵樽没有回答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反问道:“孙知州,你怎知道本王在清水县?”
他昨日刚到清水县,今日孙文远就找了过来,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孙文远连忙回答:“接到陛下圣旨后,下官就派人一直在此守候王爷的消息。下官昨夜接到禀报,说王爷已经到了,所以……连夜赶来拜访。”
孙文远的知州府在清水县的邻县——华昌县,单边需要大约八个时辰。为了讨好苍州王,接到禀报,他确实是连夜就赶来了。
闻言,赵樽的眉头却轻轻一跳,仿佛突然间就想通了什么。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轻轻一招手,身后的平川立刻凑上前来。
“你去告诉肖统领,让他立刻带人找到长乐郡主的落脚点。然后将人带来,就说……”赵樽垂眸想了想,继续吩咐道:“就说本王要宴请她。”
他一到清水县,长乐郡主就找了过来,那证明长乐郡主也和孙知州一样,事先就派了人在这里关注他的行踪,而并非是什么到清水县寻友,与他刚好邂逅。
“是!”
平川领命,策马而去。待平川离去,赵樽才看向孙文远,淡淡开口,“孙知州有心了,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孙文远看到了赵樽眼里一闪而过的寒意,他以为是自己连夜赶来有什么不对,心中忐忑,但见赵樽似乎又并无怒意,这才心中稍安。
他继续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是下官的份内之事。王爷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赵樽犀利的目光在孙文远脸上停留了片刻,也没有招呼他进县令府里面去坐坐,只是轻轻点头。
“好!既然陛下把苍州给了本王做的封地,以后苍州的管理还要多仰仗孙知州。若能尽心尽力,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孙文远闻言,心中大喜。他连忙躬身行礼:“多谢王爷信任。下官定当不负所望。”
此时,骆海的马车也缓缓驶到。
州府大于县,孙文远在赵樽面前矮一截,却又是骆海的上官。
骆海下了马车,见孙知州还在大门口,作为县令的他赶紧整理官服,躬身上前见礼。然后,将知州大人迎进县令府叙话。
骆海在县令府内宴请了孙文远。
席间,孙文远对着赵樽各种阿谀奉承,讨好巴结,一顿猛烈输出。奈何,不论谈及什么话题,心不在焉的赵樽一直都是淡漠以对。
孙文远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用热脸去贴了别人的冷屁股。让他既忐忑又尴尬。
在一旁作陪的骆海实在看不下去了。幸亏他还善于官场应酬,见赵樽兴趣缺缺,对孙文远爱搭不理,后者的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他只得随时接过话题,主动与孙文远攀谈。
骆海还频频举杯与孙文远推杯换盏,才让这位知州大人的处境显得不那么尴尬。
酒席一直进行到夜幕时分,因赵樽一家暂住在县令府,而孙文远又要在清水县督造王府,也需要在清水县待一些日子。
为避免再继续尴尬下去,两头为难的骆海,只能派人将早已喝得醉醺醺的知州大人及其仪仗,一起送到了清水县的驿站去暂住。
孙文远的队伍离开县令府,赵樽也拖着微醺的身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一会儿,带着人去寻找长乐郡主的肖正飞就回来了。
“王爷,我们在客栈找到了长乐郡主。”肖正飞进来就抱拳禀报。
赵樽正坐在桌边,研究着手里的锁情扣这会儿为什么没发光。听到肖正飞的禀报,他单手支头,抬眼看向肖正飞,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嗤!她不是到清水县来寻友吗?怎么,没有寻到?”
“这个,属下不知。”肖正飞如实禀报。“听平川说,知州大人求见王爷。属下想,王爷今日怕是没空见长乐郡主,就私自传话,说王爷明日宴请郡主,但留了兄弟在客栈看守。”
赵樽有些迷离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他摆了摆手,“不,本王等不到明日,现在就去把她带来。”
“是!”
肖正飞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回答得铿锵有力。
长乐郡主如此疯狂的爱一个人,有错吗?
(本章完)
93.第93章 等不及明日
第93章 等不及明日
夜色如墨,清水县的街道上灯火阑珊,偶尔有几声更鼓在远处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赵樽斜倚在椅子上,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笃定与决绝。喝过紫檀送来的醒酒茶,他微醺的醉意已消散了许多。
“丫头,我很快就会知道你的消息了。”赵樽低声自语,握着茶杯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长乐郡主在清水县出现得实在太巧合,他心中已有了打算,决定不动声色,先探探长乐郡主的口风。
此时,夜色渐深,清水县的一家客栈内一片寂静,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
长乐郡主正坐在客房中,手中拿着一本诗集,却无心阅读。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赵樽的痴念,自从儿时见到赵樽的那一刻起,她便深深地爱上了这位英俊霸气的王爷。
早上,赵樽对她的态度不假辞色,甚至对她拔剑相向,她还以为赵樽不喜欢她。
没想到,晚膳时赵樽身边那个姓肖的侍卫就找到客栈来,说明日赵樽要宴请她。
天哪!只有天才知道,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里有多么的高兴。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长乐郡主的思绪。她放下诗集,起身走到门前,轻声问道:“何人?”
“回郡主,是苍州王身边的肖侍卫来了。”门外传来守门丫环的声音。
长乐郡主打开门,果然见到那姓肖的侍卫正站在丫环的身后。
“肖统领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长乐郡主心中有些诧异,这个侍卫刚刚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又返回来了?但因肖正飞是赵樽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她的态度也异常的好。
“回郡主,属下奉王爷之命,特来请郡主赴宴。”肖正飞抱拳行礼。
“现在?”
长乐郡主满脸错愕,她回头看了看窗外,外面早已是黑漆麻乌的。
肖正飞微微点头,神色恭敬:“是的,郡主,王爷说等不及明日,现在就想宴请郡主。”
等不及明日?
长乐郡主闻言,心中一阵激动,她以为赵樽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自己。
“肖侍卫,王爷真的现在就要见我?”长乐郡主眼中顿时闪烁起喜悦的光芒。
肖正飞非常肯定的点头,“是的,王爷现在正在屋里等郡主。”
“好!那……那你等一下。”见状,长乐郡主更是喜不自胜。
她未想其他,连忙回到房间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自己最喜爱的华服,戴上最珍贵的首饰,又仔细地在镜前照了照,确保自己容光焕发,才满意地带着丫环侍卫坐上马车,跟着肖正飞向县令府行去。
一路上,长乐郡主的心情都无比愉悦,她幻想着与赵樽共饮美酒、共赏月色的美好场景。
不久,长乐郡主便来到了县令府。此时,骆海一家都已歇息了。
长乐郡主被肖正飞引至赵樽的屋子中,只见那个她倾心已久的男子正慵懒的斜倚在椅子上,身着锦袍,头戴玉冠,慵懒中带着几分俊逸。
长乐郡主心中一阵悸动,她款款上前,动作极其优雅的行了一礼:“长乐见过王爷。”赵樽微微抬手,示意她免礼:“郡主请坐。”
长乐郡主依言坐下,目光始终不离赵樽。赵樽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
“郡主可知,本王为何要急于此时宴请郡主?”赵樽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长乐郡主的面上染起一抹红晕,娇嗔道:“讨厌,人家怎么会知道?”
这一声娇嗔让赵樽汗毛倒竖。
好奇怪!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这样的娇嗔从韩蕾那丫头嘴里表达出来,他会觉得很上头,可从长乐郡主的嘴里表达出来,他只觉得一身恶寒。
赵樽打了个寒颤,眼神中透露出几分锐利:“郡主可还记得韩蕾?”
长乐郡主闻言,心中猛地一惊,看向赵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本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赵樽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长乐郡主强作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长乐当然记得韩姑娘,她……她是王爷的心上人,王爷为何突然问起韩姑娘?”
长乐郡主眼里一闪而逝的慌乱,自然没有逃过赵樽的眼睛。他慵懒的点了点头,目光如炬。
“没错,韩蕾正是本王的心上人。可是,她如今却失踪了,本王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搞了半天,赵樽说的等不及明日,是等不及要询问那个贱女人的下落。她还以为是赵樽心里有她,害她白高兴了一场。
长乐郡主听了,心里除了慌乱,更多了几分愤怒,但她仍然在极力的掩饰,她故作惊讶的道:“韩姑娘失踪了?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时候的事儿,难道郡主你不知道吗?”赵樽的语气淡淡的,但落在长乐郡主的耳里却犹如炸雷。
她面上的慌乱已经藏不住了。
“我……我怎么会知道?”
赵樽坐直身子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多了几分威胁:“郡主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谎言。”
长乐郡主被赵樽瞬间转变的气势所震慑,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赵樽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本王相信郡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对自己最有利?
什么意思?
长乐郡主很纠结,她咬了咬嘴唇,想要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乞求:“王爷,长乐真的不知道韩姑娘的下落。但是,长乐愿意尽力帮助王爷寻找韩姑娘,长乐今日来,只求……王爷能多看长乐一眼。”
长乐郡主想要赵樽多看她一眼,赵樽干脆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茶杯。他当然看得出来长乐郡主对自己的心意,但除了韩蕾,他没有心情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甚至对长乐郡主这种为了感情不择手段的做法感到非常厌恶。
“郡主的好意,本王心领了。”赵樽淡淡地说,“不过,寻找韩蕾的事,本王自有安排。郡主只需记住,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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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94.第94章 明月挨打
第94章 明月挨打
长乐郡主闻言,眼眶瞬间红了。“王爷,你……你真的不相信我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长乐郡主委屈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可能早就激起了男人们的保护欲。但赵樽却不为所动,将话题又掰回了韩蕾身上。
“不是我不相信郡主,而是此事关系重大。郡主若知道韩姑娘的下落,还望你能告知于本王。”
长乐郡主低下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眼中的慌乱和委屈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
“王爷,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韩姑娘在哪里。”
赵樽看着长乐郡主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叹气。
长乐郡主倾心于他,他可以理解。但长乐郡主因爱生恨迁怒于韩蕾,他却不能接受。但长乐郡主矢口否认,又是皇族,若没有真凭实据,他暂时也不能拿长乐郡主怎么样。
赵樽想了想,冷声道:“郡主,本王只是随意打听一下而已,你若真与此事无关,本王自不会为难你。本王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去。”
说完,赵樽挥了挥手,示意长乐郡主离去。但长乐郡主起身后却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弹。她看着赵樽,眼中满是深情与不舍。
“郡主还有何事?”赵樽见状,不禁有些不耐烦。
长乐郡主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王爷,我……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她觉得自己一个身份尊贵的郡主,千里迢迢的追到这里又如此卑微的表白了,赵樽怎么也应该动心。
哪知,赵樽皱了皱眉,声音更冷了。“还望郡主自重。”
长乐郡主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着赵樽冷漠的表情,心中一阵刺痛。
她微微欠身行礼,还想再争取,“王爷,长乐对王爷……”
赵樽却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冷着脸猛的站起身来,直接就往外走去,只留下长乐郡主张着嘴愣在原地,后面的话随着赵樽的离开戛然而止。
赵樽走了!
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明明是赵樽说要宴请她,将她请到这里来的,现在却丢下她,就这样走了?那她的主动和卑微算什么?
两行屈辱的泪水哗的一下,瞬间从长乐郡主的眼眶里滚落出来。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感觉赵樽就是在蹂躏践踏她高高在上的尊严。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赵樽经过肖正飞面前时丢给他一个眼色,肖正飞心神理会。待赵樽离开屋子之后,他缓缓走到长乐郡主面前,对长乐郡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郡主,王爷已经离开了。属下送您回去吧。”肖正飞恭恭敬敬的说道。
长乐郡主转头看向肖振飞,幽幽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怨气冲天的长乐郡主正找不到人出气,刚好肖正飞凑上来,她对着肖正飞就是一顿咆哮输出。
“滚!滚开!谁要你送?本郡主自己会走。”
吼完,长乐郡主转身一跺脚,拖着她那夸张的华服,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她的一大群丫鬟和侍卫见主子动了大怒,赶紧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谁也不敢吱声。我招谁惹谁了?
肖正飞耸了耸肩,心中暗自叹息:这长乐郡主除了高高在上的身份,其他的,跟韩姑娘确实没法比呀!难怪王爷连正眼都不愿意看她。
长乐郡主步履匆匆,每一步都似乎踏在心上,那份怨毒与不甘,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她挺直腰杆紧咬着唇,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直到走出县令府,转过街道拐角,她眼角的泪水才倾泻而下。
“来人!”
墙下的阴影里,长乐郡主忽然顿住脚步,眼里满是愤恨和怨毒。
“郡主,您有何吩咐?”一个侍从赶紧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
“去,立刻传信回京。告诉魏成超,等他玩够了韩蕾,就必须立刻给本郡主除掉那个贱人。你给本郡主听清楚了,是必须除掉。”长乐郡主抽噎着,咬牙切齿的怒声吩咐。
“呃……”侍卫一怔,但见自家主子满脸怒气,不敢多言,只能垂首答道:“是!奴才遵命。”
说完,侍从微微行礼紧走几步,消失在黑夜中。
长乐郡主身后的贴身丫鬟明月,应跟在长乐郡主身边伺候的时间长,多少有些感情。见长乐郡主今晚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不禁有些心疼。
“郡主,您别太难过了。苍州王他……他可能只是暂时还不明白您的心意。”明月想了想措辞,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劝道。
哪知,长乐郡主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在明月的脸颊上。
“什么叫不明白我的心意?他的心根本早已被那个贱女人占满了。哪里还有我的位置?不除掉那个贱女人,我心不甘。本郡主若是得不到赵樽,那个贱女人就更别想得到。”
说完,长乐郡主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再言语。黑暗中,只听到她因为愤怒而显得粗重的喘息声。
明月一片好心,却挨了一耳光。熟知长乐郡主脾性的明月,大气都不敢出,只吓得“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道歉赔罪。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了。”
明月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但她却不敢伸手去抚摸,其他的丫环和侍卫见状,也吓得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纷纷伏地告罪。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啊!”
长乐郡主平日里对待下人就是非打即骂骂,今日,连贴身伺候多年的大丫鬟明月都挨打了,他们这些普通下人的脑袋随时都有可能保不住。
好一阵,长乐郡主才睁开那双通红的眼睛。兴许是气终于顺了一点,她居高临下的斜睨着跪伏一地的丫鬟和侍从,哼了一声,然后提步走进黑暗中。丫鬟和侍从们这才如释重负的起身,紧紧跟上。
直到长乐郡主的队伍走远,肖正飞的身影才从拐角后闪身出现。
(本章完)
95.第95章 深夜求见
第95章 深夜求见
肖正飞回到县令府里时,夜色已深,但赵樽仍未休息。
赵樽坐在昏暗的烛光下,撑着沉重的眼皮,正在焦急地等待肖正飞的消息。
“王爷!”
肖正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匆匆的走进来,他额头上青筋直冒,双拳紧握,眼里闪烁着与长乐郡主离去时如出一辙的愤怒光芒。
要不是身份有别,要不是不能打草惊蛇,他真想当场就将长乐郡主那个毒妇拿下。
“怎样?”
赵樽立刻站起身来紧盯着肖正飞,声音低沉而有力。
肖正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太过分了!王爷。王妃被掳之事,果然是长乐郡主干的。”
砰!
赵樽一拳砸在桌子上,木制的桌子瞬间倒塌,碎片四溅。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可置信。
“可恶!”
肖正飞继续说道:“王爷,不只是长乐郡主,还有一个人。”
“谁?”
赵樽的声音更加低沉,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魏丞相的儿子魏成超。他和长乐郡主勾结……”肖正飞将听来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樽。
赵樽脑子一转,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长乐郡主因为倾慕于他,所以一直对韩蕾心存嫉妒。而魏成超那个怂包垂涎于韩蕾的美貌。
这两个家伙为了各自的私欲,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竟串通在一起,沆瀣一气,不惜使用下作手段将韩蕾迷晕后掳走。
赵樽怒不可遏,深邃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杀意。
他现在就想立刻冲回京城,将长乐郡主和魏成超碎尸万段。但他心中的担忧更胜过了怒气,他担心韩蕾的安危,更担心如果自己莽撞行事,会给韩蕾带来更深的伤害。
况且,长乐郡主是皇族成员,身份尊贵,要想动她并不容易。而魏成超虽然只是个丞相之子,但魏家在朝廷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此事,他必须好好的谋划一番,但无论是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将韩蕾救回来。
至于长乐郡主和魏成超那两个家伙,不管他们是何等身份。只要敢伤害他的女人,他就必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冷静,必须冷静!
赵樽不断的告诫自己,渐渐的冷静下来。他闭目思考着该如何行事,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他面对千军万马时,运筹帷幄的睿智模样。
好一阵,赵樽才猛然睁开眼睛,眼里目光犀利。
“正飞。”赵樽看向肖正飞,果断的下达命令。“你立刻带上几个长乐郡主从未见过的兄弟,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只要长乐郡主一离开苍州范围,你们立刻扮做马匪将他们所有人都掳走,暂时隐匿起来。必要的时候,用长乐郡主交换韩姑娘。”
“遵命!”
肖正飞立刻领命而去,眼里是异常的严肃。
“平川。”赵樽佑看向平川,“留下几个兄弟保护老夫人和灵儿,你立刻点齐剩下的兄弟,带上家伙随本王进京,营救韩姑娘。”
“是!”
平川也立刻领命而去,浑身上下战意沸腾。韩蕾这位未来的主子曾经救过他的命,现在,就是让他豁出命去,他也要随王爷一起将善良的韩姑娘救回来。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这沉闷的宁静。
赵樽没什么好收拾的行囊,只等着平川回来,他们就可以出发。
他缓缓踱步到院子里,月光如水,洒在他孤寂的身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抬头望向天上那半隐的明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哀愁。赵樽心中焦虑如焚,脑子里满是韩蕾娇俏甜美的身影。京城之大,她究竟身藏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每一刻的等待,都如同刀割般煎熬。他们必须要快,再快!韩蕾身陷囹圄,安危全系于他一身。
“丫头,一定要等着我。”
赵樽轻声低喃,仿佛这样便能穿越时空,将这份决心传递给韩蕾。
平川很快就带着剩下的亲卫们回来了。亲卫们身着铠甲,全副武装,一个个战意汹涌,一副要上阵去杀敌的模样。
亲卫们杂乱的脚步声从县令府里踏过,惊动了睡梦中的县令大人骆海和骆夫人。
骆海夫妇赶紧披衣起床,跟着脚步声匆匆来到了赵樽的院子。
两人一进院子就看到几十个身着铠甲的亲卫挤在院子里,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这是又打仗了?
骆海夫妇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骆海开口问道:“樽儿。这是怎么了?你们要干嘛?”
“骆伯伯,骆伯母。”赵樽转头见是骆海夫妇,赶紧迎了过来。“有韩姑娘的消息了,她是被魏丞相那个老贼的儿子掳走了,现在在京城。我们这就要去营救她。”
“什么?魏丞相的儿子?”骆海一脸惊愕,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早就听说那魏大公子是个混蛋,恃强凌弱,恶贯满盈也就罢了,没想到竟是如此下作之人。只是……不知道韩姑娘那丫头现在可还好?”骆夫人也是一脸的担忧。
“不知道。”赵樽面色沉重的摇头,“我们也是刚刚才从长乐郡主的嘴里得到的消息。”
“长乐郡主?”骆夫人惊愕的捂着嘴,“这……堂堂一个郡主,怎么也牵连其中?”
这句话触到了赵樽的痛处,他没有回答洛夫人的问题,而是咬着牙低头哼了一声。
“樽儿。”骆海指着身旁气势汹汹的亲卫,问赵樽。“你打算就这样去营救韩姑娘?”
“嗯!”
“你现在可是藩王,无诏是不能进京的,你不知道吗?”骆海蹙眉。
“我知道。”赵樽瞳孔一缩,但依然决心不改。“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那丫头生死未卜,我必须去救她。”
“你糊涂啊?”骆海急了,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藩王无诏进京等同于是谋反,你顾不得那么多,可你娘怎么办?其他的人又怎么办?”
赵樽垂眸,双拳握的咯吱作响。
“骆伯伯,你相信我。进京之前,我们全都会乔装打扮,没有人会认出我们的。”
他当然知道藩王无诏进京的严重性。但他真的顾不了那么多,只有他知道,韩蕾在这个时空举目无亲。
现在,也许正是那丫头最无助的时候,他必须要去营救。失去韩蕾,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生活下去。
见赵樽态度坚决,骆海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也很喜欢韩蕾那姑娘,不是不愿意救她,只是希望赵樽能够从长计议。
毕竟,赵樽进京,牵连的不是韩蕾一个人,而是身边无数的人。
正在骆海左右为难之时,门外守门的侍卫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您在这儿啊!外面有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来求见大人。”
有人深夜求见?
大家新年好!给大家拜年啦!
新年伊始,收到很多书友的打赏,你们有心了。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努力,愿精彩的故事陪伴你们美好的一年,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顺风顺水,万事如意,发发发!
(本章完)
96.第96章 不长记性
第96章 不长记性
骆海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深夜来访,必有急事。樽儿,我先去看看,你先别急,一定要等我回来再商量。”
说完,骆海给骆夫人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骆夫人看着赵樽,他自己则匆匆走了出去。
赵樽留在院子里,心中焦急万分。他想带着亲卫们离开,可骆夫人已紧走几步,堵在了院门口。赵樽无奈,只得暂时等待骆海归来。
另一边,骆海走到府衙的大堂。因为有人到访,大堂里也点了灯。骆海看到正在大堂里来回踱步等待的人,眼睛一亮。
“诶!你……你你……”
骆海只觉得眼前这人面熟,你了半天却想不起他的名字。
来人走上前拱手道:“荆州大字队,大九,参见大人。”
“哦!对对对。”
骆海终于想起来了,来人是韩蕾手下的伤兵之一。因当时在清水县逗留的时间不长,所以他只是看着面熟,却记不得名字了。
“你……你这么晚来求见本官,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骆海看着风尘仆仆的大九,微微蹙眉。
“回大人。”大九微微一笑。“我家姑娘让我来苍州给王爷送一封信。但我不知道王爷现在在哪里,所以只好先来求见大人。”
“你家姑娘?”骆海闻言,一头雾水,赶紧问道:“你是说韩姑娘?她不是被人掳走了吗?”
“没有啊。姑娘现在就在桃园县。”大九也被骆海的三连问,搞得一脸懵逼。“姑娘说与王爷走散了,怕王爷担心,所以才派小的星夜兼程的赶来送信。”
嗯?
这是怎么回事儿?
骆海与大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儿。
忽然,骆海猛的反应过来。
“哎呀!你来的可正好。”骆海说着,一拍大腿,赶紧拉起大九的手就走。
“诶,大人,这是去哪儿?”大九吓了一跳,差点儿被骆海摔倒。
“快快!快跟我去见王爷,你要再晚来一步,可就要出大事咯。”骆海才不管他呢,只管拉着他往府里走。
韩蕾在赵樽心里的地位太过重要,看他刚才整装待发的样子,为了韩蕾,他肯定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大九来的刚好是时候,若是再晚一点,赵樽救人心切,他怕是就要拦不住赵樽了。
不一会儿,骆海就拉着神色疲惫的大九到了赵樽的院子外,还没进院子,他就大声的呼喊着赵樽。
“樽儿,樽儿,好消息啊!你看谁来了?”
骆海的声音里满是惊喜,但赵樽却只是礼貌性的抬眼往院子外看了看。黑暗中,只能看到骆海拉着一个人匆匆走来。
赵樽毫无兴趣,刚要收回视线,大九已经看到了赵樽。
这会儿,大九反而嫌弃骆海走得慢了。他甩开骆海的手大步跑进院子。
“王爷!”大九跑到赵樽面前,单膝跪地。“大九参见王爷!”
脑子里满是营救韩蕾的赵樽,看清面前的大九,瞳孔一缩。
“大九,怎么会是你?”
大九满脸喜色,憨笑道:“王爷。是姑娘让小的给您送信来了。”
“你说韩姑娘?”赵樽一把抓住了大九的衣领,急切的问:“她在哪儿?”“就在桃园县酿酒厂啊!”看赵樽急切的样子,大九想到韩蕾和赵樽走散了,又赶紧加了一句。“姑娘说和王爷走散了,怕王爷担心,所以让我赶紧来送信。”
赵樽又不确定的问:“韩姑娘没有被人掳走?”
“我们没听姑娘说起过呀!”大九摇了摇头。
赵樽这才放开大九的衣领,大大的松了口气。韩蕾没事儿就好,都快吓死他了。
见赵樽终于放心了,站在一旁的平川也跟着松了口气。他赶紧提醒大九。“王爷正在着急韩姑娘,让你送的信呢?快拿出来啊!”
大九赶紧掏出怀里的信,双手递给赵樽。
赵樽接过信,一边打开一边问:“韩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桃源县?”
赵樽心里很纳闷儿,据长乐郡主所说,韩蕾不是应该在京城吗?他还想赶在长乐郡主除掉韩蕾的命令到达京城之前,没想到她自己已经逃出来了,还到了桃源县酿酒厂。
大九见王爷问话,赶紧将在桃源县遇到韩蕾的情况说了一遍。当听到韩蕾是和三个男人在一起时,还没来得及看信的赵樽顿时虎目圆瞪。
“那三个男人是谁,长什么样?”
“嗯……”大九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三个人的长相,“那三个男人……有一个是主子,另外两个是侍从,那主子长着一双贼眉鼠眼的小眼睛。听姑娘说起,那人好像是魏丞相的儿子。”
“狗东西。”果然是他。
赵樽咒骂了一声,手上的信被他死死的捏成了一团,旁边的平川也瞬间一脸怒色,身上又战意汹涌。
大九的目光在赵樽和平川脸上扫视了一下,见他们俩突然面色难看,大九小心翼翼的问:“王爷,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他就是掳走姑娘的人。”平川咬牙切齿的答道。
赵樽听说魏成超就在桃源县,唰的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浑身杀气弥漫。既然不用无诏进京,那他就不怕什么了。
赵樽恨恨的骂了一句:“狗日的,不长记性。平川,带上人。本王现在就要去宰了他。”
“樽儿!放下剑。”
刚走进院子的骆海见赵樽拔剑,吓得大喝一声。
“王爷,不用。不用去宰他。”大九也吓得赶紧一把拉住赵樽握剑的手臂,语速极快的说道:“那人已经被姑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嗯?”
赵樽转头看他,眼里杀气稍减。
见拉住了赵樽,大九才继续说道:“姑娘已给那三人服了毒药。现在,那三人不敢造次,正乖乖的给姑娘卖命换取解药呢……”
于是,大九将魏成超三人已灰溜溜的返回京城,为韩蕾的生意挂名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越听越张大了嘴。
突然,本来还满脸怒气的平川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
大九茫然的看向他:“你笑什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本章完)
97.第97章 正中下怀
第97章 正中下怀
“不,哈哈,我只是笑那几个家伙掳谁不好,偏偏去掳韩姑娘。结果,反倒掳走一个姑奶奶,哈哈……”
听平川这么一说,众人也都纷纷笑了起来。
“这事情确实太可笑,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看韩姑娘娇滴滴的,她是怎么做到的呀?”
“……”
院子里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连一贯清冷的赵樽,嘴角也悄悄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丫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对方就得趴下。
这些日子来的担心终于烟消云散,赵樽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他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后,才转身回了屋里。
坐在桌边,打开捏得皱巴巴的书信,赵樽这才就着微弱的烛光,认真的阅读起来……
……
第二日,当知州大人孙文远酒醒后,又赶来县令府请示王府建造之事时,苍州王赵樽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与昨日的淡漠阴沉完全判若两人。
“下官参见王爷。”孙文远依然是一脸巴结讨好的笑。
他没想到的是,昨日还爱搭不理的赵樽,今日竟然回了他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孙知洲请坐,督建王府的事让您费心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圣旨上说,王爷可以按制招募府兵五百。不知此事,下官是否可以为王爷效劳?”
赵樽角上的弧度不减,语气很客气。“多谢孙知州费心。招募府兵之事,本王已交给了亲卫去办。孙知州就操心王府建造就行。”
藩王虽然是藩地最高的统治者,但在他没来之前,这里大大小小的执政者都是由朝廷任命的。
而且,孙家可是景帝的母家。
孙文远的目的,赵樽再清楚不过。一旦让他帮忙招募府兵,那将来他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是孙文远的眼线。
府兵是他身边的安全力量,绝不容许有任何人的眼线存在其中。
通过孙文远的这句话,赵樽也瞬间明白了,即使给他封地,景帝依然对他不放心。
见赵樽直接拒绝,孙文远不好多说,只得讪笑了两声。
“呵呵,是。下官竟然忘了。王爷身边还有亲卫可以为王爷效劳。那下官就认真督建王府了。若王爷没有其他的吩咐,下官这就告辞了。”
说完,孙文远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就转身准备离去,赵樽却叫住了他。
“孙知州且慢!”赵樽从主位上站起身来,走到孙文远身边,状似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督建王府之事不急。先搁置一下吧。本王有另外的事想劳烦孙知州。”
“王爷尽管吩咐。”
一个王爷却不急着建造自己的王府。孙文远虽然感觉很诧异,但赵樽亲近的态度仍然让他受宠若惊。赵樽继续拍着他的肩膀,“孙知州知道,本王是一介武夫。现在这一身的武艺无处使。所以,本王想在你的县买一大片荒地修建猎场,用于射箭狩猎,不知是否可行?”
赵樽说的对,他果然是武夫啊!
孙知洲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王爷,您不先修王府却要先修猎场?这是不是……呃,本末倒置了?”
“不不不,本王就想先活动活动筋骨。几天不活动,本王就觉得难受。至于王府嘛,能住人就行,什么时候修好也行。”
说完,赵樽故意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像是在活动筋骨一样。
他昨日看了韩蕾写的信,信里说需要大片的荒地建厂房。
清水县要修建王府,而且已经修建了养猪场和开荒种地。
若是还需要大片的荒地建厂房,他就得大大方方的在孙文远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景帝不是还不放心他吗?不是让孙文远往他的府兵里安插眼线吗?
那他就要让景帝知道,他到了苍州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买荒地修建猎场,狩猎游玩。
孙文远无语了。
别的藩王一到了封地,都忙着走动关系、或培植自己的势力、再或是大肆挥霍朝廷的银子修建王府。
赵樽这位王爷却忙着在封地修建猎场,射箭狩猎,享受玩乐。
这样看来的话,这位王爷倒是个好打发的。
反正,苍州穷山恶水,荒地多的是,只要赵樽不心存异心触及到陛下的底线,随便他怎么建,怎么玩。
把这位封地的王哄好了,他在这里执政也顺畅一些不是?
如此想着,孙文远面上又堆起了讨好巴结的笑容。
“好!既然王爷喜欢射箭狩猎,那就遵照王爷之意先修建狩猎场。但不知……王爷想要在哪里修建?”
见孙文远如此轻易就同意了,赵樽微微勾唇,抚着下巴做思索状。
“嗯……清水县的土地相对肥沃,适合种庄稼,本王再喜欢,也总不能在庄稼地里狩猎。要不……狩猎场就建在孙知洲的华昌县,怎么样?”
孙文远一听,那戴着官帽的头顿时就摇得就像个拨浪鼓。
“呃,不不不。王爷有所不知。整个苍州就只有清水县和华昌县的土地相对肥沃,都必须要用来种植庄稼。要不……王爷另外选地方?”
开什么玩笑?
华昌县的土地比清水县还要肥沃。不然,他当初又怎会将知州府选在华昌县?
若不是他在华昌县圈了足够多的土地在孙家名下,孙家又怎会如今天这般家大势大?又怎会挤入四大世家之列?赵樽若去了华昌县,他还怎么以知州的名义横行乡里,随便圈地?
再说了,赵樽没来之前,他就是苍州的土皇帝,在苍州说一不二。
现在,赵樽做了苍州的王,他只需表面上尊敬着就行,何必要弄到眼面前天天供着呢?
何况,华昌县那些肥沃的土地已经入了他孙家名下,凭什么要拿出来给赵樽建狩猎场?那不等于是在割他孙家的肉吗?
孙文远不知道的是,他的推脱却正中赵樽的下怀,赵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赵樽驻守北关多年,虽然他是武将,但对整个苍州的事情都有所了解。他故意提出将狩猎场修建在华昌县,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能远离孙文远的视线。
赵樽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既要让你知道我在大摇大摆的修建狩猎场,又要远离你的视线,让你不知道我怎么修?修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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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98章 去当百夫长
第98章 去当百夫长
赵樽不愧是领兵打仗运筹帷幄的元帅,一手明修栈道暗渡成仓被他玩得溜溜圆。
赵樽跟孙文远一番你推我挡的太极拳打下来,最后,赵樽以四两拨千斤取胜。狩猎场的选址,最终定在了距离华昌县很远的扶风县。
扶风县是整个苍州六县两城里最大的县,这里虽然占地广,但却没有多少相对肥沃的土地,几乎全是大山和荒地。
也正因为如此,孙文远才非常豪爽的让赵樽的狩猎场想建多大,就建多大。
扶风县虽然土地不好,但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韩蕾给赵樽的矿藏图上的矿点,扶风县里就占了三四个——盐矿、煤矿、石灰和铁矿。
扶风县种不出什么粮食来。但在这里建造韩蕾信中所说的各种厂房,再合适不过。
所以,赵樽才下了大功夫跟孙文远打太极,拿下扶风县的地。
………我的懒散的分割线………
此时,另一边,永安城。
也不知道景帝是不是早就计算好了赵樽到达苍州的时间。
那边,赵樽正在跟孙文远讨论修建狩猎场和王府之事。这边永安城,北关新任的元帅曹雄就收到了景帝的圣旨。
曹雄被突厥的小股骑兵袭扰搞得有些精神崩溃。他实在受不了了,无奈之下写了奏折给景帝。恳求景帝能够另择贤人来接替北关元帅之职。
哪知,奏折刚送出去没几天,景帝的圣旨就到了北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军营里回响,刚宣读完圣旨,曹雄脸上的横肉便瞬间舒张开来,喜色难掩。
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一双大手在衣襟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大大的元宝,满脸堆笑地塞入小太监怀中。
“小公公跋山涉水来北关宣旨,辛苦了,这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小太监故作惊讶,连声道:“这使不得,使不得,曹大人太客气了。”
小太监的双手虽在空中摆动,眼里却闪烁着贪婪的光。
几番推搡,银晃晃的元宝在两人手间来回传递。最终,小太监还是半推半就地将银子塞进了袖子里。
“那曹大人,咱家就先告退了。”
小太监小意的笑着,拂尘往手肘处一搭,弯腰行了一礼。曹雄立刻命身旁的亲卫带小太监下去休息。
待小太监走远,曹雄才手拿两道圣旨,转身大笑着走进了中军大帐。
“哈哈哈……还是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收到圣旨后的曹雄,瞬间又感觉信心倍增。
景帝在圣旨上说:赵樽已被封为苍州王,在苍州就番。若遇到大战,曹雄可即刻点将,命赵樽作为他的先锋迎战。
曹雄手上拿的两道圣旨,其中一道就是点将时要交给赵樽的。
有了景帝的这道圣旨,曹雄就不用请辞了,直接高枕无忧的继续当他的元帅就好。
这时,副将李刚凑上来奉承道:“元帅。有了陛下的旨意。你就可以安心的睡个安稳觉了。这些日子您可辛苦了。”
“哈哈哈,是啊!本帅明日就可以回凌安城的元帅府好好睡一觉了。”曹雄大笑着,将手中的圣旨“啪”的一声放到书案上,又拿起其中一道递给李刚。
“这道圣旨你且收着。永安城平日的袭扰你们应对着就行,若是有大战,你就直接拿这道圣旨到苍州王府对赵樽下令。”
“是!末将遵命!”
副将李刚伸手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面上也难免激动。
有赵樽这个后援军在苍州,即便曹雄不在永安城,他心里也同样有一颗定心丸。
但很快,李刚的面上又浮现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呃……元帅。若到时候,赵樽拒绝为先锋迎战,该怎么办?”
“他敢!”曹雄一听,瞬间满面怒容。“赵樽那厮就算封了王,他也是大景朝的臣子,本帅谅他也不敢抗旨。”
李刚还是觉得有些担心:“那……那要是将士们知道,赵樽以王爷之尊在元帅麾下任先锋。将士们会不会……”
曹雄不耐烦的挥手,面上怒容更甚了。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自古以来,文臣武将就互不干预。从地域划分上来讲,北关是属于苍州管辖。但北关驻军却只听命于陛下。赵樽那厮就算是苍州的王,他也管不了本帅麾下的将士们。”
说起这个,曹雄就是一肚子火。
刚刚收到圣旨的喜悦,瞬间被冲击得烟消云散。
赵樽已离开军营两个月,可营里的将士们却仍然对赵樽念念不忘。搞得他这个正牌的驻军元帅一点威信都没有。
“元帅说得有理。”李刚倒是认可曹雄的说法。“赵樽以前在北关威信极高,但他现在已今非昔比。到时候,就算将士们有什么异议,那也是陛下下的圣旨,跟元帅无关。元帅也只是在执行陛下的旨意而已,”
“嗯!你能这样想很好。”
曹雄赞许的拍了拍李刚的肩膀,做出了一个将来会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你不愧为本帅的副将,处处都为本帅着想。那马成就跟本帅不是一条心,处处向着赵樽。”
曹雄越想越生气,继续说道:“本帅现在就下令,认命你为永安城的守将,本帅不在永安城时,替本帅好好的镇守永安城。”
李刚跟曹雄年龄相仿,为人耿直没什么城府。在京城时,两人就一起在御林军里供职,这次他又作为副将跟随曹雄来到北关,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也算是曹雄在北关最信任的人。
闻言,李刚大喜。立刻就双拳一抱,单膝跪地。
“末将多谢元帅栽培!末将一定尽心尽力镇守永安城,不负元帅所望。”
李刚的声音铿锵有力。随即,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元帅。那……那马将军怎么办?”李刚犹豫着问道。
马成是赵樽麾下的一员猛将,冲锋陷阵,勇猛无比。他年龄比赵樽稍大,由赵樽从百夫长一手提拔为永安城守将。赵樽任北关元帅时,一直对马成很看重,也很尊敬。
曹雄来了北关后,马成对曹雄的态度跟其他将士差不多,都是不冷不热,曹雄对他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可能是景帝的圣旨让曹雄高兴得昏了头,对于李刚的问题,曹雄不以为然,他大手一挥就下了命令——
“马成,就让那厮到你手下去当一个百夫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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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99章 根本听不懂
第99章 根本听不懂
操练场上,将士们正进行着日常的操练,呐喊声、兵器撞击声此起彼伏,充满了阳刚之气。
永安城守将马成正在巡查将士们操练的操练情况。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操练的节奏。
李刚带着几个亲兵,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他走到马成面前,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抑制的笑。
“马成将军,元帅有令,请你接令。”李刚说着,展开了手中的任免令。
如此正式的军令?
马成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任免令上,赫然写着将他由将军贬为百夫长的决定。马成的心猛地一沉,他抬头看向李刚,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这是何意?我为北关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我是凭自己的本事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为何突然将我贬为百夫长?”
马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愤怒的质问。
李刚摊了摊双手,“这是元帅的命令,你只需服从即可。至于原因,你去问元帅。”
马成闻言,怒目而视。
他明白,这肯定是曹雄在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地位。然而,他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只能将这份屈辱暂时咽下。
“好,我服从命令。”
马成说着,将任免令递还给李刚,转身离开了操练场。
消息很快在军营中传开,将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操练,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马成将军可是咱们北关的英雄,怎么能这样被贬为百夫长?”
“就是啊,这曹雄一来就搞这一套,分明是在排除异己。”
“哼!欺人太甚,我看他是活腻了。”
“球经不懂,一来就想对我们指手画脚。”
“赵帅在时,都对马将军高看一头,他曹雄算什么玩意儿?”
“他今日如此对待马将军,明日还不知道要怎么对待我们呢!”
“要不,咱们反了他狗日的。”
“对,反他个球的。”
……
兵士们举着刀戟叫嚷着,情绪越来越激动,若再不阻止,大有发生兵变的架势。
马成站在土坡上,看着下方群情激愤的将士们,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将士们都是他拿命拼出来的兄弟,都是为大景边疆流血流汗的英雄。他知道将士们是在为他抱不平,是想为他讨个公道,但他们必须服从命令,不能意气用事。
否则,曹雄自然有办法用军法治他们于死地。
“兄弟们,都静一静。”马成的声音在喧嚣中响起,如同一声惊雷,让将士们纷纷安静下来。
他走到将士们面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为我打抱不平,但我们必须服从命令。曹雄是元帅,他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
“可是,马成将军,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委屈?”一个兵士大声说道。
马成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大家放心。只要我还拿着这把刀,无论我是将军还是小兵,我都是在为大景的边疆尽忠职守。”
将士们闻言,纷纷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马成说得对,他们是士兵,必须服从军令,不能意气用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怨气。在马成的劝说安抚一下,事情没有再进一步闹大,但曹雄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将士们对他失去了信任。
虽然,曹雄将永安城交给李刚镇守后,他第二天就回了凌安城的元帅府,不用面对将士们的各种怒气和抱怨,但将士们对他新提拔起来的李刚则是充满了敌意……
时间如白驹过隙,倏然而逝。
京城。
夕阳如血,洒在京城古老的青石板路上,映照着魏成超那略显疲惫却依旧张扬的身影。
京城中声名狼藉的纨绔公子,此番带着两个侍从风尘仆仆地从荆州桃源县赶回来,心中却怀揣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公子,咱们终于回来了!”侍从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
魏成超微微点头,目光却未曾离开前方那座巍峨的丞相府。
那是他的家,他终于到家了。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可以任他为所欲为的地盘。
魏成超的嘴角得意的勾起。
一踏入丞相府的大门,魏成超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侍从甲和侍从乙。
“你们两个,赶紧去找京城有名的大夫来,就说本公子身体不适,需要诊治。”
两人闻言,心中了然,点了点头连忙领命而去。
不多时,几位在京中享有盛誉的大夫便被匆匆请来。
大夫们或须发皆白,或年富力强,个个在大景京城都颇有盛名,但在面对魏成超时,都显得毕恭毕敬,小意讨好。
魏成超让他们为自己和两个侍从把脉,看着大夫们时而皱紧,时而舒展的眉头,他们三人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焦急难耐。
“魏公子,您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过于劳顿,稍作休息便好。”第一位大夫如是说。
“是啊,魏公子,您和您的侍从都身体健康,无需多虑。”第二位大夫也给出了相同的结论。
接连几位大夫把过脉,答案都如出一辙。
“可我们三人总感觉有中毒的迹象。几位大夫,劳烦你们再给我们仔细的看看。”
魏成超转头与身后的两个侍从对视了一眼,又捞起衣袖将手腕重新放回到脉枕上。
京城“鼎鼎大名”的魏大公子,竟然跟他们这些小小的大夫说“劳烦”二字?几个大夫都觉得不可思议,当然,更觉得受宠若惊。
既然魏大公子想再看看,那就再看看吧!
几个大夫连忙围拢过来,神色变得异常凝重。他们轮番上阵,指尖轻轻搭在魏成超细弱的脉搏上,眉头紧锁,细细诊察。
一旁的药童也赶紧翻找起医书,生怕遗漏了任何可能的毒症描述。
屋内的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魏成超三人见状,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但面上仍强作镇定。
过了好一会儿后,几位大夫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微的发现,却又不肯轻易言说。
其中一个大夫偷偷看了魏成超一眼后,将所有的大夫都叫到了一旁。几个大夫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小声的交流着。
这种情况,就像医院里的医生说话大喘气,让魏成超的心忍不住一沉。他竖起耳朵仔细偷听,却只能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专业术语。
他根本听不懂!
开工大吉,大家新年好!
(本章完)
第100章 摔桌子打碗
第100章 摔桌子打碗
魏成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绝非这些大夫所言的“无碍”。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股预感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几个大夫终于商量完毕,转身朝着他走了过来。
魏成超与两个侍从对视一眼,心都在咚咚咚的直跳,仿佛在等待着宣判死刑。
“魏公子。”一个年纪最大的大夫眉头紧锁的说道:“我们几个都仔细的望闻问切,又将诊断结果认真的对比了一番,确定魏公子和您的侍从身体康健,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对,我们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另一个大夫也非常确定的说道。
其他几个大夫也纷纷点头附和。
“没中毒?不可能啊!”
魏成超完全不相信,他那天明明像韩蕾说的那样拉了肚子,服下韩蕾的解药后当天就恢复,没再拉了。
两个侍从那天虽然没有拉肚子,但他们也曾感觉肚子咕咕咕的叫,不舒服。
魏成超转头看向两个侍从。
果然,他们俩听到自己身体康健,并没有高兴激动,反而都苦着一张脸,显然也不相信大夫的诊断结果。
难道,真如韩蕾所说的那样,她下的毒,即便是京城的大夫也别想查出来?
见他们不相信,年老的大夫只能行礼道:“魏公子,请恕我们几个学艺不精,我们确实看不出魏公子的身体有何异样。”
另一个大夫摇了摇头,“魏公子,请恕我们无能,告辞了。”
魏成超还算大方,虽然几名大夫没有诊出什么毛病,但还是付了诊金,放他们离开了。
等这几个大夫都走了,魏成超才走到门口,询问在外面守门的丫鬟。
“我爹呢?”
丫环回道:“回公子,老爷用过晚膳,就带着人去万楼了。”
万楼是京城有名的青楼,也是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流连忘返之所。
魏丞相即使贵为一朝丞相也难免俗套,五十多岁的年纪照样经常留宿万楼。
魏丞相不在家正是魏成超所期望的。他决定趁这个机会,再请大夫来确诊一下。
转身回到屋里,魏成超又命令两个侍从,到皇宫里去请专为皇族诊病的太医。
“去,以我父亲的名义,请太医院的院判崔太医来!”
魏成超的语气不容置疑。
韩蕾那个贱人是说过,她下的毒别的大夫都看不出来,可崔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超群。
他就不信了,韩蕾的毒连崔院判都诊不出来。
听说要惊动太医院院判,两个侍从一愣,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领命而去。
毕竟,这个毒非同小可,不仅关系着主子的命,也关系着他们自己的小命。
夜幕降临,丞相府内灯火通明。
看在在魏丞相的面子上,老态龙钟的崔太医在两个药童的陪伴下缓缓步入大厅。
崔太医佝偻着腰,脸上带着几分威严和沉稳。
魏成超见状,连忙起身迎接,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待下人奉上茶水,魏成超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两个侍从。
“崔太医,我们三人好像中毒了,请您务必为我们仔细诊治。”
魏成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催太医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把脉、询问、观察……催太医的动作一丝不苟,神情专注。
魏成超紧张地等待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终于,崔太医缓缓收回了手,目光深邃地看着魏成超。
“魏公子,你们是在戏耍老夫吗?”崔大夫的语气很是不悦。
“呃……崔太医,这是何意?”魏成超不解。
崔太医很肯定自己的诊断:“你们都没有中毒。”
“这,这不可能啊!那个贱人明明说我们中毒了。”
魏成超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那个贱人还说,她下的毒别的大夫别想诊治出来。”
“对对对,是这么说的。”
两个侍从也连连点头。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身体的不适,那种莫名的恐惧和无力感,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吞噬。
突然,魏成超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装解药的小瓷瓶。
他颤抖着手拔去瓷瓶上的塞子,倒出几颗健胃消食片在掌心里,伸手递到崔太医的面前。
“崔太医。您看,这是她给我们的解药。每天服一颗,一旦断药就必死无疑。”
崔太医斜睨了他一眼,捻起一颗药片仔细的看了看。
这就是他们口中说的解药?
这药片儿的形状奇特,跟他见过的药丸完全不一样。
崔太医狐疑的将小小的药片放到鼻尖闻了闻,倒是有些药味儿。
然后,他又咬下一小块儿在嘴里咀嚼,仔细的品尝判断。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令魏成超三人仰倒的结论——
“嗯……里面有陈皮,山药,太子参,炒麦芽,山楂。这哪里是什么解药,不过是补益脾肺,有助消食的方子而已。”
“消食的方子?这……这怎么可能?”魏成超如遭雷击。
崔太医是何等身份的医者?他平时都是给皇帝皇后看病的人,今日要不是听说是魏丞相相请,他怎么可能来给他们看病诊治。
见魏成超不相信他的判断结果,崔太医脸色一肃,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哼!黄口小儿,你们这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
崔太医说着就转身颤巍巍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顿住脚步,转头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魏成超。
崔太医丢下一句:“老夫告诉你们,再高明的毒术,但凡是下毒,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你们别不是让人给骗了吧。”
说完,崔太医带着两个药童,摇了摇头后,佝偻着身躯恨恨的走了。
催太医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魏成超的心头。
看着崔太医愤愤离去的背影,连同两个侍从一起,三个人都如同雕塑一样愣在原地。
好一阵,魏成超才回过神来。
被韩蕾那个小丫头骗得瓜兮兮的,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公子哥儿的脾气一上来,立刻咬牙切齿的开始摔桌子打碗。
啪!砰!
魏成超一把掀翻了桌子,桌上烧制精美的茶壶、茶杯等瓷器瞬间摔了一地,他又上前狠狠的踹了几脚。
“这个该死的贱人!居然敢耍老子。没想到我魏成超竟栽在了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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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1章 第一滴血
第101章 第一滴血
他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娇生惯养。从来就只有他戏耍别人,欺负别人的份儿。还从来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戏耍他,让他夹着尾巴当了那么多天的孙子。
魏成超怒不可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涨得通红,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这些无辜的桌椅上。
两个侍从见状,也跟着上前将那些七倒八歪的桌椅当做是韩蕾一般,狠狠的踹弄起来。
魏成超发泄了一通后,渐渐有了一丝冷静。
“特么的。不行,本公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开始谋划如何报复韩蕾。
“你们两个,明日就给我滚回桃源县去,看看那个贱人最近都在干些什么,本公子找到机会就弄死她。”
魏成超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是!”
“是!我们去收拾一下就出发。”
两个侍卫异口同声的答道,顾不得今天刚从外面赶回京城的疲惫,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侍从甲突然顿住脚步,转过头小心翼翼的询问自家主子。
“呃……公子。那……那解药我们还需要再继续服用吗?”
解药?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魏成超缓缓低头,看向还拿在手中的小瓷瓶,顿时又怒从心来。
讽刺,太讽刺了!
啪!
魏成超恨恨的将瓷瓶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小瓷瓶被摔的稀碎,破碎的瓷片四处飞溅。
“呸!蠢货。还吃什么解药,明明就是那个贱人耍我们的。别让我抓住那贱人,抓住了一定弄死她。记住,这件事出去后对谁也不许说,要是走漏了一点风声,老子也弄死你们。”
魏成超小眼圆瞪,歇斯底里的大吼,吓得两个侍从一愣,连连称是,然后转身就跑。
侍从离开后,魏成超又一个人在大厅里生了一会儿闷气。
堂堂的京城魏大公子,竟然被一个穷乡僻壤的小丫头骗得团团转,这要是传出去,他在京城的纨绔圈还怎么混?简直是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此时,外面已月上枝头。
有气无处撒的魏成超,想着他爹都去寻欢作乐了。
他自己也有好几个侍妾,干脆就把几个侍妾全都叫到了房里,大玩儿百鸟朝凤,狠狠的泄了一番火气。
毕竟,他年轻又气盛嘛!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第二日魏成超的火气倒是去了大半。
韩蕾那贱人是耍了他不假,可既然诊断出来他没有中毒,那也算是虚惊一场,死里逃生,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前后仔细的想想,他又渐渐的开心起来。
在丞相府里规规矩矩的休息了一日,也忐忑的观察了一日。
一日没有服用解药,屁事儿没有,他的身体果然毫无异样。这让他更坚信了,韩蕾那个贱人就是在把他当猴耍。
第三天,他又回归了纨绔公子的本性,开始呼朋唤友。
“来人!”
魏成超对着门外大喊。很快,守在门外的一个丫鬟低头走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
“去,叫两个人挨个儿去请李公子、杨公子、邱公子……就说本公子从外面回来了。中午在腾云楼等他们,大家一起在腾云楼饮酒作乐。”
“是!”
丫鬟领命而去。
魏成超在侍妾的伺候下,又将自己好好的收拾打扮了一番,带着几个侍从和丫鬟,大摇大摆的朝着腾云楼去了。
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京城古老的街道上,腾云楼在这和煦的阳光中更显得生机勃勃。
这座历经风霜的酒楼,每一砖每一瓦,都似乎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腾云楼前,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生意依然火爆如初。
腾云楼内,热气腾腾的美食香气扑鼻,食客们或三五成群,或独自品味,脸上都洋溢着满足与喜悦。
魏成超摇着折扇刚踏进腾云楼的大门,正在忙碌的掌柜见到他,瞳孔一缩,赶紧亲自迎了上来。
“哟!是魏大公子来了,快里边请。你喜欢的那个包间,一直给您留着呢!请随小的来。”
掌柜毕恭毕敬的将魏成超领到了三楼靠窗边的雅间。心里暗自想着:这小祖宗,记账就算了,今日可别又在这里惹事儿啊!
“去!将最好的酒菜都送上来,本公子今日要和朋友们好好的聚一聚。”
魏成超一挑眉,趾高气扬的走到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是是是。公子您先坐这喝点茶,小的这就去安排。”
掌柜的亲自招呼,点头哈腰的将茶水点心放到他的面前,这才转身下楼去安排。
窗外,三月的阳光下,柳丝轻拂,桃绽放,春光与街景交织成一幅动人的画卷。
等待酒菜和朋友的空隙,魏成超趴在窗棂上看着外面的街景。那双小眯眼里轻浮又猥琐的目光,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女子身上流连不止。
很快,他的狐朋狗友们陆续到来,酒菜也送了上来,大家开始推杯换盏,饮酒作乐。
以前喝腾云楼的酒水,觉得美味无比,飘飘欲仙,现在再喝却觉得寡淡无味。
“这酒怎么越喝越没味儿啊?”魏成超蹙眉道。
“这味道没变啊!”
旁边的狐朋狗友却咂咂嘴,觉得跟他们以前喝的,没什么不一样。
魏成超总觉得这酒水缺点什么,他忽然想起从桃源县带回来的几坛醉仙酿。
那是韩蕾让他带回京城,作为宣传品尝的样品酒。
“去!把本公子昨日带回来的几坛酒送到这里来,快点啊!”
魏成超差了侍从去取醉仙酿,转头就跟同桌的狐朋狗友们吹嘘炫耀。
“我这酒呀!名叫醉仙酿。是我从外地搞回来的,你们尝一尝,肯定比腾云楼这酒好喝,就连神仙喝了都舍不得走。”
品尝过醉仙酿的味道,就会让人念念不忘。即便魏成超对韩蕾那贱人恨之入骨,但醉仙酿的美味,他却是认可的。
丞相府的位置距离腾云楼不远,很快,侍从们就抬来了几坛酒。
侍从刚打开酒坛的封口,醇厚绵长的酒香立刻弥漫了整个包间。
“哇!好香的酒啊!”
“这酒,光闻着就不一样。”
“挂杯效果也很好啊!”
“我都想尝一口了。快快快,快给我倒上。”
见大家都对这酒赞不绝口,装逼成功的魏成超得意的勾起了唇角。
侍从将酒为这些公子哥们满上,魏成超立刻举杯站了起来。
“来来来,大家先走一个,尝一尝。”
“好!走一个!”
魏成超端起酒杯刚放到唇边,醉仙酿的香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他只觉得鼻子里有一道暖流划过,一滴鼻血,突然滴答一声落入酒杯中。
鲜红的鼻血还没来得及在醉仙酿里完全晕开,紧跟着,第二滴鼻血又落了下去。接着就是第三滴,第四滴……
魏成超抬起袖子一抹,脸颊上瞬间留下一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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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战略合作伙伴
第102章 战略合作伙伴
魏成超愣愣地盯着酒杯中那缓缓晕开的鲜红,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醉仙酿的香气依旧浓郁,却莫名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血腥气所掩盖。
“血?我怎么会流鼻血?”
魏成超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解和慌乱。
他环顾四周,只见酒桌上的朋友们都在品尝美酒,面带笑容,似乎并无异样。
可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鼻血,却让他心生不安。
坐在魏成超对面的公子哥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关切地提醒:“成超,你流鼻血了,没事吧?”
一听自家主子流鼻血了,站在后面伺候着的几个侍从和丫鬟,一脸慌乱的赶紧上来伺候。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公子,快用手绢擦擦。”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他,整个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慌乱起来。
魏成超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绢,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鼻子里热乎乎的,一摸才发现是血。”
魏成超往后退了些,拿着手绢儿擦拭。一擦之下,反而抹得到处是血。脸上红彤彤的,看着有些渗人。
鼻血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毫无要止住的势头。
魏成超的衣襟上也很快染上了鼻血,华丽翠绿的衣袍上点点猩红,像是外面街道边绽开的桃。
丫鬟又连着换了两张手绢,但很快也被来势汹涌的鼻血染红。
“快把头抬起来,别低着头。”一个公子哥快步上前,抬起魏成超的下巴,让他仰望天板。
然后,他慌乱的喊道:“这鼻血流得太厉害了。快,快叫大夫。”
公子哥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侍从出去找大夫。其他的公子哥也满心慌乱,赶紧离开座位围在魏成超身边嘘寒问暖。
这时,出去找大夫的侍从惊动了腾云楼的掌柜。掌柜端着一盘刚切好的瓜果匆匆跑上楼来。
“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来来来,先吃点瓜果降降火。”
掌柜的嘴上说着关切的话,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这位大公子怎么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啊?看这架势,他今天的日子又别想好过了。
魏成超也觉得自己可能只是上火了。他接过瓜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让他暂时忘却了流鼻血的不安。
他看向掌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是你懂事儿。我可能就是有点上火,没事的。”
然而,掌柜却似乎并不放心,他瞥了一眼魏成超桌上的酒杯,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魏公子,你这酒……”
魏成超一愣,随即明白了掌柜的意思。
他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起端起酒杯,仔细端详着其中那几滴已经与醉仙酿融为一体的浓血,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酒……应该没问题吧?”
一个公子哥闻言,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仔细闻了闻。
“酒香浓郁,我刚刚喝了,并无异样。成超,你莫不是想多了?”
想多了?
魏成超垂眸想了想,将酒杯重新放回桌上,捏着鼻子的手刚一松开,鲜红的鼻血瞬间又流了下来。
看着桌上的酒杯,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划过,终于像是联想到了什么。魏成超哆嗦着手伸进怀里,那里是他平日放解药的地方。
他想拿解药出来放进嘴里,可那里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他这时才想到,装解药的小瓷瓶前日已经被他愤怒之下摔碎了。滚落一地的解药,也被他用脚踩得稀烂。
两个侍从身上不知道还有没有解药,但他们前日却已经被自己打发去了桃源县。
“不……不会的。”
魏成超喃喃的念叨,心里有了一丝惊慌。
不不不,肯定不会是因为韩蕾下的毒。
韩蕾说她的毒是拉血,直到拉到血尽而死。而他现在只是流鼻血而已,应该跟韩蕾那贱人的毒没有任何关系。
魏成超正这样想着,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让他的眼前一黑。他身子一个踉跄,差一点就把桌子摁翻了。
“快,快送我回去。叫大夫。”
流鼻血流到已经有了眩晕感,魏成超哪还有心思喝酒。他不敢再大意,连忙让侍从丫环送他回家。
一旁的侍从和丫鬟本就吓得不轻,听自家主子要回家,连忙上前搀扶。
哪知,他们的手还没碰到魏成超,他已经眼前一黑,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边,因为魏大公子突然流鼻血晕倒,腾云楼的包间里乱作一团。
另一边,荆州桃源县,韩蕾手里却拿着一张纸,和杨海波、唐小童一起,正喜滋滋的从荆州王的王府里走了出来。
韩蕾手上拿着的,是刚刚才和荆州王签订的代理契约,上面还盖了荆州王的大印。
正如韩蕾所想,荆州王不受景帝待见。
虽然封了藩王,也有自己的封地。但一直以来,荆州王在封地都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就靠着朝廷的俸禄和食邑过日子。
堂堂一个身份尊贵的王爷,一大家子的日子却过得捉襟见肘。
即便是这样,荆州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拿铺面做生意,生怕他那多疑的皇帝哥哥知道了会多想。
醉仙酿在荆州通过杨海波和唐小童有针对性的推销,很快打出了名气。就连荆州王都“机缘巧合”下搞到一小壶,市面上更是一壶难求。
这时,韩蕾找到荆州王,告诉荆州王,愿意将荆州的醉仙酿代理权交给他。
不用铺面,直接用酿酒厂的库房,但荆州所有想要售卖醉仙酿的商人,都必须在荆州王这里进货。
由荆州王出具货单后,再拿着货单到酿酒厂的库房提货。
韩蕾把意思一说,荆州王立刻就动心了。
酿酒厂明面上是陶青的,荆州王不用铺面,也不用自己出面。
他只需要派人到各处去收购粮食送往酿酒厂,用粮食的数额换取足够的白酒批发额就行。中间只需要用票据交易。
这样,荆州王不仅有了银子入账,还有了整个荆州醉仙酿的销售把控权。
而酿酒厂生产出来的醉仙酿不用挨家挨户去叫卖,直接就有了稳定而简洁的销路。
如此双赢的合作,荆州王当然乐见其成。所以,韩蕾与荆州王一番商讨,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有了荆州王这个战略合作伙伴,韩蕾在苍州和京城之间的商路,就算是打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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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3章 这谁呀?
第103章 这谁呀?
韩蕾回到酿酒厂,第一件事就是去工坊里找到陶青,把荆州王的契约交给了陶青。
“陶青。想办法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吧!现在有了荆州王的订单,我们必须加大生产量了。”韩蕾喜滋滋的对陶青说道。
陶青接过契约,看到上面红彤彤的印章双眼一亮,顿时喜不自胜。
“哎呀!姑娘,你可真是神呐!出去一趟就把荆州王给搞定了。这样一来,我们手底下的兄弟们可真的有活儿干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韩蕾踮起脚很爽快的拍了拍陶青的肩膀。“以后各大州,包括京城的醉仙酿订单,都必须是我们的。跟着姑娘我,你们就准备吃香的喝辣的吧!”
“对对对。跟着姑娘,咱们兄弟的日子可是从糠箩兜跳到米箩兜里了。”
“对,是这样的。哈哈……”
“哈哈哈……”
陶青说得双眼泛光,连连点头,旁边的几个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活儿干,而且有干不完的活,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比他们拿着刀剑提心吊胆的在战场上拼杀,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而且,这段日子荆州小字队的兄弟们跟在陶青身边,反复的练习酿制,就算是队里悟性再差的兄弟,也都学会了醉仙酿的酿制方法。
韩蕾一旦决定扩产,这些兄弟们都已经能独当一面。
“买下旁边的宅子,我再给你们添置设备。你们再招募一些人手,分成三个班,选出三个队长。人休息,设备不休息,开始轮班的干。”
韩蕾安排工作,也不忘叮嘱他们。“记住,过经过脉的地方一定要自己的人亲自把关。其余的杂活儿交给新招募来的人手去干,一定要注意做好配方的保密工作。”
“是!”
兄弟们都满脸兴奋,异口同声的答道。
“叮!”
这时,韩蕾的脑子里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接着是系统的播报。
“恭喜宿主,获得系统奖励五百两黄金。”
韩蕾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兄弟们脸上激动开心的表情。
她也没有再开口询问系统为何会给她奖励,因为她知道,酿酒厂扩产,就会招募更多的人,也就给了更多人就业的机会。
系统曾说,做好事就有奖励,她这个肯定是好事儿。
韩蕾正和兄弟们说着话,杨海波的母亲,杨母在杨小妹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酿酒厂兄弟们的生活本就开得好,每过两天就会有一顿猪肉。韩蕾还特意交代了,杨母的伙食里必须顿顿都要有肉汤。
经过这段时间的医治和调养,杨母的身体已经比刚来时好了很多,面上气色红润。即使杨小妹不搀扶她,她也一样可以行走稳当,只是杨小妹不放心而已。
“韩姑娘。”杨母笑着走到韩蕾面前。“刚刚听海波回来说,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京城了,民妇特地过来跟姑娘告别。”
“是啊,伯母。杨海波和唐小童跟在我身边已学得差不多了。明日,你们就要跟着他去京城生活了。”韩蕾拉起杨母的手,笑的很甜美。
闻言,杨母的眼眶里盈起了泪水。
韩蕾为她治病救命,不但没有收她的诊金,还对他们一家人待为上宾。这些日子的相处,听着兄弟们对韩蕾的赞美之语。杨母不但对韩蕾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已,更是对这个娇俏甜美又心地善良的女子越看越喜欢。
杨母不过是一介村妇,终日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在田地里劳作。她的见识,不过就是土地上方的那一片天。
所以,她尤其对韩蕾大方又不做作的行事风格羡慕不已。她希望杨小妹也能学到韩蕾的一星半点儿本事,像韩蕾一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杨母伸手将身旁的杨小妹推到了韩蕾的面前,眼神异常诚恳的看着韩蕾。
“姑娘。多谢你这些日子对民妇的救治和照顾,更多谢你对海波和小童这俩孩子的栽培。如今要随儿子去京城了,民妇想把女儿留在姑娘身边做个丫环,为姑娘端茶递水。姑娘有什么事,身边也可以有个人使唤。”
杨母的话音刚落,杨小妹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自顾自地磕起头来。
“请姑娘留下小妹吧!小妹什么都会做。”
韩蕾吓了一跳,“哎,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
韩蕾赶紧伸手去搀扶杨小妹,她一时间还没明白杨母的意思。只以为是杨母心存感激才这样做的。
“姑娘,你就收下她吧!”杨母眼里泪光盈盈。“杨小妹留在姑娘身边,姑娘多少有个人可以使唤。”
“伯母,我身边有两个丫鬟的,只是现在在苍州。”韩蕾说着,活动了几下四肢,继续推辞:“再说你看我有手有脚的,根本不需要什么丫鬟。而伯母您的身体不好,到了京城才真的是需要人照顾。”
“这……”
杨母面露难色。
她该怎么开口呢?
她想将杨小妹留在韩蕾身边学些本事。可都说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她穷得叮当响,没有拜师的资本,不敢轻易开口让韩蕾收杨小妹为徒。
不图回报的救了她的命,还要收她的女儿为徒。那样,韩姑娘肯定会觉得她做人太贪得无厌。
正在杨母不知该怎么开口,让杨小妹拜韩蕾为师之时,酿酒厂的一个兄弟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外面来了两个脏兮兮的人求见。”
脏兮兮的人?
韩蕾一愣,不知道是谁,但还是让那个兄弟将人带了进来。
那两个脏兮兮的人一见到韩蕾,远远的就跪到了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还大声求救。
“韩姑娘救命,韩姑娘救命啊!”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韩姑娘饶了我们吧!”
两人的声音都瓮声瓮气的,像是感冒了鼻子不通一般。
这谁呀?
眼前的这两人蓬头垢面,浑身泥垢,确实是脏兮兮的,看上去跟乞丐差不多。韩蕾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觉得自己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这两号人啊。
韩蕾一脸愕然,缓缓的走过去蹲下身。待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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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马上主要站起来了。
(本章完)
第104章 天大的脸面
第104章 天大的脸面
“哟,这不是魏大公子的两个侍从么?你们不是回京城去了吗?怎么会搞成这幅模样了?”
韩蕾捂嘴偷笑。她的灵魂三连问,问得两个侍从赶紧把头埋到了地上,不敢抬起头来,只是连声求救。
“请韩姑娘,不,姑奶奶高抬贵手,救救我们呐,我们知道错了。”
韩蕾嗤笑一声,不用问,她也知道两个侍从是毒素发作了。
“你们俩回去没服解药吧?”韩蕾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俩,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回姑奶奶,吃……吃了。”侍从甲勾着头,哆嗦着说道:“我们把……把一瓶解药都吃了。”
“嗤!胡说八道。”韩蕾翻了一个白眼。“我忘了告诉你们,没有流血之前吃那个解药管用。如果流了血之后再吃,那解药就不管用了。抬起头来。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按时服用解药?”
被韩蕾一句话道破关键,两个侍从不敢再狡辩。他们缓缓的抬起头来,周围看热闹的几个酿酒厂的兄弟和杨母等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前两天跟魏公子一起回了京城的侍从?
听他们的谈话,这两个侍从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在他们的眼里,两个侍从此时的模样,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他们俩胸前的衣襟被鼻血浸泡晾干,暗红僵硬,已经成了布壳。蓬头垢面,整个脸上都快包浆了。鼻孔里还塞着两根破布条,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布条的下端,一滴一滴的鲜血还在往下滴落。
看热闹的几人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俩说话瓮声瓮气的,原来是鼻孔被堵住了。
侍从乙许是不善言辞,他双手撑地,用手肘碰了碰侍从甲,示意侍从甲快说。
侍从甲无奈,只得苦着脸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韩蕾听完勾唇浅笑。她早就料到了魏成超那个怂货心里不信她说的话,回到京城后,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找名医解毒。
虽然她初学毒术不久,可她偏偏是个天才。她研制的毒里加了现代药/物,光是毒素发作的潜伏期就可以长达半月之久。以这个时代的医术,这种毒没有发作之前,完全就诊治不出来。发作之后,他们又根本解不了。
在这一点上,她诚不欺这些古人。只是当时为了让魏成超能够见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她才用黄连上清丸和健胃消食片虚晃一枪而已。
她也算好了魏成超三人,回到京城后求医的时间,误差不会超过两三天。
唯一的误差,就是从拉血变成了流血。不过问题不大,只要她第一次制的毒成功了就行。
魏成超那个怂货,居然还派这两个侍从回来监视自己的行踪,寻找机会报复自己,真是不知死活。那她也就让他们多受一会儿罪吧!
如此想着,韩蕾并没有打算立刻救这两个侍从,而是伸出两个手指,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捻着侍从甲鼻孔上的布条,一把扯下。
韩蕾看着那飙射而出的鼻血,慢吞吞的问道:“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到的桃源县?”
开口回话的还是侍从甲,由于失血过多又一路颠簸,他的声音已经稍显虚弱。
“回姑奶奶,我……我们刚到。昨晚就开始流鼻血了。我们左思右想,觉得可能是姑奶奶的毒发了,就掏出解药服用,可直到解药都吃完了,鼻血还在流。我们只能催马疾行赶来见姑奶奶。呜呜……姑奶奶,我们错了。救救我们啊!”
侍从甲说着就哭了出来。他们服了解药不管用,撕了衣服堵住鼻孔,好像还是不管用。
幸亏流鼻血时已经距离桃源县不远,否则,他们两人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荒郊野外了。
“好了,别哭了。”
韩蕾听着心烦,这才没好气的从空间手表里拿出两颗绿色的小药丸,丢在他们面前。
“我现在只有两颗解药,你们先吃着吧!等我配好了再给你们。”“啊!谢谢,谢谢姑奶奶。”
“谢谢姑奶奶。”
两个侍从如获至宝,向前爬行了两步,捡起地上的药丸儿就往嘴里塞。
没过一会儿,两人的鼻血就渐渐止住了。
侍从乙一直观察着侍从甲挂在鼻尖的血珠,见最后那颗血珠久久没有落下,他才确信是真的止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拔去自己鼻孔上的布条,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两人,抬头看向依然娇俏甜美的韩蕾,眼神里除了死里逃生的感激,还有对韩蕾深深的恐惧。
见到两人如此狼狈,陶青在旁边打趣:“呵呵。不相信我家姑娘说的话,你们就是自讨苦吃。”
“就是,我家姑娘可厉害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哈哈哈……”
酿酒厂的几个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着韩蕾。就连在旁边看热闹的杨母,见到韩蕾的神奇毒术,也对韩蕾更增添了几分敬佩之情。
如此医毒贯通的神人就在眼前,她更加坚定了要将杨小妹留在韩蕾身边学习本事的想法。
“你们是干了什么坏事儿?姑娘怎么会给你们下毒?”杨母好奇的问。
“快说,你们干什么坏事儿了?”
“我家姑娘只会救人,不会害人。一定是你们做坏事儿了。”
杨母这一问,也勾起了其他兄弟们的好奇心。
在他们的印象里,韩蕾善良大方,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受过韩蕾的恩惠,他们坚信韩蕾不会无缘无故的给人下毒。
闻言,两个侍从跪在地上瑟发抖,不敢起身。更不敢说出将韩蕾迷晕掳走之事。
他们能这样问,就说明韩蕾没有说出这事儿。既然韩蕾没说,那就是给魏成超他们主仆三人留了天大的脸面,也是最大的退路。
当然,他们也知道,韩蕾真正要他们做的是什么。
侍从甲是个聪明人,想通了这一点,他看了侍从乙一眼,赶紧转移话题伏地保证。
“谢姑奶奶救命之恩!回去后,我们一定规劝公子听从姑奶奶的安排,不敢再有异心。”
“请姑奶奶放心,不敢再有异心。”
看着规规矩矩跪伏在地上的两人,韩蕾刚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大九高兴的声音。
“姑娘。姑娘我回来了。王爷有信给你。”
我脸皮厚,求要一条龙,求要一条龙。
男女主,还有几章就站起来了。敬请期待。
(本章完)
第105章 博鲁的箭
第105章 博鲁的箭
话音刚落,大九已经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一脸喜色的将信交到韩蕾的手上。
“姑娘。这是王爷给你的信。王爷本来要亲自来接姑娘回苍州的。但苍州的孙知洲拖着王爷说事儿呢,走不开,就写了信让我带回来。”
“嗯!我知道了。大九,辛苦你了。但你可能还要再辛苦一下,你先去吃饭休息,我等一下找你。”
说完,韩蕾让陶青带大九去吃饭休息。遣散杨母等人后,她自己则拿着赵樽的书信回了屋里,只留下两个侍从还可怜兮兮的跪在院子里。
韩蕾回到屋里后,并没有急着看赵樽的书信。因为,还有一件更紧急的事情要等着她处理。那就是让大九将解药火速送往京城,救治魏成超。
按照两个侍从的描述,魏成超因为愤怒而火气太旺。他俩离开京城的时候,魏成超招了侍妾泻/火,且不是一两个,而是好几个。
剧烈运动加上肾精丢失,按照时间计算,魏成超那个怂货只会比这两个侍从死得更快。
魏成超是她在京城所有生意的明面招牌,给魏成超下毒无非是为了牵制他和利用他,但绝不能让他死了。
韩蕾从空间里又拿出三个小瓷瓶,每个瓷瓶里装上足够三个月的解药。然后,在院子里叫来那个会写字的兄弟,由她口述,那个兄弟代笔,快速的写好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给京城有家客栈刘伯的,一封是给魏成超那个怂货的。
做好这一切,韩蕾才找到大九,将信、银票和解药交给大九后,又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姑娘放心。这事儿,大九一定办的妥妥的。”
大九将东西全部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然后郑重的点头。
“你刚从苍州回来,又急着让你去京城。你辛苦了。办完事后,你就在京城有家客栈好好休息。后续的事儿,等杨海波和唐小童到了京城再与你们联络。”
韩蕾的面上满是歉意,但救魏成超这事儿刻不容缓,大九将来又是她和魏成超之间的指定联络人。所以,这事儿就只有辛苦大九了。
“大九不辛苦,我已经很期待我们的生意在京城开张啦!哈哈哈……”
大九一抱拳,带着整个京城的生意计划和两个侍从,意气风发的踏上了去京城的道路……
………我是妖娆的分割线………
开两朵,各表一枝。另一边,突厥草原上。
茫茫的草原深处,春天的气息尚未完全驱散冬日的寒意,三月的风还带着些许刺骨的感觉,但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生命已经悄然复苏。
绿意已染满草原,星星点点的野也在草丛中探头探脑,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在这巨大的画布上勾勒出生命的轮廓。
在这片充满生机的草原上,阿史那可汗的小儿子博鲁,正和一帮半大的孩子一起在练习骑马射箭。
博鲁年仅十五岁,但身材已经颇为健壮,继承了可汗的英勇与豪迈。
博鲁这个名字,在草原上是“狼”的意思。
十五岁的博鲁犹如他的名字一样,脸庞虽略显稚嫩,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坚定与犀利。
他的头发被草原的风吹得有些凌乱,但更增添了几分不羁与野性。
博鲁身穿一件紧身的短袍,腰间束着一条宽厚的腰带,脚踏一双马靴,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他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这匹马毛色油亮,四蹄强健,显然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骏马。博鲁与这匹马之间仿佛有着某种默契,他轻轻一夹马肚,白马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也都骑着自己的马匹,紧紧跟随在博鲁的身后。
他们有的是部落里的贵族子弟,有的是平民家的孩子,但此刻在博鲁的带领下,他们都忘却了身份的差异,心中只有一个共同的信念——成为一名勇敢的草原勇士。
博鲁一声令下,孩子们立刻策马向前,奔腾在辽阔的草原上。他们的笑声、呼喊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激昂的草原之歌。
突然,博鲁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只洁白的小羊羔身上。小羊羔正悠闲地吃着草,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博鲁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用劲拉开弓瞄准了目标。他手中的箭矢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如同一条即将脱鞘而出的蛟龙。
“嗖——咻——”
博鲁的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哨声,划破空气,直奔小羊羔而去。
紧接着,孩子们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一般,手中的箭矢也跟着呼哨声射向那只小羊羔。
孩子们的箭术虽然不如博鲁那般精湛,但在这群孩子的眼中,这不仅仅是一场练习,更是一次展示自己勇气与力量的机会。
“咩——”
小羊羔惨叫一声,中箭倒地,浑身插满了箭矢,像一只刺猬般无助地躺在草原上。
博鲁高举手中的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孩子们立刻发出一阵胜利的吼叫,他们纷纷下马,围在小羊羔的身边,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箭术表现。
“博鲁哥哥,你的箭术真是太厉害了!”一个孩子羡慕地说道。
“是啊,博鲁哥哥将来一定会成为我们草原上的大英雄!”另一个孩子也跟着附和。。
博鲁听着孩子们的夸赞,心中涌起了一股自豪感。
“艾巴尔,你们今天也表现得不错。”
博鲁说着,抬手拍了拍旁边一个孩子的肩膀。声音稚嫩却有力,如同草原上的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赞赏。
他捡起地上肥嫩的羊羔,那羊羔的眼中还残留着对生命的渴望,但此刻却已成为了孩子们努力的奖赏。
博鲁倒提着羊羔,拔回自己的箭矢,用箭矢拍了拍羊羔肥嫩的屁股后,递到孩子们的面前。
“这只羊羔就赏给你们了。记住,以后都要像这次一样,我的响箭射到哪里,你们就必须跟着射到哪里。”
博鲁的箭矢与众不同,他的每一支箭头上都精心安装了响哨,当箭矢划破长空时,迎风会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呼哨声,名为响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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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6章 心思又活泛了
第106章 心思又活泛了
“响箭”不仅是博鲁的标志,更是他指挥孩子们行动的信号。
每当那尖锐而悠长的呼哨声响起,孩子们便如同草原上的狼群,迅速而准确地响应他的召唤。
“是!”
艾巴尔和小伙伴们异口同声地答道。博鲁的表扬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是草原上一名合格的勇士。
他们紧紧握着手中的弓箭,双眼中光芒闪烁,仿佛已经准备好迎接下一次的挑战。
“好!我们再来一次。”
博鲁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他翻身上马,动作矫健而迅速,身体仿佛与骏马融为一体。
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弓箭,这一次,他的目标直指天空中翱翔的雄鹰。
那是一只雄壮的苍鹰,羽翼如铁,眼神锐利。
雄鹰是草原上的霸主之一。但此刻,在博鲁的眼中,它不过是一个等待被征服的目标。
“嗖——咻——”
又一阵尖锐的呼哨声响起,博鲁的响箭如同闪电般划破长空,直奔雄鹰而去。
孩子们也紧随其后,他们手中的箭矢如同密集的暴雨梨针一般,呼啸着向雄鹰追去。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中弥漫着孩子们紧张与期待的气息。
终于,雄鹰从天空中坠落,它的身体被无数箭矢穿透,如同一只巨大的刺猬。
博鲁勾唇浅笑,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他从马上跃下,缓缓走上前,捡起那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雄鹰,眼中却并无丝毫怜悯。
“很好,你们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勇气与箭术。也证明了你们对我的响箭有足够的灵敏度。这只鹰也赏给你们啦!”
博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将射中的老鹰往孩子们中间一抛,顿时引起了一阵欢呼声。
孩子们直接就地生火,开始烧烤他们的战利品。
这时,玉伽公主带着几个护卫的勇士从旁边走过。
“博鲁。你们怎么又在生火烤羊?让父汗知道了,又得骂你。”
玉伽公主看着草地上剥下来的羊皮,暗自蹙眉。
一个冬天下来,草原上本就缺衣少粮,资源紧缺,牛羊更是族人们生活的希望。
再加上现在族人们正在休养生息,积极备战,牛羊更是大军出征的第一资源,博鲁却带着这群小屁孩儿经常偷着烤羊肉吃。
博鲁不以为然的翻了一个白眼儿。
他伸手从木架上抓起一块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肉就往嘴里塞,一口咬下去,鲜红的羊血顺着博鲁的嘴角滑落,那模样看上去野性十足。
玉伽公主看得暗自叹气,却没有再责备他,而是一边走一边说道:“父汗派人来叫,说是有探子送回了大景北关的消息,让我们都赶紧一起过去议事。”
“你说的是真的?”
博鲁一听这话,顿时双眼放光。父汗终于同意让他参与议事了?
那在父汗的眼里,他算是长大了,也算是勇士啦?
“博鲁哥哥,快去呀!大汗终于肯让你一起议事了。”
“恭喜博鲁哥哥,你一定行的。”
“快去啊!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旁边的一群半大小孩儿听到这个消息也异常高兴。
平日里,大汗从不让博鲁参与跟打仗有关的事,总说他还没有长大。这下好了,大汗终于想起博鲁了。
博鲁丢掉手上的羊肉,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在小屁孩儿们的欢送下,手拿弓箭,跟着玉伽公主一起去了阿史那可汗的大帐……
草原上的夜幕缓缓降临,星辰点缀着苍穹。风,轻抚过草丛,带来夜的凉意。羊群归圈,牧歌渐息,只留下蛐蛐儿在轻轻吟唱。
阿史那可汗的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阿史那可汗端坐在首位,他的左侧是美丽温婉的玉伽公主,右侧则是他的小儿子博鲁,再往下,便是草原勇士阿尔布将军和各部落首领。
“探子回报,有两个关于北关的消息,需要我等商议。”
阿史那可汗的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玉伽公主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紧盯着父亲,她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探子带回的消息能与赵樽有关。
“第一个消息,原北关驻军元帅赵樽,被大景朝皇帝封为藩王,已回到了苍州就藩。”
阿史那可汗缓缓说着,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哦?赵樽?”
博鲁眉头一挑,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赵樽曾是突厥的噩梦,多次击败突厥大军,让突厥勇士闻风丧胆。但如今,他竟然又回到了苍州?
阿尔布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低声问道:“那赵樽现在如何?”
阿史那有些幸灾乐祸:“呵呵,北关的一代战神没落了。据探子说,他被收了兵权后,对大景朝失去了信心,一蹶不振,一心只顾着玩乐。刚到清水县,就让苍州的知州为他挑选地方修建狩猎场,狩猎寻乐。”
一旁的玉伽公主闻言,已经决定掩藏下去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她曾无数次在梦中与赵樽相见,那个英勇无畏、智勇双全的元帅,如今竟沦为了一个只知道玩乐的闲人?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她接近他、说服他的好机会。
“父汗,女儿认为,这是一个机会。”玉伽公主鼓起勇气,说道:“赵樽对大景朝失去了信心,我们或许可以趁此机会将他策反招安,让他成为我们突厥的一员猛将。大景皇帝不器重赵樽,我们突厥器重。”
阿史那的脸色一沉,他严厉地看向玉伽公主。
“玉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赵樽曾是突厥的心腹大患,他若真心归顺,我突厥或许能多一员猛将;但若他只是假意投降,那我突厥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玉伽公主被父亲呵斥得低下了头,但她心中并不服气。
她觉得,以她的美貌和才情,赵樽一定会对她动心,这是她的筹码。只要她能接近他,就一定能说服他。
“父亲,女儿愿意亲自前往苍州,说服赵樽。”
玉伽公主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阿史那可汗。
“胡闹!”阿史那可汗怒喝一声,“你身为突厥公主,怎可轻易涉险?此事休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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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7章 情况有些麻烦啊!
第107章 情况有些麻烦啊!
玉伽公主瞥了瞥嘴,不再言语。但她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一定要找机会见到赵樽一面。
这时,博鲁开口了。
“父汗,阿姐的想法虽然天真,但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赵樽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若他能入我突厥的阵营,对我们绝对是一大助力,只是我们需要谨慎行事。”
阿史那看向博鲁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许。
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年轻,但心思缜密、行事果断,是个难得的将才。
见自己的父亲认可自己的想法,博鲁精神一振,继续说道:“父汗,我们可以先派人暗中观察赵樽的动向,确认他是否真的已经一蹶不振。若是真的,我们就行策反之事。反之,我们就趁机攻打北关。”
阿史那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评价好坏,而是看向阿尔布将军:“阿尔布,你觉得如何?”
阿尔布将军沉吟片刻,说道:“小王子所言极是。但可汗刚刚不是说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吗?”
“嗯!对。”阿史那也想起了这事,“另一个消息是,新任北关元帅曹雄提拔他手下的副将为永安城守将,原守将马成被贬去当了百夫长。曹雄也回了凌安城的元帅府。”
“消息可真?”
“北关刚换了元帅又换守将?”
“这不是又给我们送来一个大好机会吗?”
闻言,阿尔皮、博鲁和玉伽公主三人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惊喜。
永安城是北关的重要防线之一,如今守将换人,无疑会给突厥带来可乘之机。
“这是个好机会呀!”博鲁兴奋地摩拳擦掌,“我们可以趁北关换帅又换将的混乱之际,一举拿下永安城!”
阿史那可汗也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看向阿尔布将军。
“你觉得如何?”
阿尔布将军微微一笑,说道:“大汗英明。大景有一句名言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虽然各部落的粮草还不够宽裕,但如果趁这个机会速战速决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嗯,你说得很对。”阿史那可汗一拍兽皮扶手站起身来。“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大军务必在月底之前做好准备,一举拿下永安城!”
阿尔布将军闻言,头上的辫子一甩,挺胸应下。
“是!末将定不负可汗所托,誓要拿下永安城!”
玉伽公主看着他们商议着攻打永安城的事宜,咬着唇没说话,心中仍然在盘算着该如何才能见到赵樽。
一旁的博鲁见阿尔皮都领了军令,急眼了。
“父汗,那我呢?我也可以为父汗分忧!”
他眼巴巴地看着阿史那可汗,渴望也能被分配到任务,以证明自己的英勇和价值。
“你?”阿史那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瞬后,说道:“议事已经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博鲁闻言,心中一阵失落和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被父汗排除在重要事务之外,难道就因为他年纪小吗?
阿史那看着博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的三个儿子都死在了北关赵樽父子的手上,他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所以他对子嗣格外在意。
他不想让这个最小的儿子也走上战场,重蹈覆辙。今日特意让博鲁参加议事,不过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成长而已。于是,阿史那淡淡地说道:“博鲁。你还小,这些不需要你关心。你只需要好好练习武艺,将来可以为部落做更大的贡献。”
博鲁听着阿史那可汗的话,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却越发强烈。
博鲁觉得自己被轻视和忽视了。他没有再多说其他,只是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随即,转身低着头走出了大帐。
博鲁强压着怒火一路疾行。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他坐在床边,心中翻涌着各种情绪……
………我是妖娆的分割线………
大景京城,夜幕悄悄降临。
魏成超再一次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时,已经是形容枯槁,奄奄一息。
丞相府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下人们脚步匆匆,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魏成超躺在床上,浑身软绵绵的,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房顶,涣散的眼神里满是迷茫与无助。
丫环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浸湿布条,轻轻地替他更换鼻孔上塞住的旧布条。
这几天,魏成超的鼻血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淌,无论怎么止都止不住。
那些昂贵的药材不知喝了多少,却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丝毫效果。
魏丞相和夫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几乎请遍了京城里所有的名医。鼻血流了一碗又一碗,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诊金倒是出去不少,可所有的大夫就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脸庞,魏丞相心如刀割,夫人更是以泪洗面。这些日子,整个丞相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就在丞相府上下乱作一团,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的大九终于出现在丞相府的大门前。
大九的身后跟着两个侍从,侍从甲还没下马就大声喊道:“公子在哪儿?快带我们去见公子,我们请来了神医。”
守门的侍卫认识这两个侍从,一听他们请回来了神医,赶紧就进去禀报魏丞相。
丞相夫妇听了禀报,立刻下令大开中门,夫妻俩亲自出来迎接神医。
只见高坐马上的大九身穿华贵的绸缎长衫,目光上挑,一副看不起世间众生的样子。
大九的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木盒,木盒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显得古朴而神秘。
离开桃源县时,姑娘特别交代了,让他扮做神医的样子。就算扮不像,神医的范儿也一定要拿够。
果然,丞相夫妇本就着急儿子的病情,一见大九高高在上的派头,加上侍从甲说是特意请回来的神医,几乎都没有怀疑什么,立刻将大九奉为上宾,亲自将他迎进了府中。
大九在魏成超的床前坐下,仔细地观察着魏成超的面色和舌苔,又装模作样的询问了病情的详细情况。看得两个侍从在旁边嘴角直抽,却又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这情况有些麻烦啊!”大九眉头紧锁,一副很棘手的模样。
连神医都说有些麻烦?
(本章完)
第108章 你怎么长胖了?
第108章 你怎么长胖了?
连神医都说有些麻烦?
魏丞相夫妇立马急了。
“神医大人,请您务必要救救我儿子啊!”魏丞相一脸急切的说道。
“对啊!神医大人。只要能救我儿子,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丞相夫人也擦着眼角的泪水,抽噎着说道。
闻言,大九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努力地憋着笑。
他这个样子看上去像神医吗?还叫他大人。看来,姑娘说得对,这一家子已经是在病急乱投医了。
大九不过三十岁上下,在边关长年风吹日晒,看上去倒是比实际年龄大了些。
在战场上,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跟在韩蕾身边的这些日子,他更是学会了一个词——淡定。
大九沉思了片刻,才说道:“令公子的病已深及肺腑,光服药不行,还需要辅以施针。而且,此药还不能断,至少要服够三个月,三个月后,再酌情换药。”
大九说着,缓缓打开手中的木盒,木盒内躺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瓶。大九拿起小瓷瓶,倒出一颗绿色的小药丸放在掌心里。
“这是我特制的丹药,能解百毒,治百病。”
大九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魏丞相夫妇一听是神医的丹药,立刻让丫环将丹药喂给魏成超服下。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大九让丫环取下魏成超鼻孔里的布条,鼻孔中残留的鼻血倾泻而出,后面的果然已奇迹般地止住了。
只是,他那两个鼻孔,已经被布条塞了几天,撑得很大,看上去像两个城门洞。
无数个京城名医都束手无策的流鼻血,被大九一颗丹药就止住了。如此神奇的医术,把魏丞相夫妇惊得一愣一愣的。
“果……果然是神医啊!”
魏丞相惊叹道,满脸的焦虑顿时消失不见。
“我儿终于有救了!”魏夫人用手绢捂着嘴喜极而泣,一个劲儿的给大九道谢。“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魏丞相那个老贼妻妾成群,身边儿子多的是。她现在已经人老珠黄,儿子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她在丞相府里的日子可就别想好过了。
现在,儿子的病情得以控制,她哪能不喜极而泣?
大九见一颗解药就把他们都震住了,这才憋住笑,淡淡的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现在要为令公子施针了。若不赶紧巩固,令公子的病情很快就会反复。”
“好好好,我们都出去。别打扰神医施针。”
丞相夫妇连连点头答应,转身就要往外走,魏丞相却有些犹豫。
“这……为何都要出去?”
魏丞相蹙眉。不过是施个针而已,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还要他们全部都出去。把他们都支开,这神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魏丞相毕竟是长年混朝堂的人,能混到今天丞相的位置,心思自然比别人更灵巧缜密一些。
大九也料到魏丞相不好糊弄,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
“我使用的针法是家师的秘传,家师曾有令,施针时不得与外人观。”大九回答得不卑不亢,合情合理。
魏丞相自然也知道民间高人传授技艺,都有自己的要求。
好多祖传技艺更是不得让外人知晓,这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但事关儿子的小命,他也不敢大意,还想再多问两句,一旁的丞相夫人却不乐意了。
“哎呀!你还在这儿婆婆妈妈的作甚?儿子的病情不敢耽搁的。你,你,你们都快跟我出去。”
丞相夫人一把拉起魏丞相的手臂急急催促,生怕耽误了自己儿子的病情。那可是她的心头肉,是她后半辈子赖以生存的根本。
这时,大九却看了看两个侍从,出声道:“他们两个留下来伺候吧!也可以给我帮帮忙。”大九的声音冷静而有力,一点也不显惊慌。
听说两个侍从可以留下来伺候,魏丞相也放心了。他挥了挥手,带着其他人全部出去了。
随着门扉轻轻合上,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而,大九并未如他所言那样,取出银针来施针,而是面色一沉,突然在魏成超的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两名侍从的脸色瞬间变得扭曲,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龇牙咧嘴的对视了一眼,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魏成超在剧痛中闷哼了一声,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那双曾经在女人身上滴溜溜乱转的眼眸,此刻却显得异常涣散。
他的视线在大九的脸上徘徊,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终于聚焦在了这张陌生而又似乎熟悉的面容上。
这些天来,他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混沌,似乎还出现了幻觉。
他有时见到他的侍妾们如仙子般翩翩起舞,从云端中向他飞来。
有时,他又见到如仙子般美貌的侍妾们化作青面獠牙的厉鬼,手持锁魂索一把套住他的脖子,令他喘不过气来。
“喂!醒了吗?”
大九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那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魏成超的视线定格在大九的脸上,他仿佛又看到了某位美貌的侍妾,正在对着他嫣然巧笑。
“美人,你……你怎么长胖了?”
魏成超的声音微弱,手不自觉地抬起,想要触摸那张在他眼中愈发迷人的脸庞。
可手刚刚抬起一点,却又无力地垂落。
大九见状,心中不禁暗自好笑。
他只是感叹自家姑娘,将丞相之子收拾到如此不人不鬼的地步,着实是胆大包天。他哪里知道魏成超的脑海中那些污七八糟的幻觉。
见魏成超仍旧浑浑噩噩,他一巴掌就呼在魏成超的脸上。旁边的两个侍卫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脸上的五官都揪到了一起,他们看着都觉得疼。
啪!
“小样儿!还跳不?继续跳啊!”
这一耳光,既是惩戒,也是唤醒。魏成超的脸上瞬间就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掌印,他终于从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觉中彻底挣脱出来。
魏成超眨了眨眼,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你……你怎么来了?”
魏成超愕然地看着大九,声音中带着几分震惊与戒备。
“姑娘让我来给你送解药啊!我再不来,你爹娘可就要给你收尸了。”
大九玩味的拿着装解药的小瓷瓶,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的语气里没有威胁之意,但这句话听在魏成超的耳朵里,却字字都充满了威胁。
解药?
收尸?
大家留爪,让我知道你们还在关心我
(本章完)
第109章 狩猎场的地
第109章 狩猎场的地
可京城里的大夫和宫里的崔太医,不是都说他们没中毒吗?
韩蕾那个贱人不是耍他们的吗?他们不是都没拉血吗?面前的大九和他派出去的两个侍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提到解药?
说好的拉血呢?
魏成超这才意识到,他鼻孔上塞的布条没有了,他也好像真的没再流鼻血了。也就是说,这个毒不是拉血,而是流血。
魏成超的心拔凉拔凉的,一下子又跌落到了谷底。他的眼珠子机械的移动,目光最后落在两个侍从身上。
两个侍从见自家主子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不善于交流的侍从乙直接扶额低下头,侍从甲则急走两步,一脸哭相的跪在魏成超的床前。
“公子,公子啊!我们真的是中毒了。我们还没到桃源县就开始流鼻血,止都止不住啊!后来……后来幸亏见到姑奶奶,服了姑奶奶的解药才保住了小命。”
侍从甲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甚至连头都快垂到了膝盖上。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他们也同时流鼻血了?
他们三人同样的症状,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的是中毒无疑了呀!
魏成超的目光又重新回到房顶上。盯着那黑洞洞的房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转了一大圈,他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没能躲过呀!
魏成超痛心疾首,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有气无力地敲打着床沿,仿佛就像是在捶打韩蕾那个贱人一般。
见魏成超终于相信了,大九得意的一笑,在旁边继续补刀。
“怎么样?我家姑娘的药味道独特,药效持久。还不错吧?呵呵。”
大九的刀捅死人不嫌事大,魏成超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落下。
“把解药留下。”魏成超望着房顶,虚弱的说道:“告……告诉你家姑娘,不,告诉姑奶奶,我知……知道该怎么做了。”
韩蕾那个贱人就是个阴险狠毒的魔鬼,他已经心如死灰,决定放弃毫无意义的抵抗了。
“诶!这就对了嘛!你谁都可以不信,可一定要相信你的姑奶奶。只要你乖乖听话,姑奶奶一定会信守承诺,保你一命的。”
大九忍着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激动,好好休息。然后,大九将小瓷瓶丢在魏成超的被子上,站起身来。
“那我就先走了,等姑娘的铺面弄好后,我会再联系你的。别忘了每日按时服用解药,这一次,多亏了你的两个下人到了桃源县。下一次,你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大九邪邪一笑,转身大步走出了魏成超的屋子。
他走到丞相府前厅时,魏丞相夫妇俩正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见大九出来,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神医大人,我儿子怎么样?”
丞相夫人扭着水桶腰迎上来,急切的问道。魏丞相也一脸期待的望着大九。
“放心吧!令公子已暂时无大碍。只要按时服药,要不了多久就会慢慢康复的。我云游到京城,会在京城附近逗留数月,可以随时来看看令公子的病情。”
魏丞相夫妇闻言大喜过望,对大九感激涕零,他们本打算设宴款待大九,却被大九婉言拒绝了。
夫妇俩只得让管家取来许多金银送给大九,然后才千恩万谢的将他送出了丞相府……同一时间,大景苍州的扶风县。
“围过去一点,再过去一点。把那边那一片全都圈进去。”
赵樽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如突厥的探子打探的消息一样,赵樽此时正在加班加点的“一蹶不振,寻欢作乐。”
薄暮冥冥,月朗星稀。
扶风县的某处山林中火把如龙,映照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苍州王赵樽,身着锦袍,腰悬长剑,立于土坡之上。他目光如炬,正指挥着亲卫与工匠们忙碌地圈地。
亲卫们手持长杆,杆头绑着麻绳,麻绳上系着红绸,正按照赵樽的指示,一圈圈地丈量着土地。
工匠们则在一旁忙碌地记录着数据,不时抬头望向他们苍州最高的统治者——赵樽,眼中满是敬畏。
这片土地,原是一片荒芜的山林,杂草丛生,野兽出没。然而,在赵樽的眼中,这里却是一片充满希望的宝地。
因为,他未来的王妃韩蕾,想要在这里开一家水泥厂。
前些日子,韩蕾让大九带来的信中,提及了她想要开设水泥厂的想法。赵樽读罢,心中大喜,当即决定全力支持韩蕾的这一壮举。
在清水县时,赵樽见识到了用水泥修建的宿舍楼和道路沟渠,其坚硬程度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黏土和圆木能够相比的。
清水县的水泥,是韩蕾在系统里直接买的。韩蕾系统里奖励的银子不多,想要大量的使用水泥,他们就得学会自己炼制。
他了解那丫头的性子,知道她爱玩儿,以那丫头的学识和干劲儿,要让她像这个时空的女子一样,规规矩矩的待在王府里当个清闲的王妃,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丫头就像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他不忍心,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去折断那鸟儿的翅膀。
总而言之,他赵樽的女人就是要用来心疼的,就是要用来迁就的,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反正,不管那丫头想玩儿什么,他都陪她玩儿。虽然他不清楚最后水泥厂修建出来会是什么模样,但帮那丫头多圈点地,总是不会错的。
于是,赵樽便亲自带着亲卫与工匠,来到了这片荒芜的山林。他要亲自为王妃挑选一块合适的土地,作为水泥厂的厂址。
“王爷,那边正在修建的和这一片土地加起来大约有一千亩,您看如何?”瓦匠头杨启全上前,恭敬地问道。
赵樽点了点头,目光中全是满意:“很好,应该足够了。对外就说这些都是本王圈起来做狩猎场的,明白了吗?”
工匠们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大家打个卡哦,活跃起来,浪起来
(本章完)
第110章 瘾又犯了
第110章 瘾又犯了
清水县荒地那边,工匠要干的活儿已经接近尾声,这些工匠们都是赵樽从清水县抽调带过来的。
在清水县那边干活时,这些工匠们就曾被要求严格保密。所以,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工匠们纷纷应下后,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赵樽取下脖子上的锁情扣,握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
“丫头。水泥厂已按照你给的图纸开始修建了,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赵樽看着锁情扣喃喃低语。
今天是三月十五,一轮圆月当空,洒下清冷的银辉,将整个扶风县笼罩在一片宁静而幽远的氛围之中。
土坡上,苍州王赵樽手中紧握着那枚碧绿的锁情扣,深情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夜色,仿佛要穿透空间,望到远在荆州的韩蕾身边。
此刻,碧绿的锁情扣在赵樽手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但随即又被深深的思念所笼罩。
赵樽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望向那轮皎洁的圆月。
就在这时,锁情扣的光芒突然变得更加明亮,赵樽心中一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搞懂锁情扣为什么会不定时的发出微光。将锁情扣送给那丫头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难道,是那丫头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想及此,赵樽心里莫名的慌乱。
他决定回去问一问对锁情扣更为了解的母亲。
反正,他已特意将母亲和妹妹赵灵儿一起带到了扶风县,以便随时照料,现在就住在客栈里。
而为了转移孙知洲的注意力,赵樽已非常积极的给出了王府建造的意见,将孙知洲暂时留在了清水县督造王府。
回到客栈,赵樽轻轻推开房门,只见老夫人正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古籍,正在太阳能灯下专心致志地阅读。赵灵儿则坐在一旁,手中拿着针线,缝制着一块手绢。
看到赵樽回来,老夫人抬起头,慈祥地笑道:“樽儿,你回来了,怎么忙到这么晚?”
赵樽走到老夫人身边,将发着微光的锁情扣递到她的面前。
“娘,您看看这个。它为什么会发光?”
老夫人接过锁情扣,然后轻笑一声,说道:“傻孩子,蕾儿这会儿肯定也正在想念你,只有你们互相想念对方时,锁情扣才会发出微光。”
“真的?”
一听到韩蕾也在想他,赵樽觉得心都快化了,仿佛所有的忧虑和疲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种被人想念,被人爱慕的感觉,真好!
老夫人看着赵樽,眼中满是慈爱和欣慰。
儿子驻守边关多年,她一直很担心儿子的婚事,现在看到赵樽和韩蕾之间的感情深厚,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思念和牵挂,她就放心了。
赵樽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将锁情扣紧紧地握在手中。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纱。赵樽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韩蕾娇俏甜美的容颜,沉沉睡去……
确实如老夫人所说,远在荆州桃源县的韩蕾,今夜无眠,也拿着赵樽给她的书信,正望着天空的圆月想念赵樽。
这封信她已经阅读过好几遍,可这几日,每当想念赵樽时,她还是会拿出来再看看。赵樽在信中表达了对她的思念,还提到了二月初二的婚期,也充分表示了他的歉意。
可韩蕾觉得真正应该感到抱歉的是她,一忙生意上的事,她就将婚期忘到了九霄云外,而赵樽却还将这事挂在心上。
还好,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斗和奔波,桃源县的酿酒厂扩建好了,有家客栈和镖局也开起来了。
酿酒厂的兄弟们都可以独当一面,再加上又招募了许多新人,陶青就腾出来负责整个荆州的生意。
这些日子,她也累着了。明天休息一日,她就可以启程去苍州和赵樽会合了。
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赵樽,韩蕾羞涩的笑了。她将书信放到枕头边,也沉沉睡去……
第三日,韩蕾坐着马车踏上了去往苍州的路程。陶青派了荆州大字队的十一和十五随行保护。
经过数日的颠簸,在三月二十五这天,他们终于抵达了荆州的冕泞县。再往前走,便是苍州的清水县,目的地已近在咫尺。
连日赶路,韩蕾决定在此地驿站休整半日,让酸痛疲惫的身体得到一些放松,明日一早再出发。
傍晚时分,冕泞县的一家小餐馆内,韩蕾三人围坐在一张木桌旁,点了几道这里最具特色的菜肴。
韩蕾习惯性地环顾四周,观察着餐馆的布局、客流的状况,以及食客们的反应。
现在的她,眼神中比以前当军医时多了一种商人的敏锐与洞察力。
“姑娘,你是又想在这里开餐馆吗?”十一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路行来,十一发现自家姑娘对经商总是有着浓厚的兴趣,每到一个地方,她都喜欢四处考察,希望能够从中发现潜在的商机。
韩蕾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里虽然属于荆州管辖,却恰好位于桃源县和清水县之间。清水县的猪肉品质上乘,运到这里也不算远,而桃源县的醉仙酿送往同福楼也会经过此地。若在这里开一家餐馆,确实是得天独厚的好位置。”
十五一听,就知道自家姑娘做生意的瘾又犯了。
他挑了挑眉,提醒道:“姑娘,我觉得你还是先到苍州与王爷汇合比较好。免得王爷担心。”
“呃……好吧!我只是随便说说。咱们还是先办好正事要紧,明日一早就继续赶路。”
韩蕾说着,嘴角微微抽了抽。确实,最近连续启动的几个项目都顺风顺水,让她有些过于沉浸其中了。
虽然她已传了信给赵樽,但她这么久还不回苍州,总是不太好。以赵樽细腻的性子,不知会有多担心。
三人说话间,小二将饭菜端上了桌。有些饿了的韩蕾率先拿起筷子准备开干。
不料,正在这时,一只破碗却伸了过来,打断了韩蕾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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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1章 十一明白
第111章 十一明白
“行行好吧,给点儿吃的……”
随着一道微弱的乞讨声响起,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踉跄地出现在韩蕾三人坐的餐桌边。
小男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食物,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小二见状,眉头一皱,立即挥手驱赶:“快走快走,这里可不是你们能乞讨的地方!”
韩蕾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她抬头望向这对母子,妇人蓬头垢面,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小男孩不但瘦弱,还一脸的茫然和惊恐。
抱着孩子乞讨?
“等一下。”韩蕾轻声叫住了小二,站起身柔声问那妇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妇人低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说:“我们本是城外小村庄的村民,我丈夫前年去了北关战场,就再也没回来。”
“北关战场?”
韩蕾蹙眉。那不就是赵樽原来的军队里吗?
“那你的丈夫是……”
十一试探着问道。
他在北关军队待的时间长,也许他认识这妇人的丈夫。
妇人却抿着唇摇了摇头。
“后来,县衙发了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可我那恶婆婆全抢去给了小叔子,还嫌弃我儿子是个残疾,把我们母子赶出了家门。”
韩蕾一听孩子是个残疾,职业病使然,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孩子的身上。孩子静静的坐在妇人的手肘上,她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妇人继续说道:“我曾回娘家求助,可娘家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肯收留我们。因为带着孩子,也没人愿意雇我做工。我们母子俩,便只能沿街乞……”
说到动情处,妇人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小男孩也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十一和十五在一旁听得眼眶泛红,十一忍不住开口。
“你丈夫……他叫什么名字?也许,他曾经就是和我们一起浴血沙场的战友。”
“战友?”妇人泪眼婆娑地望着十一,说道:“他叫李大山。”
十一的心猛地一颤,李大山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那果然是和他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前年已经牺牲在北关战场上。没想到,他的妻儿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韩蕾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子,心里莫名的觉得很痛。
在她的世界,保家卫国的军人以身殉国,那是lie士,国家会厚待他的家人。
可是,在这里好像并没有这种概念,朝廷的抚恤金才十两银子。
她转头看向小二:“去添两副碗筷来,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吃吧。”
小二面露难色:“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十一打断了他,“我家姑娘说可以就可以。”
小二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拿碗筷。
妇人见状,连忙摆手:“不,不,我们太脏了,不能上桌。谢谢几位的好意,我们母子俩能在这里讨个馒头就已经很满足了。”
十五憋着眼眶里的泪水,上前一步,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来放在了凳子上。
“孩子饿坏了,就让他吃吧。”
说着,十五拿起一个馒头先塞在小男孩的小手里。
小男孩儿先是愣了一下,怯怯的转头看向妇人。妇人点了点头,孩子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仿佛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妇人看着儿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泪水再次滑落。她感激地望着韩蕾、十一和十五。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韩蕾微笑着摇了摇头:“嫂子。我这两个兄弟也曾是北关战场上的军人,来,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对,嫂子。坐下吃吧!”十五为妇人拉开了凳子。
妇人眼含热泪,怯怯的坐下。母子俩终于和韩蕾他们一起坐在了桌旁,吃了一顿热乎的饭菜。
交谈间,他们才得知这名jun嫂的夫家姓李,是村里的佃户,生活虽苦,却也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温饱。
那日,李嫂正忙于田间劳作,孩子在旁边玩,从田埂边的小坡上跌落,腿骨断裂,虽经村医救治,却留下了残疾。
韩蕾蹲下身,温柔地检查了孩子的伤腿,觉得问题并不是很大,她有足够的把握能让孩子的腿康复,也很想帮这名jun嫂一把。
韩蕾看向李嫂,柔声道:“孩子还小,骨骼尚未完全定型,仍有恢复的可能。若你愿意,不妨随我们去苍州,我能帮到孩子。而且,到了苍州,我也能为你谋一份活干。”
旁边的十一与十五闻言,顿时大喜。他们深知自家姑娘的心善与能力,连忙附和。
“对,李嫂。跟我们去苍州吧!我家姑娘医术了得,还开了一家餐馆,一定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活儿的。”
“嫂子,跟我们走吧!大家在一起也可以多个关照。总比你带着孩子四处乞讨强啊!”
“我……我可以吗?”李嫂不相信竟有这样的好事。
“怎么不可以?我家姑娘说行就行。”十一说着,询问地看向韩蕾。
“嗯!”韩蕾含笑点头。
“这,这可太好了。”
李嫂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即被感激的泪水所取代,她抹着眼角的泪水,哽咽着答应了。
吃过晚饭后,韩蕾让十五去街上给李嫂母子买几身衣服,她则和十一带着她们母子回了驿站。
今日,李嫂母子的事情给了韩蕾一个启发,她的心中涌起了一个想法。
她叫来十一,对十一说道:“十一,明日由十五护送我们去苍州,你留在荆州帮我做一件事。”
十一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姑娘,你说。”
“你去收拢荆州所有的乞丐和日子过得不如意的lie士家属,只要他们愿意的,就把他们带到苍州去。我想要让他们在那里重新建立家园,过上安稳的日子。”
韩蕾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上次听伤兵们说,北关的兵士大多来自荆州和苍州的百姓。
苍州本地的就不说了,但荆州的lie士家属和无家可归的乞丐都可以聚拢起来。不但可以帮助苍州发展,还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份安稳的生活。
这样,两全其美。
十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深深的敬佩。
“姑娘!”
十一看着韩蕾,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干脆一掀长袍,半跪在地。
“十一代所有战死沙场的兄弟们,多谢姑娘。”十一抱拳道。
“好了,快起来吧!”韩蕾轻笑,虚扶了一把。“我也不是白帮他们,他们也需要像你们一样付出劳动,才能获得好的生活。”
“那是当然,这个十一明白。”十一狠狠的点头。
韩蕾从空间里拿出几张银票交给十一,又给他认真嘱咐了几句后,十一才回房休息。
十一刚刚离去,韩蕾的脑海里就响起了系统降临的声音。
这一次,系统又奖励了许多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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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2章 断了线的风筝
第112章 断了线的风筝
突厥的草原辽阔无垠,风起时,很远很远都能听见战马的嘶鸣。
草原上,风卷旌旗猎猎作响,号角声响彻天际,战意沸腾。勇士们身披竹甲或皮甲,马蹄声密集如战鼓。
熊熊燃起的篝火旁,有老者在跪地祈福,也有勇士在磨砺刀锋。
突厥与大景的战火,一触即发。
此时,虽然太阳还未完全落山,但阿史那可汗的大帐内已灯火通明。
阿史那可汗正在紧急的调兵遣将,部署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大景北关,三个月内连续换帅换将,机会难得。
虽然现在是春末,突厥现在兵不强马不壮,但阿史那可汗还是决定抓住机会,月底出征北关。
他威严的面容上,此时正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下去,让各部首领即刻到帐前听令!”
阿史那的声音刚落,传令兵迅速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众人陆续到来,其中也包含了温婉如绵羊的玉伽公主,和阿史那的小儿子博鲁。
阿史那扫视了一圈大帐里的众人,开始下达命令。
“通加,你部负责放出风声,就说阿拉和濛国已在调拨大军,准备赶在四月初攻打凌安城。”
“是!”
通加挺胸领命。
“巴特尔,你领三万勇士,扮作阿拉和濛国的士兵,绕道而行,四月初突袭大景的凌安城,务必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巴特尔,也是突厥一位以勇猛著称的部落首领。
他闻言,面露兴奋之色,高声应道:“巴特尔定不负大汗所托!”
阿史那可汗继续下达命令,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他对此次战局的精准把控和对部下的信任。
“阿尔布将军,你率五万铁骑先行,正面迎击大景永安城,务必以雷霆万钧之势,打破其防线。”
“遵命,大汗!”
阿尔布一拍左胸,站得笔直,双眼里汹涌的战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接下来是粮草。
粮草的重要性本身就不亚于前线的刀剑,突厥的粮草在这个季节更是紧张,容不得一点大意。
阿史那认真思忖后,将目光转向了一位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
“至于粮草辎重……就由乌拉其负责,务必确保大军后路畅通无阻。”
乌拉其狠狠的点头,一脸慎重。
“大汗放心,粮草之事,万无一失。”
阿史那的一道道命令如流水般下达,见各部落首领都领到了命令。这时,阿史那可汗最小的儿子,博鲁站了出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父汗,我呢?我能为部族做些什么?”
阿史那可汗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你就待在这里镇守王庭,勤练武艺,哪儿也不能去。”
阿史那可汗的话语冰冷而坚决,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博鲁一听,心中一阵愤懑。
他身为突厥王子,肩上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责任,怎能在这关键时刻退缩?
“父汗,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您保护的小孩。我也可以为部族出力杀敌。”博鲁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几分急切。
但是,阿史那可汗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比刚才更加严厉。
“够了!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哥哥们都死在战场上了吗?我不能再失去你,你是突厥未来的希望。”
阿史那的话音未落,大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阿尔布将军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同情与敬佩。
他平时和博鲁比较要好,他知道博鲁的勇敢与决心,当然,他也理解阿史那可汗作为父亲的苦衷。
于是,他将耳旁的辫子甩到肩后,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
“大汗,博鲁王子年少有为,确实有勇武之才。或许,让他在后方负责一些非直接战斗的任务,既能锻炼他,又能让他为部族贡献自己的力量,也未尝不可。”
阿尔布的话本是好意,哪知却触动了阿史那心中那最敏感的神经。
阿史那可汗猛地一拍桌案,怒目圆睁:“阿尔布,你竟敢为他求情?难道你不知道本汗失去了什么吗?博鲁,他不能去,他必须留在这里!”
阿史那的怒火让大帐内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阿尔布也吓得连忙退后,不敢再多言。
见自己的父汗发怒了,博鲁咬着唇,手在后面轻轻拉了拉阿尔布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为自己说话。
博鲁紧咬着牙,虽然低着头,低垂的眼眸里却闪过了一抹怨恨。
那抹怨恨,似乎是一种对命运不公的抗争,又是对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无奈。
“父汗,我明白了。”
博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大局为重,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与怨恨,还是选择了服从。
他很清楚父汗的性子,如果他再坚持要上战场,只会让父汗更加心烦,态度会更加坚决。
但他的心中却在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他会证明自己的价值,让所有的族人都看到,他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王子,更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
阿史那深深的看了博鲁一眼,又继续与部落首领们说着话。
马上就可以攻入大景,肆意劫掠了,各部落首领和将军们一个个战意盎然,都在认真积极的和阿史那可汗讨论行军和作战计划。
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站在下首的玉伽公主却从进入大帐开始,就一直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大帐里的声音很嘈杂。调兵遣将、下达命令、拍胸讨论的各种声音不绝于耳,但似乎没有任何一种声音传进了玉伽公主的耳朵里。
她紧抿着唇,站在下首静静地望着桌案上的烛火,一动不动。少女的春心却犹如断了线的风筝,拉都拉不住,早已飞出了辽阔的草原,越过了阴山河……
直到战事部署完之后,玉伽公主又心不在焉的随着众人一起离去,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休息。
明日一早,大军就要集结开拔了,阿史那可汗责令所有人今晚都要好好休息。
夜越来越深。
风,带着凉意,轻轻拂过草尖。草原的深处,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打破了这份宁静。
夜色中,玉伽公主偷偷溜出了自己的帐篷。
她用厚厚的布条给自己的黑马裹上了马蹄,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眼里的光芒带着几分焦急。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大景苍州,寻找自己爱慕已久的男人——赵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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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3章 要战!要战!
第113章 要战!要战!
她知道自己和赵樽现在是敌对的关系,但她心里,始终还是有着那份执念。
只要能混入大景苍州找到赵樽,她相信自己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说服郁郁不得志的赵樽,让其归入突厥麾下。
赵樽有帅才,在战场上拼杀也是骁勇善战。若他愿为突厥效力,不但突厥多了一员运筹帷幄的猛将,她也有机会可以和赵樽日日相对。
当然,若赵樽将来能成为她的男人,那就更好,突厥有的是勇士大军让他统领。
玉伽公主牵着马轻手轻脚地穿过营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
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父亲忧于战事,今晚歇息得早,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行踪。
然而,她刚走出不远,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站住!”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玉伽公主心中一惊,这声音一听就是她的父汗。
她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大步走来的阿史那可汗,心中想着——完了。
“父汗,您……您怎么来了?”
玉伽公主伸手抚摸着马头,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阿史那看着女儿,犀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大帐里时,他虽然忙着部署战事,但他也发现了女儿魂不守舍。
知女莫若父,他哪能不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什么。也料到她今晚必然会有所行动。
果不其然!
他既生气又心疼。生气的是女儿不顾大局,私自离营;心疼的是女儿为了那虚无的爱情,不惜冒险。
“玉伽,你这是要去哪儿?”
阿史那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和责备。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想干什么。
玉伽公主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父汗,我……我要去找赵樽。”
阿史那脸色一沉,“胡闹!大战在即,你身为公主,不思为国分忧,反而私自离营去找敌人,成何体统!”
玉伽公主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中已有点点泪光在闪烁。
“父汗,我知道大战在即,也知道我和赵樽的身份,但我是真的爱他。”
“爱他?”阿史那的声音拔高了几分,面上的表情更加冷硬。“你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你只是听说过他而已,何谈的爱?”
阿史那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个女儿了。
草原女子不像大景的女子那样,有诸多束缚。她们自幼便与风共舞,与马同歌,生活自由不羁。
她们是草原上的鹰,拥有翱翔天际的自由,但并不是个个都能跨上战马,与敌人浴血拼杀。
玉伽公主性子温婉如绵羊,善谋略。她骑马在草原上驰骋放牧还行,要说上阵杀敌却还差老鼻子远。
每次大战,她都是远远的在大帐里出谋划策,从未真正的见过赵樽。他们之间真正有过的,不过是谋略上的一些交锋而已。
他这个女儿就仅仅因为一个威名而爱慕赵樽,那充其量是一种英雄情节,是一种崇拜罢了。
可现在,他这个女儿竟然还不顾敌我关系,想要涉险去找那个男人。这不是胡扯吗?
阿史那越想越气,忍不住呵斥。
“回去!”
“父汗。你相信我,我可以说服赵樽的。”玉伽公主可怜兮兮的哀求。
阿史那还是黑着脸,不做一步退让。
“玉伽。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敌国公主,赵樽岂能被你几句言语就说服?”
玉伽公主身子一颤。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父亲,女儿只是想去见他一面,求您成全。”
阿史那看着女儿泪眼婆娑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情。
他知道玉伽公主说服赵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去见梦中情郎一面。
但两军大战在即,他不可能让女儿去冒险。
何况,突厥的未来不能由儿女情长所左右。
若此时放玉伽公主潜入大景,那这一场大战,突厥必将投鼠忌器。大景朝换帅又换将的大好机会,对他们来说也将毫无意义。
阿史那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玉伽,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你不能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你的责任和使命。”
“可是……可是女儿真的爱他。”玉伽公主泣不成声。
阿史那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已经逐渐偏西的明月,叹了口气。
“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但也是最危险的东西。它能让人迷失方向,甚至于失去生命。玉伽,你要记住,你是突厥的公主,你的责任是守护突厥的百姓和土地。你不能让爱情蒙蔽了你的双眼。”
玉伽公主闻言,紧紧地咬着唇,心中一阵绝望。
她也知道父汗说得对,但她就是无法放下对赵樽的爱。她低下头,任泪水滴落在草地上,掩入泥土之中。
阿史那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难过。他尽量放缓语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玉伽,回去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然,我就要叫人把你看管起来了。”
阿史那一边说着,一边抓过玉伽公主手里的缰绳,将她的黑马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玉伽公主还想再说什么,可望着阿史那黑沉的脸庞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紧抿着唇眨了眨眼,一行清泪滚落后,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玉伽公主回到自己的帐篷没多久,辽阔的草原上就迎来了黎明的第一道光。
天空从深蓝渐渐变为浅紫,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微风拂过,轻轻摇曳。远处,羊群的轮廓在朦胧中渐渐清晰,牧歌隐约可闻。
忽然,低沉的号角声骤然响起,悠长而深远,如同草原之魂的呼唤,瞬间穿透了黎明的寂静。
突厥勇士们从各自的毡房中迅速涌出,他们身着皮甲和竹甲,手持长矛或弯刀,眼神中闪烁着对战斗的渴望和对胜利的坚定。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万千铁骑在迅速集结,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大军如潮水般聚拢,战马嘶鸣,铁蹄轻踏,突厥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个挥动都预示着力量的汇聚和方向的指引。
阿史那可汗身着战甲,威严地站在用圆木搭建的高台之上,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能穿透距离的迷雾,看到远方的战场。
他的身旁,是几名忠诚勇猛的突厥将领,他们每个人眼神中的战意都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阿史那可汗带领几位突厥将领,高举金杯祭酒,祈求草原之神赐予他们力量和胜利的希望。
祭完酒,阿史那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弯刀指向天空,刀锋在黎明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勇士们,为了我们的后代,为了草原的自由,我们要战,让我们拿起武器,去迎接属于我们的胜利!”
阿史那的话音一落,底下黑压压的突厥勇士们,瞬间像打了鸡血一般,挥舞着手中各式各种的武器,振臂高呼。
“要战!要战!要战!”
草原上的雄鹰在天空中盘旋,仿佛也在为这支英勇的队伍送行。
阿史那可汗的目光在勇士们的身上缓缓扫过,然后,他猛然挥下手中的弯刀。
“开拔!”
随着阿史那的一声令下,大军开始缓缓移动。
马蹄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草原黎明的晨光,阿史那的突厥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始向着远方的永安城出发……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与此同时,大景朝的京城。
春末的清晨,阳光温柔地唤醒了大景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给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今日是一个难得的黄道吉日,除了有家客栈已交给原王府管家刘伯在暗处打理之外,韩蕾明面上的另外三家新店今日同时开张。
一家店是“捞一捞火锅店”,顾名思义,卖火锅的。
火锅店距离腾云楼不远,装修亲民,共三层,由大胖头张翰霖打理。
火锅店里的厨具、餐具、桌椅都是韩蕾直接在系统里买的。在选择这些东西时,韩蕾就特别考虑了,要让所有的东西看上去既新奇,又不是很脱离这个时代。
火锅底料都是袋装好的,保质期长,以便于韩蕾补货。
至于其他的菜品,韩蕾让张翰霖自己测试决定,只要能煮火锅的都可以端上桌。定价是大众消费。
另一家店是“醉仙酿酒馆”。
这家店要营业到凌晨,虽然并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但在这个晚上还需要宵禁的时代,也算得上是一种夜生活了。
酒馆共两层,除了主打的醉仙酿之外,还有一些袋装下酒小菜,如泡椒凤爪、酒鬼生、魔芋爽、酸辣竹笋等等。每种袋装小菜的保值期都在一年左右。
店内,一排排整齐的木架上摆满了酒坛,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那些袋装小菜被去掉了包装,一份份的装在精美的磁盘里,摆放在显眼的位置,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最后一家店,名叫“鸳鸯簪”,取自玳织鸳鸯履,金装翡翠簪。
自古以来,女人的钱就最好赚,“簪”字一看就是女子所用,所以,这是一家女子用品专卖店。
这家店装修更为精致高雅。店面的装饰以白色为主色调,配以淡雅的兰图案,显得清新脱俗。
店内分为上下两层,楼上陈列着高档珠宝首饰,每一件都璀璨夺目,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此外,楼上还有一些这个时代极为新奇的女子用品,如梳妆镜、指甲油等等。
楼上专为赚贵人们的银子,楼下则是护肤效果好且价格亲民的雪膏,和一些包装复古的普通胭脂水粉,这些产品以其优良的品质和实惠的价格,照顾普通大众。
杨海波和唐小童两兄弟来京城时,荆州大字队扩招的镖局开始有活干了,他们跟着源源不断的往京城押送货品,保证店铺正常营业。
杨海波兄弟俩以前不愧是当过货郎,他们两人有经商的底子,知道什么样的货该卖给什么样的人,更知道该怎么炒作吸引流量。
他们跟在韩蕾身边,全程见识了荆州松阳镇的有家客栈打造之后,突发奇想的把酒馆和鸳鸯簪的店址,选在了青楼最多的街道附近拐角处。
这个地方有钱的男人多,喜欢漂亮的女人也多。但因为刚好有个拐角,不属于同一条街,所以,又不会被青楼乌烟瘴气的氛围拉低两家店铺的档次。
酒馆和鸳鸯簪紧紧相邻,店铺门楣上的招牌,在魏成超的努力下,皆由魏丞相亲笔题字。
两家店铺仿佛一对并肩而立的姊妹,但又各自绽放着独特的魅力。
此时,两家店铺门前的街道已经被行人围得水泄不通。锣鼓敲得咚咚响,舞狮表演正进行到高潮。
随着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浓密的烟雾在两家店铺前滚滚腾起,为这盛大的开张仪式增添了几分喜庆的氛围。
被韩蕾用毒药控制的挂名东家魏成超,这几日已恢复了一些元气。
此时,魏成超身着盛装,正哭丧着脸站在两家店铺中间的台阶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不甘。
尽管他心中有着千般不愿,但在毒药的威胁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这场开张仪式。
站在魏成超身旁的大九,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喂,笑一笑。别摆出一副谁借你银子不还的臭脸。”
魏成超闻言,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笑不出来,心里头堵得慌。”
大九翻了一个白眼,“你就是想不开,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经营好了这两家店,你还不是一样有银子赚。”
生无可恋的魏成超,也没好气的白了大九一眼。
他现在愁的是银子吗?
他像是缺银子的人吗?
他愁的是,从今天起,他的背锅人生正式开始。
就在这时,爆竹声渐渐停歇,烟雾也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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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4章 快去请赵元帅
第114章 快去请赵元帅
魏成超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托盘里的剪刀,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准备开始他的剪彩讲话。
“诸位,吾父魏丞相素以仁义治家,吾辈亦当勤勉自励。成超不才,承蒙各位关照,今‘醉仙居’与‘鸳鸯簪’同时开业,愿以佳酿醉人心,以珍宝映佳人,诚邀各位莅临品鉴,共享这盛世繁华。”
随着魏成超话音一落,大红的绸也剪彩完毕,现场掌声雷动,受邀的嘉宾们开始陆续进入店内参观消费,京城又添了两处热闹之地。
“魏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有丞相大人作为后盾,您的前程必然是一片光明。”
一位身着锦袍的老者走上前来,拱手称赞道。
魏成超脸上挂着假笑,客气的回礼:“哪里哪里,都是家父的功劳,成超不过是个沾光的后辈罢了。里面请,里面请。”
老者进了店铺,又有其他的贵人络绎不绝的上来贺喜。
醉仙酿与鸳鸯簪两家店铺开张之喜,在京城之内,一时风头无两。
魏成超的脸不算大,但有了魏丞相的脸面,两家店铺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今日之盛况,可以说令人叹为观止。受邀而来的嘉宾,无一不是身份显赫之辈。皇亲国戚、王侯将相,亦或是朝中重臣,几乎囊括了整个京城的名流贵人,给足了魏家脸面。
魏成超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微笑,站在店铺门口,不停的招呼着客人。
他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众多嘉宾里,有两个人跟他一样,也是愁眉苦脸。
他们就是长乐郡主的双亲——冠军侯夫妇。
身着华丽服饰的冠军侯夫妇,面带愁容,正一面随着人流往前移动,一面低声交谈着。
冠军侯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夫人,你说咱们要不要派人去苍州找找?自从她失踪后,咱们派出去的人马将京城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冠军侯夫人双眼红肿,显然是已经哭过了。
闻言,她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老爷,这是唯一的线索啊,那日皇后娘娘曾提起过,长乐对那苍州王赵樽爱慕已深。说她不急于亲事,就是为了等赵樽,现在赵樽去了苍州,她会不会真的是因为思念过度,私自跑去苍州了?”
冠军侯长叹一声:“哎!这死丫头,真是被你惯坏了,到哪儿去也不留个信儿。苍州那么远,路上遇到什么事怎么办?”
夫妇二人正交谈间,已到了魏成超的面前。二人连忙收拾了情绪,勉强露出笑脸。
“魏公子,恭喜恭喜啊!”
“侯爷客气了。侯爷能赏脸,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魏成超拱手回礼,见他们夫妇脸色不太好,便顺口问了一句:“我观侯爷和夫人气色不佳,这是……”
魏成超的话还没说完,冠军侯就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
“哎!不瞒贤侄,长乐这孩子已经失踪多日,音信杳无,我们心中实在是忧虑。”
“长乐郡主失踪了?”
魏成超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长乐郡主去苍州找赵樽,她家里人不知道吗?
从他们合作掳走韩蕾那个贱人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
不管长乐郡主和赵樽之间成没成,都应该往家里送信啊,怎么会毫无音讯呢?
难道,长乐郡主和赵樽在一起太爽,忘了?
如此想着,魏成超的头都大了。
他又不敢说出和长乐郡主一起合谋绑走韩蕾的事。毕竟,韩蕾现在可是陛下亲封的苍州王妃。
这事儿要是暴露了,他的罪名可不小。
若是再传到赵樽那厮的耳中,以赵樽那武夫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爆性子,他也就不用每天服用什么解药了,直接小命不保。
魏成超心虚,只得讪笑两声后,编了一个理由安慰冠军候夫妇。
“侯爷和夫人不必太担心,上次诗会时,偶然听长乐郡主说,她很喜欢赵樽,想去苍州找赵樽。说不定……”
“哦?她真这样说?”
魏成超的话还没说完,冠军侯夫人就双眼一亮,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
“是的,那日听长乐郡主亲口所说。”魏成超很笃定的点头。
冠军侯闻言,眉头微舒。
长乐郡主经常和魏成超他们几个京城有名的公子千金在一起玩,魏成超说的话,冠军侯夫妇还是相信的。
皇后娘娘曾经提过一嘴,现在从魏成超这里又得到了证实,那长乐郡主私自偷跑去找赵樽这事,冠军侯夫妇倒放心了。
“多谢魏公子告知,”冠军侯拱了拱手,由衷的感谢。“那我们就先进去看看吧!”
“侯爷,夫人。里边请!”
魏成超心里也是一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赶紧把他们打发走。
冠军侯夫妇朝酒馆里走去,边走边小声的交谈。
“如此说来,此事倒也不全是无头之绪了。长乐这孩子,心性高傲,又深得陛下宠爱,此番举动,怕是想亲自去争一争那赵樽的心。”冠军侯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夫人轻叹一声,手中帕子轻轻拂过眼角,似乎要掩住眼里的算计。
“她带了侍卫和丫环,倒也让我放心几分。陛下下了旨,赵樽虽已有正妃韩蕾,但以长乐的性子和身份,到了苍州也吃不了亏,说不定还真能搅弄风云,将那叫韩蕾的平民女子挤出去,取而代之呢!”
冠军侯微微点头,“只要知道她安全就好。女儿的年龄也不小了,既然她的心在赵樽身上,那就让她自己去折腾争取吧。我们就别多加干涉了。”
夫妇俩相视而笑,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乐见其成”四个大字。
然后,他们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了雅间,和众多的宾客们一起,开始品尝醉仙酿的酒菜。
但他们夫妇俩不知道的是,赵樽只把韩蕾的事放在心上,一心忙着帮韩蕾筹建水泥厂,早就将被看管起来的长乐郡主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三月底,北关永安城的军营里。
春末的风,轻柔中带着丝丝暖意,似乎夹杂着远处槐的香气。
被新提拔起来的永安城守将李刚,却无心欣赏这春日的美景。
此时,他正站在城墙上,双眼紧盯着远方的草原深处,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焦虑。
突厥骑兵的小股袭扰就如同春日里的苍蝇,驱之不断,虽未造成大的伤亡,却让人不胜其烦。
北关驻军元帅曹雄去了凌安城元帅府后,他就接替了这烦人的工作。
他有一种感觉,突厥人就像是把永安城的将士们当成了磨刀石,一直拿他们来练刀练箭。
“将军,突厥今日已袭扰了三次,应该不会再来了,你赶紧趁机去歇息一下吧!”
军医老何头忧心忡忡地走上城墙,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每天在袭扰中倒下的伤员就几十百来个,不多。
所以,曹雄元帅去了凌安城后,他除了照看伤员外,还要负责照看李刚的身体。
李刚轻轻摇头,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似乎也无法缓解他内心的烦躁。突厥的袭扰战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作为一城的主将,他根本不敢安心的休息。他的身体自然也就受到了影响。
“突厥的袭扰这段时间越来越猖獗,越来越失了规律,大家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一名士兵手中抓着一只信鸽匆匆跑来。
“将军,有曹帅的信!”
李刚抓过信鸽,取下绑在信鸽脚上的信筒,抽出信纸后快速浏览起来。
片刻后,他的眉头紧锁,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怎么了,将军?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老何头见状,连忙伸手想要去探李刚的额头,却被他一挥手挡开了。
“我没事儿。只是曹帅的信上说,凌安城的斥候发现阿拉和濛国的斥候这两天活动频繁,而且在凌安城五十里外发现有这两国的骑兵出没。”
李刚将信纸递给老何头,声音低沉而严肃。
老何头接过信纸,仔细阅读,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这两国一向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而且现在才春末,离秋收还早。为何会突然有异动?”
“不知道。”李刚沉吟片刻,“曹帅让我只管守好永安城,注意突厥的动向,不要管他们。但突厥袭扰不断,那两国又有了动静,眼下的局势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旁边的一个校尉问道。
李刚的目光再次转向远方的突厥草原。
“照曹帅的命令行事,多派出斥候打探阿拉和濛国的动向。同时,加强永安城的防御,以防万一。”
阿拉与濛国,这两个平日里看似风平浪静的邻国,信中所述的行为却让人不得不心生疑虑。
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
正当李刚在焦虑之时,一名小兵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冲上城墙,抱拳单膝跪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报……报告将军,两百里外发现突厥大军,人……人马,初步估算不下二十万!”
此时,城墙上的众人都是一惊。作为主将的李刚,瞳孔更是猛然一缩,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小兵。
“什么?”
二十万大军,这可不是小数目,几乎相当于突厥全国的精锐之师了。
“不……不下二十万?”
李刚咽了口唾沫,再次确认道。声音中已带上了几分颤抖。
小兵用力点头,语气更加笃定。
“是的,将军,小人亲眼所见,那突厥大军如黑云压境,连绵不绝,人数绝对不下二十万。”
李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整个人如坠冰窖。
突厥,这个一直以来都让他们头疼不已的邻居,如今竟然倾全国之力,集结二十万大军压境而来,这是何等的威胁?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永安城那薄弱的城墙和城内那些训练有素却数量有限的守军。
以永安城五万驻军的实力,如何能够抵挡得住突厥的铁蹄?
“快!先传书京城,上报陛下。”
李刚慌慌张张的下达命令。
二十万大军犯境,永安城五万驻军只能短时间抵挡。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让朝廷发兵。
“是!”
传令兵立刻动了起来。
接下来呢?
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刚开始在城墙上来回踱步。他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以前,和曹雄一起在京城御林军任职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无所畏惧。
然而,来到永安城的三个多月里,虽然每日都要经历小规模的袭扰,但都不过是突厥人的试探而已。
如今,真正的考验来临,他却发现自己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这……这如何是好?”
他喃喃自语,将握成拳的手放到嘴边,狠狠地咬着手指上的肉,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声音中却带着明显的无助。
若曹雄还在永安城,在曹雄的命令下行事,他多少还有个主心骨。
现在,让他独当一面,面对二十万大军压境,他地震的不止是瞳孔,连整个心脏似乎都在地震。
他慌乱求助的眼神,无意中扫到站在远处的马成身上,马成却垂下眼眸,默默的别开了头。
他怎么忘了,马成因为他的提拔,现在已是一名小小的百夫长。
这个时候,马成就算能帮他,也无权指挥大战。何况,马成别过头去,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撤退!
是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这里不好玩,这里每天都将头挂在裤腰带上。他是想当将军,是想要军功,可不能不要命啊!
五万对二十万,硬碰硬无疑是鸡蛋碰石头,自取灭亡。
他还不如及时撤退,保存实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作为永安城的守将,他肩负着保护百姓安全的重任,岂能轻易言败,临阵脱逃?
就算他临阵脱逃,回去也是必死无疑。
正当他自乱阵脚,绝望无助之时,他的视线再次回到马成的身上,一个熟悉的名字顿时在他脑海中闪现——赵樽!
对,就是赵樽。
赵樽现在是苍州王。
现在就在苍州。
想到这里,李刚猛的松开咬着手指的嘴,目光中又重新焕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他快步跑下城墙,一路狂奔回到中军大帐,从抽屉中取出那份景帝的圣旨。
这份圣旨是他现在最大的底牌,也是他能够请动赵樽的唯一筹码。
“来人!”
李刚冲着帐外大喊,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将军有何吩咐?”
李刚将卷起的圣旨交到亲卫的手上,急声道:“你速速持此圣旨前往苍州王府,要快,快去请赵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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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5章 无尽的哀愁
第115章 无尽的哀愁
亲兵领了命,拿着圣旨直奔苍州王府去请赵樽。
李刚又快速的写了信,用飞鸽传书送往凌安城,向曹雄求援。
而此时的凌安城外,也被一片肃杀之气笼罩着。
城墙上,旌旗猎猎作响,守城的士兵们神情凝重,目光如炬,时刻警惕着城外的风吹草动。
“报!”
一名斥候从城外疾驰而来,直到中军大帐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手中紧握着一份紧急军报。
“曹帅,百里外确实有大量阿拉和濛国的骑兵在向我方靠拢,两国似有联军之势!”
曹雄闻言,眉头紧锁,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摔落在地,碎片四溅。他站起身来,目光犀利的凝视着帐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传令下去,再探。全军加强戒备,做好守城的准备。”
曹雄沉声吩咐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说不尽的担忧。
就在这时,一只洁白的鸽子划破长空,稳稳地落在了城楼上的鸽笼中。一名士兵迅速上前取下鸽子脚上的信筒,然后飞快的跑入大帐,呈给了曹雄。
曹雄拆开信筒,抽出信纸,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信纸上赫然写着:“突厥二十万大军即将兵临永安城,请求支援!”
“md,阿拉和濛国刚有联军之势,突厥又出兵了。难道……三国一起联军了?这可如何是好?”
曹雄焦急地在原地踱来踱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永安城和凌安城各驻军五万,凌安城要防备阿拉和濛国,他此时都自顾不暇了,又如何能抽出兵力去支援永安城?
“曹帅,现在要报告朝廷吗?”一名副将试探性地建议道。
“那是当然。”曹雄神色坚定,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立刻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在朝廷援军到来之前,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守住凌安城。”
就在这时,又一名斥候匆匆赶来:“曹帅,打探清楚了。阿拉和濛国的骑兵后面还有大军在集结。”
曹雄闻言,心中更是一紧。他深知,凌安城是他驻守北关以来的第一场大战,他必须要打得漂亮,才能稳住军心,赢得朝廷的信任。
“狗日的,看来他们是动真格的了。传令下去,全城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将士严阵以待,准备迎敌!”
曹雄大声吩咐道,声音中强撑着一名将领该有的坚定,却又透着明显的慌乱。
“是!”
传令兵匆匆跑了出去,中军大帐内大大小小的将领也都领命动了起来。整个凌安城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压抑。
曹雄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凌安城有他坐镇,他保证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守住凌安城,直到朝廷的援军到来,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永安城失守。
曹雄走出中军大帐,快速的登上城楼,然后忧心忡忡的遥望着永安城的方向。
他心里暗自祈祷着:但愿景帝的圣旨能够请动赵樽,更但愿赵樽不负威名,能够护得永安城周全……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在苍州扶风县的一隅,一座新置的宅邸静静伫立,尚未褪去工匠们忙碌的痕迹。
夕阳斜照,赵樽和亲卫们踏入宅门,一身的灰尘。
这座宅子是赵樽不久前才买下来的,现在是他们一家在扶风县的家。
宅子内一切布置简约而不失雅致,院子里的植物绿意盎然,有好些还已经打了苞。
这里距离水泥厂的选址不太远,赵樽和亲卫们每日骑马去水泥厂,大约一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
见自家主子回来了,几个下人忙不迭地迎了上来,手中端着铜盆,里面盛着温热的清水。
“王爷,您回来了,先洗把脸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赵樽微微点头,接过铜盆,粗糙的手掌轻轻拂过脸颊,似乎想洗去的不只是一天的疲惫,还有心中对韩蕾的那份思念。
正当大家都在忙着清洗一身的脏污,准备吃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门房一脸凝重,领着一个身披铠甲、满身尘土的士兵匆匆步入院子。
“赵帅,不好了!突厥二十万大军即将兵临永安城下!”
那士兵一进院子就大喊,话语中满是急切。
赵樽闻言,手中的毛巾落入铜盆里,铜盆微微一颤,水四溅。
他抬眼望向那士兵,士兵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赵帅,这是陛下亲笔,命您即刻前往永安城,担任此次大战的先锋,上阵杀敌。”
赵樽接过圣旨,迅速展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如针般刺痛着他的心。
亲卫们见状,无不怒目圆睁,在心里咒骂着景帝的无情与不公。
“王爷,陛下这分明就是在羞辱你!您曾为大景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
却要您做阵前先锋,肖正飞愤愤不平,这几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赵樽胸口剧烈起伏,转头看向永安城的方向,他深邃的眸子犹如一汪幽潭,一眼望不到底。但潭水深处似乎又翻滚着风浪。
稍许,他缓缓合上圣旨,眼里的风浪已不见,连语气也异常的平静。
“正飞,诸位兄弟,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大战当前,个人荣辱不值一提。永安城若破,苍州乃至整个大景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是,王爷……”
肖正飞还想争辩,却被赵樽挥手打断。
“无需多言,军人的使命便是保家卫国。我赵樽虽被夺了兵权,但骨子里的热血未冷,手中的剑也未锈。”赵樽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他转身走向内室,开始换上那身久违的战甲,每一块甲片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荣耀与艰辛。
亲卫们见状,纷纷默然,眼中既有难过,也有敬佩。
既然赵樽都披甲了,作为亲卫的他们也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箱子里翻出自己的战甲。
穿戴完毕,赵樽大步流星走出内宅,亲卫们也陆续出来集合。
这时,在饭堂等着他们一起吃饭的老夫人,听到紫檀的禀报后,在赵灵儿的搀扶下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哥!”
“樽儿,樽儿。你们这是……”
老夫人看到儿子和亲卫们一身戎装,再想起紫檀禀报的圣旨内容,心都凉了半截。一见到母亲和妹妹,赵樽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
他在老夫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抬头深深地看着老夫人和赵灵儿,似乎想把她们的样子牢牢的记在心底。
“娘,孩儿不孝,孩儿又要上阵杀敌了。灵儿,照顾好娘。”
赵灵儿抽噎着点头,老夫人闻言,心中却顿时如遭雷击,感觉整个人都空了。
她紧紧拉着赵樽的手,泪眼婆娑。多年前,赵樽扶着老镇国公冰凉的灵柩回到京城的景象,似乎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樽儿,你这一去,娘可怎么活啊?”
对敌二十万大军的阵前先锋,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害怕。
赵樽看着老夫人年龄不大却苍老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眼里涌起的泪意,然后才说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让平川带着两个亲卫留下保护您和灵儿。”
早已战甲在身,准备冲锋陷阵的平川闻言,脸色一变。
“王爷,我要跟着您一起上战场!我是您的亲卫,我必须要保护您。”
赵樽瞪了平川一眼,呵斥道:“胡闹!你留下来保护老夫人和小姐,这是命令!”
平川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他也深知赵樽的脾气,只好低下头。
“是,属下遵命。”
赵樽又转头看向老夫人和赵灵儿,温柔地说道:“娘,灵儿,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团聚。”
说完,赵樽和亲卫们顾不上吃饭,一人拿了两张饼,带上水囊毅然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老夫人和赵灵儿等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泪水又夺眶而出。
夜色渐浓,但他们的心中却燃烧着不灭的火焰,那是对国家的忠诚,对家园的守护。
路上,赵樽骑在马上,对肖正飞大声喊道:“正飞,记住,我们不只是为了陛下的圣旨而战,更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百姓,为了我们的家人和后代。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们都要挺住,不能退缩。”
“是!属下记住了。”
夜风吹来赵樽的话,肖正飞和亲卫们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战马狂奔,赵樽一行人披星戴月的疾行。
他们的背影在月色中被拉长,仿佛是即将迎接黎明前最黑暗时刻的勇士,誓要用他们的身躯守护这片土地,直到永远……
赵樽不知道的是,他带领着亲卫们刚离开不久,亥时时分,韩蕾和李嫂母子,在十五的护送下,坐着马车也终于找到了这里。
这一路上,一直坐在马车里没什么事做,她倒真的想念赵樽了。
韩蕾他们跟那个传旨的士兵一样,绕了一大圈。
先是在清水县听骆海说苍州王府正在清水县建造,而赵樽一家去了扶风县修建水泥厂。
韩蕾一行人便在同福楼吃了饭,顺便看了看同福楼的经营情况后,在县令府休息了一晚,顺便跟骆海谈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韩蕾直接就赶来了扶风县。连养猪场那边的项目,她都没来得及去看,只听骆海说那边一切正常。
韩蕾一行人又到了扶风县的县令府,才打听到赵樽一家现在的住处,找了过来。
他们跟着门房刚走进院子,远远的就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带着无尽的哀愁。
绕过照壁,在灯笼的映照下,韩蕾一眼就看到老夫人母女俩,正坐在院子角落的树下抹泪哭泣。
那瘦弱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的无助。
“伯母,灵儿。你们这是怎么了?”韩蕾快步上前,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切。
母女俩抬头,见是失踪两月有余的韩蕾回来了,都惊喜不已。
老夫人颤抖着手,泪眼婆娑地抓住韩蕾的手:“蕾儿,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我们都担心死了!”
赵灵儿也抽噎着,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韩蕾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平川和几个下人也纷纷过来见礼问候,他们虽然没有哭泣,个个却面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蕾与她们寒暄一番后,目光又落在老夫人母女俩红肿的眼眶上。
“伯母,灵儿,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赵樽呢?”
看他们一个个的神色,韩蕾莫名的心慌,老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听她问起赵樽,老夫人顿时泪如雨下。
赵灵儿这才抽噎着,将突厥犯境,景帝命赵樽为先锋,抵御突厥二十万大军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既然已夺了赵樽的兵权,为何又命他去当先锋?”
韩蕾闻言,心中猛地一沉,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芒。
老夫人痛心地点点头,说不出话来,韩蕾上前给她抹着心口,她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是啊,这分明是在羞辱我儿,要让樽儿去送死啊!我们赵家为朝廷忠心耿耿,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我……我儿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呀!”
老夫人说着,捶胸顿足,哀伤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平川和韩蕾的两个丫环伺候在旁边,眼里也有着泪痕。
他们虽然身份卑微,但也深知赵家的忠诚与付出,对于景帝的做法同样感到愤怒与不解。
“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韩蕾一字一顿的说着,一脚踹在旁边的树干上,可即便这样,也无法发泄她心中的怒火。
看着满心哀伤的老夫人母女俩,韩蕾的心如刀绞。她一直都明白赵樽对朝廷的忠心,也理解他在这个封建皇权社会中的无奈与隐忍。
但,无战,就让曹雄当元帅。有战,就让赵樽去拼命冲杀。这不是典型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吗?
韩蕾白皙的小手紧握成拳,波光潋滟的双眸里有恨意在熊熊翻滚。
这一次,景帝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做法彻底的激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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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6章 他该有多心疼啊!
第116章 他该有多心疼啊!
赵樽为了大景朝的安稳,一次次地出征,一次次地立下赫赫战功。
然而,飞鸟尽良弓藏。当朝廷不再需要他时,便毫不犹豫地夺了他的兵权,让他闲赋在家。
如今,突厥犯境,朝廷却又想起他的勇猛与忠诚,让他去当先锋抵御外敌。
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对英雄的侮辱与践踏!
从苍州的北关到京城,再回到苍州。
以往,在封建皇权的束缚下,在封建世俗对“忠孝”的错误理解下,她一直规劝赵樽退让隐忍。
可现在,她不想也不愿再忍了。
因为,已忍无可忍。
她现在就要去找到赵樽,告诉他一句话,也要告诉这个时代所有的人,那就是——忠心,也要看对方值不值。
“伯母,灵儿,你们放心。我这就去找赵樽,他不会有事的。”
韩蕾紧握双拳,恨意翻滚,双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蕾儿,你要干什么?”老夫人闻言一惊,她连忙拉住韩蕾的手臂。“你不能去,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啊!”
“对啊!韩蕾姐姐,娘为哥哥已经操碎了心。你不能再让我们为你担心啊!”赵灵儿也是一脸急切的劝阻。
只有平川,一听韩蕾要亲自出马去找王爷,他本来凝重的脸上顿时一喜,又变得浑身都是劲儿。
他可是知道韩蕾究竟有多厉害。
“韩姑娘,属下陪您一起去。”
平川的话音刚落,另外两名留下来保护老夫人的亲卫也一脸激动,挺胸而出。
“韩姑娘,我们也和您一起去。”
“对,我们也一起。”
他们早就听平川和肖正飞吹嘘过韩蕾上次救王爷的厉害,还没机会亲自见识过,他们又怎么肯错过这个机会呢!
见他们不但不阻止韩蕾,反而还说要跟她一起去,老夫人以为他们是在怂恿韩蕾,连忙出声呵斥。
“你们胡闹,一个都不许去。”
战场上是闹着玩的吗?
赵樽他们前路未卜,老夫人本就哀伤至极,这一怒声呵斥,更是气得心口痛,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胸口。
韩蕾正要开口安抚老夫人,平川乐呵呵的抢先开口了。
“老夫人,您放心。只要韩姑娘一去,王爷他们就安稳了。”
“为何?”
老夫人不解的望着平川,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为了不让家人担忧,赵樽回到京城后,从未跟他们提起过自己遭遇伏杀时的细节。
所以,老夫人她们也不知道,韩蕾当时究竟是怎么救下赵樽的。
平川这么一说,韩蕾也笑了。
“伯母,灵儿。我现在来不及跟你们解释。但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把赵樽他们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这到底……”
老夫人还想再多说什么,但韩蕾已经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那两个亲卫。
“现在情况危急,你们俩必须留在这里。一是为了保护王爷在这里的亲人,二是我有事情要让你们去做。”
韩蕾神情严肃。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锁情扣,亮给那两个亲卫看。
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将这个碧绿的环形玉佩,再次当做万能信物来使用。
“这是王爷给我的信物。王爷说见信物,就如见王爷。现在,碳头留下来保护老夫人他们。老孟,你立刻赶去清水县,就说是王爷的命令。让骆县令赶紧派人守住苍州到京城的所有路口,封锁苍州的所有消息,不许有任何书信送出去。记住,是任何书信,包括天上的信鸽。”
韩蕾快速的下达了命令,但碳头和老孟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他们的亲卫副统领平川。
他们跟在王爷身边那么久,从未见过王爷有什么信物,所以,不知道该不该执行韩蕾的命令。
平川眉头一拧,“看着我干什么,想要王爷安然无恙,就赶紧按照韩姑娘说的做呀!”
平川知道锁情扣的事,也知道韩蕾在自家王爷心目中的地位。看韩蕾一脸严肃,在这种紧要关头,他相信韩蕾不会无的放矢。
“是!”
老孟一挺胸,领命后,赶紧转身到马厩去牵马。
韩蕾不再多言,转身吩咐平川。
“平川,时不我待,你赶紧去准备一下,我们要立刻去永安城找赵樽!”
“是!属下遵命。”
平川激动的点头应下,跑步去了自己的房间,而韩蕾,则是匆匆去了赵灵儿的房间。
很快,平川和韩蕾又重新回到宽敞的院子里。
灯笼昏暗的灯光洒在青石板上,映照着两人坚定的身影。
平川重新披上了那套闪耀着冷冽光泽的战甲,而韩蕾则是换上了一身迷彩作战服,脸上已画好了油彩。
两人在园中碰头,相视而笑。
老夫人和赵灵儿,以及院子里的一众下人,都瞪大眼睛看向韩蕾,仿佛从不认识她一般。
换了戎装的韩蕾,气质大变。平日的娇俏甜美,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英气与果敢所取代。
叮嘱了赵灵儿记得安顿好李嫂和十五后,韩蕾没有再多说其他,和平川一起走到大门外。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韩蕾从系统里买了一辆加满油的偏三轮摩托车,放到门口的空地上。
这里是苍州,赵樽就是这里的王。所以,韩蕾并没有打算再隐瞒,直接大刺刺的就拿了出来。
这里距离永安城至少有六七百公里,而古代的道路本就崎岖颠簸,有些地方更是狭窄难行,骑摩托车要比急救车快得多。
而为了让平川长途坐得更舒适一些,所以,韩蕾的首选就是偏三轮摩托车。
虽然,此时已夜色深沉,但宅院的大门上挂着灯笼,跟着出来的众人依然能清晰的看到,大门口的空地上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一辆用精铁打造的偏三轮。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们的双眼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瞪大了几分。
众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震惊加震撼。
碳头咽了咽口水,忍不住上前抚摸偏三轮精美的车身。
这一刻,肖正飞跟他们吹嘘的情景终于具象化了。但他仍然无法想象,韩蕾究竟有多厉害。
“碳头,让开。等我们回来再让你摸个够。”
韩蕾一把打开碳头的手,然后指了指摩托车旁边的挂斗。
“平川,上车。”
“诶!好!”
平川一步跨进挂斗,脸上的激动溢于言表。他还炫耀似的冲碳头扬了扬下巴,惹得碳头直拿白眼瞪他。韩蕾紧了紧皮手套也同时跨上摩托车。在戴上头盔那一瞬,她的目光坚定而决绝。
韩蕾命平川指路,在众人震惊和担忧的目光中,两人直接骑着摩托车绝尘而去……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晨曦微露,古老的城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永安城,这座古老的边陲重镇,此刻正笼罩在一片紧张而肃穆的氛围之中。
战痕累累的城墙之上,旌旗猎猎,随风招展,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雨飘摇。
城墙下,永安城将士们忙碌的身影穿梭不停,他们或磨砺兵器,或加固防御,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决绝。
在这片繁忙与紧张之中,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位身着银色盔甲的身影骑着战马突然出现,尤为引人注目。
他身材高大,面容坚毅,深邃的双眸中目光犀利,正是曾经威震敌国的大元帅赵樽。
然而,此时的赵樽却并非以元帅的身份出现,而是作为阵前先锋,前来助战。
这一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军营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赵帅!这怎么可能?您怎么可能来做先锋?”
一位跟随赵樽南征北战的将士惊讶地喊道,他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是啊,赵帅,您可是我们的精神支柱,怎么能让您亲自上前线呢?”另一位将士也蹙眉附和道。
“这究竟是谁下的命令?这简直荒唐啊!”
“简直欺人太甚。”
……
赵樽的到来,仿佛点燃了将士们心中的怒火与不平。
他们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赵樽遭遇的不满与愤慨。
特别是赵樽的铁哥们儿,那个纨绔公子哥华天佑,他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奶奶的,这也太糟践人了。竟然敢让堂堂的元帅受这等委屈!”
华天佑怒吼着,他的声音在军营中回荡,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
“别想太多,我也是自愿来助战的。”赵樽拍了拍华天佑的肩膀,示意他自己没事。
这时,军医老何头挤上前来,他拉着赵樽的手抬头看着他,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一般。
见过几十年风风雨雨的老男人,此刻,两行浊泪却在他沧桑的脸上,悄然滑落。
“元帅啊,您这是何苦呢?为何非要如此拼命?”
赵樽笑了笑,却笑容凄苦。
“放心吧,老何头。我命硬,这么多年,连年大战我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儿的。我还等着打完仗找你喝酒呢!”
老何头闻言,心中更是充满了无尽的酸楚与心疼。
想当年,赵樽的父亲也是一员威震四方的大将,战功赫赫,名垂青史。而如今,赵樽同样战功卓著,陛下却为何如此对他?
“老元帅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英勇,却还要受此委屈,他该有多心疼啊!”
老何头喃喃自语,声音中是难掩的哀伤。
他相信以赵樽义薄云天的豪情,只要听说二十万大军压境,肯定也会自愿来助战,但军营里谁不知道这后面的弯弯绕绕?
在战场上拿命拼的,谁不是为了拼一个好前程,谁不是为了拼一个好名声呢?从元帅拼到先锋,别人不知道的,这名声传出去多难听啊。
别说赵樽这个当事人,就是他们这些小兵都觉得寒心啊!
所以,赵樽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可他知道赵樽心里也委屈,也无奈。
赵樽轻轻地拍了拍老何头的肩膀。
面对看着他在军营里长大,如慈父一般的老何头,他想说话,可他鼻子一酸,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眨着泛红的眼别过脸去。
见到这些久违的兄弟们,赵樽就像是见到了朝夕相处的亲人。
这一瞬间,他心中的委屈更甚,可面对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他感受更多的,还是温暖和情谊。
这些将士们都是他的兄弟,是他最坚强的后盾。但面对永安城眼前的困境与危机,他不能让这些情绪左右自己的判断。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缓缓开口。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为我打抱不平,我也很感激你们的关心和信任。但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先退敌,不能让这些私人的情绪影响了大局。”
赵樽吸了吸鼻子,又恢复了那清冷威严的模样,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一种力量。
赵樽继续说道:“大景是我们的家,苍州也是我们的家。不论我赵樽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我们都应先将那些抛开,先保护好我们的家园。”
赵樽的眼眶微微泛红,但泪水始终没有落下。
他用自己的行动和言语,向将士们展示了一个真正的领袖,应有的担当与胸怀。
这也是曹雄来了那么久,将士们对他一直不归心的原因所在,他没有赵樽的胸襟与魄力。
“元帅说得对!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先退敌。”
一位将士高声大喊,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对!我们要为了大景,为了我们的家园,奋勇杀敌!”
另一位将士高声附和,他的眼中也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对!奋勇杀敌。”
“奋勇杀敌。”
……
永安城里的气氛凝重而紧张,突厥大军压境的消息已经像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城池,人心惶惶。
他们心中一直追随的赵元帅来了,他们就有了底气。
无论敌方来了多少人马,只要有赵樽在,他们都能看到希望,都意志坚定。
在赵樽的感召下,将士们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也陆陆续续离开,去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备战之中。
看着将士们陆续散去,刚才一直默默站在人群外的原永安城守将马成,这时才眼神坚毅,大步流星地走到赵樽面前。
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王爷,百夫长马成请战。我要加入您的先锋营,随您一起打前阵。”
请大家留下宝贵的足迹
(本章完)
第117章 多给你烧点纸
第117章 多给你烧点纸
“百,夫,长?”赵樽一字一顿,清冷的俊脸瞬间黑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马成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去,语气异常坚定的岔开话题。
“王爷。您说过,先抛开这些。现在,马成只想请战,随王爷退敌。”
还站在旁边的老何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面上显得很无奈。
“王爷,马成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退敌。我这就陪你去中军大帐见李刚将军吧!”
一听李刚的名字,赵樽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他离开军营后,曹雄排除异己,用自己的亲信李刚,替换了有勇有谋的马成。
但马成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一路拼杀,才被他提拔到永安城守将这个位置的。
马成曾经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就算马成犯了什么错被撤职,凭他的实力,当个副将或校尉也绰绰有余。
可现在,却只是个——百夫长。
想到马成的遭遇,赵樽痛苦的闭上了眼,这简直比他自己受了委屈还要难过。
这里是军营,这里是保家卫国的地方。可曹雄他们那些蠢蛋却把这里当成了争权夺利的地方。
好一瞬,赵樽才缓缓睁开眼。
他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突厥大军的影子仿佛已经在他眼前浮现。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而是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抵御外敌。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老何头说道:“好,咱们现在就去见李刚将军。”
老何头应了一声,便转身陪着他们向中军大帐走去。
中军大帐内,李刚正焦急地踱着步子,他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不安。
突厥大军的逼近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担心自己无法守护好这座城池和城中的百姓。
当老何头带着赵樽走进大帐时,李刚的目光落在赵樽的身上,他的心中顿时就安定了许多。
赵樽他,竟然真的来了。
赵樽智勇双全,有他在,这场仗或许就有了一线生机。
李刚正要开口打招呼,马成却率先抱拳行礼。
“李将军。我请求加入王爷的先锋营,随王爷打头阵。”
李刚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马成的实力如何,他心里很清楚,如果马成也能加入赵樽的先锋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李刚先冲赵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然后,他才对马成说道:“好!有你加入先锋营,胜算就更大了。”
赵樽进入大帐后,并没有质问马成被贬为百夫长的事情,而是目光锐利地在大帐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大帐中间的沙盘上。
“李将军,敌军近在眼前,我们没有时间再耽误了,要先锋营做什么?你就直接吩咐吧。”
赵樽盯着沙盘,语气冰冷。
“哦,对对对。本……”
说到这儿,李刚顿了一下。他本想自称本将的,可又不敢在赵樽这位曾经的大元帅面前班门弄斧。
他偷瞄了赵樽一眼,见赵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他才赶紧改口,接着往下说。
“据斥候禀报,突厥昨晚扎营的地方距我们还有六十里,马上就要到达牛尾坡,我想趁这个机会让先锋营在牛尾坡设伏,抢先偷袭敌军的粮草。”
“此计可行。”
赵樽撩了李刚一眼,微微点头,这个计谋和他来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只不过,偷袭伏击一般都是精兵营和弓兵营的任务,李刚居然让先锋营去,这摆明就是仗着景帝的圣旨给他下马威。
既然现在李刚才是永安城的最高统帅,赵樽也没有点明,只是决定执行任务。
见赵樽认同自己的想法,李刚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他还生怕赵樽来了会倚老卖老,或者是对当阵前先锋不满而驳斥他的想法呢。
李刚瞄了瞄赵樽的脸色,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那……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愿意全力配合。”
“现在。”
赵樽冷冷的应了一声,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马成,语气严肃。
“马成,事不宜迟,你通知先锋营的兄弟们准备,一炷香后,我们立刻赶往牛尾坡设伏。”
“是!”
马成领命,双眼一亮,浑身上下战意翻滚。
跟在赵樽身边作战,不管是执行什么任务,他都会信心满满。
因为,赵樽一直都会赏识他的才能,会看得到他的英勇付出。
他正要转身离去,赵樽拍着他的肩膀,一起走到了帐篷外。
确保李刚听不到了,赵樽才压低声音说道:“先认真执行任务,等这场仗结束,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马成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感激地看着赵樽,低声说道:“多谢王爷。马成只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去吧!”
“嗯!”
马成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赵樽又回到主帅大帐内,再次认真的向李刚确认了一些斥候的情报。
一炷香后,赵樽和亲卫们顾不上通宵赶路的疲惫,带着两千人的先锋营将士,骑上战马出了城门,朝牛尾坡的方向疾驰而去。
城墙上,永安城守将李刚目送赵樽带领的先锋营如离弦之箭般远去,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地。
他身旁的亲兵副将低声问道:“将军,他们此去,应该能为我们争取到几天的时间吧?”
“不知道。”李刚眼神复杂,“赵樽的威名令北方三国闻风丧胆,希望他真有点本事,能够奇袭成功。”
“可就算他们能多拖几天,朝廷的兵马也难以赶到。曹帅那边又难以支援,我们……”副将面色沉重。
副将的话还没说完,李刚的眉头忽然动了一下,挺直腰,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不管先锋营的结果如何,我们不能就这样空等,命令将士们将所有的守城物资全部搬上来。然后轮流休息,朝廷兵马到来之前,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守住永安城。”
“是!”
军令下达,副将的面色立马一肃,打起精神。
副将走下城墙后,李刚看着远处先锋营越来越小的背影,喃喃自语。“这次,我估摸着你也难逃一死。等你一死,这击退突厥的大功,可就是本将的了。若你能助本将以五万人守住永安城,这功劳可不小。本将也绝不吝啬,一定会多给你烧些纸。”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夜晚,摩托车的引擎轰鸣声划破寂静。夜风如刀,刮得人脸上生疼。
韩蕾骑着她的现代偏三轮摩托车,车旁的挂斗里载着身披铠甲的平川。
明亮的车灯照耀在蜿蜒的官道上,摩托车如同脱缰的野马,风驰电掣般在官道上颠簸飞驰,卷起一阵阵尘土。
韩蕾面沉如水,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追上赵樽他们。
听平川说,他们与赵樽离去的时间已经相差了大约三个时辰,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官道并不平整,坐在旁边的平川,虽然绑了安全带,却还是被颠簸得时不时的弹跳起来。
他的铠甲和佩刀不断碰击着车身,发出乒乒砰砰的金属交鸣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身为古代人的平川,却丝毫没有感到不适,反而一脸兴奋。
“韩姑娘,你这车子真是太神奇了!比那急救车更轻便啊,骑在上面比骑马都跑得快!”
平川的声音透过呼啸的风声,传到了韩蕾的耳中。
韩蕾目不斜视,用她那软糯的嗓音大声喊道:“这是路况不好,要是路况好,还能更快。坐稳啦!”
平川最早认识韩蕾,对她能突然拿出一些生活用品来已经见怪不怪。
但,也许是平川第一次坐摩托车,又也许是平川马上就要到王爷身边了。平日里话不多的他,今日一路上却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韩蕾不太想跟他说话,因为一说话,夜风就直往嘴里灌。但奈何,平川就是停不下来。
“还有啊,韩姑娘。你上次救我们时用的那个神秘武器,真是太厉害了!隔那么远就可以杀死敌人,想想都带劲。哎!要是我也能拥有那样的武器就好了!”
平川说着,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
因为心里一直担忧赵樽他们,韩蕾本就嫌他吵得厉害,此刻听他这样说,剜了他一眼后,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她干脆一个急刹车,将摩托车停在了路边。摩托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的夜晚里回荡。
“休息一下,下来吃点东西。”
韩蕾说着,从车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她和李嫂她们一路颠簸找到扶风县,还没来得及吃口热饭,又急匆匆的赶着去找赵樽。现在,肚子早就在抗议了。
平川也跟着跳下来,甩了甩坐得有些麻木的腿。
“是该吃点东西了,在家里都没顾得上用晚膳呢。”
韩蕾从系统里买了鸡汤和肉包,两人将就着打了个尖儿。
吃完饭,韩蕾想去解决问题,平川不放心,怕她又被人下药掳走。可韩蕾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口罩戴上。
她对于古代人拉风景粑粑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还是不太习惯。但人有三急,她总要解决。
韩蕾从空间里拿出两根电棍,一人一根,平川这才放了心,两人各自去找地方方便。
一路上,韩蕾就在想,她应该给平川一些先进的装备。她要顾着骑摩托车,若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平川也可以对付。
解决完问题回来后,平川正要上车,韩蕾却叫住了他。
“等等。我送你几样东西。”
韩蕾从系统里购买了跟她一样的作战服和插板式防弹衣,递给平川。
“去换上这个,安全一些。记得要把这个穿在里面。”韩蕾指着插板式防弹衣说道。
防弹衣也分种类和等级,有软质防弹衣和硬质防弹衣之分。
硬质防弹衣,也叫插板式防弹衣,这种防弹衣里面有各种防弹插板,用来防御刀剑、匕首和弓弩这样的冷兵器是没有问题的。
平川接过防弹衣,一脸疑惑地看着韩蕾。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铠甲,却又如此轻薄。”
“这就是给你的铠甲,快去换上。”
韩蕾没时间跟他解释那么多,不耐烦的挥手让他快去换上。
“好!”
平川也不墨迹,赶紧到大树后去换了出来。
他穿着新装备,喜滋滋的抚摸着走到摩托车前,韩蕾又将自己装了消音器的手枪递给了他。
“这个也给你。”
“这是什么?”平川好奇的问道。
“手枪。”韩蕾神秘一笑,“你不是说,也想有一个这个武器吗?给你。”
“你说什么?这……这就是那个强大的武器?韩姑娘,这个也……也给我?”
看着韩蕾手上小巧的手枪,已经见怪不怪的平川双眼一亮,脸上也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嗯!”
韩蕾点了点头,平川如获至宝,立马一脸惊喜的接了过去。
这可是他从未亲眼见到却梦寐以求的武器啊!是那个神秘又强大的武器啊!这可是连王爷都没有的啊!
平川咽了咽口水,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捧着手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韩蕾好笑的勾了勾唇,抓紧时间教他怎么打开和关闭手枪的保险,怎么瞄准和使用。
教了几遍后,平川确定自己学会了,韩蕾才借着摩托车的灯光,让他亲自瞄准远处的小树射击了一枪。
“卡塔。”的一声,第一次射击的平川还控制不住手枪的后坐力,感觉手臂像是被人猛的推了一下。
“哇!原来就是这样的。就这么轻轻一扣就可以杀敌,好过瘾呀!”
平川看了看手上的枪,喜不自胜。他又赶紧跑过去查看,盯着那被射了个对穿的树干,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天呐!这杀伤力也太大了吧。”平川瞪着双眼,忍不住感叹。
“好了,快把保险关了,走吧!路上再慢慢玩儿。”
韩蕾一边说着,一边已跨腿骑上了摩托。平川闻言,应了一声,也赶紧关了手枪的保险,坐进了车斗里。
刚绑上保险带,他就拿着手枪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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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8章 我也要去
第118章 我也要去
“这叫手枪的武器真是太神奇了!有了这个,属下绝对能保护好韩姑娘和王爷。”
韩蕾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无语望天。
“别光顾着高兴了,把你的铠甲和佩刀都扔了吧,没用了。”
“嘿嘿。对,有了手枪,这些就是废物了。”
这套冷兵器装备跟了他许多年,平川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决然地将铠甲和佩刀扔在了路边。
他穿着防弹衣,拿着手枪和电棍,感觉自己精神抖擞,那气质瞬间就是一个现代军人。
果然,枪炮就是男人的终结。
平川有了这一身新行头,注意力顿时就在研究新武器上去了,韩蕾的耳根子也清静了许多。
摩托车再次启动行驶,夜风依旧呼啸,但两人的心中却充满了信心和力量。
他们穿过苍州的平阳县,穿过永安城,快到晌午时,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永安城大营。
大营里,将士们还在忙碌的往城墙上搬运足够应对突厥二十万大军的守城物资。
一箱箱箭矢、一块块巨石、一根根圆木,被源源不断地送上城墙。
这些物资,将是永安城抵御突厥二十万大军的重要屏障。
平日里,军营门口都放有拒马作为阻挡和防卫。但今日,因为将士们要搬运守城物资,进进出出,所以,营门大开。
突然,一阵怪异恐怖的轰鸣声由远而近地响起,打破了军营里忙碌的气氛。
紧接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怪物,载着两个人,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直接冲进了军营里,卷起一地的灰尘。
那怪物身披钢铁铠甲,三个轮子转动得飞快,尾部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气,看起来既威猛又诡异。
将士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物吓了一跳,手中的物资纷纷掉落,震惊之余,纷纷躲避或拿起武器戒备。
“那是什么东西?是突厥的新骑兵吗?”
“不对,上面那人好像是赵帅身边的平副统领。”
“那不是韩大夫吗?”
果然,那怪物停了下来,从上面跳下来两人,正是平川和韩蕾。
韩蕾在永安城大营里待了一段时间,几乎人人都见过了她的急救车,和她搞来应急的粮食,以及她超凡的医术,大家都知道她绝不会有恶意。
何况,和韩蕾一起出现的还有赵樽的亲卫副统领平川。
所以,认出了他们后,周围的将士们都放下心来,也不再害怕。
“平副统领,怎么是你们?”一个士兵惊讶地问道。
“韩姑娘,原来是你们啊。”另一个士兵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惊喜。
平川和韩蕾无暇顾及将士们的惊讶,他们环顾四周,急切地问道:“赵帅呢?现在在哪里?”
“赵帅?”
士兵们迟疑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提起赵樽以元帅之尊为先锋的尴尬。
最终,一个士兵在平川急切的瞪视下,嗫嚅着答道:“李刚将军命赵帅带领先锋营到牛尾坡设伏去了。”
平川眉头紧锁,又追问:“去了多少人?”
“先锋营两千人。”士兵回答道。
韩蕾一听赵樽只带了两千人去牛尾坡设伏,面色顿时一沉。
“走,上车。去牛尾坡。”
平川一言不发,面沉如水的跨进挂斗里坐下。
韩蕾点了点头,一阵轰鸣声响起,摩托车再次启动。
一个漂亮的甩尾后,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周围的将士们纷纷往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这时,正担心赵樽安危的华天佑刚好跑了过来。
他看到平川和韩蕾,那双玩世不恭的眼里满是惊喜。
“韩姑娘,你们终于来了。你们要去哪里?”华天佑大喊。
韩蕾一个急刹,回头简短地回答:“去救人。”
救人?
那肯定是去救赵樽咯!
“我也要去。”华天佑毫不犹豫地说道。
早上,赵樽来军营,他和赵樽还没好好的说上几句话,就听说赵樽已经带着先锋营去了牛尾坡。
两千人要去伏击二十万大军,华天佑一听就急得要死。
“我们是去帮王爷,不是去玩儿。你别给我们添乱了。”平川没好气地说道。
华天佑是恒国公的儿子,说是到军营里来历练,不过是来混混日子,捞点儿军功就回去。
在平川这种高手看来,华天佑虽然有些三脚猫功夫,但经验尚浅,去了只会拖后腿。
“谁添乱了?我就是要去找赵樽。我很担心他。”
华天佑一脸的急切,赵樽可是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铁哥们儿。他怎能看着赵樽独自去涉险?
何况,在军营里混了几个月,他现在也并不是一无是处了。
平川还想拒绝,但韩蕾蹙了蹙眉,一偏头,示意华天佑上车。
“上来吧!坐后面。”
华天佑这家伙虽然吊儿郎当的,但她看得出来,他对赵樽的担心却是真的。
再说,她又不会与敌军近身拼杀,华天佑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华天佑感激地看了韩蕾一眼,立刻跨坐到摩托车后面的位子上。
可后面的位置没有安全带,坐后面的人只能抱着前面之人的腰。
华天佑坐上去后很尴尬,他总不能去抱韩蕾的腰吧?
他四处看了看,最后只得把手抓在平川的肩膀上。平川转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肩膀。
“坐稳了。”
韩蕾软糯的声音娇呼一声,那怪物再次轰鸣着,加速向前冲去。
此时,另一边。
午后,日头高挂,草原上的天空湛蓝如洗。
赵樽已带领着先锋营的兄弟们,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牛尾坡。
牛尾坡是一片地势起伏、草木稀疏的山坡,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横亘在阴山之前。
突厥大军若过了牛尾坡,再渡过阴山河,便可直捣永安城。赵樽勒紧缰绳,目光如炬,扫视着前方的地形。
马成紧跟在赵樽身旁,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王爷,突厥二十万大军,我们人数悬殊如此之多……”
赵樽也神色凝重,他知道马成想说什么,但眼下的时局已定,他不能让这种悲观的思想影响军心。
所以,马成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立刻接了过来。
“这次肯定会是一场恶战。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马成,你先带兄弟们勘察地形,务必找到最佳的隐蔽地形。”
“遵命!”
马成面色一肃,不再多言。他翻身下马,带领数十名兄弟,沿着山坡开始仔细的勘察分析地形。
派出斥候继续打探后,赵樽坐在马上远远的看着马成他们。
然后,他闭上眼,脑子里开始模拟演练偷袭伏击时的各种战况。
据刚才最新的情报,突厥大军距离牛尾坡不足二十里,几里外已发现突厥斥候的踪影。
牛尾坡地处突厥草原的边缘,地域由宽至窄,像一个漏斗。自古就是西北方向的兵家必争之地,是突厥与大景之间的咽喉要塞。
以突厥大军的行军速度,最多日落时分就会到达牛尾坡,今夜很有可能会在牛尾坡扎营。
他们只有两千人,却要偷袭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还要想办法全身而退。这种难度,让身为这次行动主将的赵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若是偷袭失败,他们要么阵亡牛尾坡,要么就只有退至阴山河……
直到整个偷袭过程在脑子里完全模拟成型,疲惫至极的赵樽才缓缓睁开眼,开始布置下达任务。
先锋营的兄弟们按照赵樽的命令迅速动了起来,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还就地取材,收集了各种偷袭时要用到的物资。
以确保此次行动,能最大限度的扰乱突厥的进攻计划。
等一切准备就绪,日头已偏西。
赵樽命令所有的人各就各位,然后原地用餐休息,保持警惕,等待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直到此时,连续赶路一天一夜的赵樽和亲卫们,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得以了片刻的休息。
先锋营的士兵们迅速取出干粮和水囊,默默地进食。虽然心中充满了紧张与期待,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坚定。
这一战关乎北关的安危,关乎大景的安危,关乎无数百姓的生死。他们是大景的守护者,是百姓的盾牌。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必须挺住。
吃过饭,士兵们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岗位边休息,每个人怀中都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武器。
那是他们最忠实的伙伴,陪伴他们共同经历过无数次风雨与战火。
日头隐没于地平线下,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这些铁血男儿的身上。
薄暮冥冥,依稀出现的星辰点缀着深邃的夜空,伴随着草原上的蛐蛐声,默默地为这些勇士们守候。
夜色渐渐深沉而压抑,覆盖着广袤的草原。月光时隐时现,仿佛连它也惧怕即将到来的风暴。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声,才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然而,在这宁静的背后,突厥的大军,这个让人头疼的草原强敌,正浩浩荡荡的朝着这里逼近。
先锋营的士兵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隐蔽的位子中休息,只待那一刻到来,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如猛虎下山,给予突厥大军致命的一击。
临近亥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蹄声由远而近。
并未熟睡的赵樽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深邃的眸子透过草丛的缝隙紧紧的盯着前方来人。
来人直接策马来到赵樽藏身的位置,翻身下马后,抱拳禀报。
“报!前方一里外发现有突厥的斥候。”
“嗯!不必再探了,去休息吧!”
赵樽挥手示意斥候下去休息,双眸一凝,看向远方。
就在斥候返回来禀报的当口,月色下,远方地平线已隐约间沙尘暴起,遮天蔽日。
赵樽又将耳朵附在地上,通过声音再次确认突厥大军的距离。
他的耳中铁骑隆隆,似黑暗中的巨兽,正在往这边快速逼近。马蹄声沉闷而有力,震颤着大地,与风声交织成了一首战歌。
那凛冽的气势,冲击着耳膜,令人心悸。
稍许,赵樽站起身来,面色凝重。
“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打起精神来,按计划进行。”
赵樽沉声对身旁的小将领下令,几个小将领领命后,猫着腰很快就分散隐没在夜色中。
按照大景军队行军的习惯,一般天黑即扎营。但春季对于草原来说是风季,草原空旷,难以避风。
而牛尾坡是这一片唯一能避风的地方。所以,赵樽料准了,即使赶一段夜路,突厥大军也一定会赶到牛尾坡后再安营扎寨。
而他们勘察后选择的地形,正是这里最背风的一段。
亥时初,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突厥大军的骑兵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锋利的弯刀,气势汹汹地朝着赵樽他们的方向赶来。
赵樽蹲下身子,隐藏在树后,整理了一下身边用于遮挡的草丛。
很快,突厥的骑兵骑着战马先行到达。他们下马后,在附近随便检查了一下,就开始忙着搭建营帐,生火烤肉。
火把的火光照耀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他们丝毫没有发现远处山边的黑暗中,还隐藏着一支两千人的大景先锋军队……
而此时,山的另一面。
黑暗中,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偏三轮摩托车的轰鸣声响彻在这空旷的夜色中,仿佛一头孤独的野兽在旷野中咆哮。
摩托车疾驰,夜风在耳边呼啸。
曾经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华天佑,此时坐在韩蕾身后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没戴头盔的他任凭夜风如刀般的刮在脸上。
他的右手紧紧扣住平川的肩膀,心里除了对赵樽无比的担忧,还有无比的紧张。
他不知道韩蕾骑的这个怪物叫什么,知道现在韩蕾心里肯定也很毛躁,所以,他也不好意思问。
他只知道这怪物比他们平时骑的战马跑得快多了。跑了将近百里,中途也没见韩蕾让这怪物休息,也不用喂草料。
他猜想,这可能跟之前的急救车差不多,是韩蕾的专用坐骑。
让他紧张的是,韩蕾的车技太好,速度太快,蜿蜒的官道又不平整,韩蕾转弯也极少减速,他好几次都差点儿被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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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19章 营地大乱
第119章 营地大乱
韩蕾哪里顾得上华天佑的紧张,她现在一心都在赵樽身上。
她自认自己对赵樽的感情还谈不上很深,平日忙着自己的生意,她甚至都很少想起赵樽。
但赵樽现在生死攸关之时,她心里竟说不出的焦躁,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似的。
韩蕾驾驶着摩托,在夜风中大喊:“还有多远?”
闻言,平川伸长脖子望了望灯光照耀的前方,夜色中,他仔细的辨别着前面的景象。
“那里就是牛尾坡了,这条官道宽敞,是突厥大军的必经之地。王爷他们若要设伏,一定会选在牛尾坡的背后。”
平川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坡,大声回答。
他跟在赵樽身边多年,对北关外百里的地形都非常熟悉。
韩蕾闻言,低头看了看摩托车的油表指针,从扶风县到这里,指针已经逼近了红线,显然快没油了。
借着摩托车的灯光,韩蕾又打量了一下前面那个小山坡。
夜色中,小山坡绵延犹如一条长长的牛尾巴,看上去就像丘陵地带的土包,并不高,目测垂直高度也就是八九层楼左右。
给摩托车加油倒是不了多少时间。但若是赵樽他们此时已经设好了埋伏,他们骑摩托车绕过去的话,轰鸣声可能会打乱赵樽的计划。
说不定,还会给赵樽他们两千人带来灭顶之灾。
但如果爬山翻过去的话,最多一个小时。
韩蕾左右衡量,最后还是决定弃车步行,直接翻过前面的小山坡,悄悄抵达赵樽他们的设伏之地。
摩托车行驶到山脚下,韩蕾随即停车熄火。夜色中,摩托车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周围瞬间陷入了沉寂。
“怎么不走了?”
华天佑不解的问,心里急得不行。
眼看过了这个山坡就能找到赵樽了,韩蕾竟然停车不走了?
“下车!我们不能再骑摩托车了,爬山翻过去。”
韩蕾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命令,然后率先跳下了摩托车。
她观察四周,侧耳倾听,试图从夜色中捕捉到一丝大军交战的喊打喊杀声。但除了偶尔传来的夜风声和草丛里的蛐蛐声,四周很安静。
这就好,这说明赵樽的伏击行动还没开始,他们应该赶得及。
见韩蕾没回答,而平川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跳下了摩托车,华天佑无奈,也只得下车。
这时,韩蕾从空间里拿出一套和平川一样的装备丢给华天佑。
“我先去解决问题,让平川教你把这个换上,然后教会你使用这个。”
韩蕾话音刚落,平川就盯着华天佑手里的装备,双眼发光,说出的话语却酸溜溜的。
“哇!韩姑娘,你可真大方。”
这一路上,他可是把这套装备玩儿转了,不说功能,光是这套装备的材质,他都知道绝对价格不菲。
何况,还有手枪,那可是能远程杀敌的大杀器啊!
这么一套珍贵无比的装备,送给华天佑那个纨绔公子哥,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韩蕾挑眉,撩了华天佑一眼,一边取出口罩戴上,一边对平川说道:“对方有二十万人,他虽然笨一点,但他学会了,我们总能多一个帮手。”
“哦!那倒也是。”
平川瞥了瞥嘴,点头。
华天佑听韩蕾毫不顾忌的当面说他笨,一贯吊儿郎当的他,却只是瞪着韩蕾没有回嘴,赵樽的情况不明,他现在没心思斗嘴。
“摩托车声音太大,为避免影响赵樽他们的行动,我们必须步行翻山,抓紧时间吧!”
韩蕾无视华天佑不满的目光,丢下一句后,直接手握电棍,找地方解决问题去了。而平川就着摩托车的灯光,开始耐心的教华天佑穿装备和使用手枪。
韩蕾说得对,华天佑这个帮手虽然不靠谱,但聊胜于无。
华天佑哪怕再笨,但他毕竟是男人。男人天生就对武器装备这些东西有一种喜爱和向往。
所以,等韩蕾回来时,华天佑已经在平川的教授指导下,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平川心细,教了华天佑瞄准射击的方法,还没让他亲自实验。
这里距离赵樽他们行动的地方太***川生怕一不小心,会暴露到他们的行动。
华天佑听平川说自己手上的手枪,就是那日韩蕾救赵樽用的武器时,反应也跟平川当时差不多。
既爱不释手,又激动不已。
在凌安城听肖正飞吹嘘那次的营救过程,他就缠着肖正飞一起到了永安城,想亲眼见见那个传说中的神秘女子。
他早就对韩蕾的神秘充满了探究,更是对即将能亲自使用这神奇的武器,充满了期待。
韩蕾将摩托车收入空间,拿出牛奶和面包分给他们。然后,让他们打开头盔上的夜视镜,转身率先踏上了山路。
华天佑和平川紧随其后,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夜色中,脚踩着山路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牛尾坡的山坡虽然不高,但山路平时很少有人走,两边荆棘横生,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陡峭难行。
“你们说,赵樽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没走多远,华天佑就开始喘着粗气。
“不知道,但愿王爷一切顺利。”平川的语气中难掩担忧。
韩蕾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路,默默地加快脚步。
赵樽他们埋伏在牛尾坡的什么地方,不知道。
他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所以,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他们必须尽快爬到山顶,找到赵樽他们,了解了前方的情况,才能做出相应的对策。
牛尾坡,山后。
夜幕下,先到的突厥骑兵已在空旷之地扎下了营寨,篝火熊熊,烤肉的香气与烟雾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牛粪味,令人忍不住皱眉。
突厥的后方军队陆续抵达,马蹄声、人语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片喧嚣。
突厥大军逐渐聚集,人潮涌动。赵樽与一众先锋营的兄弟们隐蔽在树丛之后,目光如炬,紧盯着突厥人的动向。
“王爷,他们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了。”
藏在赵樽身边的马成低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赵樽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沉稳。
“不可大意,突厥人也不是傻子,我们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远处,突厥人围坐在篝火旁,就着水囊里的水狼吞虎咽地吃着烤肉。
一天的行军,让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只半盏茶后,篝火逐渐熄灭,突厥人吃饱喝足。有些钻进了帐篷休息,有些人甚至懒得起身,直接横七竖八地躺倒就睡。
赵樽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突厥的营地彻底沉寂,只有微弱的鼾声偶尔传来。他缓缓站起身来,高举手臂,然后狠狠地挥下。
“动手!”赵樽悄喝一声。
顿时,先锋营的兄弟们,开始按照自己所领到的任务,各自行动。
一些人坚守原地,负责接应。
一个百人小队,借着夜色的掩护,轻手轻脚的绕路直扑突厥大营后方的粮草辎重车队。
马成带领的小队迅速散开,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接近突厥营地。
赵樽则带着亲卫队,直奔突厥大军首领阿尔皮的帐篷而去。
按照赵樽的命令,他负责解决突厥大军的首领,亲卫队和马成的百人队在赵樽身后呈扇形散开,解决一路过处睡着的突厥士兵,确保他们撤退时,后路通畅。
本来,他们可以烧了粮草就撤退,但若烧掉突厥的粮草后再来个擒贼先擒王。那么突厥这一仗基本上就报废了。
赵樽的计划很粗暴,突厥要么重新调拨粮草,要么直接打道回府。
烧了粮草,这个季节对于突厥草原来说,青黄不接,重新调拨粮草本就难度很大。若再失去统帅,那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所以,赵樽才临时决断,冒险赌一把,干脆想办法偷袭突厥将领。
赵樽的眼神冷冽,如同寒夜中的星辰,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回头低声对亲卫们吩咐:“记住,速战速决,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完成任务。”
突厥营地周围,虽然哨兵巡逻不断,但长途行军后,哨兵也显得疲惫不堪。
他们步伐沉重,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困倦。甚至,有的哨兵走路巡逻都有些偏偏倒倒。
马成带领的百人小队猫着腰,巧妙地利用地形与夜色,轻松地躲过了哨兵的视线,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跟随着赵樽的小队,一面掩护,一面在营帐间穿梭。
他们动作敏捷,刀锋不断从躺在草地上熟睡的突厥士兵的脖子上划过,收割着他们的人头。一刀一个,快、狠、准。
很快,他们走过的地方,就悄无声息的留下了一片尸体,鲜红的血液还来不及流远,就已经快速的浸入了草地下。
空气中渐渐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但突厥人身上的牛粪味儿和烤肉味儿掩盖了这一切……
此时的山坡上。
万籁俱寂之中,韩蕾、华天佑和平川三人终于攀上了山顶。
山顶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却也吹不散他们眉宇间的凝重。
远处,突厥的营地里静悄悄的。火把星星点点,如同夜空中最不甘寂寞的星辰,而那连绵不绝的帐篷,更像是草原上的异族图腾,静静地宣告着他们的存在。
“呼,呼。看来,先锋营的偷袭还未开始。”
华天佑喘着粗气,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想要坐下歇息。
韩蕾焦急的目光扫视山下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行,正因为偷袭还没开始,我们才必须立刻下山。”
韩蕾说着,伸手拉住华天佑的作战服领口,一使劲,将屁股已经挨着地的华天佑拉了起来。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往山下走。
华天佑虽心有不甘,但也还算懂事。被韩蕾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他只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发出其他的杂音。
他们紧赶慢赶,不就是为了去帮赵樽他们一把吗?
此刻偷袭行动还没开始,这无疑是又给他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所以,他也明白现在确实不宜休息。
“我扶着你走,赶紧下山。”
平川看不得他那副窝囊废的样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上前搀起他的手臂就往前走。
华天佑喘着粗气点了点头,拖着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在平川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跟在韩蕾身后,继续向山下走去……
韩蕾不知道的是,山下的突厥营地虽然很安静,但赵樽他们的偷袭行动已经悄然开始了。
突厥将领阿尔布的营帐位于突厥营地的中央,四周布满了站岗的亲卫和哨兵。越是靠近阿尔布的营帐,防守越是森严。
赵樽和亲卫们猫着腰借着夜色和帐篷的遮掩,小心翼翼的向着阿尔皮的大帐靠近,一路过来还算顺利。
悄无声息的偷袭了几个亲卫后,阿尔皮的大帐出现了一个防卫缺口,赵樽顺着这个缺口,从大帐下方爬了进去。
大帐里黑灯瞎火的,有轻微的鼾声传出。
赵樽什么也看不清,幸亏韩蕾送他的手表上有小夜光。
虽然夜光微弱照不远,但自己脚步前还是多少能看清一些的。赵樽遮挡着前方的夜光,听声辨位,蹑手蹑脚的摸索过去。
手表上的指针嘀嗒嘀嗒的走着,显得黑暗中的气氛很紧张。
夜光照耀下,阿尔皮的兽皮地铺出现在赵樽的脚边。
赵樽屏气凝神,握着剑柄的大手微微有些汗湿,他紧盯着躺在地铺上的阿尔皮,握剑的手轻轻举起。
但,阿尔布作为突厥名将,自然有着将领该有的机警与敏锐。
赵樽刚摸到阿尔皮睡觉的地方时,睡着的阿尔皮却突然感觉到了有人靠近,猛地醒了过来。
“什么人?”
阿尔皮用突厥话问道。话音未落,他已从兽皮制作的地铺上翻身而起,枕边的弯刀也被他抓在了手中。
本就万分警惕的赵樽,瞳孔一缩,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一剑刺出。
“铛!”的一声,赵樽的剑刺在了阿尔皮的护心镜上。
阿尔皮的身体差一点又躺回地铺上,他敏捷的单手撑地后,回身就是一刀砍向赵樽。
赵樽身形一闪,躲开阿尔皮的攻击,继续提剑迎战。
阿尔皮一击落空,这才惊怒的大喊了一声。
“敌袭!有埋伏!”
这一声大喊,如同惊雷在夜空中炸响,立刻惊动了外面阿尔皮和赵樽的亲卫,大帐外顿时传来了金器交鸣的打斗声。
“保护将军。”
阿尔皮的亲卫和哨兵迅速作出反应,想要冲进大帐保护阿尔皮,但赵樽的亲卫知道已经暴露了,迅速从黑暗中闪现,与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大帐内,赵樽的身形如同鬼魅,凭着多年对战的经验和感觉,灵活地躲避着阿尔皮的刀锋,并适时反击。
但阿尔皮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刀法凌厉,攻势如潮。
大帐内太黑又施展不开。赵樽边打边退,将阿尔皮引出了帐篷。
就在这时,马成带领的百人小队也迅速赶了过来,加入了双方亲卫的战圈。
他们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地向赵樽身边冲杀。
一时间,突厥营地大乱,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拿起自己武器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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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吃生肉的野性
第120章 吃生肉的野性
韩蕾三人急匆匆的赶到半山腰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打破了夜的宁静。
喊杀声、兵器碰撞的金属交鸣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之门被猛然推开,释放出无尽的混乱与杀戮。
韩蕾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都猛地一沉。
那边打起来了,肯定是先锋营的行动已经暴露了。
可山上树木葱郁,灌木丛生,他们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山下厮杀的混乱场景。
“糟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
韩蕾心急如焚,加快了脚步。
华天佑和平川紧随其后,三人的身影在夜色中穿梭,仿佛是在与时间赛跑。
又跑了一段路,从植被的缝隙中已远远的能看到人影绰绰,刀光剑影,但还是分不清哪些是先锋营的勇士,哪些是突厥的敌人。
“韩姑娘,这下该怎么办?”
平川的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无助。
韩蕾没有回答,而是迅速从空间中取出一个军用望远镜。
虽然马上就到山脚了,但山路难行,望远镜此刻成了韩蕾洞察战局的关键。
她轻轻调试着望远镜的焦距,眼中的焦急已经快溢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宝贝?”
华天佑好奇地看着韩蕾的动作。
“千里眼。”
韩蕾只是简短地回答,她的目光透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远处,大批的突厥人身着竹甲或皮夹,手持弯刀,如潮水般的向着一处混战中心涌去。
而在那混战的中心,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铁甲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人正是赵樽。
他正与一名扎着两条辫子,同样身着铁甲的突厥高手激烈交锋,刀光剑影,难解难分。
“是赵樽他们,他们暴露了。”
说完,她掏出腰间的手枪想要射击。但距离太远又有植被遮挡,用手枪根本无法瞄准。
小小的手枪在面对如此混乱的战场时,显得很无力。如果无差别的射击,很可能会误伤到赵樽他们。
平川也用手枪试了试瞄准,但情况跟韩蕾差不多。
“不行,我们必须得快点下去!”
忠心耿耿的平川满脸焦急,拿着手枪率先提气向山下掠去。
手枪用不了,那就冲下去硬拼。哪怕是战死当场,他也必须与王爷并肩作战。
韩蕾紧跟其后,两人将体力已透支的华天佑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向下疾行,在经过一处小小的断崖时,韩蕾突然停了下来。
“等等。”
韩蕾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往后退了两步,偏着头往山下看了看。
这里有一个天然的缺口,植被稀疏,正好可以俯瞰到赵樽他们的激战中心。
更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对于远程攻击来说,简直是天赐的制高点。
平川也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怎么了?”
韩蕾顾不上回答,已经打开了系统,她快速浏览了一下商品面板,最终选择了一把自己用过的,美丽国产的m110狙击步枪。
韩蕾意念一动,狙击步枪已出现在她的手上。
m110狙击步枪是一款单兵半自动狙击步枪,采用气吹式半自动发射,比手动枪机系统的m24狙击步枪的射速更高,可确保狙击手即使在人群密集地区也能精确快速地锁定目标。
m110配装了重型浮动式枪管,枪口可安装消音枪管附件以减少噪声和枪口焰。
这大家伙有十五六斤重,突然出现在手上,即便是韩蕾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特战队员,也不由自主的一个趔趄。
“这……这是什么?”
回过头来的平川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从这大家伙跟手枪有几分相似的造型上,他可以判断这肯定也是远程杀敌的武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猜想韩蕾可能是想要射击,平川大气都不敢出,只呆呆的看着韩蕾。
韩蕾没有回答,她迅速趴在地上,将m110的狙击镜对准了山下正在与赵樽缠斗的突厥将领。
可惜,她虽然努力参加队里的训练,但她并不是专业的狙击手。
那突厥将领与赵樽过招的速度太快,两道身影在烟尘中不断的移动,不断的变换着位置,她难以锁定一个稳定的射击点。
韩蕾眉头紧锁,手指在扳机上扣紧又放松,放松又扣紧,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却始终扣不下板机。
她生怕只要零点零几秒的误差,子弹就会误伤在赵樽身上。
她脸上满是焦急与紧张,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被甩在后面的华天佑,满脸急色一瘸一拐的追了上来。
山脚下早已是喊杀声震天,赵樽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华天佑心里着急,见他们俩不但停下来了,韩蕾还直接抱着一个东西趴在了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华天佑那个胎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来就是一脚踢在了韩蕾的手臂上。
“喂!你们怎么又停下来了?快走啊!”
这一脚,让韩蕾的手指在扳机上下意识的抓紧了一下,只听“砰”的一声响,响声低哑,子弹划过夜空,朝着山下呼啸而出。
韩蕾看着发出响声的狙击步枪,顿时怒火中烧,回头就是一声的软糯怒喝。
“你有病啊?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会出人命的!”
华天佑被她劈头盖脸的呵斥吓了一跳,然后一脸懵逼。
他干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干啊!
韩蕾为何发那么大的火?
山下。
突厥士兵如同潮水般不断向赵樽他们身边聚拢,金属兵器的碰撞声、士兵的怒吼声不绝于耳,构成了一幅悲壮的战场画卷。
赵樽此刻正专心与突厥将领阿尔皮拼杀。他越战越勇,眼神冷冽如刀,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要说武力,阿尔皮自然不是赵樽的对手,但他亦是突厥中的猛将。
他的身上明明已经有好几处挂了彩,血流不止。但在这个时候,他那种吃生肉的野性开始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刀来剑往,带着伤依然能撑着与赵樽战得难分难解。
“保护王爷!”
赵樽的亲卫们和马成带领的小队紧紧围在赵樽的周围,他们奋力抵挡着不断涌来的突厥士兵,边战边退,却丝毫不乱。
“兄弟们,顶住!”马成大喊一声,一剑劈开面前的突厥士兵,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与血污,但眼中的坚定却从未动摇。
可突厥士兵倒下一批又聚拢一批,前仆后继,双方金属兵器的碰撞声、士兵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激战中心的草地很快被鲜血浸泡。
肖正飞带领的亲卫队和马成带领的小队,寡不敌众,越战越吃力,渐渐开始处于劣势,但他们仍然在奋力抵抗,保护着赵樽。
远处,有突厥骑兵骑着战马嘶鸣而来,高速冲撞。也有骑兵骑在战马上弯弓搭箭。
突然,一支箭矢裹挟着夜风,如同死神的呼唤,直直地射向赵樽的后背。
“王爷,小心。”
正在旁边与阿尔皮亲卫拼杀的马成,眼疾手快,一边挥剑挡开面前的敌人,一边回身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撞开了正在激战的赵樽。
“嗖——”
箭矢呼啸而过,赵樽躲开了,但箭矢却刚好射在马成的脖子上。
马成的身体猛地一颤,瞪大着双眼趴倒在地,锋利的箭矢还牢牢的插在他的脖子上。
被撞开的赵樽猛然回头,刚好看到马成轰然倒地的身影,心中的悲痛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马成。”
赵樽痛呼一声,目眦欲裂。
而这时,突然失去目标的阿尔皮也愣了一下。
他扫了一眼倒在自己面前的马成,目光很快又锁定赵樽。
也许是为了要激怒赵樽,阿尔皮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然后勾起了一抹狞笑。
“看刀。”
紧接着,他大喝一声。当着赵樽的面,故意一脚踏在马成的头上借力而起,手中挥起的弯刀狠狠地朝着赵樽砍去。
阿尔皮侮辱马成尸体的做法,果然激怒了赵樽。
“呀!你个畜生!”
赵樽咬牙切齿,双眸喷火,足尖一点,身体也立刻腾空而起。
篝火的映照下,两人的身体在空中聚拢,就在两人的刀剑即将狠狠交接之时,突然,“破”的一声。
阿尔皮强壮的身躯在空中抖了一下,狰狞的脸上表情猛然僵住。
随即,他高大的身躯仿佛突然失去了动力一般,从空中直线坠落到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溅起周围一片尘土。
赵樽喷火的双眸一凝,已挥出的剑落了个空,身体一个旋转也跟着顺势落地。
赵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低头看向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阿尔皮。
只见阿尔皮的脸上满是惊愕与不解,胸前的铁甲出现了一个大洞,正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将军!”
“将军!”
“为将军报仇啊!”
附近正在拼杀的阿尔皮的亲卫们见状,一边拼杀,一边用突厥语大喊起来。
他们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慌乱,犹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他们的动作刚一迟疑,己方的伤亡就猛然增加。
一瞬间,周围十几米内的突厥亲卫和突厥士兵倒下了一大片。
肖正飞解决了手上的敌军,扫了一眼已死透的阿尔皮,大声喊道。
“王爷,快撤!”
现在,远处虽然还有大量的突厥士兵在继续往这边冲杀过来,但他们刚刚来时,已清理了退路上的突厥士兵,那里有很大一个缺口,能够顺利的离开。
现在阿尔皮已死,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得赶紧撤退。
赵樽却没动,他还在为阿尔皮侮辱马成的尸体而愤怒不已。
大家各为其主,都是为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哪怕是敌军,他也一贯尊重对手,绝不会干出侮辱对手尸体的龌龊之事。
但,阿尔皮那个畜生,却偏偏这样做了!
赵樽的牙咬得咯吱响,一脚踹在阿尔皮的身上,将他踹得翻了个个。刚刚阿尔皮是躺着的,现在却趴在了地上。
赵樽也想在阿尔皮的头上踩上一脚。他刚抬起脚,眉尖却猛地一跳。
赵樽蹙着眉缓缓蹲下,手向着阿尔皮的后背伸去。
阿尔皮的背心上也有一个黑乎乎的圆洞,只是这个洞口比胸口上的小了很多。
这说明袭击阿尔皮的武器,是从阿尔皮的背心射入,从前胸穿出,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武器还旋转着绞走了他胸前的皮肉。
而能远程造成这种杀伤力的武器,他只从韩蕾那里看到过。阿尔皮的这种死法,跟上次伏杀他的那些突厥士兵,死法一模一样。
韩蕾!
是韩蕾来了!
赵樽双眸一亮,嘴角顿时勾起欣喜的弧度。他抬头快速的扫视四周,却并未发现韩蕾的踪迹。
“王爷,快走啊!”
见赵樽还蹲在那里四处张望,肖正飞一面挥剑抵挡如潮水般冲上来的突厥士兵,一面再次急切的大喊。
就在这时,突厥大营的后方忽然火光四起,熊熊的火焰顿时照亮了半边天空。接着,远处还传来一阵杂乱的牛羊叫声。
赵樽抬头望去,心下更是大喜,他反而更不慌了。
因为,突厥出征,牛羊是他们的主要粮草。突厥大军在前面打仗,辎重队和民夫就在后面驱赶牛羊。
既然远处传来了牛羊的叫声,那一定就是先锋营负责烧粮草的兄弟们,得手了!
赵樽立刻一脚踩在阿尔布的头上,用撇脚的突厥话大喊道。
“将军死啦!将军死啦!”
赵樽的喊话,果然起到了扰乱军心的作用。
大营那头,刚刚燃起了粮草被烧的火光。大营这头,立刻又传出主将死了的消息,突厥大军顿时更乱了。
熊熊的大火在夜空中肆意燃烧,将突厥大营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同时,也映照着二十万突厥大军惊慌失措的脸庞。
一部分突厥士兵在小将领的号令下,朝着粮草的位置冲去,想要尽最大可能从大火中抢出一些粮草。
因为,那是大军的口粮,也是大军的希望。
而那些没有将领发号施令,失去了主心骨的突厥士兵,顿时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
若是从天空中俯瞰,会看到突厥大军已自乱阵脚。士兵拿着武器四处乱窜,骑兵骑着战马在大营里狂奔,完全失了章法。
突厥大军一乱,肖正飞他们的战斗压力立减。有些正涌过来的突厥士兵,失了军心,甚至在半路就丢了武器寻找逃路。
赵樽收回目光,冷冷的瞥着阿尔皮的尸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只见赵樽手起刀落,一道剑光划过,阿尔皮的尸体顿时身首异处,温热的鲜血从阿尔皮的颈部喷涌而出。
随即,赵樽的脚尖轻轻一勾,阿尔皮还瞪着双眼的头颅从草地上被勾起,带起了一连串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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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黄金一脚
第121章 黄金一脚
大手一把抓住头颅上的辫子,赵樽像提灯笼一样,将阿尔皮的头颅提在手上,浑身杀气逼人。
头颅下方的鲜血嘀嗒嘀嗒的滴落,赵樽扫了一圈周围还在为他抵挡突厥士兵的亲卫们,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既英勇又悲壮。
提着阿尔皮的头颅,他大步走到马成的尸体面前,将头颅狠狠地掼在在草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赵樽一脚踏在阿尔皮的头颅上,缓缓蹲下身来,目光凝视着还牢牢插在马成脖子上的箭矢,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
他不该,不该答应马成的请战,不该让他参与这次任务啊!
“兄弟,是我害了你啊!”
赵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痛苦的闭上了那猩红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马成与他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
马成曾是他的左膀右臂,英勇无比,却因为那些人玩弄权利被贬为百夫长。而这次危险至极的任务,也是他们俩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将军,别难过。能为大景尽忠,为将军效力,我马成死而无憾!”
赵樽仿佛听到了马成生前的豪言壮语,他的眼角湿润了。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变得坚定而冷冽。
马成为救他而战死,他要在逐渐减缓的厮杀声中,为这位英勇的兄弟整理仪容,让他走得体面一些。
“马成,你放心。我会用阿尔皮的人头,来祭奠你和其他在这次任务中牺牲的兄弟们的亡魂。”
说着,一行清泪从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清冷的脸庞上滚落下来,那是内疚自责的泪水。
他缓缓的蹲下身,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拔掉马成脖子上的箭矢,用手绢替他包扎住伤口,然后轻轻合上他的双眼,整理他的铠甲。
这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犹如远古怪兽的咆哮,由远及近,震颤着战场的空气。
逐渐减缓的厮杀中,韩蕾驾驶着那辆威武的偏三轮摩托车,载着平川和华天佑,以不可阻挡之势,从山边疾驰而来。
本就因为粮草被烧,最高将领又突然死翘翘而惊慌失措的突厥士兵,看到这呼啸奔来的“怪兽”,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逃窜得更快了。
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怪而威猛的怪兽,只以为是什么未知的恐怖生物降临,一时间,战场上又多了几分混乱。
就连赵樽周围正在与突厥士兵拼杀的肖正飞他们,也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戒备又震惊地看着那快速逼近的“怪兽”。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疑惑也有害怕,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怪兽”究竟会带来怎样的转机,直到韩蕾三人的声音响起,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赵樽,赵樽!”
“赵樽,你在哪儿?”
“王爷,我们来啦!”
韩蕾软糯的声音在轰鸣声中显得格外清脆而坚定。
她一路狂飙,一路大喊,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与担忧都化作这呼喊声,传递给人群中的赵樽。
摩托车高速行驶,一路过处的突厥士兵纷纷惊慌躲避逃窜。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平川和华天佑也焦急地寻找着赵樽的身影。
他们一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敌情,一面举起手枪,顺势射杀那些从摩托车旁边经过的突厥士兵。他们的动作生疏但果断,为韩蕾的驾驶提供了有力的支援。
而周围的突厥士兵太多,太近。他们根本都不用瞄准,随便抬手都能准确的射杀。
因为安装了消音器,周围又有嘈杂的声音掩盖,他们俩的手枪所射之处,突厥士兵纷纷莫名其妙的倒地。
阿尔皮的手下布加,就在附近和赵樽的亲卫们厮杀,他看到身边莫名其妙倒地的突厥士兵身上的伤口,他猛然反应过来,惊慌的用突厥话大喊起来。
“生米,是生米来啦!快跑!”
生米这个词语,三个月来,在突厥王庭本就传得沸沸扬扬,让人谈之色变。
布加这一声大喊,立马吓得附近的突厥士兵更是互相推挤着往前逃窜。他们生怕逃慢了,下一个倒地的就是自己。
正在为马成整理铠甲的赵樽,沉浸在痛苦与自责的深渊中,那张清冷的脸庞上此刻布满了疲惫与哀伤。
然而,当那熟悉的轰鸣声穿透战场的喧嚣,如同一道曙光照进他的世界时,他脸上的痛苦与哀伤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这轰鸣声比急救车的声音更夸张,但如出一辙。再加上刚才阿尔皮身上的子弹造成的伤口,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韩蕾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一脸期待地望向那“怪兽”出现的方向。
“是丫头!一定是丫头来了!”
赵樽心中暗自欢呼,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王爷,王爷!”
“赵樽。”
“赵樽。”
平川和华天佑的呼喊声与韩蕾的交织在一起,此时在先锋营的兄弟们耳朵里形成了一首悦耳又激昂的战歌。他们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瞬间让每一个先锋营的兄弟满槽回血。
终于,在人群的缝隙中,韩蕾眼尖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银色战甲。
赵樽的身影在混乱的千军万马中若隐若现,但那道银色在火光的照耀下却异常打眼,犹如灯塔一般指引着韩蕾的方向。
“赵樽在那儿!我看到他了!”
韩蕾兴奋地大喊,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与激动,仿佛这一路所有的艰辛与疲惫都得到了回报。
刚刚在山上时,因为华天佑那个个胎神的一脚,她狙击失误。那一瞬,她的心都落到了谷底,担心误杀了赵樽。
怒火冲天的骂了华天佑一句后,她赶紧拿起望远镜查看情况。
望远镜中,赵樽安然无恙,正蹲着身子四处张望,而地上则躺着扎两条辫子的突厥将领。
那一刻,她才知道华天佑的臭脚居然是黄金一脚,那一枪歪打正着的射中了突厥主将阿而皮。
韩蕾欣喜若狂,但看着还在不断往激战中心聚拢的突厥士兵,她又焦急万分。就算突厥的主将死了,赵樽他们也别想全身而退。
忽然,突厥大营的远处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脑子里却灵光一闪。
火!
用火攻。
韩蕾当机立断,决定用火攻驱赶突厥士兵,为赵樽他们争取撤离的时间。
平川和华天佑听说赵樽还活着,两人都高兴不已,三人快速下山。韩蕾跟他们说了自己的计划,分配好任务,这才骑着摩托车冲向激战中心。
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待韩蕾的身影逐渐清晰,赵樽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惊喜。
他将手拢在唇边,大喊了一声。
“丫头,我在这儿!”赵樽话音刚落,却见韩蕾驾驶着摩托车在距离他百米外突然拐弯了。
韩蕾紧握着偏三轮摩托车的把手,引擎的轰鸣声在突厥大军的营地中显得格外刺耳。她目光如炬的盯着前方,嘴角微微上扬。
“平川,就是现在,拧开盖子。”
韩蕾转头对坐在车斗里的平川大声说道。
原来,韩蕾的计划是在摩托车的后面绑一个五十公斤的噶伦桶,桶里装着汽油。
听到韩蕾的命令,平川收起手枪,半个身子探出车斗后方,他一手扶着噶伦桶,一手快速的拧开桶盖,汽油顿时顺着桶口流淌出来。
平川激动的大笑,“哈哈哈,这玩意儿一开,突厥人怕是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韩蕾说,汽油的燃烧比桐油更快更猛。有这玩意儿,就能为赵樽他们撤离争取到一些时间。但在汽油倒完之前,决不能粘上一点火星。
三人分工合作。韩蕾在前面高速行驶,平川在后面倒汽油,华天佑射击试图靠近的突厥士兵。
韩蕾给他们用的是十五发弹夹的瓦尔特手枪,这一路掩护,华天佑已经换了三个弹夹。
“快!快射死那怪物!”
一名突厥骑兵首领挥舞着弯刀,用突厥话大声命令道。他旁边几名胆大的骑兵稳住心神,拉弓搭箭,朝着摩托车射去。
箭矢呼啸而来,韩蕾灵活地操控着摩托车,躲在挡风玻璃后左闪右避,箭矢纷纷落空。
有一两支箭矢射在平川和华天佑身上,但他们两人有插板式防弹衣护体,箭矢硬碰硬后都被反弹了出去。
噶伦桶的桶口并不大,随着摩托车的疾驰,倾倒出的汽油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汽油的痕迹在先锋营的前方形成了一道隐约可见的圆弧,空气中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汽油味。
“韩姑娘,汽油没了。”
平川一边大喊,一边掏出怀中的火折子。
“差不多了!”韩蕾大喊一声,“点火!”
“是!”
平川大声答应。手中的火折子吹燃后,毫不犹豫地朝地上的汽油痕迹扔去。
轰!
摩托车呼啸而过,火苗一触即燃,瞬间在摩托车后方化作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火墙足足有几百米长,将大量的突厥士兵们隔绝在外。
突厥士兵们被突如其来的火焰吓得连连后退,不少人被火舌舔到,惨叫着倒在地上。
“哇哈哈,太过瘾了。小爷我这下肯定有大功劳啦!哈哈哈……”
华天佑激动得从摩托车后座上站起身来,挥舞着手上的手枪。
全北关军营的人都知道他是恒国公的儿子,也都知道他是仗着家里的地位到军营里来捞军功的。
当着他的面,虽然大家嘴上都尊称他一声公子或少爷,可他知道,在军营这种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大家在背地里其实都是看不起他的。
先前听韩蕾说他那一脚,歪打正着射杀了突厥的主将,他本就抿着唇想笑,却又不敢笑声出来,生怕韩蕾会呼他两巴掌。
现在,他不但射杀了敌军主将,还亲自掩护韩蕾和平川杀入了敌军大营,现在又亲眼见到韩蕾的火攻计划成功了,他那激动的劲儿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射杀敌军主将,成功阻隔敌军,那得是多大的军功啊!回去后,够他吹嘘一辈子了。哇咔咔!
粮草被烧时,突厥士兵本就往粮草的方向撤退了一些,摩托车的出现又吓得附近的突厥士兵纷纷逃窜。
现在,火墙外的突厥士兵们更是被火焰逼得连连后退,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火墙内,赵樽的亲卫们和先锋营的兄弟们士气大振,都抡圆了手中的武器,更加努力的拼杀着身边剩余不多的突厥士兵。
听到华天佑的欢呼,韩蕾丰满的嘴唇微微勾起,她回头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火墙,这才调转车头,向着赵樽所在的方向极速驶去。
赵樽的目光从突然燃起的火墙回到极速而来的摩托车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韩蕾,他一把丢掉手中的长剑,欣喜的迎了上去。
“丫头,丫头。”
赵樽大喊着一面奔跑,一面张开了双臂。
韩蕾听到赵樽的呼喊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迅速停车熄火,跳下车也朝着赵樽奔去。
“赵樽。”
火光的照耀下,两道身影双向奔赴,两人最终在千军万马中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了。
“丫头,终于看到你了!”
赵樽紧紧地抱着韩蕾,声音有些哽咽。他的脸庞在韩蕾的头盔上摩挲着,仿佛在确认着这一切的真实性。
“还好赶上了,都快吓死我了。”
韩蕾的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她紧紧回拥着赵樽,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
“咻~”
华天佑吊儿郎当的打了一声唿哨,然后玩味的看着面前紧紧相拥的一对璧人。
平川看到这一幕,面上微微一红,也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们知道,这一刻的相聚对于赵樽和韩蕾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都默默地坐在摩托车上,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
肖正飞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他浑身一抖,顿时感觉一副担子压到了肩上。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加油杀啊!”
肖正飞大喊一声,手中的出剑更快更狠了。
作为赵樽的亲卫,这个时候,他必须为主子争取片刻宝贵的时间,确保自家主子能抱爽了,抱舒服了。
两千人偷袭二十万敌军,都是肉身做的,就算有再强的能力,来参加这次任务时,赵樽也料定可能有去无回,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所以,他才会冒险潜入敌营中央,偷袭敌军主将。
现在,韩蕾的出现让他们顺利超额完成了任务。
前面有火墙阻挡,后面退路几乎清空,身边的突厥士兵已经寥寥可数,有亲卫们处理,他一时竟舍不得松开怀中的可人儿。
多日的思念以及战局的转变,让拥抱瞬间变成了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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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头功啊!
第122章 头功啊!
赵樽拥抱着韩蕾娇小的身躯,肆无忌惮的吻着她丰满的红唇。仿佛要将自己心爱的人吻进自己的心里,与自己合二为一。
短短几秒,韩蕾就几乎喘不过气来,赵樽这才松开了她。
“丫头,咱们快走。”
赵樽意犹未尽,可这里毕竟是战场,他抹了一把带着余温的嘴唇,拉起韩蕾就要走。
“嗯!那点汽油撑不了多久的。”
韩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促,火光的映照下,她满脸是羞涩的绯红,眼中却是焦急。
现在,突厥士兵之所以乱成一锅粥,不过是打了一个时间差而已。
一,是因为失去主将又粮草被烧。二,是因为生米和火墙的出现,让突厥士兵受到了短暂的惊吓。
若是让突厥大军回过神来,转头用人海战术打精神战,到时候杀不尽砍不绝,即便赵樽他们个个武艺超群,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咻~”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边,一支火箭划破夜空,直冲云霄。正在与突厥士兵厮杀的肖正飞挥剑刺倒一名敌人,转头大喊。
“王爷,接应到烧粮草的兄弟了!”
“走!”
赵樽沉声应道,目光扫过战场,火墙内的突厥士兵已经逃的逃,死的死,现在正好借着火墙的阻隔撤离。
随即,他快步走向一旁的偏三轮摩托车,示意平川和华天佑下车。
他亲自去将马成的尸体抱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车斗里。
“马成?”
韩蕾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一震。
三个月前在永安城大营时,他们还曾多有相处,谈笑风生。
如今,他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再无生气。
“他是为了救我。”
赵樽的声音低沉而悲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捡起阿尔皮的头颅丢在马成的脚下,他转身对身边的亲卫们下令。
“收拢先锋营的兄弟,不管生死,尽量全部带回去,一个都不要少!”
有火墙的阻隔,赵樽想尽最大的努力,带兄弟们回家。
这次华天佑倒是动得很快,其他亲卫们也迅速行动起来,战场上残存的兄弟们开始集结,朝着赵樽的方向靠拢。
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坚毅。
韩蕾从系统里买了两辆平板车,用绳子串联着绑在摩托车后,用于装战死兄弟们的尸体。
赵樽站在摩托车旁,目光扫过四周,他心中明白,这场战斗远未结束,但他们必须尽快撤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蕾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走吧!华天佑和平川会骑马断后掩护。”
赵樽点了点头,握紧她的手,翻身上了摩托车。
引擎轰鸣声中,亲卫们和先锋营的兄弟们骑马护着车队前行,华天佑和平川用手枪断后。
身后,他们待过的地方已经尸横遍野,战火依旧在燃烧,但他们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中,肖正飞率领着先锋营的将士们骑着战马,踏着沉重的步伐,率先回到了永安城大营。
战马的马蹄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敲击在人们的心头。
兄弟们的铠甲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脸上写满了疲惫,但他们的眼神中依然透着一股坚毅和不屈。
先锋营踏着晨曦的归来,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点燃了整个大营的气氛。
大营门口的拒马被移开,熬夜准备守城的将士们听到马蹄声都一窝蜂的围了过来。在轮流休息将士们也纷纷涌出营帐,迎接这些凯旋的英雄。
斥候在他们之前已将捷报传回,只知道突厥大军在仓皇败退,先锋营以少胜多,逼退了二十万敌军。
但斥候的捷报在大营里传得神乎其神,将士们纷纷讨论猜测先锋营的兄弟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也都传说赵帅的威名果然令敌人闻风丧胆。有赵帅出马,突厥二十万大军也根本不在话下。
虽然先锋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伤亡惨重,但这一战的胜利足以让整个永安城大营沸腾。
将士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和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两千人是如何做到逼退二十万突厥大军的。
连永安城的守将李刚,看着肖正飞他们的身影进入城门,也顶着一双熬得红肿的灯笼眼,走下城楼,快步过来迎接。
他一夜不曾合眼,步履虚浮,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笑意。
李刚走到肖正飞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赞许。
“肖统领,辛苦了。你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肖正飞微微点头,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胜是胜了,可这场胜利的背后,是无数兄弟的牺牲。若不是韩蕾他们及时出现,他们可能也回不来了。
肖正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们,那些熟悉的面孔中,已经少了许多。他的心中一阵酸楚,但很快被周围的欢呼声淹没。
将士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战斗的细节。
当他们听说先锋营趁着突厥大军疲累,烧了敌军的粮草,华天佑还歪打正着射杀了敌军主将时,整个大营再次沸腾起来。
尤其是华天佑的名字,瞬间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华天佑!华天佑!”
有人高喊着他的名字,随即更多的人跟着呼喊起来。
“华天佑!华天佑!吼,吼。”
将士们的喊声越来越大,华天佑被众人推到了人群中央,抬着他的身体,将他不断的抛向空中。
华天佑那个胎神,何时享受过如此众星捧月的待遇?
这一刻,他似乎突然长大了。这种英勇的荣誉感,让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纨绔就是在荒废人生。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顿悟后的羞涩和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一战,让他阴差阳错的成了军营里的英雄。
同时,也让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跟在赵樽身边好好学习,学习怎么做一个人人敬仰的英雄。众人将他高高抛起,军营里,欢呼声此起彼伏,仿佛他就是这场胜利的最大功臣。
李刚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比谁都清楚,华天佑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这场胜利的真正功臣是赵樽,但他并不想过多的提及。
既然赵樽没能如他所愿的死在这次任务中,那就但愿赵樽能懂事一点,回来后,继续去当他的闲散王爷,别在军营里跟他搅和。
赵樽的存在,始终让他感到不安。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反正突厥已经败退了,赵樽的任务自然也就算是完成了。
至于功劳的分配,他自有打算。
想到这里,李刚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他当场高声宣布。
“华天佑在此战中亲手射杀了敌军主将,立下头功,本将决定赏银百两!立刻奏报朝廷。”
头功啊!
被抛到半空中的华天佑,看着旋转的天空,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来捞军功,却没想到捞了一个如此大的军功,足够光宗耀祖了。
他爹恒国公在京城要是知道了,恐怕会高兴得在祠堂外给他立一座功德牌坊吧!
李刚的话音一落,华天佑激动,众人也再次欢呼起来。
然而,就在这欢庆的时刻,一阵低沉的摩托车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喜悦。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军营大门口。只见韩蕾骑着那辆偏三轮摩托车,缓缓驶入了大营。
因为后面拖着两辆串联的板车,摩托车行驶得并不快。
板车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在这次任务中牺牲的兄弟们的尸体。有赵樽亲卫的,也有先锋营的。
摩托车的车斗里,歪头半躺着一个身影,那是马成的尸体,而他的脚下,还丢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马成苍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痛苦的神色,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神经仍在挣扎。
而坐在摩托车后座的赵樽,看着军营里刚刚欢呼喜庆的景象,脸色阴沉,目光冰冷,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将士们看到这一幕,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欢腾的气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冻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压抑感。
有人低声惊呼:“是马成将军!”
虽然马成早已不是将军,但许多士兵仍然习惯这样称呼他。
“马成将军这是怎么了?”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樽身上。
赵樽从摩托车上下来,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李刚的脸上。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一把淬了毒的冰箭,直刺李刚的心脏。
李刚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走上前,脸上堆着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虚伪的关切。
“王爷,您没受伤吧?多亏了有您相助,你们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啊!”
呵!果然是个只知道谈功论利的小人。是谁立下的功劳,有生命重要吗?
每一次战斗,他也有亲卫在战斗中负伤或者牺牲。但那是与敌军硬碰硬的战斗,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是为了保护大景的百姓而战。
他的亲卫们就算战死沙场了,那也是他们的荣耀。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若不是景帝的猜忌,就不会有那道扯蛋的圣旨。
这一次,若不是曹雄和李刚的无能,搞不定突厥大军的进犯,已经当了闲散王爷的他,就不会带着亲卫们重赴战场。
他的那些亲卫们,就不会冰凉的躺在板车上。
而马成,若不是曹雄给他穿了小鞋,也许他才应该是那个笑着对手下将士,论功行赏的人。
可现在,马成耷拉着头躺在车斗里,而那个只会拿着圣旨摇人的李刚,却言笑晏晏的站在他的面前。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些蠢货自私的想法而改变了。
他曾是北关一军的统帅,他也知道将士们对战功和荣耀的渴望战功。
可他也是有血有肉,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有做人的底线,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罔顾手下的生死。
听了李刚的话,赵樽冷笑一声,冲李刚生硬的抱了抱拳,语气冰冷而讽刺。
“先锋营赵樽复命,托李将军的福,顺利完成任务。既然大战已毕,烦请李将军照顾安置好先锋营的兄弟们。本王告辞了。”
说完,赵樽命亲卫们将先锋营兄弟的尸体搬下板车,整齐的摆放在地上,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重新上了摩托车。
韩蕾发动引擎,摩托车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疾驰而去,带走了亲卫们和马成的尸体,只留下一片尘土和沉默的众人。
李刚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
赵樽说话的态度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赵樽没有留下来和他争抢功劳。
他睨了一眼摆放在地上的尸体,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将先锋营士兵的尸体抬下去安葬。
大营中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起来。虽然胜利的喜悦仍在,但马成的死和赵樽的离去,仿佛给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阴影。
将士们默默地转身离去,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就连华天佑都尴尬的吐了吐舌头,收起立功的激动,垂头回了自己的营帐。
赵樽的话和先锋营兄弟们冰凉的尸体,让他感到很惭愧。
赵樽至始至终都没有提过一句功劳的事,可他呢?一个军功就让他冲昏了头脑。
他刚刚还在心中立志,要跟赵樽学习怎么做一个人人敬仰的英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学习的,是赵樽那种忘我的胸怀。
赵樽一行人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出了永安城的南门,没走多远,就在官道边的一片幽静的山坳处停下来休整。
他们熬了那么久,他们需要休息。而这里没有敌军,没有厮杀,更看不到李刚那势利小人的嘴脸,这里很安全。
亲卫们从旁边的小河里打来河水洗漱,喂马、照顾伤员。
韩蕾从系统里买了盒饭,和平川一起挨个分发给众人。
吃过饭,他们终于可以在这里放放心心的席地睡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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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蠢逼走了
第123章 蠢逼走了
赵樽的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板车上,十五具亲卫的尸体整齐地排列着,每一张面孔都曾是他熟悉的模样,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苍白。
他们苍白的面容上双眼紧闭,仿佛只是睡着了,但赵樽知道,他们再也不会醒来。
他们是谁的儿子?
是谁的丈夫?
又是谁的父亲?
一将功成万骨枯。十五个家庭因为他而破碎,而那些人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他赵樽又立了大功。
而又有谁能知道,这样的功劳,他宁可不要。
赵樽缓缓站起身,走到每一具尸体前,弯下腰,拧了毛巾轻轻擦拭他们的脸庞。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生怕弄疼了他们。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凉的面颊时,心中涌起一阵阵的刺痛。
这些亲卫,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曾经为他挡下无数刀剑,如今却因为他受到猜忌和打压而失去了生命。
他欠他们的。
“对不起……对不起。”
赵樽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的眼眶发热,泪水在眼中打转,但他强忍着没有让它们流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也不能在这里表现出软弱。他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用生命保护的人,他必须坚强。
韩蕾站在不远处,手中捧着一盒盒饭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菜汤,目光复杂地看着赵樽。
她的脸上还涂着油彩,遮住了她原本娇俏甜美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如星。
她看着赵樽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和心疼。
她理解赵樽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沉重,但她更知道,赵樽此时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她走到赵樽身旁,轻轻将菜汤递给他,清轻软糯的声音极度温柔。
“先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赵樽没有接,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马成的尸体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饿。”
韩蕾皱了皱眉,语气中带了一丝试探。
“你在想什么?”
赵樽终于抬起头,看向韩蕾。
他的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随即,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我心已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心已死?
闻言,韩蕾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蹲下身子与赵樽平视,声音软糯却有力。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干他呀!”
赵樽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韩蕾会如此直接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目光在韩蕾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思考权衡着什么。
韩蕾凝视着他,双眼明亮如星,仿佛能看透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终于,赵樽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决绝。
“好,咱们回去后就干他。”
韩蕾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知道,马成和那些亲卫的战死,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他们,赵樽终于爆发了。
这也说明,赵樽想通了她说的那句话:忠心,也要看对方值不值。
而他们俩都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是那些在朝堂上玩弄权术、猜忌忠良的人,是那些飞鸟尽良弓藏,让他们失去无数兄弟的人。
既然韩蕾已经说出了那句话,赵樽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躺在地上的亲卫们,心中的那股愤怒和仇恨便愈发强烈。
他不能再犹豫,不能再退缩。这些亲卫的仇,还有马成的仇,他都必须亲手去报。
“我饿了。”
赵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果断。
“嗯!”
韩蕾轻笑着点头,将手中的盒饭再次递到他的面前。
等他接过盒饭,韩蕾抬手轻轻的抚平他紧蹙的眉头,眼里满是心疼。
“樽哥,饿了就先吃饭,等睡过一觉后,醒来将是全新的一天。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一定会陪着你。”
“嗯!”
赵樽颔首,脸颊在韩蕾柔软的小手上蹭了蹭后,开始埋头大口大口的吃饭。
韩蕾的善解人意和那清轻软糯的声音,总是能安抚他的心。
他有许多不足,也许,韩蕾的出现,就是他的救赎吧!
所有的人都换下了戎装,这一觉沉沉的睡到了傍晚。
阴历的三月底,阳历已在四月,天气已经由温暖逐渐转为炎热。
因为带着马成和亲卫们的尸体,赵樽不敢耽误太久,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继续赶路。
赵樽打算将他们全都带回扶风县后找地方安葬。
韩蕾在给他的信上曾提过苍州的发展蓝图。
现在,他是苍州的王,他要让牺牲的兄弟们,在扶风县看着苍州的发展,见证苍州的百姓们都过上美好的生活。
两天后的清晨,赵樽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扶风县。
他们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水泥厂附近选了山清水秀的地方,先安葬牺牲的兄弟们。
这里是在半山腰,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扶风县的景色。
十六个小坟堆整齐的排列,因为没有墓碑,暂时用树枝捆上布条。
布条上,赵樽亲自为他们写下了每个人的名字。
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在聚集,空气沉闷,似有下雨之势。站在半山腰,山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仿佛是在低语着逝者的哀伤。
望着眼前那些新立的简易墓碑,赵樽的心中沉重如铅。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扫过每一个名字。
“兄弟们,你们安心去吧。我赵樽在此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这片土地不再有战火,也一定会让苍州的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乌云低垂,天地间仿佛笼罩着一层肃杀的阴霾。
赵樽从肖正飞的手上接过阿尔皮的人头,走到马成的坟前。他的眼神冷峻如冰,眉宇间却隐隐透出一丝悲凉与决绝。
赵樽缓缓跪下,将阿尔皮的头颅轻轻放在坟前,低声说道:“马成兄弟,你的报仇了。阿尔皮的头颅在此,愿你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在努力的压抑着无尽的悲痛与愤怒。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马成的魂魄在回应他的呼唤。
他站起身,从韩蕾手上接过一壶烈酒,缓缓洒在坟前。
烈酒酒香四溢,与周围的泥土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气息。
赵樽仰头饮尽壶中剩余的酒,随后将酒壶重重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平川匆匆从山下的水泥厂赶来,身后跟着泥瓦匠头头杨启全。
杨启全本就年过半百,皮肤黝黑。也许是银子能按时到手,心情好吧,这三个月高强度的工作不但没让他显老,看上去反而更精神抖擞了。
他走到赵樽面前,恭敬地拱手。
“王爷,您找我?”赵樽点点头,指了指眼前新起的十几个坟堆。
“杨师傅,这些兄弟们为败突厥战死了,本王想在这里为他们建一座陵园,让他们能安息于此,看着苍州一步步繁荣起来。”
杨启全这些日子一直在水泥厂里忙活,他还不知道突厥大肆犯境,赵樽他们已经去了战场回来了。
听赵樽这样说,他顺着赵樽的手势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王爷放心,这事儿包在小的身上。小的一定把陵园修得庄严肃穆,让兄弟们有个体面的安息之地。”
韩蕾走上前,从袖中取出几张现代lie士陵园的照片递给杨启全。
“杨师傅,这是我见到过的陵园,你看看能不能照着这个来修?”
照片,杨启全在清水县修建养猪场时就见到过,所以,现在也没觉得新奇。
他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韩姑娘这图很细致,我明白了。这活儿我们能干出来。”
“好!”赵樽点头,“再招募一些工匠吧,你带着他们先把这片地都围起来,再按图上的样式修建。”
“行,小的今日就着手安排。”
赵樽又拍了拍杨启全的肩膀,语气郑重:“杨师傅,兄弟们都是英雄,这陵园一定要修得用心。”
杨启全也郑重地点头:“王爷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兄弟们寒心。”
韩蕾看了看天色,轻声提醒道:“看样子快下雨了,咱们回去吧。陵园的事交给杨师傅,你不必太过操心。”
赵樽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整齐的墓堆,转身对众人挥了挥手。
“走吧,回家。”
一行人沿着山路缓缓下山。
云层低垂,厚重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风开始在山间穿梭,带着潮湿的气息,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发出沙沙的响声。
树木在风中摇曳,枝叶不安地摆动,像是在低声诉说即将到来的风暴,又像是马成和亲卫们的英灵在向赵樽他们告别……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此时,京城皇宫。
御园内,三月底的樱如云似霞,粉白的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一片片轻盈的羽翼,随风起舞。
香弥漫,沁人心脾,整个御园仿佛被一层淡淡的粉色薄纱笼罩,显得格外梦幻。
今日,景帝特意宣了妃嫔们一同前来赏,下了朝后,景帝便直奔御园。
几位妃嫔早已在园中等候,她们身着华丽的宫装,坐在凉亭中品茶赏,笑语盈盈,那华贵妖娆的打扮仿佛与这满园的美景都融为了一体。
凉亭中间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只精致的鸟笼,笼中装着的,正是赵樽送的那只八哥鸟。
这只八哥鸟自从入宫以来,便成了后宫佳丽们的“开心果”。
它不仅能学人说话,还时常冒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言辞,引得久居深宫的妃嫔们笑声不断。
景帝走进凉亭时,八哥鸟正在笼中欢跳,似乎对周围樱烂漫的美景也感到兴奋。
景帝大步走到石桌边坐下,兴致盎然地顺便逗弄一下。
他轻轻敲了敲鸟笼,笑着问道:“你这个小憨憨,今天在干什么呀?”
八哥鸟歪了歪头,眨了眨黑豆般的眼睛,用它那暗哑的声音答道:
“我在等傻逼。”
景帝一愣,眉头微皱,显然没听懂这个现代词的含义。
几个妃嫔一听却神色古怪。有的赶紧别过脸去,装模作样的赏,有的抿着唇,似乎在极力的憋着笑。
景帝没注意到她们的神色,而是好奇的问:“傻逼是什么?”
八哥鸟抢答得很快:“傻逼就是你啊!”
此言一出,妃嫔们直接咬唇闭眼,憋得更辛苦了。
她们这三个月来,可没少被这只八哥鸟“骂”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轮到了陛下。
“哦?朕就是傻逼?”
景帝却依旧一脸茫然,他还以为这是八哥鸟特意为他取的名字。
“这个名字倒是很特别,就是这个‘傻’字不雅,能不能换一个字?”
八哥鸟张口就来:“当然可以,那就叫蠢逼。”
“噗——”
一位妃嫔刚端起茶杯饮茶,听到“蠢逼”这个词,实在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啊!臣妾有罪。”
御前失仪可算是有罪,那位嫔妃吓得连忙用手帕掩住嘴,离开座位跪下请罪。
她嘴上说着有罪,脸上也憋得通红,可肩膀却还在止不住地抖动。
其他妃嫔赶紧垂下头,死死的咬着唇,生怕从自己的嘴里溢出一点笑声来。
现在不是在朝堂上,都是自家几个人在赏寻乐,景帝并未打算责怪那位妃嫔。
他转头瞪了那位妃嫔一眼,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他终于也听出点味儿来了。
这哪里是什么名字,分明就是骂人的话!
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一只鸟当众羞辱,心中既尴尬又恼怒。
然而,面对这只伶牙俐齿的八哥鸟,他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发作。
其实,他想掐死这只嘴臭的八哥鸟,可他堂堂一国之君,总不能让人说他与一只鸟一般见识吧?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园中尴尬的气氛。
只见总管太监李忠心手拿拂尘,垂着头急匆匆的向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背插小黑旗的传令兵。
黑旗?
景帝的心猛地一沉,面上的尴尬之色也迅速被凝重所取代。
在大景,黄旗是吉报,蓝旗是普通的政报,而黑旗是十万火急的求救急报。而且,是军报。
两名传令兵风尘仆仆,手中各捧着一份加急文书,神色焦急地走过来跪在景帝面前,呈上手中的急报。
“陛下,永安城八百里加急送到。”
“陛下,凌安城八百里加急送到。”
景帝站起身来接过文书,迅速拆开查看。
随着目光在文书上扫过,他的眉头皱出了一个“川”字。
原来,因为路途遥远,赵樽他们已经去偷袭突厥大军归来了。而皇帝才刚刚收到曹雄和李刚上报的奏折。
妃嫔们见状,纷纷收敛了笑意,大气也不敢出,园中的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片刻后,景帝啪地合上文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快,传朕旨意,即刻召集群臣,商议北关军情!”
妃嫔们面面相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北关的加急文书,显然意味着边境出了大事。
而那只八哥鸟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不再开口,只是安静地站在笼中,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仿佛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景帝边说边转身离去,步伐匆匆,妃嫔们也不敢多留,纷纷起身福身恭送皇帝。
御园中,樱依旧盛开,香依旧弥漫,然而那份轻松愉悦的气氛却已荡然无存。
那来自现代的八哥鸟果然是成精了,懂得审时度势。直到景帝走远了,它这才轻轻抖了抖黑色的羽毛,自言自语。
“蠢逼走了,终于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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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母子争宠
第124章 母子争宠
很快,还没到家的文武大臣们,接到宣召又匆匆赶回了金銮殿,景帝再次上朝。
殿内气氛凝重,群臣皆神色肃穆,静待皇帝发话。
景帝端坐龙椅,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焦虑,他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李忠心,宣读那两份来自北关的八百里加急奏报。
李忠心手持奏折,声音洪亮而沉稳,字字铿锵。
“北关急报。阿拉、濛国同时出兵,似有联军之势,兵锋直指我大景凌安城。凌安城告急,请求朝廷火速派兵支援!”
念完一道,李忠心的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刚才,听景帝面色凝重的宣文武大臣们重新上朝,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没想到竟然是两国联军。
李忠心抹了抹额头,又打开了另一道。
“北关急报。突厥二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直逼永安城,曹帅镇守凌安城被牵制,望朝廷火速派兵支援。”
李忠心的话音一落,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文武大臣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纷纷。
北关乃大景北疆门户,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三国联军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若不及时应对,后果不堪设想。
景帝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沉声问道:“北关外三国同时出兵,似有联军之势。永安城和凌安城同时请求朝廷出兵支援,各位爱卿有何看法?”
兵部尚书曹格率先出列,拱手奏道:“陛下,北关乃我大景北疆屏障,绝不容有失。三国联军来势汹汹,若不及时应对,恐有失国之危。臣以为,当立即调派精锐之师,火速驰援北关,以稳军心、安民心。”
曹格言辞恳切,神情在所有的文武大臣中最为焦急。
他的弟弟曹雄刚接任北关元帅之职才三个多月,就碰上了三国联军的大战,曹格心中自是忧心如焚。
户部尚书李谦是个跟曹格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长相儒雅。
曹格刚说完,他立刻紧随其后,出列奏道:“陛下,北关战事紧急,粮草辎重亦需及时调配。臣这命户部加紧筹措粮草,一定确保北关将士无后顾之忧。”
景帝点了点头,意是同意了李谦的奏请,李谦行了礼后,转身回户部去筹备粮草去了。
“丞相,你怎么看?”
景帝又转头看向魏丞相。
金銮殿里的文武大臣都是他登基后逐步替换的,虽然对他都忠心耿耿,但经验不足。
遇到这种攸关国运的大事,他还是习惯征询魏丞相这位帝师的意见。
魏丞相蹙眉想了想,从专为他设置的太师椅上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陛下。三国联合兵力雄厚,我军若仅凭北关现有兵力,恐难以抵挡。臣以为,当从邻近州县调派援军,以增北关之兵力。”
魏丞相的话音刚落,工部尚书张士阳亦出列禀奏。
“陛下,北关城墙虽坚固,但三国联军后攻势凶猛,恐难以久守。臣立刻命工部加紧赶制守城器械,并请命,亲自带领工匠前往北关,协助加固城防。”
殿内群臣纷纷附和,皆认为当立即调派援军,驰援北关。
这时,魏丞相又继续说道:“陛下,荆州与徐州距离苍州北关最近,且兵强马壮,老臣以为,可调派此二州之兵,火速驰援北关。”
景帝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随即下令。
“传朕旨意,命兵部尚书曹格调派荆州十五万大军,火速支援凌安城;徐州与永安城只一江之隔,徐州十五万大军火速支援永安城。工部立刻启程,务必星夜兼程赶往北关,就地赶制守城器械,助北关稳固防线!”
曹格闻言,立即出列领旨:“臣遵旨!臣即刻调派兵马,确保援军火速驰援北关!”
工部尚书张士阳拱手应道:“臣遵旨!臣立刻点齐工匠赶往北关。”
张士阳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官员,所以说话中气十足。
他虽然长相普通,皮肤黝黑,但贵在手艺精巧。
他原是工部的一个普通工匠,景帝夺嫡时加入了景帝的阵营,景帝登基后,将他提拔起来替换了原来的工部尚书。
景帝见诸事已安排妥当,心中稍安,但仍不忘叮嘱道:“北关乃我大景北疆门户,绝不容有失。各位爱卿务必齐心协力,共渡此难关!”
群臣齐声应道:“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保我大景江山永固!”
景帝微微颔首,随即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待群臣都退下后,景帝独自坐在龙椅上,他望着殿外渐渐暗下的天色,心中思绪万千。
他才登基四年,就遇上三国联军来势汹汹,大景江山能否安然度过此劫,尚未可知。
然而,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镇定自若,带领群臣共渡难关。
他揉了揉皱得有些泛酸的眉心,转头看向李忠心。
“去,传朕旨意,命御前侍卫加强皇宫守卫,一定要确保皇宫安全。”
李忠心立即应道:“遵旨!”
李忠心小意的迈着小碎步出去宣旨,景帝又靠回龙椅上,微微闭目。
他在心中默念着:“愿天佑大景,保我江山永固。”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道炸雷声,景帝吓得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殿外,夜色渐浓,随着雷声响过,刷刷刷的下起了雨,雷电交加的夜空,仿佛是在预示着北关这场战事的严峻……
……妖娆的分割线来啦……
赵樽一行人回到新置办的宅子时,已是晚膳时分。
天灰蒙蒙的,青砖黛瓦的院落显得格外静谧。
赵樽和韩蕾一行人刚从山上回来,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泥草味,心中更是压着难以言说的悲痛。
走进院子,听说老夫人在饭堂,赵樽阻止了下人的通报,第一时间带着韩蕾,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和赵灵儿正在饭堂里吃着晚饭,听赵灵儿突然叫了一声“哥”,老夫人立刻抬起头来。
见到去上阵杀敌的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老夫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后,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她放下碗筷,颤巍巍地站起身,声音哽咽。
“樽儿,樽儿你真的回来了?”
赵樽紧走几步,上前拉着老夫人的手,看着母亲比一般同龄妇人更显苍老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低声道:“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老夫人摇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一旁的赵灵儿早已按捺不住,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扑到赵樽和韩蕾身边,拉着他们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哥。平川说,韩蕾姐姐去了,你们就安稳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赵灵儿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一串银铃般在厅中回荡。
然而,赵樽和韩蕾的心情却并不轻松。面对赵灵儿的欢喜,他们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中依旧藏着深深的悲痛。
老夫人察觉到他们的异样,心中不禁一沉。
她轻轻拉了拉赵灵儿的衣袖,示意她安静下来。
“樽儿,你们这一路可还顺利?战场上……可有受伤?”老夫人的话语带着慈母的关怀。
赵樽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娘,儿子没事,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只是有些兄弟没能回来。”
老夫人闻言,面上染上了几分苍白。她紧紧攥住赵樽的手,颤声问道:“有多少人……没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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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樽低下头,声音沙哑:“十多个兄弟,为了保护我,战死了。他们的遗体已经安葬在水泥厂附近的山上。”
老夫人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虽然年事已高,但心中对这些年轻的生命充满了敬意与悲痛。
她哽咽道:“他们都是好孩子啊……为了护你周全,连命都搭上了。娘虽然认不全他们,但他们的恩情,娘这辈子都记在心里。娘准备一下,明日就去祭奠他们。”
赵樽点了点头,“娘,山路难行,儿子已经命人将那一片山地修建成陵园,让兄弟们在陵园里得以安息。等陵园修好后,儿子再陪您去祭拜。”
老夫人心疼的望着儿子,“好,好,到时候娘一定要亲自去给他们上炷香,谢谢他们。”
这时,老夫人像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对着韩蕾鞠了一躬。
“蕾儿,老身知道,这次多亏了你,樽儿才能平安归来。老身在这里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韩蕾见状,连忙扶住老夫人,急声道:“伯母,您这是做什么?您这样可折煞小辈了。”
老夫人却执意要拜,一旁的赵灵儿见状,忍不住插嘴道。
“娘,您就别谢来谢去的了!韩蕾姐姐和我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她的话音刚落,赵樽沉闷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意,而韩蕾则闹是了个大红脸,扶着额不敢看人。
韩蕾的手挡着她绯红的脸,羞涩道:“灵儿,赵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成亲的事……不急。”
赵樽点了点头,接过话头。
“是啊,娘,我们刚到这里,等一切稳定下来,我想给韩蕾一个盛大的婚礼,绝不会委屈了她。”
老夫人听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好了,灵儿,别缠着你韩蕾姐姐了。他们刚回来,肯定都饿坏了,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一家人终于又坐到了一起吃饭。王爷回来了,这套宅子新任的管家陈伯,命下人又做了几道可口的菜肴。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老夫人坐在主位,几个小辈分坐两旁。
赵灵儿坐在韩蕾旁边,依旧兴致勃勃的说个不停,老夫人一边给赵樽和韩蕾夹菜,一边关切地询问他们在战场上的情况。
为免母亲担忧,赵樽给韩蕾递了个眼神,两人都故意捡着平淡不危险的情节说了一下。
即便是这样,老夫人依然听得心惊胆战,而性子单纯活泼的赵灵儿在一旁却听得津津有味,满脸崇拜地看着韩蕾。
“哇!韩蕾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简直不敢想象你当时那英姿飒爽的模样。我要能有你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古代的女孩,果然不如现代女孩那般见识广,懂世故。赵灵儿已是及笄之龄,都可以谈婚论嫁了,性子还是那般的天真干净。
作为家人,此时,老夫人关心的是赵樽他们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危险,如何脱身平安归来。
而赵灵儿抓到的重点,却是韩蕾当时如何拉风,如何英姿飒爽。
赵灵儿的话让韩蕾哭笑不得,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拧了拧赵灵儿娇嫩的脸颊。
“我们灵儿也很棒啊!灵儿会读书,会诗词,这些韩蕾姐姐就不会。”韩蕾也用崇拜的语气说道。
“是吗?我也很棒?咯咯咯……我们各有所长。”
单纯的女孩果然好哄。听韩蕾赞赏自己,赵灵儿开心的笑了起来。
赵灵儿的笑声让晚膳的氛围,变得轻松温馨起来,赵樽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重难过。
吃过晚饭已是夜幕降临,劳累了几天的众人纷纷回房洗漱休息。
本来赵樽牵着韩蕾的手,要为她找房间休息的。
结果,老夫人拍开赵樽粗糙的大手,亲自牵着韩蕾将她领到了早已为她安排好的房间。搞得赵樽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大手,心里有了一种他娘在和他争宠的感觉。
老夫人为韩蕾安排的房间在一个幽静的院子里,院子里种了一些兰草和海棠。老夫人觉得按照韩蕾的性子,这两种应该都是她喜欢的。
推开房间的门,里面也布置得雅致、是透着淡淡香气的闺房。
“这房间还喜欢吗?”
老夫人指着房里简单雅致的布置,一脸邀功的表情。
“嗯!谢谢伯母。”
蕾甜甜的点头,对老夫人突如其来的殷勤她似乎也看出了点什么。
“你喜欢就好。”老夫人慈祥的点头,“我们刚到这里,你先将就住着,等你俩成亲的时候就可以搬回王府住了,那里肯定修得比这里更漂亮。”
“嗯!不急。”
韩蕾又难为情的点头,她摸了摸脸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滴水珠,赶紧催促老夫人。
“伯母,下雨了。您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
“嗯!不急。”
看着韩蕾领口里若隐若现的,锁情扣的挂绳,老夫人嘴唇微勾也这么回她一句,逗得身后的几个丫环掩嘴偷笑。
老夫人依然握着韩蕾的手舍不得松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韩蕾,对这个未来的儿媳越看越是喜欢。
韩蕾被她打量得浑身毛毛的,正想再开口催促,没想到,老夫人又语气慈祥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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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一片旖旎的春光
第125章 一片旖旎的春光
“蕾儿。不知樽儿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你两次救他,樽儿也对你情根深种。能把樽儿交到你的手上,我是真的放心了。”
“伯母。”
韩蕾娇羞的低呼。她好累,不想再继续这个羞人的话题。
“呵呵呵。”
老夫人忍不住轻笑,目光又在韩蕾的领口处扫视了一下后,才终于放过了韩蕾。
“打雨点了,早些歇息吧!”
老夫人说完,满脸欣慰的在丫环们的陪伴下回去了。
韩蕾站在房中,环顾四周,心中感慨万千。连日来的奔波让她身心俱疲,此刻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紫檀和金桔两个丫环已提了热水过来。
紫檀笑着说道:“韩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您泡个澡解解乏吧。”
韩蕾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金桔习惯性的过来伺候她脱衣,韩蕾嘴角一抽,连忙抓紧了领口。
“你们出去守着吧!我自己来。”
平时让丫环伺候,她都不习惯,就更别说洗澡这种涉及隐私的事了。
来自现代的她,思想也算是开放的。但怎么也是个女孩子,向来不习惯洗澡时有人在旁边看着,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记得有一次,她在某音上刷到一个视频,讲的是南方人和北方人洗澡的差异。
视频里,北方人喜欢在大澡堂子里洗澡,热气腾腾的池子里挤满了人,大家赤条条地泡在水里,还有人专门负责搓背。
批量搓背。
韩蕾看到那一幕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一阵发紧。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她从小到大都是在自家浴室里洗澡。
门一关,水一开,私密又自在。
她完全无法想象,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聊天搓背。
妈妈呀!那种场景究竟有多么的辣眼睛。
金桔伸出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但她和紫檀伺候韩蕾不多的日子里,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她看向紫檀,紫檀也冲她点头。
金桔只好收回手,和紫檀一起走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见她们都出去了,韩蕾将屏风挡严实,这才脱了衣服踏入木桶。
温热的水包裹着她的身体,疲惫感渐渐消散。
韩蕾将头靠在木桶边,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这几日或险或悲的种种经历,以及刚才老夫人说赵樽对她情根深种的话。
不知不觉间,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竟靠在木桶边沉沉睡去。
屋外,天空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悄然落下,雨滴敲打着窗棂,发出轻微的声响。
洗漱后的赵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韩蕾那天说的那句“干他”,毫无睡意。
既然韩蕾也支持他,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那不如干脆去找韩蕾商量计划。
说干就干,他披上外衣,撑着雨伞朝韩蕾的院子走去。
刚走进院子,赵樽就看到两个丫环在门口的屋檐下躲雨,台上的挡住了她们的半个身子。
再走近一点,赵樽听到紫檀低低的说话声。
“韩姑娘洗澡怎么还没好?水都应该凉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金桔也有些担忧,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犹豫道:“可主子没召唤,我们也不敢贸然进去啊。”
紫檀叹了口气:“要不再等等吧,或许姑娘只是想多泡一会儿。”
赵樽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他心中一紧,快步走向门口。
见到赵樽来了,两个丫环赶紧福身行礼。
“王爷。”
“见过王爷。”
赵樽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起的手已经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丫头!丫头!”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赵樽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想着紫檀说的会不会出事了,他顾不得男女大防,毫不犹豫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紫檀和金桔见状,也赶紧跟上。
屋内烛光昏暗,赵樽扫视了一圈周围,没见到韩蕾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在了屏风上。
“丫头,丫头。韩蕾。”
赵樽又连唤了几声,依然没人答应。赵樽的心猛地一沉。
赵樽快步绕过屏风,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怔住——
韩蕾靠在木桶边,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着了。她娇俏的面庞因热水的浸泡而微微泛红,显得更加甜美。而那平静的水面下,更是一片旖旎的春光。
赵樽的耳根一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赶紧闭上双眼,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
他闭着眼伸手探了探水温,发现水确实已经有些凉了。
“快拿衣服来给韩姑娘穿上。”赵樽回头吩咐道。
两个丫环连忙取来干净的衣物,小心翼翼地裹在韩蕾身上。赵樽这才睁开眼,轻轻地将韩蕾从水中抱起。
她的身体轻盈柔软,仿佛一片羽毛,赵樽的动作格外轻柔,生怕惊醒了她。看着她裸露在衣裙外的白皙的小腿,赵樽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加快脚步走到床边,将韩蕾放在床上,赵樽赶紧转过身去了屏风后。
两个丫环已拿了干爽的衣服过来为韩蕾替换,然后盖上被子。
也许是太过疲累,整个过程,韩蕾竟然都毫无所觉。
“王爷,好了。”紫檀轻声说道。
“嗯!把这个给韩姑娘戴在脖子上。”
赵樽从屏风后过来,将手中拿着的锁情扣递给紫檀。然后,亲眼看着紫檀将锁情扣重新带回韩蕾的脖子上。
这是他从浴桶旁的小几上找到的,韩蕾洗澡时取下来放在了旁边。
进入屏风后再次看到浴桶,韩蕾泡在浴桶里的景象,本就一直在赵樽的脑海里闪现。
现在,面对着韩蕾沉睡的容颜,赵樽清冷俊逸的面庞上竟然飞起了一抹红晕。
他移开目光,将手放到唇边干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别扭后,才吩咐两个丫环。
“好好照顾韩姑娘,若是她醒了,立刻通知本王。”
紫檀和金桔连忙点头应下。赵樽又看了韩蕾一眼,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走出院子,雨势渐大。赵樽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幕,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经过了刚才那一幕,似乎有一道莫名的力量在蛊惑着他。
他后悔了,明天他就要和韩蕾商量先成亲的事。
“干他”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干成的,需要从长计议。但和韩蕾成亲的事,他不想再耽误。
像韩蕾这般独特又迷人的女子,他真怕仅仅靠锁情扣,根本锁不住她。
想到此,赵樽又回头看了看屋里,然后撑着伞走进了雨幕里……
……抱抱我的书友们……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草原上的天空,碧蓝如洗。
辽阔的草原上,洁白的帐篷星罗棋布,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莲。然而,这片宁静的草原上,却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突厥粮草被烧,失去主将,也就失去了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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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在惊慌失措中懒懒散散地逃回了王庭,士兵们个个垂头丧气,仿佛三魂已失了七魄。
接到斥候的禀报,阿史那可汗没想到大军才出征不到十天就回来了。
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急忙召集了各部落的首领,匆匆走出大帐,赶往点将聚兵的地方。
阿史那可汗和部落首领们,远远的就看到祭酒台的前草地上,横七竖八的摆放了许多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腥味和战马的粪便味。
旁边的草地上,几十匹战马没有人看管,在周围悠闲地吃着草,几十名骑兵随意的坐在草地上,他们眼里没有出征前的英勇朝气,反而是死气沉沉的绝望。
如此景象,一看就是打了败仗呀!
看着眼前一副颓败的景象,马上就要走到那些尸体面前了,阿史那可汗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踩在了沼泽里,既沉重又提不起劲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贯威武的阿史那可汗,现在声音却毫无力量,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敢张口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阿史那可汗熟悉的声音,一名突厥士兵抬起头,眼里闪过了一丝委屈的光芒。
他撑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牵过旁边正在吃草的一匹战马,缓缓朝阿史那可汗和各部落首领走来,战马背上,驮着一具无头尸体。
士兵一边走,一边用突厥话喃喃的念着:“打不赢,根本打不赢……”
阿史那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士兵还没来得及禀报,光是从无头尸体的铁制战甲上,阿史那可汗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阿尔皮。
“阿尔皮!”
阿史那可汗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他大步走到尸体前,看着那具无头的躯体。
阿尔皮的战甲上布满了刀痕,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史那可汗的声音低沉而愤怒,仿佛一头即将爆发的雄狮。他转身看向那名士兵,目光如刀,“阿尔皮为何会战死?为何还失去了头颅?”
士兵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说道:“可汗,我们……我们中了敌军的埋伏。”
“敌军?”阿史那可汗眉头紧锁,“哪儿来的敌军?为何我们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士兵低下头,声音更加颤抖。
“是……是大景。他们突然出现在我们扎营的地方,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景朝。”
阿史那可汗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越来越阴沉,怒吼道:“废物!一群废物!阿尔皮可是我突厥最勇猛的将领,你们那些斥候是干什么吃的?为何没有提前发现敌军的动向?”
各部落首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阿史那可汗的怒火如同草原上的狂风,席卷了周围所有的人。
他伸手抚摸着阿尔皮光秃秃又血迹凝固的脖颈,声音冰冷。
“大景朝有句名言:胜败乃兵家常事,兵败,本汗可以接受,可主将的头颅都丢了,这简直就是整个突厥的奇耻大辱!”
这时,一名年长的部落首领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可汗,此事怕是有蹊跷。阿尔皮将军经验丰富,绝不会轻易中计的。”
见阿史那可汗发了那么大的火,那个突厥士兵指着阿尔皮背后的一处伤口。
“大汗,不是阿尔皮将军的错,是敌军的武器太厉害。”
阿史那可汗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在战甲的鳞片缝隙中有一个小圆洞,若不仔细看根本不容易发现。
圆洞的边缘整齐,没有任何撕裂的痕迹,这种伤口显然不是箭矢或刀剑造成的。
阿史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伸手摸了摸伤口的边缘,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说,大军到底遭遇了什么?对方究竟有多少人?”
阿史那猛地转头看向那士兵,目光如刀。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吓得那士兵瑟缩了一下。
远处,坐在草地上休息的几十名骑兵也陆陆续续起身走了过来,受伤的布加一瘸一拐的走在最前面。
还没走到面前,他就赶紧解释。
“大汗,是赵樽带人烧了我们的粮草,偷袭阿尔皮将军的营帐时被我们围住了,将军与赵樽交战,可生米突然出现了。那些生米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我们的勇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布加的声音越说越低,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仿佛那晚的场景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你说生米?”
闻言,阿史那可汗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愤怒转为了不可思议。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若是生米救了被围困的赵樽,阿尔皮惨死倒也就说得通了。”
就在这时,阿史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
“不是说赵樽收了兵权后离开军营一蹶不振吗?怎么会出现在战场?难道北关三个月内换帅又换将,都是赵樽用的计?”
若真是这样,那赵樽其人可就太可怕了。现在,又有生米助阵,他们还如何劫掠大景?
布加哪知阿史那可汗的担心,他只顾着连忙点头,语气十分笃定。
“是真的,大汗!我亲眼见到的。来救赵樽的那人满脸脏污,和上次一模一样。我绝对不会认错!只是这次,那人是骑着一个怪兽向我们冲过来的。”
“对,有一只怪兽。”
“大汗,我们都看到了。”
“那怪兽还会喷火,太吓人了。”
跟过来的突厥士兵们纷纷点头,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对了,大汗。”布加怕他不相信,赶紧指了指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这次,我还让他们先将被生米杀死的勇士们用战马带回来了,其他的大军还在后面。”
阿史那可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终于没再发火,而是用力扛起阿尔皮的尸体,放到草地上。
“布加,用刀子划开他们的伤口,本汗要看看生米究竟是何物。”
阿史那冷冷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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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陪我睡一会儿
第126章 陪我睡一会儿
“用刀子划开他们的伤口,本汗要看看生米究竟是何物。”阿史那冷冷地吩咐道。
“遵命!”
布加立刻应声,随即带领先回来的几十名骑兵,挨个将尸体的伤口划开,仔细翻找伤口内部。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刀割皮肉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突厥士兵们虽然心中恐惧,但没有人敢违抗阿史那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检查。
没过多久,一名突厥士兵突然大喊起来。
“大汗,大汗!找到了!”
他站起身来,两指捻着一颗血红的子弹头,快步跑到阿史那可汗面前,将子弹头递了过去。
阿史那可汗接过子弹头,顺手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擦去了表面的血迹。
他抬起手臂,就着灿烂的阳光仔细端详着手中小小的金属物体,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这,就是生米?”
其实,在这个时代,生米已经出现了。所以,阿史那他们一直以为是吃的生米杀死了他们的勇士。
然而,当他真正拿到这颗“生米”时,才发现它根本不是食物。
这颗生米摸上去冰冷坚硬,显然是精铁打造而成,只是,它小小的造型确实像极了生米而已。
阿史那可汗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神色。
他握紧手中的子弹头,转身递给了身旁的侍卫,“去,把这个交给苜都,看他是否能够照着打造出来。”
那名侍卫身材高大魁梧,听到命令后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子弹头,捧在手心里,仿佛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他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朝着苜都的营帐方向走去。
苜都是突厥王庭少有的铁匠之一,手艺了得。突厥大军使用的弯刀和箭矢大部分都出自他手,因此,他在军中地位颇高。
阿史那可汗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破解这颗“生米”的秘密,并仿制出类似的武器。
但阿史那可汗并不知道,现代的子弹是由铅合金打造弹头,加上黄铜包裹弹头以及钢制弹壳组成。
其制造工艺,绝不是一个铁匠用手工敲敲打打就能批量生产的。
这个时代的工业太落后,即便苜都的手艺再精湛,想要仿制出这样的子弹,其难度也堪比登天。
在韩蕾的世界,是因为先有了火药,随着火药技术的不断发展,人们才开始尝试在火药中加入各种物质以增加其杀伤力。
后来,安徽寿县的人民在竹筒枪的基础上改制出了“突火枪”,在火药中加入了一种叫“子窠”的东西,利用火药燃烧时膨胀的压力,将“子窠”高速喷出来,从而产生杀伤力。
这个,就可以被视为人类历史上最原始的子弹。
再后来,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岁月,子弹技术不断发展改进,才达到了今天的水平。
阿史那可汗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望着草原尽头陆续出现的突厥大军,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这颗小小的“生米”就能杀人于无形,究竟从何而来?它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力量?
这些问题像一团邪恶的迷雾,笼罩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突厥这边,阿史那在为“生米”这种强大的武器而伤透了脑筋。
而大景那边,休息得并不踏实的赵樽起床后,清冷俊逸的脸庞上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昨晚,他回去睡下后,一直梦境不断。
梦里,一会儿是马成和亲卫们冰冷苍白的面容;一会儿又是突厥骑兵长驱直入,在大景境内大肆的烧杀劫掠,大景百姓流离失所。
一会儿是曹雄和李刚丑陋扭曲的嘴脸;一会儿又是韩蕾泡在浴桶里那大片的春光,搞得他整个晚上都睡眠质量不佳。
雨过天晴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屋檐上残留的雨水还在滴答滴答地落下,像是为这宁静的早晨奏响一曲轻柔的乐章。
院子里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庆祝这新的一天的到来。
赵樽踏着湿润的石板路,走进了韩蕾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金桔坐在屋檐下,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扫帚,显然是在打扫时不小心睡着了。
赵樽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知道韩蕾还没起床,便没有打扰她,转身朝饭堂走去。
饭堂里,老夫人和赵灵儿正坐在桌前用早膳。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和热气腾腾的粥,香气四溢。
饭堂外,亲卫们蹲成一圈,手里捧着碗,呼呼地喝着热粥。
见赵樽走来,亲卫们纷纷起身,端着碗筷行礼。
“王爷。”
“王爷早。”
赵樽微微点头,目光在亲卫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肖正飞身上。
他走上前,低声吩咐道:“正飞,用过早膳后,让兄弟们集合,清点人数。本王有事要讲。”
“是,王爷。”
肖正飞立刻应声,神情严肃。
赵樽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饭堂,陪老夫人和赵灵儿用早膳。
老夫人见他进来,笑着招呼道:“樽儿,快来坐下,粥还热着呢。”
赵樽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口热粥,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他一边吃,一边听着老夫人和赵灵儿的闲谈,偶尔插上几句,一家人的气氛温馨而融洽。
用过早饭,赵樽走出饭堂,亲卫们已经集合完毕。
肖正飞快步上前禀报。
“禀王爷,到场的亲卫加上我和平川,一共七十人。牺牲了二十三个,抓了两个,还有五个在清水县看管长乐郡主。”
赵樽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拍了拍额头。
“这就是了,本王还把长乐郡主给忘记了。”
他顿了顿,又拍了拍肖正飞的肩膀,语气郑重:“从今日起,你亲自负责招募五百府兵和补足亲卫,加紧训练。记住,是你亲自训练。”
肖正飞点了点头,赵樽又让他把头伸过来,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片刻后,肖正飞立刻挺直了胸膛,一脸肃然道:“王爷您放心,属下一定办得妥当。”
赵樽点了点头,这才从脖子上取下了他自己的那一半锁情扣,高举在手中,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亲卫,声音沉稳而有力。
“兄弟们,从今日开始,你们叫韩姑娘要叫王妃。看清楚了,这是本王送给王妃的信物。以后,只要王妃拿出信物,王妃说的话就是本王说的话,王妃的命令也就是本王的命令。大家听清楚了吗?”
从北关回来的路上,他听平川说过,韩蕾上战场前,曾命老孟到清水县去,让骆海封锁所有从苍州出去的消息。
他知道那是为他好,京城那位本就猜忌他功高震主,拥兵自重。
若是让京城那位知道韩蕾在战场上使用了神秘的大杀器,那他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又经过了昨晚韩蕾洗澡之事后,他翻来覆去的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既然决定要“干他”,以后,他和韩蕾经常会共处一室,私底下商量一些事情。
而王府还在修建中,现在还不具备成亲的条件,但这并不影响他先从韩蕾的称呼上进行改变。
韩蕾本就是景帝亲自为他赐婚的王妃,他手上可是有圣旨的。
只要称呼改变了,即便他们共处一室,外面不认识的人也只会认定他们已是夫妻,不会多说什么。
而要“干他”,韩蕾手上就必须要有能命令人的实权。否则,韩蕾做起事情来会束手束脚。
韩蕾两次救了他,他的命都是韩蕾的。所以,才有了他当众宣布“信物”的这一幕。
赵樽的话音刚落,不明白他想法的亲卫们都玩味的齐声高呼。
“听清楚了,属下遵命!”人群中传来几声低笑,有人打趣道:“看来王爷已经等不及啦!”
“看着美人吃不了,王爷能不急吗?哈哈哈。”
“王爷威武啊!”
“要你那么多嘴,叫王妃就行了。”
亲卫们的调笑让赵樽耳根微红,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威严的神色。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韩蕾不知何时已经起床,正由金桔领着朝饭堂走来。
她显然听到了赵樽刚才的话,脸颊绯红,眼中带着几分羞涩。
赵樽心中一紧,想到昨晚在浴桶里的那一片春光,耳根子顿时红得更厉害了。
他赶紧将手中的锁情扣揣进怀里,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声,转身对亲卫们说道:“好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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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卫们嘻嘻哈哈地散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朝韩蕾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韩蕾被他们看得更加别扭,低着头快步走到赵樽身边,轻声问道:“赵樽,你干嘛突然……”
赵樽看着她那娇羞的模样,心中一阵柔软。他瞄了一眼还没走远的亲卫们,语气温柔却坚定。
“因为我等不及了。不管有没有成亲,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王妃,我的亲卫们,也必须听从你的命令。”
“呜,王爷加油!”
“王爷威武!”
赵樽的声音很大,惹得还没走远的亲卫们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起哄。
韩蕾的脸更红了,心里却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着。
她知道,赵樽这是将她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甚至愿意将自己的权力交给她。这份信任和深情,让她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赵樽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还在害羞,便轻轻握住她的手。
“用完早膳,跟我回屋去。”
“啊?”
真等不及啦?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
作为现代人的她,她自认自己的思想也算是开放的。
可赵樽这么直接,真的好吗?她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呀!何况,她不喜欢婚前那什么。
赵樽的嘴角却轻轻勾起,显然亲卫们的调笑很得他的心。
他直接亲昵的拉起韩蕾的手就进了饭堂,陪着韩蕾吃早饭。
看着赵樽顶着的两个黑眼圈,韩蕾眉头微微蹙起,喝了两口热粥后,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昨晚没睡好吗?”
韩蕾的语气本是关切,但赵樽听了却是喉咙一紧,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似的。
他总不能说,昨晚老是梦到她洗澡的模样吧?
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哑。
“嗯,心里想着事儿,所以没睡好。待会儿……你再陪我睡会儿。”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耳根子也莫名其妙地泛起了红晕。
陪他睡会儿?
“呃……”
韩蕾胸中小鹿乱撞。
她还不知道,赵樽昨晚看到了她洗澡的样子,只是觉得赵樽今日的行为怪怪的。
她以为以为赵樽是最近压力太大,便从系统里买了一瓶褪黑素递给他,语气温柔。
“这个给你,睡前吃两粒,有助于睡眠。”
“嗯!”
赵樽接过瓶子打开,直接倒出两粒褪黑素扔进嘴里。
金桔本来捧着一杯清水站在韩蕾身后伺候,是等着韩蕾吃完早饭后用来漱口的。没想到,赵樽直接转身端起那杯清水就用来服药了。
在现代,吃完饭韩蕾都是直接去卫生间漱口。自从到了赵樽家里,她也享受到了,吃完饭就有丫鬟奉上清水漱口的待遇。
这些待遇,赵樽都是知道的,可他今天竟然用漱口水来吃药。而且,他的耳根子还透着不正常的红。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金桔和韩蕾惊愕的看着赵樽。
韩蕾小心翼翼的问道:“赵樽,樽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你吃好了吗?”赵樽眼神灼灼。
韩蕾垂眸看了看还有半碗粥的碗,只得顺着他答道:“吃好了。”
“吃好了,就跟我回屋。走。”
赵樽说着已站起身来,拉起韩蕾的小手就往外走。
回屋?
玩真的呀?
这大白天的,他就这么猴急?
“喂!你干嘛?”
韩蕾心里一惊,赶紧大呼着挣扎起来,可赵樽的大手犹如一把铁钳,任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韩蕾的心跳得很快,使劲的拍打着他的手,可赵樽却嘴角上扬,若无其事的拉着她往前走着。
“赵樽,赵樽。你放开我呀!”
“赵樽,放开我。别人都看着呢!”
赵樽勾着唇,一句话也不说,两人的身影在院子里招摇过市。
韩蕾的声音惊动了忙碌的下人和亲卫们,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无不惊愕。
直到走到赵樽的院子前,他才突然回身,沉下脸喝止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金桔。
“这里不需要伺候了,先下去吧!”
金桔怯怯的看向韩蕾,韩蕾这会也没挣扎了,却还低着头在掰开赵樽的大手,没有看她。
金桔能猜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羞红了脸,叹了一口气后只得乖巧的答应。
“是!奴婢告退。”
见金桔转身,赵樽扫了一眼远处那些好奇探出的脑袋,这才松开韩蕾的小手,将她打横抱起。
“呀!”
韩蕾惊呼一声,连忙抱紧了赵樽的脖子,语气中有了委屈的哭音。
“赵樽,樽哥。求你了,别这样。咱们还没正式成亲呢!”
赵樽垂头扫了她一眼,看着她撅着小嘴可怜兮兮的模样,赵樽觉得好笑。他依然什么也没说,而是迈着有力的步伐大步走进了屋里。
然后,他抬脚勾向身后的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砰的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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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一世英名全毁了
第127章 一世英名全毁了
赵樽的动作轻柔却坚定,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韩蕾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脸颊愈加泛红,她放弃了无畏的挣扎,只是紧张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赵樽的房间很大,透着一股书香气,布置得很温馨,也很整齐。
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窗台上还放着几盆绿植,显得生机勃勃。
可此时的韩蕾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因为房门一关,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赵樽将韩蕾放下来,韩蕾正想转身就逃,没想到赵樽却双手抬起,紧紧地将她壁咚在门后。
由于距离太近,赵樽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在韩蕾的面上。韩蕾紧张地别开脸,下意识的抓紧了领口。
赵樽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居高临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只是,韩蕾身上的体香让他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你……你如果实在想要,我也可以……只是……”
韩蕾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安和羞涩。
马成和亲卫们尸骨未寒,在她的印象中,赵樽就算再猴急,也不应该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可为何……
韩蕾的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赵樽的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低下头,动作极尽暧昧的凑到韩蕾的耳垂边。
“我真的想要。”
赵樽的话语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那低沉的声音富有磁性又带着某种诱惑力。
赵樽吐出的热气喷得韩蕾的耳垂痒痒的,又听他这样说,韩蕾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滚烫,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她不敢抬头与赵樽灼灼的眼神对视,只能紧紧地抓住自己的领口,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她虽并不认同婚前那什么,但她是景帝亲自为赵樽赐了婚的王妃,这就相当于是已拿了结婚证,受大景律法保护的。
看赵樽那猴急的模样,她已经试图劝说自己慌乱的心去接受赵樽,往前跨出那一步。
哪知,赵樽却画风一转。
“但不是现在。”赵樽叹了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温软的唇蜻蜓点水似的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吻,目光中充满了怜惜。“我要等到给了你盛大的仪式以后。”
韩蕾一愣,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闪动,眼中满是疑惑和惊讶。
“可……可你刚刚不是……”
你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等不及了吗?
“呵呵。”
赵樽在她的耳边轻笑,决定不再逗她。
站直了身子,赵樽收起笑容,异常认真的凝视着韩蕾明亮的双眸。
“我只是想让他们都看到,是我在强迫你,也要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是我的王妃。咱们俩要私下商量‘干他’的事,就要经常独处一室。这样一来,就没人敢在后面嚼你的舌根子了。”
韩蕾这才明白过来,心中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感动。
赵樽的心思很细腻,从来到这个世界认识他开始,只要是对她不好的事情,赵樽总是主动往自己身上揽。
赵樽说得对,“干他”这事,在赵樽的势力没有强大起来之前,他们都得在暗中进行。
以她的能力,她完全可以拿着现代武器直接攻入皇宫,可攻下了皇宫之后呢?他们又该怎么办?
即便是有强大的现代武器,他们也不能意气用事,他们还有很多在乎、帮助他们的人。
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从长计议,他们也必须在暗处商量配合,有了夫妻的身份,总是要方便一些。
想着自己刚才因为赵樽那句‘等不及’而紧张慌乱的样子,韩蕾忍不住羞恼的在赵樽结实的胸口上垂了两拳,那清轻软糯的声音里满是嗔怪之意。
“哼!那你事先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吓我一跳。讨厌!”
那萌凶的感觉又来了!又来了!
“呵呵呵。”
赵樽心情大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白皙的小手拖到唇边亲吻。
韩蕾一羞,故意沉下脸来,岔开话题。
“你不是说要商量事情吗?那还不快点。”
赵樽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向房间中央的方桌。
“来,坐下说。”赵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韩蕾坐下。
韩蕾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赵樽为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韩蕾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让她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有什么计划吗?而且,你确定你想好了?”
韩蕾放下茶杯,抬头看向赵樽,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干他”说起来容易,可真要实施起来,涉及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
“我确定想好了。马成他们不能白死,大景的未来也不能任由一群只知道谈功论利的人摆布。我打算……”
赵樽面色沉重,开始说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然后和韩蕾仔细讨论。
他们俩关着门在屋里商量大事,却不知道,赵樽的院子外面,好一片热闹的景象。
老夫人用过早膳后,本已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堂屋的檀木椅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念经祈福。
赵樽父子去了边关杀敌,自从赵樽他爹战死沙场后,这就成了她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
老夫人不像其他贵妇人那般,没事就喜欢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茶吃饭,或闲聊炫耀。
除了一些正式的应酬,她很少出门。每天时间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为赵樽念经祈福。其次,就是看书写字。
刚刚,她一遍经文还没念完,金桔就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老夫人,王爷……王爷他等不及了,抱着韩姑娘进了屋里,还……还关上了门!”
金桔说完,脸上一片绯红,低着头不敢看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手里的佛珠顿时停住了,心里“咯噔”一下。
韩蕾是她板上钉钉的儿媳,这没错,可毕竟还未正式成亲,儿子这般举动,未免太过急躁了些。
她心里有些不安,觉得儿子做得不妥,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孩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正想着,赵灵儿从外头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见老夫人神色有些异样,便凑上前问道:“娘,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奇怪?”
老夫人看了赵灵儿一眼,见她一脸天真无邪,心里更觉得有些尴尬,便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赵灵儿却不依不饶,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娘,您肯定有事瞒着我!快说嘛,不会是我又惹您生气了吧?”
老夫人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含糊其辞地说道:“你哥他……他有些事做得不太妥当。”
“什么事?”赵灵儿眨巴着大眼睛,满脸好奇的追问。
老夫人一时语塞,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老夫人皱了皱眉,对赵灵儿说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赵灵儿乖巧地扶着老夫人走出屋子,刚一到院子里,便见外头的下人和亲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说笑着什么。
见老夫人出来,众人立刻噤声,纷纷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老夫人眼尖,一眼就瞧见他们时不时地往赵樽的院子方向张望,眼里还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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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老夫人心里一沉,暗叫不好。
完了,这下她儿子的一世英名可全毁了。
大景朝的男子都是十八九岁就成婚,儿子在北关军营待了多年,耽误了婚事。
而且,军营里清一色都是男子。据说,连百姓从军营门口赶着一群羊过去,仔细一看,还全都是公的。
这样的情况下,儿子不会是真憋坏了吧?
赵灵儿却没察觉到老夫人的心思,反而一脸兴奋地拉着老夫人的手,小声说道:“娘,他们为何都在看我哥的院子?我哥在房里干什么?”
“呃……”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别胡说!”
这时,那日被韩蕾派去清水县的老孟回来了。
老孟风尘仆仆,一路走一路笑着与路上碰到的亲卫们打着招呼。
也许是老孟问起了赵樽的下落,老夫人看到亲卫们都玩味的捂着唇偷笑,然后指了指赵樽的院子。
老孟点了点头,抬步就往赵樽的院子走去,那几个亲卫在他的身后哈哈哈的笑出了声。
老夫人是过来人,她一看就知道,那几个亲卫是想恶搞毫不知情的老孟,让老孟去撞破儿子的好事。
老夫人扶额,满头黑线。
她叹了一口气,紧走几步,守在了赵樽院子外的小路边,在老孟经过面前时,低喝道。
“站住。”
老孟见到老夫人和赵灵儿,立刻行礼道:“见过老夫人,见过小姐。”
老夫人蹙着眉,问道:“老孟,你怎么回来了?韩姑娘不是让你去清水县办事吗?”
老孟恭敬地答道:“回老夫人,属下已经办完事,听说王爷他们平安回来了,就想着来找王爷复命,顺便看看王爷从战场上回来是否安好。”
“事情办得顺利吗?”
“一切顺利,只是有些细节需要向王爷禀报。”
老夫人沉吟片刻,问道:“很急的事吗?”
老孟摇了摇头:“不是急事。”
老夫人松了口气,摆摆手道:“不急的话,那就暂时等着吧。王爷现在……有些不方便。”
老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但见老夫人神色严肃,便不敢多问,恭敬地退到一旁。
赵灵儿却忍不住了,凑到老孟身边,小声问道:“孟叔,您知道我哥在干嘛吗?怎么大家都神神秘秘的?”
老孟一愣,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赵灵儿撇了撇嘴,嘟囔道:“怎么连您也不知道啊……”
老夫人见赵灵儿还在打听,心里一阵无奈,只好拉着她的手,低声说道:“灵儿,别问了。你哥哥的事,咱们别管。”
赵灵儿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凑到老夫人耳边,小声说道:“娘,您是不是要抱孙子了?嘿嘿,您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老夫人被她这话说得脸上一热,赶紧板起脸来,低声呵斥道:“你这丫头,越说越没规矩了!”
赵灵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躲到一旁,不再多言。
老夫人看着院子里那些探头探脑的下人和亲卫们,心里一阵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罢了,都回去等着吧!别过来了。”
“是!”
老孟应了一声,疑惑的抠抠脑袋,转身走了。
老夫人命丫鬟去搬了一张椅子来,她怕尚未经人事的女儿再说出一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逐打发了赵灵儿自己回房去读书写字。
她自己就坐在院子里,继续念经祈福……
而此时,凌安城军营的中军大帐内,北关新任驻军元帅曹雄,正一脸懵逼的看着面前的斥候。
曹雄手中的毛笔“啪”的一声掉到书案上,他站起身来,绕过书案,快步走到斥候的面前。
“你说什么?阿拉和濛国的骑兵和大军都撤退了?这怎么可能?”
曹雄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半跪在面前的斥候,仿佛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斥候昂着头,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笃定。
“回元帅,的确如此。属下亲自带人探查,追到百里外也毫无两国骑兵的踪迹。他们曾经驻扎的营地也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废弃的辎重。”
曹雄闻言,脑子里更懵逼了。
他前日才接到李刚飞鸽传书的战报,说突厥进攻永安城,被赵樽带领先锋营烧了对方的粮草,华天佑还不知用什么神秘武器,歪打正着杀了对方的主将,突厥已被迫退兵。
他飞鸽传书询问赵樽偷袭的细节,尤其是那神秘武器的情况,然而李刚的回话还没收到,阿拉和濛国却莫名其妙的突然撤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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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不再有战火 不再有贫困
第128章 不再有战火 不再有贫困
曹雄心中思绪万千,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腿部的战甲,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两国联军,明明气势汹汹地来攻打凌安城,他都已经做好了誓死保卫凌安城的准备。
城墙上现在堆满了各种守城的物资,滚木、箭矢、桐油一应俱全。
他还八百里加急向朝廷求援,准备死撑到朝廷的援兵到来。
结果没想到,阿拉和濛国就这样撤兵了?这场大战就算打完了?
“不可能!”
曹雄抱着手肘,摸着唇边冒出的胡茬,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躁。
“两国既然已联军,两军的骑兵都快到了凌安城下,怎么可能又突然掉头跑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斥候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垂着头不敢多言。
曹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他挥了挥手,对斥候说道:“再探,一定探仔细了!”
斥候应声退下,大帐内只剩下了曹雄一人。
他在大帐中来回踱步,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的脑海中不断过滤着这几日的种种情报,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阿拉和濛国联军……突厥进攻永安城……赵樽的神秘武器……”
曹雄喃喃自语,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他的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难道……阿拉和濛国联军是突厥人假扮的?”
曹雄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却又隐隐觉得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听说,突厥草原有位公主向来狡猾,擅长用计。
或许是突厥人假扮的阿拉和濛国联军,佯攻凌安城,实则是为了牵制他,掩护突厥主力攻打永安城。
“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啊!”
想通了这个关窍,曹雄的头都大了,心中既愤怒又懊悔。
他愤怒于突厥人的狡诈,又懊悔于自己未能及时识破对方的计谋。
“完了完了……”
曹雄走回书案边,颓然的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心中一片混乱。
按照时间计算,朝廷现在怕是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粮草,调派兵马支援北关了。
永安城那边倒还好说。
毕竟突厥是实实在在的进攻了永安城,只是赵樽有能耐,带着两千人的先锋营就逼退了突厥而已。
可凌安城这边儿,就不太好说了。
对方一个佯攻,就搞得他风声鹤唳。若是朝廷大军赶到,却发现凌安城并无战事,那他这个元帅岂不是成了笑话?
“哎呀!我可真蠢啊!为何到现在才想通啊?”
曹雄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脸颊上,心中懊恼至极。
作为一军主帅,未能彻底判清敌情就贸然求援。
那他算不算是谎报军情?
按照景帝那多疑的性子,肯定会认为他能力不足。朝廷若是追究下来,他该如何交代?
正在这时,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亲兵掀开帐帘,快步走了进来。
“元帅,李刚将军的回信到了!”亲兵单手举着一只信鸽,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曹雄闻言,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过信鸽,取下书信。
他的目光在信纸上飞快扫过,脸上的表情从懊恼逐渐转为震惊,最后又化作一丝释然。
“原来如此……”
曹雄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信中提到,听华天佑亲口吹嘘,在永安城的偷袭战中,赵樽身边的那个女军医韩蕾,使用了一种名为“手枪”的神秘武器。
这种武器威力巨大,能够在远处杀人于无形,突厥主将正是被“手枪”所杀,导致突厥大军士气崩溃,被迫退兵。
“手枪。”
曹雄低声咀嚼着这个词语,心中既震撼又疑惑。
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武器,更不知道那个女军医是从何处得来的。但无论如何,这手枪的出现,确实改变了战局。
曹雄挠了挠头,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或许,阿拉和濛国也是收到了赵樽他们用手枪逼退突厥的消息,才吓得临时退兵也未尝可知。
如果是那样,那他应该就不算是谎报军情了吧。
想到此,曹雄将信放在书案上,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
他转身对亲兵说道:“立刻传令下去,全军保持戒备,不得松懈!同时,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禀报最新战况和赵樽他们有手枪的事,请求朝廷暂缓援军调动。”
“是!”
亲兵应声退下,曹雄则重新坐了回椅子上。
当他的目光再次触及到信上的华天佑三个字时,他在心中暗自祈祷。
但愿华天佑歪打正着的功劳,能让景帝不再追究他谎报凌安城军情的事。也但愿赵樽他们有“手枪”这种武器,能引起朝廷的关注。
可惜,曹雄并不知道,从韩蕾上战场后开始,他们的任何消息都已经送不出苍州了……
……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
晌午时分,赵樽和韩蕾没出来,老夫人忍了。
晚膳时分,老夫人的经文都不知念了几百遍了,赵樽的房门依然紧闭,老夫人开始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来,在小路边踱来踱去,目光一直焦急的紧盯着赵樽院子里紧闭的房门。
从上午到现在,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儿子的身体扛不扛得住。看来得炖点汤备着,总是有备无患的。
“去,让厨房炖点鸡汤备着,别忘了加一支百年老参。”
老夫人捏紧手中的佛珠,对身边的丫环吩咐道。
“是!”
丫环福了福身,领命而去。
老夫人又独自等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就连那些兴致勃勃,偷偷看热闹的下人们和亲卫们,也已经三三两两的去饭堂用晚膳了。
老夫人几次想上前去敲开赵樽的房门,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就在老夫人转身,打算要去饭堂用晚膳时,赵樽的房门终于“吱呀!”的一声,开了。
回过头,透过赵樽院子低矮的栅栏,老夫人看到儿子亲昵的搂着韩蕾的腰,双双走了出来。
虽然韩蕾的发丝有些凌乱,但两人的衣着还算整齐,只是儿子的黑眼圈比早上看到他时更重了。
老夫人心疼的摇头叹气,加快脚步往饭堂走去,她得赶紧去催催厨房炖的汤。
赵樽和韩蕾紧闭房门,在屋里待了一天。
当俩人手牵手出现在饭堂时,坐在饭堂院子里吃饭的亲卫和下人们,个个脸上都浮现出了古怪的神色。
“王爷好。”
“王爷,王妃。”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跟他们俩打着招呼。赵樽倒是昂首挺胸,心情颇好的一一给他们点头回应。
但听到“王妃”这个称呼,韩蕾却多少有些不适应,脸颊很快就染上了红霞,她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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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送他们俩从自己面前过去的背影,下人们忍着笑,眼神玩味的吃着饭,亲卫们和赵樽混惯了,都开始小声的打趣。
“看到没?手不抖脚不软,王爷战力不俗啊!佩服佩服。”
“好像王妃也不赖。”
“都快天黑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嘻嘻嘻。”
“你们这些家伙,个个不怀好心。居然想让我去破坏王爷的好事儿,这不是让我找王爷的骂吗?”
“哈哈哈……”
听着后面传来的说笑声,赵樽满意的勾起了唇角,韩蕾却悄悄的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虽然已知道了赵樽这样做的目的所在,但被这些糙汉子拿这种事情打趣,她就是觉得别扭。
可一走进饭堂,韩蕾才发现,还有让她更别扭的。
老夫人和赵灵儿正在用晚膳,见他们俩进来,两人面上的神色也是古怪异常。
韩蕾和赵樽刚一坐下,一碗堆满内容的鸡汤就被老夫人推到了他们俩的面前。
“樽儿,蕾儿。来,先喝汤。”
“谢谢娘。我和丫头都有些饿了,等吃了饭再喝吧!”
赵樽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桌上的米饭。老夫人却眼明手快的将米饭移开,又把鸡汤推到他的手边。
“不,先喝汤。不然身体扛不住。”
老夫人的态度很坚决,就是要让他们先喝汤补补身体。
两人对视了一眼,韩蕾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赵樽却抿着唇想笑。
“对对对。”赵樽连连点头,拿起小瓷勺塞进韩蕾的手里,眨眨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娘说得对。先把这汤喝了,不然身体扛不住。”
看着赵樽挤眉弄眼的给自己递眼色,韩蕾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拿着勺子配合道:“谢谢伯母。”
老夫人眼里满是怜爱,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赵灵儿就嘻嘻一笑,冒出了一句:“还叫伯母?韩蕾姐姐,该改口了吧?”
虽然老夫人没有明说。但今日看大家都神神秘秘的模样。单纯的她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韩蕾一愣,脸上更红了。
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赵灵儿一眼,点点头:“蕾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应该叫我娘。”
韩蕾无奈,只好小声地叫了一声:“娘。”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推了推那碗鸡汤:“来,快喝汤。”
韩蕾只好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刚喝进嘴里,赵灵儿眨着狡黠的眼,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
“韩蕾姐姐,这汤加了一整支人参,可是大补的,你得多喝点。”
韩蕾手一抖,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连赵樽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再多嘴,小心我让娘把你嫁出去。”韩蕾敲了敲赵灵儿的头。
“哼!娘才不会呢!哥经常不在家,娘舍不得我。”赵灵儿摸着头,俏皮的说道。
“灵儿。从现在开始,你也要改口了,不能再叫韩蕾姐姐,要叫嫂子。”
赵樽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碗里的鸡肉夹了两块,放进韩蕾的碗里,故意特别欠揍的说道:“丫头。多吃点,今天辛苦了。”
“闭嘴。”
韩蕾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赵樽夸张的惨叫一声,然后又笑了起来。
韩蕾无语了。
她是真的想揍他。故意说的这么暧昧,以后老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她呢。
老夫人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心里却觉得很安慰。
“好了好了,快喝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两人这才停止了打闹,低头继续喝起汤来。
低头喝汤,心里却想着自己要做的大事儿。不想让家人担心,赵樽觉得还是应该先安抚好母亲和妹妹。
他放下汤碗,看向老夫人。
“娘,儿子现在是苍州王。我和丫头商量了,要让苍州的百姓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就像我们一家人现在这样,都过得幸福快乐。”
闻言,老夫人连连点头,“这可是好事啊!娘相信你能做好的。”
见母亲同意自己的想法,赵樽这才继续说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和丫头可能会很忙。说不定,常常要去巡视整个苍州。不能时时陪在您老人家身边,您自己要保重身体。”
“没事儿,你们忙吧!不用担心娘。家里还有那么多下人照顾着呢。”
老夫人抬手怜爱的拍拍赵樽的手臂,语气语重心长。
“你只要不上战场杀敌,平平安安的,娘就很知足了。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赵樽点了点头,想起这些年母亲为自己操的心,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他转头看向赵灵儿,嘱咐道:“灵儿,哥哥和嫂子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娘。这些年也辛苦你了。”
赵灵儿嘻嘻一笑,“哥,你们不在家,灵儿照顾娘是应该的,娘也喜欢灵儿陪着她。”
这时,韩蕾也开口说道:“娘,灵儿。你们放心,只要我们在扶风县,就一定会每天回来看你们的。”
“嗯!”老夫人点头,“蕾儿,娘知道你是我好姑娘。有你在樽儿身边,娘是放一百个心的。”
外面天色渐晚,屋内烛火摇曳,一家人吃着晚饭,温馨的说着话,赵樽觉得这样幸福的日子真好。
要是有一天,在他和韩蕾的努力下,不再有战火,不再有贫困,让全苍州,甚至全大景的百姓,都能过上如此幸福安康的生活。
那该多好啊!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129章 因为你丑
第129章 因为你丑
一间破旧的木屋,仿佛被岁月遗忘在深山老林之中。
泥土夯实的墙壁上,斑驳的裂痕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诉说着无尽的沧桑。
屋顶的木板早已腐朽,几缕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来,却驱散不了屋内的阴冷与潮湿。
四处都是蜘蛛网,像是给这间屋子披上了一层灰白的纱衣。地上铺着厚实的干草,踩上去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旁边的空地上,几个陶碗陶罐随意地摆放着,陶碗里放着两个半截的粗面馒头。
屋角,一个木制的马桶上红漆斑驳,周围散发着浓郁的霉臭味和粪便味,令人作呕。
在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中,一个长发板结,蓬头垢面,衣裙脏污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女子,正踮着脚,扒在小小的木窗边,大喊着。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听到她的喊声,一张黝黑的刀疤脸出现在窗口外,不耐烦地呵斥。
“去,规矩点,喊什么喊?”
刀疤脸的声音粗犷而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的木头。
女子被吓得瑟缩了一下,但她还是又鼓起勇气,乞求道:“大哥,大哥。麻烦你去帮我看看,寨子里还有多少女人啊?”
刀疤脸嗤笑一声,“还多着呢!慢慢等着吧!”
“还有很多啊?”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大哥。要不麻烦您偷偷的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想都别想!你以为这是你家后园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刀疤脸瞪了她一眼,将脸移开了窗户边。
“诶,大哥。你别走啊!”女子不甘心,继续哀求。“大哥。既然寨主还有很多女人,要不……要不就您要了我吧!要了我后放我出去。好吗?”
刀疤脸没有再露脸,女子只能听到他充满嫌弃的声音。
“你倒想得挺美啊!本爷我的眼光高着呢,岂是你能觊觎的?”
“哈哈哈。”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刀疤,要不你就行行好,收了她吧!哎呀,看着怪可怜的。”
女子听到那人帮腔,连忙点头附和。
“是啊,大哥。收了我,你不吃亏的。我可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我爹是冠军侯,皇后娘娘是我姑姑啊!”
原来,这蓬头垢面的女子,正是曾经高高在上的长乐郡主,苏婉澜。
长乐郡主之所以现在落魄卑微,看上去犹如一个乞丐婆,都是拜赵樽太忙,把她忘了所致。
赵樽让肖正飞派人将她抓到这里看管起来,打算必要时,用她来交换韩蕾。
后来,韩蕾来了书信,赵樽终于放下心来,就按照韩蕾信中的嘱托,忙着在扶风县搞水泥厂去了。
紧接着,就是上战场偷袭。这一忙,就将毫不重要的长乐郡主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忘,可就苦了长乐郡主。
赵樽没有命令新的传来,亲卫们也不敢私自放她走。
但对方毕竟是郡主,负责看守她的几个亲卫也就只有挖空心思的拖延时间,以免将来祸水引到赵樽身上。
但不管怎么拖延,长乐郡主都不曾被放出这间木屋一步,吃喝拉撒都在这间木屋里。
每天早晨,值守的亲卫会给长乐郡主送来一天的清水和吃食,然后再将马桶拿出去清理。
长乐郡主在这间木屋里,过得漫无天日。
整整两个月,她不知道自己的丫环随从被关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日子到底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小窗户外的天空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她也只知道,是被一群山匪绑上了山寨。这里的寨主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于是,匪徒们就四处掳了女人来献给寨主,以讨寨主欢心。
但让她疑惑的是,既然寨主好色,为何她被绑来这么久,却从未把他献给寨主,寨主连她的面都不愿见上一次。
明知道寨主不是好人,可她却期盼能见到寨主。因为,只要能离开这间屋子,她就能想办法逃走。
可门外的守卫却总是说,寨主身边的女人很多,让她排队等着。
刚开始时,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样子,对亲卫们不是威逼利诱,就是恐吓辱骂。可亲卫们根本就不搭理她。
而且,亲卫们现在就是山匪。所以,对她尊贵的身份不屑一顾,还常常出言对她讽刺、挖苦、带打击。
日子久了,她那嚣张的气焰也就散了。为了能逃出这里,她哀求、哭诉,引诱,使出了浑身解数。
人的意志一旦被消磨,就会对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悲观。
渐渐的,长乐郡主就变得像如今这般卑微,开始摇尾乞怜。
听长乐郡主又提起自己尊贵的身份,刀疤脸鄙夷地嗤笑了一声。
“嗤!天天嚷着自己是郡主,谁会相信你是郡主?你知道我们寨主,为何一直不愿要你吗?”
长乐郡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期待:“为何?大哥你说呀,为何?”
刀疤脸再次出现在窗口外,他上下打量了长乐郡主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因为你丑。管你是谁,寨主说了,他喜欢的是美人,除非寨子里实在没有女人了,才会轮到你这个丑八怪。”
长乐郡主闻言,如遭雷击。
自己真的很丑吗?连郡主的尊贵身份,都遮盖不了?
一贯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女的长乐郡主彻底被打击到了。她想冲出去揍门口的两个山匪一顿,可奈何她根本出不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脏污的衣裙和凌乱的头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她的心口上反复切割。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是无数人仰望的存在,可如今却沦落到连山匪都嫌弃的地步。
她不甘心地抬起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刀疤脸已离开了小窗口边,只留下一句冷漠的“老实待着”在空气中回荡。
长乐郡主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她扫视着周围的蜘蛛网、马桶、陶碗、干草,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辉煌和尊贵。想起了那些对她阿谀奉承、前呼后拥的人们。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她被困在这间破旧的木屋里,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长乐郡主颓然地坐在干草堆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陶碗里,已经有些干硬的馒头。
就在长乐郡主愣神的这会儿,她不知道,她曾经见过的平副统领已出现在木屋外。
“什么情况?”
平川走过来低声的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谨慎。
刀疤脸一歪头,“在里边呢。”
“嗯!”
平川点了点头,然后凑到刀疤脸的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只见刀疤脸的面上渐渐露出了一抹坏笑。
木门上,突然响起一阵锁链响动的声音。
哗啦啦啦!
长乐郡主木然的转头看去,每天清晨只开一次的木门,竟然打开了。刀疤脸和那个说话猥琐的山匪一起出现在门口。
长乐郡主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
“大哥,是寨主愿意要我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欣喜中却又充满了期待。
她连忙站起身,用五指胡乱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能更美一点。
她马上就有机会离开这间木屋了,她的心跳得飞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两名山匪慢吞吞地朝她走来,刀疤脸斜勾着唇角,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随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你想多了。寨主说,看到丑女会影响食欲,你对我们没什么价值啦。走吧,我们现在就送你下山。”
刀疤脸的话音刚落,长乐郡主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条大麻袋突然从上而下,已将她整个人罩了进去。
“喂,喂!你们要干什么呀?不是说放我下山吗?”
长乐郡主惊慌失措的大喊,奋力挣扎。接着,她感觉到自己被扛了起来,身上的骨头被压得生疼。
“哈哈哈,寨主虽然看不上你,但窑子里的爷们儿也许能看得上。我们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你那么久,你总得让我们赚点回来吧。”
刀疤脸的声音从麻袋外传来,带着几分得意。
他们要把她卖去窑子?
刚出火坑,又进魔窟?
长乐郡主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她感觉到自己被扛着下了山,颠簸的山路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接着,她又被丢上了一辆马车。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她又被人像扛货物一样扛到了肩上。
这时,长乐郡主的耳边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肩上扛的是啥?为何会动?”
“官爷,我们扛的是羊,准备拿到集市上去卖的。”刀疤脸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打开来看看。”官差毫不退让。
“别啊,官爷。羊跑了很难抓的。”说话猥琐的山匪试图辩解。
“让你打开,你就打开。”官差的声音更加严厉。
长乐郡主确定是遇到官差了,连忙挣扎着大喊。
“救命,官爷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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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装的竟然是人?快打开!”官差的声音中已有了震惊和愤怒。
“快跑!”
刀疤脸低吼道,将长乐郡主丢下,转身就跑。
砰!
啊!
长乐郡主被重重地摔到地上,晕头转向的同时,疼得她惨叫一声,龇牙咧嘴。
“哼!还敢跑。兄弟们,给我追。”
长乐郡主听到官差大喊了一声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远去。随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天降的机会啊!
长乐郡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趁此机会逃跑。
麻袋的下方似乎并没有捆紧,长乐郡主好一番挣扎,才从麻袋里挣脱出来。
她用嘴咬开捆在手腕上的绳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周围是茂密的树木和杂草。
这里好像是官道边的一处关卡,可此时,关卡处却一个官差也没有。
她知道,那些官差一定是去追刀疤脸他们了。她舔了舔干得有些裂口的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长乐郡主的心猛地一跳,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一个男人正骑着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长乐郡主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中回荡。
四周的树林静谧而幽深,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远处那男人的身上。
那男人虽然穿着普通,甚至有些粗布麻衣的朴素,但长相却颇为端正,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他的身形挺拔,骑马的姿态稳健而从容,看上去不像是个坏人。
长乐郡主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条官道上,现在除了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其他人,她不能错过求助的机会。
自从被山匪掳走,她在山上受尽了苦楚。那些山匪粗鲁无礼,整日里对她呼来喝去,甚至威胁要她的命。
她曾无数次哀求他们放她走,但每次换来的都是冷嘲热讽。
如今,她虽然逃出了山匪的魔爪,可在这荒山野岭中,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到京城。
眼看着那男人越来越近,长乐郡主顾不上多想,连忙从树后跑出来,张开双手,径直站在官道中间,挡住了那人的去路。
“停下,停下!求求你,救救我!”
她紧闭着眼,不敢看那高速冲撞而来的骏马。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生怕那男人没看到她,直接冲撞过来。
“驭!”
男人在距离他几步外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随即稳稳地停了下来。
男人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怒火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个突然从树林中冒出来的野兽。
长乐郡主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公子,我,我是京城的长乐郡主,遇到了山匪,求求你,救救我。”
她急切地说道,声音中带着明显哀求。
男人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她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庞扫到她的衣衫,仿佛在辨认她话中的可信度。
长乐郡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你说你是郡主?”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淡,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嫌弃。
“是真的,我真的是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焦急的望着那男人。一旦错过这个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
如果没有人帮助,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到京城,更不知道这一路上,自己还会经历什么。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语气淡漠:“可我还有急事。”
长乐郡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没想到,即便她亮出了郡主的身份,对方依旧没有打算帮她。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但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那……那你能告诉我,去京城的路怎么走吗?”
男人不耐烦的回手指了指身后。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约两天的路程就能到京城。”
长乐郡主眼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谢,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她朝着男人的身后走去,在经过男人身边时,她竟然很难得的,朝着这个身份卑贱的普通男人福了福身。
她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等等。”
长乐郡主顿住脚步,回头怯怯地看着男人。
男人从腰上解下水囊,又从包袱里取出两张饼子,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
“喏,这些饼子给你,拿着路上吃吧。我只有这么多了。”
男人的语气依旧冷淡,可在此时的长乐郡主听来,却犹如天籁。
饼子?
长乐郡主愣住了,她低头看着男子递过来的饼子,鼻子忍不住一酸。
这还是她两个月来,第一次看到除了粗面馒头以外的食物。
她脏污的手指微微颤抖,接过饼子和水囊,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恩人!”
她的声音中带着哽咽,甚至差点跪下给男人磕头。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策马离去,马蹄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长乐郡主啃了一口饼子,对着恩人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她感恩戴德的站在原地,目送着恩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可她并没有看到,恩人在转身上马的那一刻,那原本淡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得逞的的笑容。
第130章 我只是一个的县令
第130章 我只是一个的县令
恩人骑着骏马一路疾驰,走过蜿蜒的官道进入县城。
骏马的四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最终,骏马在清水县县令府的门前稳稳的停下。
恩人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是一只矫健的猎豹。
此时,赵樽身边的亲卫副统领平川,正带着刀疤脸等几名亲卫站在府衙门前的阶梯上。
平川看着翻身下马的恩人,大声问道:“碳头,怎么样?”
碳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面上满是得意之色。
“呵呵,放心吧,搞定了。我还好心的送了她两张饼,她这会儿正把我当恩人呢!”
原来,这名“恩人”正是赵樽身边的亲卫——碳头。
前些天,韩蕾和平川上战场,让老孟到清水县来给骆海送信,却把他留在家里照顾老夫人和赵灵儿。
见大家都有事做,他却只能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他心里早就痒痒的了。
这次,听说平川他们又要到清水县来执行任务,他立刻就自告奋勇地跟了过来。
碳头这人,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但办事却从不含糊。
“哎!就这种脑子的人还想嫁给咱们王爷,真是痴心妄想。”刀疤脸不屑地说道。
“就是,还敢掳走韩姑娘。也不拿把秤称称,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另一名亲卫也跟着附和道。
“诶诶诶!王爷可说了,以后不能叫韩姑娘了,要叫王妃。”平川严肃地纠正道。
“哦,对对对,叫王妃。”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几名亲卫站在台阶上说笑着,等碳头将马交给守门的侍卫,平川这才上去拍了拍碳头的肩膀,说道:“走,咱们进去。”
一行人走进府衙,在衙役的引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向着骆海的书房走去。
骆海今日没有去荒地那边。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封刚刚截获的书信,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安。
前两日,赵樽身边的亲卫老孟,着急忙慌地来传信,说赵樽按照景帝的圣旨,以先锋的身份上了战场,抵御突厥二十万大军。
韩蕾也上战场去找赵樽了。临走前,韩蕾让老孟火速来告诉他,让他一定要封锁所有送出苍州的消息,包括天上飞过的信鸽。
骆海虽然不知道韩蕾为何要这样做,但他从老孟焦急的面容里,依然隐隐能够感受到有风雨欲来的气息。
清水县是苍州通往京城的必经之地,韩蕾既然让人通知他封锁消息,那肯定就是指送往京城的消息。
骆海与赵樽他爹是世交,他一直将赵樽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因为牵扯到赵樽,他不敢大意。
再加上,赵樽现在已是苍州的藩王。赵樽的话,对他来说自然也算是政令。
所以,他立刻派出了县令府的府兵,封锁了所有苍州到京城的通道。
果不其然,就在半个时辰前,府兵送来了刚刚从北关传令兵身上截获来的一封战报。
在任何朝代,截取军报都是大罪。但骆海也吃不准,军报算不算韩蕾口中说的所有消息。
骆海实在不敢大意,他想着还是先检查一遍,若是没有问题,就放那个传令兵带着战报离去。
可当他打开战报,看清战报上写的内容,他顿时汗毛倒竖。
军报上的内容,让他心中翻涌起了惊涛骇浪,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令他喘不过气来。
战报上说,赵樽带领先锋营偷袭,打了胜仗,逼退了突厥大军。
这是捷报。
可战报上还说,赵樽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是因为赵樽他们使用了一种叫做“手枪”的神秘武器。
这种武器,威力骇人,能够在百步外杀人于无形,让朝廷多加留意。
“神秘武器?多加留意?”
骆海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震撼和不安。
这一下,他终于明白,为何要让他封锁传出苍州的消息了。
幸亏这封军报被截获了。这种神秘的武器若是被朝廷知晓,那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赵樽的处境也将会更加危险。
可赵樽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得来的这种能以少胜多的神秘武器?他又究竟想干什么?
正当骆海沉浸在震惊与不安中时,外面传来了衙役的禀报声。
“大人,苍州王身边的平副统领和亲卫们求见。”
骆海猛地回过神来,心中一阵慌乱。平川是赵樽的亲信,此时前来,必定与军报上的内容有关。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平川带着几名亲卫大步走进书房。
平川一进门便向骆海拱手行礼。
“见过骆大人。”
身后的亲卫们也齐刷刷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显得训练有素。
骆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平副统领不必多礼。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平川没有多言,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这是王爷给您的亲笔信,请大人过目。”
骆海接过信,手指微微颤抖。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封信一旦打开,便会将他卷入一场无法回头的风暴中。
然而,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信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确实是赵樽的亲笔。
然而,信中的内容却让他刚刚平复些许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赵樽在信中直言不讳地提到,他打算在苍州发展自己的军队,并且这支军队将配备一种“神秘武器”。
信中还让他继续配合封锁苍州到京城的消息。
同时,让他盯紧孙之州孙文远的动向,将荒地的项目想办法推广到其他邻县,以便早日让苍州的百姓吃饱肚子。
骆海的目光在信纸上反复扫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藩王的府兵,按规定不得超过五百,而赵樽却在信中直言不讳地提到“军队”。
就是用脚指头想,他也能大概猜到赵樽想干什么。
更让他心惊的是,赵樽竟然提到了“神秘武器”,这与他截获的军报内容不谋而合。
显然,赵樽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
想到此,骆海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脚下的地面正在崩塌。
他一直以来都将赵樽视为自己的亲儿子,尽心尽力地帮衬照顾他。
然而,赵樽刚被封了藩王,就试图做如此惊天动地又大逆不道的事情,这让他如何帮衬?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凭借自己的努力步步高升,让家人也跟着他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可现在,他却被迫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一边是自己视如己出的赵樽,一边是对大景朝的忠心。他该如何抉择?
骆海的手紧紧的攥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额头上冷汗涔涔,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
他真希望自己没有看到这封信,甚至希望自己从未截获那份军报。
然而,现实却残酷地摆在他面前——他已经卷入了这场风暴,无法再置身事外。
骆海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对平川说道:“平川,你留下。我有事想单独问问你。”
骆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然而语气中仍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平川点了点头,骆海又对一旁的衙役摆了摆手:“你先带他们到前厅里去喝喝茶吧。”
衙役领了命,带着刀疤脸他们退了出去,书房中只剩下了骆海和平川两人。
骆海走到门口,仔细检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确认无人偷听后,才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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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后,骆海背对着平川,双手撑在门板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决定他的命运,甚至可能决定整个苍州的命运。
“平川,”骆海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平川,“王爷信上写了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啊!”
平川的表情很淡然,仿佛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在他看来就是理所当然一般。
骆海眼皮一跳,又问:“那,那什么神秘武器,你见过吗?”
“见过啊!我还亲自用过呢!”平川依旧很淡然。
“啊?”骆海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王爷他……究竟想做什么?”
平川神色平静,目光坚定:“大人,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苍州的百姓,为了大景朝的将来。”
骆海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声音压得很低。
“为了百姓?为了大景朝?可他的举动,分明是在挑战朝廷的底线啊!平川,你可知道,私自藏兵,这是谋反!一旦败露,不仅王爷性命难保,整个苍州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呀!”
“性命难保?嗤!”
平川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嗤笑了一声,脸上的淡然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寒心的冰冷。
“可大人你知道王爷经历了什么吗?陛下猜忌王爷,羞辱英雄也就罢了。可陛下又令王爷重返战场,以两千人去偷袭突厥二十万大军。若不是王妃和我们及时赶到,若不是有那神秘武器,王爷现在已经性命不保了。”
闻言,骆海一愣,随即吐出一口浊气,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
“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连军营里的兄弟们都忍不下去了。也是王爷顾虑太多,才忍到了现在。”
平川越说越愤慨。他是跟着赵樽亲身经历的人,那样的委屈若是放在他的身上,他早就忍不了了。
顾虑?
骆海捕捉到平川话里的重要词语,纷乱的心微微一颤。
“你说……王爷也曾冷静的顾虑过?”
“当然。”平川沉默了片刻,随即沉声道:“大人,王爷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您继续配合,封锁消息,为王爷争取时间,一切就都会顺利进行。”
骆海感到一阵无力。
他相信在赵樽的顾虑里,一定有他的一家人。可此事毕竟牵连甚广,赵樽的顾虑,是否能够面面俱到?
一旦事败,他不敢想象自己一家会是什么下场。
骆海缓缓坐回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声音里透着疲惫的沙哑。
“平川,我只是一个县令,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平川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骆海的肩膀:“大人,请你相信王爷的谋划,也请你相信王妃的强大。”
“王妃?韩蕾?”
说到韩蕾,骆海猛然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道希冀的亮光。
他不知道平川所指的“强大”究竟是什么,但韩蕾在清水县的项目,他是亲眼所见,也亲耳听韩蕾说了在荆州和京城的生意。
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放在书案上的太阳能灯,那个长相甜美又行事独特的女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有了韩蕾的辅助和赵樽的“顾虑”,让他纷乱的心稍稍有了一丝丝的安定。
“那……我该做些什么?”骆海蹙眉问道。
见骆海害怕的语气终于有了松动,平川微微一笑。
“王爷让属下亲自跑这一趟,就是怕大人您胡思乱想,坏了王爷和王妃的计划。”
说着,平川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两个小巧的纸盒子,轻轻打开,露出了里面精致的对讲机。
他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骆海面前,语气里满是自豪。
“大人,您看。这是王妃特意嘱咐我带给您的。还有几个,我放在外面的包袱里了。”
骆海紧皱的眉头微挑,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陌生的小玩意儿。
“这是何物?竟如此精巧。”
平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大人,这叫对讲机。只要在十里之内,就能用它来通话,比飞鸽传书可强多了。”
说完,平川按照韩蕾所教的方法,熟练地开启对讲机并调试频道。
他将其中一个对讲机递给骆海,自己则转身走出了书房,还特意关上了房门。
书房内,骆海握着对讲机,翻来覆去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物件。
突然,对讲机里发出“沙沙”的响声,紧接着,平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喂!”
刚喂了一声,骆海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对讲机差点掉在地上。
“大人,大人。我是平川。”
对讲机里继续传出平川的说话声。
骆海看了看手上的对讲机,又环视四周。看不到平川是在哪里讲话,但对讲机里的声音却是如此的清晰。
他见识过韩蕾拿出来的太阳能灯、电棍,还有韩蕾送给骆夫人和骆圆圆的梳妆镜。
现在又有了对讲机,韩蕾手上的东西,总是那么新奇。
“呵呵。”
骆海轻笑出声,刚刚还害怕至极的心理,这会儿似乎又轻松了许多。
“大人,大人。能听到吗?”
对讲机里传来平川的询问,骆海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又不知该如何操作。
呔,此书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呵呵,记得留下一条龙再走开。
第131章 助他们一臂之力
第131章 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时,平川推开书房的门,大步走了进来。
“大人,怎么样?能听到吗?”
“能,能。听得很清楚。”骆海连连点头,“可我要怎么给你回话?”
“来,我教你。王妃说,对讲机的传话距离最远能达到多少,这个还得大人你自己测试。有了对讲机,大人你就不用每天亲自去荒地那边了,在其他地方也能指挥他们干活。”
说着,平川开始教骆海怎么使用对讲机,和怎么用太阳能充电宝充电。
学会了使用对讲机,再加上有那杀人于无形的神秘武器,骆海的信心倍增。他竟主动的与平川讨论起赵尊计划的细节来。
讨论完各种细节,平川将另外的几部对讲机全部交给骆海,他此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吃过晚饭,平川带上亲卫们,踏着夜色连夜赶往了下一个任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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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县的水泥厂,坐落在一片开阔的山脚下。
四月中旬的天气,日渐炎热,暖风拂面,带着一丝泥土的芬芳。
水泥厂,尽管名字里带着个“厂”字,但实际上,这里只是一个简易的水泥作坊。规模不大,更没有什么标准的设备。
然而,正是这个看着不起眼,甚至很的地方,却承载着韩蕾和赵樽的梦想与心血。
韩蕾从未亲自参观过现代真正的水泥厂,她对水泥生产的了解,完全来自于系统里的电脑资料。
她了大量时间查阅、整理,最终将这些资料交给了赵樽。
赵樽也是则凭借这些资料,一步一步地规划、修建,将这个水泥厂从无到有地筹备起来。
赵樽还借鉴了韩蕾在清水县荒地项目上的操作方法,不但采取了封闭式管理,在招募工匠和民夫时,也承诺了给两倍的工钱和。
并且,也在圈地里搭建了两个超大的草棚和灶台,供大家休息和吃饭。招募了人手负责给大家做饭,以提高大家干活的效率。
因为天气暖和了,大家白天干活,晚上就合衣睡在草棚下。也省了大家往返的精力。
虽然条件艰苦,但赵樽给出双倍的工钱,所有的人都干得热火朝天。
工匠们忙碌地穿梭在各处,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干劲十足的笑容。
泥瓦匠头头杨启全站在一旁,目光炯炯地指挥着大家。
他佝偻着腰,皮肤黝黑,双手布满了老茧,显然是常年与泥土和砖石打交道的痕迹。
在他的带领下,工匠们已经修建出了水泥厂的雏形。
山边的一排空地上,五个窑炉已经初具规模。
这些窑炉是杨启全和工匠们轮班熬了几个日夜赶制出来的,虽然外观粗糙,但结构稳固,完全能够满足水泥烧制的需求。
窑炉旁边,堆满了石灰石和铁矾土,这些都是从附近的山上采集而来的原料。
在扶风县本地招募来的民夫们,正源源不断地用箩筐、背篓等工具,将这些原料运送到这里。
他们的额头上挂着一颗颗汗珠,但每个人都干得十分卖力,仿佛在为自家的田地劳作一般。
赵樽带着韩蕾在水泥厂里巡视了一圈,韩蕾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她选用的水泥烧制方法是最简单的,但也是最实用的。
将研磨后的石灰石粉和粘土粉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再加入适量的铁矾土或高岭土。
混合好的原料送入窑炉中进行烧结,经过高温煅烧后的原料就是水泥熟料。
最后,把这些熟料研磨成粉末状,加入适量的石膏进行混合,便制成了水泥。
水泥厂虽然已经具备了开工的条件,但面对庞大的生产量,仅靠民夫们用箩筐和背篓,一点一点地运输原材料和成品,效率实在低下。
这样的工作效率,赵樽的宏伟计划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
韩蕾嘴角微微抽动,轻轻摇了摇头。
赵樽注意到她的神情,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韩蕾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没有,只是觉得他们干活的速度太慢了。”
“他们已经很卖力了。”
赵樽转头看了看那些汗流浃背、的民夫们,心中有些不忍。
“我不是说他们不卖力,而是这些工具太落后了。箩筐和背篓根本不适合大规模运输,效率太低。”
赵樽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清水县的荒地项目,韩蕾提供的那些先进工具,确实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相比之下,眼前的箩筐和背篓显得太过原始。
“你有更好的工具?”赵樽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那就赶紧拿出来。”
韩蕾指了指远处一片修整好的空地:“走,跟我来。”
赵樽和身后的两名亲卫,听说韩蕾又有新东西要展示,顿时兴奋不已,赶紧跟上。
由于肖正飞被赵樽派去招募府兵,平川也外出执行任务,赵樽身边只带了老孟和张二狗。
张二狗虽然年纪轻轻,不过二十一二岁,但武艺高强,被肖正飞选入了赵樽的亲卫营。
几人来到空地上,这里距离民夫们干活的地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周围有一些遮挡,显得相对隐蔽。
韩蕾闭上眼睛,意识进入系统面板,迅速购买了十辆三蹦子。
随着她的操作,空地上突然就出现了十辆崭新的三蹦子,漂亮的红漆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明亮。
老孟和张二狗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张二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王妃,您……您是神仙吗?”
他们都知道,韩蕾经常能够莫名其妙的拿出一些东西来,但仅限于食物或电棍这样的小玩意,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这么多的大家伙。
韩蕾瞥了他一眼,戏谑道:“不,我是妖怪。”
“噗!”
赵樽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他猛然想起了韩蕾初到北关军营时,曾有士兵怀疑她是妖怪,结果被她狠狠的胖揍了一顿。
“王妃,这些是什么东西?”
老孟好奇地问道,手已经忍不住在三蹦子的车身上抚摸起来。
韩蕾走到一辆三蹦子旁,拍了拍车身,解释道:“这叫三蹦子,比马车跑得快,载货量也大,非常适合用来运输水泥和原材料。不过,得有人学会驾驶才行。”
“我来学!”张二狗立刻举手,满脸兴奋。
“我也要学!”老孟也不甘落后。
就连赵樽也跃跃欲试,“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趣,不如就都学吧。”
韩蕾点了点头,开始耐心地教他们如何驾驶。
她先讲解了基本的操作步骤,然后亲自示范如何启动、加速、转向和刹车。
三蹦子是电瓶车,其实操作起来并不复杂,几人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张二狗第一个尝试驾驶,他学着韩蕾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坐上驾驶座,握住把手,轻轻一拧油门,三蹦子便缓缓向前移动。他兴奋不已,“动了,真的动了!这东西太神奇了!”
老孟和赵樽也轮流试驾,很快就熟练了起来。
地上不平整,三蹦子跑起来发出砰砰砰的颠簸声,惹得远处正在干活的人们,纷纷探着头往这边张望。
韩蕾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三蹦子拉材料,每天来回跑的路途遥远,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充电。反正,以后他们使用的许多东西都需要充电,韩蕾决定干脆买一台柴油发电机。
趁着他们练手的空闲,韩蕾从系统里买了一台五千瓦的柴油发电机,和一些铁锹、铁铲之类的工具。
韩蕾蹲在地上一边给发动机接插线板,一边时不时的看看他们练手。
男人天生就喜欢机械上的东西,赵樽和两个亲卫又是初次学驾驶,那新鲜劲简直不用说。
“有了这些三蹦子,搬运那些石头就快多了。”
赵樽在韩蕾面前停下三蹦子,面上喜色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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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蕾点了点头:“我们可以组织一批人专门负责驾驶三蹦子,这样水泥厂的生产进度就能大大加快了。”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习惯性的在韩蕾的头上揉了揉,轻声说道:“丫头,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敢想那件事。”
韩蕾抬头白了他一眼,“哼!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呵呵。”赵樽揉得更起劲了,眼里是满满的宠溺。“欠我的好啊,最好是一辈子都还不清。呵呵呵。”
“讨厌!”韩蕾无语望天。
这时,老孟和张二狗驾着三班子嘻嘻哈哈的驶了过来。
“哈哈哈。王妃,这三蹦子真带劲。可以送一个给我吗?”
张二狗跳下三蹦子,就一脸乞求的看着韩蕾。
见张二狗抢了先,老孟你赶紧张口讨要。
“王妃,不能只送给他不送给我呀,我也要。”
“咳!”赵樽轻咳一声,正色道:“别闹了,你们俩负责挑选一批机灵的人,尽快学会驾驶三蹦子。有了如此趁手的工具,我们要尽快把这些工具用起来,不能耽误了干活。”
一听让他们俩负责教授使用三蹦子,老孟和张二狗高兴不已,齐声应道:“是,王爷!”
学会了三蹦子。赵樽和两个亲卫各自驾驶一辆。韩蕾则坐在赵樽身边,一起去了开采铁矾土的地方。
石灰石的硬度不高,用铁锹铁铲之类的工具就可以开采。但铁矾土坚硬,开展起来比较麻烦。
所以,韩蕾决定去开采铁矾土的地方,助那些民夫们一臂之力。
水泥厂在选址时,首先做的就是探矿。赵樽带着亲卫们骑马几乎找遍了扶风县的每一个地方。
按照韩蕾资料上的描述,他们找到了铁矾土矿所在。特意将水泥厂建造在这一片大山的山脚下。
赵樽和两个亲卫各自驾驶着一辆三蹦子,韩蕾则坐在赵樽身旁,一行人朝着开采铁矾土的地方驶去。
三辆三蹦子排队行驶在狭窄的山路上,赵樽行驶在最前面。砰砰砰的颠簸声在山间回荡,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扬起一阵阵尘土。
“开采铁矾土矿的地方离水泥厂不远,骑三蹦子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赵樽一边握着把手,一边对韩蕾说道。
韩蕾点点头,眉头微蹙:“铁矾土比石灰石坚硬得多,民夫们的工具落后开采,恐怕进度跟不上。”
赵樽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我们不是去送铁锹铁锹吗?有你出马,还怕那些?”
韩蕾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倒是会说话。”
三蹦子沿着山路行驶,拐过一道弯后,出现在眼前的山脉不再郁郁葱葱的树木,而是怪石嶙峋,光秃秃的,显然是进入矿山了。
韩蕾低头看了看狭窄崎岖的山路,这样的路面,即使三蹦子的座位上安装了泡沫软垫,依然颠得她的屁股生疼。
这条路,每天都要往返拉材料,她得先把这条路修好咯。
不然,不仅颠得慌,三蹦子的轮胎也经不住折腾。
“这附近有水源吗?”韩蕾摸着屁股,龇牙利嘴的问道。
赵樽专心的注视着前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后又赶紧握住把手。
“那边不远就是曲临江,江对面就是徐州。有两座石桥可以通往徐州。”
韩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
“哦,原来那里就是曲临江啊!”
她听说过曲临江,上次给陶青他们绘制简易地图时,她还在地图上画过。
没想到,苍州和徐州就一江之隔,既然有石桥连接,那以后,她的货物销往徐州就很方便了。
韩蕾正盘算着自己的生意,三蹦子已驶近了开采地点。远远望去,民夫们正挥舞着落后的工具,汗流浃背地挖掘着坚硬的铁矾土。
他们的动作虽然有力,但面对如此坚硬的矿石,进展显然十分缓慢。
有民夫听到三蹦子的颠簸声,抬头望去,见到这从未见过的“怪物”,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手中的工具也差点掉在地上。
“那……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年长的民夫颤声问道,眼中满是惊恐。
“别怕,那个好像是王爷,是王爷来了!”
另一个眼尖的民夫认出了驾驶三蹦子的赵樽,连忙安抚众人。
三蹦子在路边停下,赵樽率先跳下车,伸手扶了韩蕾一把。
这里乱石密布,韩蕾穿着古代的长裙,走路极为不便。
她皱了皱眉,娇声抱怨道:“这裙子真是碍事。”
赵樽轻笑一声,调侃道:“要不要我背你过去?”
韩蕾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少贫嘴,正事要紧。”
两人走到开采中心,民夫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过来恭敬地向赵樽行礼。
韩蕾环顾四周,见民夫们满脸疲惫,工具也十分落后,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大家先往那边退远一点。”韩蕾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大声说道。
民夫们还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谁,见她一来就发号施令,民夫们面面相觑,都纷纷朝赵樽投去询问的目光。
见状,赵樽赶紧说道:“呃……忘了告诉大家,这位是本王的王妃。以后,王妃让大家做什么,大家记得照做就是。赶紧拿上你们的东西,往那边退。”
听赵樽说了韩蕾是王妃,民夫们便纷纷照做,冲韩蕾行礼后拿了自己的工具,朝远处走去。
“退,再退。”
韩蕾不断地向他们挥手。
赵樽站在韩蕾身旁,看着已经退了很远的民夫们,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韩蕾没说话,只是神秘一笑。然后从系统中购买了工业炸药,开始熟练地布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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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挤入“贵人”行列
第132章 挤入“贵人”行列
韩蕾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迅速而精准,每一个步骤都显得游刃有余,显然对炸药的布置了如指掌。
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仿佛在进行一项再平常不过的任务。
赵樽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跟随她的每一个动作,心中既惊讶又佩服。
他虽然不知道韩蕾在干什么,但亲眼目睹她如此熟练又专注的工作,仍不免感到震撼。
但他又哪里知道,摆弄炸药这样的工作,韩蕾虽然在部队时接受过专业训练,但亲自操作引爆如此大面积的爆破,她还是第一次。
所以,她必须专注。
炸药布置完毕后,韩蕾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韩蕾才拉起赵樽的手,退到安全区域与民夫们汇合。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紧张而危险的场面。
“大家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蹲下!”
韩蕾连喊了两遍,声音软糯而有力,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场的几百名民夫虽然心中感到疑惑,但还是纷纷照做,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韩蕾环视一圈,确认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这才从掏出遥控装置。
她的手指轻轻按在按钮上,微微一顿,再次确认所有人都在危险区域外了,她才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砰!砰砰砰!”
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山石在爆炸力的冲击下崩裂,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巨大的冲击波让地面都为之震动,所有的人虽然闭着眼睛,捂住耳朵,但仍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不少人三魂吓掉了七魄,浑身一颤,脸色苍白。
等到爆炸声渐渐消散,又过了好一会儿,民夫们才敢睁开眼睛。
抖落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用手挥开阻挡视线的尘土和烟雾,远处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
原本坚硬的山体被炸开了一片巨大的缺口,仿佛是被天神之手生生撕下了一块。
而缺口周围的一大片的地上,他们拿锄头用力开采的铁矾土矿石遍地都是,伸手可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呛人的味道,尘土还在缓缓落下,仿佛一场刚刚结束的暴风雨。
“这……这是神仙的手段吗?”
一个民夫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敬畏与不可思议。
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力量,仿佛只有传说中的神仙才能做到。
“天呐!一定是天降神雷!”
另一个民夫颤抖着说道,声音中带着深深的震撼。
他们平日里只能依靠锄头和凿子一点点挖掘,何曾见过如此迅猛而高效的爆破?
老孟和张二狗正扛着铁锹和铁铲,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嘴,肩上的工具差点掉落在地。
刚刚他们见农夫们都往回走,就返回去搬车斗里的铁锹和铁铲,准备分发给农夫们。
他们没听到韩蕾的喊声,刚把工具扛在肩上,就响起了天雷声。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赵樽站在韩蕾的身旁,目光深邃而复杂。
他望着眼前山崩地裂的景象,心中忍不住波澜起伏。
韩蕾的手段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样强大的威力若是用于战场上,必将改变整个战局,无人能敌。
“丫头,你用如此神物采集铁矾土,是否太暴殄天物了?”
赵樽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肉疼。
韩蕾低头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有银子啊!”
她的语气轻松而随意,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
自从那天与赵樽紧闭房门,密谋“干他”那事的计划后,当天晚上,系统竟然又奖励了她巨额的黄金。
是巨额的!
这让她更加确信,系统似乎在暗中支持她的行动。
或许,与赵樽的感情纠缠只是其次,辅佐他完成那个宏大的计划,才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真正使命。
而她所拥有的力量,正是为了帮助他实现那个目标。
想到这里,韩蕾的嘴角微微上扬。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必须朝着那个目标走下去。
毕竟,这已不仅是她的使命,也是她与赵樽共同的命运。
“好了,别愣着啦!开工吧!”
短暂的震惊和感叹之后,赵樽招呼众人又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矿山上一片繁忙景象,爆破后的尘土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民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手中握着韩蕾送来的工具,开始忙着将满地的铁矾土装进箩筐和背篓,也有的抬到三蹦子面前装车。
他们的脸上虽然沾满了灰尘,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会儿正是中午两三点的时候,烈日当空。矿山四周尽是裸露的岩石,寸草不生,连一丝遮阴的树阴都无处寻觅。
韩蕾抬头望了望那刺眼的太阳,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心中盘算着,决定在旁边为工人们搭建一个简易的棚子,好让他们在酷热中能有一处歇脚的地方。
让赵樽叫了几十个民夫,拿上铁铲过来帮忙清理空地,韩蕾的意识迅速打开了系统中的电脑,搜索着彩钢瓦棚子的搭建教程。
片刻后,她果断地在系统里下单,购买了彩钢瓦、钢管以及所需的工具。
看着又突然莫名其妙出现在地上的一大堆新奇的东西,干活的民夫们又是一阵震惊。
“哎,你们说,王妃是不是神仙下凡啊?”
一个年轻的民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同伴说道。
“可不是嘛!”
“我刚才就想说了,又不敢说。”
另一个年长些的民夫放下手中的铁锹,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正在指挥搭建棚子的韩蕾。
“你看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咱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还有那些工具,用起来顺手得很,比咱们以前的锄头强多了。”
“对啊对啊!”
旁边一个瘦小的民夫凑了过来,眼中满是崇拜。
“王妃还亲自教咱们搭棚子呢!你看她手里拿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扳手?改刀?啧啧,真是稀奇玩意儿。”
“你们说,王妃是不是天上派来帮咱们的?”
年轻的民夫挠了挠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敬畏。
“她不但帮咱们干活,还想着给咱们搭个遮阴的地方。这样的王妃,咱们以前可没见过。”“可不是嘛!”年长的民夫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慨,“以前的那些贵人,哪会管咱们的死活?可王妃不一样,她好像是真心为咱们着想。”
“你们看,王妃过来了!”
瘦小的民夫突然压低声音,指了指正朝这边走来的韩蕾。
韩蕾穿着一身素雅的古代长裙,裙摆随风轻轻摆动,手中却握着一把现代的锂电池充电式小型电钻。
她的步伐轻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这身打扮,与手中的工具有多么的不协调。
“大家辛苦了!”韩蕾走到民夫们面前,声音软糯而温和,“他们那边已经在搭建棚子了,你们也都过去学着帮忙吧。抓紧时间搭好了,以后大家干活累了,也好有个地方休息。”
民夫们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和敬佩。
一个民夫见韩蕾平易近人,便大着胆子与她搭讪。
“王妃,您真是太好了!咱们以前可从没遇到过像您这样的贵人,那些贵人都把我们当牛做马。”
韩蕾随意摆了摆手:“大家不用这么客气。咱们都是一起干活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王妃,您手里的这些工具,咱们从来没见过,您是从哪儿弄来的啊?”瘦小的民夫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韩蕾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专门用来帮大家的。”
民夫们听了,纷纷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崇拜和信任。
“好了,咱们过去吧!”韩蕾挥了挥手中的电钻,示意大家跟上,“我教大家做,以后你们自己也能动手。”
民夫们纷纷应声,跟在韩蕾身后,认真地听着她的讲解。
他们觉得,跟着这样的王妃干活,再累也值得。
不远处,赵樽也拿着铁铲在清理空地,他抬头无意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目光落在韩蕾身上,眼中满是温柔和欣慰。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低声自语道:“上天待我不薄,竟让我遇到了这样的女子。”
矿山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几分凉意。
韩蕾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她的笑容和手中的工具一样,深深地印在了每一个民夫的心里。
人多好办事,挖洞的、打孔的、撑架的、安装的,几十个民夫齐心协力,挥汗如雨。
不到三个小时,一个大约两百平左右的棚子就支楞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刚刚搭建好的彩钢瓦棚子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色。
棚子下,民夫们围坐在地上休息,他们伸手抚摸着那坚固的支架和光滑的顶棚,忍不住发出赞叹。
“天呐!这棚子可都是精铁的呀!竟然是搭给我们休息的地方。”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眯着眼睛,粗糙的手掌在钢管上来回摩挲,仿佛在确认这坚固的触感是否真实。
“王爷和王妃真舍得,这可是下了血本啊!”
另一个年轻些的民夫直接抱着钢管,闭上眼睛,将脸靠在钢管上轻轻磨蹭,就像是在磨蹭自己媳妇娇嫩的脸庞。
在古代,铁可是稀缺之物,何况是精铁。铁矿都由朝廷或府衙严格控制,民间私采铁矿者,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精铁更是珍贵,多用于打造兵器、农具等重要器物。
朝廷设有专门的铁官,负责铁矿的开采、冶炼和分配。
民间工匠若想获得一点精铁,必须经过层层审批,且数量有限。
因此,精铁制品往往价值连城,成为权贵们争相追逐的宝物。
可民夫们哪里知道,这棚子的支架并非普通的精铁,而是比铁更坚固的钢管,顶棚则是轻便耐用的钢瓦。
这些现代化的材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外来物。
夕阳渐渐西沉,天色暗了下来。韩蕾拿了折叠式梯子,让民夫爬上棚顶,在上面铺了两层草垫。主要是为了隔热和隔音。
全部弄好后,民夫们收拾好工具,背着背篓,抬着箩筐,准备下山去水泥厂吃饭。
韩蕾坐上三蹦子,轻轻叹了一句:“时间真是不够用,不过搭个棚子而已,半天就没了。”
赵樽也坐上来,搂过她的肩,快速的在她布满灰尘的脸颊上,偷吻了一口,引得韩蕾转头瞪他。
赵樽笑道:“别急,慢慢来。今天已经有三车铁矾土,加上民夫们带回去的,够水泥厂用上好几天了。”
韩蕾点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蜿蜒的曲临江上,忽然灵光一闪。
“明天,所有的三蹦子都来拉一趟,趁着这个时间差,我们可以先从系统里买些现成的水泥,修路。”
赵樽挑了挑眉:“修路?现在?”
“对,趁着材料还没用完,先把路修好,以后运输也方便。”
韩蕾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系统界面,迅速购买了一批水泥和沙子。
下山的路并不平坦,韩蕾每隔一段距离,就从空间里取出足够的水泥和沙子,堆放在路边。
赵樽看着那些凭空出现的建筑材料,忍不住笑道:“你这系统还真是方便,能随时携带,还要什么有什么。”
三蹦子砰砰砰的回到水泥厂,厂里的民夫们全都围了过来。
看到车斗里堆得满满的铁矾土,民夫们顿时欢呼起来。
“这么多铁矾土!够咱们所有人背背抬抬的好几天了!”
一个满脸灰尘的民夫兴奋地拍了拍车斗,声音里满是激动。
“是啊,这下可省了大力气!”另一个民夫也笑着附和。
卸完货后,大家纷纷走进草棚里休息。
晚饭已经摆好,桌上只有几盆粗粮馒头和一盆野菜。韩蕾看着这些简陋的饭食,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离开北关军营去了京城,她也挤入了“贵人”行列。
加上系统里随时可以买些食物,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如此粗糙的饭食了。就连她身边的人,也跟着逐步改善了伙食。
水泥厂和采矿场本来就是重体力活,即便赵樽给了双倍的工钱,这些民夫们也只会想着把银子拿回去帮补家里,根本舍不得买一点好吃的。
韩蕾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对赵樽说道:“你宣布一下,从今天开始,厂里的伙食每两天就会有一顿肉。我这就去安排。”
赵樽一听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这里都是干的体力活。
虽然他借鉴韩蕾的方法,给了双倍工钱,不会像那些恶毒的贵人一样,拿着皮鞭驱赶着民夫们干活。
但,民夫们为了赚到那双倍的工钱,也是玩了命的在干活。
县城里很少有卖猪肉的,几乎都是羊肉或鸡鱼,但那些都比较贵。
他早就有心改善民夫们的伙食,奈何,这段时间弄水泥厂,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韩蕾又还没回来,他怕自己那点俸禄和赏赐撑不了多久。
何况,这里到县城本就有一段距离,民夫们忙着干活,亲卫们又都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他每日早出晚归,若从县城里买了足够几百人吃的肉食带来也不方便。
幸好,现在韩蕾来了。
从来评论都看淡,专和收藏对着干。哈哈哈
第133章 新的工头
第133章 新的工头
韩蕾有随身携带的系统,可以买到价格相对便宜的猪肉。
贵人看不上猪肉,可猪肉对于穷人来说本就是难得上一顿桌的宝贝。
猪肉不但能让他们补身子,经过韩蕾教的那些烹饪方法后,猪肉还变成了少有的美食。
赵樽和亲卫们爱上了猪肉不说,连清水县的贵人们都趋之若鹜。
想着那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赵樽竟然咽了咽口水。
他走到草棚中央,大声说道:“大家听好了!王妃说,从今天开始,咱们的伙食改善一下,以后每两天就有一顿肉吃!”
民夫们一听,顿时愣住了,待确定赵樽说的话是真的后,所有的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为了避免发生像上次同福楼那样的哄抢事件,趁着韩蕾去安排,赵樽宣布了用餐的规矩。
韩蕾找到做饭的几名师傅,从系统里买了几盆红烧肉,递给他们。
“把这些肉分给大家吧,让他们好好吃一顿。”
看着突然凭空出现的几盆红烧肉,做饭师傅顾不得惊讶,接过肉盆,眼眶有些湿润。
“王妃,您真是菩萨心肠啊!”
他们也曾给许多贵人家干过活,可有哪个贵人把他们当人看啊?
再看看他们面前的王爷和王妃,不但跟他们说话轻言细语,还给他们双倍的工钱,甚至,还为他们想得如此周到。
所有的人都暗自庆幸,到这里来干活是来对了。
民夫们已经规规矩矩的围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红烧肉,一个个眼睛发亮,现场响起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肉真香啊!”
一个年轻民夫夹起一块红亮的肉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脸上顿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是啊,我从未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肉!”另一个民夫也连连点头,嘴里塞得满满的。
韩蕾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樽用手肘撞了撞她,将一套碗筷给她。
“吃饭吧,我也饿了。”
“嗯!”
韩蕾点头,两人拿着碗筷也和民夫们坐到了一起,和他们一样开心的吃了起来。
天空完全黑了下来,草棚外的木架上插上了火把。
采矿厂的民夫们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碗筷碰撞声、笑声、谈话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饭桌上笑声不断,话题也渐渐从饭菜转到了白天的工作。
一个瘦高的民夫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草棚,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满脸得意的炫耀上了。
“哎呀!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咱们矿场那凉棚搭得可比这草棚强多了!这草棚子,风一吹就晃,咱们那可是稳如泰山!”
另一个矮壮的民夫吞咽了嘴里的红烧肉,也一个劲的点头。
“就是就是,刚才我们试了,几个人摇晃,都纹丝不动。”
一个水泥厂的民夫正埋头吃饭,闻言,抬头好奇的看着他们。
“你们矿场那边也搭棚子了?”
矮壮的民夫得意的点头,“嗯!今天刚搭的,是用彩钢瓦搭的,风吹雨打都不怕,你看看这草棚子,真要下起雨来,漏得跟筛子似的!跟咱那凉棚真是没法比,”
“真有那么好?”
水泥厂的民夫们,纷纷面露羡慕之色。
韩蕾和赵樽听着他们攀比炫耀,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好笑。
但水泥厂是大本营,这两个草棚不光用来吃饭休息,所有的民夫们晚上还要在草棚下合衣睡觉。
现在还好,若是雨季来了,确实是个麻烦。
韩蕾端着碗走过来,笑着打断他们:“行了行了,别羡慕了。吃完饭,我就买些材料,矿场的师傅们一起帮忙,把这两个草棚子换了。”
听说这两个棚子也要换成彩钢瓦的,所有的民夫又是一阵欢呼。
饭后,韩蕾拿出许多太阳能灯,让民夫们找地方挂上,灯一打开,这一大片都被照得透亮。
民夫们今日一天,就见到了太多新奇的东西,有韩蕾这位“神仙”王妃在,大家终于渐渐的适应了。
赵樽让老孟和张二狗挑了一些机灵的民夫,先到旁边的空地上去学习驾驶三蹦子。
先少量的人学习,以跟上运输的进度,以后再慢慢普及。
韩蕾拿着卷尺,走到两个草棚前,仔细比了比尺寸。然后,从系统里买了足够的材料。
矿场的民夫们已经有了搭建安装的经验,韩蕾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和要点后,便将工具和搭建的工作放心的交给了他们。
夜色浓郁,在太阳能灯的照耀下,无论是学习驾驶三蹦子的,还是搭建棚子干活的,已经辛苦工作了一天的民夫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虽然赶工辛苦,但在这片空旷的山野中,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双手搭建一个简陋却温暖的庇护所。
赵樽和韩蕾回到宅子时,夜色已深,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两人疲惫的身影。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然而,当他们走进内院时,却见老夫人的屋内透出一缕柔和的灯光,那是太阳能灯发出的温暖光芒。
老夫人显然还未歇息。
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低语声,老夫人披上一件薄衫,提着那盏太阳能灯,缓步迎了出来。
灯光映照在她慈祥的面容上,显得格外柔和。
“娘。”
韩蕾一眼便看到了老夫人,连忙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娘,您怎么还没休息?”
赵樽见状,赶紧快步上前,伸手扶住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微微一笑,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韩蕾那沾满灰尘的衣裙上,眉头微蹙。
“你们俩忙了一天,娘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着等等你们,看看你们回来没有。瞧瞧,这衣服都脏成这样了,今天是不是跟着樽儿去水泥厂了?”
韩蕾点点头,轻声解释道:“娘,没事的。今天水泥厂那边有些活儿需要帮忙,我们就过去搭了把手。”
老夫人闻言,略带责备地瞪了赵樽一眼,嗔怪道:“你怎么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媳妇儿?让她跟着你忙前忙后的,累成这样。”
赵樽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没有接话。
老夫人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韩蕾的手背,柔声道:“快去洗洗睡吧,别累坏了身子。”
赵樽便牵着韩蕾的手,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值夜的下人早已备好了热水,见两人进屋,便进来将热水放下,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韩蕾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心中一阵无奈。
她转头看向赵樽,只见他已经打开柜子,熟练地拿出一套被褥,铺在了床前的地上。
“你睡床上,我睡地铺。”
赵樽一边整理被褥,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韩蕾的嘴角再次抽了抽,心中暗自腹诽。
看来,昨天赵樽把她弄进房里紧闭房门一天,果然不是偶然,而是早就在有备而战啊!
赵樽洗漱后,韩蕾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她下意识的就抓紧了领口。
哪知,赵樽只是脱去外袍,就动作利落地钻进了地铺的被窝里,随后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未动的韩蕾。
见她依然一副戒备的模样,赵樽忍不住轻笑。
“放心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说完,赵樽就躺好,闭上了眼睛,不再有其他的动作。
在水泥厂跑了一整天,韩蕾确实累极了,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动作轻柔的洗漱完后,她瞄了一眼似乎已经睡着的赵樽,这才磨磨蹭蹭地脱下外衣爬上床。
躺下的瞬间,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熄了灯,拉过被子将自己裹紧,感受了一下赵樽平稳绵长的呼吸,她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
夜深人静,只剩下窗外月光洒进来的淡淡银辉。
韩蕾的呼吸渐渐平稳,而地上的赵樽,却在黑暗中悄悄睁开了眼睛。
他撑起身子,目光温柔地望向床上的人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第二日一大早,老夫人和赵灵儿还没起床,赵樽两人又已经踏着晨曦出门了。
二人一马来到县令府门前的时候,肖正飞招募府兵的地方,只稀稀拉拉地站着十几名应征者。
见赵樽和韩蕾来了,肖正飞连忙起身行礼。
“王爷,王妃。”
“嗯!怎么样了?”
赵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稀稀拉拉的应征者,眉头紧蹙。
“哎!三天了,只招募到三百多人。”肖正飞叹了口气,随即解释。
“如今北关军营早已征走了大批青壮年,村里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即便还有几个青壮年,眼下正值农忙时节,他们都在田里忙着耕种,哪有时间来应征?”
赵忠听罢,心中不禁一沉。
他转头看向韩蕾,见她也是一脸凝重。赵樽心中忍不住暗想:照这样下去,何时才能组建起一支像样的军队?
他沉思片刻,对肖正飞说道:“先招够五百府兵就开始训练吧,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
韩蕾点了点头,附和道:“也只能暂时这样了。训练府兵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得抓紧。”
这时,韩蕾忽然灵机一动,对肖正飞说道:“不如,你顺便连民夫和会养猪、养鸡的师傅一起招募吧。反正有赵樽负责圈地,附近又有曲临江,我们可以先把养猪场、鸡鸭场都搞起来,定期改善大家的伙食。”
肖正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应道:“好,那就一起招。”
赵樽也觉得韩蕾的建议可行,紧蹙眉头才稍稍舒展。
“你打算把府兵的军营放在哪里?”韩蕾转头看向赵樽。
赵樽想了想,目光投向远处的水泥厂方向。
“就定在水泥厂附近吧,包括养猪场和鸡鸭场一起。那边人烟稀少又发展得快。而且挨得近,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往来。”
韩蕾点了点头。
水泥厂那边荒地很多,加上那边的项目都将会是封闭式管理,在那里练兵再好不过。
“正飞,我们现在人手太少。你这边要大量的招募工匠和劳力。”赵樽的话语里有着明显紧迫感。
“是,王爷。我已经派人去附近的村庄张贴告示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肖正飞答道。
现在从零起步,人员是赵樽和韩蕾最伤脑筋的事情。没有人,一切都等于白说。
“无论如何,我们得加快进度。正飞,你这边抓紧时间,无论招募到什么样的人手,都立刻安排他们去水泥厂报到。”
肖正飞恭敬应道:“是,王爷。”
与肖正飞沟通好后,赵樽将韩蕾扶上锦耳骢,自己也利落的翻身上马,坐在韩蕾的身后。
两人策马朝着水泥厂的方向奔去。这时,扶风县县令顾长风,听守卫禀报说苍州王亲自来了,才刚刚急匆匆的赶出来迎接……
水泥厂这一大片区域,如今是赵樽重点发展的区域。无论是建厂、修路还是练兵,都从这个地方开始。
赵樽深知,只有将这片区域发展起来,才能向更远的地方扩展,也才能为他们的计划打下坚实的基础。
进了水泥厂,赵樽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杨启全的身影。他皱了皱眉,问一旁的民夫:“杨启全呢?”
民夫停下工作,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爷,杨师傅的窑炉修建完了,已经在试着点火烧窑了。杨师傅他们去矿场那边修路去了。”
赵樽点了点头,心中略感欣慰。
按照韩蕾的工作安排,由张二狗用三蹦子拉着工匠们去了采矿厂那边修路。
水泥厂里,一些民夫在准备烧制水泥熟料,一些农夫在远处的空地上排队跟老孟学习试驾三蹦子。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这边有赵樽新选出来的工头杨大柱和两名会烧窑的师傅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赵樽走到杨大柱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大柱,这边进展如何?”
杨大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指了指燃得红彤彤的窑炉,咧嘴而笑。
“王爷,一切顺利。第一批熟料很快就要烧制成功了。”
赵樽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赞许:“很好,你干得不错。”
杨大柱憨厚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王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赵樽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不禁感慨。
杨大柱是杨启全的儿子,本在大户人家干活,被他爹叫来了这里。
虽然他的手艺不及他爹那般精巧,但干活踏实负责任,又特别爱专研一些新奇的事物,有上进心。
所以,赵樽选了他做新的工头。
第134章 大宝藏?
第134章 大宝藏?
水泥厂现在的规模不大,前些天民夫们搬运的,和昨天三蹦子拉的铁矾土够水泥厂用几天了。
所以,矿场到水泥厂的这段路暂时能空闲几天,可以先修路。
杨启全和这些工匠们在清水县时,已经用混凝土修建过猪舍和荒地里的小路,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赵樽和韩蕾巡视了水泥厂又赶到矿场时,杨启全和工匠们,已经将韩蕾在沿路留下的水泥和沙子混合好了,却没有清水来和混凝土。
韩蕾让赵樽带她去了曲临江边。从山路到江边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但江岸离水面较高,取水不方便。
韩蕾想了想,直接从系统里买了小型的抽水机和发动机,又买了许多噶伦桶。江水抽到噶伦桶里后,再用三蹦子拉去山路边。
有了赵樽和韩蕾一趟趟的拉水,杨启全他们顺利开工修路。
长时间这样拉水不是办法,反正,这边发展养猪场、鸡鸭场、军营都需要水源。
韩蕾和赵樽商量后,决定等山路修好了,就让杨启全带领工匠们修一些水渠,将曲临江的水引向各处。
赵樽和韩蕾每天在这边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有时候,连老夫人和赵灵儿都见不上一面。
这日,老夫人正手持银剪,细致地为庭院中的爱修剪枝,浇水。
阳光透过院子里枣树繁密的枝叶,洒在她斑白的鬓角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赵灵儿在院中与丫鬟们踢着毽子,笑声清脆如铃,裙裾随风轻扬,仿佛一只翩跹的蝴蝶。
忽然,管家领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跑到扶风县来了?让我一阵好找!”
华天佑肩上挎着一个包袱,一进门便高声笑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京城公子哥儿特有的张扬。
虽然笑容依然不羁,但脱去边关士兵的衣衫甲胄,换上锦衣华服,华天佑又回归了那个翩翩俊公子的模样。晒得黝黑的面上更多了几分成熟。
“天佑?”
老夫人回头,微微一愣。
她虽然知道华天佑与赵樽自幼交好,但在这偏僻的扶风县见到这位恒国公的独子,仍不免有些意外。
华天佑是京城纨绔圈中的风云人物,平日里鲜少离开繁华之地,今日却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着实令人惊讶。
“伯母。”
华天佑倒是个懂礼的,他恭敬地向老夫人行了一礼,随即目光转向赵灵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位……就是灵儿妹妹吧?”
老夫人含笑点头:“正是灵儿。”
华天佑细细打量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自从赵樽去了军营,我便再未踏足贵府。没想到,灵儿妹妹竟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赵灵儿闻言,脸颊微红,轻轻躲到老夫人身后,低头不语,手中毽子却攥得更紧了。
“伯母,赵樽呢?”华天佑环顾四周,未见赵樽身影,便开口问道。
老夫人略一迟疑,目光扫了一眼天边的晚霞,淡淡道:“他到山边干活去了,这会儿怕是也该回来了。”
老夫人虽不知道水泥厂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毕竟华天佑是京城纨绔公子圈的名人。
而赵樽被封了藩王丢到这里,她依然还耿耿于怀,不愿再让儿子的任何消息被京城里的人议论。
所以,她不愿告诉华天佑赵樽在这里的真实情况。
“山边?”
华天佑眉头一挑,显然对这回答有些意外。
他正欲再问,老夫人已吩咐下人摆上茶点,转而问道:“你怎么突然到扶风县来了?”
华天佑坐下,端起茶盏,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家父让我到赵樽的军营里去混个军功,回去后好安排我到兵部或御林军任职。如今我已立下大功,就准备回去了。”
赵灵儿悄悄抬眼,目光在华天佑身上停留片刻,见他谈笑风生,眉宇间尽是自信与洒脱,不由得抿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欣赏。
正说话间,赵樽与韩蕾拖着疲惫的身躯并肩走进院中。两人满身尘土,显然是刚从工地上归来。
赵樽一见华天佑,就皱起了眉。
“天佑,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天佑见到赵樽和韩蕾,哈哈一笑,站起身来。
“上次偷袭突厥,李刚给我报了首功,捞到了军功,我打算回京城了。到清水县时,听骆县令说你在这里,所以就绕路过来看看你。”
“首功?”
看华天佑说到“首功”时那得意的劲,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却并未多言。
下人打来热水,赵樽与韩蕾简单清洗了一番。
华天佑见他们满身泥污,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赵樽擦了擦手,淡淡道:“不过是在建水泥厂罢了。”
“水泥厂?”华天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赵樽垂眸想了想,摇头道:“什么东西?嗯……我也说不清。”
“你都不知道,那你还弄?”华天佑表示不信,“不行,明天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看看。”
自从跟韩蕾混了一次,亲自上战场使用过手枪杀敌,他总算亲眼见识了韩蕾的强大。
现在,听说又有了什么水泥厂,他的好奇心瞬间就被推至了顶峰,自然不愿意放弃去见识一番的机会。
赵樽看了他一眼,语气严肃的说道:“你要去可以。不过,你得保证,在这里的所见所闻,绝不能外传。”
“啊?”
听赵樽这样说起,华天佑一愣,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恼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手枪的事我都说出去了!”
“说给谁了?”赵樽目光一沉,语气陡然冷了几分。
“就军营里那些兄弟啊!我……我只是跟他们吹嘘了一下。”
华天佑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韩蕾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奶凶奶凶的声音顿时在院子里响起。
“你是猪啊?这种事也能随便说?你知不知道会害死赵樽的?”
“呃……”华天佑低下头,讪讪道:“我现在就知道了。”
韩蕾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早就知道你不靠谱。”
华天佑连忙举起手,郑重其事地发誓:“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别人!”
上次去战场太紧急,韩蕾也忘了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赵樽了解华天佑,虽然他性格张扬,但为人重义气,讲信誉,只要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赵樽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答应明日带他一起去水泥厂。
翌日,一行人来到水泥厂。韩蕾去忙自己的工作,赵樽用三蹦子载着华天佑,在水泥厂和采矿场之间来回的参观了一圈。
华天佑见到那高耸的彩钢瓦棚、穿梭往来的三蹦子,以及江边轰鸣的抽水机,和经过养护后已经能正常通车的水泥路,他一直张着嘴,下巴都快合不拢了,眼中满是新奇与赞叹。
他坐在赵樽的身旁腆着脸,缠着赵樽紧握把手的胳膊。
“这儿的东西可真有意思!我决定了,不回京城了,我就要留在这儿,和你们一起摆弄这些玩意儿。”
赵樽失笑,“想留下可以,但必须得干活,别把你那些公子哥儿的德行用在这里。”
“那肯定没问题啊!小爷我在军营里这几个月可不是白待的。小爷我现在循规蹈矩,英姿勃发……”
他话还没说完,赵樽就腾出一只手来,快速的在他头上敲了两个爆栗。
“小爷,叫你小爷,跟谁称小爷呢?”
“别别。哎呦,疼。哈哈哈……”
赵樽驾驶着三蹦子,两人嬉闹着一路向水泥厂里驶去。……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这几日,骆海都没有去荒地那边。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映照在案头的书卷上,泛着淡淡的黄晕。
书房内静谧无声,只有偶尔响起的叹气声在伴随着他沉重的呼吸。
他的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落叶,飘荡在过往与未来之间,难以平静。
平川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走向某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王爷所做之事,是为了苍州的百姓,是为了大景的未来。”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疑虑与不安。
他回想起景帝登基后的这些年,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各地官员如流水般更替,曾经的功臣名将,如今一个个都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尤其是赵遵,那位曾经赫赫战功的北关元帅,最终却落得个被侮辱、被践踏的下场。
赵樽父子两代人,为大景朝镇守边关,忠心耿耿,可他们父子却换来了什么?
一个战死沙场,一个被皇帝猜忌,甚至被逼到了绝境。
骆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案的边缘,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他自己呢?在县令这个位子上,他兢兢业业,勤勉为民,一心想着造福一方百姓。
可如今,景帝登基后,朝堂已不复当初。
有一天,他会不会被景帝替换?
有一天,他会不会像赵樽一样被景帝弃之如敝履?
在景帝的眼中,只有皇权的稳固,只有利益的权衡。什么政绩,什么功臣,什么百姓,在皇帝的眼中,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骆海感到一阵无力,仿佛自己多年的努力,不过是徒劳。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人生的路已经走过大半。
曾经的雄心壮志,如今却像被风吹散的烟尘,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他曾经以为,只要勤勉为官,政绩卓越,终有一日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步步高升。
可如今,他才明白,在一个不懂得任人唯贤的统治者眼中,他的努力永远都被蒙在尘埃之下。
想到这里,骆海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决绝。
与其在这看不到希望的官场中苟延残喘,不如站到赵樽的阵营,与他一起,轰轰烈烈的为大景的百姓干一场大事。
将来,即使不能名留青史,至少也能风风光光地去面见列祖列宗。
好风凭借力!
赵樽的身边,如今有韩蕾这样的能人辅佐,还有一帮忠心耿耿的亲卫相助。赵樽本人更是有着丰富的统帅经验,懂得如何管理军队,如何任人唯贤。
光是看他和韩蕾在荒地项目上留下的管理手段,以及他们如何对待那些不能上战场的伤兵,骆海便已看出,赵樽绝非等闲之辈。
再加上有那神秘武器的存在,骆海几乎可以断定,还没正式交锋,朝廷那边就已经输了。
以赵樽的为人和品性,他相信,赵樽将会是一代枭雄。甚至,也是一代明主。
想到这里,骆海的心中豁然开朗。接下来的路,或许充满艰险,但他已不再犹豫。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将十几部对讲机全部装进一个包袱里,提着包袱向门外走去。
他走出书房,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到了前面衙门里,再次叮嘱,一定要守好所有送出苍州的消息后,他叫来几个了心腹衙役。
他吩咐心腹前往邻县购买荒地和商铺,招募工匠和民夫,准备大展拳脚,复制推广清水县的荒地项目。
随后,他走向牢房的方向,准备去释放魏大宝等人。
以前,赵樽作为武将,搞民生项目会被人诟病是在拉拢民心。
但现在,作为苍州的藩王,赵樽推广荒地项目,大肆发展民生就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所以,关押魏大宝等人已经毫无意义了。关在牢房里,还会浪费县衙的粮食。
清水县的天空,久违的阳光洒在牢房外的青石板路上,刺眼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魏大宝站在牢房门口,微微眯起眼睛,又抬手遮挡,仿佛这久违的光明是另一个世界的馈赠。
他清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窝深陷,看上去显得憔悴而狼狈。
三个多月的牢狱生活,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削去了他的锐气和体态。
待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魏大宝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准备回家去。
刚走了几步,后面又传来“吱呀”的一声。
“吱呀!”
“滚,县太爷开恩,放了你们,以后规矩点儿。”
魏大宝转头看去,只见牢房的门又开了。
一个衙役一手推着一个犯人,将他们狠狠的从牢房门口推了出来。
两个犯人在牢房门外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去,他们还没站稳身子。另一个衙役又从牢房的大门里推出来两个犯人。
紧接着,又是下一个衙役。三个衙役一共推了六个犯人出来。
后面犯人踉跄的身躯,将前面的全部压倒在地,像叠罗汉一样摔倒在一起。
若是以往,看到这样的画面,一定会逗得魏大宝捧腹大笑,可今日他没有这样的心情,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这时,他听到了张三的声音。
“老爷,老爷,是你吗?你怎么也进来了?”
张三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魏大宝眼皮一跳,定睛看去,不确定的问。
“张三?”
“哈,是老爷。”
“真的是老爷。”
那六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魏大宝,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就是他们曾经富态圆润的老爷。
魏大宝盯着他们,也是难以置信。
他们全都衣衫褴褛,面色苍白。胡须杂乱无章地生长着,头发像一团乱草,遮住了他们的面容。
他们彼此对视,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惊讶、愤怒、无奈,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好一阵,魏大宝才反应过来。
“原来,你们也是被骆海那个王八蛋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失踪了。”
“老爷,我们找到他们的窝子了,发现了好多夜明珠,还有……”
张三急切地说道,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被人听见。他的眼神闪烁,带着一丝兴奋和恐惧。
“难怪啊!夜明珠。”魏大宝的眉头猛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们果然是因为发现了骆海的秘密,才被抓的。”
魏大宝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愤怒。他早就想到,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莫名其妙的失踪。
只是,他以为是被杀人灭口了,没想到,都是被骆海关起来了。
李四也凑上来说道:“老爷,他们的窝子用夜明珠照明,而且戒备森严,里面一定是有大宝藏。可惜,我们刚靠近就被抓到了。”
大宝藏?
另外四个下人也围了上来,正要讲述自己的遭遇。魏大宝突然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
这里是县衙府旁边,是骆海的地盘,又人多眼杂。
魏大宝谨慎的环视了一圈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挥了挥手。
“走,咱们回去再说。”
求一条龙,谢谢,冲啊!
第135章 地狱归来的人
第135章 地狱归来的人
魏大宝带着张三等人回到魏府,府内顿时一片哗然。
管家知道张三他们被一波一波的派出去办事了,所以,魏大宝失踪,他以为也是去办事了。
可等了半月不见魏大宝回来,走时也没跟家里交代过,府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夫人命管家和下人几乎找遍了整个清水县,和周围所有和魏家有关系的地方,却毫无头绪。
他们甚至到县衙府去报了案。府衙的人说会尽力寻找,让他们回去等着。
没想到,这一等,就又等了快两个月。
管家都在琢磨着,是否跟夫人请示,往京城魏家送信,让魏家出面帮着一起寻找了。
结果,魏大宝又带着张三他们一起回来了。
管家和在院子里干活的下人们纷纷围上前来。
“老爷,老爷您终于回来了。”管家满面欣喜。
“老爷回来了,见过老爷。”
“老爷,您怎么瘦了?你们这是这是去了哪里?”
“老爷,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啊?”
一时间,下人们七嘴八舌地行礼寒暄,都在关心的询问他们的去向。
魏大宝却只是敷衍了几句,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径直带着张三等人进了书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而这时,魏大宝的夫人才得到下人的禀报,一天失踪多日的魏大宝回来了,她匆匆的赶出来见自己的丈夫。
哪知,连魏大宝的背影都没见到。她不满的哼了一声,又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书房内。
房门刚关上,魏大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快说说,那里到底有多少宝藏?你们可看清楚了?”
张三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老爷,我们虽然没能进去细看,但那地方守卫森严,墙上挂满了夜明珠,光芒四射,显然不是寻常之地。”
魏大宝眯起了眼睛。那晚,他也亲自看到了那墙上挂着的夜明珠。
回想起那晚在远处窥见的景象,他心中更加确信那地方藏有宝藏。
魏大宝点了点头,示意张三继续说下去。
李四也凑了上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老爷,那地方不仅守卫森严,还养了几条凶猛的狗。而且,骆县令每天都会带着几百名农夫进去,晚上再把他们带回同福楼。我怀疑,那些农夫就是在帮他挖宝藏!”
魏大宝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冷笑一声:“骆海这个王八蛋,果然是在背地里搞鬼!那些农夫,恐怕就是他用来挖宝藏的苦力。”
张三附和道:“老爷,我们还在大门边看到里面有一间青灰色的房子。我猜,那里面一定藏着他们挖出来的宝藏!”
魏大宝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突然想起了除夕夜那晚,骆海在同福楼与那些农夫们一起大吃大喝的场景。
若那些泥腿子是在帮骆海挖掘宝藏,那骆海请他们吃点好的,也就说得通了。
“老爷,那里的围墙垒得又高又长,那个宝藏应该不少啊!”
“对,骆县令已经挖了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宝贝?”
另外两个下人也凑上来说道,眼里也冒着贪婪的光芒。
这两个下人的话提醒了魏大宝,他们被骆海关押了那么久,被害得如此之惨,骆海却在外面挖掘宝藏,大吃大喝,自在逍遥。
现在想起来,就火大。
“王八蛋!”魏大宝咬牙切齿地骂道,“此仇不报,我魏大宝誓不为人!”
张三等人见状,纷纷附和:“老爷,我们一定要报仇!骆海这个狗官,绝不能让他好过!”
李四谄媚地凑上前,低声问道:“老爷,您打算怎么做?我们全听您的吩咐。”
魏大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险。
“我这就给叔叔写信,飞鸽传书送去京城。请叔叔撤了骆海的县令之职。叔叔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若是知道我被骆海欺负,绝咽不下这口气。到时候,骆海这个县令的位子,可就保不住了。”
张三等人闻言,脸上露出喜色,纷纷拍手称快:“老爷英明!骆海这个狗官,早就该撤职查办了!”
魏大宝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骆海被罢官的下场。
然而,他的贪婪并未就此止步。
他眯起眼睛,低声说道:“不过,骆海的宝藏,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宝藏的位置,那这些宝藏迟早都是本老爷的。”
张三等人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喜。
李四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魏大宝冷笑两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狠厉。
“等骆海那个王八蛋倒了台,我就亲自带人去挖宝。那些夜明珠、金银财宝,一个都不能少!骆海以为他能独吞?哼,做梦!”
书房内,魏大宝的声音低沉而阴冷,仿佛是一条毒蛇,在黑暗中吐着猩红的信子……
而此时,另一边,京城。
京城的城墙巍峨耸立,青灰色的砖石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长乐郡主站在城门外,身后跟着十几个侍从和丫环,一行人衣衫虽已洗净,却掩不住满身的风尘与狼狈。
她抬头望向那高耸的城楼,眼中泪水无声滑落,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头翻涌。
恩人说两天的路程,可娇生惯养的她愣是走了四五天。
“郡主,我们……终于回来了。”
贴身丫环明月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她站在长乐郡主身侧,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不让自己掩面而泣。
长乐郡主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视着城楼。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多月来的种种遭遇,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日,恩人离去之后,她一个人艰难地行走在官道上,脚上已经磨出了血泡。
以前的她,前呼后拥。她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轿子,何曾自己远过这么长的路?
可她必须坚持走下去,她必须要回到京城,回到冠军侯府。
只要离京城近一步,她就离原来尊贵的自己更进一步。
所以。即便是脚已经磨出了血泡,她依然坚定的往前面慢慢走着。就在她啃完了两张饼子,喝完了水囊里的水,饿得快要绝望之时,她在官道上,遇见了同样在往前面慢慢走着的明月他们。
“明月?”
她在后面试着不确定的呼喊。
听到她的呼喊声,前面行走的十几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虽然,前面的人跟她一样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可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果然是她的丫鬟和侍从们。
“郡主?”
“你是郡主?”
“呜呜,郡主。终于见到你了。”
她知道自己平日里对下人们并不好,非打即骂。可此时,下人们见到她,像是有了主心骨,依然很高兴。
长乐郡主紧走了几步,上前与明月紧紧的抱在一起。
其他的人也陆续两两抱在一起,所有的人在这时都因为见到了熟悉的人,在官道上抱头痛哭。
待宣泄完这些日子的屈辱和委屈,她才抽噎着问明月。
“明月,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郡主。”
一提起这个,明月的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她抹了抹眼泪,开始讲述他们被掳走的经历。
“我们被土匪掳到山上后,就看不见你了。那些土匪每天都拿鞭子逼着我们开垦荒地,要是没完成任务,就不给我们饭吃。”
“那日,寨主说荒地已经开垦够了,不愿再养着我们这些‘闲人’,就把我们装进麻袋,卖给了人牙子。”
明月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那段记忆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人牙子?”
长乐郡主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是,”明月点了点头,“他们原本打算把我们卖到京城的大户人家去。在小镇上的客栈,我们趁他们睡着了,偷偷逃了出来。”
说完自己的经历,明月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郡主,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长乐郡主的神色微微一僵,眼神有些躲闪。
她淡淡地说道:“我被山匪掳走后,没多久就趁他们不备,逃了出来。只是在山里迷了路,走了许久才找到官道。”
在山寨的木屋里,她天天排队等着寨主临幸她,哀求着那些卑贱可恶山匪要了她。
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一个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郡主,她怎能说得出口?又怎愿提起那肮脏的一幕?
明月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她看得出郡主不愿多谈,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长乐郡主使劲的闭眼摇头,赶走了脑中那些让她不愿提起的回忆。
一行人沉默地站在城门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长乐郡主望着那高耸的城楼,心中百感交集。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那些侍从和丫环们。
她想说“你们受苦了”,可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被她咽了回去。
眼前就是京城的大门,山上的经历,没有人知道,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些都是她身边伺候她的下人,都是身份卑贱之人,
对待身份卑贱的下人,除了颐指气使,这样柔和关心的话,她已不屑再说不出口。
“走吧,”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我们回家。”
长乐郡主挺起胸膛,抬起酸痛的腿率先向前走去。
明月和侍从们纷纷应声,跟在她身后,缓缓向城门走去。
城楼上的守卫早已注意到了这一行人,见他们衣衫褴褛,神色疲惫,便上前盘问。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守卫厉声喝道,手中的长矛横在胸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长乐郡主抬起头,冷冷地看了那守卫一眼,声音里自然而然的就带出了上位者的威严。
“你眼瞎了?本郡主乃长乐郡主,速速让开!”
守卫一愣,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虽然她衣衫破旧,但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无法掩饰。
守卫连忙收起长矛,躬身行礼:“原来是郡主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郡主恕罪。”
长乐郡主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径直走进了城门。
京城内的街道依旧繁华,人来人往,车马喧嚣。长乐郡主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心中却感到一阵陌生。
这两个多月的经历,仿佛将她与这个世界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郡主,”明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低声说道,“我们……是直接回府吗?”
长乐郡主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不回府,还能干嘛?”
明月点了点头,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她知道,郡主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内心的波澜却远未平息。
夜幕悄悄降临,他们终于走到了冠军侯府。
侯府正门紧紧关闭,长乐郡主示意明月上前敲门。
片刻后,冠军侯府的大门缓缓开启,门里的侍卫们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门外那些狼狈的身影。
夜幕下,他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似的。
为首的女子发髻散乱,脸上沾满尘土,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倔强地闪烁着光芒。她身后的几名侍女更是步履蹒跚,仿佛随时会倒下。
“站住!何人敢擅闯侯府?”
侍卫长蹙着眉厉声喝道,手已按在刀柄上。
那女子抬起头,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几分傲气:“是我,长乐。”
侍卫长一愣,仔细辨认片刻,脸色骤变,连忙单膝跪地。
“郡主!小的眼拙,未能认出郡主,请郡主恕罪!”
长乐郡主没有回应,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带着侍女和侍从们径直走进府中。
她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后的下人们低着头,默默跟随。
府内的下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人。
消息很快传到了内院,冠军侯夫妇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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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徐兵过境
第136章 徐兵过境
见到冠军侯夫妇出来,下人们都赶紧“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拜见侯爷,夫人。”
下人们异口同声的行礼,冠军侯夫妇的目光却没有看他们,而是落在长乐郡主的身上。
“长乐!”
冠军侯夫人一眼看到女儿,声音颤抖,眼中瞬间涌出泪水。
她紧走几步上前,一把将长乐郡主搂入怀中,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我的儿,你怎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长乐郡主靠在母亲怀中,闭了闭眼,声音低哑:“娘,我回来了。”
冠军侯站在一旁,脸色阴沉,目光在女儿和那些狼狈的下人身上扫过,眉头紧锁。
他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弄成这样?”
长乐郡主从母亲怀中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被掳上山,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冠军侯夫人闻言,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手指紧紧攥住女儿的衣袖:“我的儿,你受苦了……那些山匪,有没有对你……”
长乐郡主摇了摇头,声音冷淡。
“没有。他们只是关着我们,没有动我们。”
冠军侯夫人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
“皇后娘娘说,你爱慕赵樽,你是跑到苍州去找赵樽了吗?”
“嗯!”
长乐郡主轻轻点头。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独自跑去苍州?那地方穷山恶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冠军侯夫人叹了口气,与冠军侯对视了一眼。
长乐郡主这么久没回来,他们还以为长乐郡主在苍州已经和赵樽开始了好戏呢!
哪知,不但没有好戏,还搞得如此狼狈落魄。
长乐郡主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我只是想去见见他。”
“见他?”
冠军侯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气。
“苍州王赵樽?你一个未出阁的郡主,私自跑去见外男,还差点丢了性命!你可知道,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全毁了!”
长乐郡主抬起头,目光直视父亲,声音虽轻却坚定:“我不在乎名声。我只想见他一面。”
“你!”
冠军侯气得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她。
“你真是……不知轻重!苍州是什么地方?那是边陲之地,穷乡僻壤!赵樽虽为藩王,但无召不得进京,你们就算有情,又能如何?难道你要远嫁到那种地方,去过苦日子?”
长乐郡主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冠军侯夫人见状,连忙拉住丈夫的袖子,低声劝道:“侯爷,孩子刚回来,受了这么多苦,您就别再责备她了。”
冠军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从今日起,你不许再踏出府门半步!至于苍州王,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长乐郡主没有反驳,只是默默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冠军侯夫人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那些依旧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声音严厉:“你们听着,今日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半分!若是让我听到半点风声,你们知道后果!”
下人们连忙磕头,声音颤抖。
“奴婢们明白,绝不敢多嘴。”
冠军侯夫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都下去吧,好好收拾一下,别让人看出端倪。”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长乐郡主站在原地,目光空洞,仿佛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冠军侯夫人心疼地拉住她的手,柔声道:“长乐,先去梳洗一下,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长乐郡主点了点头,任由母亲拉着自己向内院走去。
冠军侯站在原地,看着女儿的背影,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冠军侯低声喃喃道:“苍州王赵樽……看来,得想办法彻底断了她的念想才行。”
府内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落叶,仿佛预示着这场风波远未结束。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苍州,扶风县。
由于北关连年战乱,除了北关军营以外,苍州的青壮年很少。
而且,现在又正值农忙之际。
所以,赵樽在扶风县招募府兵的进度很慢。
这都快半个月了,赵樽的五百府兵都还未全部到位,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是,水泥厂和采矿场这边却日新月异,发展得很快。
从水泥厂蜿蜒至采矿厂的路,已经正式通车,成为了扶风县的第一条水泥路。
这条山路,虽不如县城道路那般宽阔,却承载着扶风县无数人的希望与汗水。
山路的一侧,每隔一段距离便矗立着一根刷了绿漆的钢管,这些钢管如同忠诚的卫士,默默守护着这条新生的道路。
钢管的顶端,挂着一盏盏太阳能灯,它们在韩蕾的眼中虽显简陋,却足以照亮这条山路的每一个角落,为夜行拉货的民夫们指引方向。
每当夜幕降临,山路便被这些路灯温柔地照亮。
以后,有这些路灯照耀,采矿场的民夫们可以安心地倒班工作,昼夜不停地往水泥厂运输铁矾土。
此时,天空中艳阳高悬。
远处,曲临江边,发电机和抽水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奏响了这个时代的第一一曲工业交响乐。
修完山路的杨启全,正带领着一群工匠们在曲临江到水泥厂之间挥汗如雨,挖掘水渠。
他们的身影从山路上望去,宛如一群勤劳的蚂蚁,忙碌而有序。
华天佑来这里也有几天了。他果然说到做到,挽起袖子干起了活。
他不但学会了驾驶三蹦子,还特别喜欢摆弄韩蕾那些新奇的现代工具。韩蕾曾打趣他,说他有当工人的潜质。
此时,赵樽和华天佑搭着梯子,正小心翼翼地挨个往钢管顶端挂太阳能灯。
他们俩的动作虽显笨拙,却透着一股子认真与执着。
而韩蕾,则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蹲在旁边的地上,专注地组装着一个移动卫生间。
韩蕾穿越到这个时代,最让她感到头痛的,便是那简陋而不便的厕所。
她上次在山上拉风景粑粑,被长乐郡主和魏成超那个怂货,一言不合就下药掳走。
那段经历,至今是她心里的痛。
第137章 不用刀剑,用这个
第137章 不用刀剑,用这个
徐州军队浩浩荡荡地穿过曲临江上的石桥,踏入了扶风县的地界。
官道上,尘土飞扬,战马的铁蹄声与士兵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队伍的最前方,主将宋元庆一身戎装,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目光如炬,神情肃穆。
他的身后,徐州军队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象征着这支军队的威严与力量。
与此同时,赵樽和华天佑早已换下了昔日的华服,穿上了一身粗布衣衫,头戴斗笠,手持锄头,在荒地上默默地挖掘石块。
赵樽的动作熟练而沉稳,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劳作。
旁边的箩筐里,石块已经堆积如山,几乎快要装满。赵樽的目光不时扫过官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徐州军队的急行军声越来越近,赵樽才放下锄头,转头向华天佑递了个眼色。
华天佑会意,两人迅速拿起扁担,挑起箩筐,一前一后的朝着官道边走去。
“哎,赵樽你看,那不是宋家的小子宋元庆吗?哟!现在都是将军了。”
华天佑大声的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宋元庆听到说话声,目光向这边扫来,看到官道旁有许多民夫在荒地里忙碌。
而刚刚说话的人他认识,正是京城恒国公的儿子,华天佑。
华天佑粗布麻衣,头戴斗笠,一身农夫打扮。肩上挑着扁担正和一个男子向着官道边走来。
宋元庆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他记得华天佑向来是个纨绔子弟,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赵樽掀开斗笠,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俊脸。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早已看透了世间的纷扰。
“果然是他,没想到这宋家小子现在能耐啊。”赵樽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驭!”
宋元庆认出了赵樽,停下马来,身后的军队也随之停下。
“赵樽?赵元帅?”
宋元庆愕然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赵樽,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战功赫赫的北关元帅,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宋元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樽顿住脚步,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宋兄笑话了。我早已不是什么元帅,现在是苍州王。”
宋元庆身后的将士们听到赵樽的名字,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但这目光里也同样有着惊愕。
赵樽的名字在大景军中如雷贯耳,他曾是北关抵御外敌的英雄,是无数将士心中的楷模。
然而,如今的赵樽却穿着一身民夫的衣衫,肩上挑着扁担,仿佛与昔日的辉煌毫无关联。
“既是王爷,为何又……这般模样?”宋元庆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嫌弃。
赵樽放下挑着石块的扁担,一手拿着斗笠扇风,一手随便指了指远处的一片山林。
“你知道的,本王跟你一样就喜欢舞枪弄棒。这离开了军营,一身的武艺没处使。就在这里圈了一片狩猎场。没事儿骑骑马,狩狩猎。”
宋元庆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
然而,他依旧不解地问道:“这些粗活,让下人们去干就是,为何你还亲自动手?”
赵樽露出了一丝难为情的表情,声音稍微压低了些。
“呃……这个嘛,不怕宋兄笑话。本王的王妃就是个乡野村妇,性子泼辣,喜欢喂养一些鸡鸭。这不,为讨王妃欢心,本王只得亲自在这里为她垒出一块地,让她摆弄那些鸡鸭。”
“哈哈哈……”
“哈哈,原来赵帅害怕夫人啊!”
“不会是夫人不让赵帅上床,所以赵帅才亲力亲为吧?哈哈……”
队伍前面的一些将士听到了赵樽的话,纷纷出言调侃。
宋元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三个多月的时间,赵樽被景帝收了兵权之事,早已在大景各处官员的口耳之中流传,他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然而,亲眼见到赵樽如今的境遇,他依旧感到难以置信。
曾经威震一方的北关元帅,如今竟然沦落到娶乡野之妇为妻。
甚至,为了讨妻子欢心,亲自在这里搭建鸡鸭舍。
这时,华天佑挑着箩筐走上前来,笑着说道:“赵樽,嫂子不是说还想要养猪吗?”
赵樽点了点头,答道:“这里如此之宽,我待会儿再给你嫂子围一圈来养猪就是。”
华天佑拍了拍赵樽的肩膀,调侃道:“那就抓紧吧,耽误了事,晚上回去,小心嫂子又要跟你哭闹,不许你进屋。”
赵樽笑了笑,点头道:“行,抓紧吧!”说完,他看向宋元庆,抱了抱拳:“宋兄,我们去忙了,告辞。”
宋元庆看着赵樽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忽然喊道:“赵兄,稍等!”
赵樽顿住脚步,回头问道:“宋兄,还有事?”
宋元庆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樽,沉声说道:“赵兄,你可知突厥又大举进攻永安城,而且已有三国联军之势?朝廷下旨,调派我等火速支援永安城。”
赵樽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与悲伤。
他低声说道:“这与本王何干?”
宋元庆一愣,显然没想到赵樽会如此回答。
他心中一阵惋惜,忍不住劝说。
“赵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雄鹰就应该展翅高飞,翱翔天际。虽然你现在手无兵权,但你依然应该是驰骋在沙场的硬汉,是阻挡外敌的壁垒,而不是在田间与鸡鸭打交道的农夫。”
华天佑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抢白道:“与鸡鸭打交道怎么了?总比玩了命还不讨好强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显然是在为赵樽打抱不平。
宋元庆一时语塞,知道华天佑是在为赵樽收了兵权而不满。
他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我知道赵兄不好受,小弟只是觉得现在大敌当前,像赵兄这样令外敌闻风丧胆,又骁勇善战的英雄却被埋没在此,实在可惜。不如加入小弟麾下,小弟让你做副将,与小弟一起支援北关。”
赵樽的眼眸微微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宋兄所言极是,可本王现在与王妃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想再……”
赵樽还未说完,宋元庆已打断了他的话。
“可要是三国攻破北关,长驱直入呢?赵兄还能安然在这里养鸡鸭?”
赵樽沉默了,似乎陷入了沉思。
他的目光望向北关方向,仿佛是在权衡着什么。
这时,徐州军队的将士们也纷纷开口劝说:
“赵帅,跟我们一起吧!”
“赵元帅,突厥、阿拉和濛国一定就是知道你离开了北关,所以才联军攻打。”
“是啊,赵元帅,有您在,那三国一定不敢嚣张。”
“赵帅,别想了。走吧,跟我们一起,将他们赶出去。”
华天佑见众人纷纷劝说赵樽,顿时急了。
他将肩上的挑子往地上一杵,抬手指着那些将士们,怒声说道:“你们……我嫂子要是知道你们又怂恿赵樽上战场,一定会扒了你们的皮。”
将士们被华天佑的话逗笑了,纷纷摇头。
然而,他们的目光依旧充满期待地看着赵樽,仿佛在等待他的决定。
“天佑,不得无礼。”
赵樽终于开口。
“宋兄和兄弟们说得对,不管我赵樽个人恩怨如何,我们都应该先一致对外。”
宋元庆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点头说道:“赵兄,你能这样想,我心甚慰。”
徐州军队的将士们也是一阵欢呼,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赵樽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灰尘的民夫衣衫,冲宋元庆抱拳拱手。
他郑重地说道:“末将赵樽见过宋将军。请将军先行,赵樽这就回去告诉王妃,然后收拾准备一番,即刻带上亲卫追赶将军。”
他自称末将,言下之意,就是答应做宋元庆的副将了。
宋元庆大喜。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嗯!去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徐州大军再次开拔,朝着前方急行军而去。
赵樽与华天佑也挑起箩筐,转身离去。
走了一段路后,赵樽回头看了看渐渐远去的徐州军队,嘴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他抬手拍了拍华天佑的肩膀,低声说道:“天佑,这次你干得不错。”
华天佑得意地笑了笑,说道:“嘿嘿,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小爷出马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赵樽哈哈一笑,“是是是,你是我的小爷。”
华天佑收起笑容,看向赵樽的目光里异常认真。
“你真又打算上战场啊?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赵樽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你不能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呢。”
华天佑双眼一亮,急忙问道:“哦,什么任务?”
赵樽神秘地笑道:“回去再说。”
两人说着话,身影在荒地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水泥厂附近的一片空地上,新招募的几百名府兵,正在忙碌地学着怎么安营扎寨。
这片空地被一个山嘴与水泥厂隔开,地势宽阔平顺,四周林木茂密,显得格外隐蔽,适合用来修建军营和操练新兵。
韩蕾站在高处,俯视着这片营地,心中暗自满意。
这些新兵,全都是扶风县穷苦人家少有的青壮年。
虽然人数还不足四百,个个看上去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但好在他们还精神矍铄,上进心强,稍加训练便能成为一支有力的队伍。
“王妃,营帐已经搭好了,太阳能灯也按您的要求分发下去了。”
肖正飞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韩蕾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正在好奇摆弄太阳能灯的新兵们。
“呵呵,他们对这些新玩意儿还挺感兴趣。”
肖正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是啊,这些小子们从没见过这些东西,连牙刷牙膏都当成宝贝了。”
韩蕾轻轻叹了口气:“穷苦人家的孩子,能有机会走出村子,已经是难得的机遇了。希望他们能珍惜这次机会,好好训练。”
肖正飞点头称是,随即问道:“王妃,代替刀剑训练的木棍已准备好了,您看明天可以开始训练吗?”
“不,不用刀剑。用这个。”
说着,韩蕾从空间里取出两把十五发弹夹的瓦尔特手枪,递给肖正飞。这两把手枪,正是华天佑和平川用过的。
“这……这是手枪?”肖正飞顿时瞪大了眼。
自从上次偷袭突厥大军,他们亲眼见识了华天佑和平川使用手枪杀敌的威力后,他们个个都期盼着,自己也能亲自用上如此威力强大的武器。
没想到,如此强大的武器,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
肖正飞小心翼翼的接过,像抚摸宝贝似的抚摸着枪身。
“啧啧啧,我也能亲自摸一摸了。”肖正飞的眼里泛着光。
他摸了一阵,突然反应过来:“王妃,你的意思是……这支府兵以后都配手枪?”
“嗯!这是王爷的意思。”韩蕾淡淡点头。
“哇!”肖正飞看了看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新兵,心里酸溜溜的:“这些小子也太有福了吧,刚来就配手枪。”
韩蕾好笑道:“好啦,你就别酸了,以后你们亲卫营不但有手枪,还有这个。”
话音未落,韩蕾已从空间里拖出一个大家伙来——m16自动步枪。
这种步枪枪管长507毫米,设计精良,射击稳定射程远,而且精度高,特别适用于近距离和远距离的攻击。
最重要的是,它的重量只有2.8公斤左右。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使用这种步枪小巧轻便,适合长途行军。
“哇!还有?”
肖正飞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韩蕾勾了勾唇,“我现在就教你怎么使用这两种枪械,你学会了,才能训练他们。
夜幕降临之时,赵樽和华天佑回到了这里。
几百名府兵被分成了许多小队,亲卫们正在为他们分派营帐,韩蕾刚教会肖正飞如何使用两种枪械。
赵樽和华天佑回来后,似乎一切都变得紧张起来。赵樽什么都没多说,只是一连串的下达命令。
因华天佑在军营里待了几个月,对士兵操练的科目已非常熟悉。
赵樽派华天佑接手肖正飞招募来的府兵,留在这里和亲卫们一起,操练府兵的体魄训练科目。
至于现代武器的使用和练习,赵樽交给了韩蕾负责。
接着,赵樽叫来了老孟等二十名贴身亲卫,让肖正飞以最快的速度教会他们使用两种枪械。
然后,韩蕾给了他们一些教练弹,抓紧时间练习射击。
直到和新兵们一起吃过晚饭后,赵樽和韩蕾才带着二十名贴身亲卫,一起回了县城里的宅子。
一回到家,赵樽的院子里就房门紧闭,韩蕾和肖正飞等二十名贴身亲卫齐聚一堂,秘密商量着即将进行的计划,直到很晚很晚……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屋里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
第二日,韩蕾在家休息整理了半日后,到县令府门前去接上新招募到的民夫和工匠,一起坐着马车去了水泥厂。
她要教会新工匠们使用混凝土打地坪,为五百府兵修建军营。
而赵樽则带着肖正飞他们,身着戎装,骑上战马去追赶徐州军队,一起去往北关。
第138章 可汗的宝座
第138章 可汗的宝座
赵樽一身战甲,带着人去了北关永安城。而此时的突厥王庭却陷入一片欢庆之中。
四月的突厥草原,春风拂过,草浪翻滚,仿佛大地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盛事而欢腾。
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突厥勇士们聚集在祭酒台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的目光不时扫向祭酒台中央,那三只被绑在木架上的白胖绵羊,心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听说了吗?苜都大人仿造出了‘生米’!”
一名年轻的勇士低声对身旁的同伴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当然听说了!”同伴回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苜都大人可是我们草原上最厉害的铁匠,有了他打造的‘生米’,我们突厥勇士的威名必将传遍四方!”
“是啊,有了‘生米’,我们就能去劫掠大景的粮食和美人了!”另一名勇士插话道,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阿史那可汗在祭酒台上来回踱着步,直到人流聚拢,他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突厥子民们。
他的神情庄重而肃穆,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宣布道:“我的子民们,我们的苜都大人历经多日,终于打造出了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生米’!”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勇士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表达着对苜都大人的敬意和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阿史那可汗的声音却突然低沉下来:“但是,我们突厥也因此失去了最勇猛的阿尔皮将军。”
他的目光渐渐暗淡,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台下的欢呼声也随之减弱,勇士们纷纷低下头,为逝去的英雄默哀。
片刻后,阿史那可汗整理好心中的情绪,用中指和食指夹着一颗“生米”高高举起。
“我们有了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可我们还需要有最勇猛的将军,带领我们去攻打大景。现在,本汗决定,不论用何手段,只要谁能骑马在百步外,用‘生米’射死这几只羊,谁就是突厥最勇猛的将军,就能统领我们突厥所有的勇士!”
此言一出,台下再次沸腾起来。勇士们跃跃欲试,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
阿史那可汗走到祭酒台的桌案边,打开一张书本大小的羊皮,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几十颗“生米”。
这些“生米”无论是从造型工艺还是大小,看上去都与突厥得到的手枪子弹头相差无几,显然是苜都精心模仿打造的杰作。
然而,“生米”是模仿打造出来了,可阿史那可汗却不知该如何使用这些“生米”。
于是,他决定用选拔新将军的方式,让所有的勇士集思广益,共同探索“生米”的威力。
玉伽公主和博鲁王子,以及苜都和各部落首领都坐在祭酒台上观看。
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下的勇士们,期待着能够见证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
勇士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挨个到桌案前领取“生米”,然后骑马在百步外射杀绵羊。
因“生米”打造不易,每射出一次,阿史那可汗的侍卫,就会迅速地去把“生米”找到,并捡回来。
比赛开始,一时间,突厥勇士们样百出。
有像扔飞镖一样,直接挥起手臂扔“生米”的。
有拿弹弓射的;也有将“生米”绑在箭矢头上,用弓箭疾射出去的。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尝试,都无法达到传说中的威力。
博鲁王子看着台下的勇士们一个个失败而归,深邃的双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博鲁的嘴角微微勾起,他转头对阿史那可汗说道:“父汗,让我也试试吧!”
阿史那可汗看了博鲁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很快,他便点了点头。
“嗯!去吧。反正现在不是真的上战场拼杀,不会有什么危险。说不定,你还能想出好的办法。”
博鲁闻言大喜,立刻带领自己的小伙伴排着队经过桌案边,每人从羊皮上拿起一颗“生米”。
他让小伙伴们都将“生米”绑在箭矢上,也采用弓箭射击的方法。
做好准备后,博鲁和小伙伴们骑马驰骋,在经过祭酒台时拉弓瞄准。
博鲁王子亲自出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祭酒台上那三只绵羊,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唿哨”声划破长空。
博鲁的响箭并没有射向绵羊,而是直射阿史那可汗的面门!
阿史那可汗站在祭酒台上,注意力也紧紧锁定那三只绵羊,他想亲眼见证“生米”如何穿透绵羊的身体。
唿哨声响起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嗖”一下,他的太阳穴已中箭。
紧接着,又有十几支箭矢呼啸而来,瞬间将他射成了刺猬。
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也太过戏剧化,在场所有围观的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咚”的一声,阿史那可汗瞪着双眼,高大强壮的身躯硬邦邦的向后仰倒,倒在了圆木搭建的祭酒台上,溅起一片灰尘。
博鲁骑马向前冲出一段距离后,勒马而立。他回头看到阿史那可汗倒地,嘴角勾起了一抹深沉的笑容。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啊!天呐!”
“可汗!”
“可汗中箭了。”
……
一道道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阿史那可汗那插满箭矢的身躯上。
比赛本是射绵羊,却射死了阿史那可汗,玉伽公主和部落首领们站起身来,大惊失色,现场一片混乱。
博鲁带领着小伙伴们掉头,策马而归,马蹄声如雷霆般震撼着大地。
他矫健地跃下那匹高大的战马,战马的鬃毛在风中狂舞,仿佛也在为即将揭晓的惨剧而颤抖。
博鲁大步踏上祭酒台,混乱的人群在他面前自动分开,如同被利剑劈开的波浪。
他走到阿史那的尸体前,目光冷峻而深如漩涡。
阿史那的身体上插满了箭矢,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的双眼依然瞪得滚圆,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质问着苍天。
博鲁的面上不见痛苦与悲伤,反而嘴角还挂着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和得意。
他一脚踢向阿史那插满箭矢的尸体,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胜利。
跟着他一起跑上台来的小伙伴们,此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那个为了让突厥变的强大,战死了三个儿子;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征战四方的英雄;那个令他们所有突厥人都敬仰的可汗,如今却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小伙伴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们转头询问的看向博鲁,那个他们一直追随的小头领,此刻嘴角挂着的笑容让他们感到一阵背脊发寒。
年龄稍大的艾巴尔眼皮一跳,伸手捂住了自己因为惊恐而张大的嘴,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他们的小头领,博鲁——竟然在弑父!
而他们手中刚才跟随响箭的唿哨声,条件反射下射出去的箭矢,正是博鲁“弑父”的帮凶。
艾巴尔低头看了看自己拿在手中的铁弓,直接傻眼了。
这时,旁边一个年长的部落首领似乎也明白了博鲁在干什么。
部落首领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他走到博鲁的面前,声音颤抖的指着博鲁。
“你……你竟敢弑父!”
博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近乎残忍。
“弑父?哼,他早已不配做我的父汗!他只知道沉迷于权力和享乐,胆子越来越小。他早已忘记了我们突厥的荣耀!”
说着,他抽出腰间的弯刀,挥刀迅速向那名部落首领砍去。
刀光闪烁间,那名首领还未做出任何反抗,头颅已经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祭酒台的地面。
博鲁的阴险和狠辣的武力镇压让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他。
玉伽公主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悲痛和绝望。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弟弟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博鲁……你……你怎么能这样……”
博鲁转头看向玉伽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姐姐,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一切。但是,为了突厥的未来,我必须这么做!只有我,才能带领突厥走向辉煌!”
玉伽公主闻言,眼中哀伤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接连滚落。
她摇了摇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博鲁。
“不……博鲁……你错了……真正的辉煌不是通过杀戮和背叛得来的……而是通过团结和努力……”
然而,博鲁却给了她一个白眼。
“团结和努力,那也需要一名优秀勇敢的首领。”说着,博鲁扫了一眼阿史那的尸体,冷冷的道:“而他,显然不是。”
玉伽公主听着他冰冷的话语,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仿佛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经常背着众人,在暗处偷偷烤羊肉吃的弟弟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弟弟已经变得冷血无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弟弟变得铁血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在玉伽公主思绪万千的时候,博鲁已经踏着羊皮靴,大步走到了祭酒台的中央,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
“勇士们。我们的牛羊肉和血,只允许我们突厥的勇士们前进,不允许后退。”
说着,博鲁用手中的弯刀指了指祭酒台上阿史那可汗的尸体。
“然而,他老了。胆子已经被草原上的狼吞噬了。从今天起,我,博鲁,就是突厥的新可汗!我们现在有了世上最厉害的‘生米’。我博鲁将带领你们征服大景,征服草原,创造属于我们突厥的辉煌!”
台下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博鲁的声音继续响彻在草原的上空。
“现在,凡是愿意臣服于我的勇士们,都站到那边去。”
博鲁用弯刀指了指远处一片空旷的草地。然后,又挥刀指了指刚才被他一刀砍下头颅的部落首领。
“凡是不愿臣服于我的,下场,就如他一样。死!”
下面的人群闹哄哄的乱起来。但很快,就有三分之一的突厥勇士,毅然的走向了远处那片空旷的草地。
就连祭酒台上,也有三分之一的部落首领,站到了祭酒台的边缘。
这是他们的表态,他们将与博鲁站在一起。
玉伽公主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部落在一时间就做出了选择,她不禁暗暗感到心惊。
这时的她,才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太可怕。
博鲁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她一直还以为博鲁是个只知道在暗处偷着烤羊肉吃的少年郎。
却不想,在阿史那可汗的眼皮子底下,他已经悄然的拉拢了如此多的势力。
玉伽公主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刚才响箭呼啸而过的画面。
然后,她的父汗犹如刺猬一般,倒在血泊之中。
博鲁是她的亲弟弟,她没有选择,她的选择,只能是跟自己的弟弟站在一起。
玉伽公主睁开眼,手里拿着自己的马鞭,缓缓的走到博鲁的面前跪下。
她匍匐在地,口里高呼:“玉伽,见过博鲁可汗。”
听到玉伽公主那温柔如绵羊的高呼声,那些还没有站队的突厥人都面面相觑,互相对视。
他们偷偷抬眼,望向站在祭酒台上的博鲁。在博鲁狠辣的目光注视下,他们最终纷纷低下了头,匍匐在地,表示臣服。
就这样,博鲁通过一场血腥的政变,成功登上了突厥可汗的宝座。
然而,他的心中却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和满足。
他知道,这个宝座并不好坐,突厥未来的道路将充满荆棘和挑战。
但是,既然已经登上了这个位置,他便已没有退路可走,只能勇往直前,直到达到自己的目标为止。
“各位首领、勇士们!”
博鲁站在祭酒台上,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话声高亢。
“我们突厥草原自古以来就苦寒至极,我们的族人吃不饱穿不暖。但是,大景朝却有最丰盛的粮食,最漂亮的布匹,还有瓷器、铁器。这不公平。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了‘生米’这样的利器,必将能够一举攻破大景的防线,夺取他们的粮食和布匹!”
台下响起一片欢呼声,勇士们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表达着对博鲁的支持和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年长的部落首领站了出来,沉声说道:“可汗,虽然我们有了‘生米’,但大景的军队也有啊!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不能轻敌啊!”
博鲁闻言,眉头微皱。
“听布伽说,大景军队多数还是使用刀剑,只有几个人在使用‘生米’,这就说明,大景的‘生米’并不多。所以,我们要加紧打造‘生米’,加紧找出用‘生米’射杀敌人的方法,并勤加练习。以我突厥骑兵的勇猛,到时候,就看是谁的‘生米’更多,看是谁的‘生米’射得更远。”
博鲁的话音刚落,下面的人群就响起了一阵爆发式的欢呼声,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在望。
“更多,更远。”
“更多,更远。”
……
“嗯!”
那部落首领微微点头,他觉得博鲁可汗的话说得很对。
到时候就看谁的“生米”更多,谁的勇士能把“生米”射的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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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你敢假传军令?
第139章 你敢假传军令?
另一边,去往北关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阵阵。
赵樽一行人策马疾驰,终于在官道的一处开阔地,追上了正在修整的徐州军队。
长长的队伍在官道边就地休息,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有的啃着干粮,有的擦拭着兵器,有的则闭目养神,显然长途跋涉已让他们疲惫不堪。
赵樽勒住缰绳,锦耳骢嘶鸣一声,稳稳停下。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随即快步走到宋元庆面前,抱拳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恭敬。
“末将,参见将军。”
宋元庆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干硬的饼子,刚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见赵樽行如此大礼,连忙起身,伸手扶住赵樽的胳膊。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敬意。
“诶!赵兄客气了。以后行礼即可,不必下跪。”
他可不敢受赵樽如此大礼。对于赵樽,他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敬重。
他很清楚,赵樽心中若不是装着大景的百姓,此时,又怎会在他的麾下做一名副将?
赵樽身后的亲卫们也齐刷刷地半跪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宋元庆笑道:“起来,都起来。大家赶紧坐下来吃点东西吧,休息好了,好继续赶路。”
赵樽这才带着亲卫们在宋元庆身边坐下,拿出干粮,就着水囊里的水,大口吃了起来。
他的动作豪爽利落,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反倒像个普通的士兵。周围的将士们见状,心中对这位王爷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这时,一名年轻的将士注意到赵樽和亲卫们的背上,都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里面似乎装着长长的、硬硬的东西。即使坐下来休息,他们也没有放下背上的包袱。
那将士忍不住好奇,凑近问道:“王爷,你们这都是背的什么呀?怎么看起来这么重?”
赵樽闻言,反手拍了拍背上的包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随口答道:“这都是我们自己打造的武器,又重又锋利,只要上了战场,那就是所向无敌。”
那将士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
“哇!难怪王爷带兵打仗能屡建奇功,原来连武器都是自己打造的!”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赵樽和亲卫们,发现他们果然没有带刀剑,心中更加好奇。
赵樽摆摆手,笑道:“呵呵,你们别叫我王爷。大家都在军中,以后就叫我赵樽吧。”
那将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赵……樽,嘿嘿。”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那……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武器吗?我们都挺好奇的。”
赵樽咬了一口饼子,嚼了几下,咽下去后才笑道:“当然能啦!不过现在要忙着赶路,等上了战场,你们自然就看到了。”
周围的士兵们听到这话,纷纷露出期待的神色。
另一名士兵忍不住插嘴道:“赵樽,您这武器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不能先给我们透露一点?”
赵樽哈哈一笑,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
“特别之处嘛,自然是有的。不过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等到了战场上,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宋元庆其实也很好奇,但他毕竟是一军主将,见大家聊得热闹,忘了时间,就笑着催促起来。
“行了行了,大家别光顾着聊天,赶紧吃东西,休息好了还得继续赶路呢!北关那边可等不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众人吃完干粮,整理好行装,宋元庆便下令继续急行军。
赵樽翻身上马,背上的包袱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亲卫们,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即策马向前,朝着北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日后,赵樽和肖正飞等人随徐州大军一起,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北关永安城。
远远望去,永安城的城墙高大巍峨,城楼上旌旗飘扬,显得格外威严。
然而,进入永安城后,令宋元庆等人感到意外的是,城内外一片宁静,丝毫没有战火纷飞,尸横遍野的迹象。
宋元庆骑在马上,眉头紧锁,心中暗自嘀咕:“难道突厥大军已经退去?还是说,战事尚未开始?”
他心中疑惑,不由得加快了马速,带领大军向军营方向疾驰而去。
军营门口的守军见远处尘土飞扬,旗帜上赫然写着“宋”字,顿时明白是徐州的援军到了。
几名士兵赶紧移开军营门口横着的拒马,迎接大军入营。
听到动静的永安城守将李刚,也匆匆赶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远远地便拱手作揖。
他高声喊道:“宋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辛苦了!”
宋元庆翻身下马,身后的赵樽和二十名亲卫也紧随其后,整齐地站在他身后。
宋元庆扫视了一圈军营,发现将士们或操练、或休息,丝毫没有大战的紧张气氛。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冷冷地看向李刚,语气中满是质问。
“李将军,既然没有战事,为何向朝廷求援?你可知道,从徐州调兵至此,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李刚被宋元庆的目光逼得有些心虚,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有战事,有战事。”
李刚连连说道。他的嘴向宋元庆身后的赵樽努了努,又连忙解释。
“宋将军有所不知,确实有突厥二十万大军兵临永安城,形势十分危急。是陛下下旨命苍州王前来助战。苍州王率领先锋营偷袭突厥大军,突厥人措手不及,这才吓得撤了兵。”
宋元庆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回头看向赵樽,目光中带着询问。
赵樽微微点了点头,证明有这么回事儿。
宋元庆的脸色却没有因此缓和,反而更加阴沉。
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既然突厥已经退兵,你为何不立即告知朝廷,停止调兵?你可知道,大军长途跋涉,粮草消耗巨大,若是白白浪费,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李刚被宋元庆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宋将军息怒!确认突厥退兵后,我确实连夜八百里加急,向朝廷禀报了情况,请求暂缓调兵。只是……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
宋元庆又冷哼一声,显然对李刚的解释并不满意。
他目光如刀,直刺李刚的心底,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李将军,你身为守将,却连如此重要的事情都处理不当,真是令人失望!”
李刚被宋元庆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他知道,宋家可是四大世家之一,宋元庆也是朝廷重臣,此次长途跋涉前来支援,若是处理不当,自己恐怕难逃责罚。
就在这时,赵樽身边的亲卫老孟突然开口了。
他瞄了李刚一眼,凑到赵樽的耳边,看似在对赵樽说话,可他的声音却刚好能够让宋元庆听到。
“王爷,那日您偷袭突厥大军后,他们会不会并未撤退,而是绕路与阿拉和濛国联军汇合,转而攻打凌安城去了?会不会是凌安城那边,向朝廷请求支援的?”
老孟话音刚落,赵樽就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多嘴。老孟噎了一下,悻悻的闭上了嘴。
老孟的话虽然只是猜测,但宋元庆的双眸却顿时低垂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看向李刚,问道:“凌安城现在如何?”
“凌安城的联军也撤退了。”李刚畏畏缩缩的答道。想着人家白跑了一趟,他自己也觉得很尴尬。
宋元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本将一定会禀明陛下,参你一本。哼!我们走。”
李刚大手一挥,果断下令。
宋元庆的命令一下,徐州军队的十五万大军立刻行动起来。
长长的队伍原本就还未完全进入军营,此时听到传令兵的命令,整个队伍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立刻又后路变前路,缓缓向军营外移动。
宋元庆动作矫健地跨上马背,策马往队伍的最前面绕去。作为一军主将,行军时他必须走在队伍之前,以稳定军心。
几名副将也纷纷上马,紧随宋元庆的步伐。
这时,赵樽回头对肖正飞一列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们微微点头。
赵樽这才回身上马,策马跟上宋元庆,向队伍的前方疾驰而去。
一路上,宋元庆的脸色依旧阴沉。一是对李刚的失职耿耿于怀,而是老孟的话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兵部发来的命令上,确实说三国有联军之势。
若战事不在永安城这边,那很可能就如老孟所说,三国的兵力全都集中到了凌安城那边,而不会也莫名其妙的撤退。
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宋元庆突然说道:“李刚那人不靠谱。走,随本将去凌安城那边看看。”
闻言,赵樽知道,老孟的话宋元庆听进去了。
他策马与他并肩而行,低声说道:“将军,李刚虽然处理不当,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确认凌安城的安危。若是突厥大军真的绕路攻打凌安城,我们必须尽快支援。”
宋元庆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你所言极是。李刚只以为突厥大军撤退了,可能到现在他都没想过,突厥有可能绕路去攻打凌安城。如此思虑不全,如何当得一城守将?待战事结束后,我定要向朝廷参他一本!”
赵樽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他知道,宋元庆一向治军严明,对李刚的失职自然难以容忍。
大军缓缓向前移动,尘土飞扬中,士兵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显得格外沉重。
宋元庆骑在马上,目光如炬,直视着前方。
他的心中担忧不已,若是三国的兵力齐聚凌安城,那凌安城的守将是否能够坚守得住?
想到这里,宋元庆不由得加快了马速,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加快了步伐。
赵樽策马紧随其后,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思。
宋元庆的身影已消失在军营门口,李刚依然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个方向。
他的心情沉重,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才与宋元庆的对话。宋元庆临走前的眼神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李将军,宋将军已经走远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了。”身旁的亲兵低声提醒道。
李刚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冷厉的喝令:“拿下!”
这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李刚猛地回头,只见肖正飞和赵樽的十名亲卫正朝他疾冲而来。
他们的动作迅猛如猎豹,眼神冷峻,仿佛早已蓄势待发。
李刚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你们要干什么?”
李刚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肖正飞冷笑一声,身形一闪,已经逼近李刚。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缭乱,李刚甚至来不及拔刀,肖正飞的手臂已经如铁钳般箍住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李将军,得罪了。”
肖正飞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李刚的亲兵们见状,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刀剑,怒吼着朝肖正飞冲去。
“大胆,快放开李将军!”
然而,只听到几声微弱的“卡塔”声,他们的动作还未完全展开,便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他们的兵器已经脱手飞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亲兵们低头一看,只见手腕上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正汩汩流出。
“啊!”
亲兵们惨叫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樽的亲卫们已经迅速围了上来,手中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冷冷地指着李刚的亲兵。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仿佛眼前的敌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谁敢动,下一枪就不是手腕了。”赵樽的亲卫麻子冷冷地说道,声音如同寒冰般刺骨。
李刚的亲兵们面面相觑,额头上冷汗直冒,手中的疼痛让他们不敢再有丝毫反抗的念头。
此时,军营中的其他将士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
徐州军队离去,原本已经陆续散去的士兵们纷纷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这边。
刀剑出鞘的声音和亲兵们的惨叫声让他们意识到,军营中发生了大事。
“怎么回事?李将军怎么被抓住了?”有人低声议论道。
“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看那架势,好像是赵帅的人动手了。”
士兵们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疑惑和震惊的表情。
肖正飞环视四周,目光如电,声音洪亮地大声宣布。
“永安城守将李刚,因失职导致朝廷损失惨重。赵帅有令,现将李刚拿下,扭送京城听候陛下发落!永安城驻军由原北关元帅赵樽接管!来人,将李刚押下去!”
他的声音在军营中回荡,仿佛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怒视着肖正飞,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肖统领!你敢假传军令!赵樽早已被收了兵权,他凭什么接管永安城驻军!”
肖正飞冷笑一声,正要开口,一旁的麻子已经抬手扣动了扳机。
“卡塔”一声枪响,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李刚的小腿。
“啊!”
李刚惨叫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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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留下来“叙旧”
第140章 留下来“叙旧”
李刚惨叫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的裤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嘴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嘿嘿!”
麻子得意的笑了,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满意。
李刚的亲兵们见状,心中又惊又怒,但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他们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麻子手中那强大的武器,可能就会毫不留情地射穿他们的脑袋。
军营中的将士们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原本还在疑惑李刚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会被突然拿下。
但听到肖正飞宣布赵樽将接管永安城驻军时,不少人的眼中顿时亮起了光芒。
“赵帅要回来了?”有人低声惊呼道。
“太好了!赵帅终于要重新掌兵了!”
“赵帅在北关时可是战无不胜,有他在,咱们永安城就安全了!”
士兵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赵樽在北关军营中的威望本就极高,他被收了兵权时,许多将士都为他感到不平。
而上次赵樽偷袭突厥大胜的消息传来后,更是让将士们对他充满了敬佩和期待。
李二牛站在人群中,听到赵樽的名字时,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狂热。
赵樽一直就是他的偶像,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英雄。
他毫不犹豫地振臂高呼起来:“赵帅!赵帅!”
他的声音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瞬间引爆了整个军营。
“赵帅!赵帅!”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呼喊,声音如同海浪般一波接一波,越来越高,越来越响。
“赵帅!赵帅!”
呼喊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军营掀翻。
士兵们的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兴奋,仿佛赵樽的到来将为他们带来无尽的希望和胜利。
肖正飞和赵樽的亲卫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们知道,赵樽的威望和影响力已经深深扎根在这些将士的心中,而李刚那个草包即使现在赵樽不拿下他,他迟早也会死在战场上。
只是不知道,景帝若是站在此处,看到赵樽登高一呼就引起如此大的共鸣,他会做何感想?
李刚跪在地上,听着四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将士们的支持。
而李刚的亲兵们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眼中满是绝望。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已经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肖正飞冷冷地看了李刚一眼,挥了挥手:“带走!”
几名亲卫立刻上前,将李刚架了起来。李刚挣扎了几下,但腿上的枪伤让他根本无法站稳,只能任由亲卫们将他拖走。
军营中的呼喊声依旧在继续,仿佛在为赵樽的到来欢呼。
而李刚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仿佛一颗陨落的星辰,再也无法照亮这片天空。
两个多时辰后,宋元庆的徐州大军已急行军绕过阴山山坳,将要抵达凌安城。
“宋将军,前方就是凌安城了。”赵樽低声提醒道。
宋元庆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城池隐约可见,城楼上旌旗飘扬,显得格外肃穆。
他的目光中隐隐带着焦急,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日落前赶到凌安城!”
命令一下,本就疲惫的大军,速度顿时又加快了些。
士兵们的脚步声更加急促,尘土飞扬中,队伍如同一股洪流,向着凌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樽策马跟在宋元庆身后,目光中带着几分凝重。
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将会决定他和整个大景的命运。
他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一切都能如他所愿。
刚走到凌安城外的岔路口,宋元庆远远的就见到一支军队正在出城。
那飘扬的旗帜上鲜明的写着一个大大的“苏”字。
苏家是四大世家之一,也就是冠军侯和长乐郡主的家族,家中男子为武将的居多。遍布在荆州、冀州和梁州。
以朝廷就近调兵的原则来看,荆州距离凌安城最近,宋元庆判定,这支军队一定是荆州来的援军。
宋元庆勒马停下,挥手叫停了身后的队伍,等着荆州的军队出城。
看着源源不断走出城门的荆州士兵,宋元庆微微蹙眉。
那些士兵脸色阴沉,一路走,一路似乎在骂骂咧咧。
“将军,这是怎么了?”赵樽在宋元庆身后出言问道。
“不知道,等他们走了,过去看看。”
等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荆州的军队才全部走出城门。
宋元庆一挥手,徐州的军队又缓缓前进。
在与荆州队伍尾部擦肩而过时,宋元庆听到最后面的士兵在说:“什么玩意儿,老子的腿都快走断了,结果是谎报军情。去他娘的。”
宋元庆的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疲惫的士兵们,心里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再看向凌安城的城里,那景象与在永安城里一模一样,平静祥和。
百姓们在劳作忙碌,士兵们在城墙上懒散的巡逻,毫无大战的景象。
宋元庆蹙了蹙眉,留下一名副将,安排队伍在城外原地休整。
他自己则带着赵樽等人和另外几名副将,先行进城,到凌安城军营查看具体情况。
宋元庆一行人策马进入军营。下马后,在赵樽的指引下直奔中军大帐。一路过处,操练的士兵们懒懒散散的投过来看好戏的目光。
他们走到中军大帐门口,被守卫拦下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徐州来的援军,要面见曹雄元帅。”宋元庆大声说道。
“呃……”
守卫的面上露出了几许尴尬之色,但还是转身进去禀报。
很快,曹雄就走了出来。
“原来是宋将军来了。”
曹雄一出来就面带笑容,只是那笑容看上去有些怪异,仿佛是根本就不愿意见到他们一般。
“曹帅,我们接到兵部的命令,前来支援,大军正在城外休整,请曹帅调遣。”
宋元庆紧紧的盯着曹雄面上的怪异表情,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呃……这……”
曹雄支支吾吾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状,站在宋元庆身后的赵樽低头垂眸。那紧紧抿着的唇角边,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笑容溢出。
而宋元庆见曹雄支支吾吾,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直接冷冷的替曹雄说出了真相。
“这里看上去毫无大战之象,曹帅不会是在谎报军情吧?”
“呃……没有,没有。”曹雄面色一变,连连摆手,苦着脸解释。
“刚开始是有军情的,阿拉和濛国联军,气势汹汹来犯,已经到了几十里外。可不知道为何,他们又突然都撤退了。”
曹雄叫苦连天。按理说,曹雄是一关驻军元帅,而宋元庆只是领军出征的将军。
从官职上,曹雄要高于宋元庆,可他现在自知理亏,看着宋元庆就自觉矮了一头。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封八百里加急求援战报,会给自己惹来如此大的麻烦。
他刚刚才点头哈腰,一脸赔笑的送走荆州的援军,没想到,现在又来了徐州的军队。
哎!这可怎么办啊?
“撤退了?是曹帅也用计偷袭,逼退了他们吗?”宋元庆想起了永安城的偷袭之战。
“呃……那倒没有。”曹雄硬着头皮无奈摇头。
“那他们为何要撤退?”
宋元庆步步紧逼,脸色已经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
曹雄怕宋元庆不相信自己的话,还回手指了指正在陆续往城墙下搬运守城物资的将士们。
“宋将军,你看。我们做好了一切守城的准备,哪知什么都没用上。”
“哼!”宋元庆冷哼一声,话语里已经有了难以掩饰的怒气。“也就是说,你们根本就还没有和敌军交战?”
闻言,曹雄噎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下,宋元庆终于明白,荆州的军队为何骂骂咧咧的离去了,他的怒气也根本压制不住。
“岂有此理!凌安城有五万驻军,即使两国已联军,即使他们正面强攻,五万兵力也可抵挡数日,可既然还未交战,那你为何要向朝廷求援?”
宋元庆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他们由于担心战况急行军的画面。也浮现出将士们那一张张写满了疲惫的脸庞。
想起连日行军的艰苦,就连宋元庆身后的亲兵和几个副将们,对曹雄也是怒目而视。
“呃……我……我也不想啊!”
宋元庆的吼声震得曹雄的耳膜痒痒的。
他掏了掏耳朵,皱着脸,想要为自己申辩几句,可除了说自己也不想,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本想说自己已经向朝廷提出暂缓调兵了,可他又不敢说。
因为他也明白,此时任何的申辩,都是在狡辩。越狡辩,宋元庆的怒气就会越盛。
“永安城,他们好歹还偷袭交战过,可你连战事在哪儿都还没搞清楚,就敢向朝廷求援。你究竟知不知道三十万大军是什么样子?你又究竟知不知道,三十万大军长途行军,究竟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宋元庆越想越气,那的怒火犹如连珠炮一般猛烈输出。听得连赵樽都觉得炸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面对宋元庆的怒火,曹雄和他的亲兵俯首帖耳,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出言狡辩了。
等宋元庆发了一通火,赵樽这才凑到宋元庆的耳边,小声安慰。
“将军,虽然曹雄谎报军情实在可恶。但没有战事少了伤亡,总是好事。您息怒。”
宋元庆眼角的余光扫了赵樽一眼,胸口依然在剧烈起伏。
但他想想,觉得赵樽说得也对。兄弟们急行军固然辛苦,但总比辛苦后还上战场丢了命要强多了。
如此想着,宋元庆的情绪渐渐平复,他狠狠瞪了曹雄一眼,转身大手一挥,语气冰冷。
“走,我们回去。”
说完,他率先向军营外走去,副将和亲兵们也赶紧跟上。
走了几步,赵樽突然叫了一声。
“将军!”
宋元庆回头看他,赵樽拱手道:“将军,既然没有战事,我就暂时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离开军营几月,这次既然来了。我想留下来,趁机跟以前的兄弟们叙叙旧。”
宋元庆点头,“你说的对。都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既然来了,是该叙叙旧。那赵樽留下,我们就先走了。”
宋元庆说着也冲赵樽拱手,两人互相道别后,宋元庆带着亲兵和副将们大步走了。
宋元庆一走,曹雄就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两只援军长途奔袭而来,却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去,两军的主将回去后,肯定免不了要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兄长曹格是兵部尚书,等奏本到了朝堂上,兄长自会想办法替他周旋。只要他们不在这里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找他麻烦就好。
其他的,就交给兄长曹格去操心吧!
望着宋元庆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找自己麻烦了,曹雄冷哼了一声,转身准备走进中军大帐,他的亲兵也跟着他转身。
这时,赵樽突然轻轻的一偏头,他身旁的老孟等人得到信号,立马如猎豹般迅猛的窜出,动作轻盈矫健,直逼曹雄的亲兵身后。
而他们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都已多了一把黑黝黝的手枪。
赵樽的目标是曹雄。只见他提气一个跃起,人已轻飘飘的落在了曹雄身后。
在这凌安城的军营里,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人大白天在军营里偷袭主帅。而且,还是自己人。
刚才,曹雄和他的亲兵都看到赵樽留了下来,但他们也都听到了赵樽说是要找以前兄弟“叙旧”。
所以,谁都没有防备。
几人同时动手,曹雄和他的亲兵哼都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他们大力的摁翻在地上。
爬在地上的曹雄大惊,他瞪大双眼想要挣扎,刚一回头却猛然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眼前放大,瞬间已抵住了他的眉心。
“别动!”
赵樽的声音冷冷响起,瞪着他的双眸如鹰隼般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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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神秘的客人
第141章 神秘的客人
曹雄不知道那黑洞洞的枪口是什么武器,但那枪口就抵在他的眉心上,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赵樽将曹雄摁倒在地,膝盖死死压住他的腰椎,双手反剪。曹雄挣扎着,怒目圆睁。
“赵樽!你敢动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赵樽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手铐,迅速铐住曹雄的双手。
“曹雄,你个草包谎报军情,不配为帅,还罪不可赦!今日便将你拿下,扭送京城,听候陛下发落!”
曹雄的亲兵们见状,纷纷挣扎着想要上前救援,可刚一动作,小腿上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有人忍不住惨叫出声。
“啊!”
赵樽的亲卫们冷冷地看着他们,手中的手枪稳稳抵住了他们的后脑。
老孟厉声喝道:“谁敢再动,下一枪就打你们的脑袋!”
亲兵们顿时泄了气。
他们趴在地上,虽然看不到是何物伤了他们,但小腿上的疼痛和后脑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们知道,亲卫们绝对不是在说笑。
军营里的士兵们听到动静,纷纷停下操练,投来好奇的目光。
见现任元帅曹雄,被前任元帅赵樽摁倒在地,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曹元帅怎么被赵帅拿下了?”
“听说是谎报军情,赵帅要把他押回京城!”
“你没看到,刚才宋将军又被他谎报军情气走了吗?”
“苏将军和宋将军,这会儿一定在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呢!”
“哈哈哈……”
“诶!你们说赵帅会不会回来?”
“赵帅要是能回来,那可太好了!咱们北关的兄弟们能看到希望了!”
将士们议论纷纷,都在期待着事情能往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
赵樽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四周,大声宣布。
“北关元帅曹雄,谎报军情,现已拿下,扭送京城听候陛下发落!北关驻军由原北关元帅赵樽接管!”
“哇!太好啦!”
“哈哈哈,赵帅回来了。”
“赵帅果然留下来了。”
……
话音刚落,将士们纷纷雀跃欢呼起来,现场没有人反对,反而个个面露喜色。
凌安城守将汪丛飞,更是带着一群将士走了过来,笑着道贺。
“赵帅,恭喜您重回北关!兄弟们早就盼着您回来了!”
汪丛飞其人四十多岁,沉着稳重,武艺了得。
因为他面相长得颇像个猴子,所以,除了军营里的将士们尊称他一声将军,他身边的朋友都喜欢叫他的外号——“猴子”
他跟马成一样,凭着自己的实力在军营里熬了十多年,从一个小小的士兵,被任人唯贤的赵樽一步步提拔到今天的位置。
赵樽微微一笑,拍了拍汪丛飞的肩膀:“猴子,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汪丛飞哈哈一笑,挠了挠头。
“赵帅说哪里的话,不辛苦。能再跟着您打仗,兄弟们心里都踏实!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
将士们满脸笑容,异口同声的答道。
就在这时,曹雄从京城带来的御林军匆匆赶到。为首的御林军统领怒视着赵樽,厉声呵斥。
“赵樽!你竟敢擅自篡夺军权!你这是谋反!我们定要将你的所作所为上奏朝廷!”
赵樽嗤笑一声,目光冷峻:“上奏朝廷?就凭你们?”
他身边的亲卫们闻言,纷纷唰的一下,将背上的包袱甩到了身前。
哗,哗,哗!
十把m16自动步枪闪亮登场,十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御林军们的小腿。
御林军们都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知道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老孟冷冷的道:“北关驻军已由赵帅接掌,只要北关的兄弟们同意就行了。谁敢再废话,小心你们的腿。”
御林军们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这是摆明了要动武啊!
有人忍不住后退几步,声音颤抖:“你……你们敢对御林军动手?那就是谋反。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孟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陛下”两个字,景帝的所作所为已经寒透了他的心。
王妃说得对——忠心,只给值得的人。
所以,当那人提到“陛下”时,老孟的脸猛的一沉,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提到“陛下”的那名御林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应声而倒,这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他们真的敢对御林军下手,御林军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瑟缩着后退,再不敢多说一句。
有m16压阵,几十名气势汹汹来问罪的御林军,蹦跶了不到三分钟,就全都偃旗息鼓了。
赵樽一把将曹雄从地上提起来,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把他们带下去,关起来。”
早就受够了曹雄和御林军嘴脸的汪丛飞,立刻应了一声,兴奋的带着将士们上前,将御林军们捆了起来,并让他们带下去关押。
待做好这一切,汪丛飞好奇的看着亲卫们手里的m16,忍不住赞叹。
“赵帅,您这手段,真是让人佩服!够猴子我学一辈子了。”
赵樽微微一笑,目光亲和。
“北关的安危不容有失。曹雄和这些御林军,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汪丛飞点头,郑重道:“元帅,兄弟们誓死追随您!”
赵樽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四周的将士们,声音洪亮清朗。
“兄弟们,北关是我们的家,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从今日起,我们重整旗鼓,誓死守卫北关!”
将士们齐声高呼:“誓死守卫北关!誓死追随赵元帅!”
声音震天,士气如虹。
赵樽满意的勾起了唇。如他所愿,北关驻军顺利接手,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军队。
他曾认真的权衡过,他统领北关驻军多年,在军中有些威望,与兄弟们也有些过命的感情。
都是一起用生命在保护大景朝的兄弟,景帝猜忌他,也就是在猜忌北关的兄弟们,很多兄弟也早就寒透了心。
如果要收拢军队,他有一定的把握能说服北关驻军。问题是,要如何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顺利的拿下曹雄和李刚?
倘若拿着韩蕾的先进武器,直接攻入北关,拿下曹雄和李刚,肯定会遭到曹雄和李刚的抵抗。军营里人多,到时候必然会伤及无辜。
而且,即使能强硬的拿下曹雄和李刚,没有一个好的由头,名不正言不顺的,反而会为他接掌驻军带来许多阻碍。
而苍州送往京城的消息,已经被骆海封锁。
他相信曹雄和李刚就算再草包,敌军撤退后,肯定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朝廷暂缓调兵。
毕竟,这是为帅为将的基本操作。
但他也相信,骆海一定不会让奏报到达朝廷。
所以,徐州军队出现时,他就料定,长途奔袭的宋元庆,一定会对李刚和曹雄兴师问罪。
只要跟在宋元庆身边,他们就能大摇大摆的靠近曹雄和李刚,抓住他们的小辫子,他的计划也就能相对顺利的进行。
原以为多少会一些功夫,他没想到的是,兄弟们对他的呼应,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待大家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赵樽缓缓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汪丛飞说道:“你去把那两名兄弟放出来吧!”
汪丛飞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赵樽所指的“兄弟”是谁。
赵樽所指的,正是上次遭到伏杀时,因为家人被掳受了要挟,而出卖他行踪的两名亲卫。
经肖正飞调查后,他们的情况的确属实,突厥第一次撤兵后,他已派亲卫救出了他们的家人。
因当时没收兵权走得急,这两名亲卫来不及处理,现在还关在牢中。
一个名叫张华子,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另一个名叫钱大富,是个四十岁岁左右的精瘦中年汉子。
汪丛飞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赵樽让其他的将士们都散了,带着亲卫转身进了中军大帐。
老孟等人在大帐里翻箱倒柜,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了吗朝廷的兵符,交给了赵樽。
不多时,汪丛飞押着两名男子走了进来。
张华子和钱大富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黄土的地面,声音颤抖着告罪。
“王爷。属下该死!属下该死!求王爷……求王爷饶了我们这一回,我们再也不敢了!”
张华子的声音带着哽咽,钱大富则已是泪流满面,两人的肩膀不住地颤抖,仿佛背负着千斤重的罪责。
赵樽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伸手将他们扶起。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但却让两人感到一阵寒意。
“你们的情况,本王明白。”
赵樽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家人被掳,受制于人,情有可原。但——”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两人的脸庞。
“作为本王的亲卫,背叛了就是背叛了。本王不能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曾经背叛过的人。”
张华子和钱大富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被无情地抽走。
他们的眼里满是悔意,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赵樽叹了一口气,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他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抚。
“虽然你们不能再做本王的亲卫,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本王愿意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两人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赵樽继续说道:“本王打算在瓮城外重新修筑更加坚固实用的防御工事。你们二人,一人负责凌安城,一人负责永安城。先去招募工匠和民夫,待图纸到手后,自会有人指导你们修建。若是干得好,将来本王会安排更重要的工作给你们。”
张华子和钱大富闻言,眼中顿时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他们再次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坚定而有力。
“王爷放心!属下知道错了,一定将功赎罪,誓死将防御工事修建好!”
赵樽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挥了挥手,示意汪丛飞带他们下去休息。
汪丛飞走上前,低声对两人说道:“走吧,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再安排具体事宜。”
张华子和钱大富站起身来,恭敬地向赵樽行了一礼,随后跟着汪丛飞退了出去。
大帐中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赵樽站在原地,目光透过帐帘,望向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夜空。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却隐隐透出一丝疲惫与思索……
夜幕低垂,京城的喧嚣也渐渐沉寂,但筒子巷里的有家客栈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几位头戴帷帽,身披斗篷的神秘客人悄然踏入了客栈。
领头的男子一进门,就声音低沉地说道:“掌柜的,来几间上房。”
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响声戛然而止,掌柜刘伯从柜台后抬起头来。
“几位客官,里面……”
刘伯刚开口招呼,却见那人掀开了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黝黑而熟悉的脸庞。
刘伯一愣,随即惊呼:“平副统领?”
平川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他们按照赵樽的命令,一路执行任务,今日才赶到京城。
刘伯心中一紧,急忙绕过柜台,快步走到客栈门口。
他紧张地朝外张望了几眼,确认无人平川他们身后跟踪后,迅速拿起木板,一块块地将大门封上,停止营业。
刘伯将他们带往后院,让店员送来一些酒菜后,又关上了房门。
“平副统领,你们怎么来了?”
刘伯转过身来,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
平川是赵樽身边的亲卫副统领,同样无诏不能入京。
他们冒险进入京城,定是赵樽在苍州发生了什么大事。
平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示意身后的碳头他们先坐下休息吃饭。他则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郑重地递到刘伯面前。
“刘伯,这是王爷和王妃给您的亲笔信。”
刘伯接过信,手指微微颤抖。
他先拆开赵樽的信,仔细阅读起来。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王爷他,他要……”刘伯抬起头,声音有些颤抖,话未说完,眼中已满是询问。
平川点了点头,神情坚定:“王爷的意思,您已经明白了。”
刘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他又低头,仔细阅读了一遍信中的内容,再次抬起头来时,他已满脸郑重。
“请你转告王爷,小的在王府伺候了一辈子,承蒙老爷和老夫人的照顾,小的一家才有今天的日子。小的一家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王爷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老奴相信王爷的为人。老奴一家会在京城随时伺候,绝不负王爷所托。”
平川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刘伯,王爷果然没有看错您。”
刘伯点了点头,随后拆开了第二封信,那是王妃韩蕾的亲笔信。
他细细阅读,脸上的神情逐渐柔和,眼中闪过一丝温情。
“王妃她,还是这么关心老奴。”
刘伯轻声叹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那个娇俏甜美的女子,虽然只在京城王府待了几天,可却处处尊重他们、关心他们,似乎从来就没有把他们当做是下人。
王爷和王妃虽未正式成婚,但他们都非常喜欢那个甜美随和的王妃。
平川微微一笑:“王妃一直挂念着您,特意嘱咐我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您。”
刘伯收起信,眼中满是坚定:“平副统领,您放心,老奴一定不负王爷和王妃的期望。京城这边的事,我会安排妥当。”
平川点头:“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王爷在苍州一切安好,只是眼下局势复杂,不得不谨慎行事。”
两人相视片刻,彼此心照不宣。
夜已深,客栈内只剩下微弱的烛光摇曳,映照出几张肃穆的面庞。
外面的风声渐起,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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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哎!算球了!
第142章 哎!算球了!
第二日。
晌午时分,阳光洒在京城的街道上,捞一捞火锅店门口人头攒动,排队等候的食客们络绎不绝。
店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生意火爆异常。
大胖头张翰霖亲自站在门口,笑脸迎客,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杨海波陪同平川一行人走了过来。张翰霖一见,连忙摇着他那滚圆的身体迎上前,笑容满面。
“海波,平川。你们可算来了!已经给你们留了包间。”
刘伯在暗处,不便于出面。他便让杨海波和唐小童领着平川等人去查看韩蕾在京城的其他生意。
平川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张老板客气了。”
一行人进了包间,桌上早已摆好了新鲜的食材和滚烫的火锅。
张翰霖亲自为平川斟了一杯茶,笑道:“平川,你和兄弟先尝尝我们店里的特色茶,解解渴。”
平川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点头赞道:“好茶。”
寒暄几句后,平川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张翰霖:“这是王妃托我带给您的书信。”
张翰霖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阅读。
随着目光在信纸上移动,他的神情逐渐激动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看完信后,他抬头看向平川,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王妃在信中提到,让我将火锅店交给掌柜打理,然后赶往苍州,说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去做。”
平川点头,语气平静。
“正是,王妃说张老板喜欢一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到了苍州会让您大展手脚。希望您能尽快安排好这里的事务,早日动身。”
“好!好!”张翰霖握紧信纸,连连点头。
说到这里,张翰霖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得意。
“王妃这人果然有本事。她弄的这火锅店自从开张以来,生意一直红火得很!我爷爷张阁老虽然一直觉得商人身份低贱,但看到我有出息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只是他老人家还是觉得,只有走仕途才能光宗耀祖。”
平川听了,哈哈一笑。
“王妃说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所有的行业都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哪一个职业是低贱的,更没有高低之分,只是分工不同罢了。”
张翰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同,连连点头:“王妃说得极是!我也一直这么认为。只是爷爷他老人家思想守旧,一时半会儿难以改变。”
平川轻轻放下茶杯,目光温和的说道:“张老板放心,王爷和王妃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等你到了苍州,做出更大的成绩,张阁老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张翰霖脸上露出期盼之色,郑重地说道:“我已经期盼着那一天了。”
“哈哈哈……”
见张翰霖这大胖子挺可爱的,亲卫们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平川一行人在捞一捞火锅店用完午膳后,杨海波领着他们走进了醉仙酿的酒馆。
酒馆里,酒香四溢,堂内虽未满座,但已有不少客人低声交谈,酒杯碰撞声清脆悦耳。
杨海波笑着对平川说道:“平兄,你看,这醉仙酿白日里虽不及傍晚热闹,但也是满堂宾客。到了傍晚,外面的路上都会摆上小酒桌,来品酒的人络绎不绝。”
平川点点头,环顾四周,感叹道:“我虽未品过王妃酿的酒,但这酒香,确实让人难以抗拒。”
杨海波呵呵笑道:“不瞒你说,连陛下都几次微服出宫,闻香而来。陛下每次来都是小酌几杯就走,毕竟皇宫夜晚要宵禁,宫门关闭,他也不能久留。后来,陛下干脆让人采买了醉仙酿,送进宫里。”
说着,杨海波又指了指客人桌上的小酒壶。
“现在,这酒已卖到了五十两银子一坛,就这么一小壶都要十两银子。”
“嘶!”
平川和亲卫们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都在心中暗叹,王妃是个做生意敛财的高手啊!
殊不知,醉仙酿之所以被炒到今天这个价格,全是杨海波和唐小童的功劳。
一行人走出醉仙酿,杨海波又带着他们来到鸳鸯簪。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有些懒洋洋的。鸳鸯簪的店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杨海波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鸳鸯簪,起初只是京城贵妇和千金小姐的聚集地,但因为咱们的货物新奇,渐渐也吸引了平民女子和男子前来。”
平川好奇地问道:“男子也来?这里不是卖女子用品的吗?”
杨海波笑道:“正是。有些男子是买回去送给夫人或女儿的。你看,那边那位公子,手里拿着的簪子,想必就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平川顺着杨海波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一位年轻公子正仔细挑选着一支精致的簪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这时,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从他们身边走过,手里也拿着一件小巧的首饰,脸上满是欣喜。
杨海波低声对平川说道:“这位姑娘一看是平民女子,一楼的商品价格亲民,她们也能接受。口碑相传下,一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平川点点头,感叹道:“杨兄,你这生意做得真是风生水起,连平民百姓都能在此找到心仪之物,难怪生意如此火爆。”
杨海波谦虚地笑了笑:“哪里哪里,不过是王妃的货物顺应市场需求罢了。平兄若有兴趣,不妨也挑几件,带回去送给家人。”
平川笑道:“不必,不必。我们就在王妃身边,要喜欢什么,直接找王妃买不就行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在鸳鸯簪内闲逛起来,耳边不时传来顾客们的赞叹声和欢笑声,整个店铺洋溢着热闹而温馨的气氛。
一楼的角落里设了一个休息室。说是休息室,不过是摆了几套桌椅,桌上摆上茶点和鲜,以供客人们逛累了能够坐下来休息。
平川等人从一楼到三楼逛了一圈下来后,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帷帽低垂,尽量不引人注目。
平川与杨海波低声交谈,讨论着韩蕾要在京城扩展的生意计划。
韩蕾打算让杨海波用现在生意赚到的钱,在京城开一家大型的成衣行,兼带着卖一些现代的内衣内裤和布匹衣料,抢占京城的服装市场。
这家店铺营业后,韩蕾的生意在衣、食、住、行里就已占其三。
就在这时,一身华服的长乐郡主趾高气扬地走进了鸳鸯簪,身后跟着一长串的丫环和侍从。
长乐郡主一进来,便扬起下巴,高声吩咐道:“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最好看、最值钱的首饰都拿出来,本郡主要好好挑一挑!”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引得店内众人纷纷侧目。
店内装潢雅致,珠光宝气,各式女子用品琳琅满目,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绣香囊,无一不精致华美。
长乐郡主目光一扫,心中暗自满意。她已经听下人们说起了这“鸳鸯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特别是那些胭脂水粉,用了之后脸蛋又白又嫩,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她娘冠军侯夫人的房里都放了好几盒。
她娘亲用了之后,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仿佛变漂亮了几分,也年轻了好几岁。
听下人们说,京城里的贵人们都是那里的常客,现在,“鸳鸯簪”的商品成了身份的象征,谁没有用过鸳鸯簪的物品,都不好意思上街。
在山上时,那些土匪竟然敢嫌弃她丑,她今天就必须要用上“鸳鸯簪”的物品。无论是胭脂水粉,还是各种头面饰品,她都要。
她必须要成为这京城里最漂亮,又最有身份的女人。
长乐郡主的话音刚落,目光忽然瞥见旁边一个衣着朴素的平民女子,正低头细心地挑选着一支银簪。
那女子面容清秀,举止温婉,但在长乐郡主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她眉头一皱,嘴角微微撇起,声音带着几分不屑与嫌弃:“怎么贱民也在这里买东西?真是晦气!”
那平民女子闻言,身子微微一颤,抬头看了长乐郡主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尴尬。
随即,那女子低下头,匆匆将手中的银簪放回原处,转身躲避着快步离开了店铺。
长乐郡主见状,冷哼一声,心中却更加得意。
掌柜停下正在接待的客人,连忙迎上前来,满脸堆笑:“郡主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以郡主的身份,请上三楼挑选。”
以郡主的身份这句话颇得长乐郡主的欢心,她赞赏的看了掌柜一眼,刚要跟着掌柜去三楼。
正在此时,每日都要例行公事到店里来露个脸的魏成超,刚好也走了进来。
魏成超看到长乐郡主,惊讶地唤道:“长乐?”
长乐郡主回头,见到魏成超,也露出惊讶之色:“魏大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这鸳鸯簪就是本公子开的呀!”
魏成超得意一笑,那一双小眼睛在长乐郡主身上扫来扫去。
长乐郡主挑眉:“哦?原来是你魏家的产业。那正好,本郡主今日要好好挑几件首饰。”
魏成超笑道:“郡主光临,自然是最大的优惠。”
角落里,平川见到魏成超出现,脸色一沉,低声对刀疤脸等人说道:“这个人就是和长乐郡主一起掳走王妃的人。”
刀疤脸等人一听,顿时怒火中烧,握紧拳头就要站起来,平川连忙按住了他们。
“别在这里给王爷惹事,这个人是魏丞相的儿子,对王妃还有用处。等以后没有用处了,哼哼。”
刀疤脸咬牙切齿:“可是……”
平川蹙着眉摇头:“忍一忍,现在不是时候。”
杨海波在松阳小镇时就见过魏成超,但并不知道他做过的烂事儿。现在一听面前这两人曾经合伙掳走了韩蕾,那还了得?
韩蕾对他们一家有知遇之恩,给他们一家稳定的生活,他们一家这才有了今天。
他不会给韩蕾惹事,但他有办法收拾这两人。
他低声对唐小童耳语了几句,唐小童咧嘴一笑,转身上了三楼。
那边又传来长乐郡主和魏成超的说话声。
魏成超问道:“你不是到苍州去找赵樽了吗?你们俩怎么样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魏成超的三连问,让长乐郡主一噎,面上快速闪过了一丝阴郁之色。
“赵樽现在是苍州王,忙得很。我找了他许久,见到他一面,我们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长乐郡主淡淡的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痛。
无论是赵樽对她那冰冷的态度,还是被山匪掳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都不愿跟任何人提起。
长乐郡主又反问道:“你呢?韩蕾那个贱人现在在哪里?”
“呃……”
一听提起韩蕾,这下又轮到魏成超语塞了。他总不能说自己被韩蕾那个贱人反制了,现在还要靠韩蕾的解药吊命吧?
他堂堂丞相之子,京城公子圈的名人,他丢不起这个脸啊!
若再传到陛下和他爹的耳朵里,那他不只要服解药,还得加服跌打损伤的药。
“怎么?你没搞定她?”长乐郡主的面色阴沉下来。
“呃……”魏成超犹豫了一下,还是支支吾吾的说道:“在……京城的路上,不小心让她溜了。”
“哼!蠢货!我真后悔,怎么会跟你这样的蠢笨之人一起合作。”
长乐郡主生气的睨了他一眼,像是在睥睨蝼蚁一般。
被人骂了蠢货,魏成超却吱都不敢吱一声,只是无奈的解释。
“我也只是不小心……才……”
“哼!”
长乐郡主懒得再跟他多说,极不耐烦的扯过自己身后逶迤拖地的华服,昂起脖子,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昂首挺胸的跟着掌柜上了三楼。
“喂!别……”
魏成超抬手想叫住她,告诉她别在这里买东西。这里是韩蕾开的店铺,他不过是当个挂名东家罢了。
长乐郡主要是在这里大价钱买东西,那就等于是在给韩蕾那个贱人送银子呀!
可想了想长乐郡主刚才骂他蠢货的样子,他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抬起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哎!算球了。”
第143章 会上瘾的毒药
第143章 会上瘾的毒药
长乐郡主踏入三楼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仿佛让她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奢华的装饰、璀璨的灯光、琳琅满目的商品,无不让她目不暇接。
她的目光在每一个柜台上流连,心中充满了惊叹和好奇。
“这里真是太美了!”
长乐郡主忍不住赞叹道,那声音中满是兴奋和激动。
这里能不美吗?
杨海波一行人进京时,韩蕾给他看了现代珠宝楼的视频,并在系统里购买了所有需要的成品带来京城。
这里的布置完全参照了南.京夫.子庙的珠宝楼。
三楼摆放商品的柜台跟一楼和二楼完全不一样。
一二楼是为了迎合平民的消费水平,所有的货物都摆在木制的货架上售卖。
而三楼用珍贵的琉璃做的展示柜台,里面挂着小巧的太阳能灯,整个柜台透明晶亮。
柜台里面的商品,除了这个时代常见的翡翠、玛瑙、碧玉、珍珠。
更多的,是来自于现代的水晶、朱砂、黑曜石、海蓝宝、铂金、掐丝琉璃等等稀奇玩意儿。
每一件商品的面前都摆着一块用亚克力制作,红漆书写的价签,明码标价。
这个时代的饰品,造型单一古板,而来自于现代的饰品,不仅造型多样化,而且大胆逼真。
特别是有一些镶水钻的饰品,在太阳能灯的照射下,更是显得熠熠生辉,金光闪闪。
那些胭脂水粉、眉笔、指甲油等等,包装精致,看上去就不是凡物。
每个柜台上还摆放着小巧的镜子,里面照出的画像比铜镜更清晰明亮,仿佛是面对面的真人一般。
唐小童见长乐郡主来了三楼,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已提前赶上楼来,将这里某些商品的价格换成了原来的两倍。
唐小童亲自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见到冤大头的笑容。
“郡主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他恭敬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奉承。
长乐郡主微微一笑,目光依旧在四周扫视。
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甚得她意,每一件她都想要。
可身为身份尊贵的郡主,她又不能表现出毫无见识的样子。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掌柜的,你这里的东西真是稀奇,我在别处可从未见过。”
唐小童心中一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郡主果然眼光独到,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是来自遥远的国度,尤其是这些饰品,更是独一无二。”
他一边说,一边引导长乐郡主走向一个琉璃柜台。
柜台内,一颗颗小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透明晶亮,仿佛能吸引人的灵魂。
长乐郡主忍不住伸手,隔着玻璃柜面触摸那些小太阳能灯,眼中闪过一丝痴迷的贪婪。
“这些夜明珠真是美极了!”她感叹道。
唐小童见状,立刻说道:“郡主果然有眼光,这些夜明珠可是稀世珍宝,只有像您这样尊贵的人才能配得上啊!”
长乐郡主听了,心中一阵得意,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掌柜的,你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唐小童心中一喜,知道长乐郡主已经上钩了。他立刻吩咐手下将更多的商品摆了上来。
水晶、朱砂、黑曜石、海蓝宝、掐丝琉璃……一件件新奇稀有的商品摆在了长乐郡主的面前。
“这些都是珍品,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唐小童介绍道,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长乐郡主的目光在这些商品上流连,心中充满了渴望。
她拿起一件紫水晶项链,戴在脖子上,对着柜台上的镜子仔细端详。
“这条项链真是美极了,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首饰都要漂亮。”
唐小童见状,立刻夸赞道:“郡主果然有眼光,这条项链可是用最纯净的水晶打造的,简直太衬你了。戴上它尊贵高雅,气质大显不同。”
长乐郡主听了,心中一阵欢喜,又对着镜子照了一阵,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条项链我要了!”
唐小童勾唇轻笑,立刻亲自将项链包装好,捧在手上跟在长乐郡主的身后。
“郡主,您再看看这些胭脂水粉,都是最新款的,包装精致,效果更是非凡。”
长乐郡主接过胭脂水粉,打开一看,果然包装精美,香气扑鼻。
她轻轻抹了一点在手背上,发现颜色非常自然,质地细腻。
“这些胭脂水粉真是好用,比我以前用的都要好。”她赞叹道。
唐小童见状,立马跟进。
“郡主,这些胭脂水粉可是最新款的,效果非常好,用后看不出上了妆的痕迹,脸蛋还嫩如白脂玉。”
长乐郡主听了,又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些胭脂水粉我都要了!”
“郡主,您再看看这些护肤品,擦上后,水润光滑。长期使用,能让皮肤更加年轻。这里有试用的,您可以先试试。”
“护肤品?”
长乐郡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奇的词语。
长乐郡主接过护肤品,打开一看,果然包装精致,质地细腻。
她学着他小童的示范,轻轻抹了一点在手背上,发现皮肤立刻变得光滑水润。
“这些护肤品真是好用,比我以前用的都要好。”她赞叹道。有了这些护肤品的加持,她就不信赵樽会对她看不上眼。
唐小童见状,作势要将那护肤品收进柜台。
“郡主,这些护肤品用材稀有,制作繁琐,所以价格特别昂贵,您看还是……算了吧?要不,小的再给您介绍一些价格更合适的。”
“怎么,你觉得本郡主没银子?”
这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在选购商品,唐小童这样一说,长乐郡主顿时觉得失了面子。
她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挥手。
“这些护肤品我都要了!”
长乐郡主的反应自是在唐小童的预料之中,既然长乐郡主爱慕虚荣,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唐小童立刻就拿起旁边的素颜霜,忽悠人的火力全开。而且,句句直击长乐郡主的要害。
“郡主,您再看看这些素颜霜,比用胭脂水粉更方便,用后看不出上了妆的痕迹,脸蛋还嫩如白脂玉。现在,京城里除了皇后娘娘,其他的贵人都还没有呢!”
“哦?只有皇后娘娘才有?”
果然,长乐郡主听了,面上的阴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欣喜。
“我要试试这个。”
唐小童立马给杨小妹递了个眼色,杨小妹拿来试用装,微笑着站在长乐郡主的面前。
“郡主,您看看民女的脸。”
长乐郡主抬头看向杨小妹,顿时惊愕的指着她的脸。
“你的脸,怎么如此……”
只见杨小妹的脸蛋儿晶莹水润,白皙透亮,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长乐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也很注重保养,但她还从未见过有如此肤质的人,就连宫里的娘娘们也没有。
而这样的肤质出现在一个平民女子身上,长乐郡主心里又顿生妒忌。
刚见长乐郡主变了脸,杨小妹就微微一笑。
“郡主,民女就是使用了这个素颜霜,然后简单的化了淡妆。”
说着,杨小妹拿起卸妆,在脸颊上轻轻的擦拭了一块,两种皮肤的对比立见高下。
杨小妹原本的皮肤有些偏黄,偏黑,而擦了素颜霜的地方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原来,是这素颜霜的效果。长乐郡主看了,心里立马就平衡了许多。
“快!给本郡主也试试。”
杨小妹礼貌的福了福身,静了手后,开始给长乐郡主化妆。
杨母想让杨小妹跟在韩蕾身边学些本事,可惜,韩蕾并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
韩蕾只是想到“鸳鸯簪”的定位,主要是针对女子,那些现代化妆品需要有人来演示。而当时她身边除了杨母,就只有杨小妹一个女子。
所以,韩蕾就就下载了几个护肤化妆,和商场里卖化妆品的视频给她学习,希望到了京城后,她多少能给杨海波帮上一些忙。
哪知,无心插柳柳成荫。杨小妹对美容化妆这一块儿极有天赋。就在离开荆州的前一日,她躲在屋里看了一晚上的视频。
现在,从洁面到护肤、化妆、卸妆的整个过程,她都能自己摆弄了。
她先对着镜子在自己的脸上试验了无数次,“鸳鸯簪”开张后,她就在店里给那些贵妃和千金小姐们化妆,推销产品。
她干得有模有样的,那些到店的客人都很喜欢她。杨海波照例给她开了薪酬,杨母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杨小妹给长乐郡主摆弄了一阵,引得长乐郡主身边的丫环们纷纷围在旁边观看。
“呀!郡主可真好看。”
“天呐!这脸颊简直吹弹可破呀!”
“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丫环们纷纷赞叹,听得长乐郡主有些飘飘然。
杨小妹摆弄好之后,将柜台上的镜子放在了长乐郡主的面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乐郡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镜子里的自己不但肤质细腻,透亮泛光,连以前有些扁塌的鼻梁也高挺了几分,整个人看上去不但漂亮,还年轻了几岁。
“这样的神奇之物,果然是只有皇后娘娘才配使用。”
长乐郡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甚是激动。她指着刚刚化妆所用到的所有化妆品,来了个大扫荡。
“都给本郡主包起来吧,这些本郡主全要了!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皇后娘娘一定不会怪罪我的。”
唐小童眉头一挑,求之不得,又连连的夸她。
接下来,什么高光、假睫毛、指甲油、黑曜石手串、梳妆镜……哪样稀罕,唐小童就介绍哪样,长乐郡主为了彰显自己的派头,来者不拒。
她每挑选一样东西,目光都会挑衅的扫视旁边的客人,仿佛这样才能显示她的尊贵一般。
长乐郡主被唐小童忽悠得晕头转向,又重新找回了那可笑的自信心。她不但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子,而且一定能让赵樽另眼相待。
唐小童不断的忽悠,长乐郡主就不断的买买买。
一口气之下,她直接豪爽的以双倍价格买了几十万两银子的东西,让让丫环侍从们捧着,喜滋滋的走了。
跟着上来的魏成超,一直坐在边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想着长乐郡主的豪爽会给自己也带来一成的红利,魏成超心里竟然莫名的觉得想笑。
他第一次觉得,这些新奇耀眼的化妆品,就是韩蕾那个贱人给长乐郡主服下的“毒药”。
会让长乐郡主上瘾的毒药。
魏成超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心里暗道着:“你不是骂我蠢货吗?看来,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而韩蕾若是在这里的话,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子。
那些被唐小童吹嘘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商品,不过是某多多上再寻常不过的便宜货……
……拦路抢劫,留下票票……
而此时,扶风县新建的军营边,韩蕾正站在山坡上看华天佑带着新兵训练体魄。
“啊切!”
韩蕾突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喃喃道:“肯定是谁在说我的坏话。”
刚说完,她就听到一阵清晰的马蹄声传来。
韩蕾转头看去,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后面紧跟着一辆马车,车轮碾过水泥地面,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韩蕾心中一惊,眉头微皱。
水泥厂这一片早已实行封闭式管理,外围有专人站岗巡逻,交通也早已改用三蹦子,若不是自己人,根本进不来,怎么会有马车出现?
她迅速从空间里取出望远镜,朝远处望去。
镜头中,骑马的人正是她留在荆州的十一。
韩蕾心中一松。她曾在荆州冕泞县将十一留下,让他负责收拢那些生活困顿的jun嫂和无家可归的乞丐。
如今十一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那件事有了进展。
只是,马车里坐的又是谁?
韩蕾收起望远镜,快步走下山坡,迎向十一。
到了近前,十一翻身下马,脸上带着笑意,恭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姑娘,我回来了。”
“十一,回来了就好。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韩蕾微微一笑,问道。
“我带他们来的呀!”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紧接着,赵灵儿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动作轻盈如燕。
她身后,李嫂也缓缓下了马车,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
“嫂子,娘让我给你和天佑哥哥带了些吃的。”赵灵儿笑着说道,脸上带着几分俏皮。
韩蕾点点头,示意她们稍等,随即转向十一:“那件事怎么样了?”
十一神色一正,回答道:“半个多月的时间,我骑马跑遍了荆州各县,请了好些人到各个村庄去宣传。现在已经有一些人动身来苍州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会有更多生活困顿的jun嫂和乞丐陆续赶来。”
正说着,华天佑那边训练结束,也走了过来。
他见到赵灵儿,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灵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赵灵儿指了指十一和李嫂,笑道:“娘让我带他们过来,顺便给你带了点吃的。”
说着,她将手中的一包点心递给华天佑,脸颊微微泛红。
华天佑看了看韩蕾他们正在忙着说话,他笑着接过点心,语气温和。
“走,我们去那边吃,你也吃一点。”
两人并肩走向一旁的草地,席地而坐,边吃边聊,气氛轻松愉快。
问完了十一的情况,韩蕾又看向李嫂。
“李嫂,这里乱七八糟的,你不在家休息,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李嫂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垂下了眼眸。
“在家里白吃白喝都半个月了,我都待得不好意思了。所以就想跟着他们来问问王妃,能不能给我安排点事干,或者来给您帮帮忙也行。”
韩蕾略一思索,想到鸡鸭场和养猪场已在筹建,便点头答应。
“也好,那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先帮着给民夫们做做饭,空闲时多看看现代养殖的视频,学习一下养殖技术,将来用得上。”
李嫂闻言,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好好学,一定不给你添麻烦。”
韩蕾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这么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
“哦,对了。”韩蕾突然想起李嫂儿子的伤腿,有些抱歉的说道:“这段时间我太忙了。等忙顺了这里的事,我再给小东子治腿吧。”
“这个不急,不急的。”李嫂连连的摆手,生怕给韩蕾增添了麻烦。
韩蕾还惦记着小东子的腿,她已经很开心了。
在赵家的这些日子,他听亲卫们和下人们说起过韩蕾的医术超群,她相信韩蕾一定会治好小东子的腿。
但上次在来苍州的马车上,韩蕾曾说过,小东子的腿受伤后,没有好好医治,已经长歪了,需要敲断后重新接上。
如此闻所未闻的医治方法,她知道需要很长的时间,心里也隐隐害怕。所以,她不想催促韩蕾。
韩蕾和李嫂她们说着话,旁边,赵灵儿和华天佑也不知在说着什么,那笑声随风传来,草地上阳光洒落,映照出一片温暖的景象。
突然,韩蕾的眉头微微一蹙。
她连忙拿出望远镜向远处的官道边望去。
透过镜片,她又看到了几天前去支援北关的那支徐州军队。领队的将领正是宋家的小儿子——宋元庆。
待确定了宋元庆的身边没有赵樽和亲卫们的身影后,韩蕾娇俏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天佑。你晚点负责送灵儿他们回去,记得每天好好操练新兵,我得去接应王爷他们了。”
韩蕾异常兴奋的说道。
大家千万别客气,用一条龙砸我吧!我扛得住。再次感谢大家的陪伴与支持。
第144章 武力悬殊
第144章 武力悬殊
“为何要接应赵樽?他又带领先锋营上战场了吗?那我也要去。”
华天佑立刻从草地上站起身来,想起上次在战场上用手枪大杀四方的场景,他就浑身都是劲。
“没有,赵樽叫我过去修建一些工程。你就在做好赵樽给你安排的事,不然,小心到时候他回来抽你。”
韩蕾没有跟他说太多。赵樽走时交代了,只要华天佑把注意力放在练兵上就行,现在不能让他知道太多。
毕竟华天佑的家人都在京城,若是他现在知道了,以他的性子,怕他激动之下会坏事儿。
华天佑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
“这事,你就放心吧!小爷我什么时候让赵樽失望过?三个月内,我一定让那些新兵小子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精兵强将!个个都能用手枪杀死敌军。啪!啪!啪!”
华天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做手枪状朝着韩蕾连开三枪,逗得一旁的赵灵儿咯咯咯的笑。
“幼稚!”韩蕾没好气的丢给他一个白眼:“你啊,就是这张嘴得瑟。不过,训练归训练,别忘了照顾好玲儿和李嫂。她们的安全也很重要。”
华天佑立刻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郑重地点头:“明白,我会亲自送她们回去,确保她们安全无虞。”
韩蕾又叮嘱道:“那些新兵能全部练成精兵强将最好,实在是达不到要求的,就挑出来单独组成一个安保队吧,另外给他们配备武器。反正以后需要保卫工作的地方也很多。”
“嗯!那倒是,也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有天赋的。”华天佑点头,煞有介事的昂起头。
韩蕾嗤笑一声,不再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十一和李嫂。
“十一,你和李嫂负责接待那些从荆州迁移来的人口,确保他们顺利融入我们的各个队伍,参与到各项建设工作中去。记住,要严格管理,不能有任何疏漏。”
十一点了点头,神情严肃:“明白,我会亲自安排他们的住处和工作任务,确保他们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李嫂听说自己也有事干了,赶紧也郑重的保证。
“王妃放心,我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会听十一兄弟安排的。我也会好好学习养猪场和鸡鸭场的事情,争取能尽快给您帮上忙。”
韩蕾安排好他们几人的工作,匆匆赶回了水泥厂,召集了所有的工匠召开紧急会议。
厂区内人头攒动,工匠们聚集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即将到来的任务。
韩蕾站在高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有力。
“各位,我们又接到一项重要的工程,需要一些师傅赶去北关,留下来的师傅,希望你们各司其职,认真做好这里的工作。”
她迅速将工匠们分成了五队,每队都命名为“建筑队”,并依次编号。
第一、二、三建筑队人数较多,除了工匠以外,民夫们也被平均分到了三个建筑队里。主要负责留在水泥厂附近修建水渠、马路和房屋。
韩蕾挑选了几个从清水县就一直跟过来的工匠,作为各建筑队的队长。他们经验丰富,技术娴熟,已经能够单独带领人员工作。
韩蕾还是让杨大柱作为总管,负责监督和协调这三个建筑队的工作。
杨大柱是杨启全的儿子。手艺不错,责任心强,深得众人的信任。
而且,这段时间,他跟在韩蕾身边,与韩蕾的交谈中,东一句西一句的接受了不少现代建筑管理知识。
他对韩蕾提供的现代建筑方式和思路接受得很快,并且已经对扶风县以后的发展蓝图有了自己的理解。
第四、第五建筑队人数很少,但他们的任务同样重要。
这两支队伍只有十几个能工巧匠,他们将由杨启全总管,跟随韩蕾前往北关。
北关是此次工程的关键地点,在那里直接招募当地的工匠,进一步扩充队伍。
会议结束后,韩蕾将这一片区域的规划建筑图纸交给了杨大柱。
第一、二、三建筑队的工匠们和民夫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重新找到自己所在的建筑队,听候队长新的任务安排。
而第四、第五建筑队的工匠则在杨启全的带领下,整理行装,准备随韩蕾启程。
第二日一早,韩蕾驾驶着急救车,载着杨启全等十几名工匠,一路向北关驶去。
虽然这些工匠在清水县和水泥厂,早已见识过不少韩蕾拿出的各种新奇玩意儿,但乘坐急救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对他们来说还是头一回。
杨启全坐在副驾驶座上,其余的工匠们则挤在后车厢里,他们有的坐在担架床上,有的坐在临时摆放的小凳子上。
车厢内设备先进,布置新奇,工匠们一路上东摸摸西看看,议论纷纷,倒也丝毫不觉得无聊。
按照之前的约定,如果赵樽和亲卫们没有跟随宋元庆返回扶风县,那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整个北关也已经在赵樽的控制之下。
因此,韩蕾无须再隐瞒急救车的存在,而是在杨启全的指引下,沿着官道大摇大摆地驾驶着急救车直奔永安城。
在官道上,他们也曾遇到过路的行人,但那些人还没从惊恐的躲避中回过神来,急救车已经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
当急救车抵达永安城时,城门口的守兵见到这个巨大的“怪物”直冲而来,吓得纷纷拿起武器,警惕地盯着急救车。
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韩蕾在城门外停下急救车,下车步行到城门口,掏出脖子上的锁情扣,礼貌地递给守兵。
这是她和赵樽事先约定好的,赵樽也早已打过招呼。
守兵接过锁情扣,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多问,只是好奇地打量了几眼急救车,便直接放行了。
急救车缓缓驶入永安城,沿途的路人们纷纷投来好奇又惊恐的目光。
然而,当急救车出现在军营门口时,却引来了一阵欢呼声。
韩蕾在这里待了好些日子,永安城的将士们听到那熟悉的引擎轰鸣声,便知道是韩蕾来了。
急救车在军营中央停下,将士们纷纷围上来向韩蕾问好,尤其是那些曾经被她医治过的伤兵,见到她更是倍感亲切。
“韩姑娘,您来啦!”一名伤兵曾经的伤兵笑着打招呼。
“终于又见到你了,韩姑娘!”另一名士兵也兴奋地说道。
“韩大夫,您来了真好!”更多的人围了上来,脸上满是喜悦。
韩蕾一边礼貌地回应着他们,一边替工匠们打开车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欣喜又急切的喊声。
“师父!师父!是你来了吗?让开,哎呀!快让开,让老朽过去见师父啊!”
韩蕾转头看去,只见军医老何头正精神矍铄的快步向这边走来,周围的将士们纷纷打趣调笑。
“诶,对。快让开!老何头要拜见师父了,哈哈……”一名士兵笑着调侃。
“老何头,别忘了行跪拜大礼哦!哈哈哈……”另一名士兵也跟着起哄。
“老何头,你要不听话,小心师父抽你板子。”
“去,你们这些小子懂什么懂?”
老何头丢给他们一个白眼,矮小的身躯拼命拨开人群,往前挤来。
韩蕾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赶紧迎了上去:“何老伯,您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两人一见面,老何头便激动地说道:“师父。王爷现在又重新掌管了北关驻军,你知道吗?老朽高兴得睡不着觉啊!”
说着,老何头的眼角溢出了高兴的泪水,仿佛是他的亲儿子掌柜了北关驻军一般。
“我知道,我知道。”韩蕾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王爷就是叫我过来,帮着你们修建更加实用的堡垒,减少将士们守城的压力,以后北关就不怕外敌侵犯了。”
“真的?师父你可真厉害,不但医术超群,还会修堡垒!”
老何头高兴得直搓手,周围的将士们一听,也纷纷欢呼起来。
就在这时,李二牛听到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
他满脸喜色,还没走到面前,那激动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大家以后别再叫韩姑娘了,要叫王妃。”
众人闻言,纷纷改口叫王妃,搞得韩蕾怪不好意思的。
李二牛又接着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王爷还在凌安城,但已经飞鸽传书,任命我为永安城新的守将。王爷让我认真配合王妃的工作,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把堡垒修好!”
将士们又是一阵欢呼,纷纷道贺李二牛升任永安城守将。
大家高兴了一阵后,李二牛亲自为韩蕾一行人安排了休息的营帐。
“王妃一路辛苦,先稍作休息,晚一点我们再详谈。”
韩蕾点头致谢,带着工匠们进入各自的营帐。营帐内整洁舒适,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军营中,老何头笑呵呵地走来,对韩蕾等人说道:“师父,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随我来。”
众人跟随老何头来到中军大帐,只见帐内灯火通明,李二牛和几位校尉副将已经等候多时。
韩蕾他们到来时,肖正飞和麻子带着亲卫们,正在军营里考核选拔突击队和守城队的士兵,这会儿,他们也出现在大帐中。
赵樽采纳了韩蕾的建议,那就是等棱堡修建好以后,北关军营里的建制会重新安排。
其中包括守城队、突击队、军械管理队、后勤队和哨所队。
现在朝廷还并不知道赵尊接管了北关军队之事。所以,北关军队的粮草,暂时还是由朝廷提供。
但有了现代武器的融入,除了以上建制必要的人员外,其他的普通士兵可以全部腾出来。
这些士兵和普通百姓一起,在城外边缘采用屯田制开荒种地,将来就可以自给自足。
若是遇上大战,这些士兵也可以即召即回。
见韩蕾进来,大帐里的所有人都起身相迎。
“见过王妃。”
“王妃一路辛苦了。”
李二牛上前拱手道:“王妃,各位,都请入座。”
众人落座后,李二牛率先举起酒杯,朗声说道:“今日一是庆贺我荣升永安城守将,二是感谢王妃远道而来,为我们出谋划策,修建堡垒。来,大家共饮此杯!”
众人举杯共饮,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韩蕾娇俏的面容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李二牛放下酒杯,正色道:“王妃,关于修建堡垒之事,不知有何高见?”
韩蕾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递给李二牛。
这是韩蕾根据永安城的地形,查阅了许多古代棱堡的建造后,综合设计出来的图纸。既能发挥冷兵器的威力,又能与热兵器完美结合。
所谓棱堡,那是十六世纪初,热爱“和平”的意大利人发明的。
棱堡其实质就是把城塞从一个凸多边形变成一个凹多边形,这样的改进,使得对手无论进攻城堡的任何一点,都会使攻击方暴露给超过一个的棱堡面。
防守一方可以使用交叉火力进行多重打击。孙子兵法说,十则围之。遇到棱堡,攻击一方十倍人马还不够填坑的。
在火药大炮时代之前,棱堡的这种设计几乎无解,就算在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依然会有一战之力。
李二牛接过图纸,仔细端详,眼中满是赞赏。
“妙啊!王妃画的这棱堡简直是面面俱到,有了这棱堡,兄弟们可就轻松多了。”
一旁的校尉们也纷纷凑过来观看,其中一位副将赞叹道:“王妃果然才智过人,棱堡后还有瓮城。棱堡一旦建成,敌军来攻,必是有来无回。”
韩蕾甜美一笑,说道:“到时候,我会给兄弟们配备更先进的武器,我们将与敌军武力悬殊。”
一名校尉双眼一亮,羡慕的扫了一眼肖振飞和亲卫门挂在背上的m16自动步枪。
“王妃,您说的先进武器,就是肖统领他们使用的枪吗?要是我们也能用这么厉害的武器守城,那简直是太好了。”
这就算厉害了?
韩蕾抿唇想笑。她站起身来,目光落在棱堡图纸上。
“你们看这图上的标注。”
第145章 脑子是轴的
第145章 脑子是轴的
韩蕾指着图上棱堡每个侧面画的小圆圈,开始给他们讲解。
“这些圆圈名叫机枪口,每隔二十米就设有一个机枪口。机枪可以代替弓箭和弩箭连续射击。而且,射程也比弓箭和弩箭更远。”
众人围在她身边,目光随着她的手指在图纸上游移,脸上却满是疑惑。
李二牛挠了挠头,忍不住问道:“机枪口?那是什么东西?比肖统领他们的枪还厉害?”
前两天,肖正飞他们对付李刚时,不见他们拉弓射箭,就让李刚的亲兵们全部负伤的场景,深深的印在他们的脑海中。
那样让敌人不战而败的场景,在他们的理解中,已经是极为恐怖了。现在听韩蕾说还有更厉害的武器,一个个顿时都张大了嘴。
韩蕾微微一笑,“当然厉害啦!肖统领他们的手枪和步枪只能一发一发的射击,而机枪可以连续发射子弹,射速快,威力大,射程也远超弓箭。比如80式通用机枪的最大有效射程为一千五百米,也就相当于十多个百步穿杨。”
“嘶!”
听到这样的射程,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韩蕾顿了顿,见大家还是一脸惊奇的茫然,想着跟他们这样空洞的讲,他们可能也无法理解,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我这里有段关于机枪扫射的视频,你们看了就明白了。”
她迅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演示视频。
画面中,机枪喷吐着火舌,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远处的靶子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二牛咽了咽口水,喃喃道:“这……这也太猛了吧!弓箭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玩的玩具啊!”
“是啊,这要是用在战场上,敌人还不得被打成筛子?”一名副将也忍不住感叹道。
这时,肖正飞看着自己的m16自动步枪,面露嫌弃之色。
“王妃,既然有机枪这样厉害的武器,您干嘛不给我们配备呀?别是你舍不得吧?”
“咯咯咯……”肖正飞的话逗笑了韩蕾。
“哈哈哈……”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他们觉得肖正飞就像是在跟父母要东西的小孩,抱怨父母舍不得似的。
韩蕾忍住笑,耐心的解释道:“机枪的扳机一扣,一梭子子弹就没了,用来守城对付大量的敌人可以,你平时根本用不上。”
“呵呵。”肖正飞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就是随口说说,王妃别放在心上啊!呵呵。”
不知者无罪,韩蕾哪会与他计较。她收起手机,满意地看着大家的反应。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机枪的威力可不是弓箭能比的。有了它,我们的防御力就能大大提升。”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师父,你可真是见多识广啊!今天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呢!”老何头抿了一口酒,忍不住拍马屁。
韩蕾甜美一笑,谦虚地摆摆手。
“哪里哪里,我也是偶然看到的。不过,既然大家都觉得有用,那我们就按照棱堡的图纸建造吧。”
“好!”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第二日,肖正飞和亲卫们继续去考核选拔士兵。
韩蕾便在李二牛的陪同下,带着杨启全等工匠去实地勘察地形,划线,准备开工。
棱堡的选址至关重要,必须能够控制周围的关键通道,以星形为基础,突出多个锐角,以便形成交叉火力,最大限度地覆盖防御区域。
张东子虽然已经到了永安城,但招募的工匠还没到位,军营里的士兵多的是,李二牛便带了几个营的士兵过来帮忙。
韩蕾站在空地上,心中暗自思忖了一下。
这里是赵樽的地盘,反正急救车和摩托车都已经出现了,再避讳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从系统里购买了大量的铁锹和铁镐。
然而,当这些工具凭空出现在空地上时,四周的士兵们还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惊恐。
“妖怪!我就说她是妖怪吧,你们还不信!你们看,她果然是妖怪啊!”
一个士兵突然惊恐地大喊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他这一喊,原本对韩蕾颇为敬重的士兵们,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眼中更多了几分畏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韩蕾愣住了,她转头看去,就连杨启全等工匠们也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李二牛见状,顿时火冒三丈,呵斥道:“狗剩。不许胡说!这可是赵帅的王妃,王妃是来帮我们的。你要再妖言惑众,老子就把你抓起来!”
“可……可是你看她……”那个士兵颤抖着手指着韩蕾,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赵樽不在这里,果然镇不住场面。韩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叉着腰气冲冲地走到那个士兵面前。
待她看清那个士兵的面容后,心中的怒火更甚。
“怎么又是你?上次还没打够是吧?”韩蕾奶凶奶凶地瞪着他,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那士兵抱着双臂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别又想打我啊!我……我去告诉王爷,说是你魅惑了他,王……王爷会赏我的。”
李二牛和众将士听说狗剩曾经被揍过,终于都忍不住扶额。
他们心中都暗自叹息:这狗剩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世上有处处为他们着想的妖怪吗?
“哈哈哈……”
“哈哈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大笑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樽不知何时已到了永安城,肖正飞正陪着他向这边走来,两人都被狗剩的话逗得乐不可支。
“赏,赏。本王现在就赏你。哈哈……”赵樽一路走,一路忍不住地笑,笑声中充满了戏谑。
“赵樽?你怎么在这儿?”
韩蕾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我估摸着你们应该到了,所以,安排好那边的事情后就赶过来看看。呵呵……”
赵樽努力想憋住笑,可那笑声却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他上次因为那士兵说韩蕾魅惑他而赏赐过他,但那不过是为了拉近和韩蕾的距离,高兴而已。
没想到,那士兵的脑子是轴的,竟然真的以为韩蕾是妖怪。
赵樽走到韩蕾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别生气了,这家伙脑子不好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韩蕾撇了撇嘴,嘟囔道:“我才懒得跟他计较呢,只是他老是胡说八道,让人心烦。”
赵樽笑了笑,转头狠狠的一脚踢在狗剩的屁股上。
“本王赏你一脚。王妃可是咱们的贵人,你以后要再敢胡说八道,小心王妃打死你呀!”
赵樽一出面,狗剩悻悻的吐了吐舌头,点头哈腰连声道:“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赵樽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想要摘下韩蕾脖子上的锁情扣,韩蕾连忙捂住了领口。
“你要干什么?”韩蕾谨慎的望着赵樽。
赵樽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好笑的摊开手心:“把你的信物给我用一下。”
今天幸亏他来了,不然,若那些士兵总是在下面传说韩蕾是妖怪,以后事情可能会有些麻烦。
所以,他必须跟这些士兵交代清楚了,替韩蕾扫清障碍。
“哦!”
韩蕾这才解下脖子上的锁情扣,递给了赵樽。
赵樽将锁情扣拿在手上摩挲了一下,然后一把搂过韩蕾的肩膀,将锁情扣高举过头,大声的宣布。
“韩姑娘现在已是本王的王妃。王妃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但这些能力都是用来帮助兄弟们的,兄弟们不用害怕。大家都看清楚了,这是本王送给王妃的信物,大家以后见此信物,如见本王。王妃的命令也就是本王的命令,大家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赵樽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异口同声的答道,面上都是了然的表情。
赵樽宣布完了,以为就没事了。就在大家纷纷转身去干自己的活儿时,那狗剩又走了过来。
“王爷。您不让小的说王妃是妖怪,小的以后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军营里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您要让我们都听王妃的命令可以,那你总得要让我们知道王妃的本事吧。”
赵樽蹙了蹙眉,指着那一地的铁锹和铁镐,语气极不高兴地说道:“王妃能搞到粮食和如此多的工具,这些难道不算本事吗?”
看着王爷变了脸色,狗剩捂着屁股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樽。
“可军营里,兄弟们都是拼拳头的。在这北关军营里,我们大家都佩服王爷,愿意追随王爷。可王爷是王爷,王妃是王妃。要让我们这些大男人听一个女人的命令,她……她总得打赢我们吧?”狗剩嗫嚅着说道。
“你……”
赵樽指着他,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李二牛和肖正飞在旁边也气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可王爷在这里,王爷没发话,他们俩也不敢擅做主张。
韩蕾无语地看着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不过,狗剩说得也对。
军营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赵樽的威望是赵樽拼来的,她想要号令这些将士们,就必须得拿出点儿真本事来。
“打赢你,是吧?来来来。”
韩蕾眉头一挑,开始活动手指的关节。
狗剩一愣,没想到王妃真的应战了。他看了看四周,见王爷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王妃,得罪了!”
狗剩煞有介事的抱拳一礼,随即摆出架势。
见韩蕾真要和狗剩动手,面上闪过一丝担忧:“丫头,你真的……”
他知道韩蕾会一些功夫,但这些糙汉子动手都没轻没重的,他不想让这丫头应战。
“让他们都往后退。”
韩蕾没有看赵樽,而是微微一笑,身形一闪,已经来到狗剩面前。
狗剩只觉得眼前一,还没反应过来,韩蕾的拳头已经直逼他的面门。
狗剩慌忙抬手格挡,却感觉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好快的速度!”
狗剩心中一惊,不敢再大意,他瞄了赵樽一眼,只得全力应对。
见他们真的交手了,不用赵樽喊,大家已纷纷往后退,给他们让出了一片空地。
韩蕾的招式看似轻柔,实则凌厉无比。
她的格斗如同灵蛇般灵活,没有任何的架子,每一次出手都直指狗剩的要害。
狗剩虽然力气大,但在韩蕾的攻势下,却显得笨拙不堪。
几个回合下来,狗剩已经气喘吁吁,而韩蕾却依旧气定神闲。
她突然一个转身,一脚踢向狗剩的膝盖。狗剩躲闪不及,被踢得单膝跪地。
“啊欧!”
狗剩惨叫一声,捂住了膝盖。
“还要继续吗?”韩蕾挑眉,淡淡地问道。
狗剩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来:“再来!”
韩蕾点了点头,刚刚过了这几招,她已了解了这个时代普通士兵的实力如何。
这些士兵在她这个特战队员的眼里,根本就不够看。如果单挑的话,她有足够的把握打得他们心服口服。
两人很快又交战在一起,狗剩天天在操练,虽然集体训练的架子居多,但他力气不小,韩蕾就处处避开他使用蛮力的招式。
韩蕾身形如电,动作干净利落,拳风凌厉,带着现代格斗术的精准与力量。
狗剩干脆挥刀劈来,刀刃寒光闪烁,韩蕾侧身一闪,右手如鹰爪般扣住士兵手腕,用力一拧,长刀应声落地。
狗剩还未反应,韩蕾的左膝已狠狠顶在他的腹部,狗剩闷哼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捂住疼痛的腹部,韩蕾已身形一矮,就势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的摔在地上。
赵樽看得嘴唇勾起,那颗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时,另一名心里不怎么服气的士兵,没有打过招呼,直接阴悄悄的就从侧面袭来,长矛直刺韩蕾腰际。
第146章 小巷遇伏
第146章 小巷遇伏
赵樽看得心下又是一紧,他脚下一动就要出手。哪知,韩蕾已迅速俯身,长矛擦肩而过。
韩蕾同时一个扫腿,士兵重心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韩蕾借势翻身,白皙的双拳如雨点般砸下,每一击都精准命中对方的脸颊。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引得现场一片哗然。所有的士兵都没料到,看着甜美柔弱的韩蕾,动起手来竟是如此的生猛。
“哇!王妃威武。哈哈哈……”肖正飞将手拢在嘴边,大喊了一声。
赵樽的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他松开拳头,抱起双臂静静的看着那抹娇俏矫捷的身影。
韩蕾的功夫看上去虽然怪异,与他们所习练的武艺完全不一样。但他也看出来了,韩蕾的功夫更灵动,更实用,甚至更适合士兵们操练。
周围的士兵被韩蕾的气势震慑,一时没人再敢上前。
韩蕾站定后,目光里带着轻松。她呼吸平稳,仿佛刚才与两个糙汉子的战斗不过是热身而已。
韩蕾微微扬起嘴角,大声问道:“还有谁要来试试吗?”
全场没有人再应声,有人甚至拿起韩蕾提供的工具,转身默默的挖地基去了。那灰溜溜的模样,逗得李二牛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韩蕾这才走到狗剩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服了吗?”
狗剩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终于点了点头:“服了,王妃果然厉害!”
“我的拳头打在身上,疼不疼?”韩蕾举起拳头,作势又要打他。
狗剩赶紧伸手做阻挡状,嘴里连呼:“疼,疼。”
“妖怪打在你身上,会疼吗”韩蕾又奶凶奶凶的问道。
“呃……小的知错了,不敢再说王妃是妖怪了。”狗剩灰溜溜地垂下头。
赵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笑。
他走上前,搂过韩蕾的腰,柔声道:“丫头,辛苦了。”
韩蕾活动着手腕,翻了个白眼:“切!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纸老虎呢?这下看你们还敢不敢说我是妖怪。”
赵樽哈哈大笑,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不敢,肯定不敢。谁敢再说,我就让他们来尝尝你的拳头!”
旁边的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工地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经过了拳拳到肉的较量,士兵们不敢再挑衅韩蕾的权威,纷纷拿起这些趁手的工具开始挖掘地基。
狗剩和刚才那个士兵,挣扎着爬起来,服服帖帖的干活去了。
士兵们挖掘的地基必须深而坚固,以支撑厚重的城墙和炮台。
若是在古代,石料是修建棱堡的主要材料,但开采石料那是大工程,有韩蕾在这里,根本不用那些。
韩蕾走到一处空地上,当着大家的面,直接从系统里买了大量的火砖出来,用于修筑棱堡的城墙。
当然,火砖城墙的外面也会浇筑混凝土浆,以增加其牢固性。
虽然现在只有北关出现了现代枪械,其他的国家都还是冷兵器,暂时还用不上炮台。
但韩蕾想一步到位,在每个棱角都设计了一座炮台,炮台的位置经过精心计算,以确保火力覆盖无死角。
很快,城墙外围,士兵们就挖掘出一条宽阔的壕沟,深度可达数米,宽度足以阻止敌人的冲锋。
壕沟底部插满了尖锐的木桩,以防止敌人攀爬。
壕沟的外侧还会修建一道低矮的护墙,作为第一道防线。护墙表面覆盖荆棘,以增加敌人的进攻难度。
韩蕾陪同赵樽一边巡视,一边详细讲解棱堡的建造过程及其每一处设计的功能。
对照着棱堡的设计图纸,赵樽看得不禁连连赞叹。
棱堡后期复杂的工序,要由杨启全带领工匠们完成。
北关的两座棱堡完成之后,杨启全将带领第四、五建筑队,修建从北关经沧澜县至扶风县的水泥公路。
这三个县城相距几百公里,修建水泥路的工程浩大之极,但却能解决两个建筑队的工匠和许多民夫的就业问题。
而且,这条公路一旦通车,将会给赵樽发展苍州的势力和民生,带来很大的方便。
所以,当韩蕾提出这个计划得到赵樽的认可后。当天晚上,系统又奖励了她数目惊人的黄金。
赵樽在北关的任务很繁重,包括要监督棱堡建设、调整军队建制、训练突击队和守城队使用现代枪械、草拟武器管理规则、分配普通士兵开荒种地等等。
所以,赵樽和二十名亲卫暂时还需要留在北关。
而韩蕾只需待到永安城的棱堡初具规模,教会亲卫们进一步使用和保养枪械后,她将留下足够的材料,先行返回扶风县,督促当地的发展。
这边,棱堡的建设工程正在按计划进行。在赵樽和韩蕾去到北关的半个月里,扶风县水泥厂那边,发展也是日新月异。
水泥厂里,五个炉窑全部开工。因为设备简陋,生产的水泥并不多,但也勉强也能赶上这里修路和修建房屋的进度。
挖掘水渠本可以使用小型挖掘机,但由于韩雷的事情太多,而挖掘机的操作又不如三蹦子那么简单。
韩蕾还没有工夫挑选技术人才,来学习操作挖掘机。
所以,从曲临江引出的水渠,暂时都由民夫们用铁锹铁镐手工挖掘。
这边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每天都有新招募到的民夫和工匠陆续送来。
那些刚来,还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的,全都派去挖水渠和学习驾驶三蹦子当运输工去了。
华天佑操练新兵倒是很上心,那些新兵在他的调教下一天一个样,精神气质大有改变。
这会儿,华天佑正站在军营的操场上,目光扫过那一排排整齐列队的新兵。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一遍遍的指挥着士兵们进行操练。
几个月前,华天佑还是那个京城纨绔圈的名人,是带着纨绔之气的富家公子。
在北关军营历练了几个月,他体弱多病的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
如今又领了训练新兵的差事,举手投足之间,都要注意给新兵们树立好的榜样。
随着不断的沉淀,他渐渐的已褪去了那份轻浮,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与沉稳。
操练结束后,华天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望了望天色。
夕阳的余晖洒在军营新打的水泥地坪上,映出一片金黄。
华天佑心中一动,想起了在鸡鸭场那边忙活的赵灵儿。
赵灵儿自从跟着李嫂和十一来了水泥厂后,看到这里的一切,她也觉得很有趣。
荆州由十一收拢的人口在陆续到来。赵灵儿念过书,识过字,这些日子便一直跟在李嫂身边,帮忙干一些算账记录之类的轻巧活。
每天早出晚归的虽然忙碌,但她的面上却总是带着笑意,觉得比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充实多了。
华天佑快步走向鸡鸭场,远远地便看见赵灵儿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她的长发也学着韩蕾那样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被风吹得轻轻飘动,衬得她的侧脸格外柔和。
“灵儿,还在忙呢?”华天佑走近,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赵灵儿抬起头,见是华天佑,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天佑哥,你怎么又来了?新兵操练完了?”
“嗯,刚结束。”华天佑蹲下身,看了看她手中的账册,“这些账目复杂吗?要不要我帮你?”
赵灵儿摇摇头,笑道:“不用啦,这些我都算得过来。倒是你,操练了一天肯定累了,怎么不去休息?”
华天佑笑了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我不累,倒是你,整天忙这些琐事,别太辛苦了。”
赵灵儿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我不觉得辛苦,能帮上忙,我心里很高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息。
这时,十一从旁边经过,笑着打趣道:“华公子,你是不是把咱们鸡鸭场当成第二个军营了?怎么天天往这儿跑?”
“去!干你的活儿去。我来看看灵儿妹妹不行啊?”华天佑白了他一眼。
十一撇嘴,耸了耸肩,走了。只留下华天佑那温柔的目光又落在赵灵儿的身上。
华天佑的心思早已写在脸上,只是赵灵儿似乎还未察觉,依旧把他当作那个经常来家里玩的邻家哥哥。
自从赵灵儿到鸡鸭场这边来帮忙后,华天佑老是寻着新兵训练休息的机会,往鸡鸭场这边跑。
有时,他一天甚至要来两三次。
每次来,他总是带着些小玩意儿,或是一束野,或是一包点心,甚至有时只是顺手摘来的几颗野果。
赵灵儿问起,他总是笑着说:“路过这儿,顺便来看看你。”
华天佑的眼神总是追随着赵灵儿的身影,看她忙碌地算账,或是帮着李嫂给新来的人手登记造册。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有多么温柔而专注,仿佛赵灵儿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着迷。
有时,他会主动帮赵灵儿记录民夫们搬运石块的次数,或是帮她整理账册。
尽管这些活儿其实都很简单,赵灵儿完全能够自己完成,但他却总是乐此不疲。
他喜欢听赵灵儿说话,喜欢看她笑,甚至喜欢她偶尔嗔怪他的样子。
每天只要来看看赵灵儿,他就觉得心里很踏实。
每次离开时,他总是依依不舍,脚步放得很慢,仿佛希望时间能再长一些。
华天佑只比赵樽小三岁,早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家中已有了两房侍妾,但他的性子却如风般飘忽不定,很少着家。
作为京城纨绔公子圈的名人,华天佑在京城的日子,每日不是呼朋唤友勾栏听曲,就是流连青楼。
他身边从不缺女人,可他也清楚,那些女人都是冲着他的身份、地位和银子来的。
因此,他的心从不曾为哪一个女人而停留。
然而,军营是改变一个人最好的地方。在军营里的几个月,华天佑的心性得到了磨练,看待男女感情自然也有了更深认识。
到了扶风县,再次见到多年未见的赵灵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他发现赵灵儿与他以前接触的那些女子完全不同,那天真活泼又纯净的样子,让他心生欢喜。
他心里的某一处也泛起了点点涟漪,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他时时想要靠近赵灵儿。
再加上,时不时见到赵樽和韩蕾,在水泥厂工地上打情骂俏的画面,他觉得那样的画面很幸福。
不知为何,他竟然生起了想要安定下来的想法。
所以,若是家里的人要为他说亲,他希望那个人是赵灵儿。
夜幕降临,大家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十一也许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便以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为由,给华天佑创造机会。让他护送赵灵儿和李嫂两个女眷回县城里的宅子。
华天佑求之不得,驾着马车屁颠屁颠的送他们回去了。
夜幕低垂,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悄然隐去,月光皎洁,洒在蜿蜒的小路上。
马车缓缓行驶在回县城的路上,车轮碾过石子,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华天佑手握缰绳,嘴角带着笑意,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马车内。
“灵儿妹妹,你可知道,今天训练新兵时,有个小子居然把箭射到了自己的帽子上!”
华天佑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得意,“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还硬撑着说自己是故意的,说是为了练习‘精准躲避’!”
马车内传出赵灵儿咯咯咯的笑声,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天佑哥哥,你这训练的法子可真是别出心裁,难怪他们都说你有趣。”
李嫂坐在一旁,也忍不住笑着摇头:“华公子,你这张嘴啊,真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切!你们别不信,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华天佑闻言,笑得更加开怀,手中的马鞭轻轻的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加快了步子。
华天佑有一句无一句的和赵灵儿说着话,马车很快就进入了县城。夜幕下,四处都有隐约可见的灯火。
“灵儿。穿过前面那条巷子,很快就要到家了。”华天佑抬眼望去,嘴角的笑意更深:“你们坐稳了,咱们加快点速度!”
“嗯!天佑哥哥。前面那巷子窄,你驾车小心点儿。”车厢内,赵灵儿有些疲倦的说道。
华天佑应了一声,驾着马车进入了巷子。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夜色如墨,县城的小巷里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出斑驳的光影。
李嫂和赵灵儿坐在车内,帘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动。
赵灵儿靠在李嫂肩上,神色有些疲惫,李嫂则轻轻拍着她的背,也轻轻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一支箭矢从黑暗中疾射而来,直指马车的帘子。
华天佑手中的马鞭正巧挥起,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啪”的一声,箭矢被鞭子抽中,偏离了方向,钉在了旁边一户人家的门板上。
“小心!”
华天佑大惊。他低喝一声,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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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撬开他的嘴
第147章 撬开他的嘴
“小心!”华天佑低喝一声,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
话音刚落,只见五个黑衣人从巷子的阴影中窜出,刀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直逼马车而来。
事发突然,华天佑根本来不及拔枪。他心中一紧,手中的马鞭瞬间化作武器。
他猛地一甩鞭子,鞭梢如蛇般卷向最前面的黑衣人。
黑衣人猝不及防,被鞭子缠住手腕,刀锋一偏,砍在了马车的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灵儿!李嫂!快趴下!”华天佑大喊一声,马车内传来了李嫂赵灵儿的惊叫声。
“啊!”
“啊!天佑哥哥,怎么了?”
华天佑来不及回答,另一名黑衣人已经挥刀砍来。他侧身一闪,刀锋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带起一阵冷风。
华天佑反手一鞭,鞭梢狠狠抽在那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脸后退几步。
就在华天佑对付两名黑衣人的同时,另外三名黑衣人已经攻向马车另一侧,刀锋直指车厢。
华天佑心中一沉,正要冲过去,却被眼前的黑衣人缠住,无法脱身。
他心急如焚,手中的马鞭舞得密不透风,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一时难以摆脱。
“砰!”一声巨响,马车的侧面被刀锋劈开,露出了车内吓得紧紧抱在一起的赵灵儿和李嫂。
赵灵儿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李嫂则死死护着她,声音颤抖。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一名黑衣人瞥了一眼车内,冷冷道:“苍州王不在,只有他的王妃和一个老妈子。撤!”
话音未落,几名黑衣人迅速后退,显然不打算恋战。
华天佑见状,虽然惊魂未定,但他的头脑却很清醒。
黑衣人退开的片刻,他立刻丢掉马鞭,从腰间拔出手枪,枪口对着黑暗中迅速退去的黑影,根本顾不得瞄准就胡乱连开了几枪。
“卡塔!卡塔!”
几声微弱的枪响,子弹划破夜空,黑暗中传来两声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华天佑握紧手枪,双目凝视,试图在黑暗中寻找目标。
但夜色太浓,他只能隐约看到两团黑影倒在地上,其余的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天佑哥哥!”
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从马车里探出头,眼中满是惊恐和无助。
华天佑收起手枪,快步走到马车旁,伸手扶住赵灵儿的肩膀,柔声道:“灵儿,别怕。没事了。”
赵灵儿许是受了惊吓,一把就扑进了华天佑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刚才……刚才好可怕……”
华天佑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李嫂也从马车里爬了出来,脸色苍白,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她看了看四周,颤声道:“天佑,那些黑衣人……他们是谁?”
华天佑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清楚,但他们的目标显然是赵樽。灵儿,赵樽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赵灵儿摇了摇头,声音哽咽:“不知道……应……应该没有……我哥和嫂子一直都在忙。”
华天佑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黑暗中倒下的两团黑影。
他松开赵灵儿,轻声道:“灵儿,你和李嫂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
赵灵儿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天佑哥哥,小心点……”
华天佑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很快回来。”
他握紧手枪,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两团黑影。
月光下,两名黑衣人倒在地上,一人正在很哼唧唧的呻吟,另一人则已经没了声息。
华天佑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那名还有气息的黑衣人,发现他的肩膀中了一枪,鲜血正从伤口中渗出。
“谁派你们来的?”华天佑冷声问道。
黑衣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眼中满是倔强。
华天佑冷笑一声,伸手在他伤口上按了一下,黑衣人顿时痛得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冒。
“不说?”华天佑语气冰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黑衣人依旧不开口,华天佑皱了皱眉,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便站起身,转身回到马车旁。
“怎么样?”李嫂紧张地问道。
华天佑摇了摇头:“一个死了,一个重伤,问不出什么。我们先回家,再作打算。”
赵灵儿点了点头,紧紧抓住华天佑的手,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马车的车棚已经被刀剑砍得破烂不堪,华天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两名黑衣人的尸体搬上马车。
随后,他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赵灵儿,陪着她们缓缓向宅子走去。
“来人啊!快来人!”
回到宅子时,华天佑在门口大喊,管家和下人们听到动静,纷纷迎了出来。
看到散架的马车和车上拉着的两名黑衣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华少爷,这是怎么回事?”管家焦急地问道。
“华少爷,你们没受伤吧?”
“哎呀!怎么搞成这样,快去告诉老夫人啊!”
华天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先别问这么多,把这两个人抬进去,找个大夫给那个活的治伤,别让他死了。”
下人们连忙照办,七手八脚地将黑衣人抬了进去。
赵灵儿依旧紧紧抓着华天佑的手,脸色苍白,显然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灵儿,没事了,我们到家了。”华天佑轻声安慰道。
赵灵儿点了点头,但手依旧没有松开。
这时,老夫人匆匆赶了出来,看到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天佑,灵儿,你们没事吧?”老夫人关切地问道。
华天佑点了点头:“伯母,我们没事,只是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老夫人看了看马车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赵灵儿苍白的脸色,心中一沉,急切的道:“先进屋吧,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华天佑点了点头,牵着赵灵儿的手,跟在老夫人身后走进了宅子。
夜色中,宅子里四处挂着的太阳能灯温暖而明亮,仿佛将外界的黑暗与危险隔绝在外。
然而,华天佑却心有余悸,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他必须尽快查清楚。
下人们将两个黑衣人全都抬进了院子,扔在了照壁后的空地上。
树枝上又挂上了几盏太阳能灯,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刚才还能哼哼唧唧呻吟的黑衣人,现在显然是昏迷过去了。
两个黑衣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刺眼的光线下,那黑漆漆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宅子里的仆人们低声交谈着,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老夫人站在廊下,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黑衣人,声音低沉而颤抖。
“天佑,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回来时,经过旁边那条小巷子。他们突然就窜出来围攻我们……还好,有惊无险。”
华天佑将今天晚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
还好,他从小到大习了一些功夫,多少抵挡了一阵。今晚若是十一送赵灵儿他们回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拦路抢劫的匪徒。”
老夫人眉头紧锁,明明自己感觉很不安,但她却轻轻的拍打着赵灵儿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她。
李嫂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老夫人,我……我听见其中一个黑衣人说了句话,他说‘苍州王不在车里,里面只有他的王妃和一个老妈子’。”
赵灵儿紧紧挽着老夫人的手臂,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着附和道:“对,娘,我也听见了。他们……他们好像是冲着我哥来的。”
“没错,他们确实是冲着赵樽来的,发现赵樽不在马车里,他们立刻就撤退了。”
“什么?樽儿?”
老夫人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赵灵儿赶紧扶住了她。
老夫人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担忧和悲凉。她的儿子赵樽为何如此命运多舛?
赵樽已经离开战场,也远离了权力漩涡,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每日早出晚归,在山边劳作的闲散王爷,为何还有人想要他的命?
“樽儿……樽儿,怎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他到底得罪了谁?”老夫人喃喃的道。
华天佑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
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黑衣人的情况。两个黑衣人的夜行衣一模一样,黑巾下的面容陌生而冰冷。
华天佑扯下他们的面巾,仔细辨认,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人。
他又拿起他们的武器,仔细查看,发现那刀剑上都刻着一个标志——那是朝廷的制式武器。
“朝廷的武器?”华天佑低声喃喃,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抬起头,看向老夫人,声音低沉:“伯母,他们的武器是朝廷的制式武器,看来他们的来头不小啊!”
老夫人闻言,脸色更加凝重,眼中满是担忧和愤怒。
“朝廷的人?怎么会……樽儿一向忠心耿耿,而且他已远离朝廷,为何还要置他于死地?”
华天佑摇了摇头,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与不安。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从这两个黑衣人身上找到线索,否则赵樽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他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那个晕过去的黑衣人脸颊,低声喊道:“喂!醒醒!醒醒!”
然而,黑衣人依旧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另一个黑衣人后脑中弹,已经死透了。
华天佑心中焦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还活着的黑衣人。
他必须尽快撬开他的嘴,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行,伯母,得赶紧找个大夫来。在我们问出话之前,必须要保证他不死。”
华天佑抬起头,看向老夫人,眼中满是急切。
老夫人点了点头,正要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天佑,先别急。你……你看看他的牙槽里有没有藏毒。”
华天佑一愣,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不会呀。”
老夫人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她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此刻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来人,赶紧去催催大夫。”老夫人吩咐道。
随后,在赵灵儿的搀扶下,她颤颤巍巍地走到黑衣人面前。
华天佑赶紧将黑衣人扶起来坐着,老夫人取下一盏太阳能灯,吃力地蹲下身,用手掰开黑衣人的嘴,然后拿着太阳能灯往里照。
灯光下,黑衣人的后槽牙里果然藏着一粒黑漆漆的小东西。
“果然有毒!”老夫人低声惊呼,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担忧。
她让人拿来一根小竹签,压下黑衣人的头后,才用小竹签探进黑衣人的嘴里,轻轻掏弄。
片刻后,那一粒黑色的小毒丸被掏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竟然是死士……”
老夫人的眉头紧紧蹙起,眼中的忧虑更甚。
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自确认了这两个黑衣人死士的身份,心中依旧感到一阵寒意。
华天佑看着老夫人的操作,心中惊叹不已,忍不住说道:“伯母,没想到您还会这个。”
老夫人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哪懂得这些?不过是听我那死老头子提起过罢了。京城那些贵人们,很多都豢养死士,替他们干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死士的毒都藏在后槽牙里,若是事情败露,就会咬毒自尽。我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
华天佑点了点头,看着地上的黑衣人,他心中更加不安。
他知道,这些黑衣人既然能够打听到赵樽的住处,潜伏到这里刺杀他,背后必定有一股强大的势力。
若找不到这些黑衣人的来处,赵家就时时不得安宁。
“伯母,现在怎么办?”华天佑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先等大夫来,保住他的命。然后……再想办法撬开他的嘴。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他们是谁派来的。”
赵灵儿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眼中也是满满的担忧。
“娘,我哥他……他会不会有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只是轻轻拍了拍赵灵儿的手,什么也没说。
“大夫怎么还不来?”
华天佑扫了一眼赵灵儿泪眼婆娑的样子,有些心疼,可他又帮不上太多的忙,忍不住焦急的直搓手。
他知道,赵樽不在,他现在是这个家里唯一说得上话的男人,也是赵灵儿和老夫人的依靠。
他别无选择。为了赵樽,为了这个家,他必须不顾一切的站出来,找出幕后的黑手。
死士嘴里的毒虽然被取了出来,但依然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夫却迟迟未到,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华天佑忽然想起在军营时,将士们受了伤,老何头总是用韩蕾教他们酿制的烈酒为伤口消毒。
那烈酒虽然辛辣刺鼻,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他转身看向老夫人,急切地问道:“伯母,家里有没有烈酒?就是那种特别烈的酒,能用来消毒的。”
老夫人愣了一下,显然对“烈酒”这个词有些陌生。
她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家里还有几坛他们离开清水县时,同福楼送的醉仙酿。
那酒虽然不算极烈,但也是难得的佳酿。
“醉仙酿可以吗?”老夫人问道。
华天佑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先试试吧。”
老夫人立刻命人去取醉仙酿。
酒坛被搬来时,华天佑接过酒坛,倒了一碗酒。
他学着老何头的模样,将白酒倒在碗里,然后用一块干净的布蘸了酒,小心翼翼地为死士冲洗伤口。
酒液渗入伤口,死士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华天佑的心沉了下去。他抬头看向老夫人,眼中满是焦虑。
“哎呀!要是韩蕾在这里就好了。她懂得怎么处理枪伤,知道怎么救活这个人。”
提到韩蕾,华天佑的心猛地一紧。他忽然意识到,赵樽和韩蕾现在可能也面临着危险。
他猛地站起身来,语气急促:“不行,伯母,我得赶紧去一趟军营。得派人去给赵樽他们送信,让他们千万要小心。”
老夫人点了点头,脸色同样凝重。她虽然不懂这些刀光剑影的事,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看着华天佑,声音有些颤抖:“好,你快去吧。这里我会看着。”
华天佑又叮嘱道:“伯母,在我回来之前,若是大夫来了,您一定要让大夫想办法吊着这家伙的命。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老夫人重重地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华天佑转身就要往外走,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紧接着,门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惊喜。
“老夫人,老夫人,王妃回来了!王妃回来了!”
快来一条龙
第148章 你可真下得了手
第148章 你可真下得了手
一听韩蕾回来了,众人顿时精神一振,老夫人和华天佑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只要有韩蕾在,他们相信,救活这个死士一定不在话下。
华天佑更是急不可耐地迎了出去,他脚步匆匆,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门口。
韩蕾刚下摩托车,头盔还没摘下来,就听见了华天佑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只见华天佑满脸焦急地朝她跑来,嘴里还喊着:“韩蕾,韩蕾,你总算回来了!快进来看看,一定要弄醒这个家伙!”
韩蕾有些疲惫地摘下头盔,眉头微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哎呀!出大事了。”华天佑一拍大腿,语气急促:“今晚有死士来刺杀赵樽,有两个死士中了枪,一个已经死了,一个现在昏迷不醒……”
于是,华天佑便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将今晚之事全部说了一遍。
韩蕾越听越心惊,面上瞬间就有了怒容。
她在电视上看到过,所以很清楚“死士”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一个专为主人执行阴暗任务,而且,随时不惜可以搭上性命的群体。
竟然有人出动死士暗杀赵樽?究竟会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
而里面那个昏迷的死士,是这次刺杀中唯一知道线索的人,她必须救活那个死士。
想到此,韩蕾再也顾不得风尘仆仆,满身的疲惫,赶紧跟着华天佑向院子里走去。
老夫人见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蕾儿,你可算回来了。快看看这个人,他能不能醒过来?”
“嫂子,你回来了。”赵灵儿也满面惊喜。
“见过王妃。”
下人们也连忙给韩蕾见礼,但韩蕾都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她快速走过去蹲下,将手放在华天佑指着的死士鼻尖试了试,说道:“还有气儿。”
韩蕾命下人将死士抬进饭堂,小心翼翼地将那死士趴着放在宽大的木桌上。
饭堂的墙上只挂了一盏太阳能灯,已经快没电了,灯光有些昏暗。
韩蕾从系统里买了榔头、钉子和绳子,让下人在两面墙上钉了钉子,从桌子上方横拉了两条绳子。
然后,在绳子上挂了几盏太阳能灯,算是做了一个简易的无影灯。
她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了华天佑和李嫂。
“你们俩留下来帮忙,其他人都出去吧。”
韩蕾的声音严肃冷静,仿佛眼前的生死危机不过是她日常的一部分。
华天佑和李嫂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华天佑刚刚已为死士的伤口做了消毒处理,虽然他们并不完全明白韩蕾接下来要如何救这个死士,但华天佑却非常有信心。
因为,和韩蕾相处得越多,他越知道,韩蕾有着他们这些人难以企及的手段。
待众人退去的时候,韩蕾的意识已经进入了系统,从系统里搞出了一台小巧的便携式x光机。
这种x光机的特点就是轻便易携,操作界面友好,流程简化,适合非专业人员在紧急情况下使用。
而且,能够在短时间内生成高质量的x光图像,适合紧急医疗或现场检测,部分型号还支持电池供电。
这种便携式x光机在现代广泛应用于医院、诊所、救护车、工业检测、机场安检等等地方。
看着韩蕾旁若无人的操作着机器,华天佑和李嫂瞪大了眼睛,心中都震惊不已,但谁也没有开口询问,生怕打扰到韩蕾的工作。
x光机的屏幕上,很快显示出死士肩胛骨的影像。
“子弹卡在骨缝里,没有伤到要害,他是因为失血过多,必须马上输血取出子弹。”
韩蕾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就像她在医院里面对着一个平常的患者,嘴里除了严谨的专业术语,再没有其他。
她从空间中取出一个银色的箱子,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器具。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有了空间后,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一套急救工具,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华天佑和李嫂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只觉得那些金属器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韩蕾先替死士验血输血、挂在液体、麻醉,做完这些工作后,她才用剪刀剪开死士后背的衣服。
“天佑,帮我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乱动。”
韩蕾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吩咐道。麻醉生效还要一小会儿,但她已等不得了。
如果这死士没有深度昏迷,还能感觉到痛,那就让他先痛一下吧。谁让他要刺杀赵樽呢!若不是为了要问出幕后主使,她都不屑于救他。
华天佑点了点头,双手按在死士的肩膀上。
韩蕾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看着那冰冷锋利的刀锋,李嫂“呀!”的一声,背过脸去。
韩蕾瞄了她一眼,低头轻轻划开伤口。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死士的皮肤流到了桌面上。
“李嫂。”韩蕾唤了一声。
李嫂转过脸来,看到这一幕,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毛巾差点掉在地上。
“李嫂,帮我擦汗。”
韩蕾头也不抬地说道。只要不影响她操作,她也就不管那些流得到处都是的血液。
李嫂颤抖着手,用毛巾轻轻擦拭韩蕾额头的汗水。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韩蕾的手上,只见那双戴着手套的手,在伤口中灵活的操作着。
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场景,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李嫂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不适努力让自己站稳。
华天佑虽然比李嫂镇定一些,但看到韩蕾在伤口中“摸来抠去”,一会儿钳子,一会镊子的,心中也不免泛起阵阵恶心。
他咬了咬牙,低声问道:“韩蕾,这……这是什么医术?为何如此……血腥?”
华天佑看着韩蕾,犹如看着屠夫在杀猪。
韩蕾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依旧平静:“这是外科手术,必须切开伤口才能找到子弹并取出来。你们没见过,自然会觉得不适。”
华天佑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看到韩蕾那专注而冷静的神情,他也只好强装镇定,咬着牙关配合韩蕾的工作。
手术进行到一半时,李嫂终于忍不住了。
她猛地松开手中的毛巾,捂住嘴巴,踉跄着退后几步,声音颤抖。
“我……我不行了……”
韩蕾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李嫂,你先出去吧,别在这里吐了。”
李嫂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饭堂,直奔院子里的枣树。她扶着树干,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屋外,众人正焦急地等待着。见李嫂突然冲出来,扶着墙呕吐不止,纷纷围了上来。
“李嫂,怎么了?里面出什么事了?”赵灵儿走过去,急切地问道。
李嫂摆了摆手,脸色苍白如纸,喘着气说道:“太……太吓人了,那么多血,我……我实在受不了……”
太吓人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更加不安,都不知道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管家忍不住低声嘀咕:“王妃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这么血腥?”
老夫人走过来拍了拍李嫂的背,安慰道:“你先歇会儿,别急。”
随即,老夫人又转头对其他人说道:“大家别乱猜,蕾儿医术高明,肯定是在救人。”
饭堂内,韩蕾似乎对外面的骚动毫无察觉。她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伤口,手中的动作快而稳。
屋外,李嫂渐渐缓过气来,擦了擦嘴角,仍然心有余悸地。
“我从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王妃真是厉害,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做这些事。”
老夫人点点头,沉声道:“蕾儿是为了救那个人,咱们别打扰她。李嫂,你要是受不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李嫂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我得回去帮忙。王妃忙不过来,我不能拖后腿。”
众人见她如此,心中既敬佩又担忧。
管家忍不住叹道:“李嫂,你真是好样的!”
李嫂勉强笑了笑,深吸一口气,重新推门进了屋。
屋内,韩蕾依旧专注地忙碌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李嫂走到她身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道:“王妃,我回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韩蕾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止血钳上:“把止血钳递给我。”
李嫂点点头,按韩蕾的目光示意,稳稳地将止血钳递了过去。
这一次,她的目光避开了那血腥的伤口,心中却多了一份坚定。
华天佑见状,也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韩蕾的操作上,试图分散自己的不适感。
终于,韩蕾用镊子夹出了一颗染血的子弹,轻轻放在一旁的托盘上。
她迅速为伤口止血、缝合,动作娴熟得令人惊叹。
“好了,子弹取出来了。”
韩蕾长舒一口气,摘下手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你……你可真下得了手。”
华天佑的嘴角抽了抽,但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好像说得不对,转而钦佩的说道:“你的医术真是神乎其技,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手法。”
韩蕾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这只是基础的外科手术,没什么特别的。你们没见过,自然会觉得新奇。”
她转身从空间中拿出枕头和被子,轻轻将死士翻了个身,让他侧躺在桌子上。
随后,她叫来几个下人,守在这里,观察死士的情况,若是醒了,就叫她一声。
走出饭堂时,华天佑和李嫂的脸色依旧苍白。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冲向院子里的枣树,面对面的扶着树干,弯下腰,吐得昏天黑地。
韩蕾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吐得一塌糊涂,不禁微微摇头。
她看向老夫人说道:“娘,那人已经没事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您不用担心。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梳洗一下。”
闻言,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心疼道:“好,你先休息。等会儿吃饭娘再叫你。”
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华天佑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我不吃,我不吃。别叫我了。”
经过了刚才那血血腥恐怖的场面,他哪里还吃的下饭?
韩蕾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向自己的院子。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神秘,仿佛笼罩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
华天佑擦了擦嘴角,撑着枣树望向韩蕾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万分的敬畏。
他总有一种感觉,韩蕾的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而他们所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半个多时辰后,韩蕾刚梳洗完毕,吃过晚饭,就有下人过来禀报,说那个死士醒了。
当躺在桌子上的死士缓缓睁开时眼睛,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死士身上,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醒了!真的醒了!”
李嫂第一个惊呼出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敬佩。
被韩蕾又是钳子又是镊子的一阵捣弄,李嫂一度以为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虐人。
没想到这死士的命真大,他居然还醒过来了。
见到韩蕾进来,李嫂快步走到韩蕾身边,眼中闪烁着泪光。
“韩姑娘,您的医术真是神了!刚才我还以为他……他……”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握住韩蕾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上辈子是修了多大的福气呀,才让她遇到了韩蕾这样的大夫。
上次,韩蕾说她儿子的腿需要敲断后再重新接上,她一直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接受韩蕾的治疗。
但今日亲眼见证了如此精湛又神奇的医术,她相信韩蕾肯定会治好儿子的腿。
韩蕾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李嫂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带着难掩的疲惫。
“李嫂,放心吧,你儿子的腿只是个小手术。”
“嗯!嗯!”
你嫂激动的连连点头。
屋内其他人也还在低声议论着,赞叹声不绝于耳。
“王妃真是神医啊!”
“刚才那情形,我都以为没救了,没想到……”
“是啊,幸亏王妃回来了。”
韩蕾没有理会众人的赞叹,目光落在死士身上。
他的两只手腕上还插着输血的针管,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但眼神却依旧冷峻,带着一丝警惕和敌意。
韩蕾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冽。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为何要杀赵樽?”
死士紧闭双唇,眼神冰冷,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老夫人见状,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怒意:“你这贼子,还不快说!难道真要逼我们用刑?”
华天佑也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死士,声音低沉。
“你若老实交代,或许还能留你一命。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死士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一尊石像。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真是冥顽不灵!”
华天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伸手抓住死士的衣领,声音冰冷:“你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去?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死士只是睨了他一眼,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韩蕾看着这一幕,心中明白,普通的威逼利诱对这名死士毫无作用。
她抬手示意华天佑松开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天佑,娘,不必再浪费口舌了。他既然不肯说,你们再逼也无用。”
老夫人不甘心地叹了口气:“难道就这么算了?他可是差点害了樽儿的性命!”
韩蕾微微摇头,目光冰冷。
“他不会轻易开口,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死士又睨了韩蕾一眼,见她是个长得娇俏甜美的姑娘,忍不住轻蔑的勾了勾唇。
完全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49章 拿他开刀祭旗
第149章 拿他开刀祭旗
韩蕾转身让其他人都出去,包括李嫂,就只剩下了华天佑和老夫人。
待韩蕾再转过身来时,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一把手术刀。
刀锋在太阳能灯的照射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韩蕾的神情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死士的沉默。
“你什么都不说,我也能理解。”
她缓缓开口,声音软糯却冰冷。
“你们这些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疼痛、折磨,对你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死士依旧沉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韩蕾微微一笑,手中的手术刀轻轻一转,刀锋贴近死士的手腕,却没有立刻划下。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在等待什么。
死士的呼吸微微一顿,虽然极其细微,但韩蕾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轻柔,像是在闲聊,“人体的痛觉神经分布得并不均匀。有些地方,轻轻一碰就会痛得撕心裂肺,而有些地方,即使割开也不会感到太多痛苦。”
她的刀尖缓缓移动,沿着死士的手臂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他的肘关节内侧。
“这里,”她的刀尖轻轻点了点,“有一根神经,叫做尺神经。如果我用刀尖轻轻挑断它,你的手会立刻失去知觉,再也无法握剑。”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预报。
死士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虽然依旧没有抬头,但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韩蕾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会挑断你的桡神经,然后是正中神经。你的手臂会彻底废掉,再也无法恢复。”
她的刀尖缓缓下移,停在他的手腕处,“不过,这还不是最痛苦的。”
她的目光落在死士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最痛苦的是,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臂一点点失去功能,而你却无能为力。你会感受到每一根神经断裂的瞬间,感受到肌肉逐渐失去控制,感受到自己变成一个废人。”
死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椅子的边缘,指节发白。
作为死士,他不怕死,但他怕残废。任务失败,而他又残废了。这样的结果,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主人都无法接受。
回去以后,主人只会赐他一死,而如果,他回不去呢?残废后的他,又能做什么?
韩蕾软糯而冰冷的声音,还响彻在死士的耳边。
“你们没有亲人,没有牵挂。所以你们或许不怕死,但你怕不怕变成一个废人?一个连剑都握不住,甚至是一个连碗筷都拿不起的废人?”
死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挣扎。
韩蕾围着桌子边踱着步,目光有意无意的盯着手中的手术刀。
“这个世界,除了阴暗的角落,其实还有灿烂的阳光。生而为人不容易,为何要去为了不值得的事情搭上自己的命,或者让自己残废呢?”
死士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韩蕾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刀尖轻轻一挑,死士的手臂猛地一颤,一股剧痛从手腕处传来。
死士没有发出惨叫声,但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手中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离。
韩蕾下手精准无比,死士自己都有判断。他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娇俏甜美的女子,犹如在看着一个魔鬼。
“这是第一根神经。”韩蕾的声音依旧平静,“接下来是第二根。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医术,如果你现在后悔,我还能让你的手恢复一部分功能,若再晚,可就没机会了。”
死士咽了咽口水,的呼吸彻底乱了,他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颤抖。
“住手……我……我说……”
韩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刀尖依旧贴在他的皮肤上,冷冷地看着他。
“说吧,你只有一次机会。”
死士的额头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如纸,那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是……是冠军侯派我们来杀……杀苍州王。”
“什么?”
华天佑猛地凑到死士的面前,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愤怒。
“怎会是他?”
老夫人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冠军侯是谁?”
韩蕾一头雾水,她转头询问的看向华天佑。
华天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震惊,然后沉声说道:“冠军侯就是皇后娘娘的兄长,权势滔天,朝中无人敢轻易得罪。”
华天佑说着,扫了一眼丢在墙角边的两把刀剑,压在心里的那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冠军侯一族,多是武将,都在靠近京畿范围的荆州、梁州和冀州军中任职。难怪这些死士用的刀剑,都是朝廷的制式武器。
“皇后的哥哥?你是说苏家?”韩蕾依旧一头雾水。
赵樽什么时候,得罪过皇后的哥哥了?
韩蕾虽然对朝廷的权贵有所耳闻,但从未深入了解过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此刻听到冠军侯的名字,心中不由觉得莫名其妙。
“樽儿与他从无过节,他为何要杀我樽儿?为何呀?”
老夫人也走到桌边,怒视着躺在桌子上的死士,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愤怒与悲痛。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死士垂下眼眸,他竟然不敢看一个母亲眼里的悲痛。
“我……我不知道,只是听侯爷说要断了郡主的念头,所以……”
“断了念头?”
韩蕾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忽然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中感觉一片冰凉。
“我明白了。”韩蕾转头看向老夫人,脸色凝重:“长乐郡主确实对赵樽情有独钟,但赵樽一直对她避而远之,从未有过任何回应。”
“可恶!”
华天佑怒骂了一声,“所以,冠军侯为断了长乐的念头,干脆就要毁掉赵樽?就因为他不想让长乐继续痴心妄想?这他妈是什么,什么……”
“什么逻辑?”
韩蕾见他话都说不利索了,没好气的替他补充道。
华天佑恨恨的点头:“对,这他妈什么逻辑?”
老夫人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猛地一跺脚,声音颤抖。
“荒唐!简直是荒唐!就为了这种理由,就要取我儿的性命?”
“他们这些贵人,难道就可以如此草菅人命吗?只要不顺自己的意,就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韩蕾想想都觉得火气大。
这些世家霸占资源,仗势欺人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要他们的命?
华天佑没有接韩蕾的话,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自己也出自权贵之家,只是恒国公的家里没有豢养死士,权势和财势也不及四大世家罢了。
他深知朝廷权贵的冷酷与无情,但此刻听到冠军侯竟然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对赵樽下手,心中依旧感到一阵愤怒与无力。
死士低着头,不敢再说话,额头的冷汗一滴滴落在桌子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的恐惧与悔恨。
老夫人颤抖着站起身,走到死士面前,声音冰冷而威严。
“你回去告诉冠军侯,我赵家虽然不及他侯府富贵,但也绝不会任由他肆意妄为!若他敢再动我儿一根汗毛,我赵家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与他斗到底!”
死士浑身一颤,连忙点头:“小的……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求老夫人饶命!”
华天佑走上前,扶住老夫人,低声劝道:“伯母,您先冷静一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您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点了点头。
这才问了一个问题,待老夫人平静些了,韩蕾手中的手术刀在死士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韩蕾甜美的面容上寒霜密布,语气却带着一丝轻蔑。
“还好,你很聪明,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现在告诉我,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死士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既然都已经出卖了主子,那也就没必要再隐瞒其他,索性全答了。
“一共……一共来了十二个。”
韩蕾的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全是来刺杀赵樽的吗?”
死士点了点头,“嗯。”
韩蕾的目光更加冷冽,继续追问:“他们现在在哪里落脚?”
死士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我只知道我们五个的落脚点,在京华客栈,其他的都不知道。”
闻言,韩蕾与站在一旁的华天佑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这里已经落网了两个,那京华客栈里就还有三个,剩下的七个人依旧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对赵樽发动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韩蕾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她很清楚,赵樽的处境依旧危险,若京华客栈的死士回去后,幕后主使冠军侯知道,绝不会轻易罢休。
说不定,冠军侯就会转而除掉她,想办法让长乐上位。
既然冠军侯想要他们的命,那就别怪她反过来不客气了。
赵樽起事后,反正迟早都要收拾四大世家。那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拿冠军侯的家族来开刀祭旗。
韩蕾转身,面色严肃的对华天佑吩咐。
“天佑。京华客栈里的三个交给我,你现在马上去水泥厂,派一个亲卫立刻去通知赵樽,让他们随时荷枪实弹,保持警惕。然后再派几个亲卫过来,我这里需要人手。”
华天佑郑重地点头,“是!我这就去。你自己小心。”
韩蕾点了点头,目送着华天佑匆匆离去。
随后,她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老夫人,语气柔和了几分。
“娘,我现在先保证你们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大家有事的。”
“蕾儿,你打算如何?”
老夫人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她担忧的一把抓住了韩蕾的手。
“冠军候纵然可恶。但他位高权重,手里还有兵权,你可千万不要胡来啊!娘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闻言,韩蕾心里一暖。
“娘,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韩蕾微微笑道。
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满是关切与信任:“好!娘信你。你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娘担心。”
“嗯!”韩蕾点头,握紧了老夫人的手。
韩蕾取下死士手腕上的液体和输血针头,叫来几个下人,一人发了一支电棍给他们,教会他们怎么使用。
然后,让他们两人一组,轮流看守这个死士。她自己则扶着老夫人回了屋里休息。
经过这么一折腾,外面的夜已经很深了,韩蕾现在却毫无睡意。
死士想要赵樽的命,现在,她要反过来去要死士的命。
她从系统里买了一套夜行衣,和足够要用到的工具。
黑色的布料紧贴着她的身体,仿佛能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深吸一口气,悄然踏进了夜色中。
扶风县的街道在深夜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在这里生活了快一个月,韩蕾对这里的街道已经了如指掌。
她轻巧地穿梭在各条街道的阴影中,像一只灵巧的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京华客栈就在前方,两盏昏黄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映照出客栈大门的轮廓。
掌柜的趴在柜台后,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到了客栈门外,韩蕾从空间里取出一件粉红色的大氅,披在外面,遮住了里面的夜行衣。
她搓了搓脸,调整了一下阴郁的表情,然后才走了进去。
“掌柜的。”她轻轻敲了敲柜台的台面,声音柔和。
掌柜的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客官,您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韩蕾微微一笑,语气轻松。
“掌柜的,我来找我的朋友们。他们已经住在这里了。是五个男的一起来的,他们住在哪间房?”
掌柜的还不太清醒,他挠了挠头,努力地回忆着。
“五个男的一起来的?哦,对了,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的客官,就是五个男的一起来的。”
“你确定,他们是一起来的?”韩蕾再次确认。
“对,只有他们才是五个男的一起来的。”掌柜的点了点头,语气肯定。
“好,谢谢,我这就上去找他们。”韩蕾笑得更加甜美,仿佛真的是来寻亲访友一般。
掌柜的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可是这么晚了,他们应该都已经睡下了。”
“没事儿,我上去敲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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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死得不冤
第150章 死得不冤
“没事儿,我上去敲门就是。”
韩蕾摆了摆手,语气轻松自如。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楼梯走去,步伐轻盈,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来找朋友的普通女子。
掌柜的没有再阻拦,只是点了点头,又趴回柜台上继续打瞌睡。
韩蕾上了二楼,只有楼梯口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走廊里四处传来或大或小的呼噜声。
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在走廊的尽头,韩蕾站在楼梯口,目光扫过走廊,确认没有异常后,她轻轻熄灭了走廊的灯火,蹲下身子,目光从门缝下扫过。
每个房间的门缝下都黑漆漆的,没有光线透出来,显然房间里的客人都已经熄灯睡下了。
韩蕾拔出腰间的手枪,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三个死士是否住在这里,用手枪万一错伤了无辜,那就麻烦了。
左右权衡之后,韩蕾站起身,掏出手机,调出一段提前下载好的视频,将音量调到合适的大小。
视频里传来一阵男女对话的声音,声音轻柔而暧昧,仿佛真的有人在走廊上私会。
女人的声音像是羽毛般轻柔,又像是带着某种诱惑。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急切:“怕什么?反正没人认识我们。再说了,你不是一直说很想我吗?”
“你总是这样……让人没办法拒绝。”
“那就别拒绝了,反正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
“可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多不好,你住哪一间房?要不……”
“……”
男女的对话声依然在继续。
韩蕾掏出口罩戴上,对照着门牌,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门口。
她从空间里掏出两根点燃的香,轻轻从门缝下塞了进去。然后抬手看了看手表,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
天字一号房里传来一阵翻身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男人迷迷糊糊的嘟囔:“唔……外面怎么这么吵?”
另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回应:“别人在办事,睡吧,别管闲事。明天还得去重新踩点呢。”
随即,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而天字二号房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韩蕾在心中暗自哼了一声。
明明已经有两个同伴失联了,剩下的死士竟然没连夜逃走。看来是判定他们的同伴不会出卖他们了。
韩蕾等了足足十五分钟,确认香已经发挥了作用,才拿出一根细铁签,轻轻从门缝里拨开门闩。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韩蕾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仔细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确认里面的人已经昏迷后,她才打开小手电筒,走了进去。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大床上躺着两个男人,小床上睡着一个男人。
韩蕾在房间里四处查看,很快在床下找到了三套夜行衣。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怒火在眼中燃烧,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
听华天佑说他们的后槽牙里都藏了毒药,她先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他们嘴里藏的毒药,确保他们无法在醒来后自尽。
然后,她拿出手铐,将他们的手脚两两铐在一起,确保他们无法轻易逃跑。
做完这一切后,韩蕾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三个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翻窗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依旧深沉,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京华客栈二楼那扇微微敞开的窗户,暗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京华客栈距离赵家的宅子不过几条街道,韩蕾一拐过街角,就从空间里取出了一辆电瓶车。
电瓶车跑起来没有声音,韩蕾很快就回到了家里,叫了几个下人,赶了一辆马车到京华客栈门口。
听到门口传来嘈杂的动静,掌柜的从柜台后抬起头来。
当他看到韩蕾又从大门外走进来时,他的瞌睡瞬间就被吓醒了。
“姑娘,你……”掌柜揉了揉眼睛,惊恐的看着韩蕾,“你刚才不是已经上楼去了吗?”
韩蕾没有搭理他,而是带着下人气势汹汹的上了楼。
打开天字一号房的门,三个死士还保持着韩蕾离开时的状态,显然还没有醒来过。
他们的手脚都被互相铐在了一起,因为知道古代死士的武艺一般都很高强,韩蕾不敢解开他们。
下人们只能费力的将连在一起三名死士移出房间,然后抬下楼,装上马车。
楼梯狭窄,死士的身体不时撞到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
韩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自己的事。”
掌柜的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子,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嘴。
马车很快回到了家里。下人们将死士们抬进了一间偏僻的屋子,韩蕾紧随其后。
她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死士,心中虽有些怜悯,但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弄醒他们。”韩蕾冷冷吩咐。
一名下人端来一盆冷水,泼在了死士们的脸上。冷水刺激下,死士们渐渐苏醒过来。
他们睁开眼就看到韩蕾站在面前,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杀意,他们除了能挣扎着坐起身来,却因手脚被铐住而无法站起。
“别白费力气了。”
韩蕾冷冷开口,声音如冰。不管这些死士的武艺有多高强,想要挣脱手铐,那都是徒劳。
其中一名死士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
韩蕾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谁派来的。”
死士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另一名死士冷笑道:“什么谁派来的?我们听不懂。”
韩蕾并不生气,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是死士,任务失败就意味着死亡。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们死不掉呢?”
死士们沉默不语,甚至有人白了韩蕾一眼,别过头去,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韩蕾见状,直入主题。
“你们的同伴交代,是冠军侯派你们来刺杀苍州王赵樽的,对吗?”
闻言,死士们的面上都出现了短暂的惊讶,虽然他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韩蕾知道自己说对了,这几个死士就是冠军侯派来的。
韩蕾见状,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但她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锋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只好用我的方法了。”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死士们看到手术刀,眼中竟然没有闪过丝毫的恐惧,显然,他们平日里,对于面对死亡的训练很成功。
韩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刀尖在其中一名死士的手肘处轻轻点了点,故技重施。
“我听说这里有一根神经,叫做尺神经。如果我用刀尖轻轻挑断它,你知道吗?你的手会立刻失去知觉,再也无法握剑。”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给死士们讲解一堂解剖课。
“你想干什么?”那名死士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韩蕾娇俏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邪恶的笑容。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在你们身上做个实验而已。看看挑断了尺神经以后,你们是不是真的会变成残废?反正你们的任务失败了,回去也只有一死,不如就活着做我的试验品。怎么样?”
“你……你敢?”
那名死士瑟索了一下,像看一个魔鬼一样看着韩蕾。他不相信。面前这个长相娇俏甜美的女子,会干出拿活人来做实验的残忍之事。
韩蕾没有回答,而是冷冷一笑,蹲下身,手中的手术刀轻轻划过他的手肘内侧。
死士顿时感到一阵剧痛,忍不住惨叫出声。另外两名死士表面平静的看着韩蕾的动作,但眼底深处,早已是波涛滚滚。
“说吧!冠军侯为何要派你们来刺杀赵樽?”
韩蕾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那名死士有了一丝崩溃,颤抖着说道:“是……是因为……”
“不能说。”
另外两名死士连忙出声阻止他。
韩蕾笑了笑,那笑容无比的轻松满意。
“因为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确认是冠军侯派你们来的,就足够了。”
说着,韩蕾站起身来,看似要向门外走去。
在经过三名死士身后时,她却突然一个回身,手中的手术刀快速的从三名死士的脖子上抹过。
然后,空气中才响起韩蕾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那你们就死得不冤。”
三名死士只觉得脖子一凉,还没来得及明白韩蕾话语中的意思,他们的身体已经“咚”的一声躺倒在地。
韩蕾没有去看他们倒地的身影,而是径直向外走去。她并不是害怕去看他们死去的样子,作为军医,她早已看惯生死。
而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
虽然,明明知道杀的都是敌人,但毕竟与她作为医生治病救人的宗旨相违背,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韩蕾为人善良,但她的善良也带着锋芒。
在这个时代,遇到死士这样的情况,她知道,最终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不能留下后患。
所以,在确定了他们就是冠军侯派来的死士后,韩蕾很果断的用手术刀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冠军侯一共派了十二名死士来刺杀赵樽,现在已经解决了五名。还有七名死士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解决不了这七名死士,那就解决问题的根源。
只要冠军侯死翘翘了,他下达的刺杀任务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韩蕾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眼中已布有少许血丝。
她强撑着精神,叫来了几个得力下人,低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找个偏僻的地方,将那几个死士全都拖出去埋了。小心一点,别让人瞧见。然后让人把里面打扫干净。”
“是!王妃。”下人们点头应诺,迅速行动起来。
折腾了大半晚上,外面已经传来了鸡叫声,再过不了多久,天边就会泛起鱼肚白。
韩蕾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走回自己的屋子去休息。
在陷入梦乡之前,她的心中已有了决定。
待明日她睡醒了,安排好扶风县的所有工作后,就备上厚礼,进京去“看望”冠军侯一家……
第二日早晨,韩蕾就忙着安排扶风县的各种事务。
而同一时间,京城的朝堂之上。
晨光透过雕窗棂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映照出一片肃穆的气氛。
景帝端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殿下的群臣。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显露出了他内心的焦躁。
“曹尚书。”景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还带着一丝不耐烦,“北关的战况究竟如何?你兵部为何至今没有奏报传来?”
兵部尚书曹格连忙出列,躬身行礼,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正色道:“回陛下,臣……臣尚未收到北关的任何消息。”
景帝又问底下坐在太师椅上的魏丞相:“丞相。这段日子你暂代工部之职,工部张尚书可有消息传来?”
魏丞相起身,恭恭敬敬的答道:“回陛下,张尚书带领工部之人赶往北关,协助修建防御工事,至今也无任何消息传回。”
景帝焦躁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想发火,可又不知道该从何发起。
自从四月初,朝廷收到曹雄和李刚从永安城和凌安城发来的求援急报后,现在都已经四月底了,北关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就连朝廷派出的兵马,和工部去协助北关修筑防御工事的人,也没有丝毫消息。
这让景帝不但感到焦急,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景帝虽然尽量调整了情绪,但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几分。
“各位爱卿。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朝廷调兵发兵,耗费粮草无数,北关却杳无音讯!难道朕的将士们都在北关睡大觉不成?”
大殿内一片寂静,群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
魏丞相见状,缓步出列,拱手道:“陛下,或许没有消息传来便是最好的消息。北关战事复杂,或许联军已被我军击退,只是消息尚未传回。”
兵部尚书也连忙附和:“是啊,陛下,魏丞相所言极是。北关地势险要,突厥大军未必能轻易攻破。”
景帝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太监匆匆跑进殿内,高声禀报:“陛下,荆州急报送到!”
话音刚落,又一名太监紧随其后,气喘吁吁地喊道:“陛下,徐州急报也送到了!”
脚印,脚印
第151章 想想都心疼
第151章 想想都心疼
景帝心中一紧,立刻挥手:“快快快,快呈上来!”
太监们急忙将两份奏报递上。景帝几乎是用抢的,一把抓过奏报,迅速展开阅读起来。
随着目光在奏报上扫过,他的脸色先是欣喜,逐渐又变得铁青,眉头紧锁,仿佛能拧出水来。
“岂有此理!”
景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群臣见状,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皇帝的目光。
曹格站在队列中,心中隐隐不安,目光闪烁不定。
景帝喘着粗气,冷冷地扫视群臣,声音如冰。
“荆州将领苏淇、徐州将领宋元庆,参奏北关驻军元帅曹雄谎报军情,致使朝廷调兵支援,耗费粮草无数!你们可知道,北关根本无战事!”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兵部尚书曹格脸色大变,急忙出列跪倒在地,高声辩解。
“陛下!臣弟曹雄忠心为国,绝不可能谎报军情!北关局势瞬息万变,突厥大军来去无踪,曹雄或许只是误判了敌情,绝非有意欺瞒朝廷啊!”
景帝冷冷地看着曹格,声音中带着一丝讥讽。
“误判?苏淇和宋元庆带兵赶到北关,发现永安城突厥大军已被赵樽带领着先锋营逼退,凌安城更是毫无战事!这难道也是误判?”
谎报军情的罪名可不小啊!曹格额头上瞬间冷汗直冒,但他仍坚持自己的弟弟求情。
“陛下,边关战事复杂,敌军动向也难以预料。曹雄身为北关元帅,肩负重任,稍有风吹草动便需谨慎应对。此次虽无战事,但曹雄也是为了大景朝的安危着想啊!”
景帝沉默片刻,目光在曹格身上停留良久,似乎在权衡利弊。
突厥二十万大军压境,阿拉和濛国又有联军之势。边关兵力不足,曹雄向朝廷求援在情理之中。
这三国的敌军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退兵,至少眼前危局已解,大景朝现在安稳了。
跟大景的安危相比较,那点儿粮草又算什么呢?这两位将军也真是的,一点粮草而已,至于联合起来参奏曹雄吗?
这样想着,景帝才缓缓开口:“曹爱卿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边关之事,确实难以预料。”
曹格心中一松,连忙叩首:“陛下明鉴!”
景帝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但是,苏淇和宋元庆两位将军,千里迢迢带兵支援,耗费朝廷粮草,却无功而返。这二人因此在奏报中指责朝廷命官,简直是小题大做!”
谎报军情的没有追究,如实上奏禀报的,反而遭到了景帝的数落,满朝文武在底下面面相觑。
冠军侯苏策也站在队列中,闻言脸色一变,急忙出列跪倒。
苏策拱手道:“陛下,臣相信苏淇并非有意指责曹元帅,只是此次调兵确实耗费巨大,若不查明缘由,恐日后再有类似情况,朝廷难以应对。”
魏丞相也附和道:“陛下,老臣也相信,苏将军和宋将军只是为朝廷着想,绝无他意。”
景帝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够了!只要边关无战事,朕心已安。至于粮草损耗,不过是小事一桩,你们大家都不必再纠缠于此。”
文武大臣们在底下悄悄对视了一番,心里都知道陛下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再继续追究曹雄谎报军情之责。
底下的文武大臣个个都是人精。陛下不追究,他们自然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们都纷纷低头应道:“臣等遵旨。”
曹格见状,心中暗喜,连忙叩首:“陛下英明!”
景帝的目光再次扫过群臣,他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今日就到这里,退朝吧。”
群臣纷纷躬身行礼,缓缓退出大殿。
魏丞相走在最后,刚要跨出殿门时,身后传来了景帝的声音。
“丞相,且慢。”
魏丞相脚步一顿,转身折回,恭敬地拱手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景帝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朕听闻,丞相的公子魏成超在京城开了两家店铺,生意颇为兴隆,想必赚了不少银子吧?”
魏丞相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谦逊地答道:“陛下过誉了,犬子不过是小打小闹,做些小生意罢了,哪敢称什么兴隆。”
景帝轻轻点头,似乎并不在意魏丞相的谦辞。
景帝又继续说道:“朕还听说,魏成超近日正在筹备开一家成衣铺,铺面正是魏家前几年买下的那间最大的商铺,可有此事?”
魏丞相心中一沉,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自己是赤条条的站在景帝面前一般,毫无隐私可言。
什么叫听闻?听说?
那都不过是多疑的景帝,派暗卫监视着京城的各个角落,打探来的消息而已。
果然,陛下还是什么人都不放心啊!也包括他这个丞相。
魏丞相心里极不舒服,但面上依旧恭敬。
“陛下消息灵通,犬子确实有此打算,不过还未定下具体时日,只是初步筹划。”
景帝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魏卿不必紧张,朕只是随口一问。如今四海升平,无战事纷扰,朕心中也松快了许多。不如等令公子的新店开业时,朕与你一同前去看看,也好送上贺礼,如何?”
魏丞相心中一凛。他没有因为景帝的关心觉得欢喜,反而有一种被盯上的毛骨悚然。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答道:“陛下厚爱,臣代犬子叩谢天恩。只是犬子区区小铺,怎敢劳烦陛下亲自驾临?”
景帝摆了摆手,语气轻松:“无妨,朕也就是想看看京城的繁华景象而已,顺便散散心。魏卿不必推辞,就这么定了。”
魏丞相只得点头称是,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巨石,沉重无比。
虽然景帝说得轻松,但他能感觉到景帝的目光如刀,仿佛要将他一家看透。
他在心中暗自叹道:“哎!伴君如伴虎,看来日后行事须更加谨慎,不可有丝毫差池才行。”
景帝见魏丞相神色恭敬,似乎并无异样,便挥了挥手:“好了,魏卿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魏丞相再次躬身行礼:“臣告退。”说罢,缓缓退出大殿。
走出殿门,外面温暖的阳光洒在魏丞相的身上,可他的心依然是冰凉冰凉的。
魏丞相一路走,一路猜测着景帝关心他的真正用意。他还不知道,半个月前,他的侄儿魏大宝曾飞鸽传书,给他送过一封信……
此时的魏大宝,正在清水县的屋里来回踱步。
他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时不时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在家里大鱼大肉的养了十多天,他那一身肥肉又回来了。那脚步声沉重而急促,踩得阁楼的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的夫人抱着那只懒洋洋的猫,坐在旁边的摇椅上,轻轻晃动着,眼神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说你能不能别再走来走去了?晃得我头晕。”
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魏大宝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脸色有些阴沉。
“你懂什么?我这心里急得跟火烧似的,哪有心思坐着!”
给叔叔的信,四月中旬就送去京城了,别说是飞鸽传书,就是骑马送信,也早就该到了。
但到今天为止,骆海那个王八蛋,还稳稳的坐在县令的位子上,“大宝藏”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王八蛋天天挖掘。
那可都是宝贝呀!
挖一天,就少一点啊!
魏大宝想想都觉得心疼。
夫人轻哼一声,抚摸着怀里的猫,淡淡道:“急有什么用?你叔叔那边没消息,你急得跳脚也没用。”
魏大宝焦躁的挠了挠头:“都半个月了,叔叔怎么还没动静?再等下去,那宝藏就要被骆县令挖光了。”
夫人不再理他,低头逗弄着猫,仿佛眼前的事与她无关。
魏大宝见状,心里更烦躁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咣当”一声响。
“张三!李四!”他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焦躁和狠厉。
不一会儿,张三和李四就匆匆跑了进来。两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问道:“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魏大宝眼神阴冷,扫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能再等了。你们俩,明天一早,召集所有的护院,带上家伙,跟我一起去抢那‘大宝藏’!”
张三和李四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张三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这事儿……要不要再等等丞相大人的消息?万一……”
“等什么等!”魏大宝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怒意,“再等下去,黄菜都凉了!骆县令那边天天挖,我们再不出手,连汤都喝不上了!”
李四赶紧附和道:“老爷说得对!咱们不能再等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带人冲过去,抢他个措手不及!”
魏大宝点了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谁敢拦我们,就别客气!”
张三和李四连忙点头称是,脸上露出一丝狠色。
张三搓了搓手,谄笑道:“老爷放心,兄弟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儿了,明天,一定给您把‘大宝藏’抢回来!”
魏大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两人赶紧退了出去,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魏大宝沉重的呼吸声和夫人摇椅的“吱呀”声。
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么做,不怕惹出大乱子?”
魏大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乱子?哼,只要拿到那些宝藏,什么乱子本老爷都不怕!再说了,有叔叔在京城撑腰,谁敢动我?”
夫人瞥了瞥嘴,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低头逗弄着怀里的猫。
魏大宝则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景色,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决绝。
大景的世家,都家大业大。
家里的护院多不胜数,少则几十,多则几百。
魏大宝作为魏家的分支,平日里养尊处优,手下的产业众多,自然也养了不少护院。
那些手下的护院们个个身强力壮,手持棍棒刀剑,威风凛凛。
第二日,用过早膳,魏大宝便让张三李四召集了全部的护院,一大群人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的直奔城外的荒地项目。
他心里早已盘算好了,只要将那笔“大宝藏”抢到手,他魏大宝的财富将再翻几番。
魏大宝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张三、李四,再往后是几十名护院。
护院们个个手持武器,气势汹汹。路上的行人见了,纷纷避让,生怕惹上这群凶神恶煞。
到了荒地项目的大门口,他们一大群人,远远的就被门口的大字队兄弟拦住了。
大字队的守卫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手里握着电棍,神情严肃。
为首的大一队长上前一步,高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赶快离开。”
魏大宝哪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现在眼里只有“大宝藏”,心里早已急不可耐。
魏大宝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对身后的护院们喊道:“给我冲进去!谁敢拦本老爷抢宝贝,就打死谁!”
守卫们见状,立刻打开电棍的开关,电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魏大宝人多势众,一窝蜂的往大门里冲,手中的棍棒刀剑挥舞得虎虎生风。
“不许进去,都不许进去。”
守卫们大喊着的同时也一拥而上,手中乌黑的电棍见人就杵,一杵就倒。
守卫们的电棍虽然厉害,但面对如此多的人,也显得力不从心。
电棍噼里啪啦地响着,护院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但后面的护院依然寻着空隙,拼命往里冲。
“老爷,快看!他们撑不住了!”
李四兴奋地喊道,指着前方已经有些混乱的守卫队伍。
魏大宝哈哈大笑,肥胖的身体随着笑声一颤一颤:“好!给我冲!谁敢挡路,就给我往死里打!”
十多名守卫虽然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
电棍的电光闪烁间,护院们倒下一片,但魏大宝、张三、李四和少数护院还是冲进了大门。
魏大宝满脸得意,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宝藏。
第152章 空手套白狼
第152章 空手套白狼
刚冲进大门,张三就指着远处一栋青灰色的房子,激动的大喊。
“老爷,您快看。就是那青灰色的房子,骆县令他们挖到的宝贝,一定就藏在那房子里面。”
魏大宝顺着张三所指看去,那栋青灰色的房子足足有四五百平。
那房子四四方方尖尖顶,看上去既奇特又很牢固的样子。魏大宝更加坚信,那就是骆海那个王八蛋用来藏宝贝的地方。
“快!快!我们快过去!”
魏大宝迫不及待地摇着他那肥胖的身体,大步向前走去。张三、李四紧随其后,护院们也纷纷跟上。
他们一路走过水泥小路,两旁是已长得绿油油的庄稼,和用水泥修建的水渠。
但魏大宝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栋房子,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景色。
他更无暇去思考,这一片原来明明都是无人要的贫瘠荒地,现在为何都能种出了绿油油的庄稼?
那些正在干活的农夫,见有人拿着家伙冲了进来,吓得纷纷丢下工具就躲得远远的。
沿着小路横绕了一段,魏大宝渐渐地张大了嘴。
因为绕到侧面后,魏大宝才惊奇的发现,远处不是一栋房子,而是整整一排那样的青灰色房子,排列得整整齐齐。
天呐!那得装多少宝贝呀?
“快!快!”
魏大宝双眼放光,激动不已,不由自主的又加快了脚步。
“都是本老爷的,这里所有的宝贝都是本老爷的!”
魏大宝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脸上满是贪婪之色。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仿佛慢一步,宝藏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魏大宝一行人前脚刚进去,后脚骆海就陪同韩蕾来到了荒地项目现场,查看项目进展。
韩蕾安排好扶风县的工作后,就打算到京城去看望冠军侯一家。
经过清水县,她就顺便来查看这里的项目,还要带几个清水县大字队的兄弟一起进京。
骆海和韩蕾一下马车,大字队的伤兵们见到韩蕾,倍感亲切的同时,也纷纷惭愧地围上来告罪。
大一队长低头说道:“韩姑娘,我们有负您的信任,没有看管好这里。刚刚有一群人带着家伙冲了进去,说是要抢什么宝贝。我们虽然抓到了一大半的人,但还是让他们闯了进去。”
“对不起,韩姑娘。是我们无能,就只抓到这些人。”大四指着地上被电倒的一群护院,也垂头道歉。
“请姑娘责罚。”
“韩姑娘,对不起。”
“……”
这些大字队的伤兵们还不知道赵樽让叫韩蕾王妃的事,所以,都还是称呼她为韩姑娘。
“进去就进去了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倒是你们,有没有受伤?”韩蕾微微一笑,关心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韩蕾当初只给大字队的兄弟们配备了电棍,是想着防备一些小偷小摸的人,但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带大队伍来打劫呀!
魏大宝的护院们都带了家伙,刚才的冲突中,大字队的兄弟们肯定多少有人受伤。
但他们却纷纷闪烁其词,挪动着身子,想要隐藏自己的伤势。
韩蕾知道他们是因为自责,不好意思说。
她也没有拆穿,只是从空间里取出一些药品和纱布交给大一队长,让他下来后帮兄弟们处理伤势。
“走,我们进去看看。”韩蕾转头对骆海说道。
“好!”骆海点头。
见他们两人要进去查看,大一队长赶紧将药品和纱布交到了另一个兄弟手上,亲自陪同他们一起进去。
韩蕾等人一路小跑,她远远地就看到了魏大宝那肥胖的身体,正在往前急行。
骆海也认出了魏大宝的身影,转头低声对韩蕾介绍。
“韩姑娘,那个胖子叫魏大宝,是京城魏丞相家的亲戚。前些日子,魏大宝和他几个下人鬼鬼祟祟地在荒地边打探消息,被我抓了,关在地牢里。半个月前才放了出去,没想到今天他们又出现在这里。”
韩蕾挑了挑眉,轻声问道:“他们有提到宝贝?”
大一队长点头:“是的,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把这里当成了藏宝贝的地方。”
韩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大胖子还挺逗的。不过……既然他是魏家的亲戚……”韩蕾突然顿住脚步,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让骆海和大一队长都靠过来,低声跟他们交代着什么。片刻后,三人的面上都露出了一抹坏笑。
前方,魏大宝一行人越往前走,越是觉得空气中似乎弥漫出一股难闻的粪便味。
张三皱了皱鼻子,忍不住说道:“老爷,这味道不对啊,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魏大宝却毫不在意,反而加快了脚步。
“你懂什么?越是这种不起眼的地方,越有可能藏着大宝贝!快跟上!”
再往前走,空气中又传来一阵阵的猪叫声,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就在耳边。
李四有些犹豫,低声说道:“老爷,这地方怎么会有猪叫?咱们是不是……”
“闭嘴!”魏大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不管是什么,只要里面有宝贝,就是本老爷的!”
终于,他们急匆匆地赶到了那一排青灰色的房子前。
魏大宝双手扶膝,喘着粗气,脸上却满是兴奋的红光。
还不待休息一下,他就一把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往里看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傻眼了。
房子里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金银财宝,而是一群肥头大耳的猪,正哼哼唧唧地挤在一些低矮的小格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粪便味。
“这……怎么会是这样?”魏大宝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张三和李四也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老爷,这……这好像是个养猪的……”李四结结巴巴地说道。
魏大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转身,一巴掌甩在李四脸上。
“废物!你们不是说这里有宝藏吗?怎么全是猪?”
张三和李四吓得连忙跪下,不停的磕头。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我们也是看这里戒备森严,所以猜想……”
魏大宝咬着牙,气得浑身发抖,肥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他看了看四周,那些原本躲得远远的农夫们,此刻正从绿油油的庄稼田里探出脑袋,偷偷地看着他们,那脸上似乎都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魏大宝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本以为今天能大发一笔横财,没想到却闹了这么一出笑话。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挥手,对身后的护院们吼道:“砸!给我砸!把这破地方给我砸了!”
护院们面面相觑,但又不敢违抗魏大宝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冲进猪圈,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刀剑,开始胡乱打砸。
猪群受到惊吓,四处乱窜,猪叫声、打砸声混成一片,场面一下子混乱不堪。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骆海的声音在猪舍门口赫然响起。
护院们顿住手中的动作,连同魏大宝一起,纷纷看向门口。
一看到骆海,魏大宝一肚子的火气更大了。
“骆海,你来得正好!”魏大宝咬牙切齿的喊道。
他摇着肥胖的身躯疾步走来,指着骆海就是一顿兴师问罪,“你告诉我,那里面为什么全是猪?”
骆海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是猪,那应该是什么?”
“哼!还有……”魏大宝怒气冲冲的走到猪舍门口,又指了指周围绿油油的庄稼,怒声问道,“那些为什么全是种的庄稼?”
骆海忍住笑,答道:“奇怪了,不是庄稼,又应该是什么?”
“你……你……”魏大宝颤着一根手指,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气得大吼:“骆海,你个王八蛋!你为什么是在这里养猪?为什么是在这里种庄稼?”
“嘶!魏兄何以如此生气?”骆海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气,不解地说道:“本县前些日子无意得到了一些粮食的种子,在这里开荒试种,有什么不对吗?”
魏大宝气得心口疼啊!
他的胸口不断地起伏,“那猪呢?你一个堂堂县令养猪,又怎么说?”
“哈哈哈……”骆海乐了,他转头指了指韩蕾,一脸无辜地说道,“本县和侄女在县城里合伙开了一家酒楼,名叫同福楼,魏兄是知道的呀!”
“那与养猪有啥关系?”魏大宝追问。
骆海一脸的理所当然,“魏兄难道没有发现,同福楼所有的食材都是用猪肉做的吗?若不养猪,哪来那么多的食材?”
“哎呀!我的小心脏啊!”
听了骆海的解释,魏大宝一手捂胸,一手指着骆海,气得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心念念的“大宝藏”啊!居然全是又脏又臭的猪和庄稼。
就在魏大宝快要气到吐血的时候,韩蕾站了出来。
“舅舅。”
韩蕾看向骆海,声音清轻软糯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天真无邪的娇俏。
她问骆海:“这位老爷看上去富贵逼人,又姓魏,难道是与京城的魏丞相家有什么渊源?”
骆海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点了点头。
“对啊,这位正是清水县的乡绅魏老爷,与京城的魏丞相家是亲戚。”
韩蕾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哦!真是失敬失敬。那不知魏大公子魏成超,是魏老爷您的……”
魏大宝正火大呢,原本有些不耐烦,但见韩蕾生得娇俏甜美,就算有气,也不能对着美女撒呀!
所以,他的语气也不由得温和了几分。
他摆了摆手,语气很随意:“那是我堂弟。”
“哦,这么说来,那还真是有缘啊。”韩蕾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有缘?
魏大宝不解的看着韩蕾。
“小女子不仅与舅舅合作了同福楼的生意,还与令堂弟魏成超在京城也合作了两门生意,一个叫鸳鸯簪,是专卖女子用品的。一个叫醉仙酿,是专卖美酒的。现在这两家生意都很好,顾客盈门。”
韩蕾说这话时,面上故意带出了几分自豪,还从袖口里取出一小壶醉仙酿,动作优雅地起开塞子,随后将酒壶递给魏大宝。
“这就是醉仙酿。您尝尝,看看算不算美酒?”
魏大宝的注意力从宝藏转到了酒上,那怒气自然而然的也平复了许多。他虽并未伸手去接酒壶,但瞬间就闻到了飘荡在空气中的酒香。
他耸了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讶然:“这不就是同福楼的醉仙酿吗?”
韩蕾微微一笑,点头道:“对,魏成超在京城,就专卖此酒。”
魏大宝脸上的怒气瞬间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喜之色。
他猛地一拍大腿,“嗨呀!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原来姑娘才是同福楼和醉仙酿的幕后老板,不知姑娘贵姓,怎么称呼啊?”
魏大宝的目光在韩蕾身上来回打量,心中不由得暗自惊叹。
同福楼的生意之火爆,他是知道的,在清水县无人能望其项背,每日的银子流水,想想都让人垂涎。
可他却没想到,如此火爆的生意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长相甜美、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韩蕾微微一笑,“不敢不敢,小女子姓韩,骆县令是我的舅舅。”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什么幕后老板不老板的,魏老爷见笑了,不过是大家一起合作,共同求财罢了。”
魏大宝没想到韩蕾年纪轻轻,不仅会做生意,说话还如此谦逊,看着韩蕾的目光里就不免多了几分赞赏。
魏大宝态度的转变,自然没有逃过韩蕾精明的双眼。
见时机差不多了,韩蕾话锋一转,直接带出主题。
“现在,小女子和魏成超又在京城筹备了一家成衣店,里面要售卖的衣服新奇又漂亮,每年百万两银子的进账绝不在话下。魏老爷一看也是有福之人,不知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一起谋财啊?”
每年有百万两银子的进账?
魏大宝闻言,顿时双眼放光,仿佛是看到了一座金山银山。
他今日没能找到大宝藏,却找到了一个如此火爆的生意。
每年赚百万两银子,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藏吗?
魏大宝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他连连点头,语气中难掩急切。
“那敢情好啊!走走走,本老爷做东,还请韩姑娘赏脸,咱们现在就去同福楼,坐下来慢慢聊。”
韩蕾与骆海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魏大宝一脸期待的看着韩蕾,韩蕾却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多谢魏老爷的盛情。下次吧,这次时间紧。京城的铺面已经在装修之中,小女子还要赶去京城,与魏成超会合,商讨接下来的开业事宜。”
魏大宝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以为到手的鸭子要飞了。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韩蕾却勾唇一笑,继续说道:“我一月之后就会回来,到时候再和魏老爷一聚,如果魏老爷想加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算你一份。”
魏大宝闻言,心中顿时一动,但又有些犹豫。
他与韩蕾不过才一面之缘,韩蕾上来就要让他掏钱合伙做生意。万一韩蕾是骗钱的,那他的银子岂不是要打水漂?
虽然有同福楼的生意实打实摆在眼前,但他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就在这时,旁边的大一队长走了过来,低声对骆海说道:“县令老爷,姑娘,我们该启程了,不然天黑赶不到驿站了。”
韩蕾闻言,抬头看了看日头,随即转头看向骆海:“哟!都快晌午了。舅舅,那我就先启程了。”
骆海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好。路上小心一些。”
随即,韩蕾又看向魏大宝,有些抱歉的说道:“算了,魏老爷。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这次我得先走了。”
“诶!韩姑娘,你刚刚说好的要算我一份。”
魏大宝见生意要黄,顿时急了,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张五千两的银票,递到韩蕾的面前。
刚刚大一队长过来叫骆海“县令老爷”,魏大宝猛然想起,骆县令是韩蕾的舅舅。
有骆海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担保,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既然一县之长和堂弟魏成超都敢和韩蕾合作,他有什么不敢的呢?
韩蕾见他递过银票来,伸手快速的挡住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
“诶!魏老爷,银票就不必了。”
“这是为何?”魏大宝愣住了,合伙做生意,不都要出银子的吗?
韩蕾解释道:“小女子进京,一路带着太多的银子不安全。若是魏老爷诚心想要加入成衣店,我跟魏成超说一声,让他给您算上份额,您等着分利就行了,银票之事,以后您再跟魏成超结算。”
魏大宝见韩蕾不收银票,那颗犹豫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韩蕾更是多了几分信任。
“哎呀!好好好。还是韩姑娘大气。”魏大宝将银票又揣入怀里,心中忍不住窃喜。
先分利,后出银子,这不相当于是空手套白狼吗?难怪骆海和堂弟都愿意跟这个韩姑娘合作,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呀?
他一边将银票收好,一边连声说道:“你说得对,这一路上不太平。不过韩姑娘放心,到时候,该我出的那份银子,绝对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一条龙走起,谢谢
第153章 你也要受些委屈
第153章 你也要受些委屈
“魏老爷说哪里话,魏家乃四大世家之首,正因为相信魏家的声望,我才放心与您合作。不过,既然咱们以后要一起做生意,您也别叫我韩姑娘了,显得生分。叫我韩蕾就好。”
魏大宝听了,心里更是舒坦:“好好好!韩蕾,你也别叫我魏老爷了,听着怪别扭的。以后啊,你就叫我大宝,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韩蕾轻轻点头,顺势将话题引向正事。
“大宝,我这趟进京,时间紧迫,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给魏丞相或者魏成超的吗?若是有什么口信或者物件,我很乐意代劳。”
魏大宝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了一旁的骆海。
他原本想让韩蕾帮忙问问魏丞相,关于撤掉骆海县令之职的事。
但转念一想,既然没有“大宝藏”,大家以后又要一起做生意,他反而应该和骆海搞好关系才是,撤职之事,以后就不用提了。
于是,他摆了摆手,笑道:“也没什么东西要带。你就让魏成超把我的份额加上就行。”
韩蕾眉头微微一皱,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说到这个,呃……倒是有个问题。”
魏成超咯噔一下,连忙问:“有什么问题?”
韩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知道的,如此巨额利润的生意,若是外人,魏成超肯定不愿让他插进来分一杯羹,我如何让他相信是跟你合作呢?”
韩蕾这么说,好像挺有道理。
魏大宝摸了摸自己肥厚的双下巴,沉吟了片刻后,忽然一拍大腿。
“有了!你把这个拿去给魏成超看,他一看就知道咱们是自己人!”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色玉佩,双手递到韩蕾面前。
韩蕾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番,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这玉佩……能管用吗?”
魏大宝哈哈一笑,胸脯拍得啪啪响。
“当然管用!这可是我们魏家的专属玉佩,每个魏家子弟都有一块。别说在魏家,就是在整个京城,认识这玉佩的人也不少!你拿去给魏成超,他一看就知道咱们是自家人,绝不会亏待你!”
韩蕾还有些犹豫,转头看向骆海,轻声问道:“舅舅,您觉得呢?”
骆海点了点头,语气沉稳:“魏老爷说得没错。京城的世家大族,大多都有这样的信物。魏家的玉佩,确实有几分分量。”
魏大宝见骆海也帮腔,更加得意,插话道:“对对对!韩蕾,你就放心吧,魏成超看到这玉佩,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
韩蕾这才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轻声问道:“那这玉佩我带走了,您怎么办?”
魏大宝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嗨!你不是一个月后就回来了吗?到时候再还我就是了!”
韩蕾点了点头,神色平静:“那好,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了。”
说着,他们一行人朝着荒地项目的大门口走去。
走到马车前时,韩蕾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魏大宝福了福身,语气异常恭敬。
“大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的生意就拜托您多费心了。”
魏大宝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连连摆手:“放心吧!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你就安心去京城,这里的事交给我!”
韩蕾点点头,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就在车帘完全合上的那一刻,韩蕾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玉佩,忍不住嘻嘻嘻的低笑出声。
哎!这些古人还是接触电.诈太少啊!好骗!嘻嘻……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韩蕾靠在车厢内,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块玉佩。她知道,这块玉佩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是她做一些大事的挡箭牌。
而此时的魏大宝,还站在骆海的旁边,满脸笑容地目送着马车远去,丝毫没有察觉到韩蕾的真实意图。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今日到这里来,“大宝藏”没有捞到,还倒贴出去一块家族玉佩。
而这块玉佩,将来在韩蕾的一番骚操作下,会让他一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马车渐行渐远,没一会儿便消失在黄土路的尽头。
魏大宝转身拍了拍骆海的肩膀,笑道:“走,咱们去你的同福楼喝两杯!就喝你那醉仙酿。”
骆海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跟在魏大宝身后,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韩蕾虽然顺利得到了魏大宝的身份玉佩,但她要拿这个玉佩来干什么?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但很快,骆海便将这种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跟着魏大宝一起,坐着马车去了县城里的同福楼。
就在韩蕾带着几名大字队的兄弟,一起踏上去往京城的道路之时,突厥草原上正在为了能够打造出更多的“生米”,而大干特干。
草原的风轻轻拂过草间,带着湿润的泥土味,夕阳的余晖洒在广袤的草原上,映照出一片金黄。
牧民阿妈正蹲在帐篷外,往火堆里添加着木柴,用铁壶里的水开始冒着小水泡,热气腾腾地升腾起来。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正准备起身去拿马奶酒,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阿妈,对不住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阿妈回头一看,只见几名突厥勇士大步走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铁壶。其中一人伸手就要去夺。
“你们干什么!”阿妈惊慌失措,张开双手将铁壶挡在身后,“这是我唯一的铁壶,没了它我怎么煮水?”
“可汗有令,所有铁器都要上交!”那勇士毫不留情,一把推开阿妈,抓住了铁壶的把手,“为了征服大景朝,这点牺牲算什么!”
“可这是我的东西!”阿妈不顾一切的扑过去,粗糙裂口的手也抓到了铁壶的把手上,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们不能这样!”
“阿妈,别让我们为难。”
另一名勇士皱了皱眉,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新可汗的命令谁敢违抗?再说了,等我们打赢了大景朝,你要多少铁壶都有!”
“打赢大景朝?”阿妈的声音颤抖着,“可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打什么仗!”
那勇士不再多言,用力一扯,铁壶从阿妈手中脱出。
壶里的热水洒了一地,溅在阿妈的脚上,她痛得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阿妈,对不住了!”那勇士提着铁壶,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
阿妈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看着空荡荡的火堆,喃喃自语:“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顶帐篷里,牧民正和妻子准备晚饭。
铁锅里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四溢。
牧民拿起木勺,舀了一口汤,吹了吹热气,正准备喝下去。
突然,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冷风灌了进来。
“谁!”牧民警惕地站起身,手中的木勺差点掉到地上。
三名突厥勇士闯了进来,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口铁锅上。
“铁锅,交出来。”为首的勇士冷冷地说道。
“什么?”牧民的妻子愣住了,“这是我们做饭的锅,你们要它干什么?”
“可汗有令,所有铁器都要上交,打造‘生米’。”那勇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废话,赶紧交出来!”
“可这是我们唯一的锅!”牧民急了,挡在铁锅前,“没了锅,我们怎么吃饭?”
“吃饭?”那勇士冷笑一声,“等我们打赢了大景朝,你们想吃多少有多少!现在,别耽误时间!”
“打赢大景朝?”牧民的妻子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你们把弯刀和箭矢都用来打造了‘生米’。现在竟然连锅都要抢去,还打什么仗!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少废话!”那勇士一把推开牧民,伸手就去端铁锅。
“你们不能这样!”牧民的妻子扑上去,想要拦住他。
“滚开!”那勇士一挥手,将她粗暴的推倒在地。铁锅被端了起来,滚烫的汤汁洒了一地,溅在牧民的腿上,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这些强盗!”牧民怒吼着,拳头紧握,却不敢上前。
那勇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端着铁锅大步走出帐篷,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为了可汗的命令,为了突厥的未来,这点牺牲算什么!”
说完,他们已经连锅带食物一起端走了。
牧民看着空荡荡的火堆,拳头狠狠砸在地上。他的妻子坐在地上,低声啜泣着。
“自从博鲁做了可汗,这日子,就没法过了。”牧民恨恨的自语,眼中满是绝望。
大半个月以来,这样的情景,每日都在草原上不同的地方同时上演。
自从突厥铁匠苜都,模仿打造出了手枪的子弹头,新上位博鲁可汗觉得拥有了全世界最强大的武器。
于是,博鲁便命苜都大量打造子弹头,以便打赢大景朝。
但草原本就缺少铁资源,博鲁便下令收集王庭各部落所有的铁器。
无论是弯刀、铁戟,还是铁锅、铁壶,只要是铁的,通通抢走。全部溶化后用于打造子弹头。
如此大干特干了大半个月,子弹头倒是打造出来了不少,博鲁可汗和玉伽公主大帐里的子弹头都已经堆成了小山。
但问题是,整个突厥却依然没有找到‘生米’的发射方法。
突厥勇士们每天都练习用手扔子弹头,或用箭射、或用弹弓射。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方法。
黄昏,夕阳如血,染红了草原上的整片天空。
博鲁可汗的大帐内,桌案上燃烧的烛火映照着博鲁紧锁的眉头,气氛凝重。
他坐在铺着虎皮的王座上,手中把玩着一颗刚刚打造好的“生米”,眼神中透出一丝焦虑与不甘。
帐内,几位部落首领分列两侧,神情各异。
有的低头沉思,有的面露忧色,唉声叹气,还有的则紧握着拳头,似乎对眼前的困境感到愤怒。
“可汗,”一位年长的首领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们已经收集了所有的铁器,打造了数不清的‘生米’,可是……找不到发射的方法,这些铁疙瘩不过是废铁罢了。”
博鲁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有着上位者的威严,却也带着被打击后的无奈。
“哎!难道我们突厥的勇士,就只能用弹弓射这些‘生米’吗?难道我们真的无法找到发射的方法?”
“可汗,我们已经试过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用箭射、用弹弓射,甚至用投石机,可是这些‘生米’根本无法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精准射杀敌人。就算我们的勇士再勇猛,也无法用这些铁疙瘩射出更远的距离。”
说这话的人,是原阿尔皮将军的手下布加。他曾两次亲眼所见用‘生米’杀人的场景,那简直是干净利落,指哪打哪,威力强大。
可这些日子来,他天天监督勇士们训练,那呈现在眼前的效果完全是天差地别。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各部落首领时不时发出的叹气声。
博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王座上的兽皮,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片刻后,他像作出了一个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忽然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我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大景朝日渐强大,那‘生米’迟早会指向我们,若我们再无法找到对抗的方法,突厥将面临灭顶之灾。”
“可汗的意思是……”年长的首领试探性地问道。
博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的痛楚缓缓开口。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暂时向大景朝示弱,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有了足够的时间,我们才能找到对抗他们的方法。”
“示弱?”一位年轻的首领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可汗,我们突厥人从不向敌人低头!我们宁愿战死,也不愿屈辱求和!”
博鲁眼里的屈辱一闪而过,目光如刀般扫过那位年轻首领。
“战死?你以为本汗不想吗?可是,如果我们现在与大景开战,你打得过那小小的‘生米吗’?还是说,像上次一样,二十万大军去露个脸就屁滚尿流的逃回来?”
作为突厥的最高统帅,却要亲口说出向敌人示弱的话来。只有博鲁自己才清楚,做出这样决定,他的心里到底有多难受。
“这……”
那名年轻的首领顿时语塞。
博鲁的脑子里虽然还没有“跨时代”这样的词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语言表达。但“生米”的出现,已经让他有了这样的认知。
他瞪了那个年轻首领一眼,继续说道:“我们与大景朝武力不对等,一旦开战,突厥的勇士们只会白白送死。我们的部落将彻底覆灭,我们的子孙将永无翻身之日!”
年轻的首领被博鲁的目光震慑,缓缓坐回原位,虽依然拳头紧握,却不再说话。
年长的首领点了点头,沉声道:“可汗说得对。现在大景强大,保不齐什么时候,‘生米’就会打到草原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而不是无谓的牺牲。只有暂时低头,才能等到突厥强大起来的一天。”
博鲁对年长的首领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终于有人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了。
“我姐常说,大景有一句话,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本汗这样做,不是畏惧大景,而是在能屈能伸,你们懂吗?”博鲁可汗大声的说道。
底下一圈的部落首领,现在似乎也想通了武力悬殊的厉害,纷纷点头认同博鲁可汗的话。
“可汗,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那名年轻的首领又问道。
见大家都表示同意了,博鲁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既然如此,本汗决定派使者前往大景求和。同时,将玉伽公主送与景帝和亲,以示我们的诚意。”
“和亲?”
帐内一片哗然,几位首领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决定感到震惊。
难道,将自己的姐姐送上大景皇帝的龙床,这就是可汗苦思冥想的决定?
以前,阿史那可汗在时,带领他们年年去劫掠大景,即使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打赢过大景,但也从未想过送出自己的女儿去和亲。
可博鲁刚一上位,就……
博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语气坚定的解释。
“今日已不同往日,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玉伽公主是突厥草原上的明珠,她的牺牲将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只要大景朝同意和亲,强大的大景就不会对姻亲开战。同时,还能庇护我们突厥。”
年长的首领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可汗的决定虽然艰难,但为了突厥的未来,我们别无选择。”
年轻的首领依旧不甘,低声道:“可是玉伽公主她……”
博鲁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声音如冰:“玉伽是本汗的姐姐,本汗比任何人都心痛。但为了突厥,她必须做出牺牲。这是她作为公主的使命,也是她的命运。”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桌案上的烛火依旧在跳动,映照在每个人沉重的脸上。
博鲁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传令下去,即刻准备使者前往大景朝。同时,告知玉伽,让她做好准备。”
“是,可汗。”众首领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无奈与沉重。
博鲁转身望向帐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脸上决绝的神色。
他低声喃喃:“玉伽,我的姐姐,为了突厥的未来,本汗要能屈能伸,你……也要跟着受些委屈。”
夜幕悄然降临,草原的风呼啸而过,仿佛在是诉说着这片土地上,即将发生的命运转折。
第154章 这是何意思?
第154章 这是何意思?
繁星点缀着无垠的天幕,微风拂过,草浪轻摇,草原的夜色如一幅深邃的画卷。
然而,这美丽的夜色却无法温暖玉伽公主冰冷的心。
她独自站在帐外,望着远方的天际,眼中满是迷茫与哀伤。
侍女阿兰轻轻走到她身旁,低声劝道:“公主,夜深了,风凉,您还是回帐里歇息吧。”
玉伽公主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阿兰,你说,我这一去,还能再见到这片草原吗?”
阿兰心中一酸,眼中已有泪在闪烁。
“公主,您别多想。大景虽远,但您是突厥的明珠,大景的皇帝一定会善待您的。”
“善待?”玉伽公主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我不过是博鲁用来巩固权力的棋子罢了。博鲁为了突厥的利益,毫不犹豫地将我推了出去,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无尽的失落和怨恨。
“阿兰,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像大景女子那样,穿上好看的嫁衣嫁给他,而他会保护我,会为我争取自由。可如今,他却亲手将我送上了这条路。”
阿兰知道公主口中的“他”是谁,那是大景一位赫赫战功的戍边元帅,名叫赵樽。
公主与那位戍边元帅,在打仗策略上有过无数次交集。虽然他们从未见过面,可公主的心一直无法平静。
如今,这段情愫注定只能成为遗憾了吧!
“公主,您别怪可汗。”阿兰轻声劝道,“他也是为了突厥的子民。大景不仅有赵樽这样的良将,还有‘生米’那样强大的武器助阵。若不和亲,突厥恐怕难以抵挡他们的铁骑。”
玉伽公主痛苦的闭上眼,泪水悄然滑落。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要成为这场权力交易的牺牲品?”
玉伽公主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无奈与痛苦。
都说她是草原上的明珠,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可作为突厥的公主,玉伽知道自己在享有至高无上荣誉的同时,也肩负着一个公主应该有的使命。
为了这个使命,为了所有突厥的族人。她不能义无反顾的去追逐自己想要的感情,只能被迫成为权力交易的牺牲品。
谁让一切都是敌强我弱呢?这是她无法抗争的命运。
阿兰知道她在想什么,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公主,您别难过。无论您去哪里,阿兰都会陪着您。我们一起去大景,一起面对未来的日子。”
玉伽公主睁开眼,看着阿兰坚定的眼神,心中稍稍有了一丝暖意。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阿兰,谢谢你。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
抬头望向星空,心中默默祈祷。
“如果命运真的无法改变,那我只能祈求上天,让我在大景的日子不要太难熬。还有……希望在大景能够见到他,而他,也能记得我。”
夜风拂过,草原的夜色依旧美丽,但玉伽公主的心却如同这无边的黑夜,看不到尽头的光亮。
她转身走向帐篷,背影显得格外的孤独。
“阿兰,我们进去吧!”玉伽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丝决绝,“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只有勇敢去面对。”
阿兰点点头,跟在玉伽公主身后,走进了帐篷。
帐篷的帘幕缓缓落下,草原的夜色依旧静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玉伽公主的命运,也许就在这一夜彻底改变。
第五日午后,仆人们匆匆忙忙将准备给公主的嫁妆,金银珠宝、珍稀药材等一箱箱地被搬上马车。
玉伽公主静静地站在一旁,身着一袭华丽的突厥长袍,头戴镶嵌着宝石的金冠,面容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眼中却隐隐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使团很快集结完毕,领头的使者正是那位年长的部落首领。
因为知道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年长的部落首领才不敢有丝毫怠慢,决定亲自出马走这一趟。
在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年长的部落首领回头深深的看了博鲁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此次出使大景的结果会如何,但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博鲁的能力,远远配不上他的野心,突厥的前路不知在何方。
远处,博鲁可汗亲自来到王庭外,目送使团启程。
他站在高高的土坡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希望大景朝,能接受我们的诚意。”
博鲁低声喃喃,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与不安。
使团一路向南,将穿越茫茫草原,去往大景。
按照规矩,古代国与国之间的和亲,通常是一个复杂的外交过程,这中间涉及多方面的谈判和安排。
一般情况下,和亲的过程大致包括:初步接触与谈判、达成协议、准备与护送、正式和亲。
因此,和亲的公主通常不会在初次谈判时就随使团一起前往,而是在双方达成协议后,才由专门的护送队伍护送前往。
这样做,是为了确保公主的安全,并显示双方对和亲的重视。
但博鲁可汗不知是年纪太小,不懂这些流程。还是太过于害怕大景朝的“生米”武器,会很快打到突厥来。
他完全省略了前面所有的流程,让使团直接带着玉伽公主和准备好的丰厚嫁妆,一起前往大景。
若是大景皇帝看不上玉伽公主,那突厥就只是求和,送上赔偿。
若是双方和谈成功,玉伽公主就可以留在大景,与景帝立即举行和亲仪式。
突厥使团的队伍,缓缓朝着大景朝的京城驶去,而韩蕾的队伍已经到了京畿范围,正在向着京城进发。
韩蕾一行人的马车在蜿蜒的官道上缓缓前行,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旅途的悠闲,步伐不急不缓,偶尔低头啃一口路边的青草。
车厢内,韩蕾倚靠在柔软的靠垫上,手中握着一部手机,屏幕里正播放着一段特效化妆的教学视频。
她的目光专注,时不时暂停视频,仔细研究每一个细节。
车厢内的光线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忽明忽暗。
韩蕾却毫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中的肤蜡和化妆刷上。
她先是轻轻将肤蜡涂抹在脸颊两侧,小心翼翼地塑造成圆润的弧度,接着又在下巴处加厚,营造出富态的双下巴。
每一次修改,她都会对着小镜子仔细端详,眉头微皱,仿佛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经过无数次的调整和修饰,韩蕾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满意地抬起头,镜中的自己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白皙的皮肤、粗黑的剑眉,圆润的脸颊、象征富贵的双下巴,活脱脱一个与魏大宝有几分神似的富家肥胖小子。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得意与调皮。
他们这一行人,是“无诏不能进京”的重点监控对象。
有了这身妆容,在京城的一个月,他们就可以来去自如了。
哪怕她就是大摇大摆的站在景帝面前,景帝也绝不会想到,“他”就是应该待在穷乡僻壤的苍州王妃。
弄好妆容,韩蕾的心情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她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田野,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长乐郡主为了能与赵樽长相厮守,竟不惜下药谋害他人,心机深沉,绝非善类。
而冠军侯为了斩断女儿的痴念,更是狠辣无情,竟派死士刺杀赵樽,其手段之毒辣,令人不齿。
她要如何在不牵扯到苍州、不伤及无辜的前提下,“问候”到冠军侯一家呢?
更重要的是,她和大字队的兄弟们必须全身而退,不能有任何闪失。
冠军侯的苏家家族在京城中权势滔天,家族子弟多为武将,手握重兵,势力庞大。
若用狙击枪直接射杀冠军侯,虽然精准,但“问候”的范围未免太小了点,韩蕾觉得不满意。
而且,一旦开枪,狙击手的位置便会暴露。
冠军侯身边高手如云,要调动京城兵马,也是分分钟的事,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改用机枪,威力固然大增,即便被发现了也无所谓。但机枪的扫射势必会伤及到无辜百姓,这也是韩蕾绝不愿看到的。
那,她究竟该如何做呢?
韩蕾将头轻轻靠在车厢壁上,闭目沉思。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许久后,她突然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轻轻敲了车壁,外面传来了大一队长的声音。
“姑娘,有什么事吗?”
“大一。我们进了城后,不先去有家客栈了,先到‘醉仙酿’去喝酒。”韩蕾淡淡的说道。
“好嘞!”
下午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映出一片金黄。
韩蕾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这座繁华的都城。
京城的街道宽阔而整洁,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高挂,行人络绎不绝,车马喧嚣,处处彰显着帝都的繁华与热闹。
大字队的几个兄弟,以前都在北关战场上拼杀,连苍州都没走出过,这还次是第一次来到京城。
他们骑着马,跟在韩蕾的马车后,一路上东张西望,目不暇接。
京城的繁华景象让他们大开眼界,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京城果然不一样啊!瞧这街道,比咱们清水县宽了不止一倍!”一个兄弟感叹道,眼睛不住地往两旁的店铺瞟去。
“可不是嘛,你看那绸缎庄,门口挂的布料,光看着就觉得贵气!”另一个兄弟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店铺,啧啧称奇。
“哎,你们看那边,那是什么楼?怎么那么高?”有人指着远处一座高耸的建筑,好奇地问道。
“那是腾云楼,京城最有名的酒楼,连陛下都经常光顾。不过,现在还算不算有名,就不知道了。”
韩蕾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兄弟们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他们早就听说过腾云楼的名声,没想到这次竟然有机会亲自去见识一番。
韩蕾也不知道杨海波和唐小童,把醉仙酿开在什么地方,让大一队长在路上找人问了路,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醉仙酿的门口。
醉仙酿的门头气派非凡,高大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醉仙酿”三个大字,两旁还挂着红灯笼,显得格外醒目。
“姑娘,咱们到了。”
大一队长勒住马,抬头看着那气派的招牌,心里暗暗咋舌。
除了知道世家的产业遍布大景以外,韩蕾在清水县的项目,他们已经觉得是超大手笔了,不输于世家。
他没想到,韩蕾在京城竟然有这么大的产业。
这醉仙酿的规模,比起清水县的同福楼,不知要高档了多少倍。
韩蕾掀开帘子,轻盈地跳下马车。当看清她的新造型后,大字队的兄弟们却愣住了。
眼前的韩蕾,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绸缎长袍,头发束于顶,腰间系着玉带,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公子帽,俨然一副富贵胖公子的模样。
“姑……姑娘?”大一队长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这……这是……”其他兄弟也面面相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韩蕾见状,忍住笑,故意压低了嗓音,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啊,可以可以。”
“太可以了。”
兄弟们这才反应过来,在路上时韩蕾就告诉他们,所有人都要换装潜入京城。
他们也换上了韩蕾准备的绸缎衣衫,扮作富家公子的朋友和随从。
但他们没想到,韩蕾的换装竟然是如此的彻底。不但身型样貌完全不同,就连性别都变了。
“咳,咳。”韩蕾假咳了两声,端着富贵公子的架子说道:“记住,从现在起,你们得叫我公子。不能姓韩了,就……暂时姓魏吧!”
兄弟们互相看了看,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很快适应了过来。
“是!魏公子!”
大一队长率先应声,其他兄弟也纷纷笑着改口。
韩蕾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先在附近找家客栈把马匹和行李都安置好,就进来找我,咱们一起喝酒吃肉,顺便探听些京城的八卦消息。”
“是,公子!”
兄弟们齐声应道,随即牵着马匹,朝附近的客栈走去。
韩蕾目送他们离开,随后整了整衣冠,迈步走进了醉仙酿。
刚进门,迎面就扑来一阵酒香和喧闹声。
酒馆里人声鼎沸,正是上客的高峰时段。
韩蕾微微眯了眯眼,目光扫过满座的厅堂,对这样的客流量很满意。
这时,正在忙碌的唐小童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声音清脆响亮。
“这位客官,您几位?”
韩蕾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笑。唐小童果然没认出她来。
她故作随意地抬了抬手,声音低沉:“五位。”
“五位。”唐小童唱和了一声,随即笑容不减,“您这边请,咱们这儿有雅座,保准您坐得舒服!”
韩蕾摇了摇头,指了指角落一张不起眼的小桌:“就那儿吧,清净。”
唐小童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是角落里那张偏僻的桌子,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点头。
“好嘞!客官您这边请!”他一边引路,一边回头招呼道,“小二,赶紧给这位客官上茶!”
韩蕾跟着他走到角落,坐下后,目光依旧停留在唐小童身上。
唐小童忙不迭地给她倒茶,动作利落,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客官,您先喝茶,稍等片刻,我这就叫人来给您点菜。”
韩蕾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唐小童。
她看着他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脚步轻快,声音洪亮,脸上始终带着热情的笑容。
无论是面对衣着华贵的富商,还是粗布衣衫的普通客人,他都应对自如,既不显得谄媚,也不失礼数。
“这小子,倒是长进了不少。”韩蕾心中暗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一会儿,小二过来为她点菜。
韩蕾点了丰盛的酒菜,便继续坐在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唐小童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他穿梭在酒馆里,时而为客人倒酒,时而与客人谈笑风生,忙得脚不沾地,却始终不见一丝慌乱。
“唐小童!”一个醉醺醺的客人突然高声喊道,“再来一壶酒!”
“好嘞!马上来!”唐小童应声而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手脚麻利地为客人斟酒。
韩蕾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点头:“看来杨海波没少费心思教他。这小子,再在京城历练几年,见见世面,以后绝对是一把好手。”
她正想着,大字队的兄弟们也寻了进来。韩蕾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们过来坐。
“韩……魏公子,这地方可真好”大一队长笑着坐下,压低声音道,“这地方热闹,消息灵通。”
“大家都别客气,随便吃。”韩蕾点头,目光依旧落在唐小童身上。
几个兄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唐小童,不由得有些疑惑:“魏公子,您这是……”
韩蕾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道:“那个小子,就是上次偷我们酒的那个,现在是这家店的掌柜,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个兄弟闻言,目光也落在了唐小童身上。
“这么年轻?”
“不错,挺能干的。”
“京城这地方,鱼龙混杂,他能在这儿站稳脚跟,不容易。”
兄弟们纷纷对唐小童评头论足。
唐小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见是几个陌生的客人,便笑着冲兄弟们点了点头,继续忙碌去了。
随着夜幕降临,酒馆里灯火通明,客人越来越多,酒馆里的氛围也越来越热闹,仿佛整个京城的喧嚣都聚集于此。
韩蕾他们的桌上摆满了来自现代的下酒小菜。
香辣生、蒜香鸡爪、五香牛肉干……这些新奇的小吃在京城里前所未见,自然引得酒客们赞不绝口。
大字队的兄弟们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快朵颐,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这是他们在清水县同福楼,都吃不到的美食。
然而,韩蕾的心思却并不全在酒桌上。
她的耳朵微微竖起,仔细捕捉着周围酒客们的交谈声。
醉仙酿里人多嘴杂,三教九流皆有,但能来这里消费的,大多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的谈话中,往往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们听说了吗?北关驻军元帅曹雄被两位将军同时参了一本,说他谎报军情。”隔壁桌的一个中年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可不是嘛!可奇怪的是,陛下不但没有惩罚曹雄,反而还训斥了两名将军。这是何意思?”另一个酒客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我们这里三月飞雪,好冷啊!友友们的家乡怎么样?别忘了添加衣服。
第155章 给她送一份大礼
第155章 给她送一份大礼
韩蕾听到这里,眉尖微微一挑。
曹雄竟然这样都没受罚?
那苏将军和宋将军都来自于两大世家,他们俩反被训斥了。这会不会说明,景帝是在有意打压世家?
韩蕾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这时,另一桌的酒客们传来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韩蕾侧耳倾听,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外面都在传,长乐郡主再过十多天就要满二十四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另一个人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接口道:“当然是真的,虽然不知长乐郡主具体芳龄。但她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老姑娘。”
“都要满二十四岁了,恐怕现在连庶出的公子都不愿娶她吧。”又有一人附和,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听说,冠军侯一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冠军侯夫人四处托人为长乐郡主说亲,可谁愿意娶一个年纪这么大的姑娘呢?”
又一人笑着说道,引得同桌的几人哄堂大笑。
韩蕾听到这里,眼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精光。
长乐郡主是冠军侯的女儿,身份尊贵,没想到竟然也会成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接近冠军侯的一个绝佳机会。
她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心中暗自盘算。
明日,她得派人去打听一下曹雄和长乐郡主的具体情况,以便于她接下来的计划。
毕竟赶了一天路,又喝了一些酒,韩蕾等人回到客栈后,简单洗漱一番,倒上床便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韩蕾的特效化妆颇为繁琐,等她终于摆弄好,已是中午时分。
他们一行人走出客栈,外面烈日高照,刺眼的阳光让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韩蕾又退回客栈内,询问柜台后的老板。
“掌柜的,烦请问一下,去捞一捞火锅店,怎么走?”
客栈老板热情地为他们指了路,还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捞一捞火锅店现在可火了,京城里无人不知,就连腾云楼的生意都比不上它。那味道,简直绝了!价格还不贵,我们一家啊,都经常去吃。”
韩蕾笑了笑,她提供的可是现代正宗的川味火锅底料,那味道能不好吗?光是里面的椒、辣椒和一些香料,就是这个时代没有的。
不过,火锅店在京城能有这样的口碑,她心中很是满意。
谢过客栈老板后,韩蕾一行人直奔捞一捞火锅店。
拐过一条街,韩蕾远远地就看到火锅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大胖头张翰霖正带着一个比他瘦了一半的中年人,站在门口给等待的客人排号。
韩蕾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大胖头的肩膀。
大胖头转过身来,见到是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号的小胖子,以为是来吃火锅的客人,连忙热情招呼。
“这位客官,您几位啊?暂时没座位了,请先排队取号。”
韩蕾忍住笑意,压低声音说道:“大胖头,不错啊!生意挺好。”
大胖头一愣,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胖子,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几个大汉,心中疑惑不已。
明明是个不认识的人,可那声音却让他觉得熟悉得紧。
韩蕾见他还是一脸茫然,不由得笑出了声。
她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见确认没有旁人注意,才又压低声音说道:“大胖头,是我,韩蕾。”
大胖头瞪大了眼睛,依旧没反应过来。韩蕾无奈,只得再补充一句:“赵樽的王妃。”
大胖头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门,差点叫出声来。
他赶紧捂住嘴,虽然没有叫出韩蕾的名字来,却被韩蕾的造型逗得笑出了声来。
韩蕾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才收住笑,问道:“嫂子!您怎么……怎么这副模样了?”
“小声点。”韩蕾板起脸,摆了摆手:“先进去再说。”
大胖头连忙点头,转身对旁边的瘦子吩咐了几句,随后带着韩蕾一行人绕到火锅店的后院。
一进后院,大胖头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嫂子,你们怎么突然来京城了?赵樽知道吗?”
韩蕾随意地摆了摆手:“我只是回来看看京城的生意,顺便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些事情。”
大胖头一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嫂子您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妥!”
韩蕾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后院。
员工们都在前面忙着招呼客人,后院里空荡荡的,正好适合谈话。
她指了指院子中央的空地:“就在这儿摆一桌火锅吧,边吃边说。”
大胖头连忙应声,转身去张罗火锅菜品。
等他再回来时,看到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张石英石火锅桌,顿时惊呆了。
“哇!这桌子也太漂亮了吧!”大胖头瞪大了眼睛,绕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石面。“要是我们火锅店里也用这种桌子,那生意肯定还要翻倍!”
韩蕾身后的兄弟们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胖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嫂子,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这桌子可不便宜吧?”
韩蕾笑而不语,只是示意大家入座。大胖头虽然满心疑惑,但见韩蕾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好再多问,只得乖乖坐下。
火锅很快端了上来,红油翻滚,香气四溢。
这次轮到大字队的兄弟们瞪大眼睛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新奇的吃法,更是第一次闻到这样浓郁诱人的香味。
韩蕾给他们做了示范,兄弟们便开始大快朵颐。
大胖头一边涮着肉片,一边忍不住问道:“嫂子,您这次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需要我打听什么?”
韩蕾夹起一片牛肉,蘸了蘸调料,慢条斯理地说起来。
“我是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长乐郡主在京城里的名声如何?”
“切!”一说到这个,大胖头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能有什么名声?他们苏家的人个个都狗仗人势,没有一个有好名声。”
“怎么说?”韩蕾一脸八卦的表情。
大胖头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过来。这才放下筷子,凑到韩蕾的旁边,声音压得极低。
“苏家就仗着出了个皇后娘娘,所以,在四大世家里,虽然财势不及魏家,但臭名昭著,却远超魏家。”
“哦!”
韩蕾微微点头。
这个她能够理解。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古代肯定更为明显。
只是苏家这恶名,都已经超过了四大世家之首的魏家,韩蕾觉得大胖头会不会太言过其实?
大胖头可能是忍不住美食的诱惑,刚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来,夹了一片羊肉塞入口中,又继续往下说。
“你们在京城待得少,自然也不知道苏家这些年所作的恶,可坊间的传闻到处都是。”
大胖头脸上的肥肉,随着他激动的讲述而微微颤动。
“你可知道,他们为了圈地,硬生生打死了好几个不肯搬走的农户?那些人不过是些穷苦人,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可苏家哪里管他们的死活?地要圈,人就打死,尸体往乱葬岗一扔,连个坟头都不给留!哎!”
大胖头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又带着几分愤恨。
韩蕾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抬眼看向大胖头,软糯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就没有人管吗?”
“管?”大胖头冷笑一声,肥厚的嘴唇撇了撇,“苏家是什么身份?朝中有人,手中有权,谁敢管?那些穷人的命,在他们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韩蕾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那早已冷透的茶水,水面上映出她苍白的脸。
大胖头继续说道:“还有那些旺铺,苏家看上了就得抢过来。京城里多少做小买卖的,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京城。有个卖人的老汉,不肯让出铺子,结果第二天就被人打断了腿,扔在城外自生自灭。”
“还有这样的事?”
韩蕾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这让她忽然想到了清水县的魏大宝。他为了要抢什么宝贝,竟然带了一帮子手下强闯县令老爷的地盘。连一县之长都没有看在眼里,又何况是平民百姓呢!
想到此,韩蕾喃喃的说道:“这些世家可真是无法无天啊!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大胖头嗤笑一声,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王法是对平民百姓的,对那些贵人来说,王法就是个摆设,是他们的帮手。苏家的人哪个不是道貌岸然?表面上装得仁义道德,背地里干的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韩蕾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的声音软糯却冰冷:“还有吗?”
大胖头只以为她是想要听八卦,撩了她一眼,也没发现她神色不对,还是继续在往下说。
“还有一件事,我听说——当然,这只是我听来的闲话,你千万别当真,也别往外传。”
韩蕾郑重的点头:“你放心,我绝不外传。”
大胖头用胖乎乎的手指,指了指上面,悄声的说。
“苏家那位在宫里,手段也厉害得很。她表面上端庄贤淑,母仪天下,可背地里却变着法子整治那些妃嫔。尤其是那些怀了龙种的妃子,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凡有哪个妃子传出喜讯,没过多久,准会出些“意外”,要么是莫名其妙地滑了胎,要么是生下来的孩子夭折了,甚至有些妃子连命都保不住。宫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敢多说半句。所以啊,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身边的孩子,就只有皇后娘娘生下的一儿一女。你说,这难道只是巧合吗?我看未必。那位的手段,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要阴狠得多……”
韩蕾紧紧的蹙着眉。
上次在宫宴时,她见过皇后。看上去端庄和蔼,没想到,背后竟然也是如此阴毒。
“最可恨的是,就在天子脚下,苏家都敢克扣士兵的军饷。”
说到这里,大胖头又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将胖乎乎的手掌遮在唇边,声音压得更低了。
“御林军里和京城的驻军还稍微好一点,最可怜的是那些远离京城的士兵。那些士兵在战场上拼命,可苏家的子弟大部分都在军中。兵部下发的军饷被他们层层克扣,甚至听说,他们连战死将士的抚恤金都要盘剥。”
“嘶!”
韩蕾倒抽了一口凉气,李嫂母子拿着破碗在她面前乞讨的景象,顿时又出现在脑海中。
难怪,当初李嫂说她的丈夫战死沙场后,县衙发到手上的抚恤金,不过才区区十两银子而已。
原来,这些都是苏家人的手笔。
韩蕾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得像一块坚冰。
“这些人……真是该死!”
大胖头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正在大快朵颐的大部队兄弟们,也被她的反应惊到了,纷纷抬起头来看着韩蕾。
大胖头连忙压低声音道:“你可别冲动!苏家势大,再说了,这种事还有其他世家参与其中,根本惹不起。”
韩蕾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惹不起?他们不拿穷人的命当命,难道百姓就该忍气吞声,任由他们作恶?”
大胖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这世道就是这样,连我们这些富贵人家都惹不起,普通的平民百姓,能活着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求别的?”
韩蕾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心中那股杀意愈发浓烈。
她曾经以为,那些影视作品中的恶人不过是虚构的,可如今,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却是比虚构更加残酷的现实。
“大胖头,”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听说,长乐郡主还有十多天就要满二十四岁,你帮我打听一下,她家里是不是在找人给她说亲。”
大胖头一听,面上的神色倒是轻松了几分。
他放下筷子,非常爽快的拍了拍胸脯。
“这事儿好办。我在京城人脉广,消息灵通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不过……嫂子。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不会是还想着要去找苏家的麻烦吧?”
韩蕾不想让他担心,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
“不会的。我只是想借长乐郡主的生辰,给她送一份大礼。然后趁此机会再宣传一下鸳鸯簪的生意。”
听到韩蕾不是莽撞的要去找苏家的麻烦,大胖头终于放下心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待会儿就去帮你打听。”
第156章 肥猪用来宰
第156章 肥猪用来宰
在火锅店用过午膳,大胖头陪着韩蕾一行人走在通往鸳鸯簪的路上。
韩蕾决定一边打探消息,一边抓紧时间了解一下,自己在京城里的各门生意情况,以便于接下来的安排。
午后的阳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街边的小贩吆喝着,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碾过石板的隆隆声。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疾驰而来,车帘上绣着金线,四角挂着铃铛,叮当作响。
车夫挥舞着马鞭,口中高喊:“让开!让开!长乐郡主的马车!”
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就连韩蕾也拽着大胖头的衣袖,赶紧躲闪到了路边。
马车疾驰而来,一个挑着担子的菜农,因年迈腿脚不便,动作稍慢了些。挑菜的担子被冲过来的马车撞翻,菜叶洒了一地。
“哎呦!”
菜农也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尖叫声。
车轮快速碾过菜农的扁担时,马车猛地一颠,车内的长乐郡主被震得身子腾空一晃又落下,头撞在马车壁上,撞得她眼冒金星。
长乐郡主还没从满眼金星中回过神来,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了路人们的议论声和责骂声。
“呀!撞到人了。”
“这车怎么横冲直撞的呀?”
“没看到路上那么多人吗?”
长乐郡主掀开车帘,满脸怒容地走了出来。
“大胆。”
她身着华贵的锦缎长裙,头戴金丝步摇,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凌厉,这一声怒喝,吓得路人们纷纷噤声。
她扶了扶头上被撞歪的步摇,目光冷冷地扫过倒在地上的菜农,声音尖锐而刺耳。
“你这贱民,竟敢挡本郡主的马车!找死不成?”
菜农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求饶:“贵人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腿脚不便,没能及时……”
长乐郡主冷哼一声,正要再骂,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忽然开口。
“郡主,这菜农年迈体弱,行动不便,您何必与他计较?再说,这街上人来人往,您的马车也该慢些才是。”
长乐郡主闻言,脸色骤变,目光如刀般射向那乞丐。
“放肆!你一个贱民,也敢教训本郡主?”她一挥袖,对身后的侍从喝道:“给我掌嘴!让他知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长乐郡主的侍从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乞丐的衣领,抬手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乞丐被打得嘴角流血,他怒视着侍从,却不敢还手。
韩蕾看得眉头紧蹙,她正要开口呵斥长乐郡主。
这时,大胖头侧头对她小声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他们苏家人的王法。”
韩蕾听了,那经过特效化妆的面上难掩怒色。
有上次宫宴和被下药掳走的经历,她很清楚长乐郡主的飞扬跋扈,和目中无人。可今日再次见识长乐郡主的霸道,她还是被气得不行。
大字队的兄弟们见状,也个个都是一肚子火。
兄弟们常年征战沙场,讲究的是非黑即白,用拳头争高下,最见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行径。
大三大步上前,在马车的挽具上推了一把,然后扶起菜农,怒视着长乐郡主。
“郡主,您未免太过分了!是您的马车太快,撞了人。那乞丐不过说了句公道话,您何必如此羞辱于他?”
长乐郡主见大三竟敢顶撞自己,那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
“你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竟敢推本郡主的马车,还敢对本郡主无礼!”
她指着大三,对侍从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把这贱民的手砍下来,就算是赔本郡主的马车了。”
侍从们闻言,立刻拔出刀剑,朝大三逼近。
大三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正要动手,却被韩蕾一把拉住。
就在长乐郡主和大三对话的时候,韩蕾侧头,小声的让大胖头先离开。
“你先回火锅店吧,我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你要干什么?”大胖头紧张的看着韩蕾:“你可千万别去招惹她啊!”
韩蕾想说,我早就招惹了。
可为了不让大胖头担心,她还是淡淡的说道:“我还要留着小命嫁给赵樽呢!放心吧,你先回去。”
大胖头听她这么说,才放心的先回火锅店去了。
打发走大胖头,韩蕾刚好长乐郡主下令要砍大三的手,大三握紧拳头就要上前,韩蕾赶紧拉住了他。
韩蕾的眼里本也是怒火翻滚,不过只是一瞬间,她的脸上就挂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往前两步,戏谑的提高了音量。
“哟!这不是长乐郡主吗?怎么在这儿跟几个贱民生起气来了?这可不符合您高贵的身份啊。”
长乐郡主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胖子,但见韩蕾衣着华贵,举止从容,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你是何人?”
韩蕾笑眯眯地说道:“郡主贵人多忘事。小人是魏丞相的侄儿,上次随叔叔进宫参加宫宴时,曾有幸见过郡主一舞倾城。那舞姿……啧啧啧,简直是天女下凡,令人难忘啊!”
长乐郡主闻言,眉头微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哦?你是魏丞相的侄子?本郡主倒是有些印象了。”
韩蕾见长乐郡主态度缓和,继续说道:“这次小人来京城,是听说堂兄魏成超开了家鸳鸯簪,生意红火,特意来学习一番。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郡主,真是缘分啊!”
长乐郡主被韩蕾一番恭维,心情大好,脸上的怒意早已消散无踪。
她微微一笑,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原来如此。本郡主正巧也要去鸳鸯簪买些首饰,不如一同前往?”
韩蕾连忙点头:“能与郡主同行,是小人的荣幸。”
长乐郡主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侍从挥了挥手:“罢了,今日看在魏公子的面子上,饶了这些贱民。走吧!”
侍从们收起刀剑,退到一旁。大三和菜农等人松了一口气,目送长乐郡主了马车,朝鸳鸯簪的方向驶去。
韩蕾冲兄弟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回客栈,然后快步追上了长乐郡主的马车,走在车厢旁边。
“郡主。小的曾听一位山里的高人说过,女人爱生气容易苍老。像郡主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子,以后还是少跟那些不相干的贱民生气吧!”
韩蕾语重心长的劝道,那彩虹屁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马车内,长乐郡主靠在软垫上,神情慵懒而傲慢。
听了韩蕾那句年轻漂亮,她心里更是舒服了几分。
她掀开帘子瞥了一眼韩蕾,媚眼如丝的淡笑道:“魏公子,今日之事,本郡主可是给了你面子。你可要记在心里。”
韩蕾转头,刚好看到长乐郡主那媚眼如丝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在心里暗道:自己现在的造型可是一个富贵胖公子,长乐郡主为何给她这种眼神?难道,长乐郡主是因为马上就要满二十四岁,急了?
不过,韩蕾还是恭敬地说道:“郡主大度,小人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需要,小人定当效犬马之劳。”
长乐郡主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算你识相。”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长乐郡主的飞扬跋扈与韩蕾的圆滑世故在车厢内外交织,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很快,他们就到了鸳鸯簪的门口,长乐郡主一进门便扬了扬手,吩咐身旁的侍女。
“快去把杨小妹叫来,让她帮本郡主挑些新到的货品。”
侍女应声而去,不多时,杨小妹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郡主今日气色真好,正巧我们店里新到了一批上好的眼线笔,还有几款新研制的护肤霜,您要不要试试?”
杨小妹一边说着,一边引着长乐郡主往三楼走。
长乐郡主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啊,正好今日有空,你帮我挑几样合适的。”
韩蕾站在一旁,目光在店内四处游移,显然对这里的布置和商品充满了兴趣。
长乐郡主瞥了他一眼,笑道:“魏公子,你不是说来观摩学习吗?不如四处看看,本郡主先上楼了。”
韩蕾闻言,连忙拱手道:“多谢郡主,那我就先不陪郡主了。”
说完,韩蕾便转身在一楼闲逛起来。
杨海波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韩蕾。
见他东瞧西看,时不时还拿起商品仔细端详,却始终没有购买的意思,心中不禁生疑。
“这小胖子,莫不是同行派来打探的?”想到这里,杨海波便对韩蕾多了几分警惕。
韩蕾浑然不知杨海波的想法,依旧兴致勃勃地逛着。当然,杨海波在留意她,她也在偷偷观察着杨海波的工作。
等韩蕾逛完一圈走到三楼时,正巧看到长乐郡主坐在镜前,杨小妹正为她画眼线。
韩蕾定睛一看,不禁有些惊讶。
长乐郡主原本平平无奇的容貌,在杨小妹的捣鼓下,此刻竟显得光彩照人,眉眼间多了些俏丽,皮肤也显得细腻光滑。就像是开了美颜一般。
“嗯……这漂亮得也太过头了吧!”韩蕾出言赞叹道。
长乐郡主听到声音,知道这是在称赞自己,她转过头来,笑吟吟地问道:“魏公子,你觉得如何?”
韩蕾连忙上前,又夸张至极的送上一串彩虹屁。
“郡主本就天生丽质,如今经过这位姑娘的巧手装扮,更是美若天仙!特别是画了眼睛后,郡主这双眼睛有大又灵动,啧啧啧……这鸳鸯簪的东西果然非同凡响,连我这样的外行都看得心动了。”
杨小妹听了,掩嘴轻笑:“公子过奖了,主要还是郡主的底子好,我这不过是锦上添罢了。”
长乐郡主被他们一唱一和的夸得心怒放,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她挥了挥手,立马在韩蕾面前摆阔,豪气地说道:“小妹,这些每样都给我包一份,还有那几款新到的首饰,也一并拿来我瞧瞧。”
杨小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应道:“是,郡主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韩蕾见状,趁机又添了一把火。
“郡主,我看啊,这鸳鸯簪的东西,还是只有您这样尊贵的身份才值得拥有,不仅品质上乘,还能让您的美貌更上一层楼,实在是物超所值。”
长乐郡主听了,笑得合不拢嘴:“魏公子真会说话,今日心情好,索性再多买些,回去也好分给姐妹们。”
不多时,杨小妹便将一大堆精致的商品打包好,恭恭敬敬的送到了长乐郡主面前。
长乐郡主看了看账单,随手一挥:“记在账上,回头本郡主就让人送来银票。”
杨小妹恭敬地点头:“是,郡主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长乐郡主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韩蕾:“你要一起走吗?”
韩蕾颔首:“那郡主您慢走。我还想再留下来多学学。”
长乐郡主也不勉强,带着侍女们满意的离开了鸳鸯簪。
待看不到长乐郡主的身影了韩蕾还没,才拍了拍杨小妹的肩膀。用自己的声音称赞道:
“杨小妹,你干的不错。遇到这种肥猪,就是要用来宰。”
“噗,公子过……”
杨小妹噗嗤笑出声来,刚要说公子过奖了,可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她突然愣住了。
她上下仔细的打量着韩蕾,确认自己不认识面前这个胖公子。
好一阵,她才诧异的说道:“公子,您的声音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
韩蕾扫视了一下周围,见三楼上已没有来其他的客人,这才咯咯咯的笑出声。
“咯咯咯,杨小妹。怎么连你也认不出我了吗?我是韩蕾。”
杨小妹顿时张大了嘴,不确定的唤道:“韩……韩姑娘?”
韩蕾俏皮的点头,那双明亮灵动的眸子也快速的眨了眨。
待确认站在面前的胖公子真的是韩蕾,杨小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韩姑娘,你怎么这副打扮啊?”
“嘘!”韩蕾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小声点,别让人知道我回到了京城。去把你哥和你娘都叫到这里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杨小妹连连点头,韩蕾出现让她惊喜万分。
“好好好,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他们。”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第157章 一把火烧了
第157章 一把火烧了
当杨海波和养母在鸳鸯簪三楼。见到韩蕾时,他们都很高兴。
杨海波还觉得特别尴尬。刚才,在一楼他没认出这个小胖子就是韩蕾,还以为韩蕾是同行派过来的奸细,所以特别关注她。
不过,韩蕾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夸他有商业警觉性是好事。
韩蕾在鸳鸯簪待了一下午。不但和杨海波探讨了一些生意上的事,还夸赞了杨小妹在美容化妆上的天赋,几乎可以说是自学成才。
趁着和杨海波说话的空闲,韩蕾又用手机在系统里下载了现代美甲的视频,让杨小妹和杨母在旁边去坐着慢慢看。
视频刚开始播放,杨小妹母女俩就被那画面深深的吸引住了。
杨小妹起初以为画面中的女子是在作画,只见一名女子手中拿着一支细小的笔,蘸着五颜六色的颜料,轻轻地在另一个女子的指甲上涂抹。
不一会儿,那指甲上竟浮现出一朵朵精致的小,瓣细腻,色彩鲜艳,仿佛真一般。
杨小妹母女俩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惊叹不已。
她们从未想过,指甲竟也能如此装饰!
在这个时代,女子虽也讲究仪容,但顶多是用凤仙染红指甲,哪曾见过这般精巧的技艺?
紧接着,屏幕上又播放出下一个视频。
杨小妹看着美甲师熟练地修剪、打磨、上色、镶嵌水钻。
当最后一层亮油涂上,屏幕中女子的指甲变得光彩夺目,仿佛镶嵌了星星一般。
看到这里,杨小妹忍不住伸出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素净的指甲,心中竟生出了一丝羡慕。
鸳鸯簪里,现在有各种颜色的指甲油售卖,也有一小部分受众,但大部分人涂抹不佳。
所以,指甲油的销量在鸳鸯簪并不算最出色的商品。
若是加上这样的绘画雕琢,那指甲油的销量不但会提高,美甲也一定会风靡全城,提高档次,受到高端客户的追捧。
看完视频,杨小妹母女俩都吵着要学习美甲。
特别是杨母,她在家里劳作惯了,到了京城乍一闲下来,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儿。
韩蕾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
杨母虽然不能服务高端客户,但可以服务普通大众。
再加上杨母学会后,可以在鸳鸯簪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样,杨母不但可以成为杨海波身边的帮手,也可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像杨小妹一样,赚一些银子。
韩蕾告诉她们,过几天自己会来教她们学习美甲。
等学会后,她希望杨小妹在鸳鸯簪里创办一个学习班,培养更多的美甲和美容师。
如此一来,既可以帮助这个时代更多的女子走出来工作,也可以为将来开鸳鸯簪的分店打下基础。
由于杨小妹母女俩都是乡下女子,从未有过作画的基础,韩蕾给他们下载了足够的学习视频和一些美甲工具,让她们先行自学操练后,就离开了鸳鸯簪。
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她还得赶到魏成超和杨海波新筹备的“锦绣坊”成衣行去看看。
然后,再根据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现场决定成衣行将要售卖的货品种类。
杨海波要照顾鸳鸯簪的生意,韩蕾没让他跟着,只让他指明了道路后,自己一个人朝着“锦绣坊”走去。
刚拐过一道街口,韩蕾就发现了前方有一道特别熟悉的身影。
韩蕾觉得前方那人像是赵巧儿的背影,但古代女子都梳着发髻,韩蕾不敢确定,便向前紧走了几步。
“夫君,等你这次出门后,我就回娘家去住几天,我娘说想我了。”前面那道身影传来一句说话声。
听到这个声音,韩蕾立马确定了前面那个人就是赵巧儿。
赵巧儿正与一个男子并肩走在一起,像是在逛街。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长裙,领口袖口都绣着精致的缠枝纹,裙子的下摆上绣着翩翩起舞的蝴蝶,倒是显得清雅。
只是,她的发间插满了点翠步摇,满头的黄白之物太多,让她清雅之中又透着俗气。
听赵巧儿的称呼,她旁边那名男子,应该就是她的丈夫,林记布匹行少的东家林远山。
林远山身上一件墨色锦缎长袍,锦缎上用银线绣着祥云纹,腰间束着一条玉带,上面镶嵌的羊脂白玉温润剔透。看上去倒是富商的标准打扮。
赵巧儿说要回娘家去住几天,林远山也不反对。
“行,岳母一个人在家稍显冷清,你是应该多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韩蕾听林远山这话,觉得他倒是个会挺贴人的,忍不住微微点头。
韩蕾远远地跟在赵巧儿和她丈夫身后,脚步轻盈,仿佛只是街上闲逛的普通行人。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赵巧儿身上,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上次赵巧儿下毒害她的事,她从未忘记。只是当时离开京城走得急,没有机会收拾她罢了。
再加上,当时赵樽带走了王府里所有的东西,也算是给了赵巧儿母女俩一个教训,那件事情就画上了句号。
走了一段,赵巧儿突然挽住了林远山的手臂,显得很亲密的样子。
“魏大公子要开的成衣店就在前面,你去看吧,又大又气派,连招牌都挂出来了,叫‘锦绣坊’。”
赵巧儿一手指着前方说道,那声音带着几分讥讽:“他要是开起来了,肯定会影响你的生意。”
林远山的语气却很平淡:“不用担心,生意各做各的,各凭本事。”
“各做各的?你说得轻巧。”
赵巧儿不悦的松开林远山的手臂,还攘了他一把:“魏家财大势大又人脉亨通,他家要是开了成衣店,你做得过他吗?”
“巧儿,我们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是我们的客人,跑也跑不了。不是我们的客人,留也留不住。再说了,我总不能让他不开吧?”
林远山说得很中肯。
韩蕾听到这句话,又微微点头。她觉得林远山倒是个正人君子,做生意应该也很有原则。
可赵巧儿却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怎么不可以?等他装潢好了,咱找人晚上偷偷一把火给他烧了,不就行了?”
韩蕾闻言,心中一震,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她没想到赵巧儿死性不改,竟然还如此狠毒,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想得出来。
林远山显然也被赵巧儿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四下张望了一下,低声斥责道:“你疯了吗?这种事怎么能随便乱说?要是被人听见,咱们全家都得完蛋!”
赵巧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怕什么?这里又没人认识我们。再说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又没真打算去做。”
林远山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巧儿,我知道你心气儿高,但有些事不能做得太绝。魏大公子背后的靠山是谁,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咱们能惹的。”
赵巧儿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靠山?不就是个靠着家族招摇撞骗的废物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韩蕾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赵巧儿那副不屑的模样,是还不死心啊!
说不定哪天,她真的会背着林远山,偷偷找人燃烧了锦绣坊的店铺。
与其让她在背后搞小动作,防不胜防,不如自己先动手。
既然回到了京城,这次不如就连赵巧儿一并大扫除了。
韩蕾跟在赵巧儿夫妻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终于来到了锦绣坊的门口。
她远远地看见赵巧儿对着锦绣坊的招牌指指点点,似乎在和林远山低声讨论着什么。
然而,锦绣坊内正在装修,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韩蕾只能隐约听到几句零碎的对话,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润的身材,心想自己这副模样,赵巧儿应该认不出她来。
于是,她挺了挺胸,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锦绣坊。
一进门,工匠们见韩蕾一身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向她点头问候。
韩蕾也礼貌地点头回礼,随后便开始仔细打量起锦绣坊的内部装潢。
锦绣坊共有三层,每层约有两百平,宽敞明亮。
韩蕾一边走一边暗自赞叹,这铺面不仅地段繁华,人流量大,而且规模不小。
她听杨海波曾说,这间铺面是魏家自己的产业,是大九用解药逼迫魏成超,从他爹魏丞相那里要来的。
魏丞相见儿子最近对做生意颇有兴趣,再加上鸳鸯簪和醉仙酿的生意蒸蒸日上,便毫不犹豫地将这间铺面交给了魏成超。
韩蕾在铺面里转了一圈,心中已经有了规划。
她走出锦绣坊,发现赵巧儿夫妻俩还站在门口,往店铺里里张望。
韩蕾干脆走上前去,很有礼貌的微笑着询问。
“你们两位可是想买些什么?现在店铺还在装修,等开业了再来光顾也不迟。”
赵巧儿见有锦绣坊里的人出来搭话,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们只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说完,她拉了拉林远山的袖子,便做则心虚一般急匆匆地离开了。
韩蕾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嗤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同一时间,突厥使团的车队在阴山脚下缓缓停下,车轮碾过松软的草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五月初的天气已日渐炎热,太阳落山的时间也晚了些。
夕阳的余晖洒在远处的山峦上,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色。
年长的部落首领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了望阴山的轮廓,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首领,我们已经到了阴山脚下,是否要派人先去探探路?”
一个年轻的突厥士兵走上前,低声问道。
首领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山峦上:“去吧,小心些。公主在车上,别出了什么乱子。”
年轻士兵应了一声,转身带着几个突厥士兵快步离去。
首领转身走向车队中央,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开始安营扎寨。
突厥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搭帐篷、生火、喂马,动作熟练而有序。
与此同时,阴山上的某一处高点,大景士兵王大力正拿着望远镜,紧紧盯着山脚下的突厥车队。
他的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片刻后,他放下望远镜,拿起别在腰间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2号,2号,这里是阴山1号。有一支突厥车队在山脚下驻扎,看样子是要在这里过夜。完毕。”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沙沙声,紧接着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阴山2号收到。我马上报告,继续监视,不要轻举妄动。完毕。”
王大力应了一声,放下对讲机,继续拿起望远镜观察。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望远镜的镜筒,心中有些不安。
突厥人突然出现在阴山脚下,显然不是偶然。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大力哥,你说突厥人这次来,是不是又想搞什么鬼?”旁边的年轻士兵张虎头凑过来,低声问道。
王大力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盯着远处的突厥车队。
“不好说。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来谈判的。”
“谈判?”张虎头瞪大了眼睛,“突厥人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他们不是一向喜欢直接动手吗?”
王大力笑了笑,拍了拍张虎头的肩膀。
“你小子,别总想着打仗。王爷说过,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再说了,咱们现在有了王妃送的这些玩意儿,突厥人就算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张虎头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也是。不过铁柱哥,你说王妃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些东西的?望远镜、对讲机,还有枪,简直神了!”
王大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王妃确实是个奇人。以后谁要是再敢说王妃是妖怪,就算王爷不跟他急,我也要跟他急。”
两人正说着,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声音。
“阴山1号,阴山1号,这里是2号。王爷有令,派人下山与突厥人接触,问清楚他们的来意。完毕。”
王大力立刻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阴山1号收到。我这就带人下山。完毕。”
将对讲机别回腰间,王大力转身下令。
“二狗,你跟我一起下山。其他人继续监视,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
第158章 这也有违礼数?
第158章 这也有违礼数?
张虎头点了点头,迅速背上自己的m16自动步枪,跟着王大力喜滋滋走下了山。
这是他们第一次用望远镜捕捉到敌情,用对讲机汇报。这比他以前当斥候的时候,可快捷多了。
原来,阴山上的这个高点,就是韩蕾在棱堡设计图中提到的哨所。
按照对讲机的通讯距离,从永安城到这里,每隔五六公里就设置了一处哨所。
哨所的修建还是就地取材,用石块垒出哨所房屋的雏形。然后,浇灌混凝土浆。
虽然,现在每处哨所的房屋都还在修建中,但以后有了这些哨所的存在。不用斥候再骑马往返打探消息浪费精力,而且汇报速度超快,可以省出很多人手。
最重要的是,在哨所里值班的士兵,可以在里面居住做饭,还不用受到风吹雨打。
两人沿着山路往下走,脚步轻快而稳健。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山脚下,突厥人的帐篷整齐地排列着,篝火在营地中央熊熊燃烧,几名突厥士兵正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着。
王大力和张虎头走近他们的营地时,几名突厥士兵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们。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名突厥士兵用生硬的大景话喊道。
王大力停下脚步,双手虽然握着m16,但却没有移动枪口。
“我们是阴山哨所的士兵,奉命前来询问你们的来意。”
突厥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他们。
这时,年长的突厥首领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目光锐利地扫过王大力和张虎头。
“你们是大景的士兵?”首领用流利的大景话问道。
王大力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奉命前来询问,贵方为何在此驻扎?”
首领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们是突厥的使团,此次前来大景,是为了求和,谈和亲事宜。”
“求和?和亲?”王大力没有太多惊讶,因为这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既然如此,请贵方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回去禀报。”
首领点了点头,王大力转身对张虎头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沿着山路返回哨所。
回到哨所后,王大力立刻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2号,2号,这里是阴山1号。突厥人自称是使团,前来求和,谈和亲事宜。完毕。”
“2号收到,收到。”
对讲机里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阴山1号,这里是2号。王爷有令,放他们通过,王爷会派人前来接应。完毕。”
王大力应了一声,放下对讲机,长舒了一口气。
他转身对张虎头说道:“虎头,看来这次是真的有大好事要发生了。”
张虎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大力哥,你说这次会不会真的和亲成功?要是那样的话,咱们以后就不用再跟突厥人打仗了。”
王大力笑了笑,拍了拍张虎头的肩膀:“希望如此吧。咱们还是得盯紧他们,别出什么岔子。”
夜幕渐渐降临,阴山脚下的突厥营地中,篝火依旧在燃烧。
突厥首领坐在火堆旁,手中拿着一杯热茶,目光深邃地望着远处的山峦。
“首领,大景的人会相信我们的诚意吗?”一名突厥士兵低声问道。
首领笑了笑,轻轻抿了一口茶:“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愿意谈。只要他们愿意谈,我们就有机会。”
士兵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首领英明。”
首领放下茶杯,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山峦上。
“传令下去,所有人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继续赶路。”
“是!”
士兵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夜色渐深,阴山上的哨所内,王大力和张虎头依旧守在望远镜前,紧紧盯着山脚下的突厥营地。
月光洒在山间,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大力哥,你说突厥人这次来,会和谈成功吗??”张虎头低声问道。
王大力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盯着远处的营地:“不好说。不过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了,咱们就等着看吧。”
李张虎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嗯!但愿能成功。”
王大力笑了笑,拍了拍李二狗的肩膀:“放心吧,有王爷和王妃在,咱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夜色中,阴山上的哨所静静地矗立着,仿佛一座守护神,默默注视着山脚下的一切。
远处的突厥营地中,篝火渐渐熄灭,营地陷入了宁静。
第二日的傍晚时分。
突厥使团的车队缓缓行进在通往永安城的官道上,车轮碾过黄土,扬起一阵阵细碎的尘埃。
玉伽公主坐在马车内,手指轻轻掀开车帘,目光透过缝隙望向远方。
远处的永安城轮廓渐渐清晰,高耸的城墙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雄伟,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压在她的心头。
她的心情比前几日已好了许多,至少表面上如此。
每当她掀开车帘,看到前方的景色,心中便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知道,那个男人——赵樽,就在那座城里。
玉伽公主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帘的边缘,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赵樽长什么样?
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他的模样。
或许他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像草原上的鹰隼,那双眼睛能看穿一切虚伪与谎言。
或许,他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冷峻,像雪山之巅的寒风,凛冽而不可侵犯。
她甚至幻想过,当赵樽见到她时,会不会像她一样,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情感?
然而,这些幻想很快被现实击得粉碎。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车帘从指间滑落,遮住了外面的景色。她的心情也随之沉入谷底。
她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见他,而是为了和亲,嫁给大景朝的皇帝。
这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的责任。作为突厥的公主,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玉伽公主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裙摆上。
那华丽的丝绸绣着繁复的纹,象征着她的身份与地位,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束缚。
她的幸福,早已被责任与权力吞噬殆尽。
“赵樽……”
她轻声呢喃,仿佛这个名字能带给她一丝慰藉。
可她知道,即便赵樽也对她有情意,当她成为大景皇帝的妃子时,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何况,她现在并不知道赵樽是否爱她。
玉伽公主的眼中泛起泪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马车依旧在行进,离永安城越来越近。
她的命运,也像这车轮一样,无法回头,只能向前。
玉伽公主反反复复的掀开车帘,看向永安城的方向。看一会儿后,她又会唉声叹气的放下车帘。
也许,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在期待什么,又是在哀叹什么。
不知道是第几次掀开车帘后,永安城棱堡逐渐映入玉伽公主的眼帘。
那青灰色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棱角分明,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守护着这座城池。
随着车队的行进,棱堡的细节愈发清晰。
她注意到棱堡侧面的机枪口,黑洞洞的枪管从其中伸出,像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远方。
玉伽公主虽不知道那黑漆漆的长棍子是什么,但她善谋略,多少猜到能用在堡垒上的,那应该是武器。
那黑漆漆的棍子,会不会就是发射“生米”的武器?
玉伽公主暗自猜测后,又仔细观察着棱堡的构造,心中渐渐震惊。
大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堡垒了,她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这堡垒的设计绝非寻常,每一处棱角、每一个射击口都经过精心计算,既能有效防御,又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武器的威力。
她的手指轻轻扣在车窗边缘,指尖微微发凉。
车队继续前行,棱堡的全貌逐渐展现在她眼前。那坚固的城墙、密集的火力点、宽大的壕沟,无一不彰显着大景的强大军事实力。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住,呼吸也变得紧张沉重起来。
突厥虽以铁骑闻名,骑兵骁勇善战,但面对如此坚固的堡垒和强大的武器,再多的骑兵冲锋也只会沦为牺牲品。
大景有“生米”那样的强大武器,已是威力惊人,如今再加上如此无懈可击的堡垒,那突厥……休想再与大景一战。
玉伽公主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决然。
她到现在才猛然醒悟,博鲁的决定是对的。
大景的强大已非突厥所能抗衡,与其与大景对立,不如以和亲的方式寻求大景的庇护。
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和亲,这条路她并不情愿,但看过了大景的棱堡,她竟无比的希望和亲能顺利成功。
赵樽已派了人在路上迎接他们,马车跟在大景士兵的身后,缓缓驶入永安城的城门。
玉伽公主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平静。她心里清楚,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将与这座城池紧密相连。
而她,也将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为突厥争取一线生机。
赵樽身着锦缎常服,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深邃的注视着远处缓缓进城的突厥使团队伍。
微风拂过,他的衣袂微微飘动,清冷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忧虑。
华天佑派亲卫来说,冠军侯派了十二名死士,到扶风县刺杀他未果。
其中五名死士已被韩蕾解决,还有七名死士下落不明,让他一定要小心一点。同时还说,韩蕾去了京城查看生意。
他已加强了戒备,无论干什么,身边随时带着亲卫,手枪也不离身。但过去那么多天了,他连死士的影子都没看到。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担忧。他怕那七名死士是冲着韩蕾去了。
上次,他看过韩蕾和狗剩他们的交手,再加上韩蕾身上各式各样的新奇武器多如牛毛,他相信韩蕾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他担心的是,那些死士在暗处,防不胜防。
所以,他已派了肖正飞带着几名亲卫,火速赶往京城保护韩蕾。
突厥使团的车队已陆续进城,赵樽叹了口气,转身走下城墙,步伐稳健而从容,丝毫看不出担忧的情绪。
李二牛早已在城下等候,见赵樽下来,连忙上前行礼。
“赵帅,突厥使团已进城,接下来该如何安排?”
赵樽微微点头,语气平静。
“二牛,你现在已是永安城的守将,此次接待使团的事宜,就由你全权负责。我在旁看着便是。”
李二牛有些紧张,但还是挺直了腰板,郑重地应道:“是,赵帅!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别紧张,我就在旁边。”赵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突厥求和是好事,苍州的百姓也能休养生息。”
“嗯!”
李二牛郑重点头,与赵樽一起走向城门,迎接突厥使团。
使团中为首的是一位年长的部落首领,身后跟着几名随从,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位身着华丽服饰、面容姣好的玉伽公主。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李二牛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欢迎突厥使团,本将李二牛,奉命接待各位。”
部落首领微微一笑,回礼道:“多谢李将军,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与大景商议和谈之事,还望多多关照。”
李二牛点头:“和谈之事,自有朝廷安排。诸位远道而来,想必已疲惫不堪,不如先随本将前往驿站休息,明日再派人送各位入京。”
“好!那就有劳李将军了。”
部落首领点头,正要招呼玉伽公主上马车,随李二牛一起去驿站,玉伽公主却突然开口了。
“李将军,不知苍州王赵樽是否在永安城?我……想见见他。”玉伽公主的声音清脆而带着一丝急切。
李二牛一愣,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赵樽。
赵樽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淡然,似乎并不想搭理玉伽公主。
李二牛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公主,赵帅如今已不在永安城。即便他在,恐怕呃……也不便与公主相见。”
玉伽公主知道大景的规矩多,她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为何?我只是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苍州王,难道这也有违礼数?”
李二牛沉吟片刻,斟酌着用词。
“公主,赵帅身为驻关元帅,若私见与公主相见,恐有……通敌之嫌。还请公主体谅。”
年长的部落首领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公主,李将军所言有理,我们还是先休息吧!”
玉伽公主咬了咬唇,眼中满是不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使团一同前往驿站。
待使团的车队渐行渐远,赵樽才缓缓开口,语气低沉而冷静。
“二牛,记得派人盯着他们,别让他们在城中生事。”
李二牛连忙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赵樽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眼中的担忧之色又浮现出来。
李二牛见赵樽神色凝重,忍不住低声问道:“赵帅,您觉得……这玉伽公主是另有所图?”
赵樽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不管她有何意图,只要我们自己小心行事就行。”
李二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带着人转身跟上使团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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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乱臣贼子
第159章 乱臣贼子
京城。
大字队的兄弟们吃过一次火锅后,就爱上了这种美食。他们在韩蕾面前念叨,说做梦都梦到在吃火锅。
韩蕾觉得好笑,就又带他们到捞一捞火锅店来搓一顿。
这会儿,大家正围坐在捞一捞火锅店的包间里吃着火锅,热气腾腾的火锅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大家正吃得兴起,大胖头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
“嫂子,我打听到了!”
大胖头毫不讲理的一屁股坐下,顺手捞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
“长乐郡主的生辰确实是在五月二十五,冠军侯为了她的亲事,决定在家里办一场盛大的生辰宴,听说已经在按照邀请名单送请柬了。”大胖头边吃边说。
韩蕾放下筷子,眉头微挑,来了兴趣。
“哦?还有十天?那长乐郡主的生辰宴就在冠军侯府举行吗?。”
大胖头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肉,继续说道:“对!听说这次宴会遍请了所有的皇亲贵胄、高门大户,京城及附近的青年才俊都会到场。”
“那真是太好了。”韩蕾微微点头。
“我们家肯定也会在邀请之列,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怎么样?”
“那好啊!呃……”韩蕾想了想,又轻轻摇头:“算了,我就不去了。知道这个消息就行了。”
大胖头一愣,有些不解。
“为什么不去?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能见到不少大人物呢!你不是说到时候要送长乐郡主一份大礼吗?”
韩蕾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张阁老是赵樽的恩师,冠军侯府的事,她不想和张阁老家牵扯上任何关系。
韩蕾微微一笑,转头凝视着大胖头的眸子,语气异常认真的说道:“大胖头,答应我。生日宴会那天,你和家人别在冠军侯府待太久,早些离开,行吗?”
大胖头怔住了,“嫂子,为何?”
“别问。记得早些寻借口离开就是。”韩蕾不愿意多说,这种事情,大胖头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哦!好!我记住了。”
见韩蕾不愿多说,大胖头也就不多问。毕竟他是相信赵樽的,自然也就相信韩蕾。
见他答应了,韩蕾松了口气,岔开了话题。
“大胖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苍州?”韩蕾问道。
大胖头又塞了一片羊肉进嘴里,才看向韩蕾:“这个掌柜已经很熟悉了,我随时都可以去。不如,就等到长乐郡主的生日宴后吧!”
韩蕾垂眸想了想,忍不住催促。
“不能再早一点吗?苍州有许多奇技淫巧的事情,需要你去了才能搞定。你去得晚,苍州就发展得晚。”
大胖头一听到“奇技淫巧”这个词,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嗅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
特别是韩蕾说,只有他去了才能搞定,他顿时有了一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他凑近韩蕾,兴致勃勃地问道:“哦?要我去做些什么?”
韩蕾知道大胖头对这些新奇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尤其是那些能让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我觉得现在百姓生活太不方便了。每天抬水洗澡、做饭,费时费力。我想,能不能把河水引进家家户户,让大家用水更方便些。”
大胖头听得连连点头,眼中的兴奋更甚了几分。
“引水入户?这主意不错!不过,具体要怎么做?”
韩蕾见他如此感兴趣,便继续说道:“还有,我想做一些蜂窝煤炉子,顺便制造蜂窝煤。这样,百姓们做饭就不用再烧柴火,冬天也能烤火取暖,不至于冻死。”
“好!这主意太好了!”大胖头一拍大腿,激动道:“要是真能做成,那可真是造福苍生啊!”
不过,只一瞬间,他又面露为难之色。
“这个主意是好。不过……这炉子长什么样?我没见过啊!”
韩蕾从袖中掏出一卷图纸,递给大胖头。
“这是图纸你先拿回去研究一下。等你走的时候,我再跟你细说。具体的实施还得靠你来操刀。”
大胖头接过图纸,迫不及待地展开来看。
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标注让他眼缭乱,但他却越看越兴奋。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引水系统和蜂窝煤炉子,在苍州大地上遍地开的场景。
“妙!真是妙!”大胖头连连赞叹,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嫂子,你这想法真是太超前了!我大胖头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挑战呢!我喜欢。”
韩蕾见他如此激动,忍不住笑道:“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苍州的百姓可都等着你呢。”
大胖头一拍胸脯,豪气干云。
“行,我今明两天就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后天一早就出发去苍州!这次我一定要大展拳脚,让我爷爷好好看看,我也可以光宗耀祖。”
韩蕾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卖了一个关子。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你到了苍州,还会发现更多好东西呢。”
“真的?”大胖头两眼放光。
“嗯!”韩蕾微微眨眼,“你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谈好了事情,也和大字队的兄弟们一起大快朵颐。
包间里有说有笑,火锅的热气氤氲在空气中,仿佛将外界的纷扰都隔绝开来。
用过午膳后,大胖头回去安排自己的事情,韩蕾则带着兄弟们绕路去了有家客栈。
五月二十五是长乐郡主的生日宴会,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韩蕾决定,就在那一天“问候”冠军侯一家。
韩蕾一行人走进筒子巷的有家客栈时,掌柜的刘伯以为他们是住店的,上来热情的招呼他们。
大一队长上前跟刘伯交涉要三间客房,韩蕾又退到门口,四处观察了一下,见没有人跟踪,这才走到刘伯面前。
她用自己软糯的声音轻声问道:“刘伯,您老的身体还好吗?”
刘伯愣了一下,他明明听到王妃的声音,可面前跟他说话的小胖子又不认识。这是怎么回事?
大九就住在有家客栈。正在刘伯一脸懵逼之时,大九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一眼就认出了大字队的几个兄弟们。
“大一队长?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大九惊喜的问道。
“大九,你认识他们?”刘伯更懵了。
“他们跟我一样,都是王妃的手下。”大九说。
王妃的手下?
刘伯猛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面前的胖公子,试探着问道:
“你……你是王妃?”
韩蕾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刘伯,我是韩蕾。您老身体还好吗?”
刘伯惊喜不已:“好,好。王妃您还是惦记着小的。快,快随我到后院去坐。”
刘伯将柜台交给小二看守,自己则和大九一起,带着韩蕾一行人去了后院。
他们一起在后院的屋子里,寒暄了了一阵后,开始秘密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外面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屋里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直到夜幕悄悄降临,韩蕾等人才从后院的屋子里走出来。
韩蕾正准备带着兄弟们回到原来住的客栈,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韩蕾眉头一皱,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示意刘伯到前面去看看。
片刻后,刘伯又一脸惊喜的回后院来了。
“王妃,王妃。您看谁来了。”刘伯一路走,一路欣喜的说道。
韩蕾抬眼看去,来人竟是肖正飞和四名亲卫。
“肖统领,你们怎么来了?是王爷有什么事吗?”韩蕾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虽然已经听刘伯说了,但肖正飞和四名亲卫上下打量着韩蕾的新造型,还是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王妃,您可真有一套。王爷还担心剩余的那七名死士是来刺杀您来了,让我们赶到京城来保护您。现在看来,死士就是到了这里,也认不出你来啊!”肖正飞笑着说道。
“就是,我们还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关闭城门前进了城,结果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哈哈哈。”另一名亲卫也笑着附和。
听说是赵樽派他们来保护自己的,韩蕾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她笑道:“肖统领,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正缺人手呢。”
肖正飞点点头,抱拳道:“王妃有何事,尽管吩咐。”
“好,那我们边吃边聊。”
这里都是自己人,韩蕾也不避讳,一边说着,一边从系统里买了丰盛的酒菜摆到桌上。
见韩蕾凭空取出酒菜,除了刘伯一脸惊愕外,其他的人早已司空见惯。
刘伯本想问韩蕾是从哪里搞来的酒菜,但看大家都很习惯的样子,他也不好大惊小怪。
待大家都坐下来后,韩蕾才重新说了一遍计划,肖正飞和四名亲卫听得暗暗咋舌,但又很是兴奋。
直到月上中天,韩蕾一个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原来住的客栈。
其他所有的人,都留在了有家客栈居住。
因为,从明天开始,亲卫们和大字队的兄弟们就要开始他们自己的计划了。
而韩蕾的工作,就是要利用这几天,让成衣店顺利开张营业。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永安城与突厥草原之间的阴山,在韩蕾的矿藏图上标注着,这里煤矿丰富。
赵樽监督棱堡建设的同时,派人送了信给永安城和凌安城的城主。
赵樽让他们把牢里的犯人都放出来,由永安城军营的士兵监督,把犯人都丢到阴山去挖煤矿。
让他们为苍州的发展,贡献出他们的劳动价值。
因为北关连年战乱,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所以,这两个城里关押的犯人,大多都是因为吃不起饭,才去打家劫舍,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赵樽以苍州王的身份下令,干活管饭,只要这些犯人干得好,就可解除牢狱之身,做回正常百姓,还可以帮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道命令一下,两城牢里的犯人都欢呼雀跃。
五月的骄阳如火,炙烤着阴山脚下的煤矿场。
空气中弥漫着煤灰的味道,混合着汗水的气息,令人有些窒息。
然而,就是在如此尘土飞扬,条件恶劣的情况下,那些犯人们却挽起袖子干得热火朝天。
犯人们个个都在挣表现,希望能早日获得自由之身。
铁锹与煤块的碰撞声、粗重的喘息声、偶尔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忙碌而嘈杂的画面。
然而,在这群忙碌的身影中,有三个人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懒懒散散磨洋工,那挥舞铁锹的动作极度迟缓,眼神还时不时地四处瞟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机会。
若是你走近一看,你会发现他们蓬头垢面,脏不拉叽,与其他的犯人没什么两样。
但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他们三人,两个曾是北关的元帅和守将,一个正是杳无音讯的工部尚书张世阳。
张世阳奉景帝之命,带着工部的人到北关,协助北关修建防御以抵御外敌。
可这些官员在京城养尊处优,大多不会骑马,等他们坐着马车进入苍州后,在去永安城的岔路口,与打道回府的荆州军队完美错过了。
所以,他们不知道北关的战事危机已解,更不知道北关驻军已是赵樽麾下。
等他们坐着马车磨磨唧唧的到了永安城,见到被景帝收了兵权的赵樽又重新统领了北关驻军,他们顿时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们纷纷跳着脚的指责赵樽大逆不道,是乱臣贼子。
他们像那群御林军一样,叫嚣着回去后,一定要禀报陛下,让陛下派兵来讨伐赵樽。
回去禀报?
赵樽怎么可能让他们就回去禀报。
苍州正在发展,赵樽一个闲人都不养,直接把他们全都打包丢到了这里来挖煤矿。包括那些受了枪伤的御林军。
“曹大人,我们天天在这里干苦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你说咱们就这么干下去,真能有机会逃出去?”
工部尚书张世阳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颤颤巍巍的低声问曹雄。
他蓬头垢面,脸上沾满了煤灰,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贼兮兮的瞄着远处的狗剩。
狗剩和另一个与韩蕾交过手的士兵,都被赵樽发配到这里来监督犯人挖煤矿。
赵樽告诉他们,现在他们是监工,要是再敢说王妃的坏话,就让他们俩从监工变成苦工,也和犯人一起去挖煤。
远处的狗剩,这会儿正端着m16自动步枪得意的走来走去,监视着犯人们干活呢。
曹雄听了张世阳的话,不耐烦的说了一声:“急什么?”
他手中的铁锹随意地铲了几下,目光却始终在四周游移,然后冲狗剩努了努嘴。
“你看到那士兵手上的武器了吗?”
张世阳点头:“看到了。”
曹雄咽了口口水,有些后怕的说道:“那叫枪,比弓箭还厉害。我的几个手下和那些御林军,就是被那武器所伤。要是咱们能抢到那武器……”
“嘶!”
闻言,张世阳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160章 放他一马
第160章 放他一马
“只要偷到那个枪,哪怕只有一把,我们也能逃出去。”
曹雄说着眯了眯眼,眼里射出危险的光芒。
“曹大大,可你说那枪比弓箭还厉害,我们怎么偷?我也不会武艺啊!”张世阳一脸哭相的看着曹雄。
张世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血亏,他一个好好的工部尚书,在京城的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么滋润。
可他偏偏要逞能,请命带着工部的人到北关来协助修建防御工事,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听了张世阳的话,曹雄白了他一眼,“哼!你们这些文官就是无用。你不会武艺,难道我们俩也不会吗?”
“就是。”李刚接话道:“赵樽那小子以为把我们丢到这里就能让我们服软?哼!做梦。等我们抢到枪逃出去,到时候有他好看的。”
“可是……这矿场四周都是士兵,咱们怎么逃?”张世阳还是不看好他们俩的计划。
“怕什么?”曹雄嗤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咱们三个,一个是北关的元帅,一个是守将,还有一个是工部尚书,难道还对付不了这群小兵?等天黑下来,咱们就动手。”
“曹帅说得对。”李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认命了。赵樽那小子,以为给咱们一口饭吃就能让咱们感恩戴德?哼,咱们得让他知道,乱臣贼子,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其他人怎么办?”
张世阳转头看了看正在另外一处干活的其他人,眉头紧紧蹙起。
那些人有京城的御林军,也有曹雄身边的亲兵,还有工部的人。既然要逃,他想让所有的人都一起逃。
曹雄也看了那边一眼,他叹了口气,发狠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我们先逃出去,才能让陛下派兵来营救他们。”
“嘘,小声点!”李刚突然警觉地抬起头,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巡逻的士兵,低声道,“别让他们听见了。咱们得小心行事,别打草惊蛇。”
三人默契地低下头,手中的铁锹又象征性地挥动了几下,装出一副卖力干活的样子。
等到士兵走远,曹雄才又低声说道:“等会儿收工的时候,咱们找个机会,把工具藏起来。晚上动手的时候,用得着。”
“好!”
李刚和张世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低声密谋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处高地上,赵樽和麻子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用望远镜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赵樽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爷,那三个狗日的果然不安分。”麻子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要不要现在就派人把他们抓起来?”
“不急。”赵樽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三道懒散的身影上,“让他们再蹦跶一会儿。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样来。”
“可是……”麻子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樽打断。
“他们好像瞄上了狗剩,不过放心吧,他们逃不掉的。”
赵樽淡淡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股自信。
“这阴山煤矿场,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即便他们逃离了煤矿场,回去也靠近不了永安城的棱堡,除非,他们想去突厥草原。”
麻子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赵樽说的对。阴山的一面是突厥草原,另一面是永安城和凌安城。赵樽就是放开让他们跑,他们也别想回到大景的京城。
把他们扔到煤矿场来,不过是看他们不顺眼,纯粹是压榨他们的劳动力罢了。
赵樽的目光依旧注视着那三道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韩蕾离开永安城时,留下了大量要用到的材料,这里也搭建了几个彩钢瓦棚子,以便于大家休息。
夜幕渐渐降临,矿场上的犯人们陆续收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临时搭建的棚屋中,吃饭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月上中天,简陋的棚屋里鼾声此起彼伏,偶尔会有几声低沉的咳嗽声。只有棚屋四角挂着的零星几盏太阳能灯,在黑暗中发出惨白的光。
这时,三道黑影悄然起身。
曹雄、张世阳和李刚,三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棚屋。
夜风微凉,吹得他们脊背发寒,但曹雄的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曹雄四处扫了一眼,选了一处没有士兵巡逻的地方,就猫着腰走了过去。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藏起来的铁锹,脚步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快,这边!”
曹雄压低声音,朝身后的两人挥了挥手。
张世阳和李刚紧随其后,三人像幽灵一般,在阴影的遮掩下朝着矿场的边缘摸去。
“曹帅,咱们真能偷到枪吗?”
张世阳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仿佛这样能给自己一些勇气。
“废话!”
曹雄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我和李刚可是北关的元帅和守将,难道还对付不了这群小兵?”
曹雄的声音虽低,却透着一股谜一般的自信。
张世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刚一把拉住。
李刚的眼神闪烁,低声道:“别废话了,赶紧跟上曹帅,机会难得。”
三人继续前行,绕过几堆废弃的矿石,终于接近了矿场的外围。
几队值夜的士兵挎着m16自动步枪在外围巡逻。
轮休的狗剩,此刻正抱着自己的枪枪躺在一块大石后的地上,鼾声如雷,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曹雄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低声吩咐道:“张世阳,你去望风,李刚,你跟我一起动手。”
张世阳点了点头,迅速躲到一旁的阴影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李刚则跟在曹雄身后,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狗剩。
曹雄蹲下身,手指轻轻搭在狗剩脖子上的枪绳上,小心翼翼地解着。
他的心跳得飞快,仿佛随时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李刚则站在曹雄的身旁,眼神复杂地看着曹雄的动作,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就在枪绳即将离开狗剩脖子的瞬间,狗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
微弱的灯光中,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只是片刻,狗剩就端起枪指着曹雄,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说着,只听“卡卡”两声,m16的保险已被打开。
见被发现了,李刚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将曹雄推了出去,连连摆着手,声音颤抖地说道:“不是我啊,不是我,是他要偷枪的!”
曹雄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猛地回头,怒视着李刚,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tmd,你忘了是谁把你提拔起来的?你竟然敢陷害我?”
曹雄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个李刚,可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呀!现在竟然面对面的捅他一刀。
早知道李刚是条白眼狼,他当初就是提拔一条狗,也不会提拔李刚。
听曹雄说道提拔,李刚的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却硬着头皮说道:
“你是提拔我了,但我也没当几天守将啊。现在你我都一样,我愿意将功赎罪。”
张世阳也从阴影中跑了出来,急切地劝道:“算了曹帅,别逃了,咱们逃不掉的!”
一听张世阳说要逃,狗剩猛的大喊起来:“快来人啊!有人要逃跑!”
曹雄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咬牙道:“好,好得很!你们这两个王八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巡逻士兵杂乱的脚步声,正在往这边聚拢。
曹雄来不及考虑其他。他猛地一脚踢向狗剩的胸口,将他踹翻在地,随即提气就跑。
狗剩被踹得闷哼一声,却迅速爬了起来,一边大喊:“有人逃跑!有人逃跑!”一边举起m16,瞄准了曹雄的背影。
“砰!”
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
已掠到半空的曹雄,只觉得后腰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鲜血从伤口中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裳。
李刚和张世阳看到这一幕,吓得双腿发软,连连后退。
李刚颤抖着声音喊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
他不是今天才见识到枪的威力。他知道,在那黑洞洞的枪口面前,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没有挑战的实力。
所以,他比曹雄更聪明。他很清楚,眼下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但狗剩的脑子是轴的,一想到这几个家伙差点害他从监工变成苦工,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顾两人的哀求,再次举起枪,对准了李刚。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李刚应声倒地,胸口绽开一朵血,而眼睛却刚好与曹雄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想用那不甘的眼神将曹雄千刀万剐。
可惜,他已经办不到了,只不过瞬间,他就已经没了气息。头一歪,一动不动了。
狗剩的枪口随即转向了张世阳。
张世阳吓得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哭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狗剩,住手!”
一直关注着曹雄的赵樽,身影如鬼魅般从夜色中飞掠而来,他的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狗剩的枪口微微一颤,随即垂了下来。
“赵……赵帅……”
狗剩结结巴巴地说道,脸上的怒气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惶恐。
他生怕赵樽一怒之下,就罚他去做苦工。
赵樽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曹雄身边,低头瞄了一眼他的伤势,淡淡道:“带下去吧!不用劳烦大夫给他治伤了,他活不到明天的。”
“是!”
匆匆赶过来的巡逻士兵迅速上前,将曹雄拖了起来。
曹雄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声音已极度虚弱。
“赵樽,你……以为你赢了?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的……”
赵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挥了挥手:“带走。”
矿场上,所有的人都被枪声惊醒,纷纷从棚屋里探出头来。
看到倒在地上的李刚和被拖走的曹雄,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没有人再敢轻易动逃走的念头。
看到自己面前一个被抓了,一个当场死了,张世阳吓得双腿打颤,脸色惨白,手中的铁锹“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待曹雄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赵樽才转身走到张世阳的面前。
看到赵樽站到自己的面前,张世阳觉得自己今天恐怕是难逃一死了,他吓得翻爬起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赵,呃不……王……王爷。别杀我,我……我什么都没做。”
张世阳话都说不利索了,额头上的冷汗成串的往下掉。
“张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赵樽背着光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你们以为,本王会给你们机会逃走?真是天真。”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张世阳脸色煞白,连连磕头,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赵樽轻轻勾唇,“不过,张大人,本王还是要谢谢你们。有你们今晚的逃跑,本王才能杀鸡儆猴。”
说着,赵樽抬手指了指棚屋里,那些正在探头探脑的犯人们,语气异常的轻松。
“你看,瞬间一死一伤。那些犯人可能以后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张世阳不敢接话,只是跪在地上快速的瞄了一眼棚屋的方向。
果然,微弱的灯光下,那些犯人们正一脸惶恐的朝着这边张望,他们似乎还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张世阳用猜的都能猜到,他们是在议论刚才那两枪的威力。
张世阳惊恐的瞄了赵樽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这会儿他明白了,今晚的一切都是赵樽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三人当做鸡。
曹雄和李刚是武将,武艺高强。连他们两个战斗鸡都顷刻之间就倒在枪口之下,他一个文鸡,又能蹦跶出什么样来呢?
想到此,他终于死心了,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
“王……王爷,我……不,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会逃跑了。”
“呵呵,这就对了嘛!张大人。”
赵樽戏谑的勾起了唇:“像您这样有着精湛手艺的工匠,若是也像他们俩那样,一枪就被打死了,啧啧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赵樽把“一枪”和“打死”两个词,都咬得特别重,听得张世阳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王爷饶你,王爷饶命啊!”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儿的告饶。
赵樽的嘴角勾得更高了,他状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哎!张大人怎么说也有一身好手艺傍身,不像那两个蠢才,该死。本王也惜才,不如……张大人别想着逃回京城的事了,带着你的手下,就留在本王身边替本王效力吧。张大人意下如何?”
闻言,张世阳哪还敢拒绝,他立刻就咚咚咚的磕起响头来。
“小的……小的惶恐,小的但凭王爷吩咐,但凭王爷吩咐。”
他虽然是工匠出身,但好歹也在朝堂上混了几年。他当然听得出赵樽的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他乖乖听话,赵樽就会放他一马。
所以,在逃跑和小命之间,他只能选择小命。
“好!张大人请起。”
赵樽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上前一步扶起张世阳,语气放得很温和。
“苍州现在很需要像张大人这样的能工巧匠。从明日起,你就带着你手下的工匠都回到永安城吧!有什么活儿,本王会派人告知你。”
“是!是!谢王爷不杀之恩。”
张世阳诚惶诚恐的说道,垂着头,不敢多看赵樽一眼。
第161章 你的主战场
第161章 你的主战场
收服了张世阳,赵樽这才转身看向狗剩。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如刀,直刺狗剩的心底。狗剩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狗剩,你过来。”
赵樽的声音冷冽而威严,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狗剩战战兢兢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距离赵樽几步远的地方,便再也不敢上前,只是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
“赵……赵帅,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是他们要逃……”
“哼!”赵樽冷哼一声。
“这一次,若不是本王及时赶到,你差一点就犯下了大错。张世阳可是个人才,不像曹雄和李刚那两个蠢蛋,该死。张世阳能帮苍州的发展做出很大的贡献。若是被你一枪毙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狗剩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小……小的知错了。”
狗剩这个人,其实人品不坏,就是脑子有点轴,认死理。
赵樽看着他吓得瑟瑟缩缩的模样,心中不禁一软,叹了口气,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下来。
“不过,这次你阻止了曹雄和李刚逃跑,也算是立了一功。功过相抵,本王就不罚你了。”
狗剩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我真的立功了?”
赵樽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本王现在就升你为十夫长。明日你带着你的兵,押送工部的工匠们回永安城,以后,就由你监督这些工匠们干活了。”
狗剩一听自己升官了,顿时喜出望外,脸上的惶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和感激。
“真的?谢谢赵帅!请少帅放心,他们一个也别想从小的手上逃跑!”
见他这副模样,赵樽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但脸上依旧保持着严肃。
“你别高兴得太早。他们的活要是干得不好,或是跟不上进度,本王也要拿你是问。”
狗剩立刻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地应道:“是!”
赵樽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狗剩喜滋滋地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仿佛踩在云端一般。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心中满是得意和憧憬。
赵樽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几分。
他转身走向张世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张大人,刚才让你受惊了。”
张世阳嘴角抽了抽,连忙拱手道:“赵帅言重了,张某无碍。”
赵樽哈哈一笑:“张大人以后就是自己人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是,是。赵帅也早些休息。”
张世阳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躲过一劫了。他应了后,赶紧转身回棚屋去休息。
一边走,他还在一边腹诽。
哼!一家人?
一家人,还派狗剩监督他们?
……
一晃大半个月的光阴悄然流逝,距离长乐郡主的生辰宴越来越近。
整个冠军侯府都沉浸在忙碌而喜庆的氛围中。
侯府的下人们穿梭于庭院之间,精心布置着宴会场地,鲜、彩绸、灯笼点缀其间,仿佛一幅绚丽的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与此同时,五月二十二日是个黄道吉日,韩蕾将锦绣坊开业的日子就定在了这一天。
韩蕾又要教杨小妹母女俩学习美甲,又要筹备锦绣坊开张的事。
因此,这些日子里,韩蕾和大九如同陀螺般忙碌,不停地在鸳鸯簪和锦绣坊之间奔波,筹备着各项事宜。
由于杨小妹母女俩没有做画的基础,韩蕾挑选了几种简单易学的型,让她们先在假指甲上不断练习。
等简单的型,能够应付现在的生意后,再由简到难。
好在杨小妹对学习美容美甲天赋极高,理论上的知识她很快就掌握了,就是缺乏实操经验。
于是,韩雷给她们想了一个主意,就是在鸳鸯簪门口支个小摊,搞一个活动。
凡是在鸳鸯簪一楼消费的顾客,可免费体验一次美甲服务。
一楼的都是大众顾客,不会太挑剔,杨小妹母女俩可以用他们来练手,积累经验。
等到她们技艺娴熟之后,再为高端客人提供美甲服务。
条件成熟后,就可开办美容美甲学习班了。
韩蕾的悉心指导和周到安排让杨母感激不已。
她一直希望杨小妹能够跟在韩蕾身边学习一些本事。如今看到女儿在韩蕾的教导下逐渐成长起来,她心中满是欣慰和喜悦。
每日里,杨母走路都带着风,笑容满面,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就在韩蕾他们忙碌的日子里,大胖头也没闲着。
他对韩蕾所说的蜂窝煤炉子和饮水入户充满了好奇,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他将家眷安顿在京城后,独自骑马,风尘仆仆地赶往了苍州。
有了韩蕾提供的地址,大胖头很快便找到了扶风县赵家的宅子。
赵家宅子古朴典雅,门前两棵黄角树郁郁葱葱,显得格外宁静。
大胖头心中一阵感慨,仿佛回到了儿时与赵樽一起嬉戏打闹的时光。
老夫人正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悠闲地看书,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洒在她的银发上,也映照着她慈祥的脸庞。
门房领着大胖头进来,老夫人抬头见到大胖头,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翰霖?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欣喜。她跟大胖头说话和颜悦色的。
在老夫人的眼里,大胖头跟华天佑不一样。
华天佑是天性纨绔,不靠谱。
而大胖头只是不喜欢念书,喜欢捣鼓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但为人却很沉稳踏实。
大胖头笑着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伯母,好久不见,我来找赵樽。赵樽呢?”
老夫人微微蹙眉,叹了口气。
“樽儿前些日子去了北关巡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不过,天佑倒是还在这里。”
“华天佑也在这儿?”
大胖头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赵樽、华天佑和他,三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情同手足。
虽然长大后大家各忙各的,但那份深厚的情谊始终未变。
如今能在这里与他们重逢,大胖头觉得他们三人之间的缘分,真是浓得化不开。
“是啊,天佑在这里已经待了好一阵子了。”老夫人笑着说道,眼中带着几分欣慰,“他现在在水泥厂里干活,每天都忙得很。”
“华天佑会干活?”
大胖头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华天佑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家中富贵无比,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哪曾听说过他干活?
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天佑在军营里历练,立了些军功,原本打算回京城的。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留在这里干活不愿意走了。”
大胖头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调侃道:“不会吧?这华天佑什么时候转性了?干活还能干上瘾?”
老夫人见他不信,便继续说道:“天佑这孩子,在这里倒是挺踏实的,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闻言,大胖头更好奇了,巴不得现在就去看看华天佑干活。
老夫人看了看天色,说道:“都这个点了,不如先用晚膳。我这就叫他回来,明天让他带你去水泥厂看看。”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大胖头一愣,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小盒子,心中满是疑惑:“这是什么玩意儿?”
只见老夫人按下盒子上的一个按钮,自顾自的就对着盒子说起话来。
“喂,喂!帮我叫一下华天佑,让他和灵儿晚上都回家来。告诉他们翰霖来了,现在就在家里。”
这玩意能传话?
大胖头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他忍不住凑近了些,想要看清楚那盒子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盒子里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
“收到,收到。老夫人,我这就告诉华将军。”
大胖头彻底惊呆了,他指着那盒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伯母,这……这是何物?能给我看看吗?”
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呵呵。这叫对讲机,是蕾儿那丫头给我的。上次冠军侯派死士刺杀樽儿未果,他们又忙,怕我在家不安全,就给了我这个对讲机,让我遇到事情就用它报信。我平时也没怎么用过,没想到还挺好用的。”
说着,老夫人将对讲机递给了大胖头。
大胖头没有捕捉到老夫人说的“刺杀”一词,反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小小的对讲机吸引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神奇的小玩意儿。
他按了按上面的按钮,学着老夫人的样子,对着对讲机说道:“喂,喂!有人吗?”
对讲机里立刻传来了回应:“老夫人,老夫人。华将军说知道了,他们马上就收工回来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
大胖头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得像个小孩,拿着对讲机各种打量,就差把对讲机拆开来了。
他终于明白,韩蕾为何让他到苍州来,说苍州有更新奇的东西。
这些新奇的玩意儿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大胖头觉得这一趟来得值。
老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语气像对自己的孩子一般怜爱。
“翰霖,你这孩子,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见到新鲜玩意儿就挪不动脚。”
大胖头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伯母,这东西真是太神奇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玩意儿,竟然能隔着这么远传话。”
老夫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这些都是蕾儿那丫头弄出来的,上次刺杀事件之后,她就在水泥厂到家里之间设了两个通讯站,虽然只是搭了两个简单的棚子,但有人轮流值班,可以互相通信。”
大胖头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对韩蕾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既然华天佑和赵灵儿要回来了,老夫人就让人先上了茶水,说等到他们回来再一起用晚膳。
吃不吃饭的,大胖头毫不在意,他只顾专心的研究着手里的对讲机,直到外面传来了华天佑的声音。
“翰霖!你小子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华天佑已大步走了进来。
大胖头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眼前的华天佑,完全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公子。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天佑?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大胖头惊讶地问道。
华天佑哈哈一笑,上来就拍了拍大胖头的肩膀。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在这儿干活,可比在京城里逍遥快活多了!”
大胖头抽了抽嘴角,心中满是疑惑。
苍州难道真的像韩蕾说的那么好?连华天佑这样的公子哥儿都不觉得苦,干活还干得乐在其中?
大胖头愈加好奇了。
见他们都回来了,老夫人连忙让人打来热水让他们洗漱,又招呼丫环摆膳,众人这才围坐一桌,开始用膳。
“你们是不知道,现在水泥厂那边可了不得!”
华天佑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油光蹭亮的嘴唇开合间,筷子已经指向西北方向。
“光是三号窑,一天就能出两百担水泥!伯母,你知道吗?用水泥修建的房子,都不怕火烧。”
华天佑那动作哪还有京城翩翩公子的礼仪,俨然就是个在市井糙汉子,看得大胖头一愣一愣的。
赵灵儿掩嘴轻笑,眼角余光瞥见老夫人蹙起的眉头,连忙在桌下轻踢了华天佑一脚。
可这纨绔少爷浑然不觉,反倒将一筷子嫩笋夹到赵灵儿碗里。
“灵儿,你尝尝这个,可比军营里的腌菜强多了。“
“天佑哥自己吃就好。”
赵灵儿把自己的人往后移了移,声音细若蚊呐,耳尖泛起薄红。
老夫人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茶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忧虑。
她总觉得华天佑的心思不正常,但碍于华天佑是赵樽的好朋友,与赵灵儿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若华天佑的心思要往那方面发展,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毕竟华天佑纨绔之名在外,不是赵灵儿的良人。
大胖头倒是听得两眼放光,酱肘子都忘了啃:“真有你说的那么神?那些水泥房子不怕火烧?“
“何止呀!“
华天佑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碗上,碗里的汤都溅出几滴。
“前几日下雨,老李头家的茅草屋塌了半间,咱们用水泥给他重砌的墙,第二天就能住人!”
说到这里,华天佑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大胖头。
“韩来走前还留了图纸,说是掺上铁条盖楼,能盖十层高!“
“十层?!”
大胖头手里的鸡腿“啪嗒“掉进碗里,“那不得戳到云彩里去?
“哈哈哈……”
大胖头的话惹得大家哄笑。
翌日,天刚拂晓,两匹骏马就踏碎草叶上的露珠。
华天佑一马当先,枣红马鬃毛飞扬:“胖头,跟紧了,前边拐弯后就是水泥路!“
大胖头正待嘲笑他夸大其词,忽然就感觉座下马蹄声骤变。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敲击声,瞬间取代了泥土的闷响。
大胖头抬眼望去,一条灰白色的平坦大道如同巨龙般蜿蜒至远方,在朝阳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这就是水泥路?驭!”
大胖头忍不住喝停了马,然后翻身下马,跪趴在地上,抚摸着那平整的路面。
他从小就生活在京城,京城最好的路面就是青石板路,可青石板路面都有拼接的缝隙,而这里的水泥路却连地缝都摸不到。
华天佑翻身下马后,大笑着把他拽了起来。
“这才哪到哪!你看那边。”
华天佑扬鞭指向远处,大胖头抬眼看去。
前方,四轮三蹦子“突突“驶过,车斗里装满新烧的水泥。
更远处,蓝顶的厂房排列整齐,几个烟囱正冒着白烟。
大胖头倒抽了一口凉气,呆立在水泥路中央,差点被一辆路过的三蹦子撞到。
骑车的老汉笑骂了一句:“新来的吧?靠右走!”
华天佑这才笑着上马,带着大胖头又向前策马而去。
转过山坳,景象更令人震撼。
数十个壮汉喊着号子拉动石碾,正在夯实新路基。
发电机“嗡嗡“作响,带动抽水机将河水引入刚砌好的蓄水池。
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胖头的嘴张得老大,久久都合不上。
等他能合上嘴的第一刻,他就忍不住赞叹。
“神迹啊!”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超前,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天佑。我不回去了。”大胖头激动的一把拉住了华天佑的衣袖,“我也要跟你一样,留在这里。”
华天佑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只能在这里玩儿两天,就得去北关永安城找赵樽。”
“嗯?为何?”
大胖头不解的看着他。
华天佑解释:“韩蕾走时交代了,北关有个煤矿。韩蕾说,那里才是你的主战场。”
感谢大家的一条龙!
第162章 做一个了断
第162章 做一个了断
五月的京城,槐飘香,正是最宜人的时节。
五月二十二这日清晨,朱雀大街上早已人头攒动,一座气派的三层楼阁前张灯结彩,朱漆匾额上“锦绣坊”三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铺面两侧立着四尊真人般大小的檀木模特,两男身着剪裁别致的立领长衫,两女身着斜襟旗袍与上衣下裙的文明新装,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这次,由于韩蕾就在京城,锦绣坊的装饰上,韩蕾费了很多的功夫。
锦绣坊铺面比较大,等装饰出来以后,看上去就像一个现代的高档服装商场。
锦绣坊的一楼主要卖成衣,衣服的款式,韩蕾选择了民国风的服饰。
民国风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都容易被大景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不会像现代的服饰那般太过于超前。
锦绣坊的二楼,主要卖一些质量上乘的面料和配饰,用于私人定制。
这些面料不仅仅限于这个时代有的绸缎和布料,还有涤纶、混纺、雪纺、乔其纱、柔姿纱、蕾丝纱等等。
韩蕾让杨海波招募了几个手艺精巧的绣娘,在鸳鸯簪的后院培训。
做衣服本身就是秀娘们的强项,韩蕾从系统里买了缝纫机、锁边机、火炭熨斗等工具教会他们使用后,她们缝制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若看上了一楼衣服的款式,尺寸和布料不合适的,可以在二楼单独买布料让秀娘对照着款式缝制。
当然,那样价格自然也会高一些。
随着一阵清脆的鞭炮声,鎏金铜门缓缓开启。
只见一楼厅堂内错落有致地陈列着数十套服饰,既有男士挺括的立领中山装,也有女士色典雅的七分袖裙装。
每件成衣旁都悬着檀木牌,用蝇头小楷注明“月白府绸长衫“、“藕荷色真丝旗袍“等名目。
最妙的是几个更衣室门上立着的穿衣镜,照得人纤毫毕现,惹得逛店的小姐掩唇惊呼。
沿着雕楼梯上到二楼,扑面而来是流光溢彩的绸缎海洋。
东边檀木架上垂着苏杭的软烟罗、蜀地的云纹锦,西边琉璃柜里却陈列着从未见过的料子。
有薄如蝉翼的雪纺轻纱在风中轻颤,也带着细密暗纹的涤纶泛着珍珠光泽。
几位绣娘正在墙边的一排柜台前飞针走线,金线在太阳能灯的照耀下划出璀璨的轨迹。
三楼入口处悬着湘妃竹帘,将空间一分为二。
女宾部里,素纱屏风后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内衣内裤,檀木模特身上的内衣裤,那贴合身形的剪裁令几位夫人小姐看得耳根发热。
男宾部则陈设着挺括的布衬衫,衣领袖口竟都藏着暗扣。
更奇的是天板上悬着数十盏太阳能灯,冷光暖光相结合,照得那些新奇的衣物光彩靓丽。
每层楼的角落里还摆放着几个会喷香雾的鎏金匣子,清雅的茉莉香弥漫着整个厅堂,为这锦绣世界更添了三分梦幻。
此时,锦绣坊的大门外,魏成超身着簇新的湖蓝色锦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但与上次不一样的是,上次魏成超站在门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而这一次,魏成超的脸上有了由衷的笑容。
虽然,他还是用解药逼迫的挂牌东家,但鸳鸯簪和醉仙酿的成功,那一成的红利也让他尝到了甜头。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摇身一变,从以前恶贯满盈、臭名昭著的恶公子,变成了京城生意圈里的名人。
当然,他也成了他那群狐朋狗友争相学习的榜样,就连魏丞相和丞相夫人都连连夸赞他出息了。
“恭喜魏公子!这锦绣坊的排场,可比上回鸳鸯簪还要气派三分啊!”
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摇着洒金折扇道贺,眼睛却不住往店内飘去。
魏成超拱手还礼,眼角笑纹里都透着得意。
“过奖了,过奖了。今日特备了美酒,定要与你痛饮三杯!”
说话间,魏成超的余光瞥见景帝如约而来,连忙整理衣冠迎上前去。
景帝今日虽只着普通常服,腰间悬了枚羊脂玉珏,但举手投足间却尽显天家气度。
魏丞相落后半步跟着,见儿子过来便要行礼,却被景帝抬手拦住了。
“今日,朕只是微服出游,凑个热闹,不必拘礼。“
景帝虽如此说,但魏成超想起他爹曾叮嘱,在陛下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他不敢大意,还是深深的作揖。
“陛下肯赏光,实在是锦绣坊天大的福分。“
说完,魏成超恭恭敬敬的引着二人往贵宾席走去。
沿途摆放的陶瓷瓶里,新摘的牡丹还带着晨露,暗香浮动间隐约能听见乐师调试琴弦的声响。
大门外临时搭建了一个t台,用来表演展示服装。
古代大户人家办喜事,都有邀请戏班来表演助兴的习惯。
所以,围观的宾客们都以为t台是戏台子,也司空见惯的没往心里去。
此时,t台两侧早已座无虚席,冠军侯一家也在其间。
见魏成超领了景帝入座,众人纷纷起身就要行礼,景帝微微压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朕也是来道贺的,大家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景帝的话音刚落,台上忽地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点。却不是传统的戏曲锣鼓,而是明快又富有韵律的奇妙音乐。
“这……这是何乐器?”
曹雄的夫人林氏手中的茶盏一晃,几滴茶水溅在了锦绣裙摆上。
她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旋律,仿佛整个人都跟着音乐轻松了许多。
t台上,没有出现熟悉的戏曲演员,却见八位年轻男女排成一列,随着鼓点迈着奇特的步伐走了出来。
男子们穿着剪裁合身的立领长衫,英挺如松。
女子们有的身着改良旗袍,裙摆开衩处,隐约露出穿着丝袜的小腿线条。有的穿着上衣下裙的文明装,手执团扇,袅娜似柳。
男子着立领中山装英挺如松,女子穿旗袍或文明装执团扇袅娜似柳。
“啊呀!”
几位夫人小姐同时用扇子遮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纷纷从扇骨的缝隙中偷看。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礼部侍郎周大人拍案而起,手中的折扇指着台上婀娜行走的女子,呵斥道:“女子怎能如此暴露肌肤于大庭广众……”
周大人的话还没说完,走在最前面的女模特身着淡紫色旗袍,衣襟上绣着精致的缠枝纹,开衩的设计让她修长的腿部线条若隐若现。
女模特刚好走到了周大人面前,突然停下,单手叉腰,另一手轻抚发髻,对着周大人做了个俏皮的转身。
“这……这……”
周大人的折扇停在半空,眼睛却瞪得溜圆,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他是礼部侍郎,最看重的就是各种礼仪。可现在却有女子直接走到他面前来搔首弄姿,他如何受得了?
景帝“噗嗤”一下,险些笑出声来。虽然,他也觉得这些女子穿的衣裳露手露脚,有伤风化。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看得移不开眼睛。
他还幻想着,要是他的妃子们,每日穿着这样让人耳目一新的衣裙,在御园里翩翩起舞……
哇!那感觉……省略了,省略。
甚至,他还觉得周大人是在小题大做,过于太老古板。
“父亲,那衣裳上的绣工好生精致!要是女儿也能穿上这样的衣裙就好了。”
曹雄的千金曹小姐悄悄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林氏冷哼一声:“伤风败俗!那裙衩都破到大腿了,还敢穿出来。简直……简直……”
话虽如此,但林氏的目光也黏在那件旗袍精致苗条的腰身上移不开。
台上的男模特们也不遑多让,他们穿着改良的中山装与传统长衫的混合款式,既有西式的硬朗线条,又不失东方的儒雅气质。
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男模特走到台前,突然摘下帽子向观众席行了个西式鞠躬礼,引得几位夫人小姐掩嘴轻笑。
“快看那个手袋!好漂亮啊!”周大人夫人的刘氏突然指着一位模特手中的小包。
“那鞋子才叫好看呢!”另一位夫人接话道,“踮着脚走路却稳稳当当,与那裙子搭配得天衣无缝。”
年轻一辈的反应则更为直接,一位富贵公子看得眼睛发直。
“叔父,这些衣裳比咱们的朝服精神多了!您看那件深蓝色的,要是穿去狩猎……”
“闭嘴!”
他的叔父虽然呵斥了他,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件猎装风格的外套。
模特们不断变换着队形,一套套新奇漂亮的服装在t台上亮相,随着表演进行,最初的非议声渐渐变小了。
在这个槐飘香的五月,这群固守传统的古代贵族,他们的世界观被几件民国服饰悄然撬开了一道缝隙。
当最后一位模特身着融合了彩云图案与几何纹样的礼服出场时,就连最保守的周大人也不由自主地“啧啧”了一声。
“其实……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景帝摸着下巴,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身边的魏丞相。
“丞相,那件绛红色的长衫,你觉得如何?”
魏丞相秒懂,颔首恭敬道:“陛下好眼光,老臣待会儿就让犬子选了合身的,给陛下送进宫去。”
见皇帝都下手了,礼部侍郎的夫人林氏,赶紧转身对身后的丫鬟低声吩咐。
“去,问问那件藕荷色旗袍多少银子,本夫人要了。”
t台这边,林氏的丫环刚领命离去,那边就站了起来。
“妙啊!”
冠军侯夫人突然拍案而起,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案上叮咚作响。
“这衣裳竟能把丫鬟都衬出大家闺秀的气派!”
她转头就一把拽住了正忙得冒汗的杨海波,“方才第三套的杏黄衫子,给我家郡主备上十套不同色的!”
她听魏成超说,今日上台表演的模特都是府里的丫鬟和下人。
那些漂亮的衣服,连下人都可以衬得光彩照人,她们这些贵人要是穿上,那效果肯定更会美上天。
见冠军侯夫人如此大手笔,邻桌的盐商之女闻言急得直跺脚。
“杨掌柜!那套天水碧的我们先瞧见的!”
说着,她便让丫鬟捧出整匣银票。唐晓童在旁记账的狼毫笔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好大一团。
一时间,贵人们开始纷纷抢购下单,有需要定制的,也有现场购买的。杨海波和唐小童面前的订单很快就堆成了小山,忙得脚不沾地。
长乐郡主就是抢着下单的第一人,再有三天就是她的生日宴,那些漂亮新奇的衣服,她巴不得全都穿在自己的身上。
她想让自己在生日宴上,成为现场最亮眼的星,成为全场所有青年才俊目光的焦点。
冠军侯夫人更是抢着给长乐郡主付银子,巴不得长乐郡主能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点,趁着生日宴时,能把她推销出去。
今日,看在魏丞相的面子上,京城所有的达官显贵,富商名流基本上都来捧场了。包括赵巧儿夫妻俩也在围观的宾客之中。
林远山坐在边角上,慢条斯理地啜着茶水。
他的目光始终,黏在t台模特衣服的款式和面料上。
茶盏在掌心转了三转,他瞥向正与人谈笑的魏成超,心里想着下来后找魏成超聊一聊,从他这里进一些货,摆到自己的店铺里售卖。
但赵巧儿的面上却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了。
t台上展示的那些衣服和布料,比他们林记布行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照锦绣坊这样经营下去,他们林记布行迟早要完蛋。赵巧儿光是想着,那心都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别人都在上前跟魏成超和杨海波说是恭贺道喜的话,她却沉着一张脸,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光是看着她两只手上快要绞烂的手绢,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而心里有着别样想法的,除了赵巧儿,还有景帝。
看着西昌那些人慷慨解囊,争着抢着的掏银子下单,景帝心里开始暗自盘算。
魏成超的这个店铺搞得如此隆重成功,不知道要赚多少银子,恐怕比他的私人小金库还要富裕几分。
他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在魏成超的生意里插上一脚,分上一杯羹。
魏丞相望着水泄不通的店门,捻须的手都忘了动作。
“超儿,这些衣裳……”
“父亲放心。“魏成超压低声音,“每件成衣都暗藏三倍利钱,让他们去抢吧!这就叫饥饿营销。”
饥饿营销?
魏丞相不知道这是他儿子从大九那里学来的词语,但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便暗自点头。
父子俩正说着话,忽见景帝招手,魏成超连忙小跑过去,却听得景帝似笑非笑的开口。
“魏家小子,你这生意经,倒是比户部那些老学究还精妙。魏家小子啊,朕看你这生意……”
景帝想要引入正题,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几位女子抢购商品的声音打断了。
“魏公子,我要那套水蓝色的,快帮我记上。”
“魏大公子,你看我能穿旗袍吗?”
“我先来的,我先来的。”
一群女子涌过来,围着魏成超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魏成超应接不暇,只得向景帝告罪。
“陛下恕罪,您看这……”
“没事儿,你先去忙吧!”景帝轻笑了一下,说道。
魏成超如蒙大赦,连忙领了那些女子开溜,去找杨海波和唐小童。
他又不是傻子,刚才他已经听出来了,景帝是看到如此赚钱的场面,对锦绣坊的生意动心了。
如果他再不跑快点,让景帝得逞,那无疑是跟明抢差不多。
锦绣坊的开业仪式和走秀表演,举行得空前盛大,除了受邀的贵人们,还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连宽阔的街道几乎都被阻断了。
突厥使团的车队缓缓驶入城门,队伍最前方的汗血宝马不耐烦地打着响鼻,马背上的突厥勇士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车队行至锦绣坊前,一阵欢快的丝竹声突然从街道上传来。
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阻在路上,车队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玉伽公主正倚在兽皮上小憩,听得马车外传来阵阵的喝彩声,她撩开绣着金线的车帘,京城街道的繁华便如画卷般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街道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朱漆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晃。
远处一座高台上,身着绫罗绸缎的模特们正款款而行。
那薄如蝉翼的轻纱,流光溢彩的刺绣,在阳光下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台下的贵妇人们摇着团扇,发间的步摇随着赞叹声轻轻颤动。
玉伽公主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车帘,街道上的繁荣景象和远处t台上那些漂亮衣服以及现场热闹的气氛,深深的吸引了她。
她还是第一次走出突厥草原,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难怪突厥一直以来想要攻打劫掠大景。看那些围着的人,个个长相富态,穿着华丽。
大景看上去如此的繁荣,百姓们的生活悠闲安逸。不像突厥草原资源匮乏,生活苦寒。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公主长袍,忍不住叹了口气。
因为自己是公主,所以穿得还算华丽,可她的族人们却不是这样,有的族人甚至除了兽皮,连像样的衣物都没有穿过。
玉伽公主因为和亲的伤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盼。
现在,她反而期盼能够留在大景,期盼自己的和亲,能够给族人们换来一些织机、布匹、粮食。
一想起和亲,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又闪过了赵樽的名字。
她希望自己在嫁入皇宫前,能与赵樽见上一面,为自己心中那段向往的感情做一个了断。
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北关就早已见过了赵樽,只是无缘对面不相识,她与赵樽擦肩而过了。
t台上的走秀表演结束,围观的宾客们和过路的行人们,开始纷纷进入锦绣坊店内参观选购。
街道上的拥挤,渐渐向锦绣坊内转移,街道上的人流有了一些松动,突厥使团的车队才缓缓向前。
景帝看了看锦绣坊内人满为患的景象,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锦绣坊里已挤满了衣着华贵的宾客,伙计们端着盛满点心的托盘穿梭其间。
杨海波和唐小童在柜台后忙得不可开交,银票和亮晃晃的银元宝已堆满了半个柜台。
景帝想进去逛逛,可看样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而且,他担心如此多的人,暗卫不能保护好他的安全。
想了想后,他还是在魏丞相的陪同下,直接回宫了。
街对面二楼的茶楼雅间里,一副富贵胖公子打扮的韩蕾倚窗而坐,手中折扇轻摇。
大九为她斟了杯上好的龙井:“姑娘,突厥人的车队已经走了。“
韩蕾眯起眼睛,目光追随着那队装饰华丽的车队。
“突厥二十万大军被逼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突厥派来求和的使团。”
韩蕾说着,忽然用扇尖点了点窗外,“瞧见没?赵巧儿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大九顺着望去,只见赵巧儿死死攥着绣帕,指节都泛了白。她丈夫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却被她一个眼刀瞪得噤了声。
“那些贵人们都进去了。大九,咱们该干活了。”
韩蕾整了整衣襟,一口喝干茶杯里的茶水,站起身来向楼梯走去,那腰间的玉佩在摇晃间叮当作响。
“好嘞!”
大九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一脸激动的跟上韩蕾的脚步。
评论来得猛烈些吧,砸我,砸我!
第163章 愿以一生相许
第163章 愿以一生相许
锦绣坊内,贵人们都在挑选衣物布料。
魏成超正站在大厅终究,被几位商贾围着道贺,想要洽谈一些从锦绣坊进货的事情。
韩蕾摇着扇子踱步而入。她像个普通顾客一样,一边闲逛,一边寻找着冠军侯一家的身影。
冠军候许是嫌这里面人太多,没有进来凑热闹。
逛了一圈后,韩蕾只看到长乐郡主母女俩一脸兴奋的在挑选衣物。
韩蕾静静的等待着,等长乐郡主母女俩刚好逛到了魏成超的附近时,韩蕾才摇着折扇走到魏成超的面前,拱手道贺。
“嗨呀!魏兄,恭喜恭喜啊!”韩蕾憋着嗓子说道。
魏成超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好像并不认识面前这个穿着华丽的小胖子。
不过,既然人家是来道贺的,无论是否认识,他自然也要说一些场面话回礼。
“呃……兄台客气。今日人多,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韩蕾却不在意,打着哈哈,抬手就很熟络的搭上了魏成超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哈哈哈,人多才说明魏兄生意兴隆啊,这些货品很受大家的欢迎。小弟不才,想跟魏兄聊聊,从你这里进一些货,拿回家乡去卖。”
韩蕾的身高,自然是比不过身为男子的魏成超。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揽着魏成超的肩膀,将他往长乐郡主母女俩身边带,还不小心碰了一下冠军候夫人。
魏成超一脸懵逼,但听说这个小胖子也是来洽谈生意的,自然而然的就与他攀谈起来。
而冠军侯夫人被碰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一看,却是魏成超和一个男子勾肩搭背的在说话。
她撇了撇嘴,又继续挑选衣物,根本没有留意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韩蕾确定长乐郡主母女俩,都看到她在与魏成超“亲密攀谈”后,她状似不经意的抬手摸了摸脑袋。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耳边就响起了大九的声音。
“哎呀!魏公子,小弟来晚了。恭喜,恭喜啊!”
大九笑嘻嘻的拱着手,从人群中出现在魏成超的面前。
“你……你干嘛到这里来了?”
一见到大九,魏成超的脸色瞬间大变。
平日里,大九都是私下与他见面,给他解药或传达姑奶奶的信息,绝不会公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今日,大九为何突然就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想是什么原因,魏成超一脸紧张的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他赶紧拉起大九去了外面。
与此同时,韩蕾唇角一勾,就像刚刚才发现长乐郡主母女俩一样,欣喜的与她们招呼。
“诶!这不是长乐郡主吗?您今日也来逛锦绣坊啊?”
长乐郡主正挽着冠军候夫人的手臂,在挑一双玛丽苏鞋子来搭配文明装,她听到韩蕾的招呼转过头来。
“诶?魏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长乐郡主有些诧异的问道。
那日,在去鸳鸯簪的路上,长乐郡主的马车撞了人,她与韩蕾结伴去了鸳鸯簪。那日,她就知道韩蕾是魏成超的堂弟。
韩蕾指了指正在拉着大九往外走的魏成超,面上的神色有些无奈。
“这不,今日锦绣坊忙不过来,我是被堂兄拉来帮忙的。”
“嗯!”长乐郡主点了点头。“今日这里的人确实很多。”
韩蕾的目光又落在冠军侯夫人的身上,问道:“郡主,这位是……”
“这是我娘。”
长乐郡主挽着冠军侯夫人的手臂,很亲昵的将头靠在她的手臂上。
“哦!”
韩蕾很夸张的哦了一声,然后上下打量着冠军候夫人,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原来是伯母啊,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郡主的姐姐呢!”
冠军候夫人被韩蕾不要钱的彩虹屁夸得心怒放,她掩唇轻笑了一下,转头问长乐郡主。
“长乐,这位公子是谁呀?这小嘴还挺甜。”
长乐郡主答道:“他是魏丞相的侄子,魏成超的堂弟,到京城来跟魏成超学做生意的。”
“哦!原来是魏家公子。”
冠军侯夫人被突如其来的恭维说得一愣,随即掩唇轻笑:“你倒会说话。”
她眼角细纹舒展开来,显然很是受用。
“娘,您可别听他胡说,他最是油嘴滑舌。”
长乐郡主嗔怪的瞪了韩蕾一眼,那语气就像与韩蕾早就相熟一般。
“郡主这可冤枉我了。”韩蕾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伯母这气度,这容貌,说是二八佳人也不为过。您瞧这皮肤,比那上好的羊脂玉还要细腻三分。”
冠军侯夫人被这连珠炮似的马屁逗得笑出声来,重新打量起这个胖乎乎的小子。
见他体态丰腴,虽然长得有点对不起人,但举止有度,便微微颔首。
“没想到,魏丞相还有这么一个讨喜的侄子。”
“哎呀!真是失礼。”见气氛正好,韩雷状似为难的在身上四处摸了摸,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珐琅小盒来。
“小侄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伯母,身边也没带什么值钱的礼物。刚好这次进京带了几盒玫瑰养肤膏,用的是新鲜玫瑰制的玫瑰露,配上珍珠粉和蜂蜜。我瞧着正配伯母这样的美人,就送与伯母试试,还请笑纳。”
韩蕾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冠军侯夫人接过小盒,揭开闻了闻,顿觉一阵清甜香扑面而来。
“嗯!这香气倒是别致。”
“伯母若是喜欢,改日我再送些到府上。”
韩蕾打蛇随棍上,笑眯眯地说道:“这膏子晚间洁面后薄薄涂一层,第二日保准肌肤水嫩如初。我娘可最喜欢这个了。”
冠军侯夫人见他说得真诚,又这般殷勤,心中愈发喜欢这个小胖子。
她轻抚着手中的玫瑰膏,眼角的余光轻扫了一下长乐郡主,忽然道:
“魏公子,三日后是长乐的生辰,侯府设了家宴。若你有空,不妨随你叔叔一同来坐坐?“
韩蕾闻言大喜,心中暗道:就等你这句话。
面上,韩蕾却连忙深施一礼。
“承蒙伯母厚爱,小侄定当准时到府祝贺。不知郡主喜欢什么,我也好准备贺礼。”
长乐郡主正要说话,冠军侯夫人却先笑着开口:“府里什么都不缺,你人来就好,不必破费。”
“嘿嘿!那哪能啊!到时候,小侄说什么也得为郡主备上一份大礼。”
韩蕾状似憨憨的挠了挠头。然后,见好就收。
“那……小侄就先去招呼客人了。伯母,郡主。你们慢慢逛着,咱们三日后再慢慢聊。”
“嗯!去吧!”
冠军侯夫人笑着点头,韩蕾施了一礼后假装去忙。趁着她们母女俩不注意时,悄悄离开了锦绣坊。
锦绣坊顺利开业,大景的皇宫里也迎来了一场好事。
皇宫里。
金銮殿上,龙涎香缭绕,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肃穆无声。
突厥使团一行的十余人踏着红毯缓步而入,为首的年长首领须发皆白,却腰背挺直如松,一双鹰目炯炯有神。
“突厥使臣贺恕携使团,拜见大景皇帝陛下。”
老首领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突厥礼,洪亮的回荡在大殿之中。
景帝端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年轻。
他微微抬手:“贺恕首领远道而来,不必多礼。“
玉伽公主跟在老首领身后,一袭湖蓝色突厥长裙,发间银饰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她低垂着眼帘,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雕龙画凤的梁柱,镶嵌宝石的屏风,还有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无不彰显着大景的富庶与威严。
“陛下,老臣此次前来,是奉我突厥可汗之命,愿与大景重修旧好,永结盟约。”
贺恕开门见山,眼角余光却在观察景帝的反应。
景帝指尖轻敲龙椅扶手,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老首领,落在玉伽公主身上。
那女子虽低眉顺目,却掩不住那眉宇间的异域容貌,与大景宫中那些女子截然不同。
“哦?突厥连年犯我边境,如今却突然求和,朕如何信你?”景帝收回视线,语气中带着试探。
贺恕早有准备,拱手道:“边境牧民为生计所迫,实非可汗本意。可汗愿以三千匹战马、五百头骆驼作为赔礼,并承诺十年内不再南下。”
朝堂上顿时响起低声议论。兵部尚书曹格出列奏道:“陛下,突厥狡诈多变,恐有诈降之嫌。”
玉伽公主闻言,指尖微微收紧。
她抬眼望向那位出言反对的大臣,又迅速垂下眼帘,心中却已记下此人面貌。
景帝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位女子是何人?”
贺恕心中一紧,面上却一点都不显。
“回陛下,此乃我突厥玉伽公主,可汗的掌上明珠。此次随行,只为见识大景繁华。”
作为突厥的老臣,在来大景之前,贺恕就早已想过。
他只想谈求和,而不愿提及和亲之事。他不想让突厥求和赔偿之后,还要搭上一个公主。
那样,就太憋屈了。
但这时,玉伽公主闻言却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汉礼。
“突厥公主玉伽,拜见大景皇帝陛下。”
她的大景话说得字正腔圆,声音如清泉击石。
景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
这突厥公主虽不似中原女子肤如凝脂,却别有一番异域野性之美。
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高挺的鼻梁下一双杏眼明亮如星。
“公主不必多礼。“景帝语气缓和了几分,“朕听闻突厥女子善骑射,不知公主可会?“
玉伽微微一笑:“回陛下,玉伽五岁学骑,七岁习箭,虽不敢说百步穿杨,但百发百中还是能做到的。“
这番话说得自信而不张扬,朝中几位武将都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贺恕见景帝对玉伽颇有兴趣,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岔开话题。
“陛下,关于合约之事……”
“这……”
刚刚有人反对,景帝吃不准,他的目光习惯性的看向魏丞相。
魏丞相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景帝微微勾唇,看来魏丞相与他一样的想法。
他登基不过四年,根基未稳。
大景的百姓虽然过得也很凄苦,但总比生活在战乱之中,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要好得多。
百姓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如果突厥一直犯边,迟早会殃及京城。到那时,也许他会帝位不保。
现在,突厥能够主动送上门来求和,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既然魏丞相也同意他的想法,景帝想了想,说道:“和约自然要签。不过,仅仅只是赔偿牛羊、骆驼,朕觉得不牢靠。”
闻言,贺恕心中一紧。
他试探着问道:“那……皇帝陛下意待如何?”
景帝目光灼灼地盯着玉伽公主:“朕还有一个条件。“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朕要玉伽公主和亲,入宫为妃。”
景帝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贺恕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想到大景皇帝会主动提出和亲。
“陛下,这……”贺恕额头渗出细汗,“公主年纪尚小,恐怕……”
“朕今年二十有五,应该也比公主大不了多少。“景帝步步紧逼,“莫非突厥觉得朕配不上公主?“
玉伽公主感受到殿内骤然紧张的气氛,她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
“陛下厚爱,玉伽受宠若惊。只是和亲乃两国大事,不知陛下可愿以同等诚意相待?“
景帝眉尖轻挑:“一般都是公主或皇子亲王出面和亲,朕亲自与突厥联姻,难道还不够诚意?”
“不,若玉伽入宫为妃,望陛下减免突厥三年贡赋,再送与突厥三百万担粮食、织机和布匹,如此,方能彰显大景上国的气度。“
玉伽不卑不亢,声音清亮。
户部尚书闻言立刻出列:“陛下,万万不可!减免贡赋已是大让步,再送与粮食等物,那哪还是求和?”
景帝却抬手制止了户部尚书的反对,饶有兴趣地看着玉伽。
“公主好胆识。不过,朕若答应这些条件,公主又能给朕什么?“
玉伽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挺了挺胸,直视着景帝双眼。
“玉伽愿以一生相许,助陛下了解突厥风土人情,更愿……”
她顿了顿,郑重的说道:“更愿为陛下诞下兼具两国血脉的皇子,永固边疆。”
这番话大胆得令人咋舌,朝堂上顿时哗然。
贺恕急得直跺脚,却碍于场合不敢阻拦。
景帝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公主!朕准了!“
“陛下!“几位重臣齐声劝阻。
“不必多言。“景帝一挥手,“朕意已决。贺恕首领,你可有异议?“
老首领面如土色,却知道此时拒绝只会前功尽弃。
他艰难地拱手:“臣……遵大景陛下旨意。”
玉伽公主再次行礼,垂下的眼睫掩盖了她眼中的复杂神色。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将与这个陌生的王朝紧紧相连。
“哈哈哈,着鸿胪寺好生款待使团,着礼部挑选黄道吉日,举行和亲大典。”景帝起身宣布,“退朝!”
“退朝!”
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中,这场改变两国命运的会面终于落下帷幕。
玉伽公主转身时,瞥见景帝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在心中暗自发誓:
既然不得不入宫为妃,那就要在这金丝牢笼中,为族人们争取最大的利益。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哟!
第164章 这是何物?
第164章 这是何物?
三日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长乐郡主二十四岁生辰这天。
天刚蒙蒙亮,冠军侯府便已张灯结彩,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子披红挂彩,连檐下的灯笼都换成了鎏金掐丝的样式。
日上三竿时,韩蕾还是偏偏胖公子的打扮。她裹着件玄色大氅,在街角的树下已站了半个时辰。
她手中的望远镜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将侯府门前的动静尽收眼底。
“我看到魏丞相一家已经进去了。”韩蕾看着前方的景象说道。
“嗯!”
着下人打扮的大四靠在街角的墙边,轻轻点头。
“来了辆青幔马车,看纹饰是礼部侍郎家的。“她轻声嘀咕,突然挺直了腰背,“快看那顶八人抬的轿子!“
大四闻言凑近半步,只见一顶明黄轿辇在羽林卫簇拥下缓缓而来。
轿帘掀起时,隐约可见里头端坐着穿龙纹常服的景帝。
“连圣驾都惊动了。“
大四咂舌,怀里的锦盒险些滑落。韩蕾反手按住盒子,丝绸包裹的檀木盒面沁着凉意,里头装着他们精心准备的贺礼。
宾客们源源不断的进入冠军侯府,快临近晌午时分,侯府门前终于清静下来。
韩蕾将望远镜收入袖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玉佩。
这枚玉佩正是前些日子从魏大宝那里骗来的,有这枚玉佩傍身,韩蕾在京城行事确实如鱼得水。
“走,该我们上场啦!”
韩蕾突然将玄色大氅往后一解,露出了里头墨绿色的织金衣袍,这身华服衬得韩蕾更显贵气。
她摇着折扇大步向前,大四挺起胸紧跟其后,两手平端着锦盒。
刚走到侯府门口,他们俩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站住!”
朱漆大门前的侍卫横戟阻拦,铁器相击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为首的黑脸汉子打量着他们:“可有请柬?”
韩蕾轻咳一声,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语气大方而轻松。
“请柬在我叔父处。”她指了指大四手中捧着的锦盒,“方才叔父遣我回府取贺仪,这才耽搁了时辰。”
侍卫的目光在锦盒上逡巡。
那盒面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锁扣竟是两枚雕工精细的玉蝉。这般手笔,确像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你叔父是?”
“家叔是魏丞相。”韩蕾不慌不忙递出玉佩,“堂兄魏成超此刻应当也已随叔父在席间了。”
韩蕾故意在“魏成超”三个字上咬了重音,果然见侍卫神色松动。
黑脸侍卫接过玉佩对着光仔细打量。魏丞相经常来府上,魏家的玉佩他们自然都认识。
见玉佩无误,侍卫立刻双手奉还玉佩,脸上也带出一丝谄媚的笑容。
谁不知魏丞相最得圣宠,去年冬狩时皇帝还亲手给他披过貂氅。
侍卫侧身让开通道时,韩蕾瞥见他的后颈都渗出了冷汗。
跨过门槛时,大四的靴底不慎刮到石阶,锦盒里传出“叮叮”的金属碰击声。
侍卫们警觉地抬头,却见那胖公子对着自己回眸一笑,然后又沉下脸呵斥下人。
“小心些,打碎了给郡主的南海明珠,仔细你的皮。”
待转过了影壁,大四才长舒一口气。
韩蕾却突然驻足,从空间中出块杏脯塞进嘴里。
“看见那侍卫佩的腰牌了吗?”她含糊不清地说,“玄铁打造,嵌着朱雀纹,看来今日的宴席,比我们想的还要热闹。”
“看到了。”大四点了点头,“圣驾都惊动了。这里所有的侍卫,恐怕都换成了御林军。”
韩蕾摸着肥厚的下巴,认真叮嘱道:“是啊!小心行事,接下来别再出岔子了。”
“好!”
大四呼了口气,还是有些紧张。
他不像大九那般演技超强,还能见机行事。但今日大九不能出现在这里,而且他长相憨厚,所以,韩蕾才选了他。
还好,韩蕾告诉他,只要他做好一个下人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交给韩蕾。
进入侯府,宴席已然开始。
侯府偌大的园里,张灯结彩,香四溢。
数百张黑漆圆桌整齐排列,宾客如云,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远处的戏台上,名角儿正在唱着大戏,但韩蕾听不懂唱的是什么。只觉得台上水袖翻飞,唱腔婉转,引得不少女眷频频侧目。
古代的宴席与现代不同,讲究分席而坐。
女眷们聚在园东侧,珠翠环绕,笑语盈盈。
男子则按身份地位安排在西侧,个个高谈阔论,举杯畅饮。
仆从们穿梭其间,端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银质的酒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韩蕾自来熟的寻了一处年轻人聚集的空位子坐下。
他肥胖的身躯在椅子上扭了扭,故意将椅子压得吱呀作响,引得邻座几位公子微微蹙眉。
韩蕾却浑不在意,眼神四处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位兄台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公子?”旁边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客气地问道。
韩雷收回目光,拱手笑道:“在下姓魏,是魏丞相的侄子。”
“原来是魏公子!”那年轻人恍然大悟,“在下刑部孙主事之子孙明承,久仰久仰。“
“你是孙家的公子?”
韩蕾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心想,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世家的人。
那人却不明所以,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久仰,久仰。”韩蕾拱了拱手,敷衍地应和着,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主桌方向。
只见冠军侯和魏丞相陪着景帝坐在首位上,谈笑风生。
而女眷那边,冠军侯夫人和长乐郡主正陪着皇后娘娘坐在首位,她们的目光看着这边的年轻公子们,低声的说着什么。
长乐郡主昨日就派人到鸳鸯簪去请了杨小妹住到府上,今日专门为她化妆打扮。
在现代化妆品的加持和杨小妹的巧手装扮下,今日的长乐郡主一袭淡粉色纱裙,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当真是艳压群芳。
“魏兄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孙明承顺着韩蕾的目光望去,了然地笑道:
“原来是在看长乐郡主啊。今日到场的年轻公子,十有八九都是冲着郡主来的。“
韩蕾干笑两声:“孙兄说笑了,我只是……”
“哎呀,魏兄不必解释。”孙明承拍拍“他”的肩膀。
“今日冠军侯府摆宴选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你看看我们周围。”
他指着周围一桌桌衣着华贵的年轻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虽说郡主现在……哎!但总还是有人想攀上冠军侯府。”
韩蕾心不在焉地听着,想看看张阁老一家坐在哪一桌。好提醒他们一句,让他们今日早些离开这里。
但这里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周围宾客都在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她也不好多问,只得先低头吃饭,静静地等待机会。
今日到场的年轻公子果然很多,个个风度翩翩,家世却参差不齐。
正如孙明承所说的那样,虽然知道长乐郡主已是老姑娘,但依然有想要攀上冠军侯府的公子。
有此心思的公子们,时不时的走上前去敬酒,或寻着机会找冠军侯说上两句话。
这时,韩蕾他们这张桌子上,其中一位穿着蓝色锦袍的男子朗声道。
“诸位,今日良辰美景,又有长乐郡主这般佳人,不如我们以诗会友如何?听说郡主最喜诗词,若有好句,说不定能得郡主青睐呢!”
“好主意!“众人纷纷附和。
韩蕾失笑摇头。
她心想着:权势啊!总是能让人趋之若鹜。
这些年轻的公子哥们,在外面嘴上毫不留情的褒贬着长乐郡主的年龄。可背地里,又巴不得能把长乐郡主娶回家,与侯府成为姻亲。
真是可笑!
韩蕾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斗诗。那些公子哥们说话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就像生怕不能引起长乐郡主的注意一样。
这一轮是以“春“为题,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多是些陈词滥调。
“魏公子,快呀!该你了。”孙明承用手肘碰了碰韩蕾,催促道。
韩蕾意不在此,本不想参与,但轮到她面前了,见众人兴致高涨,也不好推辞。
她想也不想,就随口敷衍两句。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好诗!“孙明承击掌赞叹,“魏兄这两句清新脱俗,意境深远啊!”
“呃……”
这就意境深远?
韩蕾扶额,她觉得这好像是小学的时候学的吧,就这么两句,都能吊打他们?
第二轮以“月”为题,一桌的公子哥们又是一番你争我斗,但并没有什么太出彩的佳句。
轮到韩蕾,她张口便来,不过,还是只有两句。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妙啊!”
这一次,不止是孙明承,众人齐声喝彩,“魏兄高才!“
这边公子哥们的热闹场景果然吸引了女宾的注意。
冠军侯夫人转头望来,看到是韩蕾在吟诗,不由得对身旁的皇后娘娘低声道:“娘娘,你看那魏家的小子,想不到还有几分才华。”
皇后顺着冠军侯夫人的指引看过去,点了点头。
“嗯!没想到魏家还能出才子,许是随了魏丞相吧?”
魏丞相曾是景帝的老师,才高八斗。
但整个魏家家族里,除了魏丞相,其他的子弟几乎就像魏成超一般,都是酒囊饭袋,很少听说还有才华过人之人。
冠军侯夫人看了看艳压群芳的女儿长乐郡主,又瞄了瞄远处长得肥胖圆润的韩蕾,忍不住有些惋惜的小声笑叹。
“这孩子,嘴很甜,才华也有几分,就是……啧,长得磕碜了点。”
长乐郡主听到她们的议论,好奇地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
当她看到是韩蕾时,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
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胖子,居然能吟出如此佳句?
韩蕾还不知道,整桌风流倜傥的公子哥都没能入得了长乐郡主的眼,他这个长得有点“磕碜”的小胖子,反而得到了长乐郡主的关注。
帝后在这里,宾客们放不开,宴席进行到一半,帝后有意给年轻人制造机会,就先行离场回宫了。
年纪稍大的一些宾客也陆续离去,没一会儿,现场几乎就剩下一些年轻人在吟诗作对,畅谈人生。
冠军侯夫妇已然离席,移步到凉亭下的紫檀茶案旁,坐着在喝茶。
茶案上,陶瓷茶盏里袅袅升起大红袍的清香,夫妇二人却无心品茶。
他们的目光始终流连在餐桌上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们身上。
冠军侯夫人执起团扇半掩朱唇,在丈夫耳畔细语:“你看张家那孩子,倒是比去年沉稳了许多。”
冠军侯捋着胡须微微颔首,目光又转向另一位执扇吟诗的蓝衫公子,夫妇俩又对那位公子评头论足。
时机终于来了,韩蕾勾唇轻笑。
她朝身后的大四使了个眼色,然后整理了一下锦袍的衣襟,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朝冠军侯夫妇走去。
“伯母安好!”
韩蕾在五步外就亲昵的唤道,声音清亮却不失礼数。
冠军侯夫人抬眼望见是“他”,眼角笑纹更深。
“魏家小子来得正好。”冠军侯夫人说着,用团扇轻拍身旁的空位,“快过来坐。”
然后,又转头看向冠军侯。“侯爷,这就是我常提起的魏家公子。”
冠军侯的目光落在韩蕾身上,上下打量。
韩蕾立即笑着躬身行礼:“小侄见过伯父。”
韩蕾礼数周全却不显拘谨,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刚才是第一次见你吟诗,没想到,你不仅嘴甜,还诗才了得。”冠军侯夫人笑着夸赞道。
韩蕾谦虚的摆了摆手:“伯母,您就别笑话小侄了,那不过是随便陪他们玩玩儿而已。”
茶香氤氲间,韩蕾陪他们寒暄了几句家常,有丫环过来为韩蕾奉上了新沏的大红袍。
韩蕾接过丫环奉上的茶盏却不急着饮,反而示意大四将锦盒呈上。
大四将两个锦盒并排放在茶案上,又假意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两个锦盒皆是上等的蜀锦所制,盒子的边角包着錾银边,在阳光下泛着亮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你这小子。”冠军侯夫人状似嗔怪的瞪了韩蕾一眼,“那日就跟你说,来就来了,还去破费干什么?”
韩蕾呵呵笑道:“伯母您是跟小侄客气,但小侄哪能真的空手来呀?再说了,小侄送的这礼物也算不上贵重,只是贵在稀有而已。”
“哦?”
“贵在稀有?”
一听说这个礼物很稀有,冠军侯夫妇皆是双眼一亮,他们倒想看看韩蕾的礼物究竟是如何稀有。
见他们夫妇俩都露出了期盼的神色,韩蕾才缓缓掀开第一个锦盒。
只见锦盒里,猩红色的绒布上整齐排列着十个军绿色的手雷。
每个手雷不过巴掌大小,圆不隆冬,精巧绝伦。
“咦?这是何物?如此精致。”
冠军侯夫妇俩不约而同地前倾身子,目光落在了那一排排手雷上。
侯爷拿起一个细看,只见这手雷通体军绿,椭圆上凸立着一个个方格,顶端还有个精巧的银环。
“这是……”
冠军侯浓眉微挑,看向韩蕾的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第165章 确实老了
第165章 确实……老了
就知道你们会问,韩蕾眉尖一挑,笑而不答。
她径自取过一个“手雷“,食指勾住银环轻轻一拉,竟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她将开启的“手雷”双手奉给冠军侯夫人。
“伯母您尝尝,这是家父新得的酱香型美酒,比那醉仙酿还要难得。”
“酱香型美酒?”
冠军侯夫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名称。她接过打开的手雷,立刻闻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醇厚酒香,夹杂着焦与谷物烘焙后的馥郁。
她忍不住与冠军侯,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
韩蕾见二人兴致盎然,便将自己早已整理好的说辞抖落出来。
“醉仙酿属浓香型,讲究的是窖香浓郁,带有粮香、曲香、果香的层次。而这酱香型……突出的是酱香、焦糊香、陈香与豆豉香的交融,入口醇厚细腻,酸苦平衡,余韵绵长。”
这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听得冠军侯夫妇俩一愣一愣的。
冠军侯也闻到了酒瓶里飘散出来的酒香,甚至忍不住耸了耸鼻子。
果然,那香气先是焦般的甜香,继而透出类似陈年普洱的醇厚,最后,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酱豆豉香,层层迭迭,令人称奇。
韩蕾一边说,一边又打开了一瓶,透明的酒液在手雷造型的酒瓶中轻轻荡漾。
将打开的酒恭恭敬敬的呈给冠军侯,韩蕾又继续吹嘘。
“此酒酿造极复杂,需经两次投料,九次蒸煮,八次发酵,七次取酒。需要整整一年方成,待它面世时,价格怕是会远超醉仙酿。”
韩蕾说着又打开了第三瓶,然后自顾自的举起“手雷“轻抿一口,眯起眼睛露出陶醉之色。
“啊!真是香啊!”
冠军侯咽了咽口水,早已按捺不住,他学着韩蕾的样子浅尝了一口。
酒液刚一入口,先是感受到丝绸般的顺滑,继而复杂的风味在舌尖绽放,最后化作一缕悠长的回甘从喉头升起。
冠军侯身居高位,自然是品酒的行家。
刚品了一口,他就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茶案上,震得茶盏轻响。
“这酒妙啊!此酒就算卖百两银子一坛也值当。”
什么是浓香型,什么是酱香型,冠军侯不懂。不过,醉仙酿他却是很清楚的。
醉仙酿在京城已经炒到了五十两银子一坛。虽不说是一坛难求,但却经常断货。
以他喝酒多年的经验来判断,此酒一旦面世,价格一定会扶摇直上,不在醉仙酿之下。
见冠军侯给这酒如此高的评价,韩蕾适时的将锦盒向前推了推。
“此酒极难酿制,小侄此次进京带得不多。拿了些给叔父他们品尝,这两盒一共二十瓶,是孝敬伯父伯母的。还望伯父伯母笑纳。”
“呵呵呵,你这小子,还真是想得周到。既是你小子的孝心,本候就收下了。”
冠军侯笑呵呵点头,接受了韩蕾的美酒礼物。
冠军侯夫人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手雷“上的方格凸起。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朝韩蕾招了招手。
待韩蕾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你这般殷勤,莫非……”
冠军侯夫人团扇半掩红唇,眼角瞥向正在园中与闺秀们说话的长乐郡主,“是瞧上我家长乐那丫头了?”
“咳!”
韩蕾闻言险些被茶水呛到,肥厚的耳垂霎时染上绯色。
她的样子,看上去很有那方面的殷勤吗?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她局促地转了半个身子,心里腹诽冠军喉夫人不按牌理出牌,乱点鸳鸯谱。
但她再转回身子时,已调整好了表情,装作被冠军候夫人拆穿了心事一般,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呃……伯母……有些事情您知道就好,可您别说出来呀!”
“哈哈哈!这小子倒会害臊!”
冠军侯见状大笑,手碰到桌案上的茶盏,险些打翻。
站在一旁的大四,也差一点被韩蕾这一顿骚操作逗得笑出声来。
还好,冠军侯夫妇的注意力不在大四身上。他才能及时的抬手装作擦鼻子,用手遮住了死死咬住的下唇。
而冠军侯夫人越看越觉得这小胖公子合眼缘,她轻拍着韩蕾的手背。
“你放心吧!晚点我就帮你同长乐那丫头说道说道。”
她故意将“说道“二字拉得老长,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呵呵。”韩蕾干笑两声,顺着她的话说道:“那就有劳伯母了。”
冠军侯夫人觉得自己果然是猜准了韩蕾的心思,笑得特别意味深长。
韩蕾赶紧岔开话题,目光看向冠军侯。
“伯父,忘了跟你说一下。这酱香型的美酒,跟醉仙酿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哦?有何不同?”冠军侯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韩蕾煞有介事的说道:“醉仙酿是越陈越香,但这酱香型的酒不耐存储,酿出来后,两月之内就要喝掉。不然,就会挥发变成白水。”
“啊?为何会如此?”
冠军侯很惊愕,他喝了那么多年的酒,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有如此神奇的酒。
“不知道。”韩蕾摇了摇头,回答得很干脆,却又很无奈。“我们采用这样的酒瓶盛酒,就是为了延长存储的期限,但效果并不明显。”
“哦!原来如此。”
冠军侯点头,深以为然。
“伯父。小侄来京已有月余,如此美酒再有几天就要化为白水。数量也不多,伯父就别送人了,今晚就和家人一起分着享用了吧!下次进京,小侄定再给伯父伯母多送一些。”
韩蕾说得郑重,冠军侯夫妇也听得认真。
“好!魏家小子,你有心了。”冠军侯很满意的拍了拍韩蕾肥壮的肩膀:“等宴席散了后,本侯爷就召集家人一起享用。”
韩蕾给了冠军侯一个你懂的眼神,恭恭敬敬的说道:“呵呵!应该的,应该的。若郡主有意,咱以后不就是一家人吗?”
刚刚才忍住不笑的大四,看着韩蕾还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嘴角憋得都快抽筋了。
大礼已送出去了,韩蕾也不想在这里久待,以免节外生枝。
她与夫妇俩又天马行空的胡侃了一会儿,又不着痕迹的叮嘱他们今晚一定要记得享用美酒后,便借故离开了侯府……
夜幕悄然降临。
夏季的夜晚,凉风习习,繁星点点,天空宁静而高远。
韩蕾和大四静静地坐在腾云楼的琉璃瓦房顶上,夜风拂过他们的发梢,带来一丝清爽。
远处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勾勒出京城的繁华轮廓。
除了皇宫以外,腾云楼是京城里最高的标志性建筑物。
从这里俯瞰,整座京城的街巷、屋舍尽收眼底,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韩蕾调整着手中的望远镜,镜筒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的目光穿过镜片,落在远处的冠军侯府。
府中的宴席早已散去,只剩下仆人们忙碌的身影,他们提着灯笼,在庭院中来回穿梭,收拾打扫。
然而,侯府的主子们却不见踪影,想必已回到内院歇息。
大四侧头看向韩蕾,眼中满是钦佩。夜风轻抚着他的面颊,却抚不平他心中的好奇。
“姑娘,”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你怎么就那么确定,那份礼物能够顺利的送出去?”
韩蕾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
她放下望远镜,指尖轻轻摩挲着镜筒,仿佛在回忆白日的场景。
“我这叫投其所好。”韩蕾轻声说道,语气中透着自信。
“送礼之前,我当然做了足够多的功课。我曾跟大胖头打听过冠军侯一家人的喜好,他说冠军候喜欢喝酒。”
“所以,你就想到了送酒?”
“嗯!”韩蕾点头,“杨海波也说,冠军候是醉仙酿酒馆的常客,他怕醉仙酿断货,还不惜斥巨资买回大量的醉仙酿囤在家里,慢慢享用。”
“哦!”大四恍然大悟,眼睛亮了起来。
他忍不住追问:“那你又怎么确定,冠军侯今晚就会和家人一起喝那酒呢?”
韩蕾咯咯笑了起来,那甜糯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在夜空中格外悦耳。
她转过头,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抹俏皮的神色。
“这还不简单?”
韩蕾眨了眨眼,反问道:“如果你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串铜钱,却有人告诉你,从明日起,铜钱就不能在市面上流通了,只能使用银子交易。你会怎么做?”
大四想都没想就答道:“那还用说,我肯定会赶在今日,把那一串铜钱都用出去呀!”
“呵呵,那不就得了!”韩蕾轻笑着耸了耸肩,夜风吹动她的衣袂,显得格外洒脱。
她重新举起望远镜,目光再次投向冠军侯府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好一会儿,大四才完全明白过来。他一拍脑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过,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那……我只是说万一,万一他们今晚忘记了饮酒怎么办?”
韩蕾从望远镜里收回目光,斜睨了大四一眼。心想:这大四果然不如大九机灵。
她从空间里摸出一个起爆遥控器,在大四的眼前晃了晃。
“放心吧!我准备了后手。”
她早就准备了预备方案,在两个锦盒的下面都设计了夹层,夹层里放的是炸药。
大四不知道韩蕾手上拿的是什么,但听说是后手就放心了。
他忍不住赞叹:“姑娘,你好厉害哦!”他的声音里满是崇拜,目光灼灼地望着韩蕾,“难怪王爷会喜欢你,原来你跟王爷真的好像。”
“哦?这怎么说?”
韩蕾闻言,微微侧首,眼中浮现出一丝好奇。
她握着望远镜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落的一缕发丝,夜风将那发梢轻轻扬起。
大四认真地说道:“王爷跟你一样,每次大战之前都喜欢谋算,而且算无遗策。”
大四对韩蕾和赵樽是由衷的敬佩,他的话仿佛是在讲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韩蕾听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两人在腾云楼的房顶上闲聊着,而此时,冠军侯府的大厅内灯火通明。
冠军侯已将自己的全家都叫到了大厅里。老爹老妈、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围脖了一大桌子,准备品尝韩蕾赠送的美酒。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得为今日举办的生辰宴打一个总结,问一问长乐郡主在今日的宴席上有什么收获。
檀木圆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袅袅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冠军侯苏震端坐在主位,威严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忧色。
冠军侯夫人已换了一身绛紫色的锦袍,正亲手为众人斟茶,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愁绪。
长乐郡主也换了一袭月白色襦裙,此时的她,在家人目光的注视下,低头把玩着面前的茶盏。
烛光映照下,她姣好的面容更显苍白。坐在她身侧的大嫂王氏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将剥好的蜜橘推到她面前。
“长乐啊!”
冠军侯夫人放下茶壶,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
“今日生辰宴上那些公子,可有中意的?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武艺超群,礼部尚书家的嫡孙文采斐然……”
话音未落,坐在末席的苏家幼子突然插嘴:“要我说,还是镇南将军家的二公子最配得上姐姐!上次比箭时可是拔得头筹呢!“
“住口!”
冠军侯苏震一声厉喝,吓得少年立刻缩了缩脖子。
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轻叩地面,那满头的银丝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长乐,祖母知你心有所属。可那苍州王……”
“祖母!”长乐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水光,“赵樽他……”
“糊涂!”老夫人突然提高声调,“陛下已为赵樽亲赐了王妃,你贵为郡主,难道要与那穷乡僻壤之地的贱人共侍一夫?”
长乐郡主眼里泪光闪烁,面对老夫人的数落,她不敢顶嘴,只能咬着唇不发一言。
长乐郡主的大嫂王氏,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开口规劝。
“长乐,你今年已二十有四,难道你还要等到人老珠黄?再过两年,那些即使想要与侯府攀亲的公子,恐怕也娶妻生子了。你等得起,他们也等不起啊!”
王氏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刺长乐郡主的心脏,让整个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长乐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茶盏中的水面荡起细碎涟漪。
她想起自己上次独自去苍州,得到的却是赵樽不假辞色的冷眼相待,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刺痛。
岁月催人老。这种等待已毫无意义,她与赵樽之间,无缘!
“大嫂说得是。”长乐郡主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容无比凄苦:“长乐确实……老了。”
这时,冠军侯夫人突然想起,要帮那个小胖子“说道说道”。
“长乐,你觉得魏丞相的那个胖侄子怎么样?你认识的。”冠军侯夫人说着偷眼去看公婆脸色,“魏丞相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
长乐郡主还没说话,冠军侯苏震就捋着胡须点头。
“嗯!魏小公子虽然……体态丰腴了些,但胜在知书达理。若能结这门亲事,于我苏家大有裨益。”
说到魏丞相的侄子,长乐郡主低垂的睫毛闪了闪,抬眼看向冠军侯。
她的脑子里快速闪过了韩蕾胖乎乎的模样。对于那个油嘴滑舌的小胖子,她说不上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
冠军侯夫人见长乐郡主没有像往次一样,直接开口拒绝,立马跟进。
“我看那魏公子懂事会做人,又有诗才。你不是喜欢诗词吗?你们俩在一起也能聊到一块儿去。再说了,你们俩之前不就认识吗,我看你们俩也很谈得来。”
冠军侯夫人的话音刚落,老夫人又颤巍巍地握住长乐冰凉的手。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心里苦。可女子终究要有个归宿……”
面对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催婚,想着自己似水般流去的年华,长乐郡主一滴清泪落在茶盏中。
望着茶汤里破碎的倒影,长乐郡主终是点了点头,娇羞的轻声道:
“那……那女儿但凭爹娘做主。”
多谢9898、失落一代的打赏,铭记于心
第166章 谁家这般热闹?
第166章 谁家这般热闹?
这声细若蚊呐的应答,却让整个厅堂为之一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片刻后,冠军候夫人反应过来,激动得拍掌。
“诶!这就对了嘛。”
“好!好!”冠军侯拍案而起,紫檀木的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捋着胡须,眼角笑纹舒展,“我这就差人去魏府递话。”
冠军侯夫人连忙拉住丈夫的衣袖:“老爷且慢,这等大事,得先请媒人……”
这么多人讨论自己的婚事,长乐郡主觉得有些羞臊,脸颊发烫,起身时裙裾拂过绣墩,带起一阵香风。
她正要逃也似地离开,却被冠军侯叫住了。
“等等。”冠军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魏家那小子,可是特意送来了几瓶稀有的好酒。”
他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两个描金锦盒,“说是叫什么……酱香型,你不一起尝点?”
一听是那小胖子送来的酒,长乐郡主的脸颊更烫了。
她脚步一顿,回眸时眼波流转:“我不喝,要喝……你们喝吧!”
说完,太转身又要往外走。
“诶!站住。”
冠军侯没好气的叫住她,然后转身走向博古架。
那架上陈列着各色珍玩,冠军侯取下一个绸面的小锦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玉如意取了出来。
然后,又从韩蕾送的锦盒中取出两个小巧的手雷,并排着小心翼翼的放进小锦盒中,递给长乐君主。
“这是……”郡主不解地接过锦盒。
冠军侯慎重的交代:“你不喝没什么,但陛下和皇后娘娘必须要品尝。你姑姑是苏家的支柱,有了好东西,哪怕只是两瓶酒,但咱们得先把你姑姑和姑父想到。”
长乐郡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目光却被那小巧精致的手蕾所吸引。
她伸手要去触碰手雷上的拉环,冠军候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长乐郡主的手缩了回去。
“不能碰。”冠军侯瞪了她一眼,“那是酒壶的盖子,拉开后就要饮用,需即喝即开,拉开后容易……诶,那小子说容易什么来着?”
冠军侯一时想不起那个词儿来,便转头看向身边的夫人。
“容易挥发,变为白水。”冠军侯夫人补充道。
闻言,冠军侯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所以,这酒特别珍贵。魏家那小子也就只送了这几瓶。”
“哦,知道了。”
一提起魏家那小子,长乐郡主的面上又是一红。
冠军侯夫人又叮嘱道:“长乐,你亲自去送,告诉陛下和娘娘别嫌少,这酒还没面世,只能请他们先尝个鲜,等市面上有售了,我们再多送一些进宫。”
长乐郡主点了点头,捧着锦盒就红着脸进宫去了,转身时发间步摇轻晃,在烛光的映照下划出一道流光。
看着长乐郡主离去的背影,冠军侯夫人调笑道:“呵,这孩子,还害羞呢!”
冠军侯也笑道:“别管她,女孩子嘛。既然长乐已经答应了,看来她对那小胖子应该也有几分好感。我们就要商量一下筹备长乐的婚事了。”
冠军侯夫人点头:“对对对,老爷,你先差个人去丞相府,让他们尽快请媒人送庚贴,然后派人来提亲。”
冠军侯差了管家去魏丞相家递话,几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才打开了桌上的两个锦盒。
“这就是魏家那小子送的什么酱香型美酒,大家都尝尝。”
冠军侯说着,从那华贵的锦盒里拿出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手雷,一一分发给大家。
冠军侯在京城还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可魏家那小子送的美酒就只有二十瓶。
白日在宴席上,魏家那小子已经打开了三瓶,现在又送了两瓶给帝后,总共就只剩下十五瓶了。
而他自己的一大家子,坐到一起也有十二三人。所以,他没有再邀请其他的兄弟姊妹来一起分享。
发了一圈下来后,还剩下两个没有分完,冠军侯却舍不得再分发了。
他合上锦盒,将锦盒放回了自己的面前。
这两瓶美酒他打算留给自己独享,在里面的美酒完全化为白水之前,他要慢慢的品尝。
“长乐答应成亲,今日可真是我们侯府的大喜事。”
冠军侯满面红光,举起手中精致的“酒瓶”,那军绿色的瓶身在烛火下似乎泛着诱人的光泽。
“来来来,今日高兴,大家都品尝一下这稀有的酱香型美酒。大家拉开上面这个环后就可饮酒了。”
冠军侯说着,扣住拉环做了一个拉开的动作。“诺,就像这样。”
他的声音洪亮,回荡在雕梁画栋的大堂内。
随着他的食指在拉环上用力一拉,“波”的一声轻响,金属环应声而落,保险杠杆随即弹开。
一桌子的人纷纷效仿,此起彼伏的金属脆响如同某种诡异的乐章。
那些“酒瓶“造型精美,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精美小巧的“酒瓶”,是韩蕾从系统中买来的mk3atwo手雷。
而锦盒里装的二十个手雷,只有韩蕾亲自打开的那三瓶,是真正的酱香型美酒。
那是她在系统面板上找了许久,才找到的异形包装,能与mk3atwo手雷以假乱真。
mk3atwo手雷属于进攻型手雷,拉环被拉起后,握片弹开,只需三至四秒之间就会爆炸。
所以,冠军侯握着“酒瓶”刚凑近唇边,还没来得及分辨里面究竟是酒香还是火药味,手雷就突然爆炸了。
“砰!”
冠军侯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他的头颅就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满了身后那幅价值连城的山水屏风。
几乎同一时间,整座大堂如同被雷神之锤击中,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砰砰!砰!砰!”
雕的楠木立柱在冲击波中拦腰折断,沉重的横梁轰然砸下。
屋顶墙壁被冲击波震碎,呈放射状向周围飞射。
飞溅的乱屑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侯府主子们的生命。
在院子里打扫收拾的下人们,被剧烈的冲击波波及,近一点的被当场震飞,落地晕倒。
远一点的被震得耳膜发疼,呆立当场。
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呆了。
一个端着果盘的小丫鬟站在原地,果盘从她手中滑落,鲜嫩的水果滚落一地。
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另一个下人瘫坐在地,瞪大的双眼映照着熊熊火光,口中喃喃念着“天罚“二字。
短短一两个呼吸间,富丽堂皇的冠军侯府大堂变成了一片废墟。
浓烟滚滚中,依稀可见残肢断臂散落各处。
那张曾摆满珍馐美味的檀木圆桌,如今只剩下一小截焦黑的桌腿,上面挂着一截金色的流苏——那是冠军侯夫人发簪上的装饰。
距离侯府两条街外的腾云楼是京城最高的建筑。
正坐在腾云楼房顶上闲聊的韩蕾和大四,听到震耳欲聋的巨响,连忙站了起来,拿出望远镜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夜风吹动他们宽大的衣袍,镜片上倒映着冠军侯府冲天的火光。
“成了。”
韩蕾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身旁的大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远处那团膨胀的火球。
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仍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
一直在清水县忙碌的大四,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现代武器的威力。
他只听韩蕾说,送出的这份大礼很厉害,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摧枯拉朽。
“天……天呐!”大四瞪大着眼,结结巴巴地问道:“姑娘,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科学的力量。”
韩蕾转头看向大四,那双灵动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还愣着干嘛?发信号弹。“
“哦,对对。”大四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腰间取出一支拉发式降落伞信号弹。
他按照韩蕾教过的方法,拧开顶部的盖子,然后对着夜空猛地一拉尾部的拉环。
“砰!”
一道刺眼的红光拖着长长的烟尾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烟。
那光芒如此耀眼,甚至一度超越了冠军侯府的火光。
然后,烟缓缓下落,拖曳着一条长长的红色尾迹,如同天幕被划开里一道血痕。
而此时,守在京城各处的大字队兄弟们和亲卫们,看到天空中的信号弹,迅速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
片刻后,京城有七八处地方同时燃起了熊熊大火。而这些地方,经过亲卫们的打探,全都是冠军侯或苏家家族的产业。
这些产业有赌坊、茶行、作坊、钱庄、粮行等等。
这一场爆炸和大火下来,除了长乐郡主险险的逃过一劫,冠军侯府的主子全军覆没,而整个苏家家族的财产也损失惨重。
韩蕾满意地看着京城各处陆续升起的浓烟,收起了望远镜。
她勾唇说道:“走吧!我们得立刻他们会合,然后出城。”
“好嘞!”
大四激动的点头,屁颠屁颠的跟在韩蕾肥胖的身后。
寂静的夜晚,爆炸声传的很远,惊动了京城里所有的人。
大家纷纷涌出自家的房门,查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蕾和大四沿着预先勘察好的路线迅速撤离。
腾云楼的阴影和涌出家门查看情况的人们,吞没了他们的身影。而在他们身后,整座京城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
刚才那一刻,爆炸声骤然撕裂了夜空的宁静,长乐郡主的鎏金马车恰好在此时停在了朱红的宫门前。
“啊!”
车帘猛地被掀开,露出长乐郡主那张惊魂未定,妆容精致的脸。
她提起裙裾快步下车,金线绣的裙裾在夜风中轻轻摆动。
“怎么回事?”
长乐郡主她望向浓烟升起的方向,纤纤玉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
贴身丫鬟明月赶忙扶住主子:“郡主,当心台阶。听这动静,莫不是哪位大人家发生了什么?”
一名侍卫眯眼远眺:“看方位像是城中,可这烟……”
话音未落,一道漂亮的焰火在夜空中绽开,随即京城各处突然接连腾起火光,将夜幕染成骇人的橘红色。
“呀!“明月惊叫出声,“怎么四处都烧起来了?“
长乐郡主却露出几分好奇,踮着脚尖张望。
“真稀奇,莫非是中元节提前放焰火了?”
“不会吧,郡主。”明月立刻开口否认,“现在还不到六月,中元节还早着呢。”
这时,镇守宫门的侍卫举着火把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说道:“郡主安好,没让郡主受惊吧?”
“没有。”
还不知道是自家遭了爆炸的长乐郡主,睨了那两名侍卫一眼,又踮起脚尖继续看热闹。
片刻后,她忽然想起什么,轻拍额头,“哎呀,差点忘了正事。”
她差一点忘了,爹娘还差她进宫给陛下和皇后娘娘送美酒呢!
长乐郡主整了整衣襟,正要进宫,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火光冲天的夜景,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
未央宫内,鹤嘴香炉吐着袅袅青烟。
皇后刚打发了人,去外面查看刚才的惊天巨响来自何处,就听见宫女进来通传,说长乐郡主来了。
皇后秀眉微蹙:“这么晚了,长乐怎么来了?”
长乐郡主进来,面上是一脸八卦的表情。
“给姑姑请安。”长乐郡主行完礼,眼睛还亮晶晶的,“方才那声巨响姑姑可听见了?我在宫门外瞧见好几处起火呢。”
皇后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本宫也听见了。陛下已派人去查探,你且说说外头情形。”
长乐正要细说,突然想起怀中的锦盒,连忙奉上。
“姑姑,父亲新得的酒,说是要即开即饮的珍品,特地让长乐送来给陛下和娘娘尝鲜。”
皇后接过锦盒,指尖抚过锦盒上从未见过的精致纹。
“难为你爹惦记,等哪日你姑父来了未央宫,再一起品尝。”
“嗯!”长乐郡主应了一声,“父亲说,这次只有这两小壶,等市面上有售了,再多送些入宫。”
皇后满意的点头,然后望向窗外红了半边天的夜色。
“这个时辰宫门怕是下钥了,你不如今夜就宿在芷兰轩吧。”
长乐郡主眼睛一亮:“那长乐可要去临华阁的露台看外面的火景!”
“胡闹。”皇后轻斥,眼中却带着笑意,“让御膳房给你备些点心,安生待着,陪姑姑好好说说话。”
“哦!“长乐乖巧答应,却又耐不住看热闹的八卦之心,小声嘀咕,“也不知,是谁家这般热闹……”
第167章 灭门是活该
第167章 灭门是活该
今晚有两个人离开了冠军侯府。
一个是长乐郡主,一个就是冠军侯派去丞相府递话的侯府管家。
都是京城权贵,两家隔的距离并不太远。
冠军侯府的管家到了丞相府,开口就跟魏丞相说,丞相的胖侄子与侯府的长乐郡主对上眼了。
侯府众人已同意了这门亲事,让魏丞相找个媒婆,明日就派人上侯府提亲。
“本相的胖侄子?”
魏丞相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冠军侯府的老管家,看着对方面上掩都掩不住的喜色,他就知道,长乐郡主那个老姑娘有了着落,侯府上下是多么的高兴。
“正是。“老管家躬身道,“侯爷说,令侄今日在郡主的生辰宴上对郡主一见倾心……”
魏丞相刚要开口细问,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如同天雷劈在屋顶上。魏丞相的手一抖,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怎么回事?”
魏丞相猛地站起,衣袍带翻了椅子。
他哪还顾得想什么胖侄子,又哪还顾得什么看对眼。他直接一把推开站在面前的侯府管家,火急火燎的就冲向门外。
侯府管家也变了脸色,踉跄了一下,站稳后也赶紧抬步跟上。
相府院中已乱作一团,仆役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女眷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魏丞相扫了一眼院子里,见自己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脚步不停,又赶紧向大门外冲去。
站在街道上抬头望去,只见京城京城几个方向同时腾起滚滚浓烟,其中最近的一处火光冲天,正是冠军侯府所在。
“侯府?”
侯府管家失声叫道,脸色瞬间煞白,“相爷,这……”
魏丞相顾不得多言,一把拽住老管家的袖子:“走!”
两人沿着长街朝着冠军侯府疾奔而去。街面上已有不少官员家丁探头张望,更有胆大的已经提着水桶往起火处赶去。
越靠近冠军侯府,空气中焦糊味越重。
等他们赶到府门前时,看见门楣上“冠军侯府”的金匾摇摇欲坠。府内哭喊声、求救声混成一片,不断有灰头土脸的下人从里面逃出来。
“老爷呢?夫人呢?”
侯府管家抓住一个逃出来的丫鬟,厉声问道。
那丫鬟满脸烟灰,衣袖烧焦了一半,闻言浑身发抖。
“不,不知道……突然就……好吓人……天……天罚。”丫环指着后院的方向,却牙齿打颤,说不下去了。
见那丫鬟胡言乱语,侯府管家怒声呵斥:“不许胡说,哪儿来的天罚?”
魏丞相却心中一沉。他环顾四周,发现起火点似乎集中在后院方向,扯了管家一下。
“带路,去后院看看!”
穿过前院时,随处可见惊慌逃窜的仆役。
园里的假山倒了半边,几株古树被拦腰折断。
越往里走,景象越是骇人——碎石瓦砾铺了满地。
焦黑的木梁横七竖八地插在废墟中,甚至有些地方还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这……这……”
侯府管家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明明半刻钟前还好好的……”
魏丞相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丞相,短暂的震惊后,他强自镇定,目光扫过这片废墟。
突然,他瞳孔一缩,在几块断裂的房梁下,露出一截染血的衣袖。
“来人!把这里清理出来!”他厉声喝道。
几个胆大的护院战战兢兢地上前,合力搬开那半截焦黑的木梁。
“啊!”
一个家丁突然尖叫着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其他人也纷纷变色,连连后退。
魏丞相定睛一看,胃里顿时一阵翻腾。
他们目及之处,是一只被炸得血肉模糊的手掌,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金镶玉的戒指。
他认得这枚戒指,那是去年陛下赏赐给冠军侯的贡品,但他无法判断那只手掌是谁的。
“这……这是二公子的……”
侯府管家声音发颤,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公子啊!”
魏丞相强忍不适,蹲下身仔细查看。断手周围的碎石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还有一些细小的金属碎片嵌在皮肉里。
“看样子,这不是普通走水。”魏丞相沉声道。
侯府管家闻言,猛地抬头:“相爷是说……有人蓄意……”
魏丞相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废墟深处一抹亮色吸引。
他小心地拨开几块碎瓦,露出一角绣着金线的衣料,那是只有一品诰命夫人才能穿的翟鸟纹样。
“快!继续挖!”魏丞相感觉自己的声音发紧。
护院们七手八脚地清理着废墟,很快,更多可怖的发现接连出现。
半截焦黑的腿骨、炸得变形的金钗、只剩一半的玉带……
侯府管家已经瘫坐在地,老泪纵横:“全完了……侯爷、夫人、世子、郡主……都在大堂里议事啊……”
“你说什么?他们聚在一起?”
魏丞相心头剧震,似乎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有点像是在——故意灭门!
他垂了垂眸,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盯着侯府管家。
“你方才说,本相的侄子看上了长乐郡主?是哪个侄子?”
侯府管家茫然摇头:“这……侯爷只说是个胖侄子,具体的老奴不知。”
魏丞相眉头紧锁,心直往下沉。
他确实有几个体态丰腴的侄子,但都是旁支远亲,怎会与冠军侯府有交集?
更蹊跷的是,就在侯府准备议亲的当口,竟遭此横祸……
“相爷!这里有人还活着!”一个家丁突然大喊。
魏丞相急忙赶过去,只见废墟缝隙中伸出一只血手,微弱地晃动着。
众人合力搬开压在上面的碎石瓦砾,露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是冠军侯府的二公子!
“二公子!”管家扑过去,声音哽咽,“其他人呢?侯爷呢?”
二公子嘴唇颤抖,气若游丝,“爹……炸……”他话未说完,突然无了声息。
魏丞相浑身发冷。
若这是蓄意灭门,而正发生在与他的胖侄子论亲之时,那魏家逃不了干系。
“报官!立刻报官!”
魏丞相厉声喝道,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抖,“不,直接去请大理寺卿!再派人进宫禀告陛下!”
侯府管家似乎也反应过来,他突然抓住魏丞相的袖子。
“相爷,此事蹊跷,会不会……会不会与那门亲事有关?”
魏丞相没有立即回答。他望着这片惨烈的废墟,想起老管家来时说的那句“侯府已同意了这门亲事”。
冠军侯为何突然答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胖侄子“的提亲?
为何偏偏在全家聚齐议事时发生爆炸?二公子临终前想透露什么?
种种疑问在魏丞相脑海中盘旋,最终凝结成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那个神秘的“胖侄子”,很可能就是关键所在。
“先救人。”魏丞相最终沉声道,“其他的……等京兆府来了再说。”
冠军侯府发生了灭门惨案。
很快,整个京城就一片大乱。
京城里的贵人百姓们纷纷涌出家门,聚集到各处起火的地方看热闹。
见所有起火的地方,都是冠军侯府名下的产业,有人猜测是冠军侯府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遭到了报复。
也有人早就看不惯冠军侯府的做派,猜测他们是恶事做的太多,遭到了天谴。
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更是一传十,十传百,就连皇宫里的景帝都惊动了。
就在京兆府的人马和大理寺的人马匆匆赶往冠军侯府的时候,京城的南门处,镇守城门的士兵们也听到了城内传来的爆炸声。
城门早已在天擦黑时就已关闭,守城的士兵们正踮起脚尖观看城中各处燃起的大火。
他们面露八卦之色,纷纷猜测城中发生了什么乱子。
城内四处熊熊燃烧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京城南门的青砖城墙上也跳动着诡异的橘红色光影。
守城士兵王老六的脚踮得有些发酸,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停下!什么人?”
王老六“锵“地拔出佩刀,刀身在火光中泛着寒光。
他身旁的同伴立刻架起长矛,在城门前形成一道简陋的防线。
“驭——”
为首的骑士猛地勒住缰绳,枣红马前蹄高高扬起,溅起一片尘土。
王老六这才看清来的是七八个精壮汉子,中间护着一辆黑漆平顶马车。马车上挂着青缎帘子,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官爷恕罪。”
领头的骑士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我们是魏家护院……”
“哪个魏家?”
王老六的刀刃又往前递了半寸,他注意到这些人都穿着靛青色劲装,腰间配着统一的横刀。
这时,马车里传来“啪“的一声折扇开合声,接着是带着几分不悦的年轻嗓音。
“你说这京城里,还有哪个魏家配让本公子自报家门?”
车帘被一柄描金折扇挑开,露出张圆润富态的脸。
月光下,那张脸上细密的汗珠泛着光,双下巴随着说话轻轻颤动。
在这个大部分人都吃不饱肚子的时代,光是这一张吊着双下巴的脸,就知道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刚刚还凶巴巴的王老六,一见这张贵气的脸,气势顿时就软了几分,那刀尖也不自觉地垂下了。
他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这张贵气的脸自己是否认识。
这时,车中人甩出一条红绳,那末坠着的端羊脂玉佩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拿去看清楚,但别污了我们魏家的东西。”
王老六手忙脚乱地接住玉佩,指腹摸到背面的阴刻小字时,他就知道这玉佩非同一般。
但他仍然吃不准,便说了一句“贵人请稍等”后,转身小跑着上了城楼,把玉佩送到值班的刘把总跟前。
那刘把总只看了一眼,瞬间就变了脸色。
“魏……魏公子!”
刘把总几乎是滚下城楼的,他双手捧着玉佩像捧着圣旨一般,恭恭敬敬的呈到了马车前。
“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冒犯您了。这是您的玉佩,还请收好。只是……”
他偷瞄着马车,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晚上的,城里又出了乱子,不知魏公子您这是……”
车里人高傲的睨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似乎是怕弄脏自己的手,车里人用折扇,挑起刘把总手里捧着的玉佩挂绳,羊脂玉佩在下端晃晃悠悠。
领头的护院立刻沉下脸,语气凶狠。
“我家梁州的大老爷病危,老爷差公子带着太医院的御医连夜赶回梁州。耽误了诊治,你担得起责任吗?”
“呃……是是是。”
刘把总一边应着,一边借着火把的光亮,从掀起的帘子处偷偷瞄了一眼车内。
果然瞄见马车角落里坐着个穿御医服饰的老者,身旁放着个医药箱。
刘把总再不敢多问,连声吆喝:“开城门!快开城门!”
刘把总发话,王老六等士兵迅速拿起钥匙打开城门。
富贵公子一行人出城,刘把总和王老六等人还站在城门两侧,点头哈腰的恭送他们。
当高大沉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时,富贵公子一行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马车里的“御医”也扯掉了假胡子,露出肖正飞那张年轻的脸。
“王妃,您这招绝了!”肖正飞拍着车板,“你看那守将吓得,活像见了阎王!”
车外的大一队长勒马靠近车窗:“要我说还是韩姑娘沉得住气。那玉佩往出一亮,那些兵油子腿都软了。”
“可不是嘛!”
大四驱马凑过来,声音里还带着激动。
“白日里往侯府送'贺礼'时,我后背的汗把衣裳都浸透了,生怕被他们瞧出什么端倪来。姑娘却一直沉着应对,还顺着冠军候夫人的话,差一点成了侯府的姑爷。哈哈哈……”
“哈哈哈……”
众人都被大四的话逗得笑了起来,气氛显得特别轻松。
“呼!”韩蕾也大大的呼出一口气,笑着收起折扇:“他们敢派人刺杀王爷,就应该有被灭门的自觉。”
“哼!”
大四不满的哼了一声。
“不光是刺杀王爷。姑娘,你没发现吗?那侯府里富可敌国,我看着都觉得心惊,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灭门都是活该。”
韩蕾掀开车帘望向远处蜿蜒的官道,叹了口气。
“是啊!那些都是民脂民膏。不过你们放心吧!这些世家,我们一家一家的慢慢来。迟早收拾他们。”
“吼!吼!王妃霸气。”肖正飞带头欢呼。
“王妃霸气!”大支队的兄弟们也跟着改口。
月光下,几骑快马护卫着马车转向西方的小路。
官道旁的芦苇丛中,一只夜鹭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夜鹭的翅膀划破如水的夜色,也搅动了京城皇宫的震怒。
第168章 真会有天谴?
第168章 真会有天谴?
京城皇宫里,灯火彻夜未熄。
京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四处又起了大火。如此诡异震动的事件,景帝身边的暗卫,在第一时间就已倾巢出动。
一个多时辰后,暗卫们带回了打探到的消息。
十二名身着黑衣的暗卫跪在御书房内,为首的暗卫统领抱拳道:“启禀陛下,属下等已打探到情况。”
景帝负手而立:“讲。”
“回陛下,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发生在冠军侯府。属下等赶到时,侯府后院主屋的大堂已被夷为平地,一片废墟。”
暗卫统领的声音有些发颤:“除了长乐郡主今夜入宫探望皇后娘娘未归,侯府其他主子全部……全部遇难,尸首……尸首都凑不全。”
“什么?”景帝瞳孔骤缩,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可有生还者?”
“回陛下,侯府下人死伤不多,幸存者皆称事发时听到一声巨响,然后整个大堂就……就塌了。”
暗卫顿了顿,“更诡异的是,城里其他起火的地方,全都是冠军侯府的产业,无一幸免。”
“为何会如此?”景帝的脸色阴晴不定:“坊间可有什么消息?”
跪在下面的暗卫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统领低声道:“有说蓄意报复的,也有说……说是冠军侯府坏事做尽,遭了天谴。”
“放肆!”景帝猛地拍案,案几上的奏折哗啦啦散落一地,“冠军侯乃皇后的兄长,谁敢如此大逆不道?”
暗卫们伏地不起,不敢抬头。
景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胸中怒火。
他挥手示意暗卫退下,独自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投下不安的晃动。
“天谴?真会有天谴?”
景帝心里一咯噔。他的暗卫遍布京畿范围,冠军侯一家暗地里做些什么事儿,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
只是,皇后的家族和他手下的这帮替换后的大臣,皆是从太子时期,就力挺他登上皇位的肱骨之臣,有从龙之功。
所以,他登基后的这几年,有些事情他知道,却是睁只眼闭只眼,能过则过。
不说其他,光是冠军候联合兵部尚书曹格,克扣军饷一事,也许就会惹得天怒人怨。
哎!也是自己太纵容他们了。若说天谴,他也有知情之责。
看来,他得抽空去祭祭天了,替他手下那帮混蛋,也替他自己赎罪。
景帝踱来踱去,忽然,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惧。
“但若是蓄意报复呢?能在京城重地制造如此惨案,还能同时点燃多处产业……这绝非寻常势力所为。”景帝喃喃的念叨。
景帝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尚未熄灭的火光,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冠军侯苏家不仅是四大世家之一,更是皇后的娘家。这样的皇亲国戚,谁有胆量、有能力下此毒手?
而且,还将侯府主子全部聚于一处再行凶,那些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想到此,景帝就觉得整个皇宫都不安全了。
“来人!”景帝突然转身,“传朕口谕,即刻加强皇宫守卫,所有禁军全部到岗,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监总管李忠心小跑进来。
“陛下,京兆尹刘大人、大理寺卿孙大人求见,魏丞相也跟着来了。”
景帝眉头一皱:“宣。”
三位大臣匆匆入内,跪地行礼。
京兆尹刘觅额头上还带着汗珠:“陛下,冠军侯府……”
“朕已经知道了。”景帝打断他,“查出了什么?”
大理寺卿孙文蔺上前一步:“回陛下,据侯府管家交代,今日侯府所有的主子齐聚在大堂,是在商议……商议长乐郡主的婚事。”
景帝眼神一凛:“婚事?朕怎么不知道长乐要出嫁?”
孙文蔺面露难色:“据说……今日郡主的生辰宴,是魏丞相家一个体态丰腴的侄子看上了长乐郡主,郡主也同意,所以侯府正在商议此事。”
站在一旁的魏丞相闻言,立刻跪倒在地。
“陛下明鉴!老臣根本不知此事,更没有什么侄子在京城!老臣家中子侄皆有婚配,怎会……”
“丞相大人。”孙文蔺从袖中取出一份取证的记录文书,递给魏丞相。
“下官已查证,您府上确实来了一位体态丰腴的侄子,今日还在郡主的生辰宴上与众位公子斗诗,很多人都看到了。这是在周围询问的记录。”
“这……这……”魏丞相的脸色顿时煞白。
景帝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疑云密布。
魏丞相是两朝元老,在朝中势力庞大,平日与冠军侯素有往来,关系也不错,若说他有动机……
“陛下!”
魏丞相重重叩首,“老臣家中确实有几个体态丰腴的子侄,但他们都不在京城啊!即使在京城,老臣又怎会纵容他去骚扰郡主?这定是有人从中栽赃陷害!”
景帝没有立即回应,他盯着魏丞相看了许久,又转向孙文蔺:“现场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孙文蔺摇了摇头,“现场已是一片废墟,太过于杂乱,还在继续查找。”
景帝微微颔首。
孙文蔺是孙家的人,也就是景帝外祖家的亲戚,所以才让孙文蔺掌管了大理寺。孙文蔺说的话,景帝自然是相信的。
“孙爱卿。”景帝突然开口,“即刻封锁冠军侯府,彻查每一个角落。刘爱卿,加强京城戒备,严查出城人员。至于丞相……”
魏丞相浑身一颤,额头抵地。
“朕给你三日时间,找出你那侄子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景帝的声音冷得像冰,“若三日后还见不到人,朕就当你是同谋论处!”
当是同谋论处!
景帝的话,落地有声。
魏丞相浑身哆嗦,连连叩首:“老臣遵旨,老臣这就去办!”
待三位大臣退下后,景帝长叹一声,疲惫地坐回椅子上。
窗外,东方已现出鱼肚白,但京城上空的阴云却并未散去。
“陛下……”
李忠心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派人去告诉皇后娘娘和长乐郡主?”
“先等等。朕要亲自去一趟冠军侯府看看。”景帝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可是陛下,那里太危险!”
“朕是天子,怕什……”
景帝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脚步,他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天谴”两个字,害怕自己走出皇宫也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又忍不住改口。
“你说得对。朕是天子,朕还要上朝处理国事,不能轻易离开皇宫。”
景帝上朝后,确实是在处理国事。不过,他在与大臣们商量与突厥和亲之事。
五月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太极殿前的汉白玉阶上。
退朝后,景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朝服下的里衣已被汗水浸透。
突厥玉伽公主那温柔又坚决的目光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关于和亲的条件还是以大量的粮食、布匹和织机才换得玉伽公主入宫为妃,和亲的日子,礼部已选定在六月十五。
“陛下,可要传步辇?“太监总管李忠心躬身问道。
景帝摆了摆手:“朕想走走。”
御园里牡丹正艳,姚黄魏紫开得热烈,可景帝的目光却落在远处的宫墙上,无心欣赏。
冠军侯府灭门的消息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昨晚暗卫打探的消息字字惊心,侯府上下十多口,尸骨无存。
这个消息,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皇后,和昨晚歇在宫里的长乐郡主。
“陛下,未央宫那边传话,皇后娘娘问您午膳在哪里用?”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景帝脚步一顿。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郁的香似乎突然变得很刺鼻:“摆驾未央宫吧!”
未央宫前,几株鲜艳的四季海棠开得正好。
长乐郡主银铃般的笑声从殿内传出,她正拿着一个绣绷给皇后看。
“姑姑您瞧,这并蒂莲的样可还入眼?”
“呵呵,怎么?”皇后在打趣长乐郡主,“昨日刚同意了婚事,今日就想着绣并蒂莲了?”
“陛下驾到!”
随着李忠心的唱喊,殿内顿时一阵忙乱。
皇后领着长乐郡主疾步迎了出来,那长长的裙裾扫过地上的青砖发出簌簌声响。
“臣妾参见陛下。”
“长乐给皇姑父请安。”
景帝伸手虚扶了一把,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
善于察言观色的皇后,敏锐地察觉到丈夫脸色不对,以为他是上朝累着了,便朝宫女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嘛,快去把冰镇的酸梅汤端来,然后吩咐御膳房传膳。陛下今日要在这里用膳。”
宫女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传膳。
长乐郡主一脸八卦的凑到景帝身边,跟他讲述昨晚城中发生的热闹,那画过眼线的双眼又大又亮。
“姑父,昨晚城中的焰火您看见了吗?那些金色的火星像柳絮一样慢慢往下飘落,飘好久呢!”长乐郡主绘声绘色的比划着。
若是韩蕾在这里,肯定一听就会明白,长乐郡主所描绘的,正是昨晚发射的降落伞式信号弹。
“长乐,来,坐下。”
景帝突然打断她,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然后,他的目光又看向了皇后。
“皇后,你也别忙活了。过来坐下吧,朕有话要跟你们说。”
皇后点了点头,步伐轻盈的走到景帝的身边坐下。
景帝闭了闭眼。
这个在朝堂上能够主宰生死的帝王,此刻喉结滚动数次才发出声音。
“昨夜城中发生了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呃……是冠军侯府遭逢了大变,满门……”他说不下去了,袖中的手攥得指节发白。
“什么?”长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茫然地转头看向皇后,却见素来端庄的姑姑突然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上的鎏金香炉。
“姑姑!”
长乐郡主慌忙去扶,却被皇后反手抓住手腕。皇后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皮肉。
“不,不可能……兄长他昨日还……哇——”皇后话没说完,已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呜呜——”
长乐郡主的哭声也响了起来。
昨晚她还说“不知是谁家这般热闹”,却不想,竟是自己家的热闹。
殿内顿时哭声震天。景帝看着眼前崩溃的姑侄二人,突然觉得身上的龙袍重若千钧。
侯府全家团灭,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姑侄俩。
当长乐郡主哭喊着要立刻回候府时,他几乎是仓皇地点头应允,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去吧!多带些侍卫……”
宫女搀扶着皇后和长乐郡主走出未央宫,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景帝才颓然的跌坐在酸枝木的圈椅上。
未央宫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更漏在滴答作响。
景帝盯着地上翻倒的香炉,香灰洒出来,像极了昨晚暗卫描述的侯府废墟。
这时,正好御膳房送了膳食过来。
“陛下,该用膳了。“李忠心小心翼翼地上前。
等待太监试毒布菜后,一夜没有休息的景帝才机械地拿起筷子,兴趣缺缺的胡乱吃了几口。
此时的他没有心情,他不想吃饭,只想喝点酒。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打开的锦盒上。刚刚皇后说,那是等着他来一起喝的美酒。
若冠军侯府不曾出事,此时的他,也许应该正在和皇后夫妻共饮吧!可是现在……
“把酒收好吧!等皇后回来以后再……哎!”
景帝摆了摆手,示意李忠心将酒收好,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出了未央宫。
冠军侯府被灭门,以及苏家产业被一把火烧光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京城激起了千层浪。
今日的京城街道上异常热闹,人们纷纷涌上街头看热闹。
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无人不在议论昨晚的惊天大案。
而据京兆府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这件大案所有的矛头,都隐隐指向了权势滔天的魏丞相一家。
魏丞相自昨夜从宫中回府后,便彻夜未眠。
烛火通明的书房里,他一直来回踱步,肥胖佝偻的身躯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查!赶快给我彻查!”
他拍案怒吼,满是褶子的脸上,松垮的肌肉不住颤抖。
“陛下就给了三日的时间,一定要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找出来!”
相府中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与此同时,韩蕾在京城开设的醉仙酿和捞一捞火锅店,生意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
人们聚在这两家店里,点一壶酒或火锅,边吃边聊,兴致盎然。
仿佛议论着冠军侯府的惨案,能令他们吃喝得更香。
醉仙酿二楼雅座,几个商贾模样的客人正推杯换盏。
“听说了吗?”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压低声音,“昨晚那场大火,把冠军侯府烧得片瓦不留!”
“何止是火!”旁边一个胖子接口道,油光满面的脸上写满兴奋,“我住在西城,突然听到好几声巨响,连床都在震!“
临窗的桌上,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也在窃窃私语。
“要我说,这就是报应。”一个瘦高个冷笑道,“冠军侯平日里那些脏事谁不知道,这下可好……”
“嘘!”同伴急忙制止,“小心隔墙有耳!”
一楼大堂里更是人声鼎沸。
跑堂的小二穿梭在人群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就没有干爽过。
不止火锅店和醉仙酿,今日大街小巷的店铺,家家如此。茶肆酒楼、饭馆酒馆,家家座无虚席。
一家小酒馆里,南城门的守将刘把总正与几个轮休的同僚喝酒。
他黝黑的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却突然听到邻桌的议论。
“听说啊,这事跟魏丞相家脱不了干系,是魏丞相的一个胖侄子干的。”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神秘兮兮地说,“我表兄就在京兆府当差,说现场找到了……”
刘把总手中的酒杯突然一抖,酒水洒在木桌上。
一听那些人说起魏丞相的胖侄子,他立马就联想到了昨晚出城的那一行人。
这一联想不打紧,吓得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老刘,怎么了?”同僚关切地问。
刘把总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我……我突然想起有要事……”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连告辞都顾不上,就跌跌撞撞地冲出酒楼,直奔京兆府而去。
街上行人如织,各种说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刘把总却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觉得后背发凉,仿佛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加快脚步,心中暗想:这事要是真与魏家有关,那自己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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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如此暴露的打扮
第169章 如此暴露的打扮
鸿胪寺的驿馆内,夕阳的余晖透过雕窗棂洒进来,将整个厅堂染成了暗金色。
玉伽公主端坐在案几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卷明黄色的圣旨,丝绸的触感冰凉而沉重。
这是今日在朝堂上定下和亲大典的日期后,景帝下的圣旨。
这道圣旨,贺恕首领将派人先行送回突厥草原,送到博鲁可汗的手上。
让可汗早些知道,他们这趟出使大景,已经谈判成功,只等着举行和亲仪式。
“公主,您已经看了三遍了。”
站在一旁的侍女阿兰忍不住轻声提醒,她的大景话不如玉伽公主标准流利,带着明显的草原口音。
玉伽没有抬头,只是微微颔首。
她的指尖停在“六月十五”那几个字上,那是她命运转折的日子。
窗外传来大景京城特有的喧嚣声,小贩的叫卖、车轮的辘辘、孩童的嬉笑,这些声音对她而言,如此期盼又刺耳。
“公主,贺恕首领来了。”门口的侍卫低声通报。
玉伽这才抬起头来,将圣旨轻轻放在案几上。
她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对襟襦裙,这是大景宫廷赐下的服饰,虽然华美,却束缚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狼牙项链,这是临行前,弟弟博鲁可汗送给她的。
使团首领贺恕大步走入厅内,这位草原上的雄鹰,看向玉伽公主的目光,就像看着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一般,极为不舍。
他右手抚胸,微微躬身:“公主,可汗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城外,明日就能先将大景皇帝的圣旨送回草原。”
玉伽公主的目光落在圣旨上,轻声道:“一年的粮食、二十台织机、五百匹绸缎,还有大景朝的庇护,这些……都已达成。”
说到这里,玉伽公主抬起琥珀色的眼睛看向窗外,窗外槐正落,像极了她出嫁那日族人抛洒的奶渣。
忽然,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苦涩,“贺恕叔叔,你说我值这么多东西吗?”
贺恕浓眉紧锁:“公主!”
“开个玩笑罢了。”玉伽故作轻松的摆摆手,示意阿兰去准备茶点。
等侍女退下后,她的表情才真正松懈下来,眼中流露出疲惫。
她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只是……有些想念草原的风了。我曾向往的自由感情被风吹走了,如今倒好,连合卺酒都要变成君臣之礼。”
这时,外面庭院里传来鸿胪寺官员的谈笑声。
一道粗粝的声音正说着:“哼!蛮族女子不过玩物罢了”。
另一道声音又抱怨的说道:“可这玩物也太贵了,两百万担粮食啊!我们自己的百姓都还吃不饱。”
屋子里的贺恕首领闻言,满面怒容。他明白公主的付出,容不得,这些大景人如此说他们的公主。
他猛地攥紧腰间弯刀就要冲出去,却被玉伽公主冰凉的手按住。
“让他们说去吧!”
玉伽将圣旨慢慢卷起,那绸缎的摩擦声就像钝刀割肉,刀刀割在玉伽公主的心上。
“两百万担粮食换只金丝雀,大景皇帝觉得值当就好。”
贺恕首领强压着怒气,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公主,您受委屈了,等突厥养精蓄锐后,一定……”
“嘘!”玉伽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警惕地看了眼门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站起身,走到屋子深处,望着墙面,就像望着远处看不见的北方。
玉伽低声道:“贺恕叔叔。我们进入永安城时,你也看到了,大景有‘生米’,又有那般坚固的堡垒早已是今非昔比。突厥就是策马也难以追赶。”
贺恕瞳孔一缩,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永安城那青灰色的棱堡。
一想到那造型奇特,材质坚固的堡垒,他就的心就凉了半截。
玉伽却释然的勾了勾唇:“玉伽明白自己的责任。一只向往自由的草原鸟儿,换整个突厥的平安,很划算。”
贺恕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可您本是草原最珍贵的明珠,你可以……”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玉伽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决,“现在我是大景皇帝未来的妃子,这是长生天的安排。”
阿兰端着茶盘进来时,两人已经结束了对话,恢复了平静。
“公主,您最喜欢的马奶茶。”
乌兰将茶盏放在案几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鸿胪寺的李大人说,明日会有宫里的嬷嬷来教公主学习大景的礼仪。”
玉伽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知道了。“
等贺恕告退后,阿兰终于忍不住跪坐在玉伽公主面前。
“公主,您真的想好了,要嫁给大景的皇帝?那日进宫,我看那皇帝的眼神总在你身上打转,不是个……”
玉伽摆了摆手,阻止她说下去,阿兰只得住了嘴。
玉伽公主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描摹着杯沿:“草原的雏鹰总要学会在屋檐下栖息。阿兰,你还记得我们离开那日,草原上的那些孩子们吗?”
阿兰点点头,眼眶已经红了。
“他们瘦得能看见肋骨,却还在帮大人赶羊。”
玉伽的声音很平静,“去年白灾冻死了大半牲畜,如果没有大景朝的粮食,今年冬天会饿死多少人?”
“可是公主您……”
“我一个人的幸福,换那么多条人命,这买卖不亏。”
玉伽忽然笑起来,这次的笑容里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洒脱。
“再说了,谁说金丝笼里的鸟儿就一定不快乐?”
阿兰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可是草原上的雄鹰不该被关在笼子里!”
玉伽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擦去她的泪水。
“谁说我是雄鹰了?我不过是只草原上的小麻雀,飞到哪里都能活。阿兰,等学完礼仪后,陪我到外面去逛逛吧。以后入宫为妃,恐怕就很难再有机会出宫了。”
“嗯!”
阿兰重重的点头,目光里透着无奈。
她也明白,和亲的公主不仅是皇帝的妃子,同时也是人质。
夜渐深,驿馆终于安静下来。
玉伽独自坐在烛光下,又一次展开那卷圣旨。
屋里没有别的人,她不再掩饰眼中的情绪。
那琥珀色的眼里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
屋内烛火摇曳,将玉伽公主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形状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被囚禁的鸟。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晌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官道两旁的树叶蔫蔫地耷拉着,蝉鸣声此起彼伏。
韩蕾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指尖触到的是油润的肤蜡质感。
这层精心制作的伪装,已经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天两夜。
“王妃,前面有条小溪。”
负责驾车的大四,指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说道。
韩蕾眯起眼睛,透过马车窗帘望去。小溪蜿蜒在山间,两岸芦苇丛生,确实是个隐蔽的好去处。
她必须在进城之前找地方洗漱一番,换回女装。
军医出身的韩蕾,反侦查能力还是有点的。
在梁州,她两个晚上都以“小胖子”的造型,大摇大摆的住在客栈里。
但“小胖子”的线索,在梁州就是末端。
到了荆州,她必须换了造型再出现在人前,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摸了摸自己肥胖的脸颊,决定道:“就在这儿休整吧,我去前面洗漱更衣。”
肖正飞闻言皱眉:“王妃,这荒郊野外的……”
“没事儿。”韩蕾打断他,从系统中买了盒饭递给大家:“让大家先用膳,我去去就回。”
韩蕾想了想,又说道:“正飞,用过午膳,休息一下,你就带着亲卫先行回北关去吧,告诉王爷,我在荆州酿酒厂待几天,看看这里的生意就回去,免得王爷久等担心。”
这次,她总算记得先送信了。
他们出来已快一月,赵樽又担心冠军侯的死士会对她不利。
若不早日传信回去,他怕赵樽担心之下,会离开北关去京城找她。
那样,他们不但会错过,赵樽到了京城,也很可能会遇到麻烦。
肖正飞的面上露出担心之色。“可是,王妃。如果我们走了……”
韩蕾知道他要说什么,呵呵一笑,打断了他。然后撑着车板轻轻一跃,跳下马车,小胖子的装扮让她动作略显笨拙。
她这身伪装确实精妙,加厚的肩膀,填充的腰腹,甚至连手指都做了加粗处理。
韩蕾暗自庆幸系统提供的特效化妆材料质量上乘,否则在这炎炎夏日,怕是早就融化脱落了。
她指着自己说道:“你看看我现在这身富贵的打扮,有谁会对我不利?而且,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大字队的四个兄弟跟着足够了。你们就放心回去吧!”
“呵呵,王妃确实本事过人。”
这一点,肖振飞不得不承认,“好吧,那我们休息后就先行回北关。王妃保重。”
“你们路上也多加小心。”
韩蕾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转身向小溪边走去。她从系统里买了一块蛋糕,边走边吃。
肖正飞他们毕竟都是男人,韩蕾便决定走得远一点。
绕过一处山湾,确认已远离官道视线后,韩蕾长舒一口气。
溪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悠闲地游过鹅卵石。她四下张望,除了几只受惊飞起的野鸭,再无其他活物。
“这里应该安全。”韩蕾喃喃自语,开始解开束发。
乌黑的过肩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与那张富态的“小胖子“面孔形成了一种诡异对比。
韩蕾的特效化妆不仅仅只是面容上,包括脖子、肩膀、手臂,这些她都做了精心的改变。
所以,她得连这些一起清洗。
韩蕾在山湾后四处看了看,见四处无人后,她才脱了衣服,抖去里面的填充物。
她从空间里取出一条吊带裙子穿换上,然后才进入小溪清洗。
她小心翼翼地从手肘处边缘掀起肤蜡,一块块假皮被剥离,露出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
她将剥下的肤蜡顺手丢在溪水中,拿起毛巾开始清洗手臂。
当清凉的溪水拍打在脸上,韩蕾舒服地叹了口气。
用于特效化妆的肤蜡,遇到四十多度以下的冷水,能够保持一到两个小时不软化溶解。
韩蕾丢掉的一块块肤蜡,就这样保持着形状,被溪水冲到了下游。
韩蕾不知道的是,小溪蜿蜒,弯弯拐拐。在下一个拐弯处,因为天气炎热,有一个男人也正在下游的小溪里洗澡。
那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身量极高,宽肩窄腰。
他赤裸上身浸泡在溪水中,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落,衬得他胸前的一道旧疤,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他正闭目养神,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手臂。睁眼一看,掌心多了一块奇怪的肉色物质。
“这是何物?”
男人捞起肉色物质,好奇的捏了捏又揉了揉,质地柔软却富有弹性。
那手感有点像女人的某个部位,还带着微微的油脂感。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又有几块类似的物质顺流而下。
男人剑眉微蹙。以他的阅历,也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他却从未见过此物。
好奇心驱使下,他起身沿着溪流逆流而上。他想去查看一下这是什么玩意儿,又是从哪里冲下来的?
男人向前走了一段,转过一处芦苇丛生的弯道,眼前的景象让男人呼吸一滞——
一位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他站在溪水中,乌发垂肩,那裸露的肌肤在阳光下莹白如玉。
最令人震惊的是,她身上那件衣物只有两条细带挂在肩上,大片雪背裸露在外,那裙摆也只及膝盖,纤细匀称的小腿线条一览无余。
那红色的衣裙在阳光下,更是显得耀眼,鲜艳。
这个时代的人个个都思想保守封建,没有哪个女人会是这样暴露的穿着打扮。
更何况,这里是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一个如此美艳的女子在这里?
难道,是天上的仙子坠入凡间?
“仙子……”
心里想着天上的仙子,男人嘴里就不自觉地低声说了出来。
韩蕾正弯腰捧水洗脸,忽然感觉背后似乎有异。
韩蕾瞳孔一缩,猛地转身,湿发在空中甩出一道水弧,右手已摸向空间中的匕首。
“谁?!”
韩蕾转身与那男人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第170章 山湾里的洗澡客
第170章 山湾里的洗澡客
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目相对的片刻之间,他终于看清了韩蕾的面容。
面前的仙子二十一二的年纪,那柳叶眉下杏眼弯弯,樱唇丰满,肌肤如雪,乌发垂肩。
那娇俏灵动的模样,似春日枝头初绽的粉桃,又真如坠入凡间的仙子,一下子就撩动了他的心弦。
韩蕾也正警惕地盯着那个男子。
他身材修长,一袭靛蓝色长袍随意披着,露出里面大片胸膛和一道浅浅的疤痕,湿漉漉的黑发凌乱的搭在脑后。
他站姿笔挺,显然练过武艺。
韩蕾是现代人,对于穿吊带裙或在海边穿泳衣,露胳膊露腿儿的实属见惯,不似古代人那般迂腐。
但她总觉得这男人直愣愣的眼神,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浓密的乌云吞噬。风吹着乌云向他们逼近,在他们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
韩蕾娇俏甜美的脸庞陷入昏暗之中,让她本就沉下来的眉目,更添了几分阴郁。
风突然变得急促,卷起她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
韩蕾没有去拂,任由发梢扫过微微眯起的眼睛。那里面的警惕与杀意正在成倍增长。
这里虽然是荒郊野外,但也是在官道附近。
如若她不是在洗澡,有男人出现在这里或从这里经过,这都很正常。
可巧就巧在,她正在洗澡,这个男人就出现了。
这让韩蕾觉得极不正常。
她刚才四处扫视了一下,明明周围都没人的。难道这个男人是特意躲在暗处偷窥的?
韩蕾的站姿看似放松,实则全身的肌肉都已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若真是个偷窥狂,韩蕾不介意让他把一双眼睛留下。
“你是什么人?”
韩蕾的声音比方才又沉了三分,尾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她藏在宽大袖袍中的右手无声收紧,匕首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听到韩蕾问话,男人回过神来,因为双手拉着披在肩上的外衣,无法行拱手礼,男人赶忙鞠躬行礼。
“在下无意冒犯。”
说着,他咽了一下口水,迅速别过脸去,拿着肤蜡块的手递向韩蕾。
“只……只是在下洗澡,见这溪中有异物漂流,所以特来查看。”
有异物漂流?
韩蕾的目光落在男人递过来的手上,恍然大悟。
难怪这男人敞胸露怀,头发也湿漉漉的。原来他跟自己一样,也是躲在这山湾里的洗澡客。
他只是对自己丢掉的肤蜡感到好奇,所以顺着水流上来查看。
韩蕾这才松了口气,随口说道:“那不过是我上妆时用的粉块儿,现在没用了。”
“哦!原来如此。”
男人丢掉手中的肤蜡,自我介绍道:“在下荆州驻军将军苏淇,不知仙子在此沐浴,多有冒犯。”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睛却忍不住在那露出来的白皙小腿上流连。
韩蕾蹙了蹙眉,她很不喜欢这男人在自己身上打转的眼神。
“将军说笑了,我哪是什么仙子,不过是路过此地的罢了。天气炎热,见这溪水清澈,便想洗去一身风尘。”
说到这里,韩蕾突然一顿。
这男人说他叫苏淇,是荆州驻军的将军。难道,他就是肖正飞所说,上次带兵去支援凌安城的苏将军?
“你说……你是苏将军,那你是苏家的人?”韩蕾不确定的问。
“正是,正是。仙子知道我?”
苏淇一听面前这漂亮的仙子,竟然知道自己,他很高兴。
韩蕾笑了,只是笑得有点诡异。
“我没见过苏将军,不过我知道苏家是四大世家之一。”
韩蕾清轻软糯的声音,更是听得苏淇心动,连连点头。
“对对对,在下一直随家父驻守在荆州。军营就在前面不远,今日是太过炎热,在下才想到在这里来泡泡。”
难怪这里会有男人出现,原来荆州驻军的军营就在附近。
韩蕾披着“小胖子”的外袍福了福身,有些歉意的说道:“刚才不知道是苏将军,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苏将军包涵。”
韩蕾福身站起的一刻,从外袍里“掉”出一块白色的羊脂玉佩来,啪的一下,落在泥地上。
“诶?这玉佩……”
苏淇看清玉佩纹样,目光一凝,他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抬眼看向韩蕾,眸中已换上探究的神色:“这不是魏家的玉佩吗?姑娘你是……”
哼!
韩蕾在心里暗哼了一声。你是苏家的,那我就给你来个魏家的。
韩蕾不慌不忙地拾起玉佩,指尖轻抚过玉面上精雕细琢的纹饰。
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浅笑。
“苏将军好眼力。这正是我魏家的玉佩,魏丞相是我叔叔。”
话音轻落,韩蕾一指勾着玉佩上的挂绳,将裸露的手臂缩回了衣袍里,苏淇能看到玉佩那抹莹白,在墨绿色衣衫的缝隙间晃来晃去。
“原来如此!”
一听韩蕾是魏家的人,苏淇瞬间觉得和眼前这位美丽不可方物的仙子,关系被拉进了几分。
他欣喜一笑,眼角的丝丝细纹皱了起来。
刚才他还在想,如何将这美艳的女子弄回去做自己的侍妾。
既是魏家的人,看来,这念头就只能打消了。
毕竟,魏家是四大世家之首,魏家的女子不可能屈尊做小。
不过,大家找机会坐在一起多说说话,总还是可以的。
如此想着,苏淇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半步,原本轻佻乱瞟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慎重。
“看来是在下离开京城太久了,都不知魏家,何时出了这么一位闭月羞,美若天仙的千金。”苏淇不着痕迹的夸赞。
“苏将军谬赞了。”
韩蕾轻笑,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却在腹诽——
哼!当我没看到你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呢!既然是苏家的漏网之鱼,不补你一刀,都对不起我骗来的玉佩。
这时,天际突然滚过一道闷雷,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了。
韩蕾仰首望天,落下的一滴雨珠打湿了她的睫毛。
“哎呀!下雨了。本打算今日赶到荆州探望表姐,看来要耽搁了。”
“魏姑娘不用担心。”
苏淇眼睛一亮,立即指向山道转弯处。
“在下的军营就在前面。下雨了,山路难行,魏姑娘若不嫌弃,可随在下到军营避雨,等天转晴再走不迟。”
他顿了顿,又特意补充道:“营中新建的议事厅颇为宽敞,绝不会委屈了姑娘。”
韩蕾指尖轻绞着袖口,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这……军中规矩森严,我是女子,恐怕……”
“哈哈哈!”
苏淇豪大笑着迈地拍了拍胸口,“荆州驻军半数以上都是我苏家旧部。莫说是世家的人避个雨,就是……”
他突然收住话头,转而道:“姑娘的马车在何处?我遣亲兵去接应。”
“侍从们都在官道上候着。”韩蕾望向雨幕渐密的来路,一滴雨水正巧落在她鼻尖,衬得肌肤越发莹白。
苏淇见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松垮的衣袍。
他本想脱下自己的衣袍送与韩蕾挡雨,但自己里面除了打湿的亵裤,再无其他遮挡。
他只得道:“这样,我先回营安排,然后让副将带人在山湾处接应姑娘。您的马车到了直接进营,绝不会有人多嘴。”
韩蕾终于微微颔首:“那就劳烦苏将军了。”
“应该的,应该的。”苏淇转身向下游走去,走了几步又又回头叮嘱。
“雨天路滑,姑娘千万小心。我那营帐前挂着红灯笼,最是好认。”
说罢,他抬手挡雨,身影很快消失在渐密的雨帘中。
不是说去议事厅吗,怎么又故意提到他自己的营帐?呵呵!
韩蕾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袍里的玉佩,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韩蕾从空间里拿出干爽的衣裙,快速的换上,然后朝官道上马车的方向走去。
肖正飞带着亲卫们果然已经先行离开了,就剩下四个大字队的兄弟还在马车旁等着她。
将大字队的兄弟全都叫上马车,借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遮掩,韩蕾询问了他们一些关于苏淇这个人的情况。
然后,快速的说了自己的计划。
一听韩蕾的计划,大字队的兄弟们暗暗咋舌。这比让他们去打探苏家产业,然后一把火烧光苏家产业的任务难多了。
毕竟,打探和放火都是在暗处进行,而韩蕾接下来的任务,却要在人数众多的军营里进行。
并且,荆州军营里大部分都是苏家的旧部,这难度就更增添了几分。
“王妃,这能行吗?”大二蹙眉。
大一队长看着已恢复原装打扮的韩蕾,也很担心。
“王妃,这个任务我们潜进去执行就行了,您不能去以身犯险。我们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您不一样。”
大三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也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点头。
只有亲自和韩蕾一起,去冠军侯府执行过任务的大四,在短暂的惊讶后就是一脸的激动。
“太好了,我相信王妃。放心吧!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见大一队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韩蕾轻笑了一下。
“好啦!你们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你们只要照着我说的仔细辨认,沉着应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苏淇那个家伙,就交给我和大四吧。”
韩蕾不容他们再多说,直接拍板。大一队长等人见拗不过韩蕾,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兄弟们下了马车,护在车子两边,向荆州军营行进。
拐过前面的山弯,透过朦胧的雨幕,远处依山而建的大片军营就出现在眼前。
灰蒙蒙的天色下,军营的轮廓像一幅被雨水晕染的水墨画,旌旗在细雨中无力地低垂着。
韩蕾掀起车帘,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指尖。她望着身后几个大字队的兄弟,声音压得极低。
“记住,你们几个的任务只是顺带的。”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逡巡,“一定要见机行事,能成则成,不能成就赶紧撤。”
说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故技重施,苏淇那家伙,是绝对跑不掉的。”
几个大字队的兄弟对视一眼,郑重点头。
大一队长拍了拍腰间的佩刀:“王妃放心,我们晓得轻重。”
“诶诶诶!进去后,不能再叫王妃,得叫姑娘。”大四赶紧提醒,这次他终于机灵了一点。
马车继续前行,被雨水打湿的车轮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果然如韩蕾所料,苏淇已经派了亲兵在军营门口等候。
那亲兵身披蓑衣,见马车驶来,立刻上前两步,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
“马车里坐的可是魏姑娘?”亲兵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不甚清晰。
“正是。”
韩蕾刻意放柔了嗓音,那声音轻软得如同三月春风,听上去就觉得人畜无害。
她缓缓挑开车帘,露出半张精致的脸庞,冲亲兵礼貌地点了点头,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大家闺秀般的怯意。“麻烦您了。”
亲兵被这声音酥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魏姑娘,请跟在下来吧。”
确认了身份后,亲兵转身对守门侍卫挥了挥手。沉重的拒马被缓缓移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亲兵在前引路,韩蕾的马车紧随其后缓缓进入军营。
细雨如丝,韩蕾借着车帘的缝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军营的布局。
帐篷排列整齐,不时有士兵列队走过,铠甲在雨中泛着冷光。
苏家是皇亲国戚,难怪会镇守在荆州,这里算是大景朝的腹地,军营里无论是帐篷,还是士兵们的穿着,所有的条件,看上去都比北关军营里要好上很多。
“魏姑娘,前面就是议事厅了。”车外传来亲兵的低声提醒。
韩蕾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衣裙。当马车停稳时,她看到苏淇已经撑着油纸伞快步迎来。
今日他穿了一身华丽的绸缎常服,显然精心打扮过。
“魏姑娘,这边请。”苏淇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这雨越下越大了,小心脚下。”
韩蕾优雅地迈下马车,鹅黄色的轻纱衣裙在风中轻轻飘动。
她刚要抬手遮雨,却发现苏淇手中的油纸伞已殷勤地移到了她头顶,两人的距离瞬间靠近,她甚至能闻到苏淇身上熏香的味道。
又熏香打扮,又是献殷勤,韩蕾心中更了然了几分。
刚才在马车上,她已经向兄弟们打听了一下苏淇这个人的情况。
兄弟们说苏家权大势大,家中武将子弟所在的军队都在京畿范围附近,拱卫着皇城。
苏淇快四十岁了,家就住在荆州,家中早已妻妾成群,但他仍然经常流连城中的青楼。看来这苏淇,是对女人很感兴趣啊!
韩蕾闲暇之时,好歹也刷个无数的宫斗宅斗剧。医治好.色的毛病,她还是知道该选什么药的。
“多谢苏将军。”
韩蕾柔声道谢,微微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苏淇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嗨!大家都是世家之人,魏姑娘何必客气。”他说着就要去扶韩蕾的手臂。
韩蕾巧妙地用袖中手帕掩唇轻咳,避开了对方的触碰。
“苏将军说得是。”韩蕾目光流转,望向不远处的议事厅,“这就是将军说的……”
“对对,这就是议事厅。”苏淇赶紧接话,引着她往前走,“虽然简陋了些,但是新修的,胜在宽敞干净。魏姑娘请。”
韩蕾一边走,一边暗自打量着这座气派的建筑。
青砖黛瓦的议事厅飞檐翘壁,檐角还挂着铜铃,风一吹,在雨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一个军营将领的议事厅,竟修得如此奢华。都堪比清水县的县衙了。
而她记得,赵樽作为一关元帅,议事也只不过是在中军大帐而已。
雨点渐渐密集,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声响。
韩蕾跟着苏淇踏上台阶,湿滑的青石板上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她对跟在身后的大字队兄弟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进入议事厅,韩蕾不经意的回头,像是刚看见几个侍卫也跟进来了似的。
她突然脸色一变,端起魏家主子的架子,就对着大字队兄弟咋咋呼呼的呵斥。
“诶?你们怎么也跟进来了?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这些下人就是一点不懂规矩,还不快滚出去。看看你们那一脚的泥,把将军新建的议事厅都踩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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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171章 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发飙,让走在旁边的苏淇都吓了一跳。
他身形一顿,转头看向韩蕾,只见她精致的侧脸绷得紧紧的,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苏淇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地面,确实有几串黄泥脚印蜿蜒而入。但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惯了的他看来,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韩蕾是借他的地方避雨,却让随从踩脏了他的议事厅,这是面子上过不去,才故意发这么大的火。
而那几个随从,被她骂得战战兢兢,正快速的往后退。
“没什么,没什么。”苏淇连忙摆手打圆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我让人打扫了就是。魏姑娘不必介怀。”
苏淇说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韩蕾因怒气而泛红的脸颊吸引。那抹绯红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倒比刚才更添几分生动。
韩蕾闻言转身,方才的凌厉气势瞬间收敛。
她对着苏淇盈盈一福,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语气带着十分的歉意。
“实在对不住,下人不懂规矩,污了将军的议事厅。”
“没事,没事。”苏淇趁机扶上韩蕾的手臂,将韩蕾扶了起来。
当着美人的面,他自然要表现得大度些。况且,他也并不希望那几个侍从待在这里。
于是,他招手唤来一个亲兵,示意亲兵带领侍从们,去另找地方避雨休息。
那亲兵会意,正要领着几名侍从离开,却听韩蕾突然开口。
“大四!”
被点到名的大四立即停下脚步。
韩蕾软糯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世家千金高高在上的腔调。
“你去马车上,把本小姐送给叔叔的酱香型美酒取两盒来,本小姐要送与苏将军。”
“是!”
大四恭恭敬敬的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苏淇一听,连忙摆手推辞:“那是你送给叔叔的酒?我怎好意思.”
他嘴上说着,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韩蕾娇俏甜美的面容上。
韩蕾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在这里避雨,也是叨扰将军。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
韩蕾说得极为诚恳,搞得苏淇都不好意思再继续推辞。
“呃……那好吧。就多谢魏姑娘了。”
马车就停在议事厅门口,大四很快捧着两个精致的锦盒回来。刚走到门槛处,韩蕾就厉声喝止。
“站住!”她指着大四沾满泥水的靴子,“你脚脏,不准进来!就在门口伺候,不准走远了。”
大四诺诺应声,然后站到了门边,从里面只能看见他半个肩膀。
韩蕾亲自走到门前,裙裾轻摆间带起一阵香风。
她接过锦盒时,指尖似有若无地在大四手上点了点,随即转身走向苏淇,脸上又挂起得体的微笑。
看着韩蕾盈盈走来,苏琪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脑子一转,连忙说道:“既然是魏姑娘的酒,自然要与魏姑娘共享。呃……不如我这就吩咐人准备酒菜,我借献佛,就算是为姑娘接风了。”
韩蕾也不矫情,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鬓边特意带上的一支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走到桌边,将两个重迭的锦盒轻轻放下,苏淇见状大喜,连忙亲自为她拉开椅子。然后又出去让人送来酒菜。
待酒菜备齐,韩蕾主动打开面上的锦盒。
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纤指轻巧地取出两个造型奇特的手雷状酒瓶。
“波”一声轻响,她拉开其中一个的盖子,将酒瓶递给苏淇。
“你说这是酒?”
苏淇接过,好奇地打量。手中的酒瓶,瓶身小巧,造型别致,同时,他瞬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好香的酒啊!”
韩蕾红唇微勾,施施然落座,裙摆如瓣般在凳边散开。
“苏将军可听说过,有一种酒叫醉仙酿?”韩蕾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神秘的意味。
苏淇点头,“不止听说过,还喝过呢!醉仙酿是极品,一壶难求啊!”
他说着,不自觉地摩挲着酒瓶上的方格凸起。
“这酒就是醉仙酿的老板新出的。比醉仙酿还难得,加上这一拉就开的精致酒壶……”
韩蕾说着,突然抬眸神秘一笑,眼波流转,“这酒在京城,已经卖到了百两银子一壶。”
“啊?”苏淇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手中只有巴掌大小的酒壶,“就这么一小壶,卖百两银子?”
他出身世家,又是皇亲国戚,什么珍品没见过?饶是他这样的世家子弟,都觉得这价格贵得有点离谱。
他下意识看向已经空空如也的第一个锦盒,忍不住有些肉疼。
韩蕾说是送的两盒,可一盒里只有两个,这第一盒里的两个,还全被她自己打开了……
韩蕾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所以这次我带得不多,只能送两盒给将军,还望将军不要嫌少。”
“哪里哪里,魏姑娘客气。”
苏淇连连摆手。他既觉得韩蕾出手阔绰,又忍不住心疼那价值不菲的美酒。
但转念一想,开了就开了吧!反正也是与美人共饮,若是美人醉酒了,说不定还能发生点什么呢……
想着,他的目光在韩蕾窈窕的身段上扫过,心头一热,迫不及待地坐下,殷勤地为韩蕾布菜。
“魏姑娘真是大手笔,如此珍贵的美酒,我也就跟着沾光了。你尝尝这个,这是……”
苏淇心思不纯,主动献殷勤。韩蕾有备而来,自然是打蛇随棍上。
两人边喝边聊,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话题自然是围着世家那些八卦事打转。
这边,韩蕾在拖着苏淇喝酒聊天。那边,苏淇的亲兵带着大字队的兄弟,另找地方避雨。
可这里是军营,除了将军和亲兵的营帐,就只有士兵的营帐了。
那亲兵也是个自私的,他远远的看了眼自己的营帐,不愿将外人带到自己的营帐去。
亲兵带着大字队的兄弟走在雨幕中,冰冷的雨水顺着亲兵的蓑衣边缘不断滴落。
军营里泥泞的黄泥路让他们的靴子沾满了湿泥,每走一步都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这鬼天气……”亲卫低声咒骂着,紧了紧身上的蓑衣。
他心里正想着:反正都是些侍从下人,又不是主子,随便找个地方安顿就行了。
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大一队长的声音在亲兵的身后适时响起。
“军爷。我们脚脏,您随便给我们找个士兵的营帐躲会儿,只要不在这雨里淋着就行。”
闻言,那亲兵求之不得,抬手便指着远处一片低矮的士兵帐篷。
“那行,那边都是士兵的营帐,你们自己随便去找个地方躲躲吧。”
“谢谢。”
“谢谢军爷。”
大字队的兄弟连声道谢,然后双手挡在头顶,躬身向着那一片士兵的营帐跑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亲卫也转身就走了,他还想忙着回去躲雨呢!
大三回头看了看已消失的亲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瓮声瓮气地说:“队长,他走了,咱们……”
“好,别说话,仔细辨认。”
大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们冒着雨,在这一片士兵的营帐外转了转。
下雨天,士兵们无法操练,除了躲在低矮的帐篷里吹牛聊天儿,也没其他的事干。
而大字队兄弟要仔细辨认的,就是这些士兵聊天的内容。
转了一阵后,他们终于在一个帐篷面前停住了脚步。这个营帐里正传出士兵们偷偷抱怨的声音。
“……我媳妇来信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奈,“可上个月发的那点军饷,连买十斗米都不够……”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声音愤愤道,“苏将军天天大鱼大肉,咱们连糙米都吃不饱!”
“我已经三个月没寄银子回家了。也不知家里爹娘怎么样了。”
“我也是,我上月的军饷还不够自己呢!哪来的银子拿回家?”
“就只是把我们的命吊着。说朝廷发得少,可你看苏将军和他的亲兵们吃的是什么?这些话你们相信吗?”
“这军饷克扣得也太……”
“嘘!小声点。”
帐篷里的士兵,个个都在抱怨苏家克扣军饷。
帐篷外,大字队兄弟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点头。
就选这里了。
大一队长整了整被雨水打湿的衣襟,故意加重脚步走向营帐。
当帘子被掀开时,帐篷里的交谈声顿时打住,七八个士兵纷纷抬起头来警惕地盯着他们。
大一面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拱了拱手。
“各位兄弟打扰了,我们是北关军营的,路过这里来找我兄弟张二虎,还没找到就下雨了,能让我们在这里避避雨吗?”
听说是来军营里找人的,这些糙汉子都是朴实之人,虽然低矮的营帐本就不大,但糙汉子们还是尽力往里面挪了挪。
待大家挪出了位置,一个年长些的士兵迟疑地问大一队长:“你们是北关军营的?那可远了去了吧?”
“是啊,”大一顺势坐在一个空位上,拍了拍身上的雨水。
“我们是回来给家里送银子的。现在北关军营待遇可好了,所以想来告诉我兄弟张二虎,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北关军营。”
“北关军营什么待遇啊?”
年长士兵忍不住问道,其他的士兵也都眼巴巴的看着大一。
大一竖起两根手指:“每月二两饷银,从不拖欠。”
“二两?!”一个年轻士兵猛地坐直了身子,声音都变了调,“当真?”
大二接过话茬:“千真万确!自从苍州王接管后,不仅饷银足额发放,王妃还带着人养了许多猪,隔三差五咱们还能吃上肉呢!”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喏,这是临走时伙房给的酱猪肉,各位尝尝?”
士兵们盯着那块色泽红润的酱肉,不自觉地咽着口水。
那个年长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接过,分给同伴们,自己只撕了一小条放进嘴里,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真是给当兵的吃的?”他不可置信地问。
大三憨厚地点头:“嗯!上月还吃了几次炖肉汤呢!”
“可北关年年战事……”有士兵面露担忧。
闻言,大一笑了起来。“呵呵,那是以前,北关现在堡垒高大坚固,突厥人根本不敢再来,我们离开苍州时,都看到突厥使团带着公主到大景来和亲了。”
“真的?”
……
帐篷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北关的情况,大一他们一一作答,时不时还掏出些北关的特产分给大家。
大家聊得正高兴,大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大哥,雨小了。咱们还得去找二虎哥呢。”
大一会意地点头,起身抱拳:“各位兄弟,我们得先走了。谢谢。”
说完,大一不再多留,带着大二大三离开了帐篷。
走出不远,大三忍不住问:“大哥,咱们为啥不直接……”
“嘘!”大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种子种下就行,等它自己发芽才最稳妥。走,咱们过去去等王妃。”
三人绕了个弯,身影很快消失在连绵的营帐之间。
而他们身后,那个士兵帐篷里的议论声,比雨前的雷声还要热烈……
大字队兄弟这边的任务成了,议事厅里,韩蕾和苏淇边聊边喝,手里的酒也快要喝光了。
韩蕾双颊泛起醉人的酡红,如晚霞浸染白玉般动人。
见她已有了醉意,苏淇眸色一暗,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酒杯,他轻轻起身,从韩蕾的对面绕到她的身侧坐下。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韩蕾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着酒气萦绕而来。
苏淇凝视着她眼角那抹艳色,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抬手正欲揽住那盈盈一握的肩头,韩蕾却突然转头,丰满的红唇对着他绽开一抹甜笑,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子坠落。
“将军。”
韩蕾尾音微扬,软糯柔媚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发丝随着转头的动作扫过苏淇的手背,激起一阵酥麻。
“听闻苏家在荆州势力庞大,想必你们军中待遇极好吧?”
苏淇将就伸出去的手拍了拍胸膛,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苏家掌控荆州兵马多年,粮饷充足,兵强马壮。”
韩蕾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心中腹诽——
北关一个lie士的抚血金,拿到手才十两银子,不知被你们苏家层层盘剥克扣了多少,你们当然粮饷充足。
但韩蕾面上,很快又换上崇拜的表情。
“真是令人羡慕呢。我那个随从的弟弟,听说也在荆州军中服役,不知是否在将军麾下?”
韩蕾说着,冲门口站着的大四努了努嘴。
“哦?“苏淇来了兴趣,“他叫什么名字?我命人查查。”
“大四。”
韩蕾冲着门口的的大四喊了一声,大四回过头来。
“将军问你,你弟弟叫什么名字来着?”韩蕾大声问。
“回将军,小的弟弟名叫张二虎,在步兵营当差。”
“好说好说!“苏淇大手一挥,“回营后我立刻派人去找。若真是你弟弟,我提拔他做个什长!”
大四连忙躬身道谢:“多谢将军恩典!”
“不用,既是魏姑娘的随从,这事好办。”
苏淇说着,忍不住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他怎么忘了,魏姑娘还留了一个侍从在门口,可能就是怕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
苏淇未得逞,自然不悦,只得拿起自己的酒壶喝酒。可拿起酒壶仰头之间,才发现酒壶里的酒已喝光了。
他叹了口气,顺手就要去打开另外桌上的另外一个锦盒。
韩蕾瞳孔一缩,眼疾手快的站起身来,一把按住了他已放在了锦盒上的大手。
好险!!!
这一瞬,韩蕾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苏淇低头凝视着突然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白皙小手,指尖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一时怔忡。
他缓缓转动脖颈,略带疑惑地望向身旁的韩蕾。
韩蕾赶紧咧嘴笑了笑,说道:“将军。此酒珍贵,今日我们一人一壶已是福分,剩下这两壶,就留给将军慢慢品尝吧。”
第172章 终究没有回头
第172章 终究没有回头
苏淇只觉得手背上的温度骤然升高,眼前人酡红的脸颊近在咫尺。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反握住那只柔荑。
“行,行……”
苏淇话音话音未落便觉掌心一空,韩蕾已抽手掩唇轻笑,眼角那抹娇俏随着笑意更添了几分艳色。“那说定了,这两瓶都是将军的。”
帐外忽传来脚步声,大一队长粗犷的嗓音穿透了雨后的潮湿空气:“姑娘,云开雨霁,可要启程?”
韩蕾转头望向门外。天光已破云而出,当她再回首时,眸中醉意已褪去三分。
“我们即刻出发。”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苏淇心头,他忍不住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原本计划趁她酒醉……
“将军。”
韩蕾忽然起身,轻纱裙摆扫过凳子,带起一阵香风,“待我去荆州探望表姐归来,定当前来再谢。”
她俯身时耳坠轻晃,在苏淇耳边留下气音般的承诺:“届时,从荆州带足醉仙酿,与将军……彻夜长谈。”
最后四个字像羽毛挠过耳膜,苏淇顿时气血上涌。
待回过神,只见韩蕾已走出议事厅大门,大四连忙上前搀着韩蕾登上马车。
那抹鹅黄的身影在登上马车时踉跄了一下,腰间魏家的羊脂玉佩碰到车辕,发出轻轻的叮咚脆响。
车帘垂落的瞬间,韩蕾酡红的面上笑容敛去,肃然道:“我们快走。”
这声低语刚落,大一等人翻身上马。大四也赶紧调转马车向前。
车轮缓缓滚动,韩蕾又掀开车帘,甜甜笑着冲苏淇挥手告别。
苏淇望着那张娇俏醉意的面庞,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可惜,但想着她还要回来,还是抬手召来叫来亲兵送他们出军营。
“哎!可惜了这场雨……就不能多下一会儿吗?”
苏淇盯着消失在官道尽头的车影,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抱怨天公不作美。
他转身悻悻然的走进议事厅,又坐回了桌子边。
苏淇脑中不断浮现着韩蕾在小溪里,穿着红色吊带裙的模样,挥之不去,心神不定。
桌上精美的瓷盘中还剩下许多下酒菜,苏淇胡乱的吃了几口,目光又落在那个还没打开的锦盒上。
还别说,这什么酱香型美酒的口味的确不一般,刚才就那么一小壶,喝得还不尽兴。
苏淇打开锦盒,拿出两个小巧的“手雷”在手中好生打量把玩了一番。
指尖划过那两个精巧的手雷时,金属的凉意让他想起方才短暂的肌肤相触。
“这酒壶倒是个稀罕物……”
他嗤笑着拽开拉环,“波”的轻响中,保险杠杆弹开的弧度像极了某人含笑的眼角。
苏淇握着手雷往杯里倒酒,却并无酒液流出。
他皱眉凑近查看的一刹那,刺目的火光突然吞没了他的视野。
“砰!”
剧烈的爆炸将木桌炸得木屑横飞时,面前的第二枚手雷也被气浪掀开了保险栓。
连续的两道爆炸将苏淇的尸身撕裂,血肉横飞。整个新修建的议事厅,虽然高大宽敞,但仍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军营各处,还躲在营帐里吹牛休息的士卒们,听到这犹如天雷降临的爆炸声,士兵们纷纷涌出营帐,查看发生了何事。
士兵们拿上武器,迅速向发生爆炸的地方聚拢。
送韩蕾他们离开的亲兵,打算回来复命,刚走进军营,就听到了惊天动地的响声。
他浑身抖了一下,辨明方向后就向前冲去。
等他发现爆炸地点就在议事厅时,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新建的议事厅外已聚集了大量涌出来看热的士兵,他们个个僵立在满地狼藉前。
而议事厅的穹顶突然隆起,雕木窗像纸片般四散纷飞。
发生何事了?
苏将军还在议事厅里啊!
“让开,快让开。快救将军啊!”
亲兵大急,连忙一边大喊,一边拨开人群往里挤。
待他冲进议事厅时,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已找不到一件完整的物什。
亲兵回头对站在外面的士兵们,急切的大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找将军啊”
“将军,将军。”
大家这才开始四处寻找。可惜,找遍了整个议事厅,只找到半截嵌着翡翠扳指的断指,和一些被震碎的衣袍边角。
不用多说,这些东西已经证明苏淇被炸死了,而且死无全尸。
整个荆州大营顿时乱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韩蕾一行人离开军营已有好一会儿,议事厅里刚才又只有苏淇一个人,这样一来,更无人能猜出这里发生爆炸的原因……
而此时的韩蕾等人,正行进在去往荆州的官道上。
远远的听到爆炸声,韩蕾坐在马车里只是轻轻的勾起了唇角。
她还以为苏淇可能要等到晚上休息了,才会一个人悠闲的小酌几杯。
没想到,他们离开军营还不足两里路,苏淇那家伙就迫不及待的自斟自饮了。
苏家子弟苏淇被炸死,韩蕾镇定自若,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大字队的兄弟们全都是一阵欢呼。
“哇!这么快就爆啦?”
“成了,成了。这下看他们苏家还怎么蹦跶。”
“我们又成啦!”
“这一下,他可够吃饱了。”
“我就说嘛,只要王妃出马,你们就放心吧。”
“王妃这叫一箭双雕吧?魏家这回可倒霉了。”
“哼!你以为魏家就是好人啊?”
“苏家更过分至极,克扣其他军营的军饷也罢了,连自己军营的军饷也克扣,真是不拿士兵当人。”
“就是,王妃你没看见,刚才营帐里那些士兵,听说我们苍州士兵每人能拿二两银子,那眼睛里都是光。”
“这下朝廷总该惩治苏家了吧?”
……
大字队的兄弟们激动不已,但他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荆州大营腾起的烟雾,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们一路上兴奋不已,叽叽喳喳不停的聊着,护着韩蕾的马车一路向前行去……
荆州军营里,因为苏淇将军被炸得烟消云散而一片大乱,自顾不暇。
远隔几百里的京城,也仍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冠军侯府毕竟涉及皇亲国戚,侯府发生灭门惨案,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这两日可谓寝食难安。
两人每日寅时便到衙门点卯,深夜还在翻阅案卷。
在帝后一日三催的压力下,他们不得不张贴告示,悬赏千金向民间征集线索。
也不知是不是悬赏这一招奏效了,先是有南门守将刘把总战战兢兢地来报,说案发当晚曾见魏丞相的一个胖侄子,带着一队护院匆匆出城。
接着,又有城中百姓在院子里,拾得降落伞信号弹的残骸。
降落伞上那燃烧了一大半的尼龙,和泛黑的金属丝支架一看就不是京城里之物。
配上那燃烧后的痕迹,京兆府和大理寺都同时判定,这肯定就是凶手留下的。
御书房内,沉香书案上的龙涎香袅袅升起。
在冠军侯府待了两天,刚刚才回到宫里的的皇后,坐在景帝的身边,面色悲伤阴郁,双眼红肿如桃。
长乐郡主在冠军侯府几次哭晕过去,现在还在冠军侯府里休息。
景帝面色阴沉地听完禀报,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每一声都让跪在下方的两位大臣心头打颤。
“有意思。”
景帝打量着手上的降落伞信号弹残骸,突然轻笑一声,眼底却结着寒冰。
“先是有人连夜出逃,又有这燃烧的残骸之物。看来朕的冠军侯,是被人精心谋划害死的啊。”
话音刚落,皇后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位素来端庄的国母此刻双目通红,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陛下!这分明就是……”
“陛下!”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打断了皇后的话,“魏丞相求见!”
魏丞相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闯进御书房。这位素来注重仪态的老臣此刻官帽歪斜,额头上布满细汗。
景帝给的三日期限已过去两日,魏丞相也曾连夜飞鸽传书,将京城发生的惨案告知了所有的家族成员,让他们赶紧入京配合调查。
但他还未收到回信,正在家里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景帝宣他速速进宫的旨意就到了。
他不敢怠慢,立刻屁滚尿流的赶进宫来。
刚要行礼,景帝已经冷冷开口:“魏卿,南门守将说案发当晚,你那胖侄子,带着一群护院出南门去了梁州,你怎么说?”
魏丞相闻言如遭雷击,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明鉴!老臣从未派什么侄儿去梁州啊!”
景帝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可他用的是魏家的玉佩出城。”
“陛下,陛下。冤枉。老臣真不知道这事啊!一定是有人陷害老臣。”
“哦?陷害?”
皇后满面怒容,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鎏金步摇剧烈的晃动。
“刘把总可是亲眼所见,你那胖侄子拿着魏家的玉佩,说是奉了丞相之命带御医去梁州为你家大老爷治病!若不是你魏家之人,又怎知道你家大老爷住在梁州?”
“娘娘!”
闻言,魏丞相吓得魂都没有了,他重重叩首,白的胡须不断颤抖。
“老臣敢对天起誓,绝无此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老臣已飞鸽传书,让族中成员全部汇聚京城。到时,可当面对峙。”
魏丞相觉得自己都快冤死了。
他的兄长大老爷住在梁州是不假,可他真没有派过人去梁州,更不知道什么御医呀?
可此时,他的回信还没来。他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
除了喊冤,他再也找不出任何可以自证亲白的证据来。
其实,他更不知道的是,韩蕾和肖正飞他们在有家客栈碰头,商量好计划后,他们就分头行事了。
韩蕾穿梭在锦绣坊和鸳鸯簪之间,忙着自己的生意。
而亲卫们和大字队的兄弟们则四散而出,在市井间偷偷打听苏家和魏家的各种信息。
就连魏家护院的衣裳,都是他们蹲点观察后,找了成衣铺现缝制的。
见魏丞相只管喊冤,抵死不承认。景帝忽然抬手,整个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景帝缓缓起身,明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怒气难平的皇后,又瞪了一眼跪在下面的魏丞相,口中呼出一口浊气。
他也很为难。
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自己的老师加大臣,如此重大的案子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他这个帝王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飞鸽传书?”景帝的话音冰冷中透着无奈。“难道你就不是飞鸽传书通风报信?丞相,此事即牵扯魏家,朕看……你还是暂时避嫌吧。”
“陛下!冤枉啊!”
魏丞相一听,突然直起身子,老泪纵横。
“老臣飞鸽传书,是要将全族子弟尽数召来京城,若真是魏家人所为,老臣……必定亲手了结这个孽障!”
景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刀:“不必了。你只需将族谱交出,朕自有定夺。”
说着,景帝看向面外:“御林军统领何在?”
御林军统领手扶腰间配刀,自殿外大步走入。
“末将在。”
景帝目光紧盯着御林军统领,“持朕手谕,按魏卿提供的族谱和住址,将魏家上下……”
他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道:“一个不漏地,给朕‘请’来。”
景帝将这个“请”字咬得很重。这已是他面对皇后痛失亲人之下,唯一能为皇后做到的。
当御林军统领接过明黄绢布退下时,魏丞相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
他望着御书房雕梁画栋的穹顶,恍惚间,仿佛看到十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
一身华服的少年捧着《论语》向他请教,阳光透过窗棂,在太子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老师,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少年清朗的声音犹在耳边。
而如今,那少年已成为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王,而他这个昔日的老师,却莫名其妙的成了阶下囚。
“陛下……”
魏丞相的声音嘶哑如裂帛,“请陛下为老臣做主,老臣冤枉啊!”
景帝瞄了皇后一眼,声音骤然变得锋利如刀。
“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理,丞相既是冤枉,朕相信大理寺自会还你清白。”
魏丞相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为何景帝特意强调那个“请”字。
这是给皇后的体面,也是给魏家的最后尊严。
“老臣……谢陛下恩典。”
魏丞相闭了闭眼,无法再说其他,只能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景帝背过身去,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带下去吧。”
当侍卫上前架起魏丞相时,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忽然轻声哼起了一首童谣。
那是他当年教太子读书时,为帮助记忆而编的曲调。
景帝的背影微微一僵,但终究没有回头。
第173章 上京城找那丫头
第173章 上京城找那丫头
为了给皇后一个交代,在魏家族人没有全部到齐之前,魏丞相虽贵为帝师和丞相,依然被景帝暂时“请”入了大理寺牢狱。
当然,他并不孤单,身边有京城所有的亲人相伴。
其中,也包含他现在稍微有些出息的儿子——魏成超。
京城里的愁云惨雾并不能影响日月的更替,第二日一早,天边火红的太阳照常升起。
大街上已有挑担货郎的吆喝声刺破晨雾,市口腾起了新蒸的豆汁白烟,京城街道上又开始了它热气腾腾的轮回。
今日教习嬷嬷不来,在鸿胪寺驿馆里用过早膳,突厥玉伽公主让阿兰陪着四处逛逛。
站在京城的街头,五月底带着热气的微风拂过她发间缀着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仰头望着街边高悬的彩旗和牌匾,眼中闪烁着新奇的光芒。
这是她第一次逛如此繁华的城池,再过几日,她便要入宫成为景帝的妃子,从此深锁宫闱。
“公主,咱们该回去了,教习嬷嬷说午膳后要检查您的礼仪功课。”
侍女阿兰在她身后小声提醒,手里捧着刚在街边买的人。
玉伽轻轻摇头,异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不急,再走走看看吧。”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悬挂的突厥弯刀。
虽然刀鞘已被教习嬷嬷强行取下,只余一个空荡荡的刀扣。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对这个身着突厥服饰的异族女子投来或好奇或敌意的目光。
玉伽公主甚至能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看那装扮,是突厥人吧?“
“嘘,小声点,听说突厥派了公主来和亲……”
“哼,北关死了那么多将士,现在倒来和亲了……”
玉伽公主的背脊微微僵硬,但很快又挺直了。
她要试着习惯这样的目光。在突厥,她是尊贵的公主。可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来自敌国的和亲工具。
转过街角,一块鎏金的招牌吸引了她的注意——“锦绣坊”。
玉伽想起入城那日,远远看到这家店铺门前人头攒动,热闹异常。有几个身着漂亮服饰的女子在台上行走,那衣裙翻飞如蝶。
从突厥带来的求和礼物,已全部敬献给景帝。
昨日,景帝又赏了一些银两让教习嬷嬷带过来,她也想在锦绣坊买两身那样漂亮的衣裙。
“阿兰,我们去那里看看。”
不等侍女回应,玉伽已迈步向锦绣坊走去。
锦绣坊大门两边,四个檀木雕刻的模特泛着油光,栩栩如生。
玉伽公主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女式模特隆起的胸部,心里直感叹大景的工匠,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手艺。
推开雕木门,一阵淡雅的熏香扑面而来。
锦绣坊店内陈设雅致,四周悬挂的衣裙在窗棂透过的阳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玉伽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抚过一件靛蓝色文明服上绣着的银线梅。脑子里幻想着,自己穿上这件文明装会是如何的模样。
“这位姑娘好眼光,这是本店最新的‘寒梅映雪’系列。”
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玉伽公主转身,看见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着月白色长衫,眉目清秀,嘴角挂着真诚又热情的笑意。
男人正是锦绣坊的掌柜唐小童。
他与杨海波本就是走街串巷的货郎出身,又在醉仙酿磨练了两个月,现在早已能够独当一面。
在京城里的生意场上呆了几个月,见惯了各式各样身份尊贵的贵人,唐小童比以前显得更加老沉稳重,待人接物也更加世故圆滑。
其实,他今年还不到十七岁,但现在的他往那儿一站,给人的感觉就有二十出头。
“您是……掌柜?”
玉伽公主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这样的成衣店铺会是女子经营。
“正是,在下唐小童。”
男子拱手行礼,目光在玉伽公主的突厥服饰上停留了片刻,面上的神色却无半分异样。
“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锦绣坊吧?需要在下为您介绍吗?”
玉伽公主注意到他眼中是纯粹的好奇而非敌意,那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一些。
“我想看看那日你们展示的那种衣裙,但……却不知道名字。”
“哦,姑娘是说我们的民国风系列吧?有有有。”唐小童眼睛一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姑娘,这边请。”
唐小童在前面引路,玉霞公主款步跟在后面。
阿兰警惕地紧跟其后,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短刀。
唐小童不经意间回头似乎注意到了,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这位姐姐不必紧张,锦绣坊虽小,但待客之道从不怠慢。二位可先在茶座歇息,我去取几套适合这位姑娘的衣裙来。”
锦绣坊一楼的角落,同样设置了休息区,摆了桌椅和茶具,以供逛累的客人有个坐下休息的地方。
玉伽公主在茶座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与突厥帐篷里粗犷的装饰不同,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致。
青瓷茶具上绘着细小的鸟,木几边缘雕刻着连绵的云纹,就连空气中飘散的熏香,似乎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甜味。
唐小童很快回来,臂弯里搭着几套风格各异的衣裙。
“姑娘身材高挑,这几套应当合身。试衣间在那边,若有需要,随时唤我就行。”
玉伽公主抱着唐小童递过来的衣裙走进试衣间。
褪下突厥传统长袍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正在褪去自己的一部分身份。
当她穿着旗袍走出试衣间,站在穿衣镜前时,镜中美丽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
“这一套很适合您。”
唐小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红色衬得您的肤色更加明艳。要是您再到我们的鸳鸯簪去,梳个发型化个妆配上就更完美了。”
玉伽接过唐小童递过来的团扇,有些羞涩地转了个圈。
“真的好看吗?在我们突厥,女子不会穿这样……贴身的衣服。”
唐小童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很美。服饰本无国界,穿上身适合的就是最好的。”他顿了顿,“恕我冒昧,姑娘是来自突厥?”
玉伽深吸一口气,面上的笑容带着苦涩。
“我是突厥的玉伽公主,来大景是与大景陛下和亲的。”
店内瞬间安静下来。几个原本在挑选衣物的客人悄悄退了出去,阿兰怒视着那些人,手按在了刀柄上。
北关连年战乱,大景人对突厥人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和抵触的情绪。
然而唐小童的表情只是微微惊讶,随即恢复如常。
“原来是公主殿下,失礼了。”
他恭敬地行礼,却没有半分畏惧或厌恶。
“殿下若喜欢,可以多试几套。锦绣坊的衣裳能得异国公主青睐,是我们的荣幸。”
玉伽公主紧绷的神经,因他的态度而松弛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她试穿了各式各样的衣裙。
鹅黄色的襦裙让她想起突厥草原上的野,墨绿色的长衫则让她有种成为大景文人的错觉。
每换一套,唐小童都会真诚地给出建议,偶尔还会拿来相配的发饰让她搭配。
“这件最适合您。”
唐小童最后拿着一件天青色绣白梅的文明装说道:“颜色淡雅却不失贵气,与公主的气质相得益彰。”
玉伽公主换上后,站在铜镜前久久不语。
镜中的女子既保留了突厥儿女的英气,又多了几分大景闺秀的婉约。
“我想买下这件,还有刚才那套绛红色的。“她终于说道。
结账时,玉伽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唐掌柜,你……你不讨厌我们突厥人吗?北关战事多年,大景人应当恨我们入骨才对。”
唐小童包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家父曾是北关军中的士卒,几年前战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仇恨不能织就衣裳,也不能填饱肚子。公主今日是作为客人来到锦绣坊,我自当以礼相待。”
玉伽公主胸口一阵发紧,她没想到面前这个才二十出头的男子,竟有如此宽阔的胸襟。
“我很抱歉……我们突厥人也不想打仗。但草原连年干旱,牛羊死去大半,孩子们饿得直哭……”
玉伽公主的声音低了下去,“父汗说,大景富饶,资源丰富,与其坐等灭族,不如拼死一搏。所以才……”
唐小童沉默了片刻,倒了杯茶递给她。
“也许,这不是你的错。你远离家乡来到大景和亲,也是个可怜人。尝尝这个,这是梁州的新茶,能安神。”
玉伽公主接过茶杯,温热的瓷器在她掌心散发着淡淡茶香。
她忽然想起突厥帐篷里,永远飘着的羊奶腥气,眼眶有些发热。
“要是……”
唐小童犹豫着开口,眼里满是向往的神色。
“要是有一天,我们王妃能将生意做到突厥去就好了。互通有无,突厥人就不必再为衣食发愁。也就不会再发生战乱。”
“王妃?”玉伽公主抬头,眉尖轻挑,“你说哪个王妃?大景的王妃还会经商吗?”
“苍州王赵樽的王妃。”唐小童笑道,“王妃在苍州开了些工坊,听说还打算开遍整个大景呢。”
玉伽公主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晃,几滴茶水溅在了手背上。
“赵樽?就是以前的北关元帅赵樽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他现在已是苍州王了。”唐小童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衣物,“我们王妃是个奇女子,做生意很有一套……”
玉伽公主放下茶杯,指尖冰凉。
“原来……他已经有王妃了啊。”
玉伽公主轻声说,随即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各人有各人的姻缘。我马上就要入宫了,想这些做什么。”
唐小童这才察觉她的情绪变化,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公主若喜欢这些衣裳,日后可以常来。锦绣坊每月都有新品,我可以给公主留着。”
玉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唐掌柜。今日……我很开心。”
她顿了顿,“在大景,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把我当普通人对待的人。”
唐小童微笑着将包好的衣服递给阿兰:“公主言重了。在锦绣坊,每位客人都是贵客。有事没事都可以到这里来坐坐。”
离开时,玉伽回头望了一眼。
唐小童站在门口,阳光为他身上的锦袍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忽然觉得,这座陌生的城池,似乎也没有那么冰冷了……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苍州清水县的夏日,骄阳似火,连青石板路都被晒得发烫。
魏家大宅的后园里,魏大宝正躺在一张紫檀木摇椅上,四个丫鬟轮流为他打扇。
他那肥胖的身躯几乎将椅子塞满,汗水不断从三层下巴上滚落,浸湿了胸前绣着金元宝的绸缎衣裳。
“老爷,您先喝口冰镇酸梅汤消消暑吧。”
管家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青瓷碗,碗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魏大宝躺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抬,直接就不耐烦的挥了挥肥厚的手掌。
“不喝不喝!这都六月初了,京城那边怎么还没消息?韩蕾那丫头不会是把老子忘了吧?”
“老爷息怒。”管家赔着笑脸,“韩小姐既是县太爷的侄女,又有县太爷作保,应该不会忘了老爷的。”
“放屁!”
魏大宝猛地坐起身,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年入百万两银子的大生意,每日都是白的银子啊!那丫头要是多耽误一日,本老爷岂不是亏大了?”
管家不敢接话,只是低头哈腰。
自从韩蕾去了京城后,魏大宝天天往骆海的县衙跑。
他不是去关心他送出的玉佩,而是去打听,韩蕾有没有关于合伙做生意的消息送回来。
可他的脚都跑大了,飞鸽传书也发出去几封。
可打听来打听去,韩蕾都没有任何消息送回来,京城那边音讯杳无。
魏大宝越想越急,一把抓过酸梅汤灌了下去,冰凉的汤汁顺着嘴角流到衣襟上,他也顾不上擦。
“去!备轿!老子要去县衙找骆海问个明白!”
“老爷,您昨日才去过……”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
魏大宝艰难地从摇椅上爬起来,肚子上的肥肉颤了几颤。
“再没消息,老子就亲自上京城找那丫头。”
就在魏大宝急头白脸地准备出门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
“老爷!老爷!京城来消息了!”
魏大宝眼睛一亮,脸上的横肉都舒展开来。
“可是韩蕾送来的信?快拿来!”
“不,不是……”
下人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封盖有火漆印的信。
“是丞相府飞鸽传书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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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自求多福
第174章 自求多福
魏大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把夺过信件,粗短的手指费力地拆开火漆。
他眯着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逐字阅读。
随着目光下移,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渐渐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老爷,出什么事了?”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啪!”
魏大宝猛地将信拍在桌上,震得茶碗跳了起来。
“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干的!竟敢谋害冠军侯全家!这……这这,我魏家为何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魏福吓得一哆嗦:“谋害冠军侯?老、老爷,这究竟……”
魏大宝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喷着唾沫星子满天飞。
“我叔叔说,冠军侯府上下一夜之间被人灭门!如今所有线索都指向我们魏家!皇上震怒,要魏家全族进京对质!一个都不能少!狗日的,真是要坑死本老爷了。”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个打扇的丫鬟吓得瑟瑟发抖。
杀人已是大罪,谋害皇亲国戚,死几百次都不足以消罪啊!
陛下不会来个株连九族吧?那他们这些魏家的下人恐怕也难逃一死。
“老爷,这怎么办,怎么办呀?”管家捏着拳头,急得直跺脚。
魏大宝松开管家,像困兽一样在院子里转圈,嘴里不停咒骂。
“狗娘养的!自己找死别拉着全家垫背!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管家又壮着胆子问:“老爷,那我们现在……”
“还能怎么办?”魏大宝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盆,“收拾行李,立刻进京!叔叔说一个都不能少,那就是连襁褓里的娃娃都得带去!”
他忽然停下脚步,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古怪的表情取代。
管家很熟悉这种表情,每当老爷想到什么赚钱的门道时,就会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神色。
“老爷?”
魏大宝摸了摸下巴,小眼睛里闪着精光。
“进京也好……正好可以去亲自问问韩蕾那丫头,百万生意的事到底怎么说。顺便拜访叔叔,说不定还能从叔叔那里捞点好处……”
管家暗自摇头,都这种时候了,老爷居然还惦记着那桩没影的生意。
“还愣着干什么?”
魏大宝突然提高嗓门。
“快去准备!金银细软都带上,把老子的紫貂大氅也拿出来,京城可比咱们这儿凉快多了!再备几坛三十年陈酿,给我叔叔带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管家连忙应声,转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魏大宝又叫住他,“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不,五千两!多带点银子总没坏处。再让厨房准备些路上吃的点心,老子可吃不惯外面的粗食。”
管家刚要离开,又被叫住:“还有!派人去县衙告诉骆海一声,就说老子进京了,让他有韩蕾的消息立刻飞鸽传书到丞相府!”
“老爷,这……合适吗?”管家犹豫道,“丞相虽然说是去对质,可变相就是让您去受审啊……”
“放屁!”
魏大宝双眼瞪得快要喷出火来。
“老子又没杀人,怕什么?冠军侯府算什么东西?我叔叔也是当朝丞相!再说了,真要审也是审那些犯了事的混蛋亲戚,关老子屁事!”
管家不敢再多言,点头哈腰的匆匆下去安排。
魏大宝坐回摇椅上,掏出信又看了一遍,嘴里忍不住嘟囔。
“御前对质,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后果自负……哼,吓唬谁呢?”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高声喊道:“春桃!去把三姨娘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桃红色纱裙的年轻女子扭着腰肢走进院子:“老爷,这么急着找人家,是不是……”
“少废话!“魏大宝不耐烦地打断她,“收拾东西,明天跟我进京。”
三姨娘惊讶地瞪大眼睛:“进京?为什么突然……”
“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跟着去就去!”魏大宝不耐烦的挥挥手,“对了,把老子的那对翡翠镯子带上,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三姨娘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了。魏大宝又唤来几个心腹小厮,一一交代路上要注意的事项。
正当他忙得不可开交时,管家又匆匆跑来:“老爷,县太爷骆海来访,说是有要事相商。”
魏大宝眉头一皱:“他来干什么?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身着官服的骆海急匆匆的快步走进了院子,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表情。
“魏兄,我刚收到朝廷邸报,冠军侯府一案,让各州各县……”
“我知道了。”魏大宝打断他,“我叔叔来信说了。怎么,骆大人是来看笑话的?”
骆海摇摇头:“魏兄误会了。你我相交多年,我岂是那种人?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冠军侯乃皇亲国戚,此案已震动朝野。魏兄此去京城,务必小心行事。”
魏大宝哼了一声:“老子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骆海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总之……魏兄保重。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信。”
魏大宝这才脸色稍霁:“这还像句人话。对了,韩蕾那丫头有消息吗?”
骆海苦笑:“尚无音讯。不过魏兄此去京城,倒是可以亲自去一趟锦绣坊寻访。”
“那是自然。“魏大宝拍拍肚子,“老子这趟进京,非得把这两件事都办妥不可!”
送走骆海后,魏家大宅彻底忙碌起来。仆人们来回穿梭,收拾行李,准备车马。
魏大宝坐在正堂太师椅上,一边喝着参茶,一边监督众人干活。
“小心老子的青瓷瓶!摔碎了剥你的皮!”
“那箱银子放在最里面,用绸缎盖好!”
“蠢货!谁让你把冬天的皮袄都带上的?现在是六月天!”
夜幕降临时,所有的准备工作才告一段落。
魏家大门口停了五辆马车,二十多匹骏马,还有十几个短打装扮的护院守着。
魏大宝满意地巡视了一圈,对管家说:“明天天一亮就出发,走官道,日夜兼程,争取七日内到京城。”
“老爷,这么赶会不会……”
“你懂什么?”魏大宝瞪眼,“早到一天,就能早一天打点关系。再说了,老子还急着打听那百万生意呢!“
回到卧室,三姨娘已经睡下。魏大宝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脸上的嚣张气焰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
“冠军侯府……到底是谁干的?”他喃喃自语,“可千万别真和魏家有什么瓜葛……”
但很快,他又挺起胸膛,自我安慰道:“怕什么?有叔叔在,天塌不下来!倒是那百万生意……韩蕾那丫头可别让老子失望……”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魏大宝关上窗户,拖着肥胖的身躯走向床榻。
明天,他将踏上前往京城的旅程,而等待他的,究竟是福是祸,此刻谁也说不清。
第二日清晨,空中薄雾未散。
魏大宝一行人已向着京城出发,马车辘辘驶出城门时,恰好与一队疾驰而来的快马擦肩而过。
为首的黑衣骑士马鞭甩得啪啪作响,惊得魏大宝的马车夫慌忙避让。
“找死啊!”
马车夫刚骂出口,就被魏大宝按住肩膀。
透过飘起的车帘,魏大宝瞥了一眼那几人绝尘而去的背影,催促道:“别多事儿了,快走吧!”
此刻的清水县衙后院,骆海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青石板上被他磨出两道发亮的痕迹,案几上的茶早已凉透,但他却毫无心情品上一口。
前些日子,肖正飞带着几名亲卫路过清水县,说是冠军候派了十二名死士来伏杀赵樽,已有五名死士落网。
还有七名死士不知去向,韩蕾到京城查看生意,赵樽担心剩下的七名死士是冲着韩蕾去了。
所以,赵樽派肖正飞带着几名亲卫去京城营救保护韩蕾。
可韩蕾刚去了京城查看生意,京城冠军侯府一家就出了事。
冠军侯府的惨案,虽然还没有具体的嫌疑人,朝廷的邸报上也只是说让各州各县留意可疑人员,但这相当于是朝廷下了海捕文书。
只要觉得你行迹可疑,各州各县的衙役就有权利先将你抓起来再说。
不知为何,这件案子他总感觉与韩蕾进京有关。
但全府灭门这样的惊天大案,会是那韩蕾丫头干的吗?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那丫头现在在何处?若在外面被当做可疑人员抓住了,那可怎么办?
正在骆海的心七上八下之时,忽然院门被猛地推开,他的一个心腹衙役跌跌撞撞跑来。
“大人!外面苍州王身边的肖统领到了!”
骆海瞳孔一缩,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去,只见肖正飞等人满身风尘,黑色劲装下摆还沾着斑驳泥点。
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肖正飞面色严肃,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骆海立即会意,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都退下!”
骆海屏退所有的人,然后带着肖正飞等人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待书房门闩咔嗒落下,肖正飞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面上皆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大人放心,王妃无恙。”肖正飞笑着拱手道。
“怎么说?”
骆海不自觉地前倾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肖正飞。
“我们赶到京城时,王妃早已化妆入京。别说是那些下落不明的死士。就是我们几个,乍一见到王妃也没能认出来。所以,王妃很安全。”
“对,王妃化妆成一个胖胖的富贵公子了。嘿嘿!”另一名亲卫补充道。
“化妆?富贵公子?”骆海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那……那冠军侯府的事情,跟王妃没关系吧?”骆海试探着问道。
他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肖正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希望肖正飞的答案千万不要是自己担心的那样。
可他担心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只见肖正飞郑重的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自豪。
“冠军侯府的事,就是王妃带着我们干的。”
“啊?呃!”
骆海吓得扯了个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了另外几名亲卫,那几名亲卫也狠狠的点头,一副很自豪的模样。
“你们知不知道,朝廷已经向各州县下发了海捕文书?”骆海急切道。
肖正飞笑道:“大人放心,朝廷查不到我们身上的。”
“为何?”
看他们一点不觉得害怕,反而轻松自然,这倒把骆海整不会了。
肖正飞突然噤声,打开书房的门,查看了一下外面,见外面没人才关上门,压低了声音。
“因为他们是一同饮了王妃送的酒,那酒一开就爆炸,所以一起被炸死了。而侯府之人死的时候,我们早已离去。”
骆海倒吸一口凉气:“可侯府门禁森严……”
“趁着侯府为长乐郡主大摆生日宴,用了魏家的玉佩轻而易举就进了侯府。”
骆海抹了把冷汗,却见肖正飞露出古怪笑容:“大人可知王妃扮作个胖公子,走路时浑身的肉都在晃。”
肖正飞比划着夸张的弧度,“任谁也想不到,王妃送的酒是能炸平侯府的大杀器。”
“就是,他们还想找凶手,难啊!王妃现在正大摇大摆的待在荆州呢,哈哈哈……”另一个亲卫一脸得意。
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将那日冠军侯府发生的所有情况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听得骆海心惊胆战,忍不住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
他终于知道韩蕾骗魏大宝的玉佩来干什么了。那家伙还心心念念等着韩蕾带他合伙做生意呢!
魏大宝一家今日进京了,希望他在京城能自求多福吧!
听他们如此一说,既然朝廷难以查到,骆海也渐渐放下心来。
韩蕾那丫头做事,不仅胆大心细,还走一步看三步。
由此看来,有她在赵樽身边,赵樽的大事可成。
因为据他所知,现在赵樽已经完全掌控了北关驻军,扶风县和北关现在都在按照计划飞速发展。
赵樽说,下一步就会在苍州各处关隘修建棱堡。
即便朝廷就是现在知道了赵樽有不臣之心,想要出兵讨伐苍州,以北关驻军现在所配备的神秘武器,也不再惧怕。
只是,能多拖一日,苍州就能更进一步。
骆海让肖正飞等人在县衙休息一日再走,但肖正飞等人忙着去见赵樽复命。骆海再三挽留,肖正飞一行却执意启程。
用过午膳后,连茶都未及细品,便匆匆辞别骆海。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扬起一阵轻尘,肖正飞等人朝着北关方向疾驰而去。
北关大营旌旗猎猎,赵樽负手立于新建的瞭望台上,远眺着已成规模的棱堡轮廓。
他的胸前挂着一枚碧绿温润的环形玉佩,正隐隐的发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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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联合办案
第175章 联合办案
胸前的锁情扣突然传来了一阵温热。
赵樽下意识的低头,只见那枚环形玉佩正隐隐泛着柔和的微光,在彩钢瓦棚的阴影中格外醒目。
赵樽勾唇浅笑。
锁情扣好些日子没发光了,此时发光,是韩蕾那丫头也在想他了吗?
赵樽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玉佩,玉面光滑温润,仿佛是那丫头可爱甜美的面容。
“王爷,又在想王妃了?”麻子刚好走上瞭望台,见状会意一笑。
赵樽并没有否认,将玉佩轻轻按在掌心。
韩蕾离开苍州已有一月。
肖正飞他们到了京城后飞鸽传信来说,韩蕾一切安全,在京城也并未发现另外七名死士的踪影。
只要知道那丫头安全就行了,但不知韩蕾现在在哪里,他们快要回来了吗?
“清水县的王府建得如何了?”赵樽突然问道。
麻子赶紧回答:“回王爷,刚刚收到孙文远的飞鸽传书,说王府正殿的梁柱都已立好,工匠们正在雕琢廊檐。按这个进度,九月就能完工。”
赵樽微微颔首,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
白云低垂处,是通往京城的官道。他想象着韩蕾骑着偏三轮摩托车归来的样子。
那丫头必定还是穿着那身精干休闲的运动服,见到他时会露出那种甜美却真切的笑。
“给孙文远去信,”他摩挲着玉佩吩咐道,“让孙文远加快进度。告诉他,本王赶着成亲呢。”
“嘿嘿,好嘞!属下这就去传信。”
麻子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走下瞭望台去传信了。
作为赵樽身边最亲近的亲卫,他们可知道赵樽心里在想什么,光是改变王妃的称呼并不牢靠。
只有实打实的举行了婚礼,王妃才真正的跑不掉。
赵樽轻轻一笑,又负手而立,看向远方的棱堡。
如今棱堡已成,王府将竣,只欠东风。
一个多月来,永安城这座军事要塞已脱胎换骨。
三层炮台呈锯齿状往远处延伸,护城壕沟深达两丈,青灰色的混凝土墙在烈日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几百名工匠和上万名士兵头戴斗笠,排成长龙顶着烈日正在忙碌。
震耳的号子声与铁器碰撞声交织成了一片,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北关棱堡主要为了抵御外敌,所以必须先行修建。
等北关永安城和凌安城的两处棱堡全部完工,第四、五建筑队的工匠们就会赶往苍州各县关隘。
建筑队会在当地招募民夫,修建堡垒,以防朝廷一旦发兵讨伐苍州。
到时候,整个苍州会最早独立于大景朝之外,关起门来自行发展,强大自身。
而就在赵樽站的瞭望台下,一辆辆三蹦子正不停的来回穿梭着,从阴山煤矿场运输煤矿到永安城。
阴山脚下的煤矿场,矿藏丰富。但由于天气炎热,煤矿场已经调整了工作时间,白日休息,晚上采煤。
韩蕾离开北关时,给这里留下了足够的三蹦子。
赵樽和从扶风县过来的亲卫们,个个都会骑三蹦子。
他们在永安城组建了运输队,教会运输队的人骑三蹦子后,晚上采出的煤,运输队的人白日骑着三蹦子不断的往永安城内运输。
赵樽在永安城圈了一大片荒地,用于修建韩蕾口中的蜂窝煤厂。
大胖头来了北关后,就被赵樽丢到了蜂窝煤厂,按照韩蕾给的图纸研究蜂窝煤炉子。
大胖头来北关时,韩蕾怕吓到他,没有从系统里购买成品的蜂窝煤炉子作为样品。而是只给了他图纸,让他自行照着研究。
其实,蜂窝煤炉子的技术并不复杂,就跟打灶台差不多。只是这个时代没见过成品,加上工具落后,所以就显得稍有难度。
特别是控制火力大小的火门,就够大胖头捣鼓一阵子的。
赵樽已想好了,大胖头只需攻破蜂窝煤炉子的技术难关。
最后量产的过程,就丢给张世阳和那些工部的工匠们。
赵樽正观看着附近工人们忙碌的情况。这时,他腰间的对讲机沙沙的响了两下,然后,对讲机里传来一道清晰的说话声。
“王爷,王爷。一号通讯站禀报,肖统领带着人已过了一号通讯站,距营门不足五里。”
赵樽顿时双眼一亮,嘴角划起一抹大大的弧度。
肖正飞他们被派往京城保护韩蕾,既然他们回来了,那韩蕾应该也跟着回来了。
赵樽脚步轻快的踩着青灰色的混凝土阶梯走下瞭望台,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他眯起了眼睛。
六月的骄阳像团烧红的烙铁悬在头顶,连地上的砂石都被烤得发烫。
他刚抬手抹去眉梢的汗珠,就看见大胖头吭哧吭哧地朝这边走来。
“呼,呼。赵樽可找着您了!”
大胖头肥胖的身躯喘得像个破风箱,锦缎衣袍上沾满煤灰和铁锈,活像在泥地里打过滚一般。
他左手抓着几根细铁棍,右手捧着迭铁片,两手不得空。
赵樽注意到他虎口处新添的几道血痕:“这么热的天不在阴凉处待着,跑这儿来做啥?”
“铁匠铺刚打好的炉桥和火门。”
大胖头献宝似的举起铁片,阳光下那些精心钻凿的孔洞清晰可见。
汗珠子顺着大胖头圆润的下巴滴在铁片上,晕开一片。
“这次能行吗?”赵樽问道。
大胖头臃肿的眼皮一挑,信誓旦旦的说道:“行,一定行。呵呵。”
他松手将小铁棍儿丢在地上,只拿着两片小铁片儿为赵樽演示。
“您瞧,这两片重迭起来,转动上头这片就能调节火候……”
就这个蜂窝煤炉子的火门,大胖头已经做失败好几次了,主要是没有连接两个铁片之间的铆钉。
赵樽扫了一眼大胖头手中的小铁片儿,觉得这次的把握可能也不会太大,但他还是拍了拍大胖头的肩膀。
“嗯!你辛苦了。”
“不辛苦。”大胖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得很开心。“做这个挺有意思的。我很快就会弄好了。”
赵樽想着大胖头一个富贵公子,这么热的天,本应该在京城家里喝着冰镇酸梅汤,听着歌姬唱小曲儿。
可他却听了韩蕾的话,为了到这里来帮自己,累成眼前这副模样,赵樽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天太热,你多休息一下。要不,咱们就把能做的做了,火门……等韩蕾回来了再说。别太累了。”
赵樽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黄沙飞扬处,肖正飞一马当先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三四名亲卫。
赵樽大喜,目光越过他们肩头反复搜寻,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队伍里,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赵樽暗自叹了口气。
“属下等参见王爷。”肖正飞和几个亲卫滚鞍下马时带起一阵热风。
赵樽点了点头,问道:“王妃呢?”
“呃……”
肖正飞迟疑,他瞥了眼蹲在地上摆弄铁片的大胖头,欲言又止。
大胖头也秒懂。
“你们有事就先忙着。”
他手忙脚乱地捡拾着地上的小铁棍,圆脸上挤出个憨笑。
“那啥……蜂窝煤厂那边还等着试新炉子呢!”
大胖头说罢,抱着零件一溜烟跑了,腰间挂着的两块玉佩碰撞着叮叮当当响了一路。
赵樽见肖正飞行事如此谨慎,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难道是韩蕾那丫头出了什么事儿吗?虽然他心里很担忧,但还是待大胖头那胖硕身影走远后,才开口。
赵樽眉头紧蹙,指节已捏得泛白:“王妃发生了何事?”
肖正飞抬头看了看高高的瞭望台,压低了声音。
“王爷,我们到上去再说吧。”
瞭望台高三丈有余,站在上面附近几里地都一览无余,周围空旷没有人可以偷偷靠近。
在瞭望台上去说,比在中军大帐里说话还要安全。
见状,赵樽本就担忧的心,更像是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担忧到浑身绷紧。
若不是接下来的话,事关重大。肖正飞等人又何须如此谨慎?
赵樽在心里七上八下,他点了点头,已率先提步走上台阶。
到了瞭望台上,赵樽和肖正飞先后走进供哨兵休息的小屋里。另外四个亲卫,守在了小屋的外的四个角。
关上门,肖正飞原本严肃谨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王爷,王妃她实在是太厉害了。”肖正飞难掩激动的说道。
见到肖正飞面上的笑容,赵樽的心才稍安。“哦?发生了何事?”
肖正飞这才从他们进京见到韩蕾开始,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全部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听着肖正飞的讲述,赵樽的双眼也越瞪越大,
韩蕾让华天佑给他带的信,说是到京城去查看生意。
他没想到,韩蕾竟然是到京城去为他报仇去了。若早知道是这样,他绝不会同意韩蕾去京城。
韩蕾看着长得娇俏甜美,那外貌柔弱得让人一看就会忍不住心生保护欲,想要去保护她。
却不想,她那人畜无害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胆大包天的心。
冠军候在京城是如何权势滔天,呼风唤雨之人?
韩蕾就带了几个大字队的伤兵和亲卫,就敢冲到冠军侯的地盘,干翻冠军侯一家。
这等勇气和魄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而前前后后的谋划,连他都有些自叹不如。
距离死士出现不过一月,主谋就全家报销。这丫头的性子,算不算是睚眦必报?
想到此,赵樽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小桌上,震得上面的茶杯跳了一下。
他努力的做着深呼吸,那双素来沉静的眸子此刻燃着骇人的怒火。
“胡闹!”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刃。
“本王让你们去京城是做什么的?王妃要胡来闹,你们为何不拉住她?你们不知道那样会很危险吗?嗯?”
赵樽最后一个尾音陡然拔高,惊得肖正飞不禁打了个哆嗦。
肖正飞连忙单膝跪地,喉结滚动了几下,额头抵在交迭的手背上。
“属下知罪。可王妃她……属下们拦不住……”
“拦不住?”赵樽突然冷笑,指节捏得发白,“你们几个大男人拦不住一个女子?”
“王爷息怒!”肖正飞猛地抬头,语气却战战兢兢,“王妃说……说冠军侯敢动你,她就敢动冠军侯全家,她要为你报仇。”
“谁说本王要她报仇了?报仇那是男人的事儿,本王不要她去冒险,只要她安安稳稳,开开心心的。”
赵樽越说越火大,恨不得现在就抓住那丫头,狠狠的抽她的小屁股。
“可是,王妃还说……说……”
肖正飞小心翼翼的抬眼瞄了瞄赵樽的脸色,犹豫着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还说什么?”
赵樽没好气的瞪着肖正飞,虽然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但那表情却明显是用吼的。
肖正飞顶着他杀人的目光,缩了缩脖子,怯怯的说:“王妃说……说谁也别想欺负她老公。”
老公?
赵樽愣了一下。
老公,就是丈夫的意思吗?
原来,不是只有他想要保护韩蕾,让那丫头在这个异世界不受伤害,能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那丫头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虽然这样的方式很激进,很危险,他一点都不喜欢。
但不知为何,他的浑身被一股暖流所包裹,心里又充满了说不出的幸福感。
“噗!”
赵樽忍不住笑出声来,面上的怒容逐渐消散。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韩蕾娶回家,用自己的余生将她捧在手心,好好的呵护,好好的爱她。
“呼!”看着主子心情好转,肖正飞终于松了口气。
但他们都还不知道的是,韩蕾不但干到了冠军侯的家里,还干到了苏家掌控的军营里。
当赵樽和肖正飞走出小屋时,已面色如常。
整个苍州除了骆海和他们几个,再无人知晓京城冠军侯府一家的事,嗯。更无人知晓,这事儿是韩蕾一个小女子干的。
而此时的韩蕾,刚在荆州醉仙酿的酿酒厂里,和陶青他们讨论了一番生意上的事。
扩产后的酿酒厂已具规模,曾经的荆州小字队成员,如今都是各个班队的班头,他们手下光是从本地招募来干活的员工都有两三百人。
现在酿酒厂酿制出来的醉仙酿,不仅能够供应清水县同福楼和京城的醉仙酿酒馆。
在荆州王的代理批发下,各处涌来的卖酒商人,还将醉仙酿卖往了附近的州县。因此,酿酒厂生意也出奇的好。
听陶青说,荆州王靠醉仙酿的代理权有了宽裕的收入,因此也整天乐呵呵的,和酿酒厂陶青他们的关系搞得特别好。
夕阳的余晖洒在荆州城的青石板路上,虽然快天黑了,但街道上依然热闹不减。
韩蕾和大一等人走出酿酒厂,准备回客栈里休息。
可他们刚走出来不远,就发现街道比往日多出了数倍的巡逻士兵。
这些士兵手持长矛,腰间挎着明晃晃的钢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街上的行人。
不光有士兵巡逻,还有许多衙门的衙役也穿着衙门里的衣服在街道上走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奇怪,今日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官兵?”大一队长压低声音问道,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他们已在这里待了两天了,昨日并未见到这种大肆巡逻的情况。
大二皱着眉头打量四周:“看这阵仗,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韩蕾眯起眼睛,注意到街角张贴的告示前围满了人。
她示意大一队长也过去看看。
不一会儿,大一匆匆回来,脸色凝重。
“王妃,是苏将军被杀那事已传到了荆州府衙,现在府衙下令全城戒严,查找可疑人员。”
韩蕾眉尖一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毕竟是荆州的驻军将军被杀,这个消息会传到荆州在韩蕾的预料之中,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不过,依韩蕾判断,荆州府衙和军营的士兵只是在盲目搜寻,还并没有具体的证据和凶手的画像。
韩蕾判断的是对的。
荆州府府衙接到了朝廷连夜发来的邸报,知道了震惊朝野的冠军侯府一案。
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接到了荆州军营的快马禀报。说荆州驻军的苏将军,莫名其妙的被炸死在军营的议事厅里。
荆州府的知州宋培林,正是去支援永安城的徐州将领宋元庆的叔叔。
宋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家里除了宋元庆喜欢舞抢弄棒,做了武将,其他的人都是文官。
宋培林还不算傻,在府衙里分析案情,苦思冥想了一天后,联想到苏淇和冠军侯都是苏家的人。
而且,这两桩案子皆是因为爆炸,他终于想到,这两桩案子很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也就是说,凶手在京城作案后流窜到了荆州,又在荆州作案。
虽然朝廷和荆州军营都无具体线索,但宋培林还是当机立断。
明知道是大海捞针,他依然按照朝廷的要求,组织了州府衙门和军营的人一起联合办案,封锁了荆州的各个出口,四处搜寻可疑之人。
所以,街道上才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和衙役。
大四看着走过去的士兵,紧张的问:“王妃,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客栈。”韩蕾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一等人点了点头,跟着韩蕾迅速朝他们落脚的客栈走去。
一行人刚走到客栈所在的街口,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就见几两装饰富贵的马车远远行来,停在了客栈门口。
好巧不巧的,魏大宝肥胖的身躯走出马车,在管家的搀扶下,动作笨拙的下了马车。
“嘶!”
看到魏大宝,韩蕾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谢谢夜光的打赏,爱你们哟!
第176章 可疑人员
第176章 可疑人员
“嘶!”
看到魏大宝,韩蕾就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韩蕾一手遮脸迅速转身,借着街边卖人的小贩遮挡身形。
大一等人也反应过来,赶紧转身装作挑选小摊儿上的商品。
韩蕾从小贩的腋下偷瞄着客栈门口的魏大宝,只见魏大宝一边擦汗,一边在大声呵斥着下人。
“快些准备房间!老爷我赶了一天的路,骨头都要散架了!”
管家点头哈腰地应着:“老爷放心,已经让掌柜的安排了。”
魏夫人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扫视了一下周围,抱怨道:“这荆州城怎么突然戒严了?刚才进城时查得那么严,连行李都要翻看。”
“闭嘴!”魏大宝不耐烦地挥手,“赶紧进屋去吃点东西就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躲在暗处的韩蕾心跳如鼓。大一凑到她耳边,声音发紧。
“王妃,这下麻烦了。魏大宝一家住进了我们住的客栈,外面又到处都是官兵……”
大四也急道:“要不,我们还是回酿酒厂?”
“不行。”韩蕾果断摇头,“酿酒厂里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弄不好会连累陶青他们。”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
大一疑惑地看着她:“王妃的意思是……”
韩蕾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走,我带你们去荆州王府。”
“啊?”
“什么?”
几人齐声低呼,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说他们现在是被官府通缉的“可疑人员”,就是平常的贱民,他们也不敢住到荆州王的王府里去呀!
“嘿嘿嘿,放心吧!”
韩蕾嘿嘿一笑,从空间里取出她和荆州王签订的代理权协议。
“只要有这个,我们保证能顺利进入荆州王府。你们过来,我告诉你们,到了王府,你们要……”
几人赶紧凑了过来,韩蕾低声跟他们交代了几句。
大四倒是听得频频点头,认为韩蕾的计划可行。跟在韩蕾身边连续执行了两次任务,他现在对韩蕾——那是坚信到底。
大三却侧头看了看韩蕾那娇俏甜美的脸庞,忍不住低头抚额。
他总觉得这位娇美的王妃主子,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直接长了颗雄心豹子胆。
哪家的姑娘会像她这样,哪儿危险就往哪儿去?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
王妃这张娇俏甜美的面容,也不知道已经骗了多少人。
大三平时很少发表意见,遇到事情也都只顾点头。现在,他实在忍不住小声的出言提醒。
“王妃,冠军候跟荆州王可是拐弯儿亲戚呀!要不……您再想想?”
闻言,韩蕾却咧嘴嘿嘿一笑,信心十足的拍了拍大三的肩膀。
“嘿嘿,别怕。既然他们是亲戚,所以这才叫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死道……友,不死……”
大三看着韩蕾,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这句话有些拗口,他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
韩蕾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他:“没事儿,你只要记住放松,放松就行。”
大一还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衙役的吆喝声。
“所有人注意啦!若发现可疑人员,要记得立即报官!”
时不我待,韩蕾耸了耸肩,当机立断。
“没时间犹豫了,跟我走!照我说的做就行。”
说罢,她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地朝着荆州王府的方向走去。大一等人对视一眼,只得快步跟上。
暮色渐沉,残阳如血,将荆州城古老的城墙染作深红。
街肆间人影渐稀,摆摊的小贩们拖着长长的影子,开始忙碌收拾起各色杂货。
卖人的老汉慢条斯理地卷着油布,铜锣在竹筐里叮当作响。
胭脂铺的老板娘踮着脚尖摘下幌子,罗裙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开始关门打烊。
一队队衙役和拿着武器的士兵,还在街道上来回巡逻。
荆州王府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韩蕾一行人借着路人小贩的遮挡,踏着青石板路来到王府门前。
为首的韩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锦缎长裙,从空间中摸出一支镶金边的白玉兰簪插在发间,瞬间就在素雅中提升了几分贵气。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醉仙酿的韩蕾前来拜访王爷。”
韩蕾对门口的侍卫盈盈一礼,声音清亮悦耳。
侍卫一听“醉仙酿”三字,立刻恭敬地拱手。
“原来是韩姑娘,王爷早有吩咐,若是韩姑娘到访,随时恭迎。您请随我来。”
韩蕾微微颔首。她就说嘛!醉仙酿让荆州王也赚了不少银子,荆州王怎么说也应该记得这份情。
跟在侍卫身后,穿过几重院落,远远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本王日盼夜盼,可算把韩老板盼来了!“
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蟒袍的男子大步走来,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与景帝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天子的威严,多了几分内敛。
他腰间挂着一枚羊脂玉佩,随着他的步伐轻轻在晃动,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王爷折煞小女子了。”韩蕾福身行礼,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这次冒昧前来,还望王爷海涵。”
“哎,韩姑娘说哪里话!”
荆州王热情地摆手,“多亏了你的醉仙酿,本王这几月的进账可是翻了一番啊!来人,快备下酒席!本王要招待贵客。”
荆州王一边说着,一边十分热情的带领韩蕾等人往大厅里走去。
韩蕾趁机回头,冲大三得意的扬了扬头。那意思是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还是这里最靠谱。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宴席便已在大厅里摆好。荆州王热情的招呼他们一同上桌享用。
韩蕾随便客气了两句,便大大方方的坐下了。大四等人看着眼前这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却显得有些拘谨。
跟在韩蕾这位主子身边,他们的伙食,本就比普通人吃得好了许多。
没想到,今日还能有幸与身份尊贵的王爷,一起共进晚餐。
韩蕾给他们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直接大大方方坐下,别扭扭捏捏的。
许是跟在韩蕾身边耳濡目染多了,大四虽然不如大九那般会演,但他至少也学会了一些淡定和从容。
他轻咳了一声,也拉开凳子坐了下来,面上挂出了得体的笑容。
大三却还是紧张得不行,就差没有浑身打哆嗦了。
大一扯了扯他的衣袖,拽着他一起坐下,只是他们的手指都紧张的攥着,怕一不小心就露了馅儿。
毕竟,他们现在可是府衙在到处通缉的“可疑人员”。
见惯了各种电.诈的韩蕾,却像屁事儿没有似的,言笑晏晏的与荆州王谈笑风生。
席间烛火摇曳,映得满室生辉。
韩蕾与荆州王谈着醉仙酿的销路和利润,以及一些生意上的事儿。
大一等人就埋头吃饭喝酒,默默的享受着,他们平日连想都不敢想的奢靡生活。
荆州王亲自为韩蕾斟了一杯酒:“来,韩老板,你可别怪本王借献佛,就用你的醉仙酿款待你。”
“那怎么会?王爷客气。醉仙酿现在已是市面上最好的酒了。”
韩蕾浅尝一口,赞道:“不愧为醉仙酿,果然是醇厚绵长。不过……”
她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此酒若是能再配上特制的小菜,更能相得益彰。”
“哦?“荆州王来了兴致,“韩姑娘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最近在家是捣鼓了一些佐酒小菜,但王爷千万别小看这些小菜,有了这些小菜,王爷说不定就会多喝一壶酒。”
韩蕾说着,朝坐在身旁的大一使了个眼色。
大一会意,立即从腰间解下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蓝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韩蕾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什么样的下酒菜,才能配得上醉仙酿的滋味。”
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十几包袋装小菜。
韩蕾让荆州王的侍女取来几个瓷盘,撕开包装袋后,将几样小菜一一倒在盘子里。
泡椒凤爪、酸辣笋子、香酥生、五香牛肉……样样零嘴儿都能勾人食欲。
“王爷请尝尝这个。”韩蕾用银筷夹起一块泡椒凤爪,“这是用特产的野山椒腌制而成,辣中带鲜。您尝一口肯定就会爱上这种口味。”
荆州王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他慢慢的咀嚼,片刻后,眼前一亮。
京城的醉仙酿酒馆开业已有月余,但酒馆里的这些小菜还仅仅是在京城里畅销,荆州目前还没有。
荆州王第一次尝到独特的泡椒酸辣味,辣得不断吸气又恋恋不舍。
“吸哈,吸哈……妙啊!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味,吸哈,既不会压过酒香,又能勾起酒瘾。”
荆州王说着,又迫不及待地尝了其他几样,连连赞叹。
“这酸辣笋子爽脆开胃,香酥生酥而不腻……韩姑娘,你这些佐酒小菜可都是极品啊!”
韩蕾抿唇一笑:“正是。我打算在荆州各县开几家酒馆,专门售卖醉仙酿配这些下酒小菜。王爷觉得如何?”
“好主意!”荆州王拍案叫绝,“这些菜若是单独售卖,定也能大受欢迎。韩姑娘,不如……”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把这些小菜的代理权也交给本王如何?”
“王爷别急。”韩蕾摆了摆手:“这些小菜是否受欢迎?还要等酒馆开起来之后,看酒客们的反馈才能知晓。至于代理权……”
正当韩蕾要继续往下说时,一旁的大一突然凑过头来,声音压低至刚好能让荆州王听到。
“姑娘,天色已晚,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回客栈了。”
韩蕾回头,看了看外面。外面早就天黑了。
“哎呀,你看我。只顾着和王爷聊生意,不知不觉都以夜色渐深了。今日,多谢王爷款待。”
说着,韩蕾作势就要站起身来告辞。
正在谈赚钱之事的荆州王,哪肯放他们现在离开。
“哎,别别别,韩姑娘你也太见外了。”
荆州王大手一挥,“既然到了荆州,哪有让你们住客栈的道理?来人啊,马上收拾几间上好的客房出来!”
他起身对管家吩咐道:“赶紧把东厢房的几间房间都收拾出来,再备些热水和干净的被褥。”
“王爷……这,不太好打扰。”韩蕾故作迟疑的推辞。
荆州王沉下脸来,满脸都写着不高兴。“有什么不好?王府虽然谈不上华贵,但怎么说也比客栈舒服些吧。”
“呃……这……”韩蕾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
“嗨!”荆州王急了,一拍大腿:“韩姑娘,你们就在府上安心住下,咱们明日接着详谈这生意的事。”
韩蕾还是面露难色:“这……恐怕太过叨扰……”
“诶,韩姑娘这就见外了。”荆州王佯装不悦,“咱们可是生意伙伴,再说这些可就生分了。”
韩蕾与大一对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诶!这就对了嘛。”荆州王的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待王府的下人领着韩蕾一行人去到客房后,大一忍不住低声笑了。
“呵呵。王妃果然神机妙算,这荆州王还真让我们在这儿住下了。不管怎么说,王府可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韩蕾轻笑:“荆州王在醉仙酿的代理权上,已经尝到了甜头。既然我有新产品拿出来,他又岂会放过?”
大三心服口服的叹道:“哎!还是王妃算无遗策啊!那王爷只顾着谈生意,都没心情留意我们。早知道,我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嘿嘿!”大四笑得最轻松:“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府衙的人就是把荆州城翻个底朝天,也想不到我们会在王爷府上做客。”
听着他们几个说的兴起,韩蕾非常不雅的伸了个懒腰。
“好了,大家都早点儿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上街去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开酒馆呢。”
大一等人这才收了心情,对着韩蕾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此时,荆州城的街道上,几队队衙役和士兵还举着火把穿梭在大街小巷,四处盲目的搜寻。
殊不知,他们要找的“可疑人员”,此刻已在荆州王府温暖舒适的厢房里,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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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翻过身的王八
第177章 翻过身的王八
京城里。
好几天过去了,冠军侯府的案子依然毫无头绪,但与突厥公主和亲的日子却在渐渐逼近。
户部正在紧锣密鼓的筹措粮食、织机和布匹等物,只等景帝与玉伽公主举行完和亲仪式,就即刻派人送往突厥草原。
这几日,住在鸿胪寺驿馆里的玉伽公主,每日等教习嬷嬷走后,她都会偷偷溜出去,到锦绣坊去逛逛,喝喝茶或和唐小童聊聊天。
鸿胪寺的琉璃瓦在夏日的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玉伽公主倚在雕窗棂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枚狼牙吊坠。
这是她成年礼时,她的父汗亲手为她戴上的。
在这里,她不能骑马驰骋,看不到在天空翱翔的苍鹰,闻不到青草的香味,只能望着窗外空空的院落,无聊的把玩那枚狼牙玉佩。
教习嬷嬷刚走不久,房间里还残留着那股令人窒息的檀香味,那些“垂首不能过肩”、“笑不露齿”的规矩像无形的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公主,该用午膳了。”侍女阿兰托着鎏金食盘在门外轻声唤道。
玉伽望着食盘中精致却陌生冰冷的御膳,突然又想起昨日在锦绣坊里,尝到的那碗冒着热气的杏仁茶。
她嘴唇轻勾,抓起旁边绣着苍狼的披风。
“不必准备了,我想出去走走。”
穿过三重朱漆大门时,守卫们齐刷刷跪了一地。
距离和亲大典越近,玉伽公主越是感觉自己被人看管起来了。事事都不再那么自由。
她的脚步在踏出最后一道门槛时突然变得轻快,仿佛挣脱了某种桎梏一般。
街市上蒸腾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卖人的老汉吆喝声,绸缎庄门口算盘珠子的脆响,还有不知从哪个巷子飘来的胡琴声,这些自由自在的响声,此刻却让玉伽公主眼眶发热。
锦绣坊的蓝布幌子在微风中舒卷。玉伽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内室传来清朗的笑声。
“唐掌柜您这可难为我了,这锦缎的云纹要配疏松的针法才显灵气……”
话音未落,唐小童撩开靛青布帘走出来,发梢还沾着几缕彩线。
见到玉伽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即笑着拱手。
“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
阳光透过窗棂,在唐小童的眉宇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玉伽公主发现,唐小童今日换了件竹青色的直裰,衬得他整个人如新抽的柳枝般清爽。
她忽然想起一句突厥的谚语——“骏马要看牙口,男人要看眼睛。”
眼前这个大景商人的眼睛,就像像草原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昨日那杏仁茶……”玉伽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可有新到的云锦?”
唐小童会意地眨眨眼:“巧了,刚得了几匹雪青底的,绣的是栩栩如生的锦鲤。”
他引着玉伽公主往后院走,在经过一个货架时顺手取下个青瓷罐子。
唐小童从最初走街串巷的货郎,到如今的店铺掌柜,他每天面对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客人,也就是从事的服务行业。
所以,唐小童早已习惯见人三分笑,对人和和气气。
大景其他的人看到玉伽公主就像看到异类,总喜欢在她的身后各种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唐小童却总是面色如常,随心轻松的与玉伽公主聊天。
而正是因为唐小童对人和气,玉伽公主觉得与唐小童特别聊得来。
所以,自然而然就把他当做了自己在大景唯一的朋友。
唐小童知道玉伽公主是突厥的和亲公主,而玉伽公主也知道,唐小童只是一个身份寻常的店铺掌柜。
可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几日相处下来,却是越聊越投机,越聊越有了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
只是,他们互相之间都还没意识到而已。
“我哥今早正好又送来些杏仁茶,配上蜜饯吃最好。你尝尝。”
后院里有一株正值期的西府海棠,粉白瓣落在石桌上像铺了一层轻轻的软纱。
唐小童煮茶时袖口挽起半截,露出了腕骨处的一道淡疤。
玉伽公主扫了一眼那道疤,又注意到他斟茶的手势很特别,拇指抵着壶盖,其余四指托着壶身,倒出的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是在鸳鸯簪时跟那些贵人们学的。”察觉到玉伽公主的目光,唐小童笑着解释,“说是这样才不让热气熏了指甲。”
他突然模仿起那些贵妇,翘着兰指欣赏新做的美甲模样,那不男不女的样子逗得玉伽公主咯咯轻笑。
这一刻她不是待嫁的公主,他也不是逢迎讨好的商贾,只是海棠树下两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年轻人。
茶过三巡,唐小童说起去年在荆州当货郎,看到别人收丝的经历。
“那蚕农家的女儿才十四岁,居然就能分得出桑叶是辰时摘的还是午时摘的……”
玉伽公主托着腮,看他说话时眼角漾起的笑意。
在突厥,男人们只会谈论猎了几头狼或者抢了多少战利品,没人会注意桑叶上的露水什么时候干。
“公主见过真正的雪吗?”唐小童忽然问:“不是草原上混着沙砾的雪,是荆州那种能压断竹枝的绵雪。”
他手指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起来,“我去年在荆州,清早推门看见白皑皑的……”
玉伽公主不自觉地凑近,能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沉香味。
这个距离,她甚至能看到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来大景后第一次有人不问她的身份,只是单纯的想与她分享某个美好的瞬间。
“掌柜的!前头来了批……”
学徒的喊声打破了静谧。唐小童无奈地起身告罪,玉伽公主却跟着站起来:“我随你去看看可好?”
铺面里,几个脚夫正卸下车上裹着油布的货包。
韩蕾从系统里购买的各种绸缎布匹供不应求,唐小童怕断货,就想着从京城其他布行,调了一些式普通的绸缎暂时补充。
这样不但丰富了货品,还能满足客人不同的选择。
唐小童对业务熟悉得很快,他走到门口验货,指尖在那些绸缎表面轻轻一掠,就知道有没有跳丝。
玉伽看着他与脚夫们用她听不懂的行话交谈,那游刃有余的模样与宫中战战兢兢的侍从截然不同。
有个年轻脚夫抬眼偷偷瞄玉伽公主,唐小童发现后不经意地侧身挡住那人的视线。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玉伽公主的心尖微微一颤。
日落西山时,玉伽才惊觉已逗留太久。
唐小童送她到门口,轻声问道:“明日我给你留些醉仙酿的泡椒鸡爪,公主要不要……”
他话音未落,街道转角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教习嬷嬷带着四个宫女疾步而来,那满头珠翠在暮色中叮当作响。
一见到教习嬷嬷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角处,玉伽公主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披风。
“遭了,是嬷嬷找来了。”
闻言,唐小童眉头一蹙,立刻反应过来,他压低声音道:“得罪了。”
下一秒,唐小童抓起柜台上的一匹绸缎就猛然抖开,高声说:“夫人,您看这暗纹,最适合做百褶裙……”
玉伽公主怔愣间已被他引到了柜台内侧,隔着薄如蝉翼的绸缎,她看见唐小童的喉结正在紧张地滑动。
嬷嬷们进店时,唐小童正弯腰丈量布匹,非常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玉伽公主。
“几位快里面请,不知几位是要选成衣,还是要选料子?小店新到了一批……”唐小童笑着问道。
“掌柜,你可有见着一个穿苍狼纹披风的异族女子来过?”领头的嬷嬷语气凌厉。
唐小童面不改色地摇头,手上却悄悄将玉伽公主往帘幕后带。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贴在她腕间像一块暖玉。
隔着布帘的缝隙,玉伽公主看见嬷嬷狐疑的目光扫了过来,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唐小童突然咳嗽起来,顺势打翻了柜台上针线篓,篓里装的五色丝线瞬间滚了一地。
等嬷嬷和宫女们骂骂咧咧地离去,后院的海棠树下,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唐小童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玉伽公主的眼角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晚风掠过树梢,瓣雪一般落在她的肩头。
“我十四岁第一次骑马射狼……”玉伽公主笑了笑,轻声说,“那天也飘着这样的雪。”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此刻,她的心跳比当年面对狼群时还要剧烈。
唐小童望着她头顶上沾着的瓣,想起曾经突厥商人说过的传说。
草原上的萨满能让人变成任何东西。唐小童突然希望自己变成一片雪,可以放肆地落在她的眉间。
外面传来锦绣坊闭门的声音,玉伽公主不得不离开了。
唐小童送她到巷口,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即将分别时,唐小童突然从怀中掏出个布包:“差点忘了,这是我亲自用杏蜜腌的梅子……”
玉伽打开布包,几颗梅子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在突厥,这是指引游子归家的路标。
玉伽公主猛地抬头,看见了唐小童眼中来不及收起的柔情。
“你……”
玉伽的声音轻得像是瓣落地。
“呃……小人僭越了。”
唐小童局促的后退半步行礼,以为玉伽公主会怪罪,却不想,听见玉伽轻声说:“明日,我还来尝你说的那什么鸡爪。”
说完,玉伽公主已笑意盈盈的转身。
望着玉伽公主远去的背影,唐小童摸向心口,那里藏着一枚从她披风上掉落的珍珠,此刻正发着烫……
唐小童拿起门板正要闭门,却看到长乐郡主披着一件玄黑绣祥云纹的披风,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唐小童嗤笑一声,“砰“地合上门板,木栓落下的声响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透过门板的缝隙,他瞥见长乐郡主比前些日子瘦了一大圈。
那袭玄黑披风垂落在身上,金线绣的祥云纹路在夕阳下本应是金光耀眼的,可此时却是死气沉沉。
那孤单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活像具被抽了魂的皮囊。
“呵,报应。”
唐小童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起手背蹭过嘴角。
他想起前些日子,郡主的侍卫为抢铺面打死老张头的事。那时,这女人坐在轿撵里,连帘子都没掀一下。
青石板路上,长乐郡主的绣鞋已经沾满泥污。
她机械地迈着步子,脖颈上挂着的长命锁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那是她及笄时母亲亲手为她戴上的。现在锁还在,戴锁的人却……
不过是转眼之间,她就失去了所有的直属亲人。
而到现在为止,她都还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她只知道,在生辰宴上,魏丞相家的一个胖侄子对她有情,想要娶她为妻。还用美酒和甜言蜜语哄得她的爹娘团团转。
可就在那天晚上,她的家人们就全都没了。
她爱慕赵樽多年,为赵樽延误了婚事,付出了最宝贵的年华,可是却爱而不得。
好不容易她松了口,对魏家那个胖小子不反感,她愿意嫁给那个看上去门当户对的胖小子。
可偏偏就是那个胖小子,害得她家破人亡,她觉得这成了她一生中最大的笑话。
魏家的人,现在就关在大理寺的牢狱里。她要亲自去问问,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为何魏家的人要如此对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理寺的狱卒举着火把迎上来,松油燃烧的噼啪声惊醒了她的恍惚。
“郡主,人关在天字三号牢房。”
狱卒低头禀报,火光将他半边脸照得忽明忽暗。
牢房里黑漆漆的,只有松油火把在默默的燃烧。
黑暗深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魏成超的身躯整个扑在栅栏上,铁链哗啦作响。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呀!你们这些贱……”
突然,魏成超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他看清了站在火光中的身影。
长乐郡主缓缓抬手,玄黑披风滑落在地。她苍白的手指抚上牢门铁锁,声音轻得像在梦呓。
“说吧,那个小胖子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让他来害我?”
“郡主,郡主你看看我,我是魏成超,我不知道什么小胖子啊!”魏成超感觉自己要冤死了。
“不知道?”长乐郡主的脸阴沉得犹如鬼魅,她突然凑近魏成超面前,咬牙切齿。
“可那日,他明明说魏丞相是他的叔叔。门口的侍卫也说,他是出示了你们魏家的玉佩才进入侯府的。你若不交出那小胖子,我一定会进宫,求姑姑也处死你们全家。”
“啊?”
魏成超双目圆睁,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他踉跄后退时被稻草绊倒,四仰八叉的仰倒在地,活像只被翻过身的王八。
“啪!”
旁边,狱卒手中的火把突然爆出个火,将长乐郡主眼中翻涌的恨意照得雪亮。
“玉佩?”
魏成超连忙撑起身子在身上一阵摸索,终于从腰间摸出自己的家族玉佩,双手捧起。嘴里不断的澄清。
“郡主你看,这是我的玉佩。我一直都戴在身上的。”魏成超声音打颤。
长乐郡主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不是你,是让你把那个人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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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荆州王,大善人
第178章 荆州王,大善人
闻言,魏成超那个怂货早已没有了平日里贵公子嚣张跋扈的气势,爬起来跪在了长乐郡主的面前。
“郡主,平日我们也算是挚友,既然你知道不是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吧!这里面又脏又臭,本公子,不,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也知道长乐郡主家遭到团灭,那悲伤和火气可以说已如脱缰的野马,连他当丞相的爹都下了狱,他除了告饶乞求,说什么都不好使。
长乐郡主却无动于衷,哪还有平日里与他们在腾云楼喝酒聊天的亲近,此时,她那勾起的嘴角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阴森森的。
“你自求多福,若抓到那小胖子,本郡主就处死他一人,若抓不到,你们全家都必须陪葬。必须!”
最后两个字,长乐郡主咬得特重,表明了她斩钉截铁的态度。
说完,长乐郡主已压不住自己的怒气,她无心再问其他的问题,转身就向外走去。
“郡主,郡主。”
魏成超的手猛地伸出栅栏,急切的想要抓住长乐郡主,可长乐郡主已大步走远,他连一片衣角也没抓到。
魏成超的希望消散,浑身一软,又瘫倒在地上。
……我站在这里抢票票……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昨日还烈日高照,烤得青石板路发烫,今日一早却已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闷热的气息,连王府园里那些名贵的牡丹都蔫头耷脑,失去了往日的精神。
韩蕾刚用过早膳,正叫了大一等人来屋里小声的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韩姑娘,王爷问您起了吗,派小的请您过去呢。”
王府的管事在门外恭敬地说道,声音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大四蹙了蹙眉,小声嘀咕:“切!这荆州王也太心急了。”
韩蕾侧头看向旁边的铜镜,对着铜镜微微一笑,镜中映出她甜美又带着狡黠的容颜。
她早已料到荆州王会迫不及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昨夜宴席上她故意只透露了佐酒小菜的一点信息,就是为了吊足这位王爷的胃口。
“大一,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过去。”韩蕾吩咐道,同时用意念打开了系统界面。
她毫不犹豫地买了两个西瓜,然后叫来了守在外面的王府下人。
“麻烦取两个大瓷盘来。”
当下人端着空盘子进来时,只见桌上放着两个圆滚滚的大西瓜,翠绿的瓜皮上还凝着水珠,在闷热的清晨显得格外诱人。
那下人瞪大了眼睛,手一抖差点摔了盘子。
“小心些。“韩蕾温和地说,“这是我们家乡的西瓜,去切了装盘,要切得整齐漂亮。”
她又转向大一:“你亲自端一盘,我们带给王爷尝尝。”
大一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王府园的凉亭里,荆州王正来回踱步。
他身着靛蓝色锦袍,腰间玉带上的羊脂玉佩在阴沉的天色下依然莹润生光。
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身,脸上写满了期待。
“韩姑娘,你可算来了!”荆州王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目光却落在了大一手中切好的西瓜上,“这是?”
“天气闷热,特意给王爷准备了点消暑的水果。”
韩蕾福了福身,示意大一将西瓜放在石桌上。
荆州王好奇地打量着那盘切得整齐的西瓜,红瓤黑籽,晶莹的汁水在盘中汇聚成一片小洼。
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冰凉甘甜!这六月天里,竟有如此冰爽的瓜果?”
“王爷,这叫西瓜。现在这种水果种植得不多,所以稀有。也许再过两年,荆州的市集上就能买到了。”
韩蕾也拿起一块小口品尝。冰凉的西瓜汁滑过喉咙,驱散了空气中的闷热。
同时,韩蕾脑子里也灵光一闪。
苍州的荒地很多,虽然种不了水稻,但调理土质后,说不定能种上西瓜这样的经济作物。
让苍州人民率先一饱口福的同时,还可以将西瓜种子的代理权交给荆州王。
只要有人吃到过这种水果,知道了这种水果的美味价值,要不了多久,自然就有人愿意跟着种。
吃了两片西瓜,韩蕾适时的切入正题。
“王爷,您找我来,可是为了昨日提到的那些佐酒小菜?”
荆州王立刻放下西瓜,拿出手绢擦了擦手,面上露出喜色。
“正是此事!本王昨夜思来想去,这些佐酒小菜味道独特可口,一旦面世,定能成为荆州一绝。不知韩姑娘可否将代理权也交予本王?”
韩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亭外阴沉的天色,想了想。
昨日听魏大宝在马车外说今日一早还要赶路,想必这会儿已经离开客栈走了,若这会儿出去,应该与他的碰不上了吧。
想到此,韩蕾指了指外面阴沉的的天色。
“王爷请看,这天说变就变,做生意也是如此,需要看准时机。”
她转过身,直视着荆州王。
“我的想法是,先在荆州开一家醉仙酿酒馆,让酒客们品尝美酒与小菜的搭配。待口碑传开,再将代理权正式交给王爷。就像当初醉仙酿的促销方法一样——先尝后买,方知好歹。”
荆州王皱起眉头:“这……岂不是要多费周折?本王在荆州人脉广阔,直接推广岂不更快?”
“王爷有所不知。”
韩蕾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简单的曲线。
“这是醉仙酿在京城的销售记录。最初我们也是先让客人免费品尝小杯,待他们尝到滋味后,销量和价格立刻攀升。王爷还记得刚品尝到醉仙酿的感觉吗?”
“嗯!”荆州王点头。“记得当时,本王还是好不容易才搞到一小壶。”
韩蕾指着图表上陡然上升的线条,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口碑相传的力量,远胜过强行推广。京城的酒客现在以能喝到醉仙酿为荣,就是因为先尝后买。”
荆州王凑近细看,眼中渐渐浮现领悟之色。他忽然一拍巴掌。
“妙啊!就像钓鱼,得先让鱼尝到饵的香甜!”
“正是此理。”韩蕾微笑点头。
“我先在荆州最繁华的街市开一家醉仙酿酒馆,同时免费赠送精致的佐酒小菜。保准能让那些酒客吃了一次想两次,等众人都品尝过后,你再开始往外售卖。”
荆州王越听越兴奋,在亭子里来回走动:“选址很重要!东市人流量大,但多是贱民。西市虽贵气,却不够热闹……”
“不如选在东西市交界处?”韩蕾建议道,“既能吸引富商巨贾,也不失市井气息。”
“好主意!“荆州王猛地站定,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韩姑娘,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趁着今日没有日头。”
韩蕾抿唇想笑,但她也求之不得,便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大一默默上前,递上一把油纸伞:“姑娘,怕是要下雨了。”
荆州城的街道上,燥热沉闷的空气中行人如织,气氛比烈日当空更加热闹。
韩蕾走在荆州王身侧,身后跟着大一等人,荆州王也带了许多丫环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行于熙攘的市井之中。
“韩姑娘请看。”荆州王指着前方一处繁华的街口,脸上带着几分自豪,“此处乃荆州城最热闹的市集之地,每日往来商贾不下千人。”
韩蕾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幌子招展,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微微颔首。她也觉得这地方不错,介于西市和东市之间,看上去人流量很大。有人流就会带动信息流和现金流。
韩蕾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嗯!确实是个好地方,若在此处开一家醉仙酿酒馆,生意不会差。”
韩蕾也觉得这地方不错,介于西市和东市之间,看上去人流量很大。有人流就会带动信息流和现金流。
荆州王闻言大笑,宽大的衣袖随风摆动。
“好,那我们就在这附近选,醉仙酿美酒再配以你的佐酒小菜相助,定能一鸣惊人!”
正说话间,一队巡逻的衙役迎面走来,见到荆州王立即停下脚步,整齐行礼:“参见王爷!”
荆州王随意地挥了挥手:“免礼。今日城中可还太平?”
为首的衙役恭敬答道:“回王爷,一切安好。只是……”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韩蕾一行人。
“但说无妨,这些都是本王的贵客。”荆州王胸口一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近日城中乞丐数量骤增,属下担心会滋生事端。”
韩蕾闻言,眉头微蹙。
她早已注意到街道上多了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而且奇怪的是,他们似乎都在朝同一个方向移动。
待衙役退下后,韩蕾快走几步,拦下了旁边一位年迈的乞丐:“老人家,请留步。”
那乞丐停下脚步,看韩蕾穿着富贵,那浑浊的眼中满是警惕。
韩蕾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温和地递过去。
“这些钱您拿着。向您打听一下,我见街上许多人都往那边走,可是有什么缘故?”
见韩蕾温柔可亲,老乞丐颤巍巍的接过铜钱,警惕之色稍减。
“姑娘好心肠。我们都是要去苍州的,听说苍州王发了善心,到了苍州只要肯干活,就给无家可归的人搭房子,还赏饭吃。”
“哦!”韩蕾心中了然。
这必是有家客栈的刘伯,半月前就开始在京城组织聚集的乞丐,让他们到苍州去参与发展。
半月过去,如今这些步行而来的乞丐才陆续抵达荆州。
可冠军侯府的案子导致荆州戒严,这些乞丐包括他们几个怕是暂时都无法离开荆州,得想办法通知赵樽才行。免得他担心。
“多谢相告。”韩蕾又取出几枚铜钱塞给老乞丐,“一路上小心。”
回到荆州王身边,韩蕾脸上已换上得体的微笑。
“王爷,我方才想到一事。那些佐酒小菜制作工序繁琐,需提前准备。如今我在此筹备店铺,无法回家监督制作,恐怕会影响开业后的供应。”
荆州王正兴致勃勃地观察街边一家关张的店铺,闻言转过头来:“韩姑娘有何高见?”
“我想借王爷的飞鸽传书一用,通知家中加紧赶制一批佐酒小菜先送来应急。待店铺稳定后,再在荆州本地修建作坊,批量生产。”
韩蕾言辞恳切,双眼期盼的看着荆州王。
荆州王抚掌大笑:“对啊!此计甚妙!待会儿回府后,本王立即安排信鸽供你使用。”
他指着面前那家关张的店铺,“韩姑娘觉得此处如何?本王记得这原是一家当铺。这里位置极佳,楼上楼下大小也合适。”
韩蕾仔细打量起来。店铺位于十字路口转角处,两层小楼,门前开阔,确实是个开酒馆的好地方。
她绕着建筑走了一圈,心中已有了规划。
“嗯!不错。后院也挺宽敞,正好做厨房和仓库。”
荆州王见她满意,更加高兴:“那便定在此处!本王这就命人去叫掌柜办地契文书。”
趁着荆州王与随从交代事宜的空档,韩蕾悄悄将大一拉到一旁。
她从袖从空间里取出一些铜板碎银和几张银票,压低声音道:“你以荆州王的名义去买下足够的馒头烧饼,分发给那些乞丐。”
大一接过银两,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韩蕾目光变得深邃,里面有着明显的担忧。
“这些乞丐就是刘伯组织去苍州的,给他们一些吃的和铜板,让他们能足以撑到苍州。”
大一感动不已,说了一句:“姑娘大善啊!”
这句话刚好被转过头来的荆州王听到了,他问:“什么大善?”
“呃……”大一愣住。
还是韩蕾反应得快,笑了笑,赶紧改口。
“没什么,王爷。我只是借献佛,让他以王爷的名义,去给那些乞丐们发些馒头和铜板,所以他就说我大善。”
“嗯?”荆州王的眼里泛起一丝嫌弃,“为何要给乞丐发馒头和铜板?”
韩蕾的脑子转得溜溜快,说得头头是道。
“王爷。与人为善即是与己为善。您别看他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乞丐。但王爷现在既然做生意了,不妨施舍些吃食给他们,博得一个好名声。将来,说不定他们还能为你的生意做一些宣传。”
荆州王蹙着眉走近,目光在韩蕾和大一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包银两上。
大一眨了眨眼,觉得韩的说法太过于牵强。心中暗自祈祷韩蕾这样的说法,能够蒙混过关。
毕竟,他从未见过有哪个贵人,会无缘无故的施舍街边的乞丐。而且一出手,就是这么大一包银子。
荆州王盯着那一包银子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斟酌韩蕾所说的话。
荆州王没有答话,搞得韩蕾都跟着有些紧张了。就在她准备开口,再解释点儿什么的时候,荆州王却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一个'借献佛'!韩姑娘不仅经商有道,这为人处世也令本王佩服。你说的对,他们虽是乞丐,但他们都长了一张嘴,可以为本王的生意口口相传。”
说着,他转身叫过几名几名随从,吩咐道:“你们几个,随这位小兄弟一起去。多带些银子,多买些吃食分发给那些乞丐。记住了,要以本王的名义。”
大一眉心狠狠的跳了跳,他瞄了韩蕾一眼,领命而去。
荆州王看着韩蕾,眼中更多了几分赞赏:“韩姑娘此举甚妙。施恩于人,将来必有回报。”
韩蕾微微欠身:“王爷谬赞了。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的生意着想。”
荆州王连连点头:“说得好!本王越发觉得与韩姑娘合作是明智之选。”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府了。韩姑娘不是要用信鸽吗?本王这就安排。”
回王府的路上,荆州王兴致勃勃地与韩蕾讨论着酒馆的装修和未来的经营策略。
韩蕾一边应对,一边在心中盘算着给赵樽的信要如何写。
当一行人穿过旁边一条街道时,远处传来了乞丐们感激的声音。
“多谢荆州王大恩大德!小的定将铭记于心。”
“荆州王仁德!愿荆州王一家安康。”
“荆州王是大善人啊!一定会好人有好报。”
韩蕾的嘴角微微上扬,知道大一他们已经开始了施舍。在荆州解除戒严之前,就让荆州王先替赵樽养着这些乞丐吧!
当然,荆州王听到这些呼声,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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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在这里赶苍蝇
第179章 在这里赶苍蝇
荆州王住的地方与苍州之间,就只隔了一个冕泞县。
所以,韩蕾的飞鸽传书第二日午时,便到了清水县骆海的手中。
待看清封皮上那歪歪扭扭的“樽哥亲启”四个字时,她就知道是谁写的。
他不敢耽搁,立即又飞鸽传书,将信送往了北关。
望着信鸽消失在北方的天际,骆海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这丫头,不会是又闹出什么动静了吧?”
此时的北关,烈日将蜂窝煤厂的铁皮屋顶烤得发烫。
赵樽蹲在新建的彩钢棚下,心不在焉地看着大胖头摆弄那些用竹子制作的水管。
工匠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厂区内回荡,空气中飘散着煤灰的味道。
蜂窝煤炉子在大胖头不折不挠的多次尝试下,终于弄出了一个成品,试用后的效果不错。
炉子的外形虽然看上去有些粗糙,但并不影响使用。
蜂窝煤炉子现在已交给了张世阳和一帮工部的工匠批量生产,等到今年冬天时,苍州的百姓就可以用炉子做饭取暖了。
张世阳带着工部工匠在赶制蜂窝煤炉子,从扶风县过来的工匠在忙着搭建几个彩钢瓦棚子。用于堆放从阴山送来的煤和让大家遮阴休息。
“赵樽,您看这个接头!”
大胖头满脸煤灰,举起一个精巧的竹制三通管,见赵樽没反应,又提高嗓门:“赵樽。”
赵樽恍若未闻,目光穿过蒸腾的热浪,落在南方天际。
他的心里正在担心韩蕾,拿在手上的青瓷杯边缘都被他捏出了裂痕。
虽然知道韩蕾已经到了荆州查看生意。但那丫头做事没轻没重,没有她的消息,赵樽心里放心不下。
“喂!你干嘛呢?”
见他发愣,大胖头凑到跟前,油光发亮的脑门上挂着汗珠。
“您这茶盏都要捏碎了,莫不是又在想……”
他故意拉长声调,挤眉弄眼的打趣道:“想咱们那位漂亮的嫂子?”
赵樽这才回神,瞥见茶盏上的裂纹,轻咳一声放下杯子。
“胡说什么。饮水入户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竹管接头已经改良三次了。”大胖头献宝似的递过三通管,“您瞧这榫卯结构,保证滴水不漏。就是……”
他挠了挠头,“这竹子经不住冻,要经常更换。”
“哎,算了吧!你将方法搞出来就行,至于管子……”
赵樽突然想起了韩蕾在清水县项目使用的pvc水管,如果用pvc管子入户,会方便很多。
“等韩蕾回来再说吧!她有一种不需要经常更换的管子。”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肖正飞又腰别着手枪,左腰挂着佩刀,高举着一截竹筒,大步流星穿过堆满煤块的场地。
“王爷!清水县急信!”
赵樽霍然起身,深蓝色衣袍带翻了一旁的茶盘。
他接过竹筒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这封信虽是清水县送来的,但他却有一种直觉,觉得这封信是韩蕾的。
果然,火漆剥落的脆响中,一股淡淡的茉莉香飘散开来。那正是韩蕾惯用的茉莉香水。
信纸展开,熟悉的措辞方式让赵樽唇角微扬,仿佛能看到那丫头娇俏中又眉飞色舞的表情。
韩蕾在信中说她现在很好,但因为荆州出现了大量的乞丐,戒严了,她暂时无法离开荆州,需等到解禁才能回来。
荆州王是个大善人,不但邀请他们住在府上,还施舍了许多银钱和食物给乞丐……
韩蕾的信看着只是一封普通家书,但聪明如赵樽,他立马就从信中获得了重要的信息。
一是,冠军侯府的案子惊动朝野,连荆州都已经戒严了。
二是,他让刘伯在京城聚拢的乞丐已到了荆州。
三是,韩蕾现在很安全,不但又要开一家醉仙酿,而且还躲进了荆州王府里。
四是,荆州王拿出银子和食物替他暂时养着那些乞丐。
看完书信,赵樽放下心的同时,又失笑不已。
这丫头,居然连躲进荆州王府里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到。他也真是服了她了。
看着赵樽突然发笑,肖正飞疑惑道:“王爷,可是王妃的信?”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他知道赵樽是一个清冷的人,平时那俊逸的脸上很少出现笑容。
但自从韩蕾来了后,赵樽就难得的有了笑容。所以,她猜测是韩蕾来的信。
赵樽将信纸仔细折好收入袖中,眼底闪过几分宠溺之色。
“这丫头……倒是会挑靠山。”
赵樽转向二人,语气忽然严肃。
“传令张世阳,加派三倍人手赶制蜂窝煤炉。再派人到扶风县,告诉杨大柱加快修建房屋。”
大胖头瞪圆眼睛:“扶风县不是已经到处都在修建房屋了吗?还修?”
赵樽摩挲着袖中的书信,望向荆州方向,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够,苍州马上就要有更多的人加入了。”
“是!”
肖正飞应了一声,就准备去传令,
见大胖头又埋头自顾自的摆弄手中的竹子,肖正飞才压低声音问:“王爷,是京城那些乞丐吗?”
“嗯!”赵樽点头,“他们已经到了荆州,所以,咱们得给他们建一个栖身的地方。”
闻言,肖正飞大喜:“我这就去传令,让他们加快速度。”
苍州的建设发展本就日新月异,聚集到苍州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些人在苍州干活,赚了工钱后衣食住行就会产生各种消费。
要不了多久,大量的人口就会促进苍州各行业的繁荣……
京城权贵聚集,人口众多,无论何时都是最热闹之处。
即便今日天气阴沉,闷热难当,但京城朱雀大街上依然人流攒动,繁华热闹。
朱雀大街上空乌云密布,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街边柳树的枝条都无精打采地垂着。
锦绣坊与林记布行都在这条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只不过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
林远山站在林记布行的门槛内,手里攥着一块已经汗湿的布巾,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时不时又挥起布巾驱赶周围飞来飞去的苍蝇。
作为东家,他平日里很少来店里,都是由掌柜和小二张罗打理。
可现在他不来不行了,这些日子,店子里的经营状况急剧下滑。看着掌柜每日送到家里来的账册,他都急得睡不着觉。
“钱掌柜,这都晌午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林远山忍不住回头问道,声音里透着焦躁。
掌柜正蹲在柜台后整理布匹,闻言抬起头来,脸上皱纹里夹着无奈。
“少东家,您知道的,这些日子都是如此啊!您看那边……”
林远山顺着掌柜的目光望去,只见街对面几个衣着光鲜的妇人正说笑着走进了锦绣坊。
她们手中摇着绣团扇,发髻上的珠钗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又是去锦绣坊的!”
林远山狠狠地将布巾摔在柜台上,惊得一只刚好走到房梁中间的老鼠“吱”地一声窜走了。
钱掌柜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建议:“东家,要不咱们也学锦绣坊,弄些新样?”
“新样?”
林远山冷笑一声,踱到店门口,指着远处锦绣坊的方向。
“你看看人家那排场!那什么't台秀',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姑娘们走来走去,还有那面大得能照见全身的什么穿衣镜!你说我们怎么学?”
正说着,只见几个穿着改良旗袍和文明装的千金小姐从锦绣坊出来,每人手腕上都挂着一个精美的手袋,说说笑笑地走过林记布行门前。
“瞧瞧,又是几个买了东西的。”
林远山眼睛发直地盯着那几名贵小姐的手袋,“那袋子上还绣着锦绣坊的招牌,多体面!”
钱掌柜凑过来小声道:“东家,我听人说,锦绣坊那些新式布料都是从海外运来的,就是那些……尼龙,还有什么雪纺、蕾丝……”
“我知道!”林远山烦躁地打断他,“前几日开业时我都看见了。那些料子轻飘飘的,阳光下还会反光,咱们店里这些老式绸缎怎么比?”
林记布行店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
林远山拿起柜台上的蒲扇,狠狠地拍死一只落在绸缎上的苍蝇。
他心里烦躁不已。就这么一会儿,他看到锦绣坊都进去了十几拨客人了,而他这里,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开张,一个客人都没有。
自从锦绣坊开业以来,林记布行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就连手里原有的那些老顾客,都被锦绣坊的各种样吸引走了。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那日,他也去参加了锦绣坊的开业仪式。
t台上那些展示出来的民国风服饰,无论是旗袍、文明服、亦或是男式的长袍短衫,那些款式说不出的新颖漂亮。
款式上还好说,可以模仿,他有一试的把握性,可他却没有那些布料和配饰。
据说那些漂亮的布料都是从海外弄来的,他们林家根本没有海外的渠道啊!
而他经营的这些普通绸缎和布料,即使模仿做出那样的款式来,光是感觉上就差强人意。
另外,就算做错了那些漂亮的衣裙,没有那些什么手袋、玛丽苏小皮鞋搭配,看上去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更何况,锦绣坊在经营模式上也很独特,不仅有模特展示衣物,还可以现场试穿。
不说其他,就是穿上那样漂亮的衣裙,站在那超大的穿衣镜面前,自己看着都是一种欣赏。
坐在休息区喝喝茶,还能看到那些顾客不断的更换了衣裙出来。看不同的人穿上不同的服装展示,那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而这些,他的布行却做不到。
他们林家经营布匹绸缎,兼带着少许的成衣,也有两三代了。他走南闯北见过各种经营之道,也算是老炮商人了。
可锦绣坊的开业,却把他这个老炮商人整不会了。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可他又抓不住这种感觉,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改变。
其实说白了,就是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不仅仅是他,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大大小小做布匹绸缎生意的商人,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林远山知道锦绣坊,是魏丞相的儿子魏成超开的。
那日在开业典礼上,他也看到了许多同行上去与魏成超攀谈,想要寻求与锦绣坊合作的机会。
他也去了,但那日开业,到场的宾客太多,魏成超太忙。他没能找到机会与魏成超搭上线。
登过了几天,他备了礼物去丞相府拜访魏成超。却被告知,魏家因为冠军侯府一案全都下了大狱。
他又提着礼物铩羽而归。
“东家,要不……咱们降降价?”钱掌柜试探着问。
“降价?”林远山猛地转身,“咱们进的这些绸缎本来利润就薄,再降价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钱掌柜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林远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钱掌柜,不是我要发火。咱们林家经营布行两三代人了,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爹时常说,做生意要稳扎稳打,可如今……我却只能在这里赶苍蝇。”
他的目光再次飘向锦绣坊的方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时,店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客人来了。”林远山面上绽开一道笑容,期盼的望向店外。
一个伙计从店门边探出头来。将食盒放在柜台上。
“林老板,您定的午膳。”
林远山脸上的期待瞬间垮了下来:“放着吧。”
他摸出几个铜钱递给伙计,又忍不住问:“小二哥,这几日你觉得锦绣坊生意如何?”
伙计接过钱,眉飞色舞地说:“可红火了!每天都有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去,听说连宫里的娘娘都派人来订过衣裳呢!”
林远山脸色更加难看。待伙计走后,他打开食盒,却毫无食欲。
“东家,您还是多少吃点吧。”钱掌柜劝道。
林远山拿起筷子摇了摇头,突然问道:“钱掌柜,你还记得前几日我去丞相府的事吗?”
钱掌柜点点头:“您不是带了厚礼想去见魏公子吗?”
“是啊,本想和锦绣坊的东家搭上关系,看看能不能合作……”林远山苦笑,“谁知魏家突然出了事。这下连条门路都没有了。”
钱掌柜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东家,我听说……锦绣坊背后不止魏家一家。”
“哦?”林远山眼睛一亮,“还有谁?”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街坊们闲谈时提起,要不,您去问问锦绣坊的唐掌柜?”
林远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拍案而起:“不行!不能坐以待毙!钱掌柜,你看店,我再去锦绣坊看看!”
钱掌柜还想说什么,林远山已经绕过柜台大步走出了店门。
掌柜望着东家远去的背影,又看看空荡荡的店铺,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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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我会记得你
第180章 我会记得你
日落时分,林远山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家门时,夕阳的余晖恰好被一片乌云遮住,院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他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觉得这天气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阴郁。
布行门口那串风铃已经三天没响过了,他想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祖传的玉佩。
那是林记布行最早开张时,祖父特意请人雕刻的,上面“诚信为本”四个字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了。
“是远山回来了!”赵巧儿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带着刻意的欢快。
她掀开珠帘走出来时,林远山不由得怔了怔。
妻子今日穿了一件崭新的桃红色褙子,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繁复的牡丹纹,发髻上插着三四支金步摇,随着走动一晃一晃地闪着金光。
“你这是……”林远山皱了皱眉,布行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妻子怎么还有心思打扮?
赵巧儿没等他说完就迎了上来,身上飘来一阵浓郁的脂粉香。
“你辛苦一天了,快些更衣用饭吧。都等着你呢!”
赵巧儿利落地帮丈夫脱下外袍,转手递给候在一旁的小丫鬟。
“去,把少爷的衣裳熏一熏,用上次买的那个沉水香。”
林远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任由妻子摆布。
他注意到厅堂里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四荤四素,中间还炖着一盅人参鸡汤。
“爹呢?”他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疲惫。
“在这儿呢。”林母答道。
林父双手背在身后从西厢房慢悠悠的踱出来,虽然背有些佝偻,但眼神依然清明。
他瞥了眼儿媳妇枝招展的打扮,又看了看桌上丰盛的菜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一家人落座后,赵巧儿亲自给丈夫盛了碗汤,“先喝口汤暖暖胃。”
看着他把汤喝完,赵巧儿才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林远山刚拿起筷子夹了片火腿,赵巧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远山,今日布行里生意可好?”
筷子在半空中顿了顿,林远山把火腿放进碗里,摇了摇头。
“连着两日了,一个客人都没有。”林远山的声音干涩得像秋日的枯叶,“对面的王记布行昨日好歹还卖出去两匹素绢,我们……”
“怎么会这样!”赵巧儿的声音陡然拔高,手中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前几日不还说每天至少有三五单生意吗?”
林父轻咳一声,赵巧儿这才意识到失态,忙收敛了神色,但眼中的焦急却掩饰不住。
林远山苦笑着放下筷子:“今日我又去了趟锦绣坊……”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样?“赵巧儿急切地追问,身子不自觉地前倾。
“我本想去找唐掌柜问问,除了魏大公子,锦绣坊是否还有其他的东家?可唐掌柜却不在店里,我就又在里面看了看。”
林远山摇了摇头,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锦绣坊光是门脸就比我们宽敞三倍不止,里面一水的红木柜台,每个客人进门,都有专门的伙计引路,端茶递水……”
赵巧儿撇了撇嘴:“不过是些表面功夫,咱们林记开了几十年,靠的是货真价实……”
“不,不止这些。”林远山打断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林父突然插话,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沉稳。
“我前日也去看了。那姓唐的小掌柜确实有些本事,正在搞什么买二赠一,客人们抢疯了,柜台前挤得水泄不通。”
“就是这个!”林远山激动地说,“今日又换成了‘满十两银子抽奖’,一等奖是……是一套锦绣坊定制的四季衣裳。”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们连想……都想不出这样的主意……”
“我们想不出,但我们可以把那个掌柜挖过来呀!”
赵巧儿突然说道。眼里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林远山瞄了她一眼,她识趣的闭上了嘴。
饭桌上陷入一阵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见他们都不说话,赵巧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她凑近林远山低声的数落起来。
“我早跟你说过,偷偷找人一把火给他烧了,神不知鬼不觉。你偏不听,现在好了……”
“胡闹!”
林远山猛地拍桌而起,碗里的汤溅出几滴。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想得出来?林家做生意向来堂堂正正!”
林父林母也顿时沉下脸来。
林父蹙眉道:“巧儿,你嫁到林家也有两年了,怎么还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商有商德,输要认,败要服。做不赢人家,就该老老实实去学,而不是动这些歪心思!”
赵巧儿被两老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着嘴唇不再吭声,但眼中的不服气却显而易见。
她赌气似的夹了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嚼得格外用力。
“爹,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林远山转向父亲,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无助,“锦绣坊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整条街的布行都得关门……”
林父长叹一声,放下筷子。
“远山啊,为父活了六十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那锦绣坊……确实与众不同。我……我也看不明白。”
林父说着说着,眼眶竟有些发红,“你爷爷传下来的基业……”
赵巧儿突然抬起头:“远山。”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你去看看魏成超吧!他不是在牢里吗?你去找他谈谈,让我们从锦绣坊进布料。我们就算做不出那些里胡哨的衣裙,卖同样的布料总可以吧?”
林远山和林父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林远山犹豫了。
“这什么这!”赵巧儿急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眼看着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林父摇摇头:“巧儿,魏家这次犯的事,怕是去见不到人。再说,就算我们拿到同样的布料,没有锦绣坊那些经营手段,照样卖不出去。”
“爹,那您说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家三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
赵巧儿声音里已有了怒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觉得林家上下就是一群窝囊废。
饭桌上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林远山盯着自己碗里已经凉透的汤,汤面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油。
“要不……我去找商会的刘主事吧。”良久,林远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又无奈。
“请他召集所有布行同行,我们这些老字号也应该坐在一起商量对策了。锦绣坊再厉害,总不能把全城的布行都挤垮吧?”
闻言,赵巧儿立刻来了精神:“对对对!你现在就去!”她站起身就要去拿丈夫的外袍,“趁天还没全黑,刘主事应该还在商会。”
林父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明日再去也不迟。”
“爹,事不宜迟啊。”赵巧儿已经麻利地取来了林远山的青色长衫,“早一刻商量就多一分希望。”
林远山看着妻子急切的样子,又看了看父亲忧虑的神情,终于点了点头:“管家,去准备些礼物。”
当林远山提着礼物踏出大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远山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商会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这次求助能否挽救林家的生意,但至少,他努力了。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昨夜,京城下了一整夜的大雨,雨点敲打在各家各户的青瓦上,如同万千马蹄在奔腾。
今晨雨歇云散,天空像是被洗过一般湛蓝透亮,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润的街道上,将石板路映得闪闪发亮。
锦绣坊内,唐小童从清晨开门起就忙得不可开交。
他和几个伙计穿梭在挂满服装的厅堂间,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靛蓝色的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和手腕上的一道旧伤痕。
“张嫂,李侍郎家的绣裙可熨好了?”
“马上就好,唐掌柜!”
“李姐,钱员外家赶绣的海棠绣好了吗?”
“快了,明日就可取货。”
他一边询问着工作,一边还要忙着接待进店的客人。
直到正午时分,人们都回去用膳了,店里的客人才渐渐稀少。
唐小童终于得以喘口气,坐在柜台后的矮凳上,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走了些许疲惫。
就在这时,门口风铃轻轻响起,一阵带着青草香气的微风拂入。
唐小童抬头,看见玉伽公主独自站在门口,阳光为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今日玉伽公主没有穿着突厥服饰,而是换上了一袭淡青色的襦裙,乌黑的长发挽成时下京城贵女流行的惊鸿髻,只在耳边垂下两缕青丝。
若不是那双如草原夜空般深邃的眼睛,几乎认不出这是那位来自突厥的公主。
“玉……公主。”
唐小童连忙笑着起身,不慎碰翻了茶盏,茶水在柜台上漫开。他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脸颊发烫。
玉伽公主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唐小童熟悉的、草原儿女特有的爽朗笑意。
但这一切很快又被训练多日的宫廷礼仪所掩盖。
她缓步走近,裙裾轻摆,已颇有了几分大景贵女的仪态。
“唐掌柜不必多礼。”她的大景话比初见时流利许多,只是仍带着些许异域腔调,“可用过午膳了?”
唐小童稳住心神,恭敬回道:“尚未用膳。公主可要一起……”
“我已用过了。”玉伽公主轻轻摇头,发髻上的银步摇随之轻晃,在阳光下闪烁如星,“我说出来逛逛,嬷嬷只给了我半个时辰。”
唐小童习惯性地侧身,做出邀请手势:“后院备了新煮的杏仁茶,公主可要……”
话未说完,他感到衣袖被轻轻拉住。玉伽公主的手指纤细却有力,指尖微凉。
她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唐小童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明日就是和亲大典。”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嬷嬷说,今日需加倍练习礼仪,不能再饮茶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刺入唐小童的心脏。
他这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位已能娴熟穿着大景衣裙的异国公主,明日就要成为皇帝的妃子了。
多日来的相处,教她辨认绸缎质地,为她煮草原上没有的杏仁茶,听她讲述突厥的风俗……这一切,都将在明日画上句点。
“是……是啊。”唐小童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却感到喉头发紧,“明日就是大典了。”
玉伽公主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他,让唐小童无处躲藏。
片刻沉默后,她忽然解下颈间一直佩戴的狼牙吊坠。
“我来,是想送你一件东西。”
她将吊坠放在掌心,递到唐小童面前。
那枚狼牙通体莹白,尖端泛着淡淡的黄,用一根编织精细的皮绳穿着,显然已被摩挲多年。
唐小童震惊地看着这份礼物:“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在草原上,狼牙只赠予最尊敬的人。”玉伽公主固执地举着手,眼中闪烁着唐小童看不懂的光芒。
“这是我父亲——突厥可汗在我成年礼上亲手所赐,他说这枚狼牙来自守护我们部落十年的头狼。”
唐小童的手微微发抖,不敢去接。
玉伽公主却突然上前一步,直接将皮绳套上了他的脖子。
狼牙贴在胸前,带着玉伽公主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草原气息。
“在我们突厥,接受狼牙的人,就是被认可的勇士。”
玉伽公主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吊坠垂在唐小童胸前的位置,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当然,按照你们大景的礼仪,这或许有些……不合规矩。”
她说着“不合规矩“,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叛逆的光芒,那是尚未被宫廷礼仪完全驯服的草原野性。
唐小童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狼牙,触感光滑微凉。
他知道在突厥文化中,这份礼物的分量有多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几乎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公主,这……”
“嬷嬷说,你们大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玉伽公主打断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入宫后,我就是陛下的人了。以后……我恐怕再难有机会喝到你煮的杏仁茶了。”
阳光从窗棂斜射进来,在玉伽公主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唐小童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轻轻颤抖,像是蝴蝶脆弱的翅膀。
“我会记得你。”玉伽公主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永远记得。”
闻言,唐小童感到一阵眩晕,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句也不能说。
他是锦绣坊的掌柜,她是即将入宫的妃子,这中间横亘着比突厥到大景更远的距离。
“公主厚爱,小童……定将铭记于心。”
最终,唐小童只能深深作揖,将所有的情感,都压抑在这个礼节性的动作之下。
玉伽公主似乎期待他说些什么,可等了片刻,只轻轻叹了口气:“我该回去了。”
唐小童默默点头,陪着她走向店门。门外,侍女阿兰正来回踱步。看到玉伽公主出来,立刻迎上前去。
“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回去继续练习大典礼仪了。”
玉伽公主回头最后看了唐小童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然后她转身,裙摆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随着阿兰离去。
唐小童站在路中央,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角。胸前的狼牙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重量。
“哎!”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原来,多日的相处,莫名升起的情愫,并不能抹去玉伽公主要入宫为妃的事实。
过了今日,她就是皇帝的女人,终究……是他妄想了。
京城的天空依然湛蓝,阳光依然明媚,但唐小童却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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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从实招来
第181章 从实招来
用过午膳,林远山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喉咙里像是塞了团。
刚喝了两口茶,赵巧儿就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催促。
“远山,这事儿可耽搁不得,快去问问那唐掌柜要紧。”
他叹了口气,勉强咽下最后一口茶,茶已凉透,苦涩得很。
外头日头正毒,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远山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惊得路边树枝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昨晚,商会的刘主事还算热情。听了他的来意后,也即刻就让人去叫了几个布行的同行来一起商量。
商量的结果是:由林远山先去找唐掌柜问一问,除了魏大公子外,锦绣坊是否还有其他的东家。
等问好后,再联合京城所有布行老板,一起去找锦绣坊找东家商量进货渠道的事宜。
他在商会待到很晚。出门时走得急,忘了带雨伞,他是淋着雨跑回家的,单薄的夏衫早淋得透湿,今日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穿过熙熙攘攘的行人,转过街角时,远远的就看到锦绣坊的鎏金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远山眯起眼睛,正瞧见唐小童送一位穿淡青色襦裙的姑娘出门。
那姑娘回眸时,发间的银簪荡起细碎的光晕,唐掌柜的目光像是有各种复杂的情绪,一直黏在那女子的背影上。
终于见到唐掌柜了,林远山加快了脚步。可他运气不太好,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就见唐小童已钻进了一辆青布马车。
“唐掌柜!留步!”林远山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
可卖人的小贩在叫卖,馄饨摊的伙计高声吆喝“热乎的——”他的声音瞬间淹没在街市的喧嚣里。
青布马车的轮子碾过青石板路,辘辘声渐渐远去。
林远山急追了几步,病体发软,他不得不撑着膝盖喘息。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不寻常的震动。几辆黑漆马车同时疾驰而来,车辕上“魏”字灯笼在剧烈摇晃。
领头的车夫挥舞着马鞭,鞭梢在空中炸出脆响。
“闪开!都闪开!”
林远山连忙随行人踉跄着退到酱菜铺的屋檐下,眼睁睁看着车队卷起漫天尘土。
最后那辆马车的纱帘忽然掀起,露出半张敷着厚粉的妇人面孔,又飞快地落下。
街边卖绢的老婆婆嘟囔:“这几日怎么净见着魏家的马车,这排场,比京兆府老爷还气派哩。”
刚刚过去的几辆马车,正是魏大宝一家。经过几日的颠簸,终于赶在今日午后到了京城。
魏大宝因为住在苍州,距离京城最远。他赶到京城时,魏家其他分支的人员都早已到了京城,他们是最后一个到达的。
“比预定的日子晚了两天。”魏大宝低声自语,粗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肥厚的下巴,“不知其他各房可都到了。”
“魏老爷,”一名身着丞相府服饰的仆役早已在城门内等候多时,“奉管家之命,特来引路。”
丞相府朱漆大门前,魏大宝整了整衣冠。管家早已候在门前,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魏老爷一路辛苦。”管家拱手行礼,声音低沉,“其他各房三日前便已到齐,只差贵府了。”
魏大宝心头一跳:“不知案情究竟如何?叔叔信中语焉不详……”
管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冠军侯府一夜之间死了十几口,包括侯爷本人。线索直指魏家,陛下震怒,命大理寺彻查。”
魏大宝脚下一个踉跄,若非管家眼疾手快扶住,险些跌倒。
他强自镇定,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这……这绝不可能!魏氏与冠军侯府无冤无仇……”
“现在就是需要对质澄清。”管家叹了口气,“还请魏老爷速去大理寺报到,圣上已下旨,魏氏全族上下皆为嫌犯。”
安顿家眷时,魏大宝的夫人紧紧抓住魏大宝的衣袖:“老爷,此事蹊跷,我们……”
“你莫慌。”魏大宝不耐的拍了拍她的手,却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清者自清,陛下明察秋毫,必不会冤枉无辜。”
大理寺门前,两排禁军肃立,刀戟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魏大宝深吸一口气,递上名帖。
不多时,一名身着绯袍的官员快步走出。
“苍州魏氏魏大宝,奉旨前来报到对质。”魏大宝深深一揖。到了这里,一贯张扬的他也不敢造次。
“魏老爷请随我来。“官员面无表情,“圣驾将至,魏老爷先在堂内等候片刻。”
穿过重重院落,肃杀之气愈浓。
到了大堂,看到两侧整齐摆放的杀威棒,大热的天,魏大宝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这等环境下等待,他如坐针毡。
大理寺卿派人禀明了景帝,景帝立刻摆驾大理寺。并同时派人去冠军侯府,叫唯一见过那个小胖子的长乐郡主到来指认嫌犯。
几名证人陆续被带到了堂上,魏家的人也全部从牢中押到了大堂上。
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如今牵扯上命案也被吓得不行。
他们个个面如土色,绸缎衣裳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发髻散乱。
魏老夫人还被两个婆子架着,绣着金线的裙裾拖在青石板上,沾满了牢房里带来的稻草屑。
见魏大宝已等在堂中,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有探究,有埋怨,亦有隐晦的敌意。
“苍州一脉总算到了。”一位白发老者冷哼一声,“让我们好等。”
魏大宝正要解释,忽闻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尖细的嗓音穿透大堂:
“陛下驾到!”
所有人立刻跪伏在地。
景帝身着明黄龙袍,在侍卫的簇拥下大步走入。
魏大宝额头紧贴地面,只听得靴声橐橐,最终停在正前方的案几后。
“平身。”景帝的声音不怒自威。
魏大宝小心抬头,只见景帝面容肃穆,眉宇间透着疲惫与愤怒。大理寺卿躬身站在一旁,手捧案卷。
“魏氏全族可都到齐了?”景帝问道。
“回陛下,已全部到齐。”大理寺卿孙文蔺恭恭敬敬的答道。
景帝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
“冠军侯乃朕之肱骨,却惨遭毒手,朕必彻查到底。”
闻言,堂内气氛骤然紧张,
“在郡主到来前,”景帝冷冷道,“朕要你们每个人都好好想想,魏氏与冠军侯府,究竟有何仇怨?”
魏大宝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干的,与自己无关。
可冠军侯一家是皇亲国戚,看景帝这坚决的态度,一个弄不好,就是株连九族,他也逃不掉。
他悄悄环顾四周,发现族人们神色各异,有人惶恐害怕,有人愤怒,还有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长乐郡主在侍从丫环的簇拥下也很快到来,她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她踩着满地碎影走进来,素白孝服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被人架着的魏丞相抬眼与她对视一瞬,又垂下眼睛,斑白的鬓角在阴影里微微发颤。
长乐郡主一进来就怒视着魏氏族人,恨不得立刻就上去撕了他们。
景帝让人为她赐了座,然后示意大理寺卿开始审案。
“啪!”惊堂木重重拍下。
“所有嫌犯跪下!”
惊堂木一响,魏成超那个怂货膝盖一软就栽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闷响。
他忽然扯着嗓子嚎起来:“冤枉啊大人!我上月还与郡主一起在沉香阁赏过牡丹!不是我,不是我。”
他害怕的声音尖利得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引得堂外围观的百姓一阵哄笑。
“肃静!肃静!”
大理寺卿拍着惊堂木喊道,大堂里又渐渐安静下来。
为了方便辨认凶手,大理寺卿命人在大堂里掌起了灯。烛火摇曳间,将众人紧绷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啪!”
大理寺卿重重拍下惊堂木,木器撞击案几的脆响在堂内回荡。
“本官现将案情始末再述一遍,如有不实之处,诸位可当场指正。”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长乐郡主指尖掐入掌心,那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头万分之一。
那日,她从宫里赶回冠军侯府,整个后院已面目全非,她连家人的尸首都找不到。今日,她不抓出凶手誓不为人。
大理寺卿轻咳了一声,不疾不徐的声音响彻在大堂里。
“上月二十五,长乐郡主生辰宴上,有一体态丰腴的魏家子弟,持魏家玉佩入府赴宴。此人不仅参与了席间斗诗,更博得郡主青睐。”
长乐郡主闭了闭眼。如今想来,当日那席间的斗诗,就是母亲看上他了那小胖子,极力的劝说她。
没成想,竟成了引狼入室的祸端。
大理寺卿继续道:“事后,冠军侯府应允了这门亲事,并遣人至丞相府,请魏丞相寻媒人正式提亲。”
他转向跪在一旁的魏丞相,“丞相,此事可属实?”
魏丞相拱手一礼,锦袍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回大人,确有此事。是侯府的管家前来。”
“然而……”
大理寺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就在冠军侯府众人聚在一起商议婚事时,满门遇害。而据城门守卫证词,当晚有一体态丰腴的魏家子弟,由丞相府护院护送,自南门仓皇出逃,直奔梁州方向。”
堂下和堂外顿时一片哗然。
长乐郡主猛地站起身来,她缓步走向跪在最前排的几个丰腴子弟,裙裾擦过地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堂内格外清晰。
“抬起头来。”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冷。
第一个小胖子战战兢兢地仰起脸,额上已渗出细密汗珠。长乐郡主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伸手:“你的玉佩呢?”
“在、在这里。”小胖子慌忙从腰间解下一枚温润白玉,上面清晰刻着魏家特定的纹。
郡主接过玉佩,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又对着烛光细看,最终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她将玉佩抛还回去,转向第二人。如此反复,一连排除了五人。
堂内气氛越发凝重,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当郡主走到第六人——魏大宝面前时,她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你,”她微微俯身,“叫什么名字?”
魏大宝肥硕的身躯明显一颤,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回、回郡主的话,小人魏大宝,是魏家旁支……”
“抬起头来。”郡主命令道。
魏大宝缓缓抬头,见族人们个个都拿出玉佩来,他那张肥胖的圆脸上已布满汗珠。
郡主仔细端详他的面容,忽然冷笑一声:“那人虽与你体态相似,但眉目更为清秀。”
魏大宝松了口气,长乐郡主却话锋一转,“不过……你的玉佩呢?”
这一问如晴天霹雳,魏大宝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他下意识捂住腰间原本该悬挂玉佩的位置,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本郡主在问……”
见他变了脸色,长乐郡主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公堂上如同利剑出鞘,“你的玉佩呢?!”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魏大宝。大理寺卿眯起了眼睛,魏丞相则皱紧了眉头。
跪在旁边的魏家子弟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这种要命的生死关头,他们与他划清界限。
“我……我……”魏大宝的额头抵在地上,声音细如蚊蚋,“小人的玉佩……丢……丢了……”
“丢了?”长乐郡主冷笑更甚,“本郡主记得,你魏家祖训,玉佩在人在,玉佩亡人亡。你竟敢说丢了?”
魏丞相突然上前一步:“郡主明鉴,此事或有隐情“
“丞相!“大理寺卿厉声打断,“公堂之上,还请慎言。“
长乐郡主却不理会他们,一把揪住魏大宝的衣领:“何时丢的?丢在何处?可曾报与族中长辈知晓?”
“呃……丢……”魏大宝支支吾吾,额头上冷汗直冒。
长乐郡主却步步紧逼:“说啊!丢哪儿了?”
魏大宝的异常,也引起了堂上所有人的关注。
大理寺卿瞄了景帝一眼,见景帝面沉如水,赶紧怒喝:“快说!你还不从实招来?”
魏大宝浑身打了个哆嗦,终于道出实情。
“是,是。我的玉佩.是.借给清水县令的侄女韩……韩蕾了。”
第182章 渊源太深
第182章 渊源太深
魏大宝偷偷瞄了瞄周围手持杀威棒的衙役,喉结剧烈滚动着,豆大的汗珠顺着三层的肥厚下巴滴落在青石地面上,润出一小滩水渍。
他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昂贵的云锦布料被抓出了几道狰狞的褶皱。
他不知道冠军侯府的事情,是否与他借给韩蕾的玉佩有关,但玉佩不在身边,他现在就是说不清了呀!
早知当时就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因为贪财将玉佩借出去了。
“韩蕾?”
魏大宝话音刚落,长乐郡主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鎏金步摇上的珍珠串剧烈晃动。“你认识韩蕾?”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掐入掌心,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像一把钝刀,生生剖开她结痂的伤口。
魏大宝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往后一缩,后背重重的撞在身后衙役的佩刀上。
“不……不算太熟。”他嗫嚅道。
“荒谬。”长乐郡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想也不想就呵斥:“既然不算太熟,你的家族玉佩岂会轻易借给一个外人?”
说着,长乐郡主又看向魏家其他的人:“你们说,你们会把自己的家族玉佩轻易给一个不熟的外人吗?”
魏家众人纷纷摇头,魏老夫人更是伏在地上重重叩首,银白的发髻散落了几缕。
“郡主明鉴,我魏氏祖训,玉佩在人在,玉佩失人亡啊!绝不会外借。”
“真……真的。那日韩蕾说……她可以与我合伙经商,所以,我……”魏大宝急切道。
“呵!”
长乐郡主被气笑了,但那笑容配着他一身的素服显得阴森渗人。
“你魏家世代簪缨,家大业大,会选择与韩蕾一个穷乡僻壤的贱人合伙做生意?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会信吗?”
魏大宝都快哭了:“信,这是真的呀!她说要在京城开一家……”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长乐郡主尖利的声音打断了。
“你胡说,若是韩蕾,她如何能号令你魏家的护院护送她出城?你以为本郡主眼瞎吗?韩蕾是个女人,而那日害死我全家的是个小胖子,是个男人。与你长得七分像。”
“与我相像?”
魏大宝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个荒谬的指控让他浑身发冷,仿佛突然坠入冰窟。
“不,我真给韩蕾了,清水县的县……”
他膝行几步,想说清水县令骆海可以作证,可话未说完,大堂里就响起了惊堂木的脆响声。
“啪!”
大理寺卿孙文蔺坐直了身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堂下,乌纱帽下的面容憔悴得吓人。
一直破不了案,他已经连续半月未曾安眠,此刻太阳穴突突直跳。
“够了,越说越离谱。这等漏洞百出的谎话……”孙文蔺不耐烦的呵斥。
他巴不得这案子能早点结案,他也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对站在一旁的南门守将挥了挥手:“刘把总,上前认人。”
身着戎装的刘把总迟疑地上前,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
魏大宝盯着他,他也瞪大了眼盯着魏大宝,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的情景,对照着那似曾相识的轮廓,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那晚马车里的人只掀开了一点帘子,他也看得不是太清楚。
但他敢确定,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圆润富态的三层下巴。
见刘把总指认了,长乐郡主眼里瞬间泛起泪。
她看向景帝跪下,指着魏大宝哭道:“陛下,刘把总确认了,就是他。他不敢拿出玉佩,明显就是在狡辩。是他,一定是他害死我全家的。求陛下为长乐做主啊!”
“啊?”魏大宝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惊慌的对着景帝磕头喊冤:“陛下。他们胡说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景帝端坐上方,暗自蹙了蹙眉。
韩蕾现在是苍州王的王妃,无诏不能进京。即便是进京了,他的暗卫也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禀报于他,而他并未得到相关的消息。
“陛下!”
长乐郡主突然扑倒在丹墀之下,素裙在青砖上铺开如破碎的月光。
她仰起的面庞上泪痕交错,指甲深深抠进地缝。
“陛下,不要听他狡辩……求陛下为长乐做主啊!”
长乐郡主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泣血而出,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景帝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堂下魏丞相白的头颅,那脊背此刻佝偻得像张拉坏的弓。
“魏爱卿。”景帝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威严。
魏丞相重重叩首,头颅在砖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老臣……无话可说。”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若真是这孽障……任凭……任凭陛下处置。”
惊堂木再次炸响,大理寺卿孙文蔺沙哑的声音宣布。
“将嫌犯收押天牢!择日会审。”说着,孙文蔺挥了挥手。“其余无罪人等,当堂释放。退堂!”
“冤枉啊!”魏大宝突然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两个衙役险些按不住他肥硕的身躯。
他挣扎时扯开了衣襟,露出内里绣着魏氏家纹的中衣。
“陛下!”长乐郡主尖利的声音盖过了一切,“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为何还要拖延?应该立即处斩。”
她染着指甲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看向魏大宝的眼里布满了仇恨。
景帝起身时龙袍带起一阵凛冽的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因为仇恨已经变得疯狂的侄女。
“长乐,凶手既已抓到,大理寺自有章程。你就不要再多加干预了,回去吧!”
景帝这句话像块寒冰,将长乐郡主后续的哭诉全部冻在喉间。
“陛下,皇姑父……”
长乐郡主不甘的喊道。但景帝已绕过桌案,大步离去。
“恭送陛下!”
大堂内的众人立刻恭送景帝。
两个衙役上来架起魏大宝,魏大宝一边挣扎一边喊冤。可景帝离去,大理寺卿也站起身进入内堂,他的喊冤声无人回应。
“不,不要。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啊……”魏大宝哭嚎着。
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终瘫软如泥地被拖出大堂,衣袍下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蜿蜒的水痕。
魏老夫人当场昏厥,侍女们手忙脚乱掐人中的声音与远处隐约的哭嚎混在一起,在暮色渐浓的大理寺内久久回荡。
整个大理寺里,只有一个人相信魏大宝的话。那就是——魏丞相的儿子魏成超。
他无罪,被当场释放。离开大理寺经过魏大宝身边时,他深深的看了魏大宝一眼,双目中满是同情。
刚才,当魏大宝提到韩蕾的名字时,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魏大宝住在苍州,韩蕾那个贱人也在苍州。虽然并不是跟他一样用毒药控制,但这种行事风格,他怎么想,都觉得像是韩蕾那个贱人。
只是,他没有足够的证据罢了。
他只是猜测,所以不敢提起。
若是提起了,又不能证明是韩蕾那个贱人做的,那他很可能又会被卷回这趟浑水里。到时候,小命不保。
何况,自己当挂牌东家的生意,每一样都是韩蕾的。他与韩蕾的渊源太深,不能提起韩蕾。否则,他也洗不掉嫌疑。
所以,他只敢同情的看着自己的同族魏大宝,而不敢擅自伸出援手。
大理寺这边结束时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在天际渐渐晕染开来。
醉仙酿酒馆门前的红灯笼次第亮起,在薄暮冥冥中摇曳生姿,将“醉仙酿“三个烫金大字映照得格外醒目。
酒馆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间飘散着醇厚的酒香,正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二楼的一间包间里,锦绣坊的掌柜唐小童已经独坐了一整个下午。
他面前的黄梨木桌上凌乱地摆放着三四只青瓷酒壶,几盘佐酒的小菜也只剩些残渣碎屑。
窗外最后一抹晚霞透过雕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他清秀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再来一壶……”唐小童抬手大声招呼,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却掩不住那股子执拗。
跑堂的小二刚要应声,酒馆掌柜杨海波便亲自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杨海波浓眉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此刻却满是担忧。
“小童,你这是怎么了?”杨海波放下新添的酒菜,顺手收走几个空壶,眉头紧锁,“从晌午喝到现在,莫不是锦绣坊出了什么岔子?”
唐小童抬起迷蒙的醉眼,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他本生得眉清目秀,此刻两颊因酒意泛起红晕,更显得面如冠玉。
只是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化不开的愁绪。
“哥!”他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我……我怕是犯了大忌……”
杨海波闻言心头一紧,连忙在他对面坐下。
他压低声音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我相识多年,有什么不能说的?”
雅间内一时静默,只听得窗外街道上偶尔传来的马蹄声和叫卖声。
唐小童深吸一口气,猛地灌下一杯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把火。
“我爱慕一个人。”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个……不该爱的人。”
杨海波松了口气,笑着拍拍他的肩:“我当是什么大事!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是哪家的小姐让你这般神魂颠倒?明日我便托媒人去说亲!”
唐小童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说不得……求不得……更……娶不得。”
“到底是谁?”杨海波被他这副模样弄得越发好奇。
唐小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然:“是……突厥的和亲公主,玉伽公主。”
“什么?!”杨海波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差点打翻酒壶。
他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唐小童的嘴,面色煞白。
“小童,你疯了?!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砰地关紧房门,又检查了窗户是否严实,这才回到桌前,额头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唐小童苦笑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可我控制不住这颗心啊,哥……”
杨海波重重坐下,紧张的声音压得极低。
“小童,你不要命了?你清醒一点!玉伽公主明日就要入宫为妃,你这是……这是要掉脑袋的!”
“我何尝不知?”唐小童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醉仙酿五十二度,但此时,仿佛只有这样的烈酒,才能带走他心中的哀愁。
“自那日公主来锦绣坊挑选衣裳,我第一眼见到她……便再难自拔。”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玉伽公主一身突厥服饰,发间没有玉簪却插着野,那模样比满店华美的绸缎还要夺目。
她的指尖轻抚过那些绫罗绸缎时,唐小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选了几件旗袍,说要绣上塞外的格桑……”唐小童喃喃道,眼神迷离,“后来她常来店里,有时是为修改衣裙的样式,有时只是……只是来看看新到的料子。每次来,都会与我聊上几句……”
杨海波听得心惊肉跳:“你……你们不会……”
“什么都没有!”唐小童猛地抬头,醉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我岂敢有半分逾矩?只是……只是在一旁看着她笑,听她说话,便觉得……觉得此生足矣。”
唐小童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小小的绸缎庄掌柜,如何配得上金枝玉叶的公主?可这心……这心它不听使唤啊……”
杨海波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急又痛。
因为家里太穷,他自己早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未娶亲,深知相思之苦,可唐小童这情状,已不仅是门第悬殊的问题,更是要命的大事!
“小童,我的兄弟,听哥一句劝。”杨海波握住他颤抖的手,“趁早断了这念想。明日公主入宫,你便当从未见过她,从未……”
“如何能当从未见过?“唐小童转头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
“她在锦绣坊里留下的每一个笑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说突厥的天空比京城更蓝,说草原上的风带着青草的香气……她说……说嫁入宫中后,怕是再也见不到我,再也见不到那样的天空了……”
说到这里,唐小童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失声。
那压抑的啜泣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杨海波的心。
“我恨……恨自己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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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主打一个他愿意
第183章 主打一个他愿意
“我恨……恨自己无能为力……”
唐小童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
“若我是王侯将相,或许还能……可我只是个商贾,连远远守护她的资格都没有……”
“哎!就是王侯将相也不能啊!”杨海波长叹一声,给他斟了杯茶:“喝点茶醒醒酒。你这般模样,明日如何开门做生意?”
“明日?呵呵!”
唐小童惨笑一声,“今日我不回锦绣坊了。我要在……在这里喝到天亮。等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我要看着皇宫的方向,听着宫里传来的钟声……就当是我……我亲自送她……嫁入宫了……”
他说着,又去抓酒壶,却被杨海波拦住:“别喝了!再喝要出事的!”
“就让我喝吧,哥。”唐小童哀求道,“唯有醉了,这颗心才不那么痛……”
杨海波看着他这副模样,终是不忍,松开了手。
他起身走到门外,对候着的小二吩咐了几句,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两壶新拿的醉仙酿。
“罢了,今晚我陪你喝。咱们不醉不归。”杨海波坐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不过你得答应我,过了今晚,此事再不许提!”
唐小童重重的点点头,举起酒杯:“这一杯……敬命运弄人。”
两人一饮而尽。酒过三巡,唐小童醉意更浓,话也多了起来。
“哥,你可曾真心爱慕过一个人?”
唐小童眼神涣散,嘴角却挂着梦幻般的微笑。
“爱慕到……看见她笑,便觉得百盛开;听见她叹息,便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苦难……”
杨海波摇摇头:“我们这些粗人,哪懂这些风雪月?娶个能过日子的婆娘便是福气了。”
“你不懂……你不懂……”唐小童喃喃道,“那日下雨,她没带伞,我鼓起勇气……递了把油纸伞给她……她接过时指尖碰了我的手,就那么一瞬,我便觉得……此生无憾了……”
杨海波听得心惊肉跳:“小童啊!这些话万万不可再说!若被有心人听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嗯!我知道……知道……”唐小童摆摆手,“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说这些疯话……明日之后,这些话,这些心思,都会随酒气一起……烟消云散。”
窗外,夜色已深。
杨海波下楼去看了一圈。酒馆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醉汉还在角落里高声划拳。
跑堂的小二开始收拾桌椅,准备打烊。
回到包间,杨海波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亮,又看了看对面醉醺醺的唐小童,心中百味杂陈。
他上前拍了拍唐小童的肩:“今晚就在这歇下吧,我让人收拾间客房。”
唐小童摇摇头,固执地指着窗外皇宫的方向。
“不,我要在这里等……等到天亮……我要看着她……走向那个金丝笼……”
杨海波无奈,只得由着他。
他让小二又上了几碟小菜,两壶淡些的酒,陪着唐小童继续喝。
“哥……你说……”唐小童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若我现在冲进皇宫,带她远走高飞……”
“住口!”杨海波厉声喝止,自己已吓得脸色发白,“你真是醉糊涂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莫说带公主走,便是靠近宫门半步,你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唐小童被这一喝,似乎清醒了几分。他颓然靠在椅背上,苦笑道:“是啊……我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卖绸缎的,又怎么可能去跟陛下争……”
“小童。”
杨海波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有些缘分,注定有缘无分。玉伽公主是来和亲的,她的身上背负着她该背负的责任。你……你只是个商人。这中间相隔的,又何止是千山万水?”
唐小童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醉仙酿的包间里,两个光棍在苦闷的喝着酒,等待明日的朝阳升起。
而另一边,六月的夜风带着京城特有的暖意,轻轻吹进了鸿胪寺的庭院里。
玉伽公主独自坐在石凳上,一袭淡雅的粉色纱衣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仰着头,目光穿过庭院中那株盛放的紫薇,直直望向天空那轮近乎圆满的明月。
“草原上的月亮,似乎比这里的更大些。”她轻声自语。
月光如水,洒在她与大景人不同的精致的面庞上,勾勒出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大景皇帝那双眼睛又浮现在她脑海中,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端庄表象,看透她里面穿的衣物。
突厥使团初次觐见时,那位年轻的帝王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与占有欲,目光灼灼,左右端详,像是在打量一匹待售的良驹。
玉伽公主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手指攥紧了衣角。不知为何,她很讨厌那位大景陛下的眼神。
这时,另一个身影却悄然闯入她的思绪——唐小童那张总是带着明朗笑容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又想起锦绣坊那个小掌柜。
可偏偏……她就是想起了。
她想起了听唐小童讲走街串巷卖货的故事,甚至与唐小童一起品尝甜美的杏仁茶……
那些日子里,她不是突厥的玉伽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异族姑娘。
“唐小童……”
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随即被自己的声音惊醒,慌忙四下张望。
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她的失态。
“公主,今日您该早些歇息。”
教习嬷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玉伽公主差点从石凳上跳起来。
她转身看见老嬷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严肃。
“嬷嬷,我想再看会儿月亮。”
玉伽公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草原的传说里,出嫁前夜的月光能保佑婚姻美满。”
嬷嬷叹了口气,厚重的宫装随着动作发出窸窣声响。
“明日卯时便要起身梳妆,辰时迎亲仪仗就要入宫,公主若休息不足,面色憔悴,岂不辜负了这桩两国交好的美事?”
玉伽公主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嬷嬷的话像一把尖刀,一点点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大半个月来,这位从宫中派来的教习嬷嬷日夜教导她大景的礼仪规矩。如何走路,如何行礼,甚至还有如何呼吸……
她引以为傲的草原骑射本领,在这里却成了粗鄙不堪的陋习。
“嬷嬷,您说……”
玉伽公主突然抬头,月光在她的眼中映出盈盈水光。
“你说若我不是公主,会不会活得更自在些?”
闻言,老嬷嬷脸色骤变,慌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公主慎言!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若被人听见……”
望着嬷嬷紧张的神情,玉伽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想起草原上那些无拘无束的鸟儿,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驯服的那匹烈马,想起骑马追逐落日的日子。
而现在,她就像一只被剪去羽翼的鹰隼,困在这金丝笼中。
“嬷嬷教训得是。”玉伽公主站起身,纱衣随夜风轻轻摆动,“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冷。”
老嬷嬷连忙上前为她披上早已备好的织锦披风。
“公主保重身体要紧。明日过后,您就是大景的贵妃娘娘了,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玉伽公主任由嬷嬷为她系上披风带子,目光却再次飘向那轮明月。
她想起唐小童上次在锦绣坊时说的话:“你的眼睛里有整个草原的天空。”而现在,这片天空正在一点点被宫墙遮蔽。
“走吧。”
玉伽公主轻声说,声音飘散在夜风中,轻得几乎听不见。
嬷嬷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玉伽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上。
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庭院尽头的回廊下。
在踏入房门前,玉伽公主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天空。
明月依旧圆满,清冷地注视着人间这场即将上演的政治婚姻……
今夜注定无眠的,除了唐小童和玉伽公主,还有皇宫里的景帝。
暮色四合,华灯已上。
景帝独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后,鎏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燃去大半,烛泪层层堆积,如同此时他心中无法排解的郁结。
“陛下,晚膳已撤下了。”
太监总管李忠心躬身禀报,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帝王思绪。
景帝微微颔首,目光仍停留在案头那刚刚送来的奏折上。
这封奏折是荆州知州宋培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奏折上说荆州驻军将军苏淇,也被莫名的天雷炸死了,尸骨无存。荆州府衙已经联合驻军,正在在四处搜查可疑人员。
奏折上提到了天雷,提到了尸骨无存。这不就跟冠军侯府一家的死法,如出一辙吗?
前后不过相差两三日,如此精准的打击,这究竟是上天在惩罚苏家,还是有人在暗中针对苏家?
今日,冠军侯府一案终于有了眉目。凶手魏大宝虽已落网,但还需三司会审后才能伏诛。
敢动皇亲国戚,这背后究竟牵扯了什么势力,会引起什么朝堂暗流,却远未平息。
此案既是魏大宝所做,那魏丞相是否知情?又是否有不臣之心?那他的丞相之位……
哎!算了,明日就是和亲大典,还是等那美丽的草原公主入了宫,再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皇后还不知道苏淇也被炸死的事,还是先别告诉她了吧!
“李忠心”景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暮鼓又带着一些雀跃,“传朕旨意,摆驾未央宫。”
李忠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明日便是突厥公主入宫的和亲大典,陛下今夜竟要去皇后宫中?
但他不敢多言,立刻转身去安排銮驾。
景帝起身踱至御书房的窗前窗前,推开雕窗棂。
六月的夜风裹挟着御园的卉香气扑面而来,却驱不散他心中那见不得人的心事。
他左思右想,觉得今晚还是应该去陪陪皇后。
毕竟,皇后痛失亲人,这几日都以泪洗面,憔悴不已。今日大理寺找到了凶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告诉皇后一声。
最重要的是,皇后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明日就是他与突厥公主的和亲大典。
而皇后是他的正妻,他在这个时候纳妃,想必皇后会更加难过。
今夜,他应该留宿在皇后的未央宫,陪皇后说说体己话、散散心。
未央宫方向灯火阑珊,比往日暗淡许多。自皇后胞兄遇害的消息传来,未央宫便沉寂如死水。
景帝眼前浮现出皇后日渐消瘦的面容。那双总是含着端庄笑意的杏眼如今布满血丝,眼角在短短数日间也添了细纹。
其实,他不需要迎娶突厥公主以安抚边境,因为突厥本已送上赔偿,主动求和。
但他喜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就是愿以两百万担粮食和织机、布匹等物,换取那不一样的草原公主充盈后宫。
只因为大景现在比突厥强大,他现在是至高无上的大景皇帝,他要拿捏突厥,就像当初拿捏赵樽一样。
主打的就是一个——他愿意。
“陛下,銮驾已备好。”李忠心的声音将他拉回神。
夜色中的宫道铺满月光,如同一条流动的银河。
景帝坐在龙辇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雕刻的龙纹。
他突然想起皇后第一次听说他要亲自与玉伽公主和亲时,皇后那强颜欢笑的模样。
“陛下不必忧心臣妾。”
她当时这样说,手中却死死攥着一方绣帕,帕角已被揉搓得起了毛边,“陛下也是为了稳固边疆,国事为重,臣妾……明白的。”
皇后那故作坚强的声音至今萦绕耳畔,让景帝胸口发闷。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李忠心:“长乐郡主那日送进宫来的两壶酒,可还在未央宫?”
“回陛下,皇后娘娘说那酒难得,是要等陛下到了未央宫一起共饮的。按您的吩咐,那两壶酒还在未央宫放得好好的。”
“那就好。”景帝嘴角微扬:“那酒壶造型也确实别致。皇后最近心情不佳,那对酒壶或许能让她稍展欢颜。”
李忠心点了点头,面上挂着谄媚的笑。
“可不是嘛。那酒壶小巧精致,老奴从未见过。等陛下和娘娘饮了美酒,老奴斗胆,不知能否请陛下将那精致的酒壶赏与老奴,让老奴也可以开开眼,把玩一番?”
景帝居高临下的斜睨了他一眼,好笑道:“准了!走快些吧!”
“诶!”李忠心大喜:“老奴谢陛下,谢陛下。”
说完,李忠心命抬撵的宫人加快了步伐。
景帝看着未央宫的方向,心情也好了许多。
既然皇后盼着与他共饮,那今夜,他就陪皇后夫妻共饮吧!
第184章 又是谁家遭了殃
第184章 又是谁家遭了殃
转过朱红色宫墙,未央宫的轮廓渐渐清晰。宫门前两盏素白灯笼在风中摇曳,为悼念冠军侯府一家而设。
见圣驾到来,守门宫女慌忙跪拜,却被景帝抬手制止。
“皇后歇下了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回陛下,娘娘正在暖阁抄写佛经……”宫女话音未落,景帝已大步向内走去。
穿过回廊时,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从暖阁方向传来。
景帝脚步一顿,心头蓦地一紧。
皇后自悲痛过度病倒后,太医院日日请脉,却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暖阁的纱窗上,皇后侧影清瘦如纸。她伏案书写的姿态依旧端庄,但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内心的哀戚。
景帝站在廊下阴影处,竟一时不敢上前,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能登上今日的帝位,皇后和她的娘家功不可没。
明日之后,这个为他付出全部真心的女子,将不得不再与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而他,甚至无法给她一个完整的哀悼期。
这一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狗。
“陛下?”身后李忠心小心翼翼的呼唤惊醒了他。
景帝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
当他推开暖阁的门时,脸上已换上温和的笑意:“滢儿,朕来了。”
苏滢是皇后的闺名,与冠军侯苏策、荆州驻军将军苏淇是同一辈分。
突然听到景帝的声音,皇后惊得笔锋一歪,写了一半的宣纸上顿时晕开一团墨迹。
她匆忙起身行礼,宽大的素白衣袖带倒了案上青瓷笔洗,清水又漫过抄了一半的《往生咒》。
“臣妾失仪……”皇后声音哽咽,低头去捡笔洗的碎片,却被景帝一把扶住。
“别动。“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当心割伤。”
烛光下,皇后眼下青影明显,唇色苍白如雪。
景帝心头一痛,不由分说将她揽入怀中。
皇后起初僵硬如石,片刻后终于崩溃般揪住他的龙袍,无声落泪。
温热的泪水透过衣料,灼烧着景帝的皮肤。
“今日,大理寺找到凶手了。”他轻抚皇后单薄的背脊,“是苍州魏家的分支,名叫魏大宝。”
皇后猛地抬头,通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果真是魏家子弟?”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兄长久居京城,从未与魏家有过过节,为何……”
“朕已命人彻查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景帝打断她,拇指抚过她湿润的脸颊,“你放心,朕绝不会让冠军侯一家枉死。”
皇后怔怔望着他,突然惨然一笑:“陛下明日就要迎娶新人,何必今夜还来安慰臣妾这个旧人?”
景帝被她话中的苦涩刺得心头一颤。他有些尴尬的亲自扶着皇后在软榻上坐下。
“什么新人旧人,在朕心中,唯有苏滢是朕的妻子。”他指向案头那熟悉的锦盒,“朕记得你说过,那佳酿要等朕来共饮。今夜良辰,朕就陪你喝喝酒,说说体己话。”
皇后目光落在那个锦盒上,神情忽然变得悲痛,睹物思人,她又想起了兄长一家。
这正是兄长一家出事那晚,兄长命长乐郡主送进宫来的。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锦盒上的纹,轻声道:“这酒……是长乐送来的,说是难得的佳酿。”
“那正好。”景帝打开锦盒,拿起里面的两个手雷,军绿色的凸起在烛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彩,“你我共饮此酒,一解烦忧。”
皇后却突然按住他的手:“陛下,明日大典,您不宜多饮……”
景帝大笑:“无妨!朕的酒量你还不知?”他挣脱皇后的手,将琥珀色的液体倒入两只夜光杯中,“来,这一杯,敬冠军侯一家在天之灵。”
角落里,那只通体乌黑的八哥突然扑棱起翅膀,金丝笼被它撞得摇晃不止。
“蠢逼!喝吧,快喝吧!”八哥尖利的声音刺破殿内的空气。
听那讨厌的八哥又叫自己蠢逼,景帝面色骤然沉下,手中手雷重重顿在案上。
“放肆!”他怒视那只不断重复“蠢逼”的八哥,眼中杀意凛然,“来人,把这孽畜扔出去!再敢胡言,朕让人拔了它的舌头炖汤!”
李忠心慌忙小跑上前,他提起鸟笼时,八哥仍在笼子里扑腾,黑豆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桌案上的手雷,叫声愈发欢愉。
“蠢逼!喝吧,喝吧!”
皇后望着被提走的鸟笼,唇角勾起一抹难得的弧度。
“陛下何必与一只扁毛畜生计较。咱们还是饮酒吧!”她伸手勾住手雷上的拉环。
景帝冷哼一声,也拿起自己面前的手雷:“哼!不提那畜生也罢。来,滢儿,咱们夫妻共饮。”
“陛下,拉这个环就可以了。”皇后柔声指引,她的指甲染着鲜红的凤仙汁,在烛光下如血般刺目。
景帝的手指扣住拉环:“滢儿有心了。”
“啵!”
“啵!”
两声轻响,两只酒壶的拉环同时被拉开,保险杠杆也随即弹开。
景帝与皇后相视一笑,举杯相碰。
“敬……”
“砰!”
皇后的敬酒词刚出口,整个世界便在白光中炸裂开来。
两颗手雷几乎同时引爆,冲击波将雕窗棂和楠木大梁震得粉碎。
景帝那张带笑的面孔在千分之一秒内扭曲变形,接着化作漫天血雨。
皇后华贵的朝服瞬间被撕成碎片,镶嵌珍珠的腰带如利箭般射入描金的柱子中。
价值连城的琉璃屏风轰然倒塌,守在门口的四名宫女还未来得及尖叫,就被飞溅的瓷片割开了喉咙。
爆炸产生的高温,迅速引燃了帝后被撕碎的衣物和悬挂飘舞的轻纱,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提着鸟笼刚走到庭院的李忠心,被气浪掀翻在地。
他惊恐地回头,只见未央宫主殿的已经塌陷大半,里面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个皇宫。
笼中八哥疯狂撞击着鸟笼,羽毛纷飞,叫声凄厉:“蠢逼!全死了!全死了!”
“陛下!娘娘!”
李忠心痛呼一声,瘫软在地,鸟笼从手中滚落。他的喊声淹没在四面八方涌来的惊叫声中。
最先赶到的是附近巡逻的御林军。统领冲进浓烟滚滚的殿内,随即又踉跄着退了出来,那铁甲上沾满血肉碎末。
“快……快封锁宫门!”他惊恐万分,声音颤抖,“去请……快去请皇贵妃娘娘!”
这皇宫里除了帝后就是妃嫔,除此之外,就只有侍卫和宫人。
整个未央宫塌了大半,发生了如此天大的事,侍卫统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地位最高的皇贵妃来主持大局。
不到半刻钟,整个皇宫就如同炸开的蜂窝。
四处燃起火把,衣衫不整的妃嫔们被宫女搀扶着涌向未央宫。
看到未央宫内的景象,所有的人的惊得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皇贵妃在侍女搀扶下也踉跄而来,她凤钗歪斜,面色惨白如纸。
当她走近,看到殿内四溅的血肉时,突然弯腰干呕起来。
好不容易才止住干呕,她叫来吓得面无人色的李忠心和未央宫幸存的宫人询问,才知是景帝和皇后在内饮酒,不知为何就发生了爆炸。
“陛下,陛下。”
“皇后娘娘。”
“陛下,皇后。”
妃嫔们只敢站在废墟前呼唤找寻,不敢上前。
这时,御医们也从太医院仓皇赶来,他们提着药箱在废墟中徒劳地翻找,最终只捧出一些零零散散的肢体,血肉模糊,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确定景帝和皇后是真的已被炸死,所有的人顿时哭声一片。
但其中也不乏那些曾被皇后暗中欺负打压,流产失了孩子的妃嫔,她们面上虽然一片凄色痛哭,心中却暗自说着:“报应啊!”。
皇贵妃颤抖的手指指向御医手上那滩混着金线刺绣的血肉,好半天才稳住情绪,但她的声音依然发颤。
“快……加强戒备……快去宣文武大臣……即刻入宫!”
随着皇贵妃一声令下,皇宫里加强了戒备,御林军和景帝的暗卫全部出动,将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皇宫外也已乱作一团。在宁静的夜晚,手雷的爆炸声最远可达十公里以上。
因此,整个京城都惊动了。
更夫惊掉了手中的梆子,夜行的路人惊慌失措,就连睡着的人也被爆炸声惊醒。
百姓们衣衫不整地冲出家门,惊恐地互相对望。
“老天爷的天罚又来了?”
“听这声响,莫不是地龙翻身?”
“不对不对,这声音和前些日子冠军侯府出事时一模一样!”
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巡夜的京兆府差役们满头大汗地维持秩序,却挡不住恐慌如潮水般蔓延。
冠军侯府内,正准备就寝的长乐郡主猛地一颤。
“这个声音……”
她瞳孔猛地一缩,丝绸寝衣下的肌肤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没有任何犹豫,她抓起一件外袍就往外冲。
“郡主!夜深露重,您要去哪?”老嬷嬷惊慌地追出来。
长乐郡主充耳不闻,赤着脚奔到院中。
夜风吹拂这她的长发,她顿住脚步想了想,仰头望向天空,突然莫名其妙的发出一声扭曲的尖笑:“哈哈,这回又是谁家?”
这爆炸声她太熟悉了,她要看看,这次又是谁家遭了殃。
这下不止她家被炸,今夜还有人跟她一样会失去家人。哈哈,有人相陪,她就不孤独了。
快步的冲出府外,看着街道上拥挤的人群和远处染红的半边天,她的脸色瞬间惨白:“这,怎么会是……皇宫?”
她瞪大双眼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嘴里不断的大喊着:“不,不会的,不会的……”
文武大臣很快接到了皇贵妃的旨意,都手忙脚乱的爬上马车或轿子,匆匆赶往皇宫,
魏丞相的轿子急匆匆穿过混乱的街道。傍晚才刚被无罪释放的他掀开轿帘,浑浊的眼中映出皇宫上方的滚滚浓烟。
“再快些!”魏丞相催促轿夫。
他也听出来了,今晚的动静与那日冠军侯府出事时一模一样。
可魏大宝不是已经落网,关在大理寺了吗?那今晚的爆炸声又是如何来的?宫里为何突然由皇贵妃下旨,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所有的文武大臣全都进了宫,早已下钥后又打开的沉重宫门“吱呀!”一声,再次关闭……
寅时三刻,鸿胪寺的琉璃瓦上还凝着夜露,玉伽公主已被教习嬷嬷从锦褥中唤起。
铜镜里映出一张泛着困意的脸,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公主且忍忍,这篦子沾了桂油,梳起来顺溜些。”
年长的宫女手持犀角梳,将公主及腰的青丝一缕缕挽起。
玉伽闭着眼,听见金步摇在妆奁里碰撞的脆响,像极了昨夜那阵惊破京城的爆炸声。
昨晚,鸿胪寺里的人都听到了爆炸声。
但今日要举行和亲大典,鸿胪寺里的人都不敢大意,怕给大典生出什么乱子,被陛下降罪,都认真的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鸿胪寺卿崔大人只派了一个人到外面去打探消息,其余的人都不得离开鸿胪寺半步。
“嬷嬷,昨夜那声响……”玉伽刚开口,就被铜镜里映出的严厉目光截住了话头。
教习嬷嬷将一支金凤簪重重插入玉伽公主的发髻,“公主今日只管当好新嫁娘,那些不相干的事情自有朝臣们操心。”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侍卫换岗时铁甲相击的铿然之声,距离和亲大典越近,这些来自禁军的守卫就将鸿胪寺围得铁桶一般。
辰时的更鼓响过三遍,玉伽公主顶着满头的珠翠,感觉到后颈渐渐渗出了细汗。
按礼制,迎亲的鸾驾该在辰时前就到,可如今连礼部半个主事都不见踪影。
“迎亲的怎么还不来?”教习嬷嬷焦急的看向外面。
“就是,礼部的也不见踪影。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儿啊!”
崔大人抬手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他好像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大人!”
这时,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慌慌张张冲进庭院,在青石板上绊了个趔趄。
“大人。西市那边都在传,说朱雀大街上能看到皇城冒烟!”
“啊?”鸿胪寺卿崔大人手中的茶盏“当啷”砸在石阶上,碎瓷片溅到了教习嬷嬷的鞋上。
昨晚那惊天动地的巨响来自皇城,还冒烟走水了?
众人惊愕失色,崔大人更是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快!快备马!本官要亲自……”
崔大人话音未落,大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带着十二名御林军闯进庭院,玄色官服前襟似乎粘着可疑的暗红。
紧接着,院子里就传来了太监尖利的声音。
“皇贵妃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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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大呼一声“死得好!”
第185章 大呼一声“死得好!”
太监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即刻取消与突厥和亲,鸿胪寺好生安置使团,来去自便,不得有误!”
鸿胪寺官员和满院的宫人齐刷刷跪倒接旨,玉伽公主和突厥使团却怔在了原地。
她看见崔大人袖中的手在发抖,看见教习嬷嬷突然松弛下来的双肩。
宣完旨,公公要走,崔大人疾步上前,袖口滑出个沉甸甸的银锭。
“公公留步,不知陛下……”
崔大人想问陛下怎么了,为何会是皇贵妃下旨。
太监收了银子,眼神却飘向玉伽公主,“崔大人还是自己入宫看看吧!咱家什么都不知道。”
突厥年长的部落首领贺恕也疾步上前,问道:“这位公公,取消和亲是何原因?”
公公沉脸摇头,“咱家不知。”
贺恕又急切追问:“那……突厥的求和还作数吗?”
这是贺恕首领最关心的问题。因为他本就不愿搭上玉伽公主,和亲取消正合他意。
但突厥求和的赔偿礼物已经送与大景朝廷了,若求和不作数,他必须想办法去把礼物讨回来。
公公还是摇头:“不知。”
“公公,那送往突厥的粮食和布匹呢?”玉伽公主也出声问。
面对玉伽公主,公公还是客气的答道:“回公主,这个应该也取消了。”
玉伽公主顿时愣住了。只这么一瞬间,她就从一个待嫁的公主,变成了一个不知何去何从的异邦人。
她的身旁,教习嬷嬷和宫人们收拾箱笼的速度快得惊人,有个年轻宫女甚至失手打翻了胭脂盒。
忙碌了大半夜的鸿胪寺官员们,都忙着回去打探宫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无人再搭理她,仿佛她和突厥使团已不存在了似的。
玉伽公主看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鸿胪寺,心里觉得空了一大截。她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被遗弃的物品,无人问津。
旨意上说,来去自便。
她自由了,但她为突厥换取的粮食和布匹、织机,却成了泡影。
草原上的族人仍会在风雪中瑟缩,期盼着温饱的日子。
而今希望破灭,他们除了重拾刀弓、再犯大景边境,似乎别无选择。
只是她清楚地记得,来时途经的永安城外,那些棱堡的雉堞如獠牙般森然林立,城墙在阳光中泛着冷硬的青光。
加之,大景现在有“生米”那样神秘强大的武器,突厥再犯永安城已毫无胜算的可能。
对着铜镜,玉伽公主木然的一样一样取下头上的珠翠,然后脱去身上的大红的喜袍。
“公主,我们现在如何做?”贺恕首领过来轻声的问道。
玉伽公主转头看着满脸沧桑的贺恕首领,却什么也没有说。
是啊,大景的皇宫里显然是发生了大事。他们现在该如何做?突厥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玉伽公主愣神的时候,他们没看到,几只信鸽带着信件从皇宫深处飞出,直直的飞向了大景各州的藩王王府。
帝后在宫中双双暴毙,而且是死于非命,这事儿的轰动性不亚于那日的冠军侯府爆炸。
此事若传扬出去,必将在朝野掀起惊涛骇浪。
文武百官闻讯连夜入宫,在魏丞相的斡旋下,众臣与皇贵妃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此事暂且压下,秘不发丧。一来避免朝局动荡,二来防备有心之人借机生事。
景帝早逝,膝下子嗣皆年幼,难当大任。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贵妃与魏丞相临阵决断,急诏各地藩王即刻返京,打算从景帝的诸位兄弟中择贤继位,以承社稷之重。
有魏丞相这位老臣在,皇宫里的态势很快得到了控制。但外面市井却热闹异常,与冠军侯府爆炸那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街道上,京兆府的衙役和御林军在四处巡逻,严格盘查。但酒楼茶肆,面摊小馆里照样座无虚席。
因为事出皇宫,人们嘴里的谈资虽然隐晦,但远远胜过了桌上的酒菜。
醉仙酿酒馆里同样热闹翻天,酒客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昨晚皇宫的爆炸,和熊熊燃烧的大火。
掌柜杨海波忙里忙外,脚不沾地。但二楼包间里的唐小童却睡得深沉,毫不受影响。
他说要慢慢喝酒等到今日辰时,看着皇宫的方向,听着大典的钟声,就当是亲自送玉伽公主嫁进宫了。
可事实上,还未等到暮色四合之时,喝了一下午的他就已经醉成了烂泥,对外面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等他转醒,已是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桌面上,将木纹映得格外清晰。
唐小童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他撑着沉重的脑袋坐起身,听着酒馆里嘈杂的划拳声、跑堂的吆喝声,还有街上隐约传来的议论声。
“昨晚宫里……”
“嘘,小声点……”
这些零碎的对话飘进耳朵,却让他更加迷茫。
缓缓睁开眼,朦胧中,他发现面前似乎站着一个女子,那身影逆着光,轮廓却格外熟悉。
那辫子上的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突厥服饰上的银饰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我这是……还在做梦?”
唐小童喃喃自语,用力揉了揉酸涩的双眼。
当他再次睁眼时,那身影依然站在那里,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笑容。
“玉……不,公……公主?”
唐小童的声音因为宿醉而沙哑,他不可置信地轻唤,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沿。
木刺扎进掌心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幻觉,但理智又让他不敢相信。
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恍惚间,他把夕阳当作了朝阳。
朝阳升起之时,玉伽公主不是应该正在皇宫里举行和亲大典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玉伽公主的笑容有些凄然,她轻轻抚摸着辫子上的野。
“和亲取消了。”她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取消了?”唐小童猛地弹坐而起,动作太急引得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这才注意到公主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怎么回事?为何会……”
玉伽公主咬了咬下唇,手指绞在一起。
“昨夜,皇宫里突然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响声,还起了大火。今早宫里的公公来驿馆传旨,说和亲取消了。”
唐小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错过了这么大的事:“惊天动地的响声?我怎么没听到?”
他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感觉宿醉让他的思维还有些迟钝。
“你……你喝醉了。”玉伽公主的脸颊上突然泛起一抹红晕,目光游移着不敢看他。
闻言,唐小童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衣袍,又抬手闻了闻身上浓重的酒气,顿时窘迫得耳根发烫。
他立刻起身不好意思的整理被压皱的衣袍。
他知道玉伽公主一定是去了锦绣坊找他,是锦绣坊的人告诉她来这里找的。
“我来时,外面的人都在说,宫里昨晚的动静与那日冠军侯府的一样,大景陛下可能已经……”玉伽公主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唐小童大惊。随即,他的面上又出现了一抹喜色,差点大呼一声“死得好。”
冠军侯府的事他当然知道,无一生还。那也就是说,景帝可能也遇难了,所以才取消了和亲。
“你……你先在这里坐坐,我去去就来。”唐小童激动的指着旁边的椅子,待玉伽公主坐下,他才笑着跑了出去。
外面叽叽喳喳的很嘈杂。
他下楼在醉仙酿的大堂里走了一圈,果然听到酒客们都在谈论昨晚皇宫发生爆炸的事情。
杨海波端着托盘为酒客送酒,刚好从他面前经过。看他已经醉酒醒来,便用口型问他:“看到了?”
唐小童赶紧点头。他知道杨海波问的是玉伽公主。
杨海波对着他挤眉弄眼的,似乎在给他传递什么信息,然后才意味深长的笑道:“快去吧!”
唐小童秒懂,转身又跑回了楼上包间。
他记得自己昨天没有喝断片时,杨海波是反对他爱慕玉伽公主的,甚至都害怕他提起。
毕竟,玉伽是和亲公主,跟皇帝抢女人,那是大逆不道。
但现在看杨海波突然转变的态度,他猜测,景帝肯定是跟冠军侯一个结局了。
回到二楼包间里,唐小童高兴得直搓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玉伽公主却一脸凄然的道:“我来……是想来与你告别。”
“告别?”
唐小童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和亲取消,使团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后日就要启程回突厥了。”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递到唐小童面前:“这个……送给你。”
唐小童接过香囊,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指尖,心头一颤。
香囊上绣着一匹奔驰的骏马,针脚细密,显然是了不少心思。
“那你……”
唐小童咬了咬唇,想要挽留她,但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个资格。
玉伽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与大景陛下谈好的粮食和布匹也全都取消了。”
玉伽公主的声音开始发抖,“没有了这些过冬的物资,草原上的族人……老人和孩子……”
唐小童看着公主泛红的眼眶,心像被揪住了一样疼。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为她擦泪,又在半路硬生生停住,转为握拳。
他想了想,才开口:“公主别急,我……我有个主意!”
“什么?”玉伽公主抬起泪眼。
“不如,我送你们到北关吧!”
唐小童眼里突然闪着光:“我顺便去苍州找王妃。王妃是个好人,我去求求她帮忙,看看她能不能想办法把生意做到草原去,若是能,我就请王妃安排我去与草原互通有无!”
“真的?”玉伽公主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这……这合适吗?会不会连累你……”
“有什么不合适的!”唐小童一拍桌子,震得几个空酒壶叮当作响,“我这就去找我哥商量。”
玉伽公主震惊地抬头看他:“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一去可能就……”
“我知道。”唐小童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握住公主的手,这次他没有退缩。
“我知道草原环境艰苦,知道这一路危险重重,更知道可能再也回不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但比起这些,我更……更怕再也见不到你。”
玉伽公主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傻瓜……”她哽咽着说,“你真是个傻瓜……”
唐小童笑了,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收拾行装,安排好京城的所有事情,后日跟使团一起出发。”
楼下,酒客们的声音依旧很嘈杂,而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小二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唤。
“唐掌柜,外面有人找您,说是要谈与您生意上的事情。”
唐小童闻言,轻轻松开玉伽公主柔软的手腕,温声道:“你且在此稍候,容我下去看看。”
玉伽公主微微颔首,眼中含着甜蜜的笑意。
她望着唐小童转身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这种感觉很奇妙,自从在京城遇见唐小童后,那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赵樽,竟如晨雾般在她的记忆中渐渐淡去了。越来越模糊。
这或许就是大景人口中常说的——缘分吧!
唐小童在楼梯口,就看到林远山在楼下焦急的走来走去,手中还提着一堆礼物。
他也是在锦绣坊去询问了,才找到这里来的。
见唐小童从楼梯上下来,林远山
立马满脸堆笑,将手中精致的檀木礼盒呈上。
“唐掌柜,冒昧打扰了。”林远山恭敬地拱手作揖,“在下林记布行的林远山,今日特来拜访。略备了些薄礼,还请笑纳。”
唐小童目光微凝,并未接过对方递来的礼物,只是淡淡道:“原来是街尾的林老板。”
林远山见唐小童似乎认得自己,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语气更加热络。
“唐掌柜知道我们林记布行?那可真是太好了!实不相瞒,我看锦绣坊的衣裳和布料款式新颖别致,在京城独树一帜。今日前来,是想问问,我们能否从贵坊进货?”
“这个问题……”
唐小童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林远山期待的面容。
“我早有考虑。听说京城有个商会,明日我便去拜会主事。届时,欢迎各家布行前来洽谈批发事宜。”
“当真?”林远山闻言大喜,脸上的愁容舒展开来:“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林记布行一定……”
“不过……”唐小童突然抬手打断他,“所有布行都可以来洽谈,唯独林老板……您的布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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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有无数种方法整死你
第186章 有无数种方法整死你
林远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这是为何?我们林记布行在京城经营已有三代,信誉向来……”
“林老板。”
唐小童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
“我当然知道林记布行的实力。但这并非实力的问题,而是因为……”他顿了顿,“人品的问题。”
“人品?”林远山不解,面色已转白,“我林家三代经商,向来恪守诚信为本,从未……”
唐小童又抬手打断他:“我说的不是您。林老板,您的名声我早有耳闻,确实是个诚信商人。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远山,叹了口气。
“哎!您还是回去问问您的夫人吧。我家主子说,您的夫人赵巧儿曾给她下过毒,意图谋害她的性命。如此蛇蝎心肠之人,我们锦绣坊断然不愿与之有任何瓜葛。”
“你说什么?”林远山如遭雷击。
他完全不敢相信唐小童口中所说的人,是他的妻子赵巧儿。
他走南闯北经常不在家,自从赵巧儿嫁入林家两年多以来,在家里伺候公婆任劳任怨。
赵巧儿在妯娌间倒也有个好名声,都说她是一个合格的好媳妇。
他相信赵巧儿的性格有些急,但也不至于干出下毒杀人的事情来。
“这……这不可能吧?”林远山踉跄着后退两步,手中的礼盒“啪”地掉在地上,“巧儿她虽然性子急躁了些,但绝不会……”
话未说完,他突然想起锦绣坊开业前,赵巧儿咬牙切齿地说要找人烧了锦绣坊的场景。
当时他只当是气话,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背后竟藏着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锦绣坊的东家是魏大公子,魏家是何等的大家族,魏大公子的爹又是丞相。这么一来,可如何了得?
难怪魏大公子会在京城开一家锦绣坊,或许就是因为赵巧儿下毒之事,故意针对打压林记布行,要置林记布行于死地。
他越想越心惊,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唐掌柜,此事在下确实不知情。”林远山声音发颤,拱手道:“请容在下回家细问。若真有此事,在下定当带着贱内登门赔罪……”
“呵!”唐小童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林老板,你觉得我家主子的性命,就值一句轻飘飘的赔罪吗?”
他转身欲走,又回头补充道:“不过……我家主子说了,若林记布行真想与锦绣坊合作,除非……”
闻言,林远山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切的追问:“除非什么?唐掌柜但说无妨!”
“除非……”唐小童一字一顿道,“休妻!”
休妻?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林远山连连后退,后背撞在了柜台上。
他嘴唇颤抖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唐小童见状,拱手作揖:“若林老板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远山一眼,转身踏上楼梯。
林远山呆立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
过了许久,他才如梦初醒般弯腰捡起地上的礼盒,拖着沉重如铁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夕阳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却驱散不了他心头的寒意。
街上的喧闹声与他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纱。
他犹如霜打的茄子,浑浑噩噩地朝着家的方向挪动脚步,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唐小童那句“休妻”的警告。
林远山刚踏进院门,青砖地面上的沙砾被他的靴底碾出细碎的声响。
赵巧儿早已坐在廊下等候多时,见他进门便提着桃红色的撒裙摆快步迎了上来,那发髻上的几支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远山,可算回来了!”
她一把抓住丈夫的衣袖,染着鸳鸯簪指甲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你今日去,锦绣坊的东家怎么说?答应让我们进货了吗?”
林远山缓缓抬头,夕阳的余晖将他疲惫的面容镀上一层暗金色。
他凝视着妻子精心描画的眉眼,忽然觉得这张朝夕相对的脸陌生得可怕。
这个每日只知道涂脂抹粉、换新衣裳的女人,当真会是能下毒害人的蛇蝎毒妇?
想到自己竟与这样的女子同床共枕了两年多,他的后背倏地窜起一阵寒意,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他林远山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他一把抓起赵巧儿的手腕就往屋里走:“你先随我进屋。”
赵巧儿蹙起描画精致的柳叶眉,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丈夫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问话也不答,急死人了。”
赵巧儿使劲想要挣脱他的手,领子上的珍珠坠子就跟着晃荡,“到底成没成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林远山不由分说拽着她往正屋走,那力道大得让赵巧儿险些绊倒。
一进门,他就回身盯着赵巧儿的眼睛。
“我问你,”他双手钳住赵巧儿有些单薄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你可曾给锦绣坊的魏大公子下过毒?”
“你在说什么?”赵巧儿瞳孔猛地收缩,随即挣开他的钳制:“你疯魔了不成?好端端的扯这些浑话!”
她扯着帕子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我连魏大公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平白无故害他作甚?”
“巧儿啊巧儿。”
林远山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深深插入发间,一手猛地拍在红木案几上。
“你惹谁不好偏去惹魏家?如今人家开锦绣坊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红木案几被林远山拍得震天响,“你知道吗?今日我去找唐掌柜,他说欢迎所有布行到锦绣坊进货,唯独林记布行不行。”
“凭什么呀?”赵巧儿柳眉倒竖,满脸不悦。
“凭什么?”林远山猛然站起来,凝视着她:“唐掌柜说……就因为你曾经毒害过他家主子!”
“我说我没有。”
赵巧儿拔高了音量吼道,说得理直气壮。
“你确定?你再好好想想。”林远山逼近她。
好好想想?
她脑子里突然真的想到一件事。这件事随着韩蕾离开京城,她似乎都已经慢慢淡忘了。
赵巧儿的脸随即变得惨白,她倒退两步撞上多宝阁,震得上面的青瓷瓶叮咚作响。
涂着口脂的嘴唇颤抖着,先前理直气壮的气势荡然无存。
“我……我真的没害过什么魏大公子……”她开始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我只是……只是……”
发现她面色有异,林远山心里一咯噔,立刻追问。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我只是过年时回娘家,给……”赵巧儿的声音低了下来,细如蚊呐,“给赵樽带回来那个贱人的汤里……”
“赵樽?”
赵樽是他的大舅哥,现在也是苍州王。他带回来的贱女人,那不就是陛下亲自赐婚的苍州王妃韩蕾吗?
原来赵巧儿曾经下毒谋害的人是韩蕾。
那锦绣坊的东家除了魏大公子,还有韩蕾?可韩蕾不是随赵樽去了苍州吗?又怎会和魏大公子在京城开了锦绣坊?
林远山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锦绣坊的东家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巧儿真的下过毒,谋害过人。
“蠢妇,真是个无脑的蠢妇。”
林远山只觉得眼前发黑,扶着案几才勉强站稳,怒斥道:“你为何如此心术不正,行事恶毒?害林记布行走到如此困境却无法破解的地步。”
“你可真是奇怪。我给那贱人下毒,跟你生意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呀?”赵巧儿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林远山气得要死,“冥顽不灵。你竟敢对王妃下毒。就算逃过死罪,别人也可以有无数种方法整死你啊!”
窗外忽然传来窸窣的响动,原来是两人争执的声音太大,惊动了西厢房的林父和林母。
林父拄着拐杖颤巍巍站在院中,林母搀着他满脸忧色:“山儿,出什么事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嚷……”
自幼在秦嫣然的熏陶下,学了一身乱七八糟宅斗技巧的赵巧儿,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突然转身扑到窗前,语气里已带着哭腔。
“公公,婆婆。你们快给儿媳做主呀!远山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一回来就骂我是蠢妇。真是不可理喻。”
赵巧儿恶人先告状,对自己的错却只字不提。
林远山突然才发现,赵巧儿真的与平日孝顺公婆,任劳任怨的样子判若两人。
也许,现在这个才应该是真正的赵巧儿吧!
林远山气得浑身发抖,心里生出了一阵厌恶。
他指着妻子对双亲道:“爹、娘,你们可知这毒妇做了什么?她竟敢对苍州王妃下毒!如今王妃与魏家合开的锦绣坊放出话来,说我们人品有问题。除非我休妻,否则永不与林记做生意!”
“什么?!”
林父一听,这还了得?
他手中的拐杖当啷落地,布满皱纹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老人家扶着门框摇摇欲坠,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我林家三代经商,童叟无欺,如今……如今竟要毁在……”他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先不说在不在锦绣坊进货的事,光是说他林家人品有问题,这就足以打他的老脸。
他们林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几代人本分为人,诚信经商,家族里绝不会允许有这样一个毒妇存在。
林母慌忙给老伴顺气,转头对儿子急道:“看把你爹气的。还不快去请族老们来!这样的大事,得开祠堂议个章程!”
赵巧儿这才真正慌了神。她扑通跪倒在地,膝行着抱住婆婆的腿。
“公公,婆婆。儿媳知错了!韩蕾那贱人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贱婢,当初……当初我也是为兄长着想……”
赵巧儿这一跪,那精心梳理的云鬓抖乱开来,金钗歪斜地挂在耳边。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林远山也还是个重情的。他看着妻子狼狈的模样,心头闪过一丝不忍。但林父却已经颤巍巍指向院外,不断催促。
“山儿,去……去敲钟……把各房当家的都请来……这事耽误不得。”
林远山深深的吸了口气,纵有千般不忍,但想到赵巧儿的阴险恶毒,他还是点了点头。
当林远山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赵巧儿终于瘫软在地。
她昂贵的织金襦裙铺展开来,像一朵骤然凋零的牡丹……
……分割线,分割线……
荆州。
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如烟似雾地笼罩着整条街道。
韩蕾站在货架前,转头望了望屋檐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水。
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木料与漆料的气息。
店铺内,大一等人正擦拭着新制的榆木桌椅。
粗布抹布在木纹上打着圈,将最后一点木屑也抹得干干净净。
荆州王挽着袖子站在柜台旁,手指拨弄着算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货架前忙碌的韩蕾。
他身后两个随从正小心翼翼地清点着各色佐酒小菜,都用油纸包得方方正正,在架子上码得整整齐齐。
“这些小菜一包就是一份”,韩蕾走到荆州王身边,指尖轻轻点着一包油纸包着的小菜,“开业前三天每桌免费赠送,保管能让酒客们一壶接一壶地要酒。”
荆州王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仿佛已经看到酒馆开张后,宾客满座的热闹景象。
荆州的醉仙酿酒馆眼看就要开业,荆州王天天往这里跑。
他觉得听韩蕾聊生意经就是一种享受。自从结识了韩蕾后,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的他,总是生活在皇权争斗的阴影之下,谨小慎微,担惊受怕。
但一个醉仙酿的代理权,就让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和钱财的铜臭味。
那些美食的出现,更是为他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他巴不得韩蕾的酒馆能够快点开起来,那些酒客们能快点来品尝佐酒小菜。
然后,像当初的醉仙酿一样口口相传,帮他把生意炒起来,等他拿到代理权后就每天忙着数银子。
他想着都觉得美美的。正想说话,韩蕾却说:“陶青该到了吧。”
韩蕾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探出身子张望。
雨幕中,几个模糊的身影正远远的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陶青头戴斗笠,蓑衣上的雨水汇成细流不断滴落。
他身后跟着几个荆州大字队的兄弟,正费力地拉着几辆板车。
板车上的酒坛被油纸和稻草盖得严严实实,但仍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酒香飘散在雨水中。再把醉仙酿摆上货架,开业前的准备工作就齐活了。
“来得正好!”韩蕾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回头对店内喊道:“大二,带两个人去帮忙卸货!”
荆州各县城内的排水系统尚可,连续下了两天的暴雨,街道上的水也不过才刚刚没过脚踝。
浑浊的水流哗啦啦的流过青石板路。陶青他们冒着雨费力的走着,板车轮子碾过积水,溅起一片片水。
街道上冷清空荡,往日热闹的街道此刻竟空无一人,连前两日四处巡逻的士兵和衙役都不见踪影。只有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在陶青他们身后,一匹快马冒着雨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各种求,友友们看着赏哈
第187章 造成了洪灾
第187章 造成了洪灾
雨丝如银线般斜织在天地间,快马踏过青石板路的水洼,溅起一串晶莹的水。
那匹枣红的骏马灵巧地绕过正在吃力前行的陶青一行人,马蹄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
快马来到醉仙酿门前勒紧缰绳,马儿在韩蕾面前扬起前蹄,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角。
“韩姑娘。”来人利落地翻身下马,蓑衣上的水珠簌簌落下。
他摘下斗笠,原来是荆州王府的侍卫。他只匆匆对韩蕾点头致意,便大步匆匆跨入殿内。
店铺里弥漫着五香牛肉的香气。
荆州王正俯身在柜台后记录货物,蘸墨的毛笔在账本上留下工整有力的字迹。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眉头微蹙。
“报!王爷。十万火急。”
侍卫一看到荆州王立刻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竹筒。
竹筒外粘着的一截黑色羽毛已被雨水浸湿,在店内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这是宫里刚刚飞鸽传书送来的密信。”
荆州王脸色一肃,快步从柜台后绕出,接过竹筒时韩蕾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说是密信,不过就是一张纸条。
当纸条展开的瞬间,韩蕾看见王爷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面色也是由红转白,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猛地攥紧纸条,指节发白。
“王爷……”韩蕾不自觉地向前半步,又硬生生停住。她知道宫闱密事不是她能过问的。
荆州王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货架上一排排包着佐酒小菜的油纸包。
他大步走到韩蕾面前,声音压得极低:“韩姑娘,本王……”
雨滴打在瓦片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韩蕾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里混着一丝冷汗的味道。
“王爷但说无妨。”她微微欠身。
“本王有急事需即刻进京。”他的眼神飘向门外,雨幕中侍卫们已经站到了马成前。“小菜代理权的事……”
韩蕾会意,展颜一笑:“王爷放心,您的诚意我都记在心里。等您回来,定给您个满意的答复。”
“好!好!”
荆州王勉强扯动嘴角,随即上了马车。他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风,腰间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蕾站在檐下,目送着马车消失在雨雾中,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她脚边。
那截粘在竹筒上的黑色羽毛,不知何时飘落在地,被雨水浸透后显得更加暗沉。韩蕾正在暗自猜测着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陶青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姑娘,酒送到啦!”
几个荆州大字队的兄弟拉着板车终于到了店前,他们的粗布衣裳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韩蕾收回思绪,挽起袖子:“来,快把酒都搬进来。”
几个人迅速忙碌起来,当他们将所有的酒坛都归置整齐时,外面的天光忽然亮了几分,持续两三日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陶青擦着汗笑道:“雨停了,明天该是个好天气。”
韩蕾站在门口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轻声应道:“是啊,但愿如此。”
街道上浑浊的积水一个时辰后才渐渐渗入青石板的缝隙中散去。屋檐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最后的叮咚声。
过了好一阵,外面又逐渐热闹起来,为这座刚经历过暴雨洗礼的城池注入生机。
韩蕾突然想到,荆州王已去了京城,他们继续住在荆州王府终究不妥。
况且这两日暴雨连绵,城中巡逻的士兵和衙役都不见踪影,说不定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累了一天,大家终于都坐下来休息,韩蕾从系统里买了一些饭菜,就着刚送到的醉仙酿,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喝。
韩蕾端起酒盏,清澈透明的酒液在瓷杯中微微晃动。
“陶青,这几日辛苦你了。酿酒厂那边可还顺利?”
陶青咧嘴一笑,“姑娘放心,现在我们那些伤兵都是好手。虽然缺胳膊少腿的不少,但干活却从不懈怠。”他说着拍了拍胸脯,“而且,卖了几个月的醉仙酿,大家现在对经商多少也学会了些。”
韩蕾抿了一口酒,醇厚的清香在舌尖绽放。
她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等天气转晴,选个黄道吉日就把酒馆开起来。”
她走到柜台后拿过一本册子:“这里面都是我记录的一些经营技巧,库房里备的货也足够酒馆卖几个月,等打出名声,就把佐酒小菜的代理权交给荆州王。”
陶青眼睛一亮:“姑娘这主意妙!就像当初醉仙酿一样,咱们只管出货,让荆州王去操心销路。”
他搓着手,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兄弟们都说,跟着姑娘干,比在军营里还痛快!”
“你呀,悟性果然高,一点就透。”韩蕾笑着摇头,“记得多带几个掌柜出来。等苍州那边安顿好了,我还要开分号的。”
“包在我身上!”陶青挺直腰板,“就是姑娘要去苍州……这几日暴雨,路上怕是不太平。”
韩蕾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所以才要趁早走。”
当夜,韩蕾与陶青详谈至三更。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陶青不时用毛笔在纸上记录着要点。
次日不到辰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韩蕾嘱咐陶青,记得代他们到荆州王府去告辞道谢,然后便带着大一等人启程,踏上了回苍州的道路。
马车碾过湿滑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韩蕾掀开车帘,不由得蹙眉。
连续两三日暴雨不断,街道上虽已无积水,但厚厚的淤泥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几个商铺的店家正骂骂咧咧地清理着自家门前的污泥。
韩蕾所料不差,那些原本四处巡逻的衙役和士兵们,也全都被荆州知州宋培林派出来清理淤泥,打扫城内卫生了。
如此恶劣的天气和脏污的环境,他们自然也没法巡逻。
“我们快些走。”
韩蕾对驾车的大四说道。
马车加速时碾过水洼,溅起的泥点落在路边乞丐褴褛的衣衫上。那乞丐也不恼,只是木然地抹了把脸。
原本因为戒严困在荆州城内的大量乞丐,那些衙役和士兵为了快速恢复城内的秩序,正在一脸嫌弃的将这些乞丐全都驱赶出城。
城门口,守城士兵正用长竿捅着堵塞的排水口。
“干什么的?”一个满脸麻子的兵卒懒洋洋地拦住马车。
大一没有出示路引,直接开口道:“我家姑娘是回苍州探亲。”
士兵刚要说什么,旁边领头的什长也忙着干活,不耐烦的摆摆手:“快走快走!别耽误老子清淤!”
韩蕾的马车缓缓出了城,雨后道路泥泞难行,韩蕾的马车从那些乞丐身边经过,看着那些乞丐衣不蔽体,互相搀扶,瑟瑟缩缩的模样,让她的心里莫名的一痛。
这个时代的百姓,过得真的是太凄惨了。而她知道,这些乞丐都是要去苍州投靠苍州王的。
韩蕾叹了口气,放下车帘不忍再看。
她决定在前方十里处,找个稍微干爽的地方等待这些乞丐。先准备一些食物分发给他们,让他们能够足以撑到苍州。
马车沿着官道吃力的行了一段,韩蕾听到外面传来哭声,她连忙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象让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城内到处都是青石板路,又有一定的排水系统。所以,连续两日的暴雨,城里的积水不过才没过脚踝。
可到了郊外,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暴雨已经给这里造成了洪灾,目及之处已成泽国,大片快要成熟的庄稼被淹没,土屋草棚倒塌,无数的百姓在掩面痛哭。
浑浊的雨水裹挟着断枝残叶缓缓流动。几个孩童坐在倒扣的木盆上,像一叶叶无助的扁舟。
“停一下。”韩蕾突然喊道。
她看见路边有个白发老妪正用破碗舀着泥水里的麦粒,干枯的手指颤抖得厉害。
大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姑娘,这些……”
大一话还没说完,韩蕾已经跳下马车,绣鞋立刻陷进泥里。
她顾不得许多,径直走到老妪跟前蹲下:“老人家,这不能吃了。”
老妪浑浊的眼睛眨了眨:“闺女啊,大水冲走了我们所有的粮食,俺孙子饿了两天了……”
她指着不远处,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正抱着树干,腰以下都泡在水里,冻得瑟瑟发抖。
韩蕾鼻子一酸,从马车上拿出自己的斗篷上前裹住孩子,男孩惊恐地往后缩。
“别怕,”韩蕾柔声道,从空间中掏出个馒头塞给他,“吃吧。”
那孩子显然是饿极了,一见到韩蕾手中的馒头,竟连手都顾不上伸,直接张嘴便咬了上去。热腾腾的蒸汽在他脏兮兮的小脸前氤氲开来,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地亮。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韩蕾柔声说道。
老妪见孩子有了吃的,抹着泪对韩蕾连声说谢谢。
韩蕾将裹在斗篷里的孩子交给老妪,又掏出一个馒头给她。
有人看到了老妪和孩子在吃馒头,更多灾民围了过来。
有个跛脚汉子来到韩蕾面前突然跪下:“贵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我老娘泡了凉水,病得快不行了!”
他这一跪,周围顿时跪倒一片,哭求声此起彼伏。
韩蕾看得心下不忍,急声道:“大一,守住马车,我分些干粮给他们。”
“是!”
大一大声应道。他知道韩蕾要做什么,于是便守在了马车的帘子边。
韩蕾上了马车,她不敢太招摇。只从系统里买了大量的窝窝头烧饼和馒头。
幸好,这些灾民只是这附近的原住民,几十户人家,人数不算太多。
韩蕾让大四捡来水里四处漂着的木盆,按户分发,一户一盆食物,让他们先撑着等到府衙来赈灾施粥。
韩蕾从马车里往外递,守在马车门口的大一等人就往外发。耗费了大约一个时辰,才把这里的几十户人家分发完。
在那些灾民千恩万谢的道谢声中,马车沿着泥泞的官道继续前行。
暴雨过后的路面变得异常难走,车轮不时陷入泥浆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路旁的山坡上,几处新鲜的泥石流痕迹触目惊心,粗壮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上。
最严重的一段路面上,混浊的泥浆裹挟着碎石,将官道完全阻断。
“吁!”
大四勒紧缰绳,马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韩蕾掀开车帘,只见前方道路被泥石流彻底封死,泥浆中还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碎石。
“姑娘,过不去了。”大一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他的靴子已经陷在泥里半截。
韩蕾环顾四周,烈日当空,潮湿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韩蕾果断地说:“我拿些工具,咱们得把路清出来。”
在马车里换上轻便的运动服后,韩蕾和大一等人开始清理路面。
现在已经临近晌午时分,暴雨后的日头特别的毒辣,蒸烤着大地,空气湿热。
铁铲与石块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汗水很快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直到日头偏西,他们才勉强清理出一条可供马车通行的小路。
韩蕾瘫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运动服后背已经完全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姑娘,喝点水吧。”大四也累得直喘气。
韩蕾从空间里取出几瓶矿泉水递给他们,递水时,韩蕾发现自己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众人找了处树荫休息,边吃着盒饭边等待后面的乞丐队伍。
直到申时初,远处才出现蹒跚的人影。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们走得极慢,有几个老人几乎是被年轻人搀扶着才能移动。
韩蕾从空间取出几张上次打麻将的方桌,又买了上千份热气腾腾的盒饭。白的馒头堆得像小山,诱人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
这一路上,不仅是京城来的乞丐,路上又有许多在这场暴雨中失去家园的灾民加入其中。
所以,韩蕾的食物准备得特别多。
闻到食物的香味,那些乞丐加快了脚步。
“大家排好队!”大一手持电棒维持秩序,“每个人都有份!”
为了加快发放食物的速度,韩蕾本来只安排了大一和大二维持秩序。大三大四则和她一起分发食物。
然而,韩蕾还是低估了这些灾民和乞丐对食物的渴望。
几个年轻一点的乞丐突然推开前面的老人,踩着泥水就往前冲。
“吃的!哪儿有吃的!”一个满脸污垢的青年乞丐疯狂地叫喊着。
“终于有吃的了。”
“快,快一点。”
乞丐们疯狂的开始推攘拥挤,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韩蕾急忙拿起扩音喇叭:“排队!都排队!”
但她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嘈杂中。她喊破了嗓子,似乎也控制不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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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是只肥羊啊!
第188章 是只肥羊啊!
直到大一和大二从腰间取下挂着的电棒,杵翻了几个带头往前挤的年轻乞丐,事态才得以控制。
乞丐们看着突然倒在地上的几个年轻乞丐,和大一大二手中那一杵就倒的黑棍子,吓得纷纷后退,不敢再上前。
“再敢往前挤的,这就是下场!”大一厉声喝道。
乞丐们像受惊的羊群般后退,惊恐地看着地上抽搐的几人。
韩蕾趁机举起喇叭:“听着!从今天起到苍州,我每天都会给大家发食物。但必须排队领取,谁再敢抢……”她指了指地上的几人,“就别想再吃到一口饭!”
“真、真的每天都有吃的?”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颤声问道。
“我保证!”韩蕾郑重地点头,“不仅有饭,到了苍州还会给大家安排活计。大家有活干了,以后就不会挨饿受冻。”
在韩蕾的话音里,队伍很快井然有序地排了起来。
当第一个乞丐接过盒饭时,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突然跪倒在地。
“天呐!白米饭!竟然是白米饭。还有肉!”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肮脏的脸颊滚落。
“这……这是神仙吃的饭吧?”
一个老妇人捧着饭盒,双手不住地发抖。
大四忙着给孩子们分发馒头,有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侍卫大哥,以后真的每天都能吃到这个吗?”
“当然。”大四揉了揉她的脑袋,“到了苍州后,你们还能凭自己的劳动住上不漏雨的房子。”
“哇!那太好了!”
那孩子欢呼起来,也引得其他乞丐跟着欢呼。
夕阳西下,官道上飘荡着久违的饭香。
乞丐们或蹲或坐,小心翼翼地吃着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丰盛的一餐。
韩蕾望着这一幕,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
这里有大量的乞丐在聚堆领取食物,官道旁许多因为暴雨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也陆续涌了过来。
看着人数越来越多,韩蕾想到这些百姓虽然都是荆州的人,但这场暴雨让他们失去了家园,都没有栖身之处。不论是哪里的子民,她都必须要出手援助。
韩蕾干脆让大一大二原路返回去,在荆州的各村落去宣传,告诉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若是愿意去苍州落脚,苍州一定会大肆欢迎。
她这个想法刚落实下去,脑海里就传来了系统的“叮叮”声,又有几万两黄金到账。
韩蕾现在终于搞明白了,这系统其实就是一个账户,只要她做的是好事,系统就会给她提供资金支持。
由于要照顾上千名的乞丐和灾民,韩蕾和大三大四一路走一路停,走了两天,前方的路面才渐渐干爽。
浩浩荡荡的人流直到第三日,才走到达荆州的冕泞县。
薄暮冥冥,官道旁的树影被拉得老长。
韩蕾站在冕泞县城门前,望着身后蜿蜒如长蛇的队伍,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上千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流民或坐或卧,疲惫的面容上写满了对未知前途的迷茫。
“姑娘,咱们今晚真要进城吗?”大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这么多人,怕是城里安置不下。”
韩蕾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甜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坚定。
“天气炎热,城外又没有水源。老人和孩子受不了,咱们必须进城去休整一晚。”
“好。”
大四应了,带着乞丐和灾民陆续进城。
自从上次韩蕾让荆州大字队的十一,在冕泞县收拢了许多乞丐和军属送去苍州后,冕泞县里已经很久没看到乞丐了。
今日突然涌入了大量的乞丐和难民,吓得守城的士兵赶紧禀报了县令,冕泞县的县令立马就出来过问。
只见一队衙役簇拥着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那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容白净,一双小眼睛却透着精明的光芒。
“大胆!你们都是什么人?从何而来?”那县令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色厉内荏。
他身后的衙役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水火棍,警惕地盯着这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韩蕾整了整身上那件在这个时代显得格外扎眼的运动服,缓步上前,盈盈一福。
“民女韩蕾,见过县尊大人。”
她声音清脆悦耳,举止落落大方,与周围那些蓬头垢面的流民形成鲜明对比。
县令不由得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个衣着怪异却气度不凡的年轻女子。
“你是何人?这些……都是你带来的?”县令指着黑压压的人群,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
韩蕾微微一笑,笑容甜美可亲。
“回禀大人,这些都是荆州因暴雨失去家园的可怜人。民女受苍州官府所托,带他们前往开荒种地,途径贵县,只想借宿一晚。”
“苍州?”县令眉头一皱,“可有通关文书?”
旁边的大三心中一紧,韩蕾却神色不变,“回大人,本来有通关文书的,可在暴雨洪水中丢失了。”
县令的目光在韩蕾身上来回游移,半晌才道:“即便如此,这么多人涌入城中,本官如何保证城内安全?若是有人趁机作乱……”
“大人明鉴。”韩蕾声音轻柔却坚定,“这些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若非天灾,怎会背井离乡?民女愿以性命担保,他们绝不会在城中生事。”
县令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犹豫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钻出,扑通一声跪在县令面前。
“青天大老爷!”那是个头发白的老妇人,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县令的衣角。
“老身的儿子已死在洪水中,媳妇带着孙子跟着这位姑娘去苍州讨生活。求大老爷开恩,让我们进城喝口水吧!”
老妇人声泪俱下,引得周围不少流民也跟着啜泣起来。县令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生怕被这些脏兮兮的流民碰到自己的官服。
韩蕾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老妇人,同时不着痕迹地靠近县令,低声道:“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领着县令走到一旁的大树下,从怀中摸出两个沉甸甸的金元宝,在夕阳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大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韩蕾将金元宝塞进县令袖中,“我们明日一早就走,绝不耽误大人的公务。”
县令的手在袖中掂了掂金元宝的分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他假意推辞道:“这如何使得?本官身为父母官,理当体恤民情……”
“大人清廉如水,民女佩服。”韩蕾嘴角含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讥诮,“只是大人您看这天色已晚,这些流民确实需要休整,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县令又假意推让一番,最终还是将金元宝收入囊中。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既然姑娘如此担保,本官就破例一次。但记住,明日一早必须离城,不得延误!”
“多谢大人恩典!”韩蕾深深一福,声音清脆响亮,让周围流民都听得一清二楚。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老妇人又要跪下磕头,被韩蕾一把扶住:“婆婆不必如此,快带着孙子在路边去休息吧。”
县令满意地捋着胡须,带着衙役转身离去。
临走时,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韩蕾一眼:“姑娘出手阔绰,想必来历不凡。不知令尊是……”
韩蕾先向大三大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安排流民有序休息。
然后才对着县令福了福身,答道:“家父不值一提。不过,我舅舅大人您一定认识。”
县令眉尖一挑:“哦?令舅是……”
“我舅舅是苍州清水县令骆海。”韩蕾甜甜的说道。
“哦!”
县令恍然大悟。
他也知道苍州土地贫瘠,到处都是荒地。苍州各县的县令都动员百姓去开荒种地,可效果却不佳。
没想到,清水县令骆海倒是个会动脑子的,知道吸引这些流民到苍州去开荒。
县令点头道:“难怪姑娘要带他们去苍州,原来是骆县令的意思。那就没事了,姑娘你们休息吧,让他们别惹事就成。”
韩蕾连连答应,“是,是。谢谢县令大人。”
县令不再说什么,带着衙役扬长而去。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前方拐角的阴影处,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正死死盯着韩蕾。
“冯三哥,看见没?那小娘们一出手就是两个金元宝,是只肥羊啊!”
一个尖嘴猴腮的混混凑到那男子耳边低语。
被称作冯三的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去告诉兄弟们,今晚有肥羊上门了。”
冯三是冕泞县里出了名的地痞流氓,每日流连在赌坊青楼,身边还纠结了一帮小混混。
他今日在赌坊里输了钱,正一肚子火呢,走到街角刚好就看到了韩蕾塞金元宝给县令。
而此时的韩蕾,正忙着安排流民在城里的空地上安顿。
她指挥着大三大四分发馒头和清水,自己则挨个查看那些老人和孩子的状况。
“姑娘,你也坐下歇歇吧!”大三凑过来,黝黑的脸上写满担忧,“咱们今晚应该没事吧?我总觉得那县令没安好心。”
韩蕾从空间里拿出矿泉水抿了一口,低声道:“他收了钱,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倒是……”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阴暗的街角,“这城里恐怕不太平。我们三人今晚轮流守夜,务必保护好大家。”
大四凑过来,粗声粗气道:“姑娘放心,有我们在,没人敢动这些乡亲一根汗毛!”
韩蕾看了看街道边躺得横七竖八的灾民和乞丐,忍不住叹了口气。
京城来的乞丐不过几百名,但这一路上收容的灾民已经快两千人了。
也许是在现代生活优渥,从未看到过那么多无家可归之人吧!到了这里,她总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这么多的人全都挤在各处街道上,席地而卧,韩蕾光是看着都觉得心酸不已。
夜幕渐渐降临,冕泞县的街道上点起了零星的灯火。
流民们三五成群地蜷缩在一起,分享着韩蕾提供的馒头和矿泉水。
这两日,他们已见惯了韩蕾从马车里拿出的食物和水。刚开始也有人惊讶和猜测,那小小的马车里怎会装下如此多的食物。
可在饥饿和困乏面前,那些猜测根本不值一提。所有的人还巴不得那马车里的食物和水,能够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赶了一天的路,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堪。
孩子们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偶尔发出几声不安的梦呓,大人简单的吃过饭候,也倒在地上进入了梦乡。
韩蕾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望着满天繁星,思绪万千。
她想起自己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种种经历,想起那些因天灾而家破人亡的百姓,更想起苍州那片等待开垦的荒地……
突然,她还想起了脖子上挂的环形玉佩。
这是现在她身边唯一一件与赵樽有关的东西,她……想赵樽了。
“姑娘,你快回马车里休息吧,我来守上半夜。”大三抱着一捆干草走过来,声音压得很轻。
韩蕾摇摇头:“我不困。你去照顾东头那几家体弱的,他们更需要你。”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时,不远处的巷子里,几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片临时的营地。
冯三舔了舔手中的短刀,对身后的七八个混混狞笑道:“等到后半夜,咱们就去会会那财大气粗的娘们儿。”
“行,桀桀桀。”
“太好了。”
几个小混混阴笑不已。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流民们横七竖八地躺在临时营地上,鼾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人翻身,衣物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很快又被夜风吹散。
远处的树影婆娑,像是潜伏的野兽,窥视着这片疲惫的营地。
冯三蹲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粗糙的拇指反复摩挲着短刀的刀背。
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出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再等半个时辰,”他压低声音,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等那大个子走远些,咱们就过去。”
他身后七八个混混交换着贪婪的眼神。
其中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小混混搓着手:“三哥,你说那娘们儿会有多少银票?”
“废话!“冯三啐了一口,“白天你没看见?她随手就是两个大金元宝,这种肥羊,十年难遇!”
月光渐渐西斜,临时营地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大三高大的身影在远处来回巡视,电棍扛在肩上警惕地扫视四周。
冯三眯起眼睛,看着大三终于走向营地另一端,身影被大树遮挡。
“就是现在。”冯三一挥手,七八条黑影如同夜行的豺狼,贴着墙根向马车摸去。
他们脚步轻盈,熟练地避开地上灾民们伸得横七竖八的腿脚,慢慢向马车靠近。
到了马车前,一个小混混留在马车外放风,其余人分散在四周,冯三则独自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车厢内漆黑一片,淡淡的茉莉香混合着女子特有的幽香扑面而来。
冯三眯起眼睛,借着从窗帘缝隙透入的月光,隐约看见最里面的软榻上侧卧着一个人影。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在静谧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冯三的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他弓着背,像只准备扑食的猫,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
靴子踩在铺着厚毯的车厢地板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手中的匕首慢慢抬起,对准了那人影的咽喉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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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劳动改造第一人
第189章 劳动改造第一人
就在刀尖距离目标还有半尺时,冯三突然感觉刀背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下。
同时,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炸响。
冯三浑身一僵,魂魄差点吓出窍。
他这辈子偷鸡摸狗无数,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
“谁?”
一声女子的厉喝伴随着“唰”的起身声。
更让冯三魂飞魄散的是,一道刺目的亮光突然直射他的眼睛。
那光芒如此强烈,像是有人将正午的太阳塞进了这狭小的车厢。
他立刻本能地闭上眼睛,又抬手遮挡。
“啊——”
韩蕾手中的强光手电筒照到有个人,吓了她一大跳。
尖叫声划破夜空的同时,她抬起就是一脚,直中对方小腹。
冯三“哎哟!”一声,踉跄后退,手忙脚乱中又绊到了什么东西。
“叮铃铃……”
铃铛再次欢快地响起,仿佛是在嘲弄他的愚蠢。
冯三被绊倒在车板上,他胡乱挥舞着尖刀,却只划破了空气。
原来离开荆州后,乞丐和灾民太多,韩蕾怕荒郊野外睡觉不安全,毕竟人多复杂。
这两三日,临睡前她都会用空间里买来的钓鱼线,在软榻边布下简易的警报网。
鱼线的一端系着两个小巧的铜铃,悬挂在车壁上。
更绝的是,即便睡着了,她的手上都抓着一把强光手电筒。只为了在黑暗中能第一时间看清眼前的事物,没想到今晚就派上用场了。
“三哥!你怎么了?快出来!”
守在马车外的小混混听到里面的动静,在外面焦急的低呼。另外几个小混混也焦急的盯着摇晃的马车。
听到韩蕾尖叫的大三,瞳孔一缩,手拿电棍就冲了过来。
许多近处睡着的灾民和乞丐也被尖叫声惊醒,纷纷爬起身来就跟着大三往前冲。
而马车里,冯三已经乱了方寸。
他像只无头苍蝇在车厢里乱撞,眼睛被强光刺激得不敢睁开,耳边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各种叫喊声。
恐惧如同冰冷的蛇,顺着冯三的脊背往上爬。他胡乱的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冷不丁的面上就挨了一拳。
“哎哟!”
冯三再次惨叫,手一松,尖刀落在了地毯上。韩蕾眼疾手快,一脚将尖刀踢出了马车外。
韩蕾上前一脚狠狠的踩在他的大腿上,冯三杀猪般的惨叫立刻响彻夜空。韩蕾的强光电筒又直射他面门。
“说,你是什么人?”韩蕾柳眉倒竖。
冯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倒霉,一个普普通通的马车里,竟然还藏了机关。
自己进来什么都还没有干,就糊里糊涂的被一个娇弱的小女子给拿下了。
他双手挡脸,大腿上的疼痛让他嘴唇哆嗦,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大三和流民们的喊声。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有贼啊!”
“打死这些可恶的贼。”
“可恶,打死他们。”
那几个守在马车外的小混混,见势不妙就要逃走,哪知大三已打开了电棍上的电筒。
突如其来的亮光照耀着正准备逃跑的小混混们,从没见过这种亮光的小混混们,顿时吓得愣住了。
他们虽只是愣了两秒钟,但就这两秒钟,他们已失去最佳逃跑时机。
周围被惊醒的灾民们迅速围了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三到了面前,二话不说,打开电棍就开杵,杵倒两个后,剩余的几个开始拼命反抗,可这些小混混哪是大三的对手。
大三在战场上拼杀多年,虽然腿部受过重伤,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
但上次他是因为伤口深度感染,医疗条件跟不上差点丢了小命,才被报了战损,其实韩蕾给他治好后,伤势并不会影响正常行动。
几个小混混没蹦跶两下,在围过来的灾民们帮助下,大三手中的电棍很快就将他们全都杵翻在地。
然后,大三才大声的对着马车里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里还有一个。”
马车内传来韩蕾清轻软糯却带着怒气的声音。听到韩蕾没事儿,大三这才松了口气。
韩蕾将他们从死亡边缘上救了回来,赵樽把他们这些伤兵给了韩蕾,让他们待在韩蕾身边,听从韩蕾的调遣,并保护好她。
若是韩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难辞其咎,更无脸去面见赵樽。
马车里,冯三的额头上浸出了冷汗。龇牙咧嘴的抵抗着大腿上传来的疼痛。
他的脑子里刚冒出“完了”这个念头,就感觉车帘被猛然掀开,他的衣领被人从后面揪住,一股巨力将他拖出了马车。
月光下,他看到大三那张愤怒的脸,还有高高扬起的黑棍子。
冯三最后记得的,是头上传来的一阵剧痛,然后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这边的动静惊醒了更多的人,大四打开电棍上的电筒,刺眼的白光划破漆黑的夜色。
他带着二十多个流民匆匆从临时营地的另一头赶来,杂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快!快去看看!”
大四低声催促着,手中的电筒光束来回扫射。几个年轻力壮的流民跑在最前面,手里抄着木棍和石块。
到了跟前,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人才知道,刚刚是有贼人闯进了他们这里面。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可以看到他们身边散落着几把明晃晃的短刀。
“发生了何事?姑娘没事儿吧?”
大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车前,声音里透着焦急。他的电筒光束扫过地上的人影,又快速移开,生怕照到不该看的东西。
大三摇了摇头,“没事儿,姑娘在车里呢。”他说着,朝马车方向努了努嘴,“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想偷袭姑娘,结果……”
话未说完,马车帘子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掀起。
韩蕾整理好车内的简易报警网,这才慢条斯理地跳下马车。她一身淡青色的运动装,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姑娘!”周围的流民不约而同地唤道,声音里满是关切。
韩蕾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
“让大家担心了。”
她的声音软糯中又带着轻松,仿佛刚才的危险从未发生过。
见贼人全部落网,流民们也放心了,大家的注意力被他们手中的电筒吸引。
流民们对着手电筒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几个胆大的还想凑近想看个究竟。
“这这是何物?”一个头发白的老者颤巍巍地问道,“为何能发出这般亮光?比俺们用的油灯亮堂多了。”
“是啊是啊,”一个年轻妇人接话,“好像还不怕风吹,这可真是个稀奇物件。”
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说道:“那日有人拥挤抢吃的,我见过这黑棍子,能放倒人,但没见它发光啊。”
他挠了挠脏兮兮的头发,“今晚倒稀奇,棍子头上会冒闪电哩!”
“胡说八道!”旁边一个壮汉反驳,“这分明是仙家法宝,哪是什么闪电!”
流民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说是神仙赐的宝物,有人猜测是西域传来的奇物。
几个孩子躲在大人身后,既害怕又好奇地盯着那束神奇的光。
农民们在忙着研究手电筒,大四和大三则走到韩蕾面前,郑重地拱手行礼。
“姑娘,我们二人保护不力,请姑娘责罚。”大四的声音里满是自责,“若不是姑娘机警,后果不堪设想。”
韩蕾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甜美的笑容在月光下格外动人。
“有什么好责罚的?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说着,她还轻盈地转了个圈,面上一点也看不出害怕。
大三和大四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拍。
他们知道自家姑娘身手不凡,但想到方才若是稍有差池……
“姑娘还是小心为上,”大三忍不住劝道,“这大半夜的……”
他的话被一阵骚动打断,几个愤怒的流民正对着地上的冯三拳打脚踢。
原来是冯三被打晕后渐渐的苏醒了,他蠕动着身体,想要爬起来,被流民们发现了,上前就是一顿胖揍。
“畜生!竟敢打韩姑娘的主意!”
“打死这些狗日的!”
“韩姑娘对我们恩重如山,你们也敢,畜生!”
韩蕾见状连忙上前制止:“住手,住手。别打了!”她清轻软糯的声音让众人停了下来,“先把他们绑起来,明日送官就是。”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颤声道:“姑娘啊,对这些贼人不能太心软。他们不会知恩图报,反倒来害你。”
“就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愤愤不平,“姑娘给我们吃的喝的,还说要给我们找活计。这些天杀的……”
韩蕾摇摇头,柔声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像他们一样。按律法处置便是。”
众人这才悻悻地散开,有人去找绳子,有人去拿水,还有几个妇人围着韩蕾嘘寒问暖。
月光下,营地渐渐恢复了秩序,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今晚的事,注定要成为他们难忘的记忆。
夜色深沉,冕宁县的街道上,只有零星几堆篝火在黑暗中倔强地燃烧,映照着流民们疲惫的面容。
韩蕾坐在马车边缘,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渐渐熟睡的人群,最后定格在不远处几个被捆成粽子般的黑影上。
几个贼人被绑上,韩蕾让大三大四到马车里去休息,她来守下半夜。
大三大四说什么也不肯,韩蕾却沉下了脸。
他们不休息,明日又如何赶路?冕泞县的县令是不会让这么多人一直在冕泞县里呆着的。
两人不再坚持,只是不愿上马车,就倒在马车旁,席地而卧。
这次,他们必须守在韩蕾身旁,害怕再有事情发生。
马车旁,大三大四两个壮汉虽然听从韩蕾的命令躺下休息,却始终保持着警醒的姿态。
大四翻了个身,粗声粗气道:“姑娘,对待那几个贼人,咱们绝不能心慈手软。”
“就是,“大三接话,拳头在黑暗中捏得咯咯作响,“刚才就该任由灾民打断他们的狗腿,看他们还敢不敢打咱们的主意!”
韩蕾轻叹一声,手电筒的光再次扫过那几个被捆的人影。
冯三被强光刺得眯起眼,脸上横肉抽搐:“姑娘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闭嘴!”韩蕾厉声喝道,声音虽轻却带着震慑力,“现在睡觉,再敢出声就把你嘴堵上。”
冯三立刻噤若寒蝉,只有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在暴露他内心的盘算。
他的几个手下被点击候仍昏迷不醒,其中一个被家伙的嘴角边还挂着白沫。
夜风掠过,带来了远处鸡鸣的声音。
韩蕾打了个寒颤,从马车上取出一件斗篷披上,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几个俘虏。
她也知道,在这个秩序不健全的时代,仁慈往往要付出代价。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流民们陆续醒来。韩蕾从马车里取出干粮,组织大家排队领取。
经过这两三日的相处,这些原本散乱的流民已经学会了遵守秩序,安静地接过食物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韩姑娘,昨晚多亏了您啊!”一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接过面饼,浑浊的眼中满是感激,“要不是您那神仙法宝,咱们这些老骨头怕是……”
韩蕾温和地笑笑:“老伯言重了,大家互相照应是应该的。等到了苍州,一切就好了。”
她转头看向已经被朝阳照亮的那几个俘虏。小混混们已陆续转醒,连同冯三一起,几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发完食物,趁着大家吃饭的当口,韩蕾和大三大四一人啃着一个馒头,走到了冯三等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这群地痞瞪大着眼,脸上写满了恐惧。
“姑娘饶命啊!”冯三挣扎着跪起来,额头抵在泥地上。“小的再也不敢了,都是昨日在赌坊里欠了债,一时鬼迷心窍才……”
韩蕾慢条斯理地咬了口馒头,好整以暇地审视着他们:“只要欠了钱就抢,这么说,你们是惯犯了?”
“不不不!”冯三急忙否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们昨日在赌坊里输了银子出来,是从这里经过,无意中看到姑娘一出手就是两个金元宝,所以才见财起意。”
大三一脚踹在他肩膀上:“放屁!什么叫见财起意,你们明明一看就不是好人。说,除了昨晚,你们一共还干了几次?”
冯三吓得缩着肩膀往后退,韩蕾抬手制止了大三,蹲下身与冯三平视,手里把玩着冯三昨晚拿在手上的那把尖刀。
“你们最好告诉我实话,你们在冕泞县都做过些什么恶?这里的县令为何不管你们?”
韩蕾说着,面容上露出了一抹与她娇俏甜美的气质极不相符的狞笑。
尖刀贴着冯三面颊,在他的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冯三垂眸看着那刀尖随时都有可能刺破他的肌肤,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别,别。我说,我说。”
冯三看了看身旁的几个小混混,喉头滚动了几下,额角渗出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害怕。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躲闪着不敢与人对视,想着昨晚的手电筒和灾民们说的神仙法宝,他哪还敢说谎,只得断断续续地吐露实情。
“我们几个经……经常在城西的如意赌坊赌钱,输了……输了就……”
说到关键处,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半晌才又挤出几句:“我们每次抢来的或偷来的,都……都会主动给给衙门的张班头三……三七分账……”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四已气得一脚踢在旁边的马车轮子上:“烂人,果然全都是些烂人。”
“果然如此。”韩蕾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看来,他们与衙门里的人蛇鼠一窝,报官是没有用的。”
说着,她又转向大三大四,问道:“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
“干脆打断腿,丢到荒野去喂狼!”大三咬牙切齿。
“要不……送到北关去充军。”大四提议道。
韩蕾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死亡太便宜他们,充军……北关现在又不需要人。”
突然,她双眸一亮,“苍州正在开矿,矿场那边需要劳力。”
冯三闻言脸色大变:“姑娘!我们吃不了那个苦啊!求求您……”
韩蕾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的哀嚎,转身上了马车。
既然像冯三他们这种拿着刀抢劫的贼人在冕泞县不被府衙治理,任由他们在外面祸害百姓。
那冕泞县的县令,绝对也是个毫不作为的家伙。
与其报官将他们前脚抓进去,后脚又放出来,还不如就将这几人带到苍州,把他们丢到矿场里去采矿。
既能让他们劳动干活创造效益,又能教会他们如何重新做人。
目前在苍州干活的所有人都是以工代劳,自愿踊跃参加,韩蕾还从未强迫过哪一个人。
这个冯三,就让他去当苍州强制性的劳动改造第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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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是一群大爷
第190章 是一群大爷
当韩蕾再从马车上下来时,他的手上多了几个已调试好的金属脚镣。
这些镣铐通体乌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脚镣的还侧面有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
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东西啊!
这叫电子脚镣,是一种用于监控人员活动的电子设备,通常作为假释或移民管控中的替代羁押手段。
这也是现代科技介入司.法的典型产物,触发越界、破坏或者电量太低时会向监管平台发送警报。
据说美丽国就广泛应用于假释犯和移民,2020年约二十万人佩戴。
韩蕾将电子脚镣的基站设置在空间里,通过她电脑上的蓝牙网络控制电子脚镣。
她刚一拿出来,大四就好奇地问:“姑娘,这……这是何物?”
“电子脚镣。”韩蕾蹲下身熟练地给冯三等人挨个戴上,“只要离开指定区域就会触发警报。”
韩蕾说着,朝大四使了个眼色。
大四会意,掏出匕首割断冯三手腕上的麻绳。粗糙的绳索落地时,冯三的手腕上还留着深红色的勒痕。
韩蕾直起身,双手抱胸,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猫在戏弄爪子下的老鼠。
韩蕾轻飘飘地对他挥了挥手,“好了,起来吧,你可以走了。”
冯三踉跄着站起来,膝盖因为长时间捆绑而发麻。
他揉着手腕,滴溜转的眼里满是怀疑:“姑……姑娘,真的?”
韩蕾歪着头,发梢扫过肩膀,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走吧!走远点。”
她故意拖长尾音,仿佛在念什么有趣的咒语。
冯三试探着往前迈了几步,粗糙的鞋底摩擦着青石板路。
走了十多步,身后静得出奇。
他忍不住回头,看见韩蕾仍站在原地,清晨的阳光给她周身镀上金边,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
“走吧,走吧。”
韩蕾又挥了挥手,这次动作更轻快,像在驱赶什么惹人厌的飞虫。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韩蕾他们已有几十米。
他再次回头,见韩蕾他们果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冯三不顾自己那几个混混小弟,突然拔腿就跑。
自由的味道是如此甜美,两百米外的老槐树越来越近,树荫下的凉意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滴——”的一声,尖锐的电子音撕裂空气。
韩蕾按下遥控器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关掉闹钟。
“啊!”
远处的冯三猛地栽倒在地,电子脚镣爆出的蓝色电光在他脚踝跳跃,像条嗜血的毒蛇。
尘土呛进喉咙的刹那,他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韩蕾按下遥控器,冯三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
就在马车附近啃馒头的几个流民,他们亲眼看到韩蕾让冯三离开,又亲眼看到韩蕾按下遥控器。
现在亲眼看到远处的冯三倒地,他们惊恐地后退,有人甚至跪下来口称“神仙显灵”。
韩蕾无奈地摇摇头,“这不是神仙显灵,只是……一种机关术。”
她转向面如土色的小混混们,“戴上这个,你们就别想逃跑。跑到哪儿,我都能把你们抓回来。你们在苍州老老实实劳动五年,若能改过自新,到时就还你们自由。”
被大四提溜回来的冯三听到韩蕾的话瘫软在地,终于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手段比县衙的刑具还要可怕百倍。
韩蕾看着被戴上脚镣的冯三等人,声音清晰而坚定。
“劳动不仅能创造价值,更能洗涤你们的灵魂。在苍州,你们将学会用自己的汗水谋生。”
大三大四面面相觑,虽然不完全理解韩蕾的做法,但他们选择相信这位带领他们走向美好生活的奇女子。
“收拾行装吧,准备出发。”韩蕾高声宣布,“争取在明日日落前,我们要赶到苍州的清水县。”
流民们迅速行动起来,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而冯三等人垂头丧气地被拴在马车后,开始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救赎之旅。
韩蕾站在晨光中,望着蜿蜒前行的队伍,轻声自语:“乱世需用重典,但惩罚不是目的,改造才是根本。”
她的意识打开系统界面,只见上面显示着【社会治理模块已激活】的字样。
大四牵着马走过来:“姑娘,都准备好了。“
“走吧。”韩蕾登上马车,“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出了冕泞城,马车的车轮碾过官道的尘土,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如同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变化,缓慢却不可逆转……
而此时还不到日上三竿,在京城逍遥王府的大门前,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手上挽着一个布包袱,愣愣的站在王府大门口。
女子的背影在阳光下,看上去是那么的单薄而落寞。
这女子正是林记布行老板林远山的妻子——赵巧儿。
赵巧儿下毒害人性命,经过林家的族人商量,为了林家的声誉和子嗣清白,林远山最后还是选择了休妻。
赵巧儿被扫地出门,无处可去,只得回了娘家——逍遥王府。
她在王府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洁白的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
赵樽如今已是苍州王,但景帝已收回兵权,再没有让工部的人来更换王府的匾额。
赵巧儿抬头望着那块曾经鎏金闪亮的匾额,“逍遥王府”四个大字如今被厚厚的灰尘覆盖,边角处甚至结了几张蛛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这才几个月……”赵巧儿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她记得新年离开时,这府门还漆得鲜亮,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连门房的小厮也衣着光鲜。
如今石狮子的眼睛被人用泥巴糊住,门廊下的一排红灯笼褪成了惨淡的粉色,有几个灯笼还破了洞,在空中无力地摇晃。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旁边的侧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竟无人把守。
赵巧儿跨过门槛而入,绕过了照壁,才发现院子里的杂草已长到了膝盖高。
几株名贵的牡丹被疯长的野草挤得东倒西歪,瓣零落成泥。明显是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远处传来下人们肆无忌惮的说笑声,还夹杂着粗俗的俚语。
“……那万楼的小娘子腰肢软得像柳条……”
“哈哈哈,老李头你莫不是又偷溜出去喝酒了?”
“怕什么?横竖也没人管!”
赵巧儿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踩着杂草向主院走去,路上看见几个小厮正躺在回廊下闭目养神,见她经过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有个胆大的甚至朝她脚边吐了口唾沫,引得同伴一阵哄笑。
主院的情形更糟。
秦姨娘正站在台阶上,穿着一件半旧的藕荷色褙子,头发胡乱挽着,插着一根歪斜的木簪。
她面色无光,眼窝深陷,正犹如市井泼妇一般,指着院子里几个嗑瓜子的婆子破口大骂。
“……下作东西!白吃白喝还敢偷懒!等王爷回来,把你们这些腌臜货统统发卖到窑子里去!”
为首的胖厨娘张婶闻言,不但不怕,反而叉腰大笑起来。
“哎哟喂,我的好姨娘,您还做梦呢?王爷早做了苍州王啦!您要发卖我们?行啊,先把欠的三个多月月钱结清!”她朝地上啐了一口,“没钱装什么主子?”
秦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骂,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院门口的赵巧儿。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曾经狐媚眼睛瞪得老大:“巧儿?你……你怎么回来了?”
院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巧儿身上。
赵巧儿感到那些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她手中的包袱、她憔悴的面容和她朴素的衣着。
胖张婶夸张地“哎哟”一声。
“哎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小姐吗?怎么,被林家休回来了?”
一阵窃笑在人群中蔓延。赵巧儿的脸烧得通红,手指死死掐进包袱布料里。
张婶本是调侃的话,却让秦姨娘愣了一瞬。
然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与平日打扮得截然不同的赵巧儿,似乎觉得张婶说的话是真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一把抓住了赵巧儿的手腕。
“巧儿,你说清楚!这是真的吗?”
她的力道很大,长长的指甲都深深掐进了赵巧儿的皮肉里。
赵巧儿疼得皱眉,低声道:“娘,进去说……”
“进去说什么说!”秦姨娘突然拔高声音,“你是不是真的被休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引得下人们又是一阵窃笑。
赵巧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使劲一把甩开秦姨娘的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他们……他们开祠堂……说我下毒害人……毁了林家多年的声誉……”
赵巧儿哽咽得说不下去,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休书。
秦姨娘一把夺过休书,扫了几眼,看清上面的官府印章后,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突然扬起手,狠狠扇了赵巧儿一耳光:“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
赵巧儿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您怪我?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会……”
“闭嘴!”
秦姨娘厉声喝止,警惕地看了眼周围竖起耳朵的下人们,她终于想起要避开了。
她拽着赵巧儿的衣袖就往屋里拖,“走,进屋再说!”
赵巧儿进了屋,看到屋内的情况比院子里好不了多少。
曾经精致的紫檀木家具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几个稍显名贵的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粗陶罐子。
窗户上窗纸也不知什么时候破了几个洞,阳光从破洞里斜射进来。
秦姨娘一进屋就甩开赵巧儿的手,来回踱步。
“完了,全完了!你被夫家休回来,我们娘俩今后靠什么活?”
秦姨娘满脸急色,她已山穷水尽,府里能变成银子的她都已拿去换钱了。
她还正准备这几日就到林家去找女儿要点银子帮补一下呢,哪知赵巧儿就被林家给休回来了。
秦姨娘想想都觉得着急。
自从赵樽他们新年离开去了苍州后,王府里就只有秦姨娘一个主子。
刚开始还好,秦姨娘仗着自己是王府里唯一的主子,对那些下人们颐指气使,呼来唤去,因为她还有点私房银子。
可王府里除了刘伯带走的那些,剩下当初被她买通过,赵樽没来及发卖的下人有二十几个,加上她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一共还有三十多个。
三十多个下人伺候她一个主子,她确实过得很逍遥自在,也很威风。
可好日子并不长,三十多张嘴的吃穿用度,加上每月的月银支付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赵樽带走了房契地契,包括王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王府的产业也被刘伯全部变卖换成银票,让赵樽带走了。
所以,她手上那点儿可怜的私房钱才撑三个月就没了。
没有钱付月银,下人们自然也不听她使唤了。每日到了时间就吃饭,吃饱了就三三两两的聚堆吹牛,或回屋睡觉。
喜剧的是,下人们做饭也只做自己的,他们卖身在王府为奴,卖身契在王府,所以吃起王府的饭来,那叫个理直气壮。
下人们光吃饭不干活,王府里各种脏乱差。又适逢夏季多雨,死出来杂草丛生。
到这时,秦姨娘才感觉到养的不是使唤的下人,而是一群大爷。
秦姨娘郁闷不已,对这些下人们要骂,却被下人反怼。
即便他们是卖身的奴才,也是有一定月银的。
那几个嘴利的下人说,秦姨娘拖欠月银,他们就拖欠干活。
要是看不上他们干的活,就把他们都发卖了就是。
可秦姨娘要是能有他们的卖身契发卖,还用着他们说吗?
对他们要打,可秦姨娘只有身边的两个贴身丫环还听她使唤,加上她自己,三个女人又打不过那么多人。
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赢,卖又卖不得,这后面两个多月来,秦姨娘每天都看着那些烫手山芋,过得十分郁闷。
秦姨娘焦急的在屋里踱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突然停下,盯着女儿。
“林家给了你多少休妻的银子?”
浪一浪!
第191章 还不是时候
第191章 还不是时候
“林家给了你多少休妻的银子?”
赵巧儿低下头:“……一文没有。林家说我罪大恶极,没将我送官究办已是仁慈,别想有……”
“废物!真是废物。”秦姨娘抓起桌上的茶碗摔在地上,摔得瓷片四溅,“我养你这么大,你跟我学了那么多,就换来这么个结果?”
闻言,赵巧儿终于爆发了。
“您有完没完!要不是您只是一个姨娘,当初我为何又只能嫁到林家一个商贾之家?”
秦姨娘很受伤,她捂着心口,心痛道:“好啊!你小时候说从未嫌弃过娘是妾室,原来都是骗娘的。”
“娘,这是事实。”赵巧儿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帮你下毒害那个贱人,为了帮你巩固在家里的地位,我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颤抖,“您知道林家怎么对我的吗?开祠堂那天,他们让我跪在祖宗牌位前,当着全族人的面念悔过书……林远山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秦姨娘冷笑:“现在怪起我来了?我只是哭诉韩蕾那贱人一来王府就欺负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是谁说干脆直接弄死她的?”
母女二人正吵得不可开交,门外突然传来张婶的大嗓门。
“姨娘,小姐,午膳时辰到了,您二位是自己想办法,还是赏脸吃我们下人的粗茶淡饭啊?”
张婶明是来询问午膳,可那语气里满是讥讽,一副来看热闹的嘴脸。
秦姨娘冲到门前,猛地拉开门:“张婆子!你别太过分!”
张婶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欢。
“哎哟,姨娘发火啦?那正好,今天的饭就不给您二位准备了,反正您也看不上我们下人的吃食。”
说着,她还故意提高声音,“姐妹们,今儿咱们加菜,把姨娘那份也分了吧!”
院中响起一片欢呼声。秦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她砰地关上门,转身看见赵巧儿正呆呆望着曾经摆放珍玩的多宝阁,如今那里空空如也。
“别看了,”秦姨娘颓然坐在椅子上,“值钱的东西不是被赵樽带走,就是被我……变卖了。”
她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这几个月,为了维持府里的开销……”
赵巧儿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默默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母女两人一时无话。窗外传来下人们吃饭的喧闹声,更显得屋内凄凉。
“娘,”良久,赵巧儿轻声开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秦姨娘盯着自己日渐粗糙的手,上面早已没了往日的养尊处优。
“能怎么办?你被林家休回来,我也……没什么积蓄了。”她突然抓住赵巧儿的手,“你那个包袱里,可有什么值钱的?”
赵巧儿苦笑:“就几件换洗衣物,还有……我出嫁时您给的那对镯子。”
“你快拿出来,”秦姨娘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翻她的包袱。“我认识西街当铺的掌柜,咱们拿去看看,应该能当些银子……”
赵巧儿护住包袱:“不行!这是我最后一点体己了!”
“体己?”秦姨娘尖声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体己?你不吃饭了?不活命了?”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院中突然传来张婶八卦的大嗓门。
“小桃,你跑什么呀?慢点。”
一个小丫鬟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进来,脸蛋兴奋得通红。
“喂!大家快出去看啊!外面好热闹。全是王爷的王爷的仪仗队伍,一队接一队的,好威风。”
一个小丫鬟提着裙摆从外面跑进来,脸蛋兴奋得通红。
“哪个王爷?”正在扫地的婆子停下动作,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走走走,快去看看。在这儿无聊死了。”厨房的帮工扔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对,走走走。去看看。”
院子外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即安静下来。
赵巧儿母女俩的争吵也停了下来。
“娘,外头这是怎么了?”赵巧儿撩开窗纱往外张望,只见下人们都往府门方向跑去。
秦姨娘整了整有些散乱的发髻,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走,咱们也瞧瞧去。说不定……”
母女俩跟在那些下人们身后匆匆走出府门,刚踏出朱漆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平日里还算宽敞的街道此刻竟显得拥挤不堪,两旁的百姓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像一群待哺的雏鸟。
“让让,让让!”秦姨娘用帕子掩着鼻子,拉着女儿挤到前面。
只见青石板路上,不同颜色的仪仗队如彩龙般蜿蜒而过。
先是绛紫色的队伍,十六名金甲卫士开道,后面跟着鎏金马车,玄色车帘上绣着四爪莽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梁州王的仪仗!”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对同伴说,“瞧那车顶上的金葫芦,是梁王府的标志。”
紧接着是靛青色的队伍,乐仗吹奏着庄严的曲调,二十四名侍卫手持长戟,寒光凛凛。
中间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面容肃穆。
“冀州王殿下也来了!”人群中有老者惊呼,“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王爷同时进京。”
赵巧儿看得眼睛发直,不自觉地攥紧了母亲的袖子:“娘,这些王爷怎么突然都……”
秦姨娘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你傻呀?前几日皇宫里那场大火你忘了?我听说啊……”
“嘘——”旁边一个卖人的小贩突然打断,“这位夫人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母女俩悻悻地闭了嘴,但眼中的激动之色却更浓了。
大景朝九州七十二县,除了赵樽的苍州是封的异姓王外,其他各州藩王都是景帝的兄弟。
连街边卖菜的都知道藩王无诏不能进京,如今藩王同时进京,这阵仗……
“娘,你说哥哥苍州王赵樽会不会也回京了?”赵巧儿突然眼睛一亮。
秦姨娘掐了女儿一把:“叫什么哥哥!要叫王爷!”
虽然如此说,但她自己的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若是苍州王也回京了,咱们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两人站在台阶上,看着那气派又威武的队伍,早把先前的争吵抛到了九霄云外。
赵巧儿已经开始盘算要买哪家的胭脂水粉,秦姨娘则盘算着怎么从赵樽那里要回王府的地契。
“娘,你快看!那是不是苍州的旗帜?”赵巧儿突然踮起脚尖,指着远处一队人马叫道。
秦姨娘眯起眼睛仔细辨认,随即又失望地摇头。
“那是荆州王的队伍。你哥哥……咳,我都还不知道苍州王的旗帜是什么颜色的。”
母女俩伸长脖子在队伍中搜寻,却始终没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直到最后一位王爷的仪仗也消失在街角,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她们才不得不承认——赵樽没有来。
“这些可都是皇上的亲兄弟。”旁边一个穿着绸缎的商人打扮的人说道,“异姓王哪有这个资格?”
秦姨娘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拽着女儿往回走,嘴里却还念叨着。
“就算现在没来,等事情定了,总该召异姓王进京的。到时候……”
她一路走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看那对母子还敢不敢把我们丢在这破院子里不管!他要是敢不管咱们,我就去官府告他不孝。”
赵巧儿也跟着点头,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又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钗玉镯的样子。
两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几个下人正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赵巧儿母女俩在这里议论着赵樽一定会给她们带来好生活,永安城那边的赵樽就觉得鼻子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嗯!是谁在想我了?”
赵樽蹲在地上揉了揉发红的鼻子,煤灰在他古铜色的脸上留下几道滑稽的黑痕。
太阳太烈,他正躲在彩钢瓦棚子上看大胖头摆弄手动蜂窝煤机。
正拿着木工工具在一旁忙碌的大胖头转过头来,他那一身精干的短打早已被煤灰染成了灰色,活像个挖煤的民夫。
他咧开嘴,露出一排与黑脸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牙:“呵呵,要我说,是谁在骂你吧!”
赵樽拍了拍身上的煤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放屁!我觉得肯定是韩蕾那丫头在想我了。这都走个把月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哈哈哈……”大胖头的笑声震得脸上的煤灰簌簌往下掉,他挤眉弄眼地说:“我看是你在想嫂子还差不多吧?那日说梦话还喊人家名字呢!”
“切!多嘴。”赵樽顿时有些难为情,古铜色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显眼的红晕。
他一巴掌轻轻拍在大胖头的后脑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还是快点弄吧,别等你嫂子回来抽你。”
大胖头缩了缩脖子,赶紧举起手中的木制器械:“我已经弄好了,不信你看。”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走到煤堆前,像个炫耀新玩具的孩子般演示起来。
“这样按下去,这里面就装满了煤,然后按下这个把手,煤就会脱离出来了。”
“卡塔!”
随着木制机关运转的声音,苍州第一块标准的十二孔蜂窝煤诞生了,阳光透过整齐的孔洞投下十二个细密的光点。
“好家伙!真成了?”赵樽眼睛一亮,顾不上王爷的威仪,一把抢过那木制器械:“让我试试!”
他一口气接连按出五六块蜂窝煤,煤灰溅得满脸都是也浑不在意。
不远处,工部尚书张世阳正指挥着匠人们搬运已做好的蜂窝煤炉子。
几百个铁皮炉子整齐排列,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空地中央,还有许多的黄泥炉芯正在晾晒,几个匠人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它们。
“王爷,”张世阳走过来,抹了把汗,“再有三日这些炉芯就能用了。到时候先在衙门和军营试用,没问题再推广到民间。”
赵樽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看见肖正飞神色匆匆地跑来。
这位平日比较稳重的亲卫统领此刻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腰间的佩刀和手枪随着急促的步伐不断晃动。
肖正飞在距离赵樽几步远的地方刹住脚步,警惕地看了眼大胖头。
大胖头立刻会意,拍了拍手上的煤灰:“我得把这些蜂窝煤拿过去晒晒,等晒干了好试试。”说完,他识趣地走开了。
等大胖头走远,肖正飞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细竹筒,声音压得极低。
“王爷,刚刚收到京城刘伯来的飞鸽传书。”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用的是红色记号。”
赵樽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曾让平川交代过刘伯,除非十万火急,否则不要联络。
红色记号更是意味着——事关生死。
竹筒被赵樽“啪!”的一声捏碎。
赵樽取出里面的字条,上面的字迹因为匆忙而略显潦草。
“五月二十五,冠军侯府发生爆炸,侯府主子全亡。六月十五夜间,皇宫发生爆炸。文武大臣连夜进宫,宫门紧闭。”
“宫里出事了。”赵樽的声音像淬了冰,两指夹着纸条递给肖正飞。
肖正飞接过,刚扫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都是爆炸,这不会也是王妃……”话说到一半他又突然卡住,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对呀,王妃不是已经到了荆州吗?”
赵樽的目光变得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诧异道:“是啊,那皇宫里的爆炸又是谁干的?”
肖正飞凑近一步,手按在刀柄上,声音压得极低。
“王爷,机不可失。宫变在即,我们何不趁乱……”他做了个挥刀的动作,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不可!”赵樽猛地抬手制止他,衣袖带起一阵煤灰,“还不是时候,马上有大量的乞丐来投奔苍州,若是现在大动干戈,遭殃的还是百姓。”
他转眼望向远处正在劳作的工匠们,语气坚定:“蜂窝煤的事不能停,先让百姓们过好这个冬天再说。”
肖正飞还想再劝说,却被赵樽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樽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正思考着京城皇宫里的问题。这时,麻子又匆匆的跑进了蜂窝煤厂。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王爷,一号通讯站来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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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都是特意给你的
第192章 都是特意给你的
麻子气喘吁吁地冲到彩钢瓦棚子下,从烈日下一路跑过来,跑得他满头大汗。
麻子单膝跪地,胸前的衣襟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赵樽眉尖不易察觉地挑了挑:“何事如此慌张?”
麻子喘着粗气说道:“回王爷,荆州那边连日大雨,突发了洪灾!”
“洪灾?”
赵樽猛地站起身,衣角带翻了临时放在凳子上的茶盏,碧绿的茶汤顺着凳子淌到地上。
他转头与肖正飞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震惊与忧虑。“现在情况如何?百姓可有及时撤离?”
肖正飞蹙眉上前一步:“王爷,荆州地势低洼,若堤坝决口……”
赵樽抬手止住他的话,转向麻子,声音低沉而急促,“可有伤亡的具体情况?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麻子摇头:“具体数目尚不清楚,但通讯站说,沿途已有大批灾民。”
赵樽负手踱步,指节捏得发白,他仿佛看到了洪水肆虐的场景。
茅屋被冲垮,农田被淹没,百姓扶老携幼在泥泞中跋涉……
作为一方藩王,他深知天灾对黎民百姓意味着什么。
“正飞,立刻传我命令。”
赵樽停下脚步,声音沉稳有力,“暂时调集苍州的存粮,在清水县至荆州之间设立粥棚。另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荆州,查明灾情实况。”
“属下这就去办。”肖正飞拱手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赵樽叫住他,“让华天佑准备接收灾民,若新修建的房屋不够,腾出军营和官舍安置。再命医官预备防治时疫的药材。”
麻子急忙喘着气补充:“王爷,属下还没说完……王妃娘娘……”
赵樽身形一僵,猛地转身:“那丫头怎么了?”
“王妃带着大批乞丐和灾民,已过了冕泞县。”麻子说道。
闻言,赵樽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冕泞县距此不过三日路程,他日夜思念的人即将归来。但随即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她为何与灾民同行?”
麻子咽了口唾沫,“据报王妃途经荆州时恰逢水患,便组织人手救助灾民,一路带着他们来苍州。”
肖正飞忍不住插话:“王妃心系百姓,实乃……”
“但他们在路上发生了疫病!”麻子打断道,声音低沉,“许多人走不动了,队伍行进缓慢。”
“什么?疫病?”赵樽脸色骤变,双手握成了拳,“她现在如何?可有染病?”素来冷静自持的他此刻眼中满是慌乱。
麻子嘴角抽了抽,终于把最后的话全部说完。
“王爷别急,王妃娘娘在官道上忙着给灾民治病,身边只有大三和大四两人,忙不过来,便派大四快马到清水县求助。清水县令骆海已派出人手和马车牛车去接应。”
赵樽松了口气,在院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
疫病不是小事,他深知其可怕。发热、咳血、一场疫病就可能夺去上万条人命。
虽然赵樽知道韩蕾医术不凡,但韩蕾一个人面对大量病患,难保不会……
眼看韩蕾那丫头就要回到苍州,却又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真是让他又喜又忧。
“王爷不必过于忧心。”肖正飞看出主子的焦虑,宽慰道,“王妃医术精湛,定能自保。”
赵樽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他再次睁眼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决断。
“麻子,你立刻赶往扶风县,告诉华天佑做好安置流民的准备,特别辟出几处院落安置病患,备足药材。”
“属下遵命!”
“另外,传令大胖头和张世阳,加快蜂窝煤的制作。大量的灾民到来,取暖做饭之物必不可少。”
麻子再次抱拳:“是!属下这就去督办。”
赵樽整了整衣袍,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本王要亲自去清水县接应那丫头。备马!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
肖正飞和麻子转身去忙碌,赵樽也大步赶回永安城军营洗漱。
半个时辰后,肖正飞处理好赵樽的命令,牵了锦耳骢过来。
“王爷,马已备好。”
赵樽点点头,大步走出中军大帐。刚要翻身上马,他突然驻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正飞,把我们的弓箭都带上。”
肖正飞一愣:“弓箭?王爷,咱们不是去接应王妃吗?为何……”
“让你带上你就带上,到了清水县附近,猎几只上好的猎物。”赵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本王不是告诉孙文远说咱们在扶风县狩猎吗?他督建王府辛苦了,就给他送几只猎物吧!”
肖正飞恍然大悟,笑道:“还是王爷考虑周全。属下这就去取弓。”
赵樽翻身上马,一勒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回头望了一眼早已大变样的永安城军营,唇角勾起微微的笑意,心中暗道:“丫头,本王来了。”
尘土飞扬中,一队人马疾驰出城,向清水县奔去。
赵樽的身影在烈日下显得格外挺拔,衣袍猎猎作响,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此次去清水县,他既心系灾民安危,又忧心爱人处境,更暗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政.治谋算……
三日后,清水县的王府建造现场,烈日当空,蝉鸣聒噪。
苍州知州孙文远脱了绣着云雁补子的靛青外袍,只穿着月白色苎麻里衣,四仰八叉地躺在老槐树下的藤编躺椅上。
树影斑驳间,他肥白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就像条搁浅的河豚。
“再使点劲儿!你没吃饭吗?”
孙文远突然瞪圆了眼睛,冲着身旁打扇的丫鬟呵斥。
小丫鬟吓得一哆嗦,手中团扇的竹柄差点脱手,连忙又加了些力道。
汗水还是顺着知州肥厚的下巴往下淌,在苎麻里衣上晕一大片出深色的痕迹。
这么热的天,工匠们都在赶着屋内的活,远远的都能听到里面工匠们敲敲打打的声音。
孙文远眯着三角眼望向那已具规模的王府。朱漆廊柱才上了一半色,十几个工匠正搭着木架在檐下雕。
看着王府工地的进展,他不禁纳闷。
苍州王赵樽二月时就到了苍州就番,他接到朝廷的谕令,让他负责为苍州王选址修建王府。
为了讨好这个新来的藩王,让自己在苍州的执政更顺畅些。他还特意离开华昌县舒服的知州府,亲自赶到清水县来巴结苍州王,并在这里扎根督建王府,日夜赶工。
他好几个月没回家里,连最得宠的九姨娘生辰都没回去。每日就规规矩矩的守在这里,一刻都不敢离开。
他生怕自己刚一离开,苍州王就来了,他就失了在苍州王面前表现的机会。
哪知那苍州王是个奇葩,并不热衷于修建居住的王府,反而跑到偏远的扶风县去圈地修建狩猎场,整日狩猎游玩。
这都好几个月过去了,王府也快修建好了。那奇葩的苍州王,愣是一次都没有来看过。
他想邀功,却连正主的面都见不上。
孙文远越想越郁闷,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感觉这天儿都快把他晒成了鱼干儿。
他从旁边的盘子里捞了颗渍梅子塞进嘴里,结果,酸得他五官都皱成了包子褶。
这时,师爷提着袍角小跑过来,脑门上的汗把方巾都浸透了,“大人。东城门那边出事了!”
他走过来一边擦汗,一边说:“从荆州来了许多难民,乌泱泱的怕有上万人,骆县令不但没阻止他们进城,反而在城内搭粥棚,准备施粥救济。”
“什么?!”
孙文远一骨碌爬起来,腰间玉佩哗啦撞在藤椅上。
趿拉着的云头履差点绊倒他,还是师爷眼疾手快扶住了。
“备轿!快备轿!”他扯着嗓子喊,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个骆海是想要害死本官啊?苍州本就贫困,哪还有多余的粮食救济难民。再说了,如此多的灾民进了城。若是引起疫病或是暴乱,那该如何是好?”
总之,作为苍州的知州,孙文远想安安稳稳的当官,轻轻松松的过日子就行了。
他就是不想让那些灾民涌到苍州来,给他的执政增加负担。
八人抬的大轿在青石板路上疾行,轿帘被孙文远掀得啪啪作响。
难民已在陆续进城,轿子穿过东市时,几个蹲在茶肆檐下的难民惊得缩了缩脖子。
有个瘦成骨架的老妇捧着破碗,浑浊的眼睛追着轿子看了好久。
“骆海!你给本官过来!”
轿子还没停稳,孙文远就探出半个身子。
东城门口这会儿人山人海,尘土飞扬,二十多口大铁锅支在临时搭的芦席棚下,翻腾的米粥香混着汗酸味直冲脑门。
骆海亲自下阵,正挽着袖子给个瘸腿老汉盛粥,官服的下摆沾上了米汤点子。
见上司驾到,骆海忙放下木勺行礼:“下官参见孙大人。您看这些荆州灾民……”
“看你个榆木脑袋!”
孙文远劈手夺过粥勺砸进锅里,溅起的滚粥烫得几个难民直跳脚。
“苍州自己都穷得揭不开锅,你倒充起菩萨来了?”他肥短的手指几乎戳到骆海鼻尖,“马上关闭城门!这些泥腿子要是闹起瘟疫,本官拿你试问。”
“大人!”骆海突然挺直了腰杆,“《大景律》户部条写明,灾年不得阻难民于城外。下官已命人……”
“你给本官讲大景律,苍州到底是本官说了算,还是你骆海说了算?”孙文远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正争执不下,地面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城内街道上尘土漫天,几十骑快马由远而近疾驰而来。
为首的男子勒马而立,骏马前蹄踏碎了阳光,鬃毛上还沾着草屑。
他身后亲卫个个肩扛血淋淋的猎物,最壮实的肖正飞竟扛着半只斑猛虎,虎尾拖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痕。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来人的威风所震慑,却都未发现,亲卫们肩上扛着的猎物都有一个特点。
那些小一点的猎物身上都插着箭矢,是被箭射死的。但大型一点的猎物身上却只有一个血洞,血水顺着洞汩汩而流。
“王、王爷?”
见到赵樽突然到来,孙文远变脸似的堆起笑,手忙脚乱系腰带,才发现外袍落在轿子里了。
他连忙弯腰勾起趿拉着的鞋跟,才拱手迎了上去,那讨好巴结的模样看得骆海直摇头。
孙文远迎上前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下官孙文远参见王爷。”
年轻的藩王利落地翻身下马,玄色劲装上沾着草汁,袖口金线绣的纹都被树杈刮开了线。
“哟!孙大人也在啊?”
赵樽取下肩上的弓随手扔给亲卫,勾唇露出洁白的牙齿。
“正好!就免得本王又绕路去找你了。”赵樽转身指着亲卫肩上的猎物。
“这头熊瞎子的掌厚得很,还有那只麂子,是本王刚猎到的,还热的呢!孙大人为本王督建王府辛苦了,这些猎物都是特意带来送给你的。”
说着,赵樽大手一挥。亲卫们纷纷催马来到孙文远面前,将肩上的猎物丢到地上。只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听说这些全是特意送给自己的,孙文远盯着面前成堆的猎物,受宠若惊,那嘴角抽搐得像是在抽风。
“下官……下官……王爷厚爱,下官愧不敢当……”
“客气什么!”赵樽大笑着拍他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跪下。
突然,赵樽爽朗的笑声顿住了,他仿佛刚刚才瞥见粥棚那边探头探脑的难民似的,蹙了蹙眉。
赵樽语气略带愠怒:“这是唱的哪出?这些人都聚在这里干嘛?”
孙文远以为赵樽也是对那些难民心生不满,他刚要开口解释,骆海已上前行礼:“回王爷,荆州连日大雨,发生水患,所以……”
“王爷息怒!”孙文远急忙插话,腆着脸凑上前去,谄媚地说道:“王爷息怒,是下官办事不力,让这些贱民污了您的眼。您放心,我这就命人将他们统统赶出城去!”
说罢,孙文远转身就要呵斥手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些难民都赶出去。”
赵樽却突然抬手制止:“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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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谁是你爱妃?
第193章 谁是你爱妃?
他的声音不大,却威严霸气,不容置疑。
孙文远一愣。
赵樽没有急着说话,深沉地的目光再次望向那些那些难民。
只见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拖家带口,步履蹒跚,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绝望,正缓缓的走进城门。
他们中有人拄着树枝当拐杖,有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童,更有老人被搀扶着,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
赵樽深深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孙文远。
“孙大人。这些百姓跋山涉水而来,既然已经到了城门口,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让他们都进来吧。”
孙文远面露难色,搓着手道:“王爷明鉴,这……这么多难民进城,实在不便于管理啊。万一闹出什么乱子……况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王爷知道的,苍州本就贫瘠,实在没有余粮救济他们……”
赵樽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孙大人多虑了。本王在山中狩猎,每日收获颇丰,那些猎物堆积如山,倒是丢在山中腐烂了不少。”
他顿了顿,目光又扫过城外的难民,“不如这样,明日我便带他们去扶风县。别的不敢说,山上猎物野果多不胜数,野味煮成肉汤,让他们充饥度过难关还是做得到的。今日就先在城内施粥救济吧!”
有赵樽这话,孙文远眼珠一转,心中大喜。
他知道赵樽酷爱狩猎,扶风县山高林密,猎物确实不少。
若是能让这些难民跟着赵樽走,既不用他出粮救济,又能落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简直是两全其美!
“王爷仁德!”孙文远立即躬身行礼,脸上堆满了笑容,“下官这就命人帮着设粥棚救济灾民。”
说着,他转身对衙役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去帮忙!把城里的大锅都搬出来!”
赵樽对着骆海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城门外的难民队伍。
骆海会意一笑,转身又去忙碌了。
赵樽将锦尔骢栓在木桩上,这才带着亲卫大步走向城外。
城外,几千难民排着队缓缓向前移动,赵樽边走边昂着头眺望。
随着距离拉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应该就在这群人之中。
难民队伍的最后,韩蕾正和大三搀扶着两位年迈的老人。
她神情疲惫,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运动服,在满是古装的难民中格外显眼。
但周围的百姓不仅没有对她指指点点,反而时不时与她交谈,神情中透着感激。
她没有坐马车,而是将马车让给了那些因为生病无法久行的病人。
“韩姑娘,您歇会儿吧。”一位大娘关切地说,“这一路多亏您照顾我们,要不然,咱们这身老骨头怕是走不到苍州啊!”
韩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大娘别客气,我年轻力壮的,这点路不算什么。”
说完,她转头对身旁的大三说:“你再去看看马车上的几个病人怎么样了,告诉他们,咱们到了。”
就在这时,韩蕾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她下意识抬头,只见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锦袍的男子正朝她走来。
阳光洒在他俊朗的面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盛满了说不尽的思念。
“赵……赵樽?”韩蕾愣住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啪”地掉在地上。
赵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轻唤:“丫头!”
周围的难民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大三更是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王、王爷?您怎么来了?”
韩蕾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一路走来,她无数次想象过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赵樽会从北关到这里来接她。从北关到清水县,可是有几百里路啊!
赵樽难奈思念,一把将韩蕾拥入怀中。熟悉的茉莉清香萦绕在鼻尖,他收紧双臂,仿佛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你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怎么一去就是这么久?”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担心你。”
韩蕾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她轻声说着,对那些那些正在进城的难民努了努嘴,“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好多人回来……”
两人相拥良久,赵樽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他仔细端详着韩蕾娇俏甜美的脸庞,心疼地发现她消瘦了不少,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
“这一路很辛苦吧?”
“嗯!有点。”韩蕾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不过,这一趟很值得。”
赵樽会意一笑,他宠溺的点了点韩蕾的额头,眼中满是柔情。
“你呀!记住以后可不许再离开我的视线。我们先回城,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好!”
韩蕾甜甜一笑,很自然的挽住了赵樽的手臂。
两人甜蜜的挽着手从那些难民身边经过。
难民们虽然一身疲惫,但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都忍不住瞪大了眼,那眼里满是八卦的神色。
他们在心里偷偷的猜测,这个长相俊逸的男子是韩蕾的什么人。
城门内人声鼎沸,入城的灾民们在排着长队等待施粥。
骆海正挽着袖子给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盛粥,忽然余光瞥见城门处走来一对璧人。
“韩姑娘?”一看到韩蕾,骆海顿时勾起了唇。
只见韩蕾还是那么娇俏甜美,一身轻便的运动服显得精神又干练。
而她身旁的赵樽身着玄色锦袍,神清气朗。
韩蕾正挽着赵樽的手臂,两人看上去甚是亲密。
骆海将手中的木勺“咣当”一声扔进粥桶,溅起几滴滚烫的米汤。
他顾不得满手粥渍,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王爷!韩姑娘。哎呀!韩姑娘你可终于回来了。”
“骆伯伯。”
韩蕾松开赵樽的手臂,盈盈一礼。阳光透过她耳畔散落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嘴角噙着笑,眼中却满是疲惫。
骆海左右张望,见灾民们都在专心排队,最近的衙役也在三丈开外。他压低声音,胡须都跟着颤抖。
“韩姑娘,京城出大事了!冠军侯府爆炸,证据直指魏丞相家。魏大宝全家都被召去京城对质了!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什么?”韩蕾瞳孔骤然收缩,“你说魏大宝全家都去了京城?去了多久了?”韩蕾声音有些雀跃。
骆海掐指算了算:“约莫快二十日了。陛下各州县都发了谕报,魏家自己也来了书信。”
韩蕾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让骆海后背发凉。“不用担心,他八成回不来了。”
“为何?”骆海与赵樽异口同声。
赵樽眉头紧锁,不自觉地靠近了她半步,仿佛要为她挡住所有危险。
韩蕾左右环顾,指向城墙根一处僻静的角落:“我们去那边说。”
三人来到一株老树下,斑驳的树影将他们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韩蕾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因为冠军侯府爆炸,是我假扮魏大宝干的,他到了京城自然是有去无回。”
“什么?你干的?”骆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赵樽倒是抿着唇,努力憋着快要溢出嘴角的笑意。这事他已经听肖正飞说过了,他当时的反应比现在的骆海好不了多少。
“听我说完。”韩蕾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用魏大宝那块玉佩混进了长乐郡主的生辰宴,顺便给他们送了几瓶手雷酒。”
骆海倒抽一口冷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赵樽则死死盯着韩蕾的侧脸,喉结上下滚动。
“我告诉冠军侯夫妇,这酒珍贵无比,数量很少,务必留着自己享用。”韩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看来,他们果然没舍得给别人。”
骆海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粗糙的树干:“韩姑娘,你这是……这是……”
“谋害皇亲国戚,死罪难逃。”赵樽沉声道,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但魏大宝此去,百口莫辩。”
韩蕾点点头,一缕碎发垂落额前。赵樽下意识伸手想替她拂开,又在半空停住,转为握拳收回身侧。
“骆伯伯,”韩蕾转向骆海,声音轻快得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此看来,您可以带人去抄魏大宝的家了。那些金银财物足够再支三个月的粥棚,田产也能安置不少灾民。”
骆海抹了把脸,胡须上沾了粥渍都浑然不觉:“这……这未免太……”
“太什么?“赵樽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骆海想起了出鞘的利剑,“证据确凿的谋逆之罪,抄家灭族合情合理。骆伯伯莫非心软了?”
骆海连连摆手:“不是心软!魏大宝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清水县的百姓们对他,乃至对整个魏家都巴不得除之而后快,我只是没想到韩姑娘竟如此……如此……”
他想说韩蕾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去了一趟京城,就搅弄得京城翻天覆地。但韩蕾却理解错了。
“您是想说如此手段?”韩蕾眨眨眼,忽然凑近骆海耳边,“骆伯伯,放心吧!这些手段算不得什么,若不是怕伤及无辜,我也不会费那么多心思,早就杀进皇宫去了。”
骆海果然脸色煞白,紧张的左右张望,生怕有人将这大逆不道的话听了去。
韩蕾噗嗤一笑:“玩笑罢了。我们走吧!”
说完,她转身轻快的向前走去,转身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清香,惹得赵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闻不够似的。
刚刚提起皇宫,赵樽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韩蕾的衣袖:“你等等。刘伯来信说,皇宫里也发生了爆炸,也是你……”
“这倒不是我。”韩蕾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会不会是冠军侯将酒献了几瓶给了陛下?”她顿了顿,“在荆州时,我看到荆州王接到宫里的密信,然后匆匆入京了,恐怕……”
三人同时沉默。若宫里的结局跟冠军侯府一样,那还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远处传来灾民孩童的啼哭声,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寂静。
“天翻地覆啊。”骆海喃喃道,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这时,在那边帮着施粥的孙文远找了过来,额头上挂着汗珠。
孙文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王爷,原来您在这儿啊!叫下官好找。”
见孙文远过来,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赵樽面上挂着笑意,伸手将韩蕾拉到了自己面前,说道:“孙大人来得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陛下为本王赐婚的王妃,你抓紧修建王府,本王还等着迎娶王妃呢!”
见面前这个长相娇美却打扮朴素的女子,竟然就是苍州王妃,孙文远惊得一个趔趄。
他连忙作揖:“下官参见王妃!”
他又偷眼打量韩蕾,只见这姑娘不过二八年华,却气度不凡,面对王爷的当众示爱已红了耳尖。
韩蕾确实觉得有些难为情,她微微的咬了咬唇。
赵樽见状,故意又凑近半步:“爱妃害羞了?”
“谁是你爱妃!讨厌!”韩蕾红着脸丢给他一个白眼,顺势又在他的脚踝处踢了一脚。
赵樽吃痛,却笑得愈发开怀。
两人当众耍枪,孙文远看得目瞪口呆,还是骆海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孙大人方才要说什么?”
“哦!”孙文远回过神来,“下官明日在同福楼设宴,感谢王爷送的野味。不知王爷和王妃能否赏光?骆大人也请一同前来。”
赵樽看向韩蕾,眼中带着询问。韩蕾抿嘴一笑,轻轻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赵樽心情大好,忽然伸手替韩蕾拂开那缕顽皮的碎发,这次没有犹豫,“爱妃一路劳顿,先随本王回去歇息可好?”
韩蕾红着脸瞪他,却乖乖任他牵起自己的手,骆海和孙文远挑了挑眉,识趣地退后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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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两面三刀
第194章 两面三刀
施粥的棚子前,灾民们排着蜿蜒的长队,虽然衣衫褴褛,却都安静地等待着。
赵樽说让韩蕾回去休息,但如此多的灾民还没安置好,韩蕾不放心,还是坚持留在这里。
赵樽和韩蕾来回巡视在粥棚旁,看着府衙的衙役施粥,
烈日下,衙役个个额头上都挂着汗珠,手中的木勺在浓稠的米粥里搅动着,不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夕阳西斜时,韩蕾又将粥棚改成了临时医馆。
骆海领着几位清水县的民间大夫匆匆赶来,韩蕾迎上去行礼:“多谢诸位大夫相助。”
为首的老大夫捋着胡须道:“姑娘客气了,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本分。”
大夫们客套了一番,然后就开始忙着清理粥棚里的杂物,拿出自己的药箱准备为灾民诊治。
韩蕾则叫上大三大四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她从系统界面中调出药品购买页面,手指轻点,无数的感冒退烧胶囊便出现在她手中。
她掀开车帘,对候在外面的大三大四说道:“把这些药都拆了,胶囊分装到木盆里。”
大三大四明白韩蕾的意思,点了点头,将几个木盆整齐排列。然后拆开包装,抠出胶囊分门别类的装在木盆里。
“退烧的放左边,治咳嗽的放右边。”韩蕾指挥着,又从系统中拿出许多维生素c片,“这些单独放,可以增强抵抗力。”
韩蕾三人端起木盆走向粥棚,五位民间大夫已在为灾民诊脉。
“各位大夫,”韩蕾将木盆放在桌上,“这些药丸是我特制的,对普通风寒发热有奇效。烦请诸位诊断后,若是寻常受寒,就分发这些药丸”
最年长的陈大夫看了韩蕾一眼,皱着眉,用指尖捻起一颗胶囊凑到鼻前:“姑娘,这药老朽从未见过,是何方配药?”
“是啊,”旁边瘦高的李大夫附和道,“治病救人非同儿戏,这不明来历的药丸……”
“诸位放心。”骆海不知何时已站在韩蕾身后,笑呵呵地捋着胡须,“这位可不是普通姑娘,乃是苍州王妃,医术不凡。”
闻言,赵樽很自然地揽住韩蕾的肩膀:“对,连本王的命都是王妃救回来的。这些药,诸位尽管放心使用。”
五位大夫闻言,慌忙起身行礼。
陈大夫胡须微颤:“老朽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王爷和王妃娘娘。”
“不必多礼。”韩蕾嘴角噙着笑扶起陈大夫,“眼下治病要紧。这药每次各两粒,温水送服,一日三次。”
在粥棚边排队的灾民们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纷纷伸长脖子张望,有人小声议论:“原来这一路上救济我们的韩姑娘是苍州王妃!”
“我就说嘛,寻常人家哪有这般气度……”
“刚刚进城时,我看到韩姑娘挽着那个俊逸男子的手臂,没想到那男子竟然就是苍州王。”
“王爷和王妃可真是大好人啊!”
“不仅是大好人,你看王爷和王妃郎才女貌,还是一对璧人呢!”
……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在灾民的队伍中越传越远,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冲出队伍,扑通跪在夕阳中。
“王妃娘娘救命之恩,民妇没齿难忘!”她怀中的孩子小脸通红,显然是高热不退。
韩蕾连忙上前扶起妇人:“快起来。”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转向大夫,喊道:“先给这孩子诊治。”
很快,越来越多的灾民知道了这一路上救济他们的“漂亮姑娘”就是苍州王妃。
队伍骚动起来,不知是谁带头,黑压压的人群接连跪下,叩首声此起彼伏。
“王爷千岁!王妃娘娘千岁!”
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赵樽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诸位请起。救助灾民乃本王分内之事。”
他指了指周围忙碌的衙役和官员,以及粥棚下的大夫,说道:“不仅是本王与王妃,在场的每一位都在为诸位尽心尽力。既然来到苍州,便是苍州子民,本王必当妥善安置。”
人群中开始响起各种感谢声和抽泣声。
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说:“老汉家贫,又遭此天灾,幸遇苍州收留我们……王爷王妃的大恩大德……”
苍州知州孙文远站在城门洞下的阴影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间的玉戒,似乎瞧出了一些端倪。
“哼!好一个‘苍州子民’,那些是苍州的子民吗?明明全都是大景的子民。”他在心中冷笑,“赵樽这是在笼络民心啊!”
他的目光扫过跪拜的灾民,又落在正在帮忙分发药丸的韩蕾身上。
韩蕾一身运动装特立独行,随意捆在脑后的头发也有些松散,却依然耐心地为每个领药的灾民讲解用法。
赵樽站在她身侧,时不时为她拭去额角的汗水,两人配合默契,宛如寻常恩爱夫妻。
“装模作样。”孙文远腹诽,“这一对男女不简单啊!今晚就修书朝廷,苍州王广施恩惠,其心可诛……”
有大夫们帮忙,韩蕾轻松了许多,她抬头望了望天色,对赵樽露出一个疲惫却满足的微笑。
赵樽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站在感恩的灾民中间,浑然不觉暗处投来的阴鸷目光。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被厚重的云层吞噬。
赵樽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转身对韩蕾温声道:“丫头,天色已晚,你先随我们回县令府歇息。剩下的事交给县令府的人去办便是。”
一旁的骆海捋着胡须笑道:“韩姑娘放心,我已交代,他们应该如何安顿这些灾民了,你一路劳顿,也该回去歇息才是。”
赵樽强势的拉起韩蕾的手,惹得少女耳根微红。“走,现在就跟我回去休息。”
韩蕾这才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骆海吩咐下人备好马车,三人踏着暮色返回县令府。
县令府内灯火通明,骆夫人早已命人备好晚膳。
见他们回来,骆圆圆第一个从厅内蹦出来:“韩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小姑娘一把抱住韩蕾的手臂,亲昵地摇晃着。
骆夫人端着茶盏走出来,见状笑骂道:“圆圆,韩姐姐忙了一天,让她先歇口气。”转头又对韩蕾道:“我让厨房炖了人参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多谢伯母。”韩蕾欠身行礼,眼角余光瞥见赵樽正目光灼灼含笑的看着她,她连忙别过脸去。
席间,骆圆圆非要挤在韩蕾身边坐下,惹得骆夫人直摇头:“你这丫头,非要挨着韩姐姐坐,叫你樽哥哥坐哪儿去?”
“我不管!”骆圆圆撅着嘴,“韩姐姐答应教我学医术的。”
韩蕾闻言脸上一热,低头扒饭不敢看赵樽。赵樽倒是从容,在韩蕾对面坐了下来,这样更能面对面的看到韩蕾。
众人被骆圆圆的天真逗乐,席间其乐融融。韩蕾偷偷抬眼,正对上赵樽含笑的眸子,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正当众人谈笑间,一名侍卫匆匆入内,单膝跪地:“禀大人,这是刚刚截获的一份送往京城的奏折,送信之人已扣下。”
“送信人就先扣着吧!”骆海放下筷子,接过奏折展开细看。片刻后,他冷笑一声:“好个孙文远,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说着,他将奏折递给赵樽,“樽儿,参你的。”
赵樽接过奏折,借着太阳能灯浏览内容。韩蕾注意到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孙知州倒是尽职尽责。”赵樽将奏折折好收入怀中,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惜他消息不够灵通,怕是不知道京城已经变天了。这奏折送上去,又能给谁看呢?”
骆海憋着笑:“他不但不知道京城变了天,还不知道奏折半路也被截回来了!这人真是两面三刀,当面巴结讨好你,背着又参你一本。”
赵樽嗤笑一声,看向韩蕾:“丫头,你今日劳累,先回房休息。我与骆伯伯今晚要去魏府走一趟。”
“去魏府?”韩蕾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我也要去!”
赵樽也没阻拦,只是假意沉下脸,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今夜的清水县格外喧嚣,本应沉寂的街道上火光冲天,马蹄声、脚步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
县令骆海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身着官服,腰佩长剑,率领着上百名衙役和士兵浩浩荡荡地冲向城东的魏大宝家。
火把的光亮映照在他那张严肃的脸上,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赵樽和韩蕾身着衙役服饰,也跟在骆海身后。韩蕾不是因为好奇贪玩,而是想跟着去看看,被抄的魏大宝家适合用来干什么。
“快!把魏府前后门都给我围住,一个都不许放跑!”骆海声音洪亮,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衙役们迅速分散开来,将魏府围得水泄不通。
府邸门前,两名护院见状大惊,刚要转身报信,就被冲上前的衙役按倒在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其中一名护院挣扎着喊道,“这可是魏家魏老爷的府邸!”
骆海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府门前,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轻咳了一声,高高举起。
“奉朝廷谕令,魏大宝谋害皇亲国戚,证据确凿,现已收押大理寺,只等秋后问斩!本官奉命查抄魏府,谁敢阻拦,以抗旨论处!”
府门内顿时乱作一团,丫鬟仆妇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不多时,魏府的管家带着十几名护院匆匆赶到前院。管家已年约五十,面容精瘦,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站在台阶上,强作镇定地拱手道:“骆大人,这其中必有误会。我家老爷一向奉公守法,怎会谋害皇亲?还请大人暂缓行动,等老爷回来再议不迟。”
“回来?“骆海冷笑一声,将谕令展开在管家面前晃了一下又收起。
“魏大宝此刻正在大理寺的牢房里,你还等他回来?你身为管家,难道要带头抗旨不成?”
管家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眼睛只扫到谕令上的一个朱红大印,他甚至连大印上是什么字都没看清,骆海就已经将谕令收了起来。
管家的脸色顿时煞白。他身后的护院们握紧了手中的棍棒,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县令大人,”管家声音发颤,“府上女眷众多,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少废话!”骆海厉声打断,“来人啊,给我搜!每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所有财物全部充公。”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府内,开始翻箱倒柜。
在人群中,两名“衙役”显得格外不同,他们动作利落却不过分粗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府内各处。这两人正是乔装改扮的赵樽和韩蕾。
“看那边。”韩蕾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东侧的一排厢房,“那些房间结构奇怪,外墙比实际应该的要厚。”
赵樽不动声色地点头,假装搜查靠近那排厢房。他借着火光仔细观察墙壁,手指轻轻敲击,听到沉闷的回响。“里面有密室。”他低声道。
正当两人准备仔细查看时,一名护院突然冲上前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两位官爷,那是夫人小姐的闺房,不便搜查!”
赵樽抬眼看去,这名护院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个练家子。
他故意公事公办的沉下脸说道:“奉旨抄家,哪有什么不便?让开!”
护院纹丝不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远处的骆海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步走来:“怎么回事?”
“回大人,“赵樽立刻躬身行礼,“这人阻拦搜查,说要我们踏过他的尸体才行。”
骆海眼中寒光一闪:“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拿下!”
四五名士兵一拥而上,那护院还想反抗,却被赵樽一个巧妙的绊腿放倒在地,随即便被捆了个结实。
“还有谁要抗旨?”骆海环视四周,声音如雷,“一并拿下!”
魏府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再无人敢阻拦。
赵樽和韩蕾趁机进入那排厢房,果然在衣柜后发现了一道暗门。
韩蕾刚要推开,赵樽却拉住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时候,记住位置就行。”
两人退出来,继续假装搜查。
府内哭喊声不断,所有的人都被集中到院子里,瑟瑟发抖地看着家产被一件件搬出。
各种金银器皿、绫罗绸缎、古董字画、金锭银裸……魏家的财富远超一个普通乡绅应有的程度。
“骆大人,”管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主子们去了京城,府上这些下人都是无辜的,求您开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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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你说我想干什么?
第195章 你说我想干什么?
骆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官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他们……”
他略一沉吟,压低声音:“管家,本官念在你多年为仆的份上,提醒你一句。魏大宝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若不想被连坐,还是趁早想办法吧。”
管家浑身一震,眼中闪过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复杂神色。
后院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有护院试图翻墙逃跑,被守在外面的士兵抓了个正着。
骆海冷哼一声:“看不清形势。不知死活的东西!全部押回县衙大牢!”
赵樽和韩蕾此时已经大致摸清了魏府的布局。
韩蕾假意搜查到骆海身边,低声道:“大人,东侧厢房有古怪,但现在不便细查。”
骆海微微点头:“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本官随后就到。”
整整两个时辰后,魏府被彻底搬空。骆海命人贴上封条,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声宣布:“即日起,魏府一切产业收归官府,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以同谋论处!”
回县衙的路上,赵樽和韩蕾故意落在队伍最后。
等魏府的下人全部被府衙的人带走后,赵樽和韩蕾这才返回去查抄那间密室。
密室被打开,里面并不大,不过几十平米,但推开厚重的木门那一刻,扑面而来的金光银辉几乎晃了人眼。
赵樽手中的火把将密室照得通明,只见一箱箱金元宝整齐码放,银锭子垒得如同小山,各色珠宝首饰在檀木箱中流光溢彩。
翡翠镯子与珍珠项链从堆到房顶的箱子里满溢出来,在火光映照下流转着令人目眩的光晕。
而刚才查抄出去的那些财物,跟这里的比起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妈妈呀!这是宝藏吗?”
韩蕾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半步,鞋尖踢到一枚滚落的金锭,清脆的撞击声在密室里回荡。
她弯腰拾起,沉甸甸的触感让掌心一沉,“魏大宝这些年,怕是把半个苍州的民脂民膏都搜刮来了吧?”
赵樽蹙眉道:“世家的底蕴不容小觑,魏大宝还只是魏家的一个分支而已,说整个魏家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韩蕾咯咯一笑:“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打土豪?”
“哼!机会难得,能打当然要打啊!”赵樽冷笑一声,玄色衣袍在金银堆前更显肃杀。
他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正飞,多带几辆马车过来魏大宝家。”他顿了顿又补充,“要车板厚实的。”
韩蕾和赵樽坐在密室地上休息等待,不多时,院子里就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肖正飞带着二十名亲卫小跑进来,当他们看到密室里的景象时,也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年轻亲卫大张着嘴,手中的火把“啪嗒”掉在地上,被肖正飞瞪了一眼才慌忙捡起。
“都愣着做什么?”赵樽屈指敲了敲装满珠宝首饰的漆木箱,“送回县令府后,记得金银装箱时每箱夹层撒香灰防潮,珠宝用绒布隔开。”
众人这才回神,有条不紊地开始往外搬运。
韩蕾注意到有个瘦小亲卫搬银锭时手臂发抖,连忙走过去帮他托住箱底:“大家当心些,这些箱子怕是足有百斤重。”
那亲卫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多、多谢王妃。”
待最后一箱财物被抬出密室,月光已斜斜照进庭院。赵樽接过肖正飞递来的绢布擦手,忽然听见韩蕾“咦”了一声。
她正站在西厢房前,指尖拂过雕窗棂:“你看这些屋子,采光倒是通透,前后都有廊道……”
赵樽大步走过来,笑问道:“你想要这宅子?”
“不是我要。”韩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宅子适合用来开个大型医馆,收费便宜。遇到那些贫困人家,甚至可以免费为他们医治的那种。”
赵樽环视周围,点头道:“你这个主意不错。有了这家医馆,苍州的百姓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不成问题了。再加上咱们有了魏大宝的那些财物,足够经营医馆了。”
“不止是医馆。”韩蕾眼睛亮晶晶的,推开一扇红木门,月光流水般泻入室内,“你看这间,做手术室正好。那边连着三间打通,可以摆二十张护理床。”
她又转身指着院中那株老梅树,“病愈的人还可以在院里散步复健。”
“嗯!这样倒是周全。”赵樽唇角微扬,忽然伸手拂去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树叶。
“不过……”他故意拖长声调,看着韩蕾着急地睁圆眼睛,才慢条斯理道:“得先让工部的人来加固房梁,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器械……”
话未说完,韩蕾已笑盈盈接住他手臂:“就知道你最懂我!”
正说着,韩蕾突然僵住。赵樽敏锐地察觉到她指尖一颤:“怎么了?”
“系统又给了奖励。”她眨眨眼,像是确认什么似的,是一些医疗设备,听诊器、手术床、医护工作服之类的。”
赵樽看着她娇俏的脸庞,挑眉道:“这下省下买设备的金子了?”
“何止是省金子!”韩蕾拽着他的袖子往拱门走,兴奋得像个小女孩,“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数量多了,在系统商城里起码要几百两黄金。”
赵樽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笑了,忍不住又抬手抚上她的头。两人在魏大宝的宅子里转了一圈,规划了一番后才回了县令府。
第二天,浑身疲惫的韩蕾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雕窗棂洒在床榻上,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发觉已快到午时。
梳妆台前,韩蕾正对镜梳理已过肩的长发,忽听外面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赵樽一袭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轻晃,笑吟吟地倚在门框上:“爱妃可算醒了,再耽搁下去,同福楼的席面都要凉了。”
“不好意思啊,昨天实在太累了。”韩蕾说着,脸颊微红地瞥了眼侍立一旁的丫鬟。
赵樽低笑,招手唤来身后的两个梳头娘子:“给王妃梳个漂亮的发髻,简单点的,王妃不喜欢复杂的。配上从京城带回的鎏金点翠步摇。”
一炷香后,韩蕾换上赵樽在京城为她添置的鹅黄色襦裙款款而出。
发间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在阳光下流转着细碎金光,看上去高贵中又透着甜美。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伸手为她正了正鬓边略微歪斜的珠:“本王眼光果然不错。”
“讨厌!”韩蕾白他一眼。
府门外,骆海早已在马车旁等候多时。
见他们二人出来,他的目光在韩蕾华美的衣裙上停留一瞬,捋着胡须慈祥的不吝夸赞:“韩姑娘今日的衣裳真漂亮。”
韩蕾上前盈盈一礼:“抱歉,让骆伯伯久等了。”
“哪里,那里。你一路劳顿,是该多休息的。走吧!”骆海笑着,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三人分乘两辆马车,肖正飞带着四名亲卫骑马护卫在两旁,马蹄声清脆地敲击着青石板路。
同福楼前,赵樽和韩蕾刚下马车,孙文远身着绛紫色官服,老远就小跑着迎上来,圆脸上堆满谄笑。
“王爷王妃赏脸光临,真是令下官面上有光啊!”
他弯腰时官帽上的乌纱翅颤个不停,有点像只扑棱的鹌鹑。
知州老爷出行,果然是派头十足,出来吃个饭,同福楼门前都围了十多名侍卫。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福楼出了什么事呢,有府衙的人在门口站岗。
赵樽扫了一眼围在同福楼周围的知州府侍卫,漫不经心地抚着腰间玉佩,脸上挂着标准的应酬笑容。
“孙大人客气了。昨日本王送你的野味,可还合你的口味?”
“哎哟!王爷您折煞下官了!”孙文远搓着手,眼珠子滴溜溜转。
“这等珍馐美味下官岂敢独享?今日特地让同福楼的厨子挑了最嫩的脊肉,配上他们招牌的醉仙酿,与王爷共享。”
进入同福楼,一楼的百姓食客见来了一群贵人,都纷纷自觉地站起身来行礼。
孙文远却只顾着边说,边点头哈腰的引众人上楼,根本连看也没看那些百姓一眼,他腰间悬挂的鱼袋随着急促的步伐在左右摇晃。
骆海跟在后面看着孙文远的嘴脸暗自冷笑。昨夜他亲自截获了这家伙的弹劾奏章,此刻却又是如此殷勤。
这家伙,果然是个官场上虚以委蛇的高手啊!
韩蕾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纤纤玉指捏着绣帕掩住唇角讥诮的弧度。
二楼雅间外还站着六名带刀侍卫,见众人到来齐刷刷的抱拳行礼。
赵樽目光微闪,转头对肖正飞使了个眼色。
肖正飞会意,沉声吩咐亲卫:“你们几个就守在这里。”
赵樽的四个亲卫立即分立两侧,与孙家侍卫形成了微妙的对峙。
雕木门“吱呀“一声关闭,屋内顿时飘满酒菜香气。
孙文远亲自执壶斟茶,青瓷茶盏里茶叶舒展如兰:“王爷尝尝,这是今年新上的明前茶。”
他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意,仍喋喋不休地介绍。
“王爷您还没尝过同福楼的菜吧!同福楼的酒菜在清水县是一绝,最绝的是这里的卤下水,听说是用十八味香料……”
“确实不错。”赵樽漫应着,指尖轻叩桌面:“不但生意好,本王刚刚看到,还有许多贵人在这里喝酒。”
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布菜,连筷子碰触碗碟的声响都放得极轻。
八仙桌上摆满珍馐:鱼香肉丝油亮诱人,回锅肉片薄如蝉翼,野味拼盘里鹿肉正冒着热气。
等丫环布好菜后,孙文远起身敬酒,官袖扫过桌上的碗盏。
“恭贺王爷就藩苍州,下官敬您一杯!上次王爷去扶风县走得急,都没来得及为王爷接风,这一顿就算下官为王爷接风了。”
“孙大人客气,来大家一起。”赵樽遥遥举杯,示意大家共饮此杯。
韩蕾和骆海欣然响应,共同举杯,气氛倒也热络和谐。
赵樽夹了一口鱼香肉丝入口,慢条斯理的咀嚼着,称赞不已。
孙文远又站起来夹了一块熊掌放到赵樽的碗里。
“王爷尝尝这个,这就是您送给下官的野味,承蒙您惦记,还想着下官,下官对王爷真是感激不尽啊!”
“哦?感激不尽吗?”
赵樽看向孙文远,音调上挑却突然变了脸,他面色阴沉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
“孙大人就是这样感激本王的?”
看到那熟悉的奏折封皮,孙文远一愣,手中银箸“当啷”落地。
他颤抖着翻开奏折,待看清里面的字迹和内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不是他昨夜密奏赵樽收买民心的折子吗?怎么到了赵樽手上?
他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王爷,这……这是……”被人抓到了现行,孙文远还想着要如何敷衍过去。
“孙大人,这弹劾的奏折,你作何解释啊?”赵樽依旧慢条斯理,但那语气中已明显多了一丝压迫感。
“王、王爷明鉴!”孙文远猛地站起身,太师椅被撞翻在地,“这定是有小人栽赃……”
“栽赃?”赵樽冷笑一声,眉尖轻挑:“孙大人不妨猜猜,为何这折子没能走出苍州地界?送信的人现在又身在何处?”
孙文远以为,赵樽只是要对他言语上兴师问罪而已。那倒不用怕,毕竟孙家可是太后的母家,一个藩王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于是,他大着胆子问道:“敢问王爷,这……这怎么会在王爷手上?”
“你说呢?”赵樽语气冰冷的睨着他,再没了刚才的和颜悦色。“这是本王昨晚截获的。”
截获?
孙文远大惊:“你……你想要干什么?”
“你说呢?”赵樽嗤笑一声:“本王不仅在明目张胆的笼络民心,还截获朝廷命官的奏折。你说我想干什么?”
孙文远瞳孔一缩,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
“你……你想谋反?我就说你居心不轨嘛!你果然……不,本官这就飞鸽传书告知陛下。”
孙文远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赵樽的脸色确实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他转头对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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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根正苗红
第196章 根正苗红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屋内的两个小丫环却吓得连连往后退。
外面无人应声,孙文远意识到不妙,突然冲向窗口,却被肖正飞一个箭步扣住了肩膀。
两人缠斗间撞翻了旁边的屏风,柜子上的瓷瓶“哗啦”碎了一地。
“来人!快来人啊!”孙文远嘶声大喊,但回应他的却只有窗外街市的喧闹。
“孙大人,省省力气吧!”赵樽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你楼下的十多名侍卫,此刻应该都在喝茶了吧!”
“赵樽。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孙文远奋力挣扎,嘴里不断大骂。
赵樽慵懒的靠着椅背,又好整以暇的抬手正了正头上的束发玉冠,然后才肃然道:“拿下!”
得到命令,肖正飞一个巧劲就将孙文远按在地上摩擦。随即,一副泛着金属光泽的手铐,将他的双手反铐在身后。
看到眼前的一幕,骆海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突然了,赵樽今日的行动竟然连他都不知道。
而韩蕾优雅地夹了片笋尖,对骆海轻声道:“骆伯伯,您尝尝这个,鲜得很。”
“好!好!”骆海连声答应,双手捧起碗接过韩蕾夹过来的笋尖。
“赵樽。你大逆不道,本官一定要禀明陛下……”
孙文远依然大骂不止,赵樽却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语气不屑。
“看来孙大人消息不够灵通啊!陛下现在也许已下葬了,各州藩王已全都进京。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孙家还能保全多久,啧啧啧……难说。”
“休得胡言。你竟然敢咒骂陛下,赵樽,你就是个乱臣贼子,陛下一定会诛你九族……”孙文远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大声的叫嚣。
“堵上他的嘴。”赵樽掏着耳朵,嫌他聒噪。
肖正飞立刻扯下帐幔的流苏,一把堵住孙文远的嘴。
耳边顿时清静了,赵樽这才站起身来,神情严肃的说:“苍州清水县令骆海听令。”
“下……下官在。”骆海一愣,慌忙离席行礼,官帽都歪了几分。
“即日起,由你接任苍州知州,统管苍州所有政务,即刻带兵到扶风县查抄孙府,接手印信,若遇抵抗……”
他顿了顿,指尖在脖颈处轻轻划过,“杀无赦。”
“王爷放心,下官……下官定当肝脑涂地!”骆海掌心全是冷汗,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赵樽这一手出其不意玩得溜溜转,借着孙文远的宴请不费一兵一卒,就反制了孙文远,接管了苍州的政务。
而他,事先还一点都不知情。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映得赵樽侧脸如刀削般凌厉。
韩蕾望着赵樽的侧脸,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赵樽挥了挥手,肖正飞将孙文远带了出去。
出了包间,孙文远才发现刚才守在外面的六名带刀侍卫,不知何时全都消失不见。
而同福楼的一楼已被清场,不见一个顾客,反而多了几十名站姿挺拔,面带肃杀的男子。
这些男子虽并未着铠甲,但光是看那一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孙文远就知道,他们全是赵樽身边的亲卫。
见肖正飞出来,两名亲卫立刻迎了过来,从肖正飞手上接过孙文远,将他押上马车带走了。
包间内,檀香袅袅。
孙文远被押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一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落的声音。
一切事情尘埃落定,骆海站在雕木椅旁,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官袍的下摆。
他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挤出几个字:“樽……呃……王爷……”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平日里亲若子侄的年轻人了。
赵樽的目光依然望着包间门口,闻言转过头来。
窗户外射进的阳光,照着他眉宇间的肃杀之气渐渐化开,唇角扬起一抹熟悉的温和笑意。
“骆伯伯,这里又没有外人。”他几步走到骆海跟前,轻轻扶住老人家的手臂,“您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樽儿就好。”
骆海被搀着坐下时,感觉膝盖还有些发僵。木椅冰凉的触感透过官袍传来,却压不住他心头翻涌的热流。
“这是苍州知州的任命书。”赵樽从怀中取出一卷盖着朱红大印的文书,双手递到骆海面前。
“明日,我与丫头就要启程回扶风县,往后苍州政务,就要劳烦骆伯伯多费心了。至于孙、魏两家查抄的财物……骆伯伯自行安排,就全部用于苍州的发展吧!”
“好!王爷放心!”本来已坐下的骆海又猛地站起身,双手接过文书时微微发抖,“下官定当尽心尽力。”
“噗嗤!”一旁的韩蕾突然笑出声来,娇俏的杏眼里漾着狡黠的光,“骆伯伯,刚说完没外人时叫樽儿,您这怎么又叫上下官了。”
骆海一愣,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连下巴上的胡子都跟着颤了颤。
“呵呵。是是是,叫樽儿。”他摸着胡子坐下,忽然觉得这椅子也没那么凉了。
“先用膳吧。”赵樽夹了块红烧肉放到骆海碗里,“听说这道菜是骆伯伯最爱吃的。”
三人围坐着开始用膳,赵樽说起王府修建的事,说一定赶在九月金秋前完工,他要赶着成亲。
韩蕾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呛到,耳尖顿时红得像桌上的红烧肉。
骆海一副我懂的表情,捋须笑道:“老夫明白,明白。金秋时节,正是丰收嫁娶的好日子啊!”
“骆伯伯!”韩蕾放下汤匙,急忙岔开话题。
“我想把魏家大宅改作医馆。您上任后,可否先招募些民间大夫?魏家抄没的银钱,正好大量购置草药药罐等等,先将中医搞起来。其他的,等我下次过来再弄……”
用过午膳,赵樽和韩蕾告辞去查看灾民的安置情况。
骆海独自回到县令府,穿过熟悉的回廊时,他总觉得脚下发飘。
直到书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他才终于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他的双肩在微微颤动。
“知州……本官现在是知州大人了。哈哈哈……”
他打开赵樽给他的任命文书,看着上面苍州王的大红印章,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短短半日,他从七品县令跃升为五品知州,赵樽的这份知遇之恩,让他眼眶发热。
他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这些日子他看到了赵樽和韩蕾做事的魄力和谋略。他相信,他们将来一定大事可成。
高兴了一阵后,他铺开宣纸,提笔蘸墨,手腕悬在空中顿了顿,忽然“噗嗤”一声,笑得像个孩子。
这笔墨纸砚,往后可都要换成知州的规格了。
想到此,骆海开始正式肩负起知州的工作。他写了几份任命通知文书,拿起书案上的对讲机,喜滋滋的走出书房。
“来人!”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不消片刻,师爷小跑着进来。
骆海一连下了几道命令:“立刻派人去查看荒地项目进展得怎么样了,多招募些人手,让他们加快进度。”
“是!老爷。”
师爷领命正要离开,骆海又叫住了他。
“等等,派人去督促王府的修建,进度每日汇报,务必赶在九月前完工。”骆海说着,将写好的任命文书交给师爷。
“另外,这是本老爷升任苍州知州的任命文书,立刻派人快马送往苍州各县府衙。”
“老爷,您升任知州啦?”师爷一脸惊喜。
骆海得意的挺了挺胸脯,“对!快去办吧!”
“哎呀!太好了。恭喜老爷。我这就去办。”师爷拱手道喜,然后乐呵呵的转身大步离去。
骆海觉得今日的阳光特别明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昂首挺胸的去召集衙役和士兵,准备到扶风县抄家……
……我是抢票票的分割线……
京城,皇宫。
金銮殿内,九龙金柱上的蟠龙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殿外的晨风卷着落叶拍打在朱红宫门上,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在嘲笑着殿内这场持续了数日的闹剧。
几个奉诏入京的藩王正在大殿里吵得不可开交。
这都好几日了,还没吵出个所以然来。满朝的文武大臣们每日照常准时时上朝,不为议事,就为了默默的看几个藩王吵架。
前些日子,景帝和皇后在未央宫里夫妻共饮时,被莫名其妙的炸成了渣渣。
各州藩王奉诏入京奔丧,机会因此也来了。
景帝驾崩,国不能一日无君。
他们没有过于哀伤,反而个个都觉得自己才是继承大统的料,皇贵妃和文武大臣们应该选自己当皇帝。
他们因此而争吵。一日没有吵出结果,第二日又接着来。
因为都是王爷,吵架总不能站着吵。于是,皇贵妃和魏丞相高坐在龙椅之侧,太监总管李忠心垂首站在台阶上。
台阶下分设了两排座椅,大家面对面的饮着茶,坐着吵。
藩王之下便是文武大臣。当然,他们就要辛苦一点了,只能像往日上朝一样,队列整齐,站着伺候。
“本王乃先帝同母胞弟,不管怎么说,本王根正苗红,这皇位理应由本王继承!”
梁州王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他生得面如冠玉,一袭月白蟒袍衬得他气质儒雅,唯有那双薄唇抿起时透出几分刻薄。
他说话时总带着三分笑意,却让人感到脊背发凉。
对面的席位上,徐州王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三弟此言差矣。”徐州王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若论血统,本王母妃出自魏氏,乃世家之首。先帝在位时便常说‘治国需倚重世家’,如今岂能背弃先帝遗训?”
他身材魁梧,眉宇间与先帝有五分相似,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更为凌厉的光芒。
绛紫色蟒袍裹着他健硕的身躯,腰间玉带上悬着的莽纹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在剧烈晃动。
“放屁!“梁州王怒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你母妃不过是个太妃,也敢与太后相提并论?本王乃太后嫡子,先帝乃本王亲兄长,这江山就该由本王来坐!”
殿内文武百官屏息静气,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卷入这场纷争。只有几位老臣不时交换眼色,暗自盘算着各自的立场。
“呵,三弟好大的威风。要说嫡子,本王可是长子。”徐州王不急不躁,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父王以前赐予本王的《治国策》,上面亲笔题写‘桓儿聪慧,他日必成大器’。三弟可要过目?”
梁州王脸色铁青,一把夺过竹简摔在地上。“区区题字也敢拿来炫耀?父王临终前还曾密召本王入宫,亲口许诺……”
“够了!”齐州王也突然拍案而起,“二位皇兄吵来吵去就这么几句。别忘了,本王也是父皇的儿子,本王的母妃也出身世家。”
青州王趁机插话:“要我说,不如按照祖制,由宗人府主持,在太庙前抽签决定!”
“荒谬!“梁州王和徐州王异口同声地喝道。
冀州王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其实……其实本王觉得六王兄说得也有道理……”
“你闭嘴!“梁州王怒目而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母妃不过是个三品官的女儿,也配参与皇位之争?”
冀州王脸色煞白,低头不再言语。殿内气氛一时凝滞,只有铜漏滴答作响。
青州王抬头看向坐在御座旁的皇贵妃,再次提议:“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皇贵妃,您是皇嫂,此事不如……就请皇贵妃定夺。”
高位上传来一声轻叹。
皇贵妃转头看了看坐在御座另一旁的魏丞相,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诸位王爷都是先帝至亲,本宫一介女流,实在难以决断……”
就在这时,这几日一直坐在位子上冷眼旁观的荆州王突然轻笑出声。
他身形修长,一袭靛青长衫朴素无华,与几位蟒袍加身的兄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那双与先帝极为相似的凤眼中,闪烁着看透世事的清明。
“七弟。你笑什么?”徐州王微微眯起眼睛。
大家节日快乐,玩开心!
第197章 也配争位?
第197章 也配争位?
荆州王整了整衣袖,缓步走到大殿中央,向高位上的皇贵妃行了一礼,又环视众王。
“诸位兄弟争吵数日,你们可曾想过,先帝与冠军侯一家为何会突然被炸身亡?”
金銮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几位藩王面面相觑,连梁州王也暂时收起了怒容。
“这……”梁州王迟疑道,“刑部不是已经查明,是雷火所致……”
“雷火?”荆州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冠军侯府与未央宫都是遭雷火?那两日都下雨了吗?天下哪会有这般的巧合?”
他目光扫过众人,“依我看,这皇位不是荣耀,而是催命符。这几日京城也逛够了,诸位兄弟慢慢玩,本王要先回荆州了。”
说罢,他转身面向皇贵妃,深深一揖:“皇嫂,臣弟无心参与皇位之争。无论哪位兄长登基,臣弟都愿效犬马之劳。今日特来辞行,还请皇嫂恩准臣弟接母妃华太妃出宫奉养。”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梁州王最先反应过来,大笑道:“好!七弟果然识大体!你放心,待本王登基,定保你荆州封地安然无恙!”
徐州王也露出难得的笑容:“七弟淡泊名利,令人钦佩。本王若得登大宝,必不忘今日之情。”
其他几位藩王也纷纷表态,仿佛荆州王的退出,让他们肩头的重担顿时轻了一半。
“皇嫂。”梁州王对着皇贵妃拱手施了一礼:“请皇嫂体谅七弟母子多年分离之苦,就恩准七弟的请求吧!”
梁州王帮着荆州王求情,他巴不得荆州王快些离去,退出争斗。其他藩王自然也是这种想法,纷纷附和。
荆州王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宫女出身,见几位藩王意见统一,皇贵妃沉默了片刻,也点头答应。
“既然如此,华太妃年事已高,出宫颐养也是好事。本宫就准了。”
荆州王再次行礼:“臣弟谢皇嫂恩典。”
转身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几位藩王一眼,“臣弟在荆州静候新君佳音。只是……”
他顿了顿,又对着他们施了一礼:“还望诸位记住今日之言,无论是谁登基,都要善待兄弟。”
梁州王不耐烦地挥手:“这是自然!七弟何必多虑?快去吧,华太妃一定很想你了。”
荆州王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走出金銮殿。
殿门开合间,一缕晨风卷入,吹动了几位藩王的衣袍。
他们很快又陷入激烈的争吵中,声音透过厚重的宫门传出很远。
走在宫道上的荆州王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争吵声,摇了摇头。
贴身侍卫凑近低问:“如此大好机会,王爷,真就这么放弃了?”
“放弃?“荆州王轻笑,转头看了看身后无人,才低声道:“咱们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你可见过争食的野狗?最后得到骨头的,往往不是叫得最凶的那只。”
他抬头望向有些阴沉的天色:“等着吧,这场好戏才刚开始。未央宫的爆炸……可没那么简单。”
“哦!”侍卫似懂非懂地点头。
荆州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咱们去接母妃。这京城……不能待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位之争的血腥与残酷。
早在景帝登基前,那些暗流涌动的日子就给他上了最深刻的一课。
他的母妃华太妃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没有煊赫的家世,更没有可以倚仗的朝堂势力。
他早早就看透了这场权力的游戏,当其他皇子为储位争得头破血流时,他选择作壁上观。
也正是因为这份审时度势的清醒,让他不仅活到了现在,还得了个藩王的封号。
景帝多疑,他虽然过得终日如履薄冰,倒也乐得自在。
他还记得当初那些看不清形势,不自量力参与夺嫡的兄弟——
四皇子在围猎时“意外”坠马身亡,五皇子突发“恶疾”暴毙,八皇子的府邸深夜离奇走水。
如今,他们坟头的荒草,怕是都不知长了多高。
而这些获封藩王的兄弟,不是母族势大,就是与景帝一母同胞。
他们既然有角逐的资本,就由着他们去争个你死我活罢!这次他依然要做个局外人。
更何况,冠军侯满门都死得不明不白,深宫里的帝后也会在重重护卫下被炸得粉身碎骨。
这龙椅啊,既要踩着尸山血海才能爬上去,坐上去后又随时可能灰飞烟灭。
这大景朝的帝王,实在是天底下的高危职业。哪有他现在这般快活?
跟韩蕾拿到醉仙酿和佐酒小菜的代理权,看着白的银子流水般涌进口袋。
这样的日子,给个皇帝也不换!
金銮殿里的争吵,一直持续到晌午时分,结果……今日又是毫无结果的一日。
金銮殿上那个让他们争得兄弟反目的皇位,继续空悬。
几个藩王互相怒视着走出皇宫,各自回到居住的亲王府里。
可到了暮色四合之时,徐州王却从后门而出,披着斗篷,带着兜帽,穿过华灯初上,渐渐清静下来的街道,偷偷出现在丞相府里。
魏成超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指尖摩挲着一个鎏金鼻烟壶,目光却透过雕窗棂,追随着庭院中那个披着墨色斗篷的魁梧身影。
“王爷到!”
管家压低声音的通传还未落地,徐州王已经掀开兜帽大步跨入厅。
他额角青筋暴起,目光深沉,显然还余怒未消。
他是先帝的长子,但却是魏妃所出。景帝登基之前夺嫡,徐州王是景帝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徐州王身后虽有魏家支撑,但景帝身后也有苏家和孙家作为后盾。
景帝两个世家对徐州王一个世家,再加上景帝是皇后嫡出,最后自然是徐州王败北。
景帝登基后,他虽然也被封了藩王,但却被景帝扔到了偏远的徐州,与苍州是邻居,只不过一江之隔。
对此,徐州王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机会再临,他又如何愿意失去。
“舅舅!”徐州王如此称呼魏丞相。
他一把扯开斗篷系带,随手丢给侍立在旁的小厮。
“今日,老三那个混蛋竟敢当着百官的面,说本王德不配位!”
他抓起案几上的青瓷茶盏一饮而尽,茶水顺着胡须滴落在前襟。
“还有老六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他今日也越争越厉害,他也不衡量一下自己是否有那个实力。”
魏丞相轻抚着胡须,示意侍女赶紧上茶。沉香木屏风前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却降不下徐州王眉宇间的燥热。
“王爷稍安勿躁。”魏丞相枯瘦的手指在黄梨案几上轻叩着。
“可是,舅舅。”徐州王哼了一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今日您也看到了,老三那混蛋寸步不让,显然对皇位势在必得。本王咽不下这口气。”
闻言,魏丞相突然瞳孔一缩。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要说起梁州王对皇位势在必得,老夫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哦?何事?”徐州王连忙问。
坐在一旁的魏成超,也倾斜着身子,竖起耳朵偷听。
魏丞相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回忆道:“冠军侯府发生爆炸当晚,疑犯从南门逃出去了梁州,再无踪影。”
“梁州?”徐州王喃喃,不解的看着魏丞相:“舅舅的意思是……”
魏丞相环视了一下四周,声音压得极低。
“既然都是用的同一种手法,冠军侯府和宫里的爆炸,会不会都是梁州王派人干的?老夫猜测梁州王的目的,就是要除去陛下,然后以陛下同胞的身份登上皇位。”
闻言,徐州王怒不可遏。他将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杵在案几上,茶水四溅。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依本王看,这事八九不离十。否则疑犯为何偏偏会逃往梁州?肯定是回去跟老三复命去了。那个混蛋竟然还敢陷害魏家,现在想来,他就是想一箭双雕,趁机除去本王的后盾。真是可恶!”
魏丞相也频频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那日魏家人全部下狱,老夫眼前一片雾水。如今才想通其中的关窍,梁州王那小子看着斯文儒雅,没想到却是道貌岸然。”
坐在一旁一边把玩鼻烟壶,一边偷听的魏成超,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他抬手摸了摸鼻梁,以掩饰自己的异样,但却什么也没说。
毕竟,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事儿就是韩蕾那个贱人干的。
但他也知道,这事儿绝对不可能是梁州王干的。
因为,景帝与梁州王是一母同胞。冠军侯府一家是景帝的后盾,自然也就是梁州王的后盾。而梁州王又怎会除去自己的后盾。
“舅舅。”徐州王走到魏丞相面前,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魏丞相看向屋外的黑夜,目光变得深邃,心中暗道:“那小子既然不仁,那就别怪老夫不义。”
说着,他转头扫了一眼正半躺在太师椅上把玩鼻烟壶的魏成超,对徐州王使了个眼色。
“走,随我到书房去说。”
两人进了书房,红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门口有四名带刀侍卫把守,无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一个时辰后,书房的门再次打开。徐州王披上斗篷,戴上兜帽,又从丞相府的后门悄然离去。
随即,两名丞相府的心腹也潜入浓稠的夜色之中……
月落日升,晨曦的第一缕光芒刚刚掠过金銮殿的琉璃瓦,文武百官已经列队站在殿外。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仿佛预示着今日朝会将不同寻常。
太监总管李忠心的唱喏声在大殿里响起。
“皇贵妃娘娘驾到,魏丞相到!”
文武大臣们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自从景帝化为渣渣,这已经是第七日没有新君登基了。所有的朝政都由皇贵妃和魏丞相暂时代理。
金銮殿内,皇贵妃一袭绛紫色凤袍,端坐在御座左侧的鎏金椅上。
右侧的魏丞相一袭丞相官袍,半白的头发束在乌纱帽下。
处理完文武大臣的各种奏折后,他便坐在鎏金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对殿内的争吵喧嚣充耳不闻。
“诸位王爷,请安静!”
皇贵妃提高了声音,但很快被藩王们的争吵淹没。
梁州王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一贯斯文儒雅的他,此时却浑身怒气,面目狰狞。
“本王乃先帝嫡子,论身份、论才干,这皇位舍我其谁?诸位若不信,大可去梁州看看,本王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税赋也连年增长!”
“呵,”齐州王冷笑一声,“治国岂是靠蛮力?朝中六部大臣半数支持本王,有能臣辅佐,方能治理天下。”
冀州王咬着牙翻了个白眼,这几个家伙说的筹码,他好像都没有,但他就是心不甘。
殿内火药味渐浓,文武大臣们噤若寒蝉,无人敢插话。
天天上演这种泼妇骂街似的吵架,皇贵妃觉得头疼不已。
她揉了揉太阳穴,向魏丞相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发现老丞相依旧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
就在此时,今日一直沉默的徐州王突然起身。一袭墨色蟒袍衬得他满是怒容的面色更加胀红,双目中闪过一丝寒光。
“你们吵够了吗?”徐州王的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梁州王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极为傲慢。
“皇兄,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那徐州不过穷乡僻壤之地,也配争位?”
徐州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步走向梁州王。他的步伐轻盈如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三弟说得对,”徐州王在距离梁州王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徐州确实是穷乡僻壤之地,但是……本王已厌倦了这样的争吵。”
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身形如鬼魅般闪到梁州王面前,右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的咽喉。
梁州王猝不及防,脸色瞬间涨红,双手本能地去掰徐州王的手指,却纹丝不动。
“徐州王!你这是作甚?”皇贵妃惊得从座位上站起,凤冠上的珠翠剧烈摇晃。
徐州王抬头望向高台,眼中杀气毕露。
他双眸半眯,一字一顿的威胁坐在高位上的皇贵妃。
“皇贵妃娘娘。今日本王若不能继承大统,三弟就得给先帝陪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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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第198章 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文武大臣吓得纷纷往后退了一步,像看鬼一样的看着突然动武的徐州王。
“啊这……这这……”
李忠心吓得神魂出窍,用手中的拂尘指着徐州王,“这”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齐州王和冀州王瞪大了双眼,声音打颤。
“大皇兄,你……你这是干什么?”
“快……快放开三皇……”
梁州王的两名侍卫拔腿上前,却被徐州王的贴身侍卫拦住。
皇宫里不能带武器入内,但徐州王的两个贴身侍卫,却能快速的从短靴里摸出两把匕首来。
两道银光闪过,梁州王的两名贴身侍卫已血溅当场。
“啊!”
“天呐!”
大殿里顿时响起尖叫声。
“啊!”皇贵妃尖叫着,声音发颤,对着殿外高声呼喊。“来人!快来人啊!”
听到皇贵妃的喊声,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推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御林军鱼贯而入,为首的统领铠甲鲜明,腰佩宝刀。
“余统领,速将徐州王拿下!”皇贵妃如见救星,急忙下令。
然而,御林军统领却纹丝不动,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右手一挥,御林军立刻分散开来,将几位藩王团团围住。
“娘娘恕罪,”余统领抱拳行礼,声音却冰冷刺骨,“末将奉丞相之命,维护朝堂秩序。”
“什么?”皇贵妃脸色煞白,惊愕的目光在余统领和魏丞相之间来回扫视,踉跄后退:“你……你们……”
不等她说完,几名御林军已经上前,将齐州王、冀州王和梁州王按倒在地。
三位藩王张口大骂,徐州王上前就是一人一耳光,然后一脚踏上梁州王的腹部,仰天大笑。
“哈哈哈……骂吧!你们想死的话,就继续骂吧!别说朕不够大气,等你们骂完了,朕再处死你们。”
三位藩王顿时噤若寒蝉,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朕”。
生在皇家,他们比谁都清楚,最是无情帝王家。
在皇位面前,什么亲情,什么兄弟,不过都是戏言。
为了那个最高的位子,徐州王逼宫的事都干得出来,要处死他们也绝不会是儿戏。
面对突如其来的逼宫,她转身欲逃,却被两名御林军拦住了去路。
“娘娘,请留步。”余统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直到此刻,一直闭目养神的魏丞相才缓缓睁开双眼。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须,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徐州王身上。
“王爷。不,陛下。可以放开梁州王了。”魏丞相的声音苍老却有力。
徐州王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脚。梁州王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剧烈咳嗽,他的脖子上还赫然留着五道乌青的指痕。
殿内死一般寂静。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
兵部尚书曹格眼珠一转,突然出列跪地。
“臣曹格,叩见新君!徐州王雄才大略,智勇双全,实乃天命所归!”
吏部尚书也出列跪地:“臣拜见新帝。帝王就当有徐州王这般的魄力,臣定当效犬马之劳。”
紧接着,户部、刑部也跪倒称臣。
一个朝堂,就像一个浓缩版的小世界。凡是能混在朝堂上的,自然都是人精。
御林军、兵部、吏部、户部和刑部,都已倒向魏丞相和徐州王,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手。
其他大臣仲有不愿,但形势所迫,他们也不得不顺势而为。否则,他们今日恐怕都走不出皇宫。
于是,他们俩这一跪,就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户部尚书、礼部侍郎等官员纷纷效仿,跪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州王和冀州王对视一眼,也无奈的翻身跪地,嘴里大喊着:“见过新帝陛下,我等定当追随陛下。”
徐州王缓缓转头,阴冷的目光看向梁州王,后者浑身一颤。
他赶紧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不甘,挣扎着跪伏在地。
“臣弟……”梁州王咬着牙,不得不以头抵地:“臣弟见过新君。”
见跳得最凶的梁州王终于低头,徐州王轻哼了一声,唇角斜勾,负手而立,心中早已是一阵窃喜。
他转身缓步走向御阶,每一步都让跪地的大臣们心跳加速。
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转身面对群臣时,魏丞相也缓缓起身,躬身行礼。
“众卿平身!”
徐州王,不,现在应该称他为新帝了。
新景帝洪亮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内——
“为防有乱,即日起,国号不改,依然沿用‘景’。先帝丧事由礼部操办,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他的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的几位藩王,嘴角微扬:“至于诸位皇弟……暂且请回各自府邸,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半步。”
御林军将几位藩王押解出殿,皇贵妃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新景帝邪笑着走到她面前,俯身低语:“娘娘放心,朕一定会善待您的。”他将“善待”两个字咬得很重。
魏丞相轻咳一声:“陛下,国事繁忙,老臣建议即刻召开内阁会议。”
新景帝点点头,转身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当他落座的瞬间,殿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雨幕中,没有人注意到魏丞相眼中闪过的一丝精光。老狐狸的嘴角微微上扬,又迅速恢复如常。
原来,自从上一任景帝登基后,曾经参与夺嫡的其他皇子见大势已去,被封了藩王后,到了藩地都心灰意冷,规规矩矩的过日子。
而魏丞相长居京城,虽然景帝多疑,手下暗卫颇多,可魏丞相这个老贼也没少暗中走动。
至少,御林军统领和各部尚书,表面上是景帝一手栽培的心腹,但暗中与魏丞相之间都关系匪浅。
加上他丞相元老的身份和世家之首的实力,这些暗中走动的关系和许下的承诺,今日终于全都为他所用。
各朝各代的文武大臣之间,很少没有不暗通款曲,运作关系的。
即便景帝的耳目遍布京畿范围,但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那就是——人心!
七月初八,新景帝在京城皇宫举行了登基大典。
短短大半个月的光景,京城已然改天换地,局势骤变。
而千里之外的苍州,同样在经历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清水县郊外,土豆梗在荒地项目上连成一片海洋,火红的辣椒像跳动的火焰点缀其间。
新上任的苍州知州骆海正指挥着留下的少量流民采收作物。这些被精心照料的庄稼已经到了最饱满丰收的时候。
更远处的田垄里,红薯藤蔓正在地下酝酿着甜蜜,饱满的豆荚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再过些时日,这两种作物也将迎来丰收。
而此时,赵樽和韩蕾正率领着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穿过扶风县城。
出了县城,尘土飞扬中,衣衫褴褛的流民们睁大了眼睛,惊奇地望着旷野中宽敞平整的水泥路。
青灰色的水泥路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笔直地延伸向远方。
沿着宽敞的水泥路往前行了十余里,流民队伍中又响起一阵阵没有见过世面的惊叹声。
“天呐!这里怎……怎么会是这样?这是大景朝吗?”
“那边种的是什么?怎么那么高?”
“看那边!”一个瘦小的少年拽着身旁老者的衣袖,指着远处正在施工的工地。
高耸的脚手架间,民夫们正在给最后几间厂房封顶,崭新的彩钢瓦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听到外面的惊叹声,赵樽和韩蕾撩开车帘,满意地望着这一切。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如今鸡鸭场、养猪场已成规模。
更远处,成片的玉米地像是绿色的海洋。
一人多高的秸秆在夏风中沙沙作响,饱满的玉米穗沉甸甸地垂着头。
几月的付出就要见到成果,赵樽的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忽然,他望着远处“咦”了一声,眉头微蹙。
“快,把望远镜给我。”他回头看向韩蕾,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韩蕾不解,但还是从空间里取出望远镜递给他。赵樽接过望远镜,调整焦距的手突然一顿。
透过澄澈的镜片,他清楚地看到远处玉米地边,华天佑那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小子,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抬手,为赵灵儿拂去发间的玉米屑。
阳光穿过绿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赵灵儿双颊绯红,低头摆弄着衣角的模样,是赵樽从未见过的娇羞。
“这个狗东西!”赵樽咬牙切齿,“本王才离开多久,他就敢……”
“这是怎么了?”见状,韩蕾不解。“让我看看。”
韩蕾一把抢过望远镜,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哟!华公子今天穿得挺精神啊,这身竹青长衫衬得他人模狗样的。”
她故意拉长声调,“我看灵儿妹妹也挺开心的嘛,这郎情妾意的……”
“哼!胡说八道!”赵樽白了她一眼,一把夺回望远镜。
却见华天佑已经摘下一穗玉米,正跟赵灵儿比划着,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赵灵儿掩嘴轻笑。
这画面让赵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臭小子,让他在这里训练府兵,他却敢打我妹妹的主意,看我这就去打断他的狗腿!”
赵樽喊车夫停车,站起身来做势就要跳下马车。
韩蕾赶紧按住他的手臂:“诶!你干什么?人家男未婚女未嫁的,你跑去多什么嘴?”她眨眨眼,“再说了,恒国公府与你赵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切!我说的不是这个。华天佑那小子纨绔成性,整天吊儿郎当的,他配不上我妹妹。”赵樽如此说着,却又忍不住再次举起望远镜。
这次他看见赵灵儿从袖中掏出手绢,正在给华天佑擦汗。
华天佑受宠若惊的表情,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差点捏碎手中的镜筒。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玉米地的景象渐渐被其他建筑遮挡。
赵樽阴沉着脸放下望远镜,手指在膝头敲击出烦躁的节奏。
韩蕾偷瞄着他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你可不许去啊。”韩蕾嘟起嘴瞪着他,一副妻子教训老公的样子。
“要我说啊,刚开始我也不喜欢华天佑,觉得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纨绔公子。但相处久了,觉得他这个人本质不坏,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办事还算靠谱。这次我们不在,他把这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是他该做的!“赵樽冷哼一声,“要不是看他还算尽心尽力,我早让他滚回京城了。”
“呵呵。是吗?”韩蕾勾唇,调侃道:“我看你是太爱自己的妹妹。觉得这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你妹妹吧?”
赵樽闻言一怔,紧绷的面容稍稍松动。
“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赵樽撇了撇嘴,“以前这小子不是逗招猫逗狗,就是提笼架鸟。自从到了北关军营后,这几个月的变化确实很大,仿佛觉得他一下子之间就长大了许多,可能连他的爹娘都认不出来了。”
“那不就完了?”韩蕾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华天佑是你的铁哥们儿,他的本性如何,你最清楚。否则你们也做不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罢了,“赵樽摩挲着杯壁,语气终于缓和下来,“仔细想想,天佑这小子,无论从家世还是人品来看……倒也还算合适。”
他说这话时,眉头仍不自觉地皱着,像是咽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韩蕾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你这当哥哥的总不能护着妹妹一辈子,总要让她找个知根知底的好归宿。再说了,你不也说华天佑就像突然长大了吗?他可能只是成熟的晚一点而已,没你那么稳重。”
听韩蕾夸赞自己稳重,赵樽双眼一亮。
“真的?在你心里,我真的很稳重?”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韩蕾,就像是一个期盼老师表扬的孩子。
韩蕾笑而不语,掀开车帘,目光飘向窗外。
远处传来工人们整齐的号子声,新修的水泥路在阳光下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她忽然觉得,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正在生长的,或许……不仅仅只是庄稼而已。
十字以上评论的最最乖,爱你们!
第199章 血染宫墙
第199章 血染宫墙
华天佑正说着笑话逗赵灵儿,一转头,就被远处的景象震住了。
只见远处的水泥路上,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蜿蜒而过。
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扶老携幼,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在阳光下艰难前行。
阳光透过飞扬的尘土,在他们疲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是……”华天佑眯起眼睛,心里正猜测着那些人的身份,身旁的赵灵儿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他转头看去,只见少女明媚的笑靥在阳光下格外动人,那双杏眼弯成了月牙。
“天佑哥你看!”赵灵儿兴奋地拽了拽他的衣袖,细白的手指指向那些流民,“那些人都是穷苦百姓,一定是特地来投奔苍州的!”
华天佑望着她这些日子在太阳下晒出了健康色的侧脸,心头一热。
他正要说话,却见赵灵儿已经提起裙摆,像只轻盈的燕子般朝田埂外跑去。
华天佑连忙跟上,两人绕过绿油油的玉米地,看到赵樽的亲卫们端坐在高头大马上。
只见队伍在鸡鸭场的位置停了下来,被亲卫护在中央的马车帘子一掀,赵樽矫健的身影率先跃下,随即转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韩蕾下车。
“赵樽!是赵樽。”华天佑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哥!”赵灵儿也大喊着跟在华天佑的身后。
听到赵灵儿的喊声,赵樽回过头来。见赵灵儿在田埂上跑得跌跌撞撞,赵樽的嘴角勾起了宠溺的笑容。
“灵儿,你慢点。”
到了跟前,兄妹俩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华天佑就一把抓住赵樽的手臂,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走。
“你干嘛?”赵樽蹙眉。
“你跟我到这边来,我有要紧的事要跟你说!”
“哼!”赵樽冷哼了一声:“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嗯?”华天佑顿住脚回头看他,小麦色的脸上写满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赵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和韩蕾说话的赵灵儿。
华天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春风拂过少女的鬓角,那抹浅粉色的发带在阳光下轻轻飘动。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你……你都知道啦?”华天佑结结巴巴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赵樽轻哼一声,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事我没什么意见,不过……”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得先过了我娘那关。”
“真的?”华天佑眼睛一亮,方才的局促一扫而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么说,你是同意啦?”
“你们两个都那样……”赵樽突然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凑近,“那样了,我同不同意还有什么用?”说着,赵樽还做了个暧昧的手势。
华天佑顿时涨红了脸,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们哪样了?赵樽你给我说清楚!”他挥舞着双手辩解,“我华天佑再混账也知道分寸,小爷我对灵儿那可是发乎情止乎礼!”
赵樽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揪住他的前襟。
华天佑只觉得领口一紧,整个人都被提得踮起了脚尖。
近在咫尺的俊脸上,那深邃的眼里翻涌着危险的光芒:“最好是这样。否则……”赵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一定会让你爹都认不出你来。”
“放……放心啦!“华天佑梗着脖子,虽然被提着衣领,却还是努力挺直腰板,“我华天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半分逾矩!”
赵樽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松手,还顺手替他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这还差不多。”
“嘿嘿!”华天佑立刻又活泛起来,搓着手凑近,“只要大舅哥你点头,伯母那儿就好办了。我这就修书回家,让我爹准备聘礼……”
“等等。”赵樽突然眯起眼睛,像打量猎物般上下扫视他,“你小子什么时候把灵儿哄到手的?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华天佑闻言不乐意了,叉腰道:“看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近水楼台吗?再说了……”
他忽然换上讨好的笑容,凑过去撞了撞赵樽的肩膀,“咱们本来就是过命的交情,现在亲上加亲,你成了我的大舅哥,岂不是美事一桩?”
赵樽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那总是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格外认真。
他沉默片刻,突然攥紧拳头在华天佑面前晃了晃:“娶灵儿可以,但要是让我知道你让她受半点委屈……”
赵樽的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咔声:“到时候,别怪我的拳头不讲情面。”
华天佑非但不怕,反而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郑重地抱拳行礼:“大舅哥放心!我华天佑在此立誓,此生必定待灵儿如珠如宝,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春风拂过田野,掀起层层麦浪。
不远处的赵灵儿似有所感,回头望来,正好对上华天佑炽热的目光。
少女俏脸一红,慌忙别过脸去,却掩不住嘴角甜蜜的笑意。
华天佑和赵樽回到原地,与韩蕾见过礼后,韩蕾甜甜一笑,对骑在马上的亲卫吩咐道:“你们先带这些流民到彩钢瓦棚下歇息,或者带他们参观一下,我稍后再去安排。”
肖正飞和亲卫们领命而去,带着衣衫褴褛的流民们往前方的几个彩钢瓦棚走去。
待人群散去,赵樽拍了拍华天佑的肩膀,对韩蕾道:“咱们四处看看,让天佑说说这些日子的进展。”
华天佑整了整衣襟,神色认真地开始汇报。
“养猪场和鸡鸭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投入使用。五百府兵经过严格训练,如今已初见成效,新建的军营也已完工,将士们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入住。”
韩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轻声道:“天佑办事越发沉稳了,记得在永安初见时,还是个只会对着人吹口哨的纨绔公子呢。”
“那是当然。小爷我现在能干着呢!”华天佑说着,得意的朝韩蕾扬了扬下巴。
可他话音刚落,后脑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
“跟谁称小爷呢?那可是你嫂子。”赵樽不悦的瞪着他。“接着说。”
“哦!”
华天佑缩了缩脖子,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逗得韩蕾和赵灵儿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华天佑继续道:“上个月接到你的命令,说京城要过来大量的乞丐。我们加紧赶工。只是……”
他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流民,略显迟疑,“虽然混凝土浇筑起来速度快,但这里工匠人手有限,目前建成的房屋仅几百套。”
赵樽眉头微蹙,手指轻叩腰间的手枪:“这里的人加上流民已两万余人,几百套房屋……确实有些棘手。”
韩蕾眸光一转,提议道:“不如这样,现有的房屋按干活多少分配。反正工钱簿上都有记录,优先安排那些勤勉肯干又无家可归的人。这样既能激励众人,又显得公平。”
站在一旁的赵灵儿立即接话:“这个法子好,干活多的先分。我回去就把账册整理出来,尽快列出首批入住名单。”
“好主意。”赵樽也点头赞同,随即又想到什么。
“不过……光这样还不够,得从现有的两个建筑队里选拔能人,再组建几支建筑队同时开工。还有几个月就要入冬,我们务必要赶在入冬前安置好这批流民。”
华天佑眼睛一亮:“赵樽说的对,多组建几支建筑队。”
韩蕾拢了拢衣袖,温声道:“养猪场和鸡鸭场也该运作起来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水泥厂,召集各处的管事开个会,把接下来的计划都安排妥当。把新来的流民们都安排到合适的岗位去,以工代劳。”
几人说着便沿着水泥路向厂区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天际最后一抹残阳如血般浸染了半边天空。
官道两旁的大树在暮色中伸展着茂密的枝桠,像是一双双大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徒劳无功。
梁州王的车队缓缓行驶在通往梁州的官道上,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与入京时旌旗招展、仪仗威严的景象截然不同,此刻的队伍散乱无序,侍卫们垂头丧气,马匹也耷拉着脑袋,蹄声杂乱无章。
“混账东西!这朝中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一声怒喝从最华丽的马车中传出,惊飞了路边树上栖息的乌鸦。
梁州王猛地掀开车帘,那张原本英俊斯文的脸此刻因愤怒而扭曲。
他眉宇间依稀可见皇家血脉的威严,但此刻那双眼睛却布满血丝,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王爷息怒。”随行的谋士郑文谦小心翼翼地劝道,“如今大局已定,我们还是……”
“息怒?”梁州王一把抓住郑文谦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本王乃先帝嫡子,论才能、论血统,哪点比不上那个庶子?就因为他有魏明源那个老狐狸撑腰?”
郑文谦被勒得面色发青,却不敢挣扎。梁州王猛地松开手,将他推倒在车厢内,自己则抓起小几上的酒壶猛灌一口。
“朝中那些瞎子,都是墙头草,都是势利小人,放着本王这个根正苗红有能力的不选,却选那个一无是处的庶子。瞎子!”
“他们既然早就与那庶子沆瀣一气,为何还要在本王面前演戏?入朝前还对本王阿谀奉承,那庶子一发难,就全都倒向了他。真是可恶!”
梁州王将空酒壶狠狠砸在车厢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手上的力道也因此而放松。
郑文谦赶紧后退,大口的喘着气。
“还有魏明源,”梁州王迷离的目光转向郑文谦:“那混蛋根本就是个阴险小人。表面上一副中规中矩的样子,背地里早就与朝臣结党营私!”
“王爷息怒啊!”郑文谦扶着车壁,戒备的看着他,生怕他发酒疯又扑过来,但嘴上还是苦口婆心,“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呢?”
车队最前方,侍卫统领看了看已然黑尽的天色。他知道主子现在心情极差,但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策马来到马车旁。
“王爷,天色已晚,是否找个平坦地方扎营休息?”
“休息?”车厢里传来梁州王怒火冲天的声音,“你是想让本王在这荒郊野外等死吗?继续赶路!不到梁州境内,谁都不许停!”
侍卫统领面露难色:“可是王爷,弟兄们已经赶了一整天的路,马匹也需要……”
“闭嘴!”梁州王厉声打断,“你是不是也收了他们的好处,想拖延本王的行程?”
话音刚落,车帘被掀开,一只茶壶被狠狠的扔了出来,距离太近的侍卫统领躲闪不及,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啪!”
侍卫统领脸色一变,连忙垂首抱拳:“末将不敢!末将这就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夜色渐深,一弯冷月悬于天际,洒下惨淡的清光。
车队举着火把前行,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照出侍卫们疲惫的面容。
马车内,梁州王仍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着,声音却比先前小了许多。
“王爷,喝口茶醒醒酒吧。”郑文谦递上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说道。
梁州王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出神。
新景帝登基,他们几个争夺帝位的藩王被扣在亲王府几日,责令他们不许出府。
这几日,他们在亲王府里过得既郁闷又提心吊胆。生怕新帝登基后会容不下他们,直接除掉他们。
举行完登基大典,昭告天下后,新朝廷开始正式运作。
昨日傍晚十分,他们突然接到新景帝的圣旨,放他们几名藩王回各自的藩地。
他们都不敢耽搁,连夜收拾了行装,今日天不亮就各自离开京城,战战兢兢的赶往藩地。
“文谦,”梁州王突然抬起头来:“你说,那个庶子真的会放过我们这些兄弟吗?”
郑文谦沉默片刻,低声道:“徐州王……不,新帝登基,既然放了你们离开,按照惯例应当会善待兄弟,以显仁德。”
“仁德?”梁州王嗤笑一声,“当年父皇是如何登上皇位的,你难道不知道?不照样血染宫墙……”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一阵混乱的马嘶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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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念在兄弟情分
第200章 念在兄弟情分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混乱的马嘶人喊。
“怎么回事?”
梁州王猛地掀开车帘,醉眼迷离中,只见前方火把乱晃,人影交错。
侍卫统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快保护王爷!有埋伏!”
几乎在同一时刻,数十道黑影从官道两侧的树林中窜出,如鬼魅般扑向车队。
他们身着夜行衣,面蒙黑巾,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杀!一个不留!”为首的刺客声音冰冷,一声令下,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
“铛”的一声,侍卫统领拔剑挡住第一个扑来的刺客,厉声喝道:“结阵!保护王爷马车!”
侍卫们仓促应战,但长途跋涉早已使他们精疲力竭。
黑衣刺客却训练有素,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不过转眼间,已有数名侍卫倒在血泊中。
梁州王脸色煞白,酒意全消。他自己府里也豢养有死士,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黑衣人都是不战死不罢休的死士。
他猛地抽出挂在车厢壁上的宝剑,对郑文谦吼道:“跟紧本王!”
郑文谦颤抖着点头,却见眼前一晃,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噗”地一声贯穿了他的咽喉。
他瞪大眼睛,双手徒劳地抓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间涌出,随即重重倒在车厢内。
“文谦!”梁州王惊呼一声,随即被车外激烈的打斗声拉回现实。
他踹开车帘,一跃而下,正好看见侍卫统领被三名黑衣人围攻。
侍卫统领武艺高强,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已经斩杀了两名刺客。
但寡不敌众,他的右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暗中,暗红的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王爷快走!”
侍卫统领拼尽力气大喊,同时一个侧身避开致命一击,反手刺穿了一名刺客的胸膛。
梁州王没有逃跑,而是挥剑加入战团。
他虽贵为王爷,养尊处优,但自幼习武,剑法不俗。一剑刺出,正中一名刺客的肩膀。
“保护王爷!”
剩余的侍卫们拼死聚拢过来,形成一道脆弱的防线。但刺客人数众多,梁州王的侍卫接连倒下。
侍卫统领且战且退,来到梁州王身边:“王爷,末将断后,您赶快骑马离开!”
“本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梁州王怒喝一声,挥剑又逼向一名刺客。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正中侍卫统领后心。
这位刚刚才被主子用茶壶砸了额头却忠心耿耿的侍卫统领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仍用剑支撑着身体。
“周焕!”梁州王想要扶他,却被他推开。
“走……快走……”侍卫统领吐出一口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逼近的刺客,为梁州王争取时间。
梁州王眼中含泪,转身奔向一匹无主的战马。就在他即将跃上马背时,一道黑影自黑暗中窜出,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梁州王殿下,这么急着走?”
为首的刺客缓步走来,手中长剑滴着鲜血。
梁州王挣扎着站起,握紧手中宝剑:“你们是谁派来的?魏明源?还是……”
刺客首领冷笑一声,打断他:“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四周的打斗声渐渐平息,梁州王环顾四周,只见满地尸骸,自己的侍卫已经全部战死。
月光下,鲜血将官道的泥土染成了暗红色。
“呵!好一个‘善待兄弟’。”梁州王惨笑道,“那个庶子刚登基就迫不及待要除掉本王,他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刺客首领不再多言,一挥手,三名黑衣人同时扑上。
梁州王奋力抵抗,剑法凌厉,竟一时逼退了刺客。
但他终究寡不敌众,很快他的背部就被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浸透了月白蟒袍。
“本王乃先帝嫡子!你们这些走狗也配杀我?”梁州王怒吼着,一剑刺穿一名刺客的喉咙。
刺客首领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亲自出手。
他的武功明显高出其他人一大截,三招之内就挑飞了梁州王的宝剑,随即一剑刺入他的腹部。
“呃……”赵弘毅跪倒在地,鲜血从口中涌出。
他抬头瞪着刺客首领,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极其费力。
“他今日杀我……来日必有人杀他……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他不会有好下场……”
刺客首领面无表情地看着垂死的梁州王,低声道:“陛下有令,梁州王路遇贼匪,念在兄弟情分,一定严加彻查。”
“哈哈哈……”梁州王闻言,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笑声中夹杂着血沫:“好……好一个……兄弟情……”
他的身体缓缓倒下,眼睛却始终圆睁着,死不瞑目。
月光照在他那张曾经英俊斯文的脸庞上,凝固的表情中混杂着愤怒、不甘和深深的怨恨。
刺客首领俯身探了探梁州王的鼻息,确认他已死透,才对剩余的黑衣人吩咐。
“立刻检查一遍,不留活口。把这里布置成遭遇山贼的样子。”
一名黑衣人迟疑道:“大人,这可是……亲王……”
“执行命令。”首领冷冷道,“陛下要的是江山稳固,至于手段……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夜风呜咽,吹得草树簌簌作响,也吹散了官道上的血腥气。
随着黑衣人首领一声令下,剩余的黑衣人转身潜入山林。
当最后一名黑衣人消失在黑暗中时,现场只剩下一地尸骸和那轮冷漠的月亮,静静注视着这场皇室兄弟相残的惨剧。
远处,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鸣叫,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新帝登基的权力游戏已经悄然开始,而跳得最厉害的梁州王之死,不过是这场血腥棋局的第一步。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官道上的死寂。
几匹快马在火把的照耀下,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至,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借着朦胧月色,能看清领头之人正是赵樽麾下的亲卫副统领平川。
他身一玄色劲装,腰间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他的身后还紧跟着刀疤脸和碳头,个个神情肃穆。
“驭!”
随着一声整齐的喝止,十余匹战马在暗杀现场附近齐齐刹住。
马蹄在原地踏出凌乱的印记,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平哥,你看!”
刀疤脸翻身下马,粗糙的手指指向官道前方。
月光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如同被收割的麦秆般倒伏在地,有的还保持着死前挣扎的姿势。
鲜血浸透了官道的黄土,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平川眉头紧锁,利落地翻身下马,黑色皮靴踩在血泥混合的地面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都小心些,四下查看。”他沉声命令,声音如同淬了冰。
众人纷纷下马,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检查现场。
侍卫们的尸体大多是被利刃所伤,致命伤多在咽喉或心口,显然出手之人狠辣迅速。
几个丫鬟倒在马车旁,其中一个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背上插着三支羽箭。
“这少说也有上百人吧?全死了。”碳头蹲在一具尸体旁,粗糙的手指拂过死者脖颈处的剑伤,“伤口整齐划一,是一击毙命。”
平川没有答话,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现场。
当他看到那辆装饰华贵的马车时,瞳孔骤然收缩。
马车旁斜插着一面旗帜,摇摇欲坠,虽然被鲜血浸染,但仍能辨认出梁州王府的徽记。
“是梁州王的车驾。”
平川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他大步上前,猛地掀开马车的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借着火把的光亮,平川终于看到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仰倒在队伍前方。
他的喉间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不甘愤怒的表情。
众人围拢过来,看到梁州王的尸体时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夜风拂过,吹得火把忽明忽暗,在众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平哥!你看。”碳头突然指着地上山匪打扮的尸体。“他们怕是遇到了山匪。”
山匪?
他可不认为会是山匪。
平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平哥,”刀疤脸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这可是堂堂王爷啊,你说会不会……”
“住口!”平川厉声打断,眼神凌厉如刀,“事关皇族,岂是你我能妄加揣测的?”
他环顾四周,官道两旁的树林在风中沙沙作响,暗影晃动,仿佛暗藏杀机。
“此地不宜久留,速速上马!回去向王爷复命。”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翻身上马。
平川最后看了眼梁州王的尸体,咬了咬牙,猛地一夹马腹。
“驾!”
几匹快马向着苍州方向的岔路口疾驰而去,马蹄声渐渐淹没在无边的夜色中……
晨光如血,染红了东方的天际。
官道上的血迹尚未干透,在初升的日头下泛着地狱般的暗红色。几只乌鸦盘旋而下,啄食着昨夜厮杀留下的残渣。
可京城的城门却在此时缓缓开启,卖菜的农夫、赶早市的商贩鱼贯而入,仿佛那场发生在官道上的杀戮不过是晨雾中的幻影。
“听说了吗?几个藩王昨日一早都各自回了藩地……”
“嘘!”卖豆腐的老汉急忙打断同伴,“你不懂,新帝登基大典已闭,藩王自然是要回到藩地的。不然,留在这里作甚?”
茶楼里,说书人正拍着醒木讲述新帝还是徐州王时,治理徐州的丰功伟绩。
二楼雅间,几个绸缎商人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听说那日,宫里……”
“客官您的香茶。”小二突然推门而入,话题戛然而止。
通往梁州的官道上藩王被杀,可京城里却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繁华的市井并不在乎谁又做了皇帝,只是茶室酒馆和街道小巷又多了一些谈资而已。
大理寺衙门的青石板路上,孙文蔺的官靴踏过晨露。
他望着手中的两道明黄圣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第一道旨意上的朱批鲜艳如血:“……雷火所致,魏大宝无罪释放。”
“大人……”主簿捧着官印的手在微微发抖。
孙文蔺轻轻摇头,自己解下腰间的银鱼袋。
他该卸任离开了。第二道圣旨上写得很清楚。
“孙文蔺查案不详,冤枉忠良,不配为大理寺卿,贬为徐州甘络县七品县令,即刻赴任。由少卿魏大海接任大理寺卿一职。”
真是雷火所致,真是他查案不详吗?
“呵呵!”
孙文蔺自嘲轻笑,他知道迟早是这个结果。
前景帝和皇后以及冠军侯府出事,孙家的支柱就全部倒塌。现在是魏家势大,孙家没落。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孙文蔺转头看去,只见大理寺少卿,不,现在是新任的大理寺卿魏大海,带着十余名侍卫闯进了院子,崭新的官袍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
“孙大人,哦不……”魏大海故意拖长声调,“现在该叫孙县令了。陛下命本官即刻交接,您看……”
“魏大人不必多言。”
孙文蔺将官印放在案上,又默默脱下身上的官服。最终只是深深作揖:“下官告退。”
待孙文蔺走后,魏大海哼了一声,捏着鼻子走到大理寺最里间的牢房,在刺鼻的霉臭和血腥味中,狱卒哗啦啦地打开铁链。
“堂兄!那不是我干的。”魏大宝扑到栅栏前,乱发间露出青紫的眼眶和消瘦的脸庞。“我就知道家里不会不管我的。”
魏大海示意侍卫退下,压低声音道:“你可以出去了,新帝虽是我们魏家外甥,可刚登基就……”
“不是我,都是韩蕾那个贱……”魏大宝突然暴起,镣铐撞得叮当响。
但话未说完,他猛地噤声,因为魏大海突然掐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胡说。走吧!”新任大理寺卿魏大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案子现在可是‘雷火所致’。”
雷火所致!
魏大宝懂了。
他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狠狠的点了点头。随魏大海一起走出差一点就让他命丧黄泉的大理寺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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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大景贵妃的娘家人
第201章 大景贵妃的娘家人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为炎炎夏日送来难得的清凉。
扶风县水泥厂项目地上今日人头攒动,数千名民夫、工匠和新加入的上万流民,全都聚集在新建的养猪场空地上,各种嘈杂声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赵樽站在临时搭建的松木高台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手中的账本。
他身侧的韩蕾正俯身与华天佑低声交谈,鹅黄色的裙摆随风轻扬。
肖正飞带领的亲卫营,在他们身后站成一排,护卫着他们的安全。
高台的一角,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几百套崭新的床上物品,床单、被褥一应俱全。
台下人群里,几个年轻工匠正踮着脚指着远处那片青灰色的水泥建筑群,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瞧见没?那是玻璃窗!听说里头连茅厕都是瓷做的!”
“我当然知道,那些房屋都是我们修的。”
“王爷说今日分房,也不知哪些人能分到。真羡慕他们。”
“肃静!”
肖正飞带着亲卫队齐声喝道,铁甲碰撞声顿时让现场安静下来。
赵樽今日特意穿上了亲王蟒袍,以示身份。
他向前迈出一步,清了清嗓子。举起那本用圆珠笔勾画过的账册,声音洪亮如钟。
“诸位可知本王为何要在此大兴土木?”不等底下的人回答,赵樽自问自答道:“为的是让每个勤劳的苍州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今日首批三百套宅院,将按工分发放。”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新来的流民王老汉扯着身旁工匠的袖子急问:“这工分怎个算法?”
那工匠骄傲地挺起胸膛:“俺们每日完工,工头都会做下记录。王爷说了,按照当日干活多少计算工分。”
“如此甚好,等老汉攒够工分,老汉我也能有房屋。”王老汉激动不已。
从荆州一路流落到这里,除了贵人们居住的宅子是木头搭建,他看到路边百姓们住的房屋,不是草棚就是泥土修建。
正是因为如此,一场暴雨就让他们无家可归。
而来了这里几天,他们都参观了这里的房屋和路面,是用一种叫水泥的东西修建的,坚固无比。
虽然要按公分计算,排队等待。但那些水泥房屋都是修建给他们这些百姓住的。
王爷和王妃还为他们配发基本的生活用品,这让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韩蕾此时起身,葱白似的手指轻抚过身旁堆成小山的被。
云苏云卷,阳光穿过云层,将她鬓边的金步摇照得流光溢彩。
“领到宅院钥匙的,每户可得被褥子等床上用品一套。”她声音清轻软糯如珠落玉盘,“另还配上陶锅一口,碗筷若干。”
随着赵樽开始唱名,人群不断爆发出欢呼。
“杨大柱,东区一号房。”
面容黝黑的杨大柱踉跄着冲上台,结满老茧的手刚要触到被褥,突然缩回在衣襟上拼命擦拭。
韩蕾见状轻笑:“杨师傅不必拘礼,这都是你们用汗水换来的。”
杨大柱突然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木台上:“王爷王妃大恩大德,俺终于能有家了……”
“杨师傅到那边去排队等着吧!”韩蕾笑意盈盈:“待会儿华将军会带他们一起回去看看他们的新房子。若有什么欠缺的,将来再逐步完善。”
“是!谢谢王妃。”
杨大柱接过钥匙和床上用品等物,喜滋滋的到台下排队去了。
赵樽又继续唱名:“周武,东区二号房。”
……
每叫到一个名字上台,韩蕾和华天佑就负责发放床上用品。赵灵儿负责记录。
无家可归的百姓终于有了安居之所,而且王爷和王妃还为他们准备了如此齐全的居家物资。
分到房的人无不感激流涕,伏地谢恩。
看着最后一名分到新房的民夫走下高台,赵樽欣慰的勾起唇角。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诸位,你们都是苍州发展的功臣。我们现在虽然困难一点,但房屋还在不断的修建之中,只要大家努力干活,多劳多得。总有一天,你们都会领到属于自己的房屋,过上幸福的生活。”
底下顿时一片欢呼声,那句“多劳多得”,让他们看到了苍州的与众不同不同。
盛事结束,华天佑便带着分到新房的民夫和工匠走向住宅区。
有个跛脚工匠突然指着屋顶惊叫:“看,那黑瓦片还会反光!”
华天佑大笑着拍拍他肩膀:“傻小子,那是王妃设计的太阳能板,到了夜里能点灯!”
与此同时,赵灵儿也带着事先分配好的人手走到鸡鸭场和养猪场。
“分两班轮值!记住饲料要按这个比例调配!”
她手中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韩蕾传授的现代养殖技术。
几个年老的农妇围着新砌的水泥食槽啧啧称奇:“这光溜得,猪食都不会沾底咧!”
水泥厂、建筑队和采矿场让老少爷们们有了用武之地,而种地、养猪和鸡鸭,让老弱妇孺也有了工作的机会,各展所长。
韩蕾站在高台上,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发展计划。
这时,麻子满头大汗地跑上高台:“王爷!京里来的飞鸽传书!”
赵樽接过打开,浏览之下,眉头渐渐拧成了结。
肖正飞按着刀柄凑近:“王爷,可是有变?“
“刘伯送来的。陛下和皇后驾崩,是徐州王继位。”
肖正飞看了看已走远的人群,压低声音轻笑道:“那场爆炸真的让帝后死啦?呵呵。”
“是啊!”赵樽冷笑一声将字条揉碎,“徐州王为帝也非好事,他们兄弟俩一个多疑,一个行事狠辣。咱们还是要多加小心。”
他转身望向正在建设的厂房,突然提高声调。
“新帝登基,杂事繁多。正飞,现在咱们人手多。传令下去,即日起水泥厂扩建,再让产量翻倍!等新帝想起西北这边陲之地时……”
说着,赵樽话音戛然而止,但肖正飞看见王爷眼底闪过的寒光,比出鞘的刀锋更冷三分。
“是!”
肖正飞拱手,领命而去。
新旧政权交替之时本是最好的机会,可他没有再劝赵樽现在起兵。因为,他知道赵樽想要的是什么。
韩蕾不知何时已站在赵樽身侧,她望向远处欢天喜地搬新家的人群,忽然轻声吟道:“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赵樽接完这句,突然攥紧韩蕾的手,“丫头,我们要建的何止广厦?”
他指着更远处正在夯实地基的工地,“那里是房屋,那边会是学堂,还有……你说的自来水厂。”
“原来,你连学堂的位置都规划好了?”韩蕾娇俏的眼眸里闪着光。
“那当然。”赵樽很自然的伸手揽过韩蕾肩膀,“我不但要让我们的孩子将来成为像你这样什么都懂的人,还要让苍州州百姓的孩子也多多少少懂一些。如此,才能一代胜过一代。”
“讨厌!”韩蕾俏脸微红,“你就是想说,咱们要重在教育呗!”
“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你懂我。”
赵樽宠溺的刮了刮韩蕾的鼻尖,将韩蕾搂得更紧了。
两人相拥的身影在一片忙碌建设的场景中,显得和谐温馨……
七月的草原,草肥水美。
草地像一块铺展到天边的绿毯,草浪在风中起伏,羊群如同撒落的珍珠点缀其间。
博鲁可汗站在部落外围的土坡上,粗糙的手指紧握着腰间的弯刀,目光穿透蒸腾的热浪,固执地望向永安城的方向。
“可汗,日头毒了,回帐里歇歇吧。”老萨满拄着兽骨杖走近,皱纹里满是着草原的风霜。
博鲁摇了摇头,粗黑的发辫在风中轻晃。
“使团走了已有两月,按说早该有消息传回。”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童音,眉头紧蹙的样子却像一个老者。“大景皇帝若拒绝和亲……”
他的身后,一群突厥勇士正排成弧形,在练习用弹弓弹射子弹头。
还别说,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他们弹射的距离越来越远,也越来越精准。可惜,跟手枪射击比起来,还是差了不知道几条街。
突厥的铁质武器几乎全用来融化后打制子弹头,现在除了弹弓,他们拿不出几个像样的武器了。
勇士们黝黑的臂膀肌肉虬结,将皮筋拉至耳后,松手的瞬间,一颗铁制“生米”便呼啸而出,在百步外激起一溜尘土。
“又偏了!”年轻的勇士巴特尔懊恼地甩了甩弹弓,“这玩意儿比弓箭难使多了!”
老匠人苜都弯腰捡起一枚变形的弹头,叹息道:“部落最后的铁都熔了做这些玩意儿……哎!”
博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三个月前突厥骑兵灰溜溜逃回来的场景历历在目。
大景边军使用了神秘的“生米”武器,突厥最勇猛的战士就像秋草般倒下。战后清点,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衣角都没碰到。
“继续练!”博鲁可汗突然暴喝,惊跑了旁边几只正在吃草的羊羔,“就算用弹弓,也要让大景人知道突厥勇士的厉害!”
正说着,远处草浪突然被撕开两道裂痕。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奔来。
骑手背上的狼头旗猎猎作响,博鲁的心猛地提起——那是使团派回的信使!
“报!”
为首的骑手滚鞍下马,膝盖在草地上犁出两道深痕。
他高举着一卷明黄圣旨,嗓音因激动而嘶哑:“大景皇帝应允和亲!赐粮二百万石,织机十架!布帛五百匹。和亲大典结束即送往突厥。”
草原瞬间寂静,似乎连风都停了呼吸。
“此话当真?”
博鲁可汗接过圣旨的手微微发抖,绢帛上金线绣的龙纹在烈日下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逐字辨认那些方正的大景文字,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差点惊散了天上的流云。
突厥与大景边境交战这么多年,他以为大景皇帝不会轻易接受和亲。
所以,他才让使团带了大量不能当饭吃的珠宝作为筹码去谈判。
没想到,大景皇帝如此大气。
不仅答应了和亲,还给了突厥大量的物资。
但他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贺恕首领谈判时留了一手,玉伽公主又哪会有机会要到那些物资。
“长生天保佑!”博鲁可汗将圣旨高举过头,阳光透过绢帛映红了他的脸,“玉伽现在是大景的贵妃了!”
欢呼声顿时如野火般蔓延。
勇士们振臂高挥,妇女们抛起彩巾,孩童在人群中穿梭嬉闹。
老萨满用骨杖敲击铜铃,苍老的嗓音吟唱着祝福的咒语。
巴特尔兴奋地拽住同伴:“听见没?二百万石粮食!今年冬天阿妈再不用省下口粮喂羊了!”
博鲁转身走向冶炼帐,牛皮靴踏得尘土飞扬。
他掀开帐帘,热浪裹挟着铁腥味扑面而来。熔炉旁堆着如小山般尚未使用的“生米”。炉中的火光炙热地映在他的脸上。
“全熔了。”他大手一挥,“全部打回弯刀和箭簇。”
苜都惊得铁钳都掉了:“可汗,万一大景人……”
“不会有万一。”博鲁抓起一把子弹头,咧嘴而笑:“圣旨上盖着玉玺,咱们现在与大景是姻亲,大景只会庇护我们,绝不会主动攻打。我们只需打回弯刀箭矢狩猎就好。”
匠人们面面相觑,炉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毡帐上,像极一群在起舞的妖魔。
最终,苜都重重点头,用手捧起堆积的子弹头扔进熔炉……
日落时分,部落中央燃起篝火,突厥人载歌载舞。
有了玉伽公主换回的物资,今年冬天他们就不用再挨饿受冻。
博鲁可汗将马奶酒洒向四方,酒珠在火光中如红宝石般璀璨。
“巴特尔!”他唤来年轻勇士,“点三十骑,备足清水干粮,半月后出发去阴山迎接使团归来。”
“遵命!”巴特尔单膝跪地,忽然犹豫道,“可汗,要不要……带些弹弓防身?”
博鲁大笑,拍了拍腰间的弯刀。
“从今往后,”博鲁可汗的声音在星空下回荡,“我们和大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夜风送来远处牧羊人的歌声,混着苍狼的嚎叫声。
博鲁望着南方的星空,恍惚看见玉伽戴着凤冠的模样。
他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狼牙,那是送别时姐姐时互留的信物。
冰凉的兽齿贴着肌肤,博鲁可汗忽然想起圣旨末尾那句“永结盟好”,嘴角不自觉扬起。
炉火彻夜不熄,铁锤声惊散了草原的狼群。
当启明星升起时,第一批新铸的弯刀已别在了勇士们的腰带上。
博鲁可汗抚过刀身上新刻的图腾徽记,心想等粮食到了,就让匠人们在刀柄镶些宝石。
毕竟现在,突厥可是大景贵妃的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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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第202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透过雕窗棂洒进厅堂,为院子里的红木桌椅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芒。
赵樽与韩蕾并肩踏入府门时,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前院。
那日因为带着灾民入城,他们并未回家,而是带着灾民直接去了水泥厂那边安顿,只是派了一个亲卫回来报平安。
今日才得空回家来看望老夫人。
管家躬身相迎,眼角堆起了笑纹“王爷,王妃。老夫人等您们多时了,还特意让厨子做了王妃爱吃的菜。”
韩蕾闻言,连日忙碌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杏眼里漾起笑意。
“劳娘挂念了。”她自然地挽上赵樽的手臂,指尖在他沾着水泥灰的袖口轻轻一掸。
正厅里,老夫人正与赵灵儿说着话。见他们进来,老夫人立即起身,银发间的翡翠簪子随动作轻晃。
“哎呀!可算回来了!”她拉着韩蕾的手上下打量,“京城那趟可还顺利?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韩蕾刚要作答,老夫人却突然压低声音,眼角余光瞥向正转身去净手的赵樽。
“冠军侯府那桩事……”她苍老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收紧。
“娘放心。”韩蕾凑近老夫人耳畔,声音甜美如春风拂柳。
她并没有说冠军侯府爆炸的细节,只是安慰老夫人。
“侯府再不会寻樽哥麻烦。”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有我在,绝不会让人动他分毫。”
“好孩子。”老夫人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韩蕾转身时,绣着松鹤纹的衣袂带起一阵檀香。
晚膳摆在了饭堂。八仙桌上青瓷盘盛着时令鲜蔬,中央的紫砂炖盅冒着袅袅热气。
华天佑早已候在席间,见他们进来,匆忙将攥在手中把玩的玉佩塞回衣襟。
“天佑哥今日怎么坐立不安的?”赵灵儿掩口轻笑,淡紫色襦裙,衬得她肌肤如雪。
华天佑耳根顿时通红,筷子差点掉在地上。赵樽见状挑眉,与韩蕾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
“樽儿。”老夫人夹了块鱼肉放在韩蕾碗中,突然道,“你与蕾儿的婚事,该定个日子了,别整天只知道忙上忙下的,也不知道忙自己的亲事。”
赵樽放下汤匙,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娘,王府竣工在即,儿子也想着……”他望向韩蕾,见她垂眸浅笑,便继续道,“九月金秋时节正好。”
“九月?”想着还要等两个月,老夫人皱眉,“会不会太迟了些?”
韩蕾正要说话,华天佑突然“砰”地放下茶盏。琥珀色的茶水溅在梨木桌上,映出了他紧绷的面容。
“伯母!”他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我、我……”他想趁着赵樽和韩蕾都在,可以给他壮胆,可话到嘴边却成了结巴,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赵樽轻笑出声,伸手按在他肩上:“娘,天佑这是有事相求。”他朝赵灵儿努努嘴,“您瞧灵儿的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赵灵儿闻言,连耳尖都泛起绯色,她轻咬红唇,连忙垂下眼眸不敢看桌上的众人。
老夫人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忽然叹道:“这些日子,老身岂会看不出天佑的心思?”
她放下竹筷,绣着福字的袖口拂过桌沿,“只是……”
“伯母!”
见老夫人迟疑,华天佑急得心跳加速。“我是真心爱慕灵儿妹妹!我在军营历练,又在水泥厂待了些日子,早不是当年那个纨绔了!”
说着,他使劲给赵樽递眼神,眼中满是恳求,看得韩蕾直想笑。
赵樽轻咳一声,正色道:“娘,天佑虽有些莽撞,但他还算品性纯良。这些日子在水泥厂督办,连旁人都夸他踏实。”
他顿了顿,突然攥拳在华天佑面前一晃,骨节发出骇人的“咔咔”声,“若他日后敢负灵儿,我一定打得他连国公爷都不敢相认。”
“我发誓!”华天佑“扑通”跪下,青石板地面撞得膝盖生疼也顾不上,“我华天佑在此发誓,若负了灵儿,叫我天打雷劈!”
赵灵儿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去搀他。两人手指相触时,华天佑的掌心烫得吓人。
老夫人看着这对小儿女,眼角的皱纹渐渐舒展:“哎!罢了。你小子是个什么货色伯母还不知道吗?既然樽儿作保,灵儿也愿意……”
说到此,老夫人又停住了,惹得华天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伯母?”
他一脸小心的看着老夫人,生怕她来个什么大转折。
老夫人一筷头轻轻敲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板起脸道:“那你就按规矩走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伯母,您……您同意啦?呵,呵呵。”华天佑大喜,咧开的嘴都快扯到了耳后。
“天佑。你可记得,一定要要好好待灵儿。”老夫人还是板着脸,心里却有些不舍。
“伯母放心,那是肯定的。”华天佑对着老夫人磕了两个响头,跳起来就往门外冲,差点带翻屏风。“我现在就去写信给我爹!”
“喂!你先吃饭呀!”赵樽喊道。
华天佑激动的声音从廊下飘来:“不吃了!我这就去驿站找快马!”
“这孩子!”老夫人笑着摇头。
看着他迫不及待跑出去的样子,众人忍不住失笑,赵灵儿的耳尖却更红了,她的眼里像有星星在闪烁。
这时,平川带着刀疤脸几人匆匆寻了过来。他们满身风尘,靴子上还沾着郊外的泥浆。
“王爷。”平川嗓音沙哑,“各州乞丐和穷苦百姓已陆续往苍州聚集。按您吩咐,我们在沿途设了粥棚指引。”
赵樽点头:“辛苦了。先用膳,然后下去好好休息吧!”
“王爷,还有一事。”平川上前半步,碳头等人不自觉地在他身后围成半圆,将厅门挡住。
“灵儿,我们回屋里去吃吧!”
老夫人见状,知道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便拉着赵灵儿回了屋里,仆役们也悄声退下。
饭堂里就只剩下韩蕾和赵樽,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平川喉结滚动,低声道:“王爷,梁州王……死了。死在回梁州的官道上,连同百余随从……”
“什么?”
韩蕾手中的茶盏倾斜,茶水在淡青色的运动裤上洇开一片痕迹。
碳头补充道:“现场有山匪的尸体,但……”他粗糙的手指在脖颈处一划,“梁州王的人都是喉间一刀毙命,哪家山匪有这等本事?”
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眸中映出彼此凝重的面容。
“山匪?徐州王现在已登基为帝。”赵樽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徐州王刚刚登基为帝。他的兄弟梁州王就死在回梁州的官道边,他可不认为这是山匪干的。
“您说……徐州王做了新君?”
平川和刀疤脸等人都异口同声的愕然道。他们从云州绕到梁州回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嗯!前日刘伯送来的飞鸽。”赵樽点了点头道:“徐州王做事狠辣,他既然做了新君。就绝不会容下他那些兄弟来觊觎他的皇位。”
“是啊。也许……梁州王只是个开头。”平川蹙眉。
韩蕾突然想起自己与荆州王还有生意上的合作,不免心生担忧。
“樽哥。你不是说荆州王上次就没有参与夺嫡吗?”
赵樽点头:“他只能做个局外人,因为他的母妃出身卑微。”
“荆州王人还不错,前些日子我们在荆州也多亏他相助,住进了荆州王府里。不如……”
韩蕾没再往下说,但赵樽已懂她的意思。
赵樽沉思片刻,太阳能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看向平川,沉声道:“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启程去荆州,暗中护他周全,助他度过此劫。”
“是!属下遵命。”
平川等人领命退下后,韩蕾转头忽然发现赵樽的唇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笑什么?”
“呵呵。新帝忙着铲除兄弟,徐州驻军将领宋元庆又与我惺惺相惜,有些交情……”
赵樽把玩着腰间玉佩,玉穗在指尖绕出流畅的弧线。
韩蕾眼睛一亮:“你是说……”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赵樽轻声道。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夜风,吹得他鬓角碎发舞动,在他眸中投下跳动的光影……
下了一夜的小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
曲临江上薄雾缭绕,宛如一条银色的丝带缠绕在苍翠的山峦之间。
一辆朴素的青布马车从徐州方向而来,缓缓行驶在曲临江的石拱桥上。
程靖泽坐在青布马车内,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目光透过薄纱般的雨帘望向远方。
这位五十多岁的甘络县令身着素色布长衫,腰间只系一条普通的布带,完全看不出是一县之尊。
马车下了石桥,车夫突然惊呼一声,拉紧了缰绳。
“呀!老爷,您看这路!”
程靖泽闻言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到扶风县来访友,与老友对弈玩耍几天。
没想到一年未曾到这里,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记忆中那条崎岖不平、每逢雨天便泥泞不堪的黄泥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平整宽阔的青灰色大道,足可容纳三辆马车并排而行。
路面光滑平整,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与道路一旁绿油油的庄稼形成了鲜明对比。
“停车!停车!”程靖泽急忙喊道,不等马车完全停稳便跳了下来。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那奇异的路面——坚硬、平滑,却又不似青石板路那般一块块拼接。整条路浑然一体,竟看不到一丝接缝。
“这……这是何等工艺?”
程靖泽喃喃自语,手指沿着路面摩挲,感受着那前所未见的质感。
他站起身抬头望向远方,只见这条神奇的大道笔直地延伸向地平线,消失在晨雾之中。
远处传来整齐的号子声,程靖泽循声望去,只见数百名民夫正在山坡上劳作。
他们赤着上身,干得热火朝天还有说有笑,可奇怪的是,却不见监工挥舞皮鞭的身影。
更远处,一个巨大的烟囱耸立在山坡上,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在蓝天中划出一道灰白的痕迹。
“老爷,那是什么东西在跑?”车夫指着山道上一个快速移动的红点惊呼道。
程靖泽眯起眼睛,只见那物事跑得飞快,上面坐着一个人,他猜测应该是马车,可却不见拉车的马匹。
“莫非是……机关术?”他想起古籍中记载的墨家机关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好奇的沿着水泥路前行,发现道路一侧新修了一条宽阔的水渠,曲临江的江水正源源不断地流向远方。
难怪这片曾经贫瘠的土地如今郁郁葱葱,原来是引来了活水。
行了一段路,他的目光被路旁一片青灰色的矮墙吸引,走近才发现是一座前所未见的猪舍。
十几名说笑着糙话的农妇在里面干活,地面干净整洁,几百头肥猪正悠闲地吃着槽中的猪料,全然没有寻常猪圈的恶臭。
“这位老丈,可是对我们这养殖场感兴趣?”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程靖泽转身,看见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子正捧着一本账册站在不远处。
她身着素色短衫和长裤,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虽不施粉黛,却透着一股干练的气质。
程靖泽拱手行礼:“在下途经此地,见一年光景这里竟有如此巨变,实在惊奇。敢问姑娘,这些猪舍为何如此……洁净?”
女子微微一笑:“这是苍州王推行的新式养殖法,我叫赵灵儿,是苍州王的妹妹,也是这里的管事。”
她指着猪舍解释道,“地面用水泥抹平,每日冲洗便可将猪粪收集到那边的化粪池里,发酵后用作肥料。所以,看上去既卫生,又能增产。”
“水泥?”程靖泽看向猪舍那青灰色的矮墙,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陌生词汇,“看上去与这路面颜色一致,可就是用来修路的材料?”
赵灵儿点了点头,眼中闪着自豪的光芒。
“正是。半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自从我哥到了这里,便推行‘以工代劳’之策,招募附近流民修路建厂,如今不仅解决了饥荒,明年还能有余粮出售。”
“哦!原来如此。”
程靖泽心中一震。作为一县父母官,他深知饥荒之苦。
去年甘络县大旱,饿殍遍野的景象至今令他心痛不已。
“敢问姑娘,这‘水泥’从何而来?那冒烟的高塔又是何物?”
“那就是水泥厂。”赵灵儿指向远处的烟囱,“将石灰石等材料煅烧研磨,就能制成水泥。修路建房,坚固耐用。我嫂子说这叫工业发展。”
正说着,一辆红色的三蹦子“突突”地从他们身边驶过,程靖泽惊得后退半步。
那铁家伙没有马拉,却跑得飞快,后面拖着的板车上堆满了发酵后的猪粪。
赵灵儿见状笑道:“这是三蹦子,用于运输货物,比马车跑得快。”
“真是奇思妙想啊!”程靖泽内心震撼至极,由于激动,他忽然一把抓住赵灵儿的手腕。
“姑娘,可否引荐在下见见这位苍州王?在下是徐州甘络县令程靖泽,愿效仿此法造福一方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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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堵死最后一条生路
第203章 堵死最后一条生路
赵灵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随即笑道:“程大人来得正好,我哥和嫂子正在那边规划新厂,我这就可以引您过去。”
“甚好!劳烦姑娘。”程靖泽赶紧弯腰施礼。
赵灵儿带着他穿过一片刚玉米地,程靖泽看到一男一女正蹲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男子二十六七的模样,身着粗布短打,裤腿卷到膝盖,活像个农夫。
女子则穿着淡青色的奇怪衣裤,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
两人正对着一张图纸比比划划,丝毫不在意泥土弄脏了衣裳。
“哥,嫂子。这位是江对岸甘络县令程大人,说是想请教水泥路的事。”赵灵儿上前禀报。
那男子抬头,露出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程靖泽愣住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苍州王赵樽?堂堂王爷竟如此……平易近人?
“程大人有礼了。”赵樽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行了一个简单的拱手礼,“在下这副模样让大人见笑了。”
程靖泽慌忙行大礼:“下官不知王爷在此,失礼之处……”
“哎,免礼免礼。”赵樽一把扶住他,“在这里没有什么王爷,只有想为百姓做点实事的赵樽。”
他指了指身边的女子,“这是内子韩蕾,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摆弄的。”
韩蕾笑着行了一礼:“程大人对水泥感兴趣?”
程靖泽看着这对与众不同的王爷夫妇,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王爷、王妃,下官见苍州变化翻天覆地,百姓安居乐业,实在钦佩。不知可否将这水泥修路之法传授于下官?甘络县道路泥泞,商旅不通,百姓苦之久矣!”
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既然这位程县令要将水泥用于铺设甘络县的道路,他们的生意不就来了吗?而且,这可算是市政工程。
韩蕾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一卷图纸铺在地上:“程大人请看,这是我们修建水泥路的工艺流程。从原料配比到施工方法都有详细记载。”
程靖泽蹲下身,贪婪地看着那些前所未见的图纸。
上面绘制着各种原料的配比比例,甚至还有详细的施工步骤。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这……这些都是王妃所创?”
赵樽摇摇头:“非也。这些知识来自于上古遗籍,我们只是加以改良应用而已。”
他指着图纸上一处,“比如这水泥,其实与三合土原理相通,只是我们改进了配方和烧制工艺。”
“哦!王爷过谦了。”程靖泽大约懂了,由衷地说,“下官愿以县库银两购买这水泥,在甘络县修建同样的道路。不知王爷可否……”
“当然可以!”韩蕾抢着回答,眼睛亮了起来,“我们正打算将水泥销往周边州县。不仅能帮助百姓,还能为苍州带来收入,一举两得。”
赵樽补充道:“我们还可以派出工程队协助施工,他们有丰富的经验。至于费用……”
他沉吟片刻,“按成本价加上三成利润如何?毕竟民夫们也要吃饭。”
程靖泽激动得声音发颤:“王爷如此体恤下官,下官感激不尽!甘络县虽不富裕,但修路的银两还是凑得出来的。”
“那太好了!”赵樽拍了拍程靖泽的肩膀,“程大人果然是心系百姓的好官。不如这样,您先随我们参观一下水泥厂和养殖场,详细了解运作方式,回去后也好向县民解释。”
一行人沿着水泥路向山坡上的工厂走去。
程靖泽像个求知若渴的学子,不停地提出各种问题。
当他们站在水泥厂高大的立窑前,看着工人将研磨好的原料送入窑中时,程靖泽感叹道:“有此神器,何愁民生不富啊!”
参观完毕,夕阳已经西斜。
程靖泽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他直接与赵樽、韩蕾坐在田埂上,一边吃着民夫们的粗茶淡饭,一边敲定了合作的细节。
“首批水泥十日后便可运往甘络县。韩蕾计算着,“我们派百名熟练工协助施工,还可以派三蹦子运输队运送,这样可以加快速度。”
程靖泽连连点头:“甚好!下官访友回去立即召集民夫配合。”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王爷,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购买几头那种新式猪种和玉米种子?”
赵樽大笑:“程大人果然有眼光!这样吧,猪崽和种子就当是我们送给甘络县的礼物。只盼大人善待百姓,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闻言,程靖泽连忙起身,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王爷大恩,下官铭记于心。他日甘络县若有所成,全靠王爷今日指点!”
暮色渐浓,程靖泽登上马车,喜滋滋的继续访友之行。
谈下如此一单大生意,上万民的民夫不再需要让他们掏银子养着,而是能够自给自足。赵樽和韩蕾也很高兴,这是他们迈出苍州外的第一步。
他们将这个消息告诉民夫们,民夫们更是欢呼雀跃。
赵樽和韩蕾便开始着手人员和生产施工的安排,一直忙到子时时分才得以休息。
而五更时,巡夜的梆子刚敲过不久,冀州城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这个点,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天边残月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只余几颗黯淡的星子勉强照亮王府高耸的围墙。
夜风卷着落叶在青石板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恰好掩盖了几十双靴子踏过瓦片的细微动静。
王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几队值夜的府兵举着火把在回廊间来回巡视。
突然,几道黑影如鬼魅般翻过高墙,悄无声息地落在庭院中。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打了个手势,十余名黑衣人立即分散开来,有的解决巡逻的府兵,有的直奔内院。
刀光闪过,两名府兵还未发出声音便已倒地,鲜血顺着青石板的缝隙缓缓流淌。
“动作都轻些。”为首的黑衣人蹲在假山边,声音压得极低。
他面罩上方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光。
“记住,冀州王的卧房在后院‘养心居’,找到后立刻发信号。”
墙下众人无声点头,如同鬼魅般潜入王府后院。
他们训练有素,走路时连一片落叶都不曾惊动。
可谁也没想到,冀州王前两月刚扩建了府邸,原本的布局图上又多出了几处新修的院落。
“头儿,这不对啊。”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凑到首领身边,声音里透着焦躁,“地图上明明说过了荷池就是养心居,怎么又多出个三进院子?”
看来,他们的情报有误。
黑衣人首领眯起眼睛打量四周。月光下,亭台楼阁连绵不绝,飞檐翘角在夜色中勾勒出复杂的轮廓。
他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
“什么人!”一队巡夜府兵转过假山,火把的光亮骤然撕开黑暗。
“动手!”
首领厉喝一声,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寒光闪过,最前面的府兵喉头绽开一道血线,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轰然倒地。
“有刺客!快保护王爷!”剩余的侍卫顿时炸开了锅。
铜锣声、呐喊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
十几名府兵手持长矛从四面八方涌来,却见几十名黑衣人身形如鬼似魅,剑光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鲜血喷溅在汉白玉的栏杆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黑衣人首领注意到有五六名侍卫不战反退,拼命朝西侧的院落奔去。
“那边!”他嘴角扯出冷笑,剑锋朝着西侧一指:“一个不留!”
养心居内,冀州王正搂着新纳的侧妃酣睡。
三十出头的他大腹便便,鼾声如雷,床榻边还散落着夜宵未吃完的鹿茸糕饼。
“王爷!王爷快醒醒!”侧妃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纤细的手指拼命推搡着身旁的肉山。
“嗯……爱妃别闹……”
冀州王迷迷糊糊地挥手,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涎水。
“王爷,快起来,外面在喊有刺客呀!还有刀剑的声音。”侧妃的声音都变了调。
“砰!”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踹开,夜风灌入,案头上的烛火剧烈摇晃。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夜空,随即戛然而止。
冀州王终于惊醒,他猛地睁开眼,也尖叫一声,臃肿的身躯像条搁浅的鱼般弹坐起来。
“你……你你们是何人!”
他手忙脚乱的抓起枕边的镶宝石长剑,剑尖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年轻貌美的侧妃缩在他身后,锦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只见三个黑衣人持刀闯入,为首之人刀尖滴血,刀锋泛着森冷的光芒,而面罩上还不知染着谁的鲜血。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缓步逼近:“王爷觉得会是何人,如此大费周章来杀你呢?”
冀州王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背靠着床柱,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难道……是新……不,不可能!不会的。”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他与新帝并非一母同胞,但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何况那日,荆州王在大殿上时,他们都承诺过,无论是谁继承大统都必须善待兄弟。
新帝不是已经让他们回封地了吗?为何又要秋后算账?
“不,不会的……皇兄答应过我们……”冀州王喃喃自语。
“哼!”黑衣人统领冷笑一声,“如此天真,还敢争位。真是……”
他话音未落,醒悟过来的冀州王突然拔高声音大喊:“来人,快来人啊!有刺客。”
黑衣人首领嗤笑一声:“王爷还是省省力气吧,您府上的府兵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他挥了挥手,另外两名黑衣人立即向床榻扑去。
“住手!”
冀州王怒吼一声,挥剑挡住其中一人。剑刃相击,火四溅。
他虽然自幼习武,但养尊处优多年,现在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的对手?
只一个回合下来,他的手臂就已被划开一道口子,红得刺眼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
“啊——”
侧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已是面无人色。一个黑衣人闪身上前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拖下床榻。
她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在挣扎中衣襟散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放开她!我有银子,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的银子。”冀州王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却被首领拦住。
“王爷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黑衣人首领的刀如毒蛇般刺来,冀州王勉强格挡,却被震得后退数步,撞在梳妆台上。
铜镜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保护王爷!”
“别想跑。”
“快,全杀了。”
这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杀声,兵器的交鸣声中,幸存的王府府兵终于赶到。
黑衣人首领眉头一皱,厉声道:“速战速决!”
混战中,侧妃挣脱束缚,扑向冀州王:“王爷小心!”
一支暗箭破空而来,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冀州王面前。
箭矢穿透她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寝衣。
“慕儿!”
冀州王一边迎战,一边痛呼。
泪水模糊了他视线,侧妃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口鲜血,眼中的光彩迅速消散。
“我跟你们拼了!”
冀州王舞起长剑疯狂地向黑衣人冲去。他的招式已毫无章法,全凭一股悲愤支撑。
一名黑衣人被他刺中肩膀,但随即就有三把刀同时刺入他的身体。
冀州王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汩汩溢出。
他抬头看向黑衣人首领,眼中充满不甘:“告诉……告诉我……是不是……皇兄……”
首领蹲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聪明一世,怎么临死反倒糊涂了?除了陛下,谁还能调动暗卫?”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垂死的冀州王,“您放心,齐州王、荆州王很快就会来陪您。黄泉路上,您绝不会孤单。”
冀州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是深深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了,新帝至始至终就从未打算放过他们这些兄弟。
让他们回藩王,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罢了,为的就是博得一个兄友弟恭、仁德为君的好名声。
他想要大笑,却只咳出一口鲜血,最终倒在了血泊中,眼睛仍不甘地睁着。
“清理干净,做成山匪所为。”黑衣首领冷声命令,“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女眷的尸体……”
他垂眸嫌恶地看了眼衣衫不整的侧妃,“摆得像是被凌辱过。”
“是!”
黑衣人们迅速行动起来,有人故意在墙上留下粗糙的刀痕,有人将几把民间常见的砍刀丢在尸体旁。
一名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缕马鬃和几枚生锈的箭头,故意撒落在庭院中……
“统领,发现密室,里面有不少金银。”一名黑衣人前来禀报。
黑衣首领点点头:“全部带走,正好作为山匪的赃物。”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后,挥手道:“撤!”
临走前,他踢了踢冀州王的尸体,语气甚是冷漠。
“走,下一个是齐州和荆州,我们必须加快脚程,在这里耽误了时间,已经让他们多活了两日。”
剩下的黑衣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院的尸体和血腥气。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落在冀州王死不瞑目的脸上。
黎明前最黑暗之时,冀州城的百姓仍在熟睡,无人知晓这座豪华王府中发生的惨案。
等到天明,这里只会留下一桩“山匪洗劫王府”的悬案,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而此时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御书房的灯火依然通明。
新景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正好堵死了黑棋的最后一条生路……
友友们,5月10、11号请假两天,整理稿子,12号正常更新。望谅解!
第204章 真正的“自治州”
第204章 真正的“自治州”
突厥使团的鎏金马车在烈日下缓缓前行,车辕上的铜铃随着颠簸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已过了荆州,正顶着烈日行驶在去往苍州的官道上。可越往前行驶,官道显得越是拥挤。
身着竹甲或皮甲的突厥勇士不断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为首的使臣贺恕统领掀开车帘,被官道上的景象惊得皱起眉头。
“统领,这大景的官道怎的比草原上的羊群还拥挤?”一个年轻的勇士操着生硬的大景话问道。
贺恕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眯起眼睛,看向尘土飞扬的官道。
前方三三两两的壮年男子虽然穿着粗布衣衫,看上去像是普通百姓,你但走路的姿势却整齐有劲。
有的人甚至走路还有些瘸,但这却并不影响他们行进的速度。
“那不是像普通百姓。”贺恕用突厥语低声道,“你看他们虎口的老茧,是常年握刀的手。”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背着包袱的汉子被关卡的官差拦住,为首的差役厉声喝道:“路引拿出来瞧瞧!”
“军爷行行好,”一个方脸汉子忙赔着笑,“俺们是王家村的,村里遭了洪水……”
“放屁!”那差役打量着他,突然一把扯开他的衣襟,露出了里面没来得及换的军制里衣。
“你们几个也是荆州大营的逃兵吧?”那差役怒目凝视。
“不,我们不是,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话未说完,那方脸汉子猛地推倒差役,拔腿就往前奔。
其他几个差役见状,慌忙拿起武器想要追赶,却被更多的逃兵推倒。
逃兵们开始疯狂的冲过关卡往前拥挤,生怕一个慢了就到不了苍州,被抓回去。
那些差役刚爬起来,又被路过的逃兵推倒或撞倒。
这里发生的,原来是因为前些日子韩蕾和大字队的兄弟们,在荆州军队里播下的种子,现在发芽了。
由于苏家和兵部长期克扣大景军队的军饷,大量的荆州士兵听说苍州又双倍军饷,纷纷寻找机会逃出军营,投奔苍州。
按理说军律严苛,逃兵被视为重罪。逃兵一旦被抓,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处死,家属也可能连坐受罚。
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荆州驻军将军苏淇因爆炸身亡,军营里本就人心惶惶。
荆州府衙配合军营调查,还未找到原因和可疑人员,又遇到了连日暴雨引发洪灾。
府衙与军营联手救灾,无心再顾及苏淇身亡之案。
加上京畿范围附近又刚接到新帝登基昭告天下的消息,新的兵部命令还未出来,民间更是各种混乱。
士兵们趁着出来救灾之时,大量的人换去衣裳混入百姓之中逃离。
这不是几个,而是成千上万的士兵,其中不乏一些千夫长以下的小将领也去投奔苍州。
军营里,将领本就不如士兵多,待发现后,由于人数太多,高层将领也是顾得了东就顾不得西。
发生如此大规模的逃跑,荆州军营的高层将领明知这是为何,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人都是利益性动物。长期克扣军饷,士兵们早已怨声载道,只需一点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再加上韩蕾当时留下大一大二,一路上收拢受荆州附近因为洪灾无家可归的流民,这些流民也互相搀扶着赶往苍州,混入逃兵之中。
所以,荆州军队要想抓捕逃兵更是难上加难。
那些逃兵一奔跑,官道上的队伍更见拥挤混乱。
一个摔倒在地上的关卡差役,突然抓住了一个逃兵的裤脚。
“抓到了,抓到了。”他立即放声大喊。
可还不等其他的差役过来帮忙,那逃兵已一脚踢在他的鼻梁上。
“啊哦!”
他痛呼一声,松手捂住鼻子,逃兵趁机又往前奔逃,一转眼便隐入人群中,踪迹难寻。
突厥勇士们下意识按住刀柄,贺恕首领却抬手制止:“别管闲事。”
他注意到那些所谓的“流民”里,有两瘦高个正在分发面饼,他们动作利落,分明是受过训练的。
官道旁的茶棚里,两个商贾打扮的人正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苏将军死得蹊跷,说是天雷劈的,可那日明明……”
“嘘!”同伴紧张地看了眼突厥马车,“现在满大街都是逃兵,据说苍州那边开出了双倍军饷。都说乱世出枭雄,苍州会不会……”
“这话可不敢乱说,”那商贾环视四周,压低声音,“赶快喝吧,喝了还要赶路呢!”
烈日将官道烤得发烫,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和尘土的气息。
贺恕首领放下车帘,对身旁的突厥勇士吩咐道:“记下来,荆州驻军已溃,苍州正在扩军。”
说完,他挥了挥手,马车又继续在拥挤的官道上艰难前行,身后扬起一片浑浊的烟尘。
贺恕的马车后方,玉伽公主的马车帘幕微动,一只素手掀起布帘,露出了半张精致的脸庞。
玉伽公主望着官道上蜿蜒的人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逃难者的身影。
衣衫褴褛的妇人背着啼哭的婴孩,佝偻老者搀扶着病倒的弱小,所有人的脸上都蒙着同样的灰败颜色,只有那些逃兵眼里闪着几分光芒。
看来,大景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啊!
玉伽公主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腕间的银铃,想着自己用一生幸福换来的粮食和布匹,现在都化作了泡影,她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马车碾过坑洼,她身子一晃,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扫过她满是愁容的脸颊。
她探出头问骑马并行在旁的唐小童:“小童,你说苍州王妃真的能帮到我们吗?”
唐小童面上也露出一丝担忧:“如此多的难民到苍州,王爷和王妃安置起来肯定也困难。不过……玉伽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促成这件事的。”
“哎!”玉伽公主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恐怕苍州王妃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上突厥。”
唐小童没有搭话而是勒紧缰绳,枣红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他猛地夹紧马腹冲到前方土坡上极目眺望。看着烈日下逃难的人流像条垂死的巨蟒,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他的心里也没底了。
他知道王爷和王妃在收容难民和乞丐到苍州发展,可这也太多了。
他无法想象王爷和王妃需要拿出多少粮食来养这些难民。如此情况之下,王妃又如何有心情与突厥经商?
可他要帮玉伽公主,通过贸易换取粮草的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暂时先安抚玉伽公主。
“其实……”唐小童回到马车旁,声音低得几乎被车轮声淹没,“王妃现在也许会有些忙……”
他故意挺直腰板,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等王妃忙过这阵……”
玉伽忽然伸手按住晃动的车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给我,这是我的。”
“求求你,先让我给孩子吃吧!孩子已饿得不行了……”
远处又传来难民争夺面饼的嘶吼声,混着孩童的啼哭,让人看着只觉心酸不已。
“小童。”玉伽公主抬头望着突厥的方向,喃喃道:“我知道……你也并没有把握,是我痴心妄想了。”
唐小童带着用来防身的佩刀突然撞上马鞍,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他慌乱地按住刀柄,却摸到刀鞘上三道陈旧的砍痕。
那是许多年前,他父亲在突厥战场上突围时留下的。
“照这个速度,再走三日就到苍州地界了。”
唐小童扯下腰间的水囊递给玉公主,牛皮囊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干燥的尘土里。
他垂下眼眸不敢去看玉伽公主眼里的愁苦和期盼,只是诚恳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不仅仅只是为了你。”
马车内传来银铃急促的晃动声,像是主人突然握紧了手腕。
当银铃声响平息时,玉伽的声音混着信任传来:“那就继续走吧。”
她放下车帘的刹那,官道旁的树上飘落一朵美丽耀眼的红,落在了她的车顶上……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像是打翻了的胭脂盒。
白日里灼人的热气渐渐消散,微风拂过树梢,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
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勾勒出温柔的轮廓,几只归巢的鸟儿掠过天空,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
赵樽还在水泥厂忙碌着,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正指挥着工程队和运输队的人员调配,声音洪亮而有力。
“明日一早必须准时出发,前日赶去的路基队已在甘络县筑出了一段路基,就等我们的水泥!”
工人们齐声应和,干劲十足。
受到甘络县令程靖泽下订单的启发,赵樽觉得扶风县的水泥厂产量还是跟不上。
他便在短短几天,将水泥厂和建筑队、运输队、工程队再次裂变出几队人手。选出经验丰富的老员工担任负责人,基层员工由挑选新加入的流民填充。
除了承建甘络县的工程,其余的将派往苍州各县,他们将带上图纸和经验在苍州各县就地建厂,就地施工,就地发展。
这样便能快速复制整个扶风县的操作,既是市政民生工程,费用就由各县府衙自行承担。
赵樽还令骆海冻结苍州所有收拢的赋税,不再上交朝廷,而是用于各县支付“以工代劳”的各种费用,安置解决大量流民的工作岗位。
原苍州知州孙文远被拿下,骆海升任苍州知州,这些政令施行起来自然方便了许多。
北关驻军已归于赵樽麾下,苍州知州被取替,如今赋税又脱离朝廷。
自赵樽被封苍州王到现在,短短七个多月,他就在不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从军事和财政上完全独立出来,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自治州”。
另一边,华天佑正带着府兵们将一袋袋生产好的水泥搬上三蹦子。
因为要跨县运输,韩蕾又给运输队添置了许多烧油的三蹦子,一箱油跑一趟来回不成问题。
这些新添置的运输工具整齐地排列在厂区空地上,上面都堆满一袋袋的水泥。
华天佑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对身边的府兵嘱咐道:“每一车都尽量多装几袋,都小心一些。”
“华公子就放心吧!
”府兵们笑着应答,动作却更加谨慎了。
赵樽看了看天色,走到韩蕾和赵灵儿身边:“丫头,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坐马车回去休息吧,这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天佑就行。”
韩蕾点点头,她确实感到有些疲惫。这段时间为了水泥厂的事,她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
赵灵儿挽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嫂子,那我们先回去吧,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马车行驶在新修的水泥路上,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韩蕾靠在车厢内,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缓缓后退的景色。
赵灵儿递给她一杯温水:“嫂子,喝点水吧。”
“谢谢。”
韩蕾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与赵灵儿闲聊着。
马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让人心神安宁。
不一会儿,疲惫的韩蕾就靠在软垫上小憩起来,赵灵儿见她娇俏甜美的面容上满是疲倦,便自觉的不再打扰她,拿过一条薄毯轻轻为她盖上。
当马车缓缓停在赵家宅院前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只留下天边一抹淡淡的红晕。
韩蕾被赵灵儿轻轻唤醒:“嫂子,我们到了。”
刚下马车,韩蕾就看到李嫂站在门口不停地张望,脸上带着明显的焦虑和期待。
一见到她们,李嫂立刻快步迎了上来,粗糙的双手在围裙上不安地搓动着。
“王妃,灵儿姑娘,你们回来啦?饭菜已经做好了。呃……”李嫂说着,有些欲言又止。
韩蕾察觉到她的异样,温和地问道:“李嫂,有什么事吗?看你好像有话要说。”
李嫂抿了抿唇,还是鼓起勇气:“王妃……见您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太忙,我知道我不该,可我……”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第205章 铁片钉进骨头
第205章 铁片钉进骨头
韩蕾恍然大悟,她轻轻握住李嫂粗糙的手,柔声道:“李嫂,你是为了小乐的腿吧?”
“王妃恕罪,我知道您忙,可是我实在希望小乐能够……”李嫂语气里满含歉意。
韩蕾拍了拍她的手背,心中升起一阵愧疚。
她答应为李嫂的儿子医治腿疾,却因为各种事务一拖再拖,转眼已过了三四个月,也难怪李嫂等得焦急。
她看着李嫂憔悴的面容,她能想象这位母亲这些日子是如何度过的。
“抱歉李嫂,确实是我疏忽了。”韩蕾不顾自己一身疲惫,决定再加个班:“今晚我就为小乐做手术。”
“真的?”李嫂闻言,激动得就要下跪,被韩蕾一把扶住。
“别这样,这是我早就答应的。不过……”韩蕾环顾四周,眉头微蹙,“手术需要助手,现在没人帮忙。”
为了自己的儿子,李嫂立刻自告奋勇:“王妃,我可以的!上次给您当过助手,我都学会了!”
韩蕾摇摇头,“李嫂,这次不一样。小乐是你的儿子,手术过程中需要敲断他的腿骨重新接合,作为母亲,你很难保持冷静。情绪波动会影响手术。”
站在一旁的赵灵儿上前一步:“嫂子,那让我试试吧。李嫂上次都能行,我应该也可以。”
韩蕾转向赵灵儿,想了想还是摇头。
“灵儿,上次救的是死士,是杀手,容错率高。但这次我需要有经验的助手,毕竟小乐是自己人,而且还是个孩子,稍有差池就可能让他落下终身残疾。“
李嫂听到这话,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她知道韩蕾在百忙之中,能抽出空来帮小乐做手术是多么的难得。
没想到,韩蕾答应了,却又因为没有助手而为难。
韩蕾说的手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有她上次见过一些皮毛。除了她,宅子里真没有其他人能帮忙。
就在李嫂无助之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回头,只见华天佑刚好骑着枣红马回来了。
他在门前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和泥土。
“天佑哥!”赵灵儿欣喜地叫道。
华天佑走过来,看了看众人凝重的表情。“怎么都站在这里,发生何事了?”
李嫂眼里顿时闪过一道光,“华公子,您来得正好。王妃要给我家小乐治腿,这里只有您给王妃当过助手,我想求您能不能给王妃帮忙?”
一听是给小乐治疗,华天佑二话不说,爽快地点头:“行!我来当助手。需要我做什么?”
韩蕾仔细打量着华天佑,他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然清明有神。就目前而言,华天佑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天佑,这个手术大约需要两个时辰,你真的可以吗?今天已经很累了。”韩蕾关切地问。
华天佑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你放心,这点累算什么。小乐那孩子乖巧,又活泼可爱,不能让他一辈子瘸着腿。”
李嫂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谢谢王妃!谢谢华公子!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不完!”
韩蕾连忙扶起她:“李嫂快别这样。既然天佑愿意帮忙,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天佑当一助,李嫂你若可以的话就当二助。”
她转向李嫂,神情严肃,“但你必须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不能干扰手术。”
李嫂使劲点头,用袖子擦着眼泪:“我发誓,一定听王妃的话,绝不给手术添乱!”
赵灵儿迟疑着举手:“嫂子,我也想给你帮忙。”
韩蕾想了想,赵灵儿帮忙是不能指望的,但她可以在一旁观摩学习,以后说不定也有像现在这样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微微点头:“也行,你就在旁边看着吧,也许能有所收获。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随便走动。”
“好,嫂子放心。”
赵灵儿很开心,自从韩蕾出现,她的确从韩蕾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用阿拉伯数字计数和算账、记账等知识。
韩蕾点点头,开始详细安排,“李嫂,你现在回去让小乐洗个热水澡,手术后至少七天不能沾水。另外,从现在开始,小乐不能吃任何东西,水也尽量少喝,这是为了防止麻醉时出现意外。”
李嫂认真地记着,生怕漏掉一个字:“是,王妃,我这就回去准备。”
韩蕾又补充道:“我们回去洗漱用膳,休息一会儿后就开始手术。你让小乐放松心情,不要害怕。”
“是,是,我记住了。”李嫂连连应声,脸上的愁容终于舒展了一些。
华天佑拍拍李嫂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有王妃在,小乐的腿一定会好起来的。”
暮色渐浓,赵家宅院的门前点起了灯笼。韩蕾望着李嫂匆匆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走吧,“她对华天佑和赵灵儿说,“我们得抓紧时间准备。”
华天佑郑重地点头。他知道,今晚自己肩负的不仅是一个助手的责任,更是一个孩子未来的希望。
用晚膳时,老夫人和下人们听说要给小乐做腿部矫正手术,饭堂里顿时热闹起来。
厨娘张婶手里的汤勺都忘了放下,就跑过来凑近问道:“王妃娘娘,这手术会不会有危险啊?”
正在收拾碗筷的小丫鬟们也停下动作,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韩蕾。
韩蕾将最后一口清粥咽下,瓷勺在碗边轻敲两下:“这种手术有十成十的把握。”
她环视众人,目光在太阳能灯下显得格外坚定。
“只是骨头重新生长需要时间,约莫三至六个月才能完全康复。”
晚膳过后,韩蕾指挥下人们将八仙桌拼成手术台,让赵灵儿用消毒药水,仔细喷洒在每个角落。
药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尚未散尽的饭菜香,飘散在饭堂里。
上次手术留下的简易无影灯悬在横拉的绳索上,韩蕾只是更换了几个电量充足的太阳能灯。
一个时辰后,重新净手的韩蕾站在临时手术台前。华天佑正将最后一件器械摆上托盘,不锈钢器具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抬头时,看见李嫂牵着孩子走进饭堂。
四岁的小乐穿着改小的粗布衣裳,蹦跳时右腿明显使不上力,原本面黄肌瘦的小脸现在也是粉嘟嘟的。
那张粉嘟嘟的小脸此时正洋溢着好奇,似乎全然不知即将经历的手术是什么。
韩蕾蹲下身与他平视,孩子衣领处歪歪扭扭的针脚是李嫂的手艺。
“小乐,我们马上要给你做手术医治这条腿。”韩蕾轻轻碰了碰他的病腿,柔声道:“治好后,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奔跑跳跃了。你怕吗?”
“回王妃娘娘,小乐不怕。”
小乐学着大人模样作揖,十分懂礼,看得出李嫂平时没有少教导他。
韩蕾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天真无邪。
韩蕾先为他照片检查,便携式x光机启动时发出嗡鸣,小乐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会发光的“铁盒子”。
当影像上显现出扭曲的胫骨时,李嫂倒抽一口冷气。
华天佑的指尖悬在影像上方三寸,虚点着那处畸形愈合的断口。
“这这骨头竟是斜着长合的?”
“陈旧性骨折。”韩蕾的指甲轻叩影像,“所以需要在这里重新截断。”
她的指尖划出一道直线,“然后用钢板矫正固定。”
韩蕾再次跟他们讲了一遍要做的事情和注意事项,然后开始进入工作。
麻醉药缓缓推入静脉时,小乐数着韩蕾白大褂衣襟上的纽扣,数到第三遍时眼皮开始打架。
华天佑注意到孩子睫毛的颤动频率逐渐变缓,最后像停落的蝶翅般完全静止。
“这……这就是你说的麻醉?”华天佑不可置信的张大嘴。
韩蕾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铺上无菌手术铺巾,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李嫂站在华天佑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骨锯的锯齿咬合骨骼,那种沉闷的摩擦声让她猛地转身,肩膀撞上了器械架。
韩蕾头也不抬:“李嫂,去换盆生理盐水。”这平淡的指令像救命稻草,让颤抖的妇人找到了支点。
华天佑的额角也沁出了汗珠。
他看见韩蕾用持骨钳精确调整断骨角度时,忽然想起幼时见过的玉匠雕琢玉佩,也是这般专注到近乎虔诚的神情。
当第一块钛合金钢板贴上骨面,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金属在无影灯下泛着蓝光,螺钉旋入时发出的声音异常刺耳。
“这是……要把铁片钉进骨头里?”李嫂颤抖的声音飘忽得像缕烟。
她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螺钉穿透儿子的骨皮质,忽然腿软得站不住。
韩蕾手下的动作丝毫未停:“这是比骨头还结实的合金,等愈合后就是孩子身体的一部分。”
当最后一颗螺钉拧紧,韩蕾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
华天佑仔细看着x光机上呈现的全新影像,原本扭曲的骨段如今笔直如尺,钢板与骨骼严丝合缝。
他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终于明白韩蕾说的十成十把握从何而来。
缝合线在皮肤表面游走时,李嫂的眼泪终于砸在青砖地上。
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看着儿子腿上那道逐渐闭合的切口,仿佛看到了他将来奔跑的模样。
窗外更夫敲响三更梆子,韩蕾剪断最后一根缝线,器械落入托盘的声音像是为这场手术画下了休止符。
小乐苍白的小脸在太阳能灯映照下显得格外脆弱,他静静地躺在八仙桌上,麻药的作用还未完全消退,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韩蕾伸手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指腹下传来微弱但平稳的跳动。
“王妃,您去歇着吧,我守着就行。”李嫂搓着粗糙的双手,声音里满是愧疚。
韩蕾摇摇头,从空间里取出镇痛泵检查刻度:“镇痛药需要定时调整,您不熟悉这个器械,而且你不懂怎么护理,我也得在这里守着。”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一些生理性的泪光。
李嫂突然跪了下来,膝盖砸在青石地上发出闷响:“王妃,您治好了小乐的命,我们李家……”
“快起来!”韩蕾急忙搀扶,披肩滑落在地,“医者本分罢了。”
门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华天佑和赵灵儿踏出院门,夜风裹着香拂过面庞。华天佑突然停步,仰头望着被云层半掩的月亮。
“没想到还能用铁钉固定骨头。”他比划着接骨的动作,“像修理桌椅一样,敲敲打打的真是开了眼界。”
赵灵儿突然没忍住,干呕了一声,从袖中掏出帕子按在唇上:“天佑哥……能别说这么具体吗……”
“哟,居然忍住了?”华天佑挑眉,“上回我给韩蕾递工具时,看见她伸手进去掏……”
他话没说完,赵灵儿已经冲到墙角吐了起来。
待她喘着气回来,华天佑讪笑着递上水囊:“呵呵,怪我多嘴。不过你今天表现不错,居然能注意到器械传递的手法。”
赵灵儿漱了漱口,虚弱地笑了笑:“我想多学一点,下次再遇到嫂子做手术,我也能帮上忙。”
“好啊你!”华天佑作势要敲她脑袋,“原来是在偷师。”
两人说笑着穿过回廊,各自回去休息。
饭堂内,小乐在梦中呻吟一声,韩蕾立刻惊醒,查看他的情况。
李嫂端着一杯热茶过来:“您披上这个。”说着把自己带来的袄盖在韩蕾肩上。
见小乐醒来,李嫂松了口气,问他疼不疼,小乐摇了摇头。
李嫂望着儿子绑着夹板又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腿,问道:“王妃,这铁钉以后……”
“等骨头长好了就能取出来。”韩蕾柔声解释,“就像庄稼搭架子,成熟了就不需要了。”
这个比喻让农妇出身的李嫂,眼中的忧虑散了些。
夜色更深了。
见小乐没什么问题,韩蕾这才从空间取出绒面披风迭作枕头,伏在桌边安安心心的睡了过去……
休息了两日,又元气满满,看到了友友的催更,感谢大家的追读!爱你们
第206章 最后的希望
第206章 最后的希望
清水县城门边,十几个粥棚排成长龙,大锅里蒸腾的热气在微风中扭曲变形。
几个衙役站在最粥棚前,手中的木勺在铁锅里搅动着浓稠的米粥。
“排好队!每人都有份!”衙役提高嗓音喊道,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身后新搭建的草棚里,几个妇人正在给衣衫褴褛的孩子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裳。
骆海带着更多的衙役匆匆赶来,他大步走到城门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尘土飞扬的官道,脸上说不出是喜是忧。
继韩蕾上次带回上万名乞丐和流民后,幸亏那些施粥的粥棚还没拆,现在又有几万名流民进入了清水县。
“怎么又来了这么多?”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有拄着树枝的老者,有抱着婴孩的妇人,还有不少穿着破烂军制里衣的士兵。
他们的脚步声混合着咳嗽声、孩子的啼哭声,在炎热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凄凉。
“大人,这次怕是有三四万人啊!”师爷擦着额头的汗,声音发颤。
骆海顺手抓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年轻人,问道:“你们如此年轻,干嘛也逃难,就在家乡重建家园不好吗?”
那年轻汉子见到骆海身上的官服,目光有些躲闪,嗫嚅着答道:“回大人。小的不是逃难,是听说苍州军营有双倍军饷,所以特来投奔的。”
“你是军卒?”骆海打量着他。
那年轻汉子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回大人,小的是荆州前锋营百夫长,名叫钟勇建。荆州军营克扣军饷严重,士卒们已忍无可忍。所以……还望大人收留。”
“哦!原来如此。”骆海了然点头。
这几年苏家联合兵部克扣军饷是众所周知的事,各州军营的将士们敢怒不敢言。
这事儿他也早就听军营里的熟人提起过。虽事出有因,可逃兵毕竟是大罪,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骆海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随从道:“你立即快马赶去通讯站,用对讲机请示王爷!”
他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些明显有着军.人气质的“难民”,眉头皱得更紧。
他摸着胡须,喃喃道:“这些逃兵……得想法子单独安置才行。”
因为大量流民和逃兵的到来,清水县暂时又陷入了忙乱之中,突厥使团没在清水县停留,唐小童陪着他们直接穿过清水县去了北关。
三日后,北关永安城的城楼上,李二牛正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的突厥使团。烈日将使团的车队在地上照出一片阴影,铃铛声随风飘来。
“开城门!”他挥手下令,转头对副将低声道:“让突击队在暗处戒备。”
“是!”
副将领命而去。
现在的北关,有了棱堡和现代武器的加持,在人手配备上已按照韩蕾和赵樽的要求,组建了必要的守城队、突击队、兵器管理队、后勤队。
除了必要的几千名守城人员,其余的将士训练之余实行“屯田制”,都到附近开荒种地去了。原本五万驻军的军营里反而显得空荡荡的。
突厥使团入城时,唐小童快步迎上前。他注意到玉伽公主在不断张望的眼神,轻声道:“公主在寻人?”
玉伽掀开面纱,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焦虑:“苍州王妃她……”
“公主是要找我们王妃吗?可王妃不在这里,此刻应该在扶风县。”李二牛大步走来,甲胄哗啦作响。
他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末将已派人通知驿站备好客房,请使团随末将去歇息吧。”
唐小童知道玉伽公主在想什么,他看见公主的手指绞紧了缰绳,连忙上前半步:“玉伽,不如这样吧……”
他迟疑一下,压低声音,“要不你们现在去驿站休息,明日随使团先行回草原,我即刻前往扶风县去寻找王妃,一有消息,我必快马传书到王庭告知你。”
玉伽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毕竟和亲失败,作为一名异国公主,她不便长时间留在这里。
玉伽公主咬着唇摇了摇头,她转头看向李二牛,声音轻得像叹息。
“多谢这位将军。现在时辰还早,我们就不去驿站了,直接到阴山脚下再安营扎寨。”
她说着又看向唐小童,双眸里除了期盼,还闪着说不清的复杂的光芒。
“小童。我将希望全部寄于你身,有了消息,还望早日告知。”
“嗯!你要保重。”唐小童郑重点头,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舍。
驼铃再次响起时,唐小童站在城门口,看着使团的背影渐渐融入远方苍茫的草原。
他摸了摸手腕上那道明显的旧伤痕,告别李二牛后转身走下城楼,翻身上马,朝着扶风县的方向而去……
薄暮冥冥之时,远处连绵的阴山山脉如同沉睡的巨兽,将最后一丝夕阳吞噬殆尽。
玉伽公主走出马车,望着这片她熟悉的草原,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公主,前面那些人好像是我们的勇士。”
使团首领贺恕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营火,嗅了嗅空中熟悉的烤肉香味,声音有些沙哑。
连续数日的奔波,让这位老首领看上去显得更加苍老。
玉伽公主点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衣摆,心情愈加沉重:“贺恕叔叔,我们的勇士为何会在这里?是在等使团吗?”
“也许是吧!”贺恕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们此行求和失败,还丢了求和的礼物……”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远处营地的轮廓渐渐清晰,十几个突厥勇士已经策马迎了上来。
为首的壮汉巴特尔现在是博鲁可汗最信任的年轻将领,他黝黑的脸上满是期待。
“公主,贺恕首领。你们可算回来了!可汗派我们来接应粮草,族人们都在等着呢!”
贺恕与玉伽公主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流露出痛苦无奈的神色。
“粮草……根本没有什么粮草,巴特尔。”玉伽公主轻声说道,声音几乎被草原的风吹散。
巴特尔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什么?公主是在开玩笑吧?两百万担粮食呢?那些织机和布匹呢?”
巴特尔说着,和跟来的勇士们纷纷翘首望向他们身后的车队。
可他们身后除了使团的人和简单的行李,什么都没有。
“和亲大典当日,突然宣旨取消。至于我们带去的那些礼物……”
贺恕顿了顿,沉声道,“我去皇宫讨要……但大景皇宫不知出了何等变故,宫门紧闭,根本无法进入,我们连进去讨要的机会都没有。”
“啊——可恶!”
“为何会这样?”
巴特尔身后的勇士们骚动起来,有人愤怒地捶打马鞍,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个年轻战士忍不住喊道:“那我们怎么办?部落里的老人孩子还等着粮食过冬啊!可汗那里如何交代?”
巴特尔眼里喷着火,“没有这些粮食,我们就只有等到秋收时再去劫掠大景。除了抢,我们别无他法。”
“对!倒时候就去劫掠大景。”
“就是,凭什么大景就能富庶,而我们就只能如此苦寒?”
“对!只有将大景的财物抢夺过来,我们的族人才能生存下去。”
另外几个勇士也纷纷附和,他们看向永安城的方向,眼里就像是看到了无数的财富。
玉伽公主看着这些熟悉的族人面孔,听着他们愤愤不平的话语,心如刀绞。
她走到巴特尔面前,回头看向永安城的方向,深深的叹了口气。
“巴特尔。可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糟,求和成为泡影,永安城现在不但有‘生米’这样的武器,还刚修建了更为牢固独特的堡垒。以我突厥的力量……”说着,玉伽公主轻轻摇头。
“再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草原勇士的铁骑。”巴特尔不服气地吼道。
“这是我亲眼所见,”玉伽公主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堡垒全部用坚硬如铁的材料筑成,我们的弯刀和箭矢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任何损伤。”
贺恕补充道:“听说那叫棱堡,我特意观察过。城墙呈锯齿状,没有任何射击死角。就算我们派出十倍兵力,也难以攻下。”
“而且……”
玉伽公主顿了顿,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见到的景象。
“那锯齿状的墙面上有许多孔洞,每个孔洞都伸出一根黑乎乎的长杆。长杆的顶端有个‘生米’大小的洞,那也许就是弹射‘生米’的武器。”
闻言,巴特尔和勇士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一个年长的勇士绝望的喃喃道:“我们虔诚供奉长生天,可长生天为何待我们突厥如此不公?”
夜幕完全降临,营地的篝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着每个人凝重的面容。
玉伽公主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思绪回到了在官道上与唐小童并肩而行的那一刻。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王妃,说服她同意与突厥通商。”
唐小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坚定,“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突厥与大景开战……”
在大景京城,唐小童是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她相信唐小童是真心想要帮她,可唐小童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也许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说服苍州王妃。
如今回到草原,面对族人的绝望,她难免不怀疑那是否只是一句安慰的空话。
“公主,”巴特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可汗和长老们还兴致勃勃在王帐等着我们的消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
玉伽公主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实话实说吧!告诉父汗和大伙,大景朝也遭了灾,到处都是流民。他们取消和亲,但我们还有别的希望。”
“什么希望?”巴特尔急切地问。
“通商。”
玉伽公主的声音坚定起来,脸上随即泛起一抹红晕,在篝火的映照下并不那么显眼。
“我在清水县认识了一位大景朝的布行掌柜,他待我很好。并答应会尽力促成此事。只要我们能和大景正常贸易,用我们的马匹、皮毛换取粮食和布匹,族人就能度过这个冬天。”
贺恕担忧地看着她:“公主,那唐小童不过是个小小掌柜,他能有多大能耐?”
“但他认识苍州王妃!”玉伽公主眼中闪烁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火,“那位王妃在苍州地位特殊,据说连赵樽王爷都对她言听计从。如果她能答应与我们通商……”
巴特尔摇摇头:“公主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景朝女人身上?这太无稽了!她的地位再特殊,若大景陛下不同意,一切都是无望。”
“那你告诉我,巴特尔。“玉伽公主直视着他的眼睛,“除了这个微弱的希望,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发动战事吗?面对那些神秘的‘生米’和坚不可摧的棱堡?你觉得可以用多少族人的命去填?”
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最终,巴特尔沉重地点了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回王庭,公主可以亲自向可汗说明这一切。”
夜深了,玉伽公主独自站在营地边缘,望着南方大景的方向。她又想起唐小童临别时说的话:“相信我,我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你。”
她不明白唐小童这句话的意思,唐小童帮她,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吗?
“唐小童。”
她轻声自语,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话语传到远方的大景。
“我族人的希望,现在都系于你一人之手了。哎!但愿你能如你所说,尽心尽力。”
夜色渐渐深沉,夜风在山谷中呜咽,如同草原的叹息。
玉伽公主握紧了手腕上的银铃,那是她与族人血脉相连的象征。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都必须紧紧抓住,为了那些正在王庭翘首以盼的族人,也为了突厥的未来……
唐小童快马加鞭赶到扶风县,按照韩蕾曾经给他的地址,找到了赵家的宅子。
但可惜,他还是扑了一个空。
今天一星,好高兴!谢谢大家的追读!
第207章 少给我装糊涂
第207章 少给我装糊涂
韩蕾照料了李小乐两日,待李小乐手术后的痛感消失,又亲自演示如何为小乐换药包扎,以及如何帮助他活动肌肉。
连续两日,李嫂已经完全学会了该如何照料术后的小乐。
韩蕾留下一辆轮椅,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才驾驶着摩托车去了曲临江对岸的徐州甘络县。
还好,现在经扶风县水泥厂到曲临江边全是修得四通八达的水泥路。
韩蕾的摩托车跑起来极为顺畅,就像跑在现代的乡道一样。
韩蕾驾驶着摩托车如风般穿梭在蜿蜒的水泥路上,过路的扶风县百姓已见怪不怪。
为了加快工作效率,这几日韩蕾经常骑着摩托车来往于养猪场、鸡鸭场、水泥厂之间。
这里的百姓第一次见到摩托车时也都震惊不已,以为是何种怪物,吓得纷纷惊呼后退。
韩蕾笑着安抚他们,说这只是车子,就跟路上跑的三蹦子一样。不但速度快,而且方便。
见得多了,百姓们自然也就不怕了。
大家都知道那是苍州王妃的神奇坐骑,每当听到这奇特的轰鸣声经过时,甚至还有百姓会上前热情的跟这位平易近人的王妃打招呼。
唐小童听说韩蕾去了徐州,本想骑马去追赶,可又害怕在路上再次错过,便决定留在赵家宅子等待。
赵灵儿知道唐小童是韩蕾的人,除了帮着李嫂照顾小乐外,赵灵儿也抽空带唐小童去参观水泥厂项目……
而此时,清水县衙府门前人头攒动,尘土飞扬。偏西的日头依旧有些毒辣,照得青石板地面泛着白光。
骆海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眼前蜿蜒数里的队伍。
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们扶老携幼,背着破旧包袱,眼中却闪烁着希冀的光。
“老丈,您家几口人?”登记处的小吏声音嘶哑地问道。
“回官老爷的话,老汉带着三个孙儿……”
佝偻老人颤巍巍的说道,身后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目光怯怯的望着小吏。
骆海正核对着名册,忽听得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抬头望去,但见街道尽头扬起一道烟尘,肖正飞一马当先,灰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十几名亲卫紧随他其后,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溅起点点火星。
“吁——”
来到骆海面前,肖正飞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他翻身下马时,腰间佩刀与铠甲相撞,发出清脆的铮鸣。
“肖统领!”骆海快步迎上,靴底沾满黄泥,“您可算来了。这两日逃兵越聚越多,县衙的粮仓都快见底了。”
肖正飞摘下铁盔,露出被晒得黝黑的脸庞。他望着望不到头的队伍,眉头拧成了疙瘩。
“王爷所料不错,这些逃兵果然不下两万之数。”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塞到骆海的手上。
“这是王爷的手令,要在清水县就地整编。放心,王妃资助的粮草也已在送来的路上。”
这时,旁边正在登记的逃兵突然骚动起来。有个独臂汉子挤到前面,对着肖正飞扑通跪下。
“将军!我们都是被强征的庄稼汉,实在活不下去才……”
肖正飞伸手扶起他,指尖碰到汉子皲裂的手掌:“兄弟起来说话。”
他转向众人,声音洪亮如钟:“王爷有令,来的都是自家兄弟!会砌墙的进工程队,有力气的去运输队,妇孺老弱另有安置!”
骆海凑近低声道:“肖统领,这么多人扎在一处,万一……”
“无妨。”肖正飞解下腰间水囊灌了一口,“王爷早有计较。你看……”
他指向县衙西侧,那里的流民和逃兵正在排队领粥。
“先让他们吃顿饱饭。午后我亲自挑人安置,除了真正能作战的,其他的都去干活吧!”
正说着,远处传来孩童的啼哭。
肖正飞转头看见个五六岁的女娃跌倒在泥坑里,立即大步走去。
铁甲哗啦作响间,他已将孩子抱起,用披风擦去她脸上的脏污。
“乖,不哭。待会给你糕吃。”女娃怔怔望着他铠甲上狰狞的兽头纹饰,竟忘了哭泣。
“肖统领!“亲卫突然指着前方,“又来了批逃兵!”
夕阳下,黑压压的人影正沿着官道蠕动而来。肖正飞眯起眼睛,铠甲在余晖中泛着暗红的光。
“传令下去,再支几口大锅。告诉兄弟们……”他蹙着眉拍了拍腰间的手枪,“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逃兵,是苍州的新兵!”
暮色渐浓,县衙前的一排灯笼次第亮起。
登记处的毛笔在名册上沙沙作响,将一个个颠沛流离的名字,郑重地写入苍州的竹简……
第二日午后,烈日像一盆烧红的炭火倒扣在头顶。
官道两旁的柳树蔫头耷脑,叶子卷了边,蝉鸣声嘶力竭地刺透凝滞的空气。
几辆辆外观华贵的马车碾过滚烫的青石板路,在魏府门前缓缓停下。
车帘掀起,魏大宝撑着油纸伞钻出来,伞面上绘着的青竹图案已经被烈日晒褪了色。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又一路颠簸回来的他瘦得颧骨凸起,月白色绸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微微飘荡。
“三姨娘,夫人,到家了。”他的声音透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打扮得枝招展的三姨娘扶着年轻的主母下车,抬头看到门楣上的匾额,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朱漆大门敞开着,门楣上“魏府”的匾额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黑底金字匾——“苍州医院”。
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进进出出,犹如集市。还有个拄拐的老汉,正坐在他们家常摆兰盆的台阶上喘气。
“这……这是走错了吧?咱们的家呢?”魏大宝的夫人一脸懵逼。
她记得离家前几日,门上的石狮子刚重新描过金粉,现在左眼却缺了一块,像是被人用铁器生生凿去的。
魏大宝移开油纸伞,倒退两步看了看左右。
绸缎庄的招幌还在老位置,街角卖人的张瘸子也正在摊子上打瞌睡。周围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为何独独他家……
他喉咙发紧,转头拦住一个挎着药包出来的妇人:“喂!这里明明是魏府……”
“早没啦!”妇人抹了把汗,“官府将这里改成医馆了,说是给穷苦人瞧病只用三文钱。”
她突然瞪大眼睛,目光在魏大宝身上来回打量。
“您……您不是魏老爷吗?”
隔壁茶行的陈掌柜端着茶盏闻声跑来,茶渍在衣襟前溅成一片褐斑。
他一把将魏大宝拽到巷子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
“魏兄怎么会来的?不是说您谋害皇亲下了死牢?”
“呃……”魏大宝一噎,脸上顿时一副哭相:“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都是误会,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陈掌柜的嘴还在张合:“骆大人亲自带兵抄的家,那些瓷器字画财物装了二十多车啊,你家的那些产业……”
他说着又忽然噤声,警惕地看了眼街上巡逻的差役。
魏大宝夫人的身子晃了晃,扶住墙壁才没跌倒。
“啊?对,还有产业。老爷,我们快去看看咱家的产业啊!”三姨娘突然扯着嗓子喊起来。
魏大宝如梦初醒,拉着两个女人转身就往前跑去。
转过两条街,他远远看见自家“云来客栈”的旗幡竟换成了“新兵驻地”的木牌,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兵卒。
“这位军爷,”魏大宝强压着火气,上前拱手询问,“不知这客栈原来的掌柜……”
“不知道,走开点!”兵卒的枪杆横过来,“再靠近就按细作论处!”
米行那边更糟。
三间打通的铺面里挤满了兵卒,他们或在搬动里面的物品,或在忙着打地铺……
自己的客栈被那些兵油子占了,直到暮色四合时,他们终于在城西找到了一间,对于魏大宝来说还算能住人的客栈。
那客栈的门轴转动时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大堂里只有一盏豆油灯,照得掌柜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
“三间上房。”魏大宝摸出一块银角子。
“客官,现在只剩柴房了。”掌柜舔舔手指捻开账本,“近日城里到处住满了苍州的新兵。”
魏大宝与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日,他们都看到了清水县里的情况,现在即便是一间柴房,他们也不得不暂住下来。跟着他们一起的下人就只能暂时在院子里打地铺。
柴草堆里,早已疲惫不堪的魏夫人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我们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何会天降横祸?”
魏大宝盯着从茅草缝隙漏进来的月光,突然一拳砸在墙上:“明日,我就去找骆海那个王八羔子!”
魏大宝郁闷至极,辗转难侧,一闭上眼就是家中被抄的景象。他好不容易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他胡乱整理了一番,便坐上马车匆匆去找骆海。
县令府前的石阶已被晒得发烫。
守卫的钢刀在阳光下白得刺眼,他认出了魏大宝,听完魏大宝的话竟嗤笑出声。
“嗤!骆大人如今是知州了,忙得很。大人一大早就出去了,哪有空见你这等草民?”
“草民?”魏大宝气得发抖,“我魏家三代……”
“三代什么?三代罪臣是吧?”守卫不耐烦地打断,“快走快走,再闹就把你押回大牢!”
说着,守卫钢刀一横,刀面上泛着摄人的冷光。
魏大宝瑟缩了一下,不敢再造次,喘着粗气又回身上马车离去。
清水县的街道上拥挤杂乱不堪,魏大宝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跟他一样郁闷的声响。
他掀开车帘,让家丁驾车先往城东的布行去。那是他最早置办的产业,也是魏家在清水县的招牌。
“老爷,前面就是布行了。”家丁低声提醒道。
魏大宝探头望去,只见布行门前站着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正粗声粗气地说着什么。
他们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那挺直的腰板和整齐划一的动作,他看得出来分明就是行伍之人。
“停车!停车!”
魏大宝一声令下,马车还没停稳,他就急不可耐地跳了下来。
他站在布行门口愣愣的看着里面,那些进进出出的全是这样的壮汉。有的在搬运布匹,有的直接坐在柜台旁休息说话。
魏大宝看得分明,其中一人撩起袖子擦汗时,露出的里衣分明是军中的制式,还有阵阵的说笑声传出来。
“我们真是来对了。”
“苍州王真好,没想到待我们如兄弟一般。”
“就是,这样赚银子的铺面也舍得拿来暂时安置咱们。”
“是啊!这得损失多少银子啊?”
“这……王八蛋……”说起银子,魏大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痛到滴血。
他颤抖着手指向布行,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若是他知道“卧槽”这个词语,此刻肯定已不知骂了多少次“卧槽!”。
“老爷,你看。酒馆那边也……”
家丁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街对面。只见街道对面的酒馆大门敞开,不见一个酒客,反而是一队队士兵正扛着行李家当进进出出。
魏大宝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咬着牙猛地转身,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他恨恨的跨上马车,“走,再去县令府!今日本老爷非要找骆海问个明白不可!”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魏大宝坐在车内,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路过酒馆时,他看到自家招牌下站着持刀的士兵;经过客栈时,窗口晾晒的全是军中的衣物。
每看一处,他的怒气就涨一分,到最后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县令府门前,守卫见又是魏大宝的马车,正要开口阻拦,却被跳下马车的魏大宝一把推开。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正巧看见骆海从里面走出来。
“骆海!”魏大宝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引得周围路过都转头看来。
他抬手指着骆海的鼻子,声音都在发颤:“你个王八蛋,你为何要带人抄了本老爷的家?”
骆海显然没料到他会直接开口大骂,他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骆海现在根本不买魏大宝的账,他整了整官服,慢条斯理地道:“哟呵!这不是魏大老爷吗?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小庙来了?”
“少给我装糊涂!”
魏大宝脸色铁青,因为瘦了一大圈,宽大空荡的衣袍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不停抖动。
“我问你,你凭什么带人抄了我的家?为何还住进如此多的兵卒?你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我,我就……”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低头在自己脚边扫视寻找,看上去像是要抓一个合适趁手的武器,用来狠狠的敲打骆海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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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要你命的人
第208章 要你命的人
“哎呀呀!啧啧啧!”骆海打断他的话,故作委屈地摊开双手,“魏老爷这可冤枉下官了。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奉命?奉谁的命?”魏大宝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骆海脸上。
骆海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又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自然是奉苍州王的命令。王爷说魏老爷家业广大,正好可以暂借来安置将士们。”
“苍州王?”
魏大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面上的轻蔑肉眼可见。
“哼!他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魏家的人现在已经登基做了新君?本老爷只需一句话,他什么狗屁王爷就得掉脑袋!”
府衙里的衙役们闻言都变了脸色,唯独骆海依旧面带微笑。
他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强忍笑意:“哦,对了,下官忘了告诉魏老爷。苍州王特意嘱咐,说您为苍州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若见到您一定要好好的感谢。本官早已准备周全。”
说完,骆海拍了拍手。
只见从府衙内鱼贯而出十几个衙役,有人抱着大鼓,有人提着铜锣,在县衙门前一字排开。
随着骆海一个手势,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瞬间响彻整个街道。
两名衙役展开一条三丈长的红布横幅,上面用金粉写着斗大的字——“感谢乡绅魏大宝,为苍州发展做出重大贡献”。
衙役们敲锣打鼓,齐声高喊:“感谢魏老爷!感谢魏老爷!”
“走过路过的乡亲们,大家快来感谢魏老爷啦!”
骆海从街上招来路过的百姓和士兵,众人也纷纷加入,围拢在县令府门前,齐声高喊:“感谢魏老爷!感谢魏老爷!”
魏大宝站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血气上涌。
他的脸色由青转紫,嘴唇不停地哆嗦着。那空荡宽大的衣袍随着他的哆嗦无风自动,整个人看上去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
“骆海……你……你欺人太……”
他颤抖着手指向骆海,却见对方正站在台阶上,面带微笑地向围观百姓拱手致意。
有几个士兵甚至走到魏大宝面前,像模像样的作揖行礼,嘴里还念叨着“多谢魏老爷慷慨,让我等有容身之处”之类的话。
锣鼓喧天,喊声遍地。
魏大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张了张嘴,突然从喉咙深处自发的挤出了一声:“卧槽!”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竟暂时压过了锣鼓声。
骆海和衙役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魏大宝再也站不住。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在家丁的搀扶下勉强爬上马车。
临走时,他回头狠狠瞪了骆海一眼,宽大的袖袍用力一甩,差点打到扶他的家丁。
“回客栈!”他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马车缓缓驶离县衙,身后的锣鼓声、欢呼声却越来越响亮。
魏大宝瘫坐在车厢里,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
几代人经营的家产被抄,房屋被占,骆海又如此嚣张,他还如何能在这苍州待下去?
想他堂堂四大世家之首的魏家子弟,从小到大,他在这苍州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作威作福。
在苍州,有谁敢跟他魏老爷说一个不字?如今却犹如丧家之犬,他该如何自处?
想到此,他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回苍州的路上,他就看到大量的流民,也听到有许多荆州的逃兵投奔苍州。而照现在看来,那些流民和逃兵全都被苍州王吸收了。
按照朝廷的主制,藩王的府兵不得超过五百,收留逃兵也是死罪。可苍州王偏偏这么做了。
他想干什么?难道……
这个念头一出现,魏大宝大骇。
不行!
反正苍州已无他魏大宝的容身之处,今日暂且休息一晚,明日他就带上家人赶回京城,投奔叔父。
苍州王心怀不轨,他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叔父魏丞相,趁着苍州王羽翼未丰,让新君速速派兵来讨伐苍州王。
马车缓缓而行,他掀开车帘最后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骆海正带着衙役们向他挥手告别,那笑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待魏大宝的马车转过街角,骆海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拍着身旁师爷的肩膀,“看见没有?都说骂人不打脸,王爷这招简直是在魏大宝脸上左右开弓啊!”
衙役们也都笑得开心,有人甚至捂着胸口,学着魏大宝的样子,高声喊“卧槽!”。
整个县衙门前洋溢着快活的空气,而这份快乐,正是建立在魏大宝的心痛之上。
魏大宝忍着一肚子火回了暂住的客栈柴房。
而就在当天晚上,荆州城内的荆州王府迎来了一个极不平静的夜晚。
子时时分,王府朱门紧闭,铜环映着月光泛出幽幽的冷色。
九曲回廊间,几盏绢纱宫灯在夜风中轻晃,灯罩上绘着的莲纹像活了一般,在青砖地上投下颤动的光影。
草树木在月光中投下的宽大阴影错落摇晃,太湖石假山后时不时传来三两声蟋蟀鸣叫,更衬得这深宅大院静得骇人。
夜风将守夜婆子们的鼾声吹得断断续续。西角门值房里,一盏油灯芯将尽,灯爆裂时惊醒了正在打盹的小厮。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看见巡逻府兵从窗外走过。
荆州王刘衍正独自坐在书房的红木案几前,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
他修长的手指沾了沾唾沫,将一迭银票数得哗哗作响。每数一张,他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三百五十两……四百两……”他低声念叨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陶青这老小子,办事果然有一套。”
荆州前些日子虽然遭了洪灾,百姓流离失所。可等他从京城回来时,醉仙酿酒馆还是一炮而红,成为了荆州富贵人士的新宠之地。
那些佐酒小菜也随着醉仙酿酒馆的红火而打出了名声,供不应求。
他顺利拿到了佐酒小菜的代理权,那些曾经在他这里进货醉仙酿的商贾们又蜂拥而至,每日进账可观。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如此哗啦啦数银票的日子,给个皇帝也不换。
窗外传来更夫敲打三更的梆子声,但今晚不知是第几次数银票的荆州王,依然毫无睡意。
他的思绪还沉浸在那些衣着华贵的商贾们争相订购佐酒小菜的场面,让他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王爷,这么晚了还在忙?”一道温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荆州王抬头,看见自己的王妃沈滟茹端着一盏青瓷碗款款而入。
她身着蓝色寝衣,外罩一件薄纱披风,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耳际,更添几分柔美。
荆州王妃二十六七的年纪,相貌不凡,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在她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
她爹是原户部尚书沈道宏,后来,被炸死的前景帝替换了,一直闲赋在京城家里。
“爱妃怎么还没休息?”荆州王连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燕窝羹。
沈滟茹浅浅一笑,眼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见王爷书房灯还亮着,特地让厨房炖了燕窝。这几日您为了酒馆的事操劳,该注意身子才是。”
荆州王放下银票,一把揽过妻子的纤腰,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有爱妃这般体贴,本王就是累死也值了!”
“王爷!”沈滟茹羞红了脸,轻轻推了他一下,“都多大年纪了,还这般没正经。”
“哈哈,本王今日又进账了四百多两银子!”荆州王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银票,“你说,给个皇帝当,有现在这般逍遥快活吗?”
沈滟茹神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道:“王爷慎言,这话若传出去……”
“怕什么?”荆州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多疑的王兄已仙逝,我又有自知之明,早已退出皇位争夺,他们答应过,无论谁登大宝都会善待于我。谁还会来监视本王不成?”
说到那句“多疑的王兄已仙逝”时,荆州王的语气竟然有些兴奋,仿佛多年困于身的桎梏被撤走。
“那你也不能胡说八道啊!小心祸从口出。”沈滟茹语重心长。
“是是是,爱妃说得对。嘿嘿!”荆州王嬉皮笑脸,“既然爱妃来了,咱们便早些歇息吧。”
他说着,像个登徒子般用手指轻佻地勾了勾沈滟茹的下巴,惹得王妃又是白他一眼。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出书房,穿过回廊向卧房走去。
月光如水,洒在王府的琉璃瓦上。荆州王心情大好,似乎来了某种兴致,走到卧房外时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今夜不用守着了。”
侍卫统领犹豫道:“王爷,近来城中不太平,还是让属下……”
“怎么?本王与王妃就寝,还要你们在一旁听着不成?”荆州王脸色一沉,“退下!”
侍卫们面上都出现了怪异的神色,但他们不敢违逆,以免扫了王爷的兴致,纷纷行礼退出了内院。
卧房内,沈滟茹已经点燃了几盏红烛,暖色的光晕笼罩着雕大床。
荆州王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一把将娇躯搂入怀中。
“王爷……”沈滟茹娇呼一声,却已被丈夫打横抱起。
烛火被荆州王一挥手熄灭,只余窗外透进的淡淡月光。
床幔一阵轻摇,衣物窸窣落地,夫妻二人的低语与轻笑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爱妃今日用的什么香?怎么这般好闻……”荆州王凑近王妃的耳垂。
“王爷别……嗯……是玫瑰……”喷出的热气让王妃的耳尖痒痒的,她本能的想要躲避。
就在荆州王意乱情.迷之际,院墙边,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内院的府兵和侍卫已被遣退,十几名黑衣杀手避开外院的巡逻,然后分散开来。
他们留下人几人在内院口放风,其余杀手进到内院便如入无人之境。
领头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三名黑衣人按照情报提供的位置,猫着腰轻手轻脚的靠近荆州王的卧房。
“情报没错,这里就是悠然阁。但内院为何没有侍卫?”一个杀手压低声音道。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这是天助我们。记住,速战速决,不留活口。千万别引来侍卫。”
窗户被薄刃轻轻撬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几个黑影翻窗而入,借着窗户投进的月光,隐隐能看到大床上的纱帐正在有节奏地晃动,还伴随着令人脸红的喘息声。
领头杀手眼中寒光一闪,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
他做了个手势,三名杀手呈扇形向床边包抄过去,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啊!”
纱帐猛地被掀开,荆州王只觉亮光一闪。他下意识的躲避亮光,赤着上身惊坐而起,手臂扫过时,刚好带起一角被子遮住了衣衫不整的王妃。
荆州王瞪大双眼,当他看清面前站着的黑衣人时,脸色瞬间惨白。
王妃沈滟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抱着被子就缩到了床角。
黑衣人的刀再次砍来,荆州王快速闪开,慌忙伸手摸向枕下,快速抽出一把镶宝石的匕首。
“住手。你……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颤抖,却仍强作镇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一个杀手冷笑一声,刀尖直指荆州王咽喉:“要你命的人。”
话音未落,雁翎刀已带着凌厉的风声劈下。
荆州王本能地举匕首格挡,但他的力气哪能与杀手相比,只听“铛”的一声,镶宝石的匕首竟被一刀斩落。
而凌厉的刀锋去势不减,直取他的面门!
“王爷!来人,快……”
沈滟茹抓着被子尖叫着扑上来,想要用身体挡住丈夫。
荆州王瞳孔骤缩,死亡的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刀锋直冲自己的面门而来。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刚刚到手的代理权、从天而降的银票、王妃的笑靥……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第209章 可悲!可悲啊!
第209章 可悲!可悲啊!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刀锋在距离荆州王眉心不到一寸处突然停住,领头杀手的身子猛地一僵,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紧接着,他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其余杀手也纷纷抽搐着倒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卧房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荆州王夫妇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黑暗中。
荆州王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这……这是……”
他颤抖着抓过月白色里衣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然后下床够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踢了那领头杀手一脚。
领头杀手软绵绵的身躯微微一动,又没了反应。
荆州王这才蹲下身,伸手触碰那几个黑衣杀手的脖颈,已无脉搏。
这些杀手明明是来杀他的,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却全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抬头与纱帐中的妻子惊恐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与后怕。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些杀手的脸上,他们的表情都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骇中,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荆州王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
他踉跄着绕过地上那几具黑衣杀手的尸体,有一具尸体的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房梁。
血腥味在密闭的卧房里弥漫,混合着王妃身上散发的玫瑰熏香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爱妃,你……你就在床上躲好,别出来。”
荆州王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指在桌案上胡乱摸索,碰倒了白瓷笔洗,墨汁泼洒在纸张上,像极了地上蔓延的血迹。
王妃沈滟茹蜷缩在雕大床的角落,锦被裹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一张俏脸吓得惨白如纸。
她抖着手从枕下摸出火折子,却因为太过恐惧,几次都没能点燃。倒是荆州王在桌案上摸到了火折子。
终于,一簇微弱的火苗亮起,映照出地上横七竖八的四具尸体。他们的黑衣被血浸透,其中一人的手还保持着挥砍雁翎刀的姿势。
“这……这到底……”
荆州王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举着火折子环顾四周,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几具尸体就实打实的躺在面前,房间里的每一处阴影,仿佛都藏着索命的恶鬼,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诡异至极。
“见鬼了。来人!快来人!”他嘶哑着嗓子喊道,踉跄着向房门冲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到门闩的刹那,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王爷不必叫人了。”
荆州王和王妃同时僵住了,那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勾魂令,让两人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们俩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在那幅绣着百鸟朝凤的锦缎帷幔后,缓步走出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
紧接着,多宝阁后和衣柜阴影处又走出两人,呈三角之势将他们围在中间。
“你你你……你们……”
荆州王受惊不小,喉结上下滚动,手中的火折子差点掉落。
他下意识地挡在纱帐之前,声音因恐惧而扭曲:“是何人?为何……为何会在本王的卧房里?”
为首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刚毅。
他缓缓走过来,语气玩味:“若我们不在王爷的卧房里,王爷今晚恐怕已经……”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拇指在喉间一划,“这些人是新帝派来的。”
“什么?”荆州王瞳孔骤缩,“你说他们是新帝的人?”
荆州王猛地转身,举着火折子凑近地上的尸体。
他颤抖的手指扯开黑衣人领口一阵翻找,在右臂内侧,一个暗红色的飞鹰纹身赫然在目——那正是皇宫暗卫的标记。
“呵呵!”荆州王自嘲一笑,“他行事……果然狠辣。”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上的鎏金香炉,香灰洒了一地。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那日,他明明亲口承诺不会为难于本王,原来……都是屁话!”
他说着,猛地将火折子砸向地面,火星四溅。
“先帝尸骨未寒,我以为主动退出,至少能换来安然一生,没想到……呵呵!本王还是太相信他了。这就是我们的好皇兄,这就是我们皇家的‘骨肉亲情’!哈哈哈……”他近乎癫狂的大笑。
为首的男子弯腰捡起熄灭的火折子,动作不疾不徐,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在他腰间晃来晃去。
“王爷不必难过,一切都过去了。这些刺客……今晚注定会死在这里。”男子将火折子递给荆州王。
荆州王突然意识到什么,蹙眉问道:“你们……你们一直都藏在本王卧房里?”
“正是。”男子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我们已在此潜伏了两日,就为等今夜。”
荆州王的脸刷地涨得通红。他回头看了眼裹着锦被的王妃,想起刚才与王妃的缠绵,嘴角顿时抽了抽。
这么说,自己刚才和王妃行夫妻之礼,这几个男人全在屋里看着?
不容荆州王多想,这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映了进来。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平哥,外面的那些全都解决了。”
被称作平哥的男人看向荆州王:“王爷,让他们进来吧?”
荆州王警惕地盯着屋内的三个陌生人,又看看门外晃动的火光,犹豫片刻才道:“进……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率先踏入,他手中的佩刀还在滴血,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一串暗红的痕迹。
荆州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刀疤脸看起来比刚才那些黑衣杀手更加凶悍,自己莫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刀疤脸身后跟着五六个同样装束的汉子,个个身上带血,杀气腾腾。
荆州王下意识地走到雕床边,伸开双臂护住王妃,声音发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平哥这才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荆州王不必惊慌。在下平川,乃苍州王麾下亲卫副统领。这些是我的弟兄们。”
“苍州王?”
荆州王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苍州王赵樽的模样。
“他不过是个异姓王,与皇室毫无瓜葛。况且本王与他也只是几面之缘,他为何会……”
平川嘴角微扬:“是我们王妃预见到王爷有此一劫,苍州王才派我等前来,助王爷度过此劫。”
“王妃?“荆州王更加困惑,“本王从未见过苍州王妃啊。”
平川轻笑:“王爷可记得醉仙酿的东家韩蕾韩姑娘?”
“韩姑娘?你说……”荆州王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韩姑娘竟是苍州王妃?”
平川等人纷纷点头。
想起那个跟他侃侃而谈各种生意经的甜美女子,荆州王不禁感叹:“她真是个奇女子啊!”
平川继续说道:“王妃说王爷您为人不错,又是生意上的伙伴,于情于理都该救您一命。”
荆州王长叹了一声,眼中泛起泪光。他整了整凌乱的里衣,郑重地向平川等人深施一礼。
“今夜若非诸位壮士相救,本王与王妃已成刀下亡魂。此恩此德,小王没齿难忘。小王躲过此劫,这就派人去齐州、梁州和冀州看看其他兄弟。”
平川脸色微变,沉声道:“王爷。梁州不必去了。”
“为何?”荆州王心里一咯噔。
“梁州王已死在回家的官道上,随行的一百多人无一幸免。是我们回苍州时亲眼所见,现场……被伪造成山匪所为。”
荆州王如遭雷击,背心冰凉。他踉跄后退数步,扶住床边才没跌倒。
他的嘴唇颤抖着:“已经死了?无一幸免?”
他脑海中浮现出梁州王那张俊逸斯文的脸,那个在他幼时教他骑射的兄长,就这样……
“好一个‘善待兄弟’!好一个山匪所为!好一个赶尽杀绝!哈哈哈……”
荆州王又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凄凉,“先帝九子,如今还剩下几个?为了稳固那高不可攀的位子,我们终究逃不过……”
他猛地一拳砸在床边上,震得纱帐轻晃,语气甚是痛心:“这就是皇家!这就是我们的血脉至亲!还不如一个……外人。”
王妃含泪上前,从后面扶住他颤抖的身子:“王爷……”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和火把晃动的光亮,将漆黑的夜色撕开一道道橙红的裂痕。
“快!你们去那边查看太妃寝殿,我们去保护王爷和王妃!”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后院炸响。
“遵命!”
杂乱的脚步声如暴雨般逼近,铠甲碰撞声、刀鞘摩擦声混作一团。
一队全副武装的府兵在统领的带领下,如临大敌地冲到荆州王的卧房前。
借着火把的光亮,府兵统领赫然看见卧房门扉大开,几个黑衣人如鬼魅般立在房中,与王爷对峙。
他顿时吓得面色大变,额角青筋暴起。
“有刺客!保护王爷!”府兵统领一声暴喝,腰间佩刀已然出鞘,寒光乍现。
他身后二十余名府兵齐刷刷举起兵刃,刀尖直指屋内黑衣人,拔腿便要冲杀进去。
“住手!”
荆州王一声轻喝,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府兵统领硬生生止住攻势,刀尖还在微微颤抖。
他警惕地扫视着纹丝不动的平川等人,又看向荆州王声音里带着困惑:“王爷,外院发现了十余名黑衣人倒毙,这些人……”
“本王知道。”荆州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角似乎都有了几丝皱纹。
他知道,外围那些杀手都是刀疤脸他们负责解决的。
他转向刀疤脸,郑重地拱手施了一礼:“多谢壮士仗义相救。”
刀疤脸抱拳还礼,沉默如铁。
荆州王望着院中摇曳的火光,心中一片冰凉。
虽然他不知道平川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杀死这些黑衣人的,但新帝竟派出如此多的死士取他性命,这份杀心之坚决,让他不寒而栗。
今夜虽侥幸逃过一劫,可明日呢?后日呢?
他转头看向雕大床,王妃的身影在纱帐后隐约可见。难道真要带着家眷亡命天涯,从此隐姓埋名?
可既然新帝杀心已起,天下之大,何处又是安身之所?他自己能感觉到,这个夜晚之后,某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夜风呜咽,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荆州王不说话,统领和一众府兵面面相觑,手中的兵刃不知该收起还是继续戒备。
整个院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王爷……”赵虎欲言又止。
荆州王有些心累的摆了摆手,声音沙哑:“都退下吧,今夜没事了。”
府兵们行礼后,将倒在屋中的几具杀手尸体抬了出去。
荆州王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他转向平川,声音嘶哑。
“请平副统领转告苍州王与王妃,本王这条命是他们给的。他日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平川抱拳:“王爷言重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需赶回苍州复命。”
“且慢!“荆州王急忙道,“诸位壮士多日劳累,何不在府中稍作休整?本王命人备下酒席……”
平川摇头:“多谢王爷美意,但我家王妃交代,事成后须即刻返回。”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另外,王妃让我转告王爷一句话——随时欢迎王爷一家到苍州小住,我家王爷和王妃必待若上宾。”
荆州王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会意。
他郑重地点头:“请转告王妃,刘某明白了。在此谢过!”
平川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众人撤退。
临行前,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荆州王:“这是王妃给王爷的亲笔信,请过目后焚毁。”
荆州王刘衍接过信,看着亲卫们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荆州王安:
新君即位,诸王危矣。梁王已遭毒手,齐、冀二王恐难幸免。王爷当早作打算,醉仙酿在苍州恭候大驾。
韩蕾手书”
荆州王刘衍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望向窗外浓黑的天色,喃喃自语:“可悲,可悲啊!”
然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纱帐中惊魂未定的王妃沈滟茹。
“爱妃,明日就收拾细软吧。这荆州……我们怕是待不久了。”
第210章 心越跳越快
第210章 心越跳越快
徐州驻军军营。
东方朝阳刚刚初升,嘹亮的号角声便划破了晨雾。
一队队士兵整齐列阵,枪尖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着寒芒,操练的呼喝声震得营帐上的露珠簌簌坠落。
中军大帐内,光线昏暗,宋元庆将军正就着烛火翻看文书。二十二三的他眉宇间竟刻着几道细纹,那是常年在军营里留下的风霜痕迹。
“将军,将军!”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帘被猛地掀开。副将王三娃顶着晨曦闯进来,牛皮军靴上还沾着新鲜出炉的泥点子。
“将军!奇事!天大的奇事!”
王三娃连礼数都顾不上,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属下今早去县城采买,看见程县令带着几百号民夫在郊外修路,那路……”他激动地比划着,“那路简直像神仙施了法!”
宋元庆手中朱笔一顿,浓眉微挑,不悦道:“慌什么?慢慢说。”
“那路是平整得像铜镜面似的。”王三娃扯着嗓子道:“既不是黄泥路,也不是青石板路,青灰色的在阳光下发亮,马车跑上去连个声响都没有!”
“比青石板路还平整?”宋元庆不信。
“对,属下亲眼所见。”王三娃抹了把脸上的汗,“将军。要是咱们校场铺上这种路,弟兄们操练时再不会吃满嘴灰,下雨天也不会陷进泥坑!”
书案上的烛火“啪”地爆了个灯。宋元庆搁下毛笔,指节在案桌上轻叩两下。
“备马。本将倒要亲自去看看,什么路值得你这般大呼小叫。”
片刻后,十余骑铁骑冲出营门。
王三娃一马当先,枣红马的四蹄在官道上扬起长长烟尘。
他们穿过县城,很快便到了郊外,宋元庆眯眼望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忽然勒住缰绳。
目光所及的旷野上,一条清灰发亮的道路正如巨龙般向远方延伸。阳光下,那路面竟泛着奇异的光泽。
“驾!”
宋元庆猛夹马腹,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马蹄踏上水泥路的一瞬,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水泥路上驰骋,马儿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见程县令正拿着一张图纸在指挥民夫。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些民夫推着像个斗一样的铁轮小车,正在将青灰色的浆料倾倒在路基上。
快到施工路段时,一个拿着铁铲的民夫拦住了他们:“军爷,军爷。前方在修路,现在踩不得,请绕道吧!”
宋元庆勒马停住,挥手命令身后的亲兵:“都下马。”
众人翻身下马,宋元庆将马交给亲兵栓在路边的树上,拿着马鞭沿着路基旁慢悠悠的朝程县令身边走去。
他发现这里的民夫干活带劲,分工明确。压路基地的民夫赤着膀子,喊着号子,虽然大汗淋漓却面带笑容。
这里没有人用扁担箩筐挑或抬,都用那种铁轮小车推着浆料。
远处有红色的马车飞快的跑来跑去,奇怪的是,在前面拉车的不是马匹而是一个人。
宋元庆一路走一路好奇的观察,很快来到了程县令身边。
“程大人!”宋元庆抱拳,“这是何等奇物?”
程县令正在和一个班头讨论图纸,转身时险些被自己宽大的官袍绊倒,待看清来人,连忙作揖。
“宋将军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在修路,本将便过来看看。”宋元庆用马鞭指了指里面,“这是用何物铺设?”
“要说这个啊,名叫水泥。铺出来的路又平整又坚固。”程县令为自己这次访友的收获感到很得意。
他回头指了指在山边树荫下搭建活动板房的韩蕾。
“看到那位穿粉色衣裳的姑娘了吗?这水泥就是她搞出来的。江对岸的扶风县已到处都是这种水泥路。可方便了!”
“扶风县?”宋元庆蹙眉。
三个月前,他带兵支援北关时曾路经扶风县。那时,他好像还没看到这样的水泥路。
“对啊!”程县令很笃定的点头,“过了江上石桥,江对岸都是水泥路,还建了水泥厂。那边的百姓现在都有活干,有饭吃。”
“哦!”宋元庆若有所思的看向山边,“那你忙,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宋元庆又将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的朝着山边走去。
烈日当空,七月底的骄阳炙烤着甘络县的大地,空气中开始逐渐蒸腾出肉眼可见的热浪。
韩蕾站在一块大青石上,丸子头在阳光下泛着乌黑的光泽,粉色的长袖t恤胸口处印着俏皮的猫和老鼠。
如此炎热的天气,她本想穿件短袖体恤,奈何那个古董赵樽看了双眼发绿,让她只能在家里穿。无奈,她只能将长袖稍稍挽起。
“各位乡亲,今天咱们要把东边那段路基夯实了。”她的声音清轻软糯但却有力。
“新分配的流民兄弟跟着王师傅学拌水泥,老工友继续铺路面。王爷说了,天黑前要再推进三百丈!”
新加入施工队的流民有千余人,加上程县令在附近招募来的民夫,他们还什么都不会,大部分都被分去压路基,只有少部分会干一些工匠活。
他们衣衫褴褛却干劲十足。一个瘦高的青年怯生生地走到水泥堆旁,王师傅立刻塞给他一把铁锹:“看好了,三铲沙子两铲灰,水要慢慢加!”
远处的官道上,几个农妇挎着篮子驻足观望。
她们盯着韩蕾的t恤和运动鞋交头接耳:“瞧那姑娘穿的,裤子紧得跟画上去似的……”
“她衣裳上画的是猫儿吗?”
“她好像是个女官哩,还会弄那水泥。”
“就是,还会修路。我看连县令老爷都听她的。”
韩蕾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她安排好全部的工作,就和建筑队的工匠们围在树荫下组装板房。
她来了甘络县后,趁着夜间无人,在空地上为他们准备了安装活动板房的材料和工具。
电动螺丝刀嗡嗡作响,镀锌钢架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旁边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堆着许多夹芯板和镀锌钢。
她利落地将一块夹芯板卡进凹槽,转头对旁边的木匠说:“李叔,这些工具你们几个都会使用,你们可要多带些徒弟出来啊!多一些人安装,我们才能干得更快。”
“行!王妃放心吧!”李木匠抹了把汗,抬头望望逐渐堆积的乌云,“这天越来越闷,怕是要变天啊。”
“所以得抓紧。”韩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指向图纸,“先搭十间当样板,教会大伙儿怎么组装。等暴雨来了,总不能让大家还睡草棚。”
这时,宋元庆一面留意着那些民夫施工的过程,一面步履轻快地走到了韩蕾附近。
他刚才骑马经过水泥路,确实坚硬平整胜过青石板,雨季亦不泥泞。
“将军,你看他们那又是在做什么?”随行的亲兵指着前方树荫下已安装好的活动板房。
宋元庆点点头看过去,目光却被树荫下的韩蕾牢牢吸引。
一个身着粉色奇异短装的女子正半跪在地上,手持一件银光闪闪的工具,麻利地拧紧某种金属构件。
她的周围全是干活的民夫,就她一个女子,可看上去却一点也不违和。
她头顶的丸子随动作轻轻晃动,露出的半截手臂在阳光下泛着白皙又健康的光泽。
“那是……”宋元庆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女子忽然仰头笑起来,对身旁的工匠说了句什么,那眼角弯弯,笑容甜美。
这笑容让宋元庆心头莫名一颤。
他见过太多闺阁女子低眉顺眼的浅笑,却从未见过如此明媚张扬的笑容,像是能驱散所有阴霾的朝阳。
这时,韩蕾手上的钢条刚好使用完,她站起身拍了拍沾了灰尘的小脚牛仔裤,朝着堆放钢条的地方走去。
宋元庆看着韩蕾随心的动作,忍不住瞳孔一缩。
老天!她居然穿着男子的裤子!
宋元庆瞪大眼睛,看着那利落的剪裁勾勒出她修长的腿部线条。
韩蕾从钢条堆里往外抽钢条,一个年长的工匠回头喊道:“这钢条太重,等一下,我来帮您抬。”
“李叔,没事的。我只拿一根就是。”女子声音清脆,带着几分俏皮。
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宋元庆鬼使神差地大步上前,伸手托在了钢条上。
“姑娘且慢,让在下来帮你。”
韩蕾闻声回头,宋元庆这才看清她的全貌——杏眼琼鼻,肌肤不似寻常闺秀那般苍白,而是透着阳光亲吻过的暖色。
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明亮如星,带着他从未在女子眼中见过的自信光彩。
“多谢这位……将军?”她目光扫过宋元庆的甲胄,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我叫韩蕾,是扶风县水泥厂的。您是……”
“在下宋元庆,徐州驻军的一名将军。”他连忙点头回礼,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分。
靠近了才发现,这女子身上有股淡淡的石灰味混合着某种香,奇异却不难闻。
宋元庆弯腰去抬那捆镀锌钢条,却被重量惊到了。这女子难道竟要独自搬运如此重物?
他忍不住又偷看了韩蕾几眼,她正用手背擦拭额角的汗珠,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造型古怪的手镯,上面有一根绣针在滴答转动。
“哦!原来是宋将军。”
韩蕾听到“宋元庆”这个名字,也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前不久才间接帮助赵樽收复北关军营之人。
“将军对活动板房感兴趣?”
韩蕾注意到他火辣辣的目光,拍了拍身旁组装到一半的金属框架。
“这是镀锌钢骨架,比木头更耐用,配上我们的夹芯板材,三天就能搭好结实的房子。”
宋元庆收回目光,觉得自己的耳朵尖竟有些发烫。
他伸手触摸冰凉的钢条,触感光滑得出奇,上面还有些圆溜溜的小孔。“咦?这精铁……竟不会生锈?”
“因为上面镀了一层锌,可以防腐蚀的。”
韩蕾从腰间工具袋掏出一把钳子,咔嚓一声剪断了捆住钢条的铁丝,指了指旁边的活动板房。
“将军要不要看看我们的成品?那边有搭建好的样板间。”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软糯犹如泉水叮咚,那期盼的眼神像是迫不及待要展示珍宝的孩子。
宋元庆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很自然的就点了点头,然后跟上她的脚步。
阳光下,韩蕾的背影挺拔如青竹,粉色t恤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显得她腰肢更为纤细。
“将军请看,”韩蕾推开一扇轻巧的夹芯板门,“二十平米的空间,有窗户有通风口,拆卸方便,最适合行军驻扎和随着工地移动。”
宋元庆惊讶地打量着室内——墙面平整得不可思议,就连地面也是铺着某种光滑材料,这可比军营的帐篷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推了推墙,纹丝不动。
“如此方便的房屋,造价几何?”
他脱口而出,随即又有些懊悔自己的唐突。却见韩蕾不以为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一支奇怪的笔快速书写起来。
“批量订购的话,每栋给将军你算五十两银子,还包运输和安装。”
韩蕾撕下纸页递给宋元庆,指尖沾着些许水泥粉末。想着他可能会是一个大买主,韩蕾又习惯性的推销。
“我们扶风水泥厂还生产行军灶、折迭床,都是针对军队需求设计的,使用起来非常方便。将军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宋元庆接过纸条,注意到她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不像闺阁女子那般蓄着长甲。
那纸页上的字迹清秀却力道十足,他知道是详尽的报价单,但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韩姑娘懂得真多。”他由衷赞叹,心中更好奇了。“听闻这水泥路也是姑娘的手笔?”
“对啊!”韩蕾眼睛一亮,面上的笑容更显甜美,她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本着走过路过不要放过的原则,问道:“既然将军感兴趣,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施工现场?”
“那……就有劳韩姑娘了。”宋元庆想也不想,连忙答应,并移开目光看向一旁。
不知为何,韩蕾只是那么一个轻捋头发的小小动作,就让他觉得自己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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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211上面绣着“宋”字
第211章 211上面绣着“宋”字
“走吧!”
韩蕾将这里的工作交给李叔,边说边往前走,宋元庆缓缓跟上。
“我带你去看看那边的施工过程。我们的混凝土配比经过三次改良,承重能力比传统三合土强三倍!”
韩蕾边说边走,步伐轻快得让宋元庆想起山间小鹿。
施工路段,数十名民夫正在浇筑路面,有人推着独轮车运送砂浆,有人在用长木尺刮平表面。
韩蕾随手捡起一根木棍,蹲下来在沙地上画出示意图:
“这是分层施工法,底层用碎石夯实,中间铺粗砂浆,面层是细砂浆掺石英砂……将军?将军?”
“嗯?哦!”宋元庆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盯着韩蕾随着讲解而微微晃动的发梢出神。
阳光穿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光斑,衬得她鼻尖的汗珠格外生动。
“咳……韩姑娘讲解得甚是详尽。”他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不知可否请姑娘到军营一叙?我想详细了解一下这些……这些……”
“新型建筑材料?”韩蕾笑着接话,随手将木棍抛向远处,“当然可以。不过将军得先告诉我军营的具体需求,我好准备样品和方案。”
她说话时微微仰头,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
宋元庆突然注意到她右眼角有一颗极小的泪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平添几分灵动。
“将军?”韩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又走神了。”
宋元庆耳根一热,急忙道:“在下只是在想……韩姑娘一介女子,为何会精通这些匠人之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没想到韩蕾却并不介意,只是噗嗤一笑。
“女子怎么了?我们扶风县的女工可占就占了三成劳力呢。”韩蕾拍了拍腰间工具袋,“技术不分男女,只看自己肯不肯学。”
这回答让宋元庆心头一震。
他见过太多把“女子无才便是德”挂在嘴边的大家闺秀,却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
奇怪的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韩姑娘高见。”他真心实意地说,“不知明日可否请姑娘到在下的军营详谈?”
“没问题!”韩蕾爽快答应,从工具袋里掏出一块扁平物体按了几下,“明天巳时,我记下了。”
“这又是何物?”宋元庆好奇地看着她手中会发光的手机。
韩蕾神秘地眨眨眼:“这是手机,可以设置闹钟。”
这时,一个亲兵走过来小声提醒:“将军,现在已经午时了。”
“哦对,咱们该回去了。明日在军营恭候姑娘打驾。”
宋元庆拱了拱手,嘴上说着告辞,双脚却像生了根。
他看着韩蕾重新扎紧有些松散的丸子,一缕碎发顽皮地垂在她颈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将军还有事?”韩蕾歪头问道,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宋元庆心头又是一跳。
“呃没……只是……”他搜肠刮肚想找个理由多留片刻,忽然瞥见她手腕上一道新鲜划痕,“你受伤了!”
韩蕾低头看了看:“哦,刚才搬钢条时蹭的,小伤。”
宋元庆不假思索地从怀中取出干净帕子,沾了水壶里的清水:“伤口虽小,也要及时处理。我帮你包扎。”
“其实不碍事的。”韩蕾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手,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但见他的手一直伸在半空中,有些尴尬,韩蕾不便拂了他的好意,而且只是简单包扎一下,也不算什么,韩蕾便随他去了。
宋元庆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腕,像是托着什么珍稀宝贝。那肌肤触感温暖而细腻,让他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将军还懂医术?”韩蕾好奇地问,呼吸轻轻拂过他耳畔。
“行军打仗,难免……”宋元庆声音有些发紧,她靠得太近了,身上那股混合着石灰与茉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他心跳如擂鼓。
包扎完毕,韩蕾看着包成一坨的手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晃了晃手腕,还是不吝感谢。
“多谢将军。你这包扎手法……很专业。”
“明日巳时,我在军营等姑娘。”
他郑重抱拳,行不多远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韩蕾已回到树荫下,正指导工匠调整钢架角度,那忙碌干练的身影深深烙在宋元庆眼底。
回营的路上,亲兵在宋元庆身边小声嘀咕:“将军,那女子打扮怪异,言行无状……”
“你懂什么。”宋元庆轻声呵斥,眼前又浮现她讲解技术时神采飞扬的模样,“那是个……奇女子。”
微风拂过新铺的水泥路面,带来远处工地隐约的谈笑声。
宋元庆摸了摸怀中韩蕾给的报价单,忽然期待起明天的会面……
夜幕在忙碌中悄然降临,甘络县的街道上已少有行人。
韩蕾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缓慢地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白日里与民夫们一同在工地上挥汗如雨,此刻她的衣裙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发髻也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落在耳边。
“韩姑娘回来啦?”客栈的小二见她进门,连忙迎上前,“热水已经备好了,这就给您送到房里去。”
韩蕾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她的声音里已透着浓浓的倦意。
进了房间,她顾不得换下脏衣服,先瘫坐在椅子上。
手腕上包扎的手帕已经有些松脱,露出下面浅浅的伤口。
她盯着那方绣着“宋“字的白色手帕,想起今日在工地上宋元庆为她包扎时的情景。
那个高大挺拔的将军,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手腕,眉头紧锁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姑娘,热水来了。”
韩蕾打起精神让小二将浴桶注满热水。待房门关上,她褪去衣衫,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
水汽氤氲间,她闭上酸涩的双眼,任由疲惫一点点被热水融化。
“赵樽今晚怕是又要忙到很晚。”她喃喃自语。
程县令安排他们住在这里,这几日两人虽然同住一间房,却几乎碰不上面。
赵樽总是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归来,忙着教会新的管理人员。而她则要保证民夫的后勤和应付各种工地上的事务。
他们俩不能在甘络县待太久。所以,他们必须在这里教会新的领导班子独立工作。以后,才能从这些队伍中裂变出更多的队伍。
洗完澡,韩蕾换上一件素白的寝衣,将换下的衣服随手放在桌上。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手帕,犹豫片刻还是解了下来,扔在脏衣服旁边。
想着明日还要去军营谈生意,得早点休息,她吹灭油灯,钻入被褥中,几乎是头一沾枕就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赵樽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床上韩蕾睡姿奇葩的身影。
她没有盖好被子,一只脚露在外面。赵樽嘴角微扬,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为她掖好被角。
点亮一盏油灯,赵樽简单洗漱后准备休息。
就在他脱下外袍时,目光扫过桌子上一方皱巴巴的手帕,静静躺在韩蕾的衣服旁边,上面似乎绣着什么。
他知道韩蕾从不用手绢,而是随身备着一种很柔软的纸,名叫抽纸。
出于好奇,他拿起手帕抖开,一个工整的“宋”字映入眼帘。
赵樽眉头微蹙,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手帕放回原处。他吹灭油灯,和衣躺在韩蕾身边,浑身倦意的他很快也沉沉睡去。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赵樽便已醒来。
他侧头看向仍在熟睡的韩蕾,宠溺地笑了笑。
韩蕾的睡相实在不佳,此刻整个人横在床上,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胸口上,发丝散乱地铺在枕边。
赵樽轻轻将她的手臂放回被中,又为她掖好被角。
临走前,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方手帕上。犹豫片刻,他还是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韩蕾是被自己的手机闹铃惊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关掉闹钟。
睁开眼,发现身边的床铺有睡过的痕迹,但赵樽已经不见踪影。
“又走了啊……”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洗漱。
梳洗时,她注意到桌上的手帕。今天要去军营,一定要得把这个还给宋将军。
她拿起手帕,在洗脸时顺便洗净,然后悄悄进入空间,用吹风机快速吹干。
韩蕾换上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这也是赵樽在京城时为她添置的服饰。
她对着铜镜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支白玉簪子,又抹了点润唇膏,整个人看上去娇俏清纯。
“这样应该够正式了……”她对着镜子点点头,拿起迭好的手帕,出门雇了辆马车前往军营。
巳时时分,军营门口,宋元庆已经翘首等候多时。
他今日特意换下了往日的铠甲,穿了一身靛蓝色的常服,腰间系着一条银白色的腰带。
他的头发也不再随意束起,而是用玉冠整齐地固定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武将的粗犷,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
军营门口守门的士兵窃窃私语,都在偷笑宋元庆今日如此隆重的装扮。
“将军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俊?”一个亲兵也打趣道。
宋元庆不自在地整了整衣领:“休得胡言,今日有贵客到访。”
“贵客?”几个士兵交换着眼色,“什么贵客值得将军这般打扮啊?”
宋元庆耳根微红,正要呵斥,却见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他立刻挺直了腰背,目光紧紧盯着那辆越来越近的马车。
马车在军营门前停下,车帘掀开,一只纤细的手探出。宋元庆连忙上前迎接。
“韩姑娘,一路辛苦。”宋元庆的嘴角根本压不住。
韩蕾今日的女装装扮让宋元庆眼前一亮。淡青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简单的发髻更显得她气质出尘。
当她抬眸对他微笑时,宋元庆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宋将军,叨扰了。”韩蕾盈盈一礼,声音清脆软糯。
宋元庆连忙回礼:“韩姑娘客气了,能请到你是我宋某的荣幸。”
他注意到韩蕾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没有包扎,“伤可好些了?”
韩蕾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方迭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多谢将军关心,已经无碍了。这是昨日借用的手帕,我已经洗净了。”
宋元庆接过手帕,指尖不经意触到韩蕾的手,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他差点失态。
他低头看着手帕,发现它被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迭得方方正正,边角都对齐了。
“姑娘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他小心地将手帕收入怀中,仿佛那是什么珍宝。
两人并肩走入军营,沿途的士兵们纷纷投来好奇又了然的目光。
有人玩味的小声议论:“哦——将军今日果然是为了迎接一位姑娘……”
“我就说嘛!将军特意打扮,原来是思.春了。”
“天天在这军营里待着,全是特么的老爷们儿,思.春也不怪。”
“嘘,小声点,别让将军听见!”
“这姑娘生得真俊,跟咱们将军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
糙汉子们的窃窃私语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传入了宋元庆耳中。
他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韩蕾,见她似乎并没有察觉,这才松了口气,但心底又隐隐有些失落。
“将军的军营规模不小啊。”韩蕾其实也听到了,只是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生意上,哪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她只是环顾四周,由衷赞叹。
宋元庆回过神来,开始为韩蕾介绍情况。
“这是徐州大营的一个分支,主要负责边境巡逻。现有士兵五千余人。”
他指向远处正在操练的士兵,“如你所见,整个军营都是黄土地面,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所以,我才想请韩姑娘帮忙,看能否全部铺设你那什么……水泥。”
韩蕾点点头,从随身带的布包中取出一个小本子和圆珠笔,边走边查看记录。
“我明白了。将军是想先从哪部分开始?大门到主帐这条路?还是先铺训练场?”
宋元庆看着她认真记录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第212章 这个醋坛子
第212章 这个醋坛子
宋元庆看着她认真记录的样子,不禁有些出神。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
她时而在蹙眉思考,时而又快速书写,那股做事的专注劲儿让宋元庆看得很入迷。
“将军?”韩蕾抬头,发现宋元庆正盯着自己看,疑惑地唤了一声。
宋元庆猛地回神,耳根发烫。
“啊,抱歉。我是想……就先从主路开始,然后是操练场,最后才是士兵营房。”
韩蕾点点头,继续记录:“这样安排也很合理。水泥铺设需要分层施工,我估算了一下,整个工程大概需要两个月时间。”
两人一路走一路谈,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中军大帐。宋元庆亲自为韩蕾掀开帐帘:“韩姑娘请进。”
帐内陈设简洁,正中是一张铺着地图的大案几,两侧摆放着几张椅子。宋元庆请韩蕾在案几旁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
“韩姑娘需要什么些东西尽管说,我让人准备。”宋元庆说着,吩咐亲兵上茶。
韩蕾摇摇头:“将军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计算具体的报价。”
她翻开小本子,拿手机开始认真计算起来。
宋元庆静静地看着她。
一颦一笑,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让宋元庆心跳不已。
亲兵送来了茶水,宋元庆亲自为韩蕾斟了一杯:“韩姑娘,先喝口茶歇歇吧。”
韩蕾抬头微笑:“谢谢。”她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是菊茶?”
宋元庆点头:“西北干燥,菊清热去火。韩姑娘喜欢吗?”
“很清香。”韩蕾又喝了一口,继续低头计算。
宋元庆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突然想起家中已经为自己定下的亲事——那位从未谋面的前镇南将军家千金。
按照礼制,他有假回京城探亲时就要与那女子完婚。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烦闷。
“宋将军?”韩蕾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初步报价已经算好了。”
宋元庆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么快?韩姑娘请讲。”
韩蕾将小本子转向他,指着上面的数字解释:“根据军营面积和水泥用量,总费用大概是这个数。其中包括材料、人工和运输费用。如果将军觉得合适,我们可以签订契约。”
宋元庆看了看数字,比他预想的要合理:“韩姑娘这价格确实很公道。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心中所想:“能否请韩姑娘像在程县令那里一样亲自监督工程?我对那什么水泥施工不太了解……”
韩蕾想了想:“嗯……前面几天我可以亲自来指导,但后期就要交给我的助手。我在甘络县不能久留,扶风县那边还有工程等着我。”
闻言,宋元庆有些失望:“哦!那也行吧!”
他心里快速盘算着,该用何种的借口让韩蕾能在这里多留几天,一时间没有说话。
“宋将军?”韩蕾疑惑地看着突然沉默的宋元庆。
“抱歉,走神了。”宋元庆勉强笑了笑,“那就按姑娘说的办。前期请你亲自指导,后期交给可靠的人接手。”
韩蕾点点头,从布包中取出一份契约:“这是标准契约,和程县令签的一样。将军可以看看条款,如果没有异议,我们可以签字盖章了。”
宋元庆接过契约,两人手指再次不经意相触。
这一次,韩蕾也注意到了他瞬间僵硬的表情和泛红的耳根。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假装没看见。
宋元庆一页一页的翻看了一下,便拿起毛笔签字,但上面写了些什么,估计他并没有看得太仔细。
契约签订完毕,韩蕾便笑着起身告辞。
“将军,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回去了。三日后我会带施工队来开始工程。”
宋元庆连忙起身:“那我送姑娘出去。”他犹豫了一下,又道,“韩姑娘若不嫌弃,中午就留在军营用膳吧。我们军营的吃食还行的。”
韩蕾本想拒绝,但看到宋元庆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空间手表,果然已是晌午时分了。
韩蕾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用膳时,宋元庆特意命人准备了干净的桌椅,还拿出了珍藏的米酒。
韩蕾惊讶于军营中竟有如此精致的饮食,宋元庆解释说这是为了招待贵客准备的。
“韩姑娘来自南方?”宋元庆试探性地问道。
韩蕾含糊地回答:“算是吧。我四处游历,居无定所。”
“姑娘一个女子独自在外,真是勇气可嘉。”宋元庆由衷赞叹。
韩蕾笑了笑:“习惯了。再说有施工队在,也不算独自一人。”
这边,韩蕾留在军营用午膳,与宋元庆闲聊着。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她浅笑的眉眼上,映得她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那边,赵樽在施工路段一直忙到了晌午。
他亲自带领施工队的领导班子工作,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工地上烈日当空,尘土飞扬,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盯着每一处施工细节。
“王爷,该用午膳了。”亲卫麻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提醒道。
赵樽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日头:“王妃可在活动板房那边?”
“属下不知。”
赵樽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大步流星地向活动板房区域走去。远远地,他就看见李叔正蹲在地上安装框架。
“李叔,王妃呢?”赵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李叔连忙起身行礼:“回王爷,王妃说今日要去军营,说是与宋将军有事要商量。”
“宋将军?”
赵樽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可是徐州军营的宋元庆?”
“小的不知道宋将军的名讳。”李叔摇头,“只是那将军昨日来与王妃说了许久的话。”
赵樽的胸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方绣着“宋”字的手帕。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向怀中挂着的锁情扣,一种久违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像是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他相信通过几个月的相处,现在的韩蕾对他是有感情的,可他不敢确定,宋元庆那家伙安的是什么心。
“王爷,您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李叔关切地问道。
赵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无妨。民夫们都用膳了?”
“回王爷,都在那边草棚下吃着呢。您也快些去用膳吧。”
赵樽的目光扫过正在吃饭的民夫们,却半点食欲也无。
锁情扣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韩蕾温柔甜美的笑意,可如今,这笑容会不会也给了别人?
“王爷?该用膳了。”麻子见他出神,轻声唤道。
赵樽猛地回神:“去备马。”
“啊?”麻子一愣,摸着饿瘪的肚子问:“王爷要去何处?”
“军营。”赵樽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要紧事,能让王妃特意去一趟军营?”
见赵樽脸色不太好,麻子不敢多问,连忙去树荫下牵来了锦耳骢。
这匹通体黑亮的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不安地刨着蹄子。
赵樽翻身上马,对匆匆赶过来用膳的程县令问道:“军营在哪里?”
程县令擦了擦汗:“回王爷,往西十里就是。不过……”
“不过什么?”
“现在已经开膳了,王爷不用了膳再去吗?”
“不用了。”赵樽面上的急色更明显了:“本王刚好到宋将军那儿去讨杯酒喝。”
说罢,他一夹马腹,锦耳骢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麻子嘴角抽了抽,连忙策马跟上。
马背上,赵樽的心绪越发纷乱。
他想起最近太忙,他与韩蕾很少有机会在一起说说话,腻歪腻歪。
想起宋元庆那家伙什么时候认识了韩蕾,想起昨晚那方绣着“宋”字的手帕,就放在韩蕾的衣裳旁边。
想起这些细节就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心头刺痛。
“我这是怎么了……”赵樽自嘲地想着,“堂堂王爷,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吃味。”
可是理智终究压不住他心底翻涌的情绪。
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镇北大元帅,此刻却因为一个女子而方寸大乱。
锁情扣在怀中发烫,仿佛在嘲笑他的患得患失……
军营里,韩蕾和宋元庆一边用膳,一边一句无一句的聊着,谈妥了一单生意的韩蕾聊得很轻松,但宋元庆却很紧张。
陪着韩蕾一顿简单的饭吃下来,心里有别样想法的宋元庆,感觉自己的背心都打湿了。似乎比他带兵打仗还要紧张多了。
午膳后,韩蕾告辞。宋元庆亲自送韩蕾到军营门口,马车依然等候在那里。
“韩姑娘,三日后见。”宋元庆有些恋恋不舍的拱手道别。
韩蕾回礼:“宋将军留步,三日后我会带着施工队准时到。”
韩蕾转身正要上马车,突然想起刚才喝的米酒口感不佳,不如自己的醉仙酿。
继程县令之后,宋元庆就是第二个工程上的大客户了,本着维护客户顺便推广醉仙酿的想法,韩蕾打算给客户送点礼。
韩蕾顿住脚步,转身道:“哦对了,宋将军。我们第一次合作,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刚好我马车上有几壶从京城带来的美酒,名叫醉仙酿,就送与将军尝尝鲜吧!”
“送……送我?”宋元庆不可置信,韩姑娘竟然要送他礼物?
“嗯!”韩蕾点头,“这酒口感绝佳,将军请稍等。”
说完,韩蕾上了马车,从空间里拿出几壶醉仙酿。出来后,将酒双手递给宋元庆。
韩蕾甜甜一笑。“宋将军,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宋元庆有些激动,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伸手郑重接住酒壶。酒壶上还沾着韩蕾指尖留下的淡淡香气
然后,他问出了刚才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韩姑娘,不知……家中可为你说了亲事?”
他话音刚落,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小心!”
来人的速度很快,韩蕾刚看到一条腿,惊呼还卡在喉咙里,宋元庆已经被人从侧面狠狠踢了一脚。
他踉跄着向前扑倒,手中两壶醉仙酿“啪”地磕在碎石上,清澈的酒液瞬间浸透了干燥的泥土,浓郁的酒香在空气中炸开。
“宋元庆,你个混蛋!”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宋元庆耳边。
宋元庆还没搞清楚状况,一个裹挟着怒气的拳头又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左脸上。
宋元庆猝不及防,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来人——竟是苍州王赵樽!
“赵樽?”宋元庆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燃起怒火,“你发什么疯?”
韩蕾也认出了突然出现的赵樽,惊讶地瞪大眼睛:“喂!赵樽,你这是在干嘛呀?”
赵樽顾不上搭理韩蕾,他俊逸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那双平日里看着韩蕾含情脉脉的凤眼,此刻正燃烧着熊熊妒火。
他上前一把揪住宋元庆的衣领,声音低沉危险:“本王警告你,别特么乱来。”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挥出。
宋元庆毕竟也是武将,很快有了防备,他侧身避开,反手一记肘击打在赵樽肋下。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转眼间就缠斗在一起,拳脚相加,招招到肉。
韩蕾喊了两句,他们根本不听,正要上前拉架,赵樽的亲卫麻子躲在树后拼命朝她使眼色。
“王妃,王妃你快过来!“麻子压低声音给她招手,一张麻子脸都皱成了苦瓜。
韩蕾看了眼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咬了咬唇,快步走向麻子:“怎么回事?你和王爷怎么来这儿了?”
麻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属下也不知道啊!王爷说来找宋将军讨杯酒喝。可到了军营门口,他又不肯进去,一直在树后徘徊。刚才看见王妃给宋将军送酒,王爷突然就……”
他做了个猛虎扑食的动作,“就这样冲出去了。”
韩蕾闻言,秀眉渐渐挑起,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然后转头看向打斗中的两人。赵樽一袭墨蓝色锦袍已经沾满尘土,却仍不依不饶地追着宋元庆打。
而宋元庆的军服也被扯开了领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倔强地不肯认输。
“这个醋坛子……”韩蕾又好气又好笑地喃喃道。
第213章 本王很急
第213章 本王很急
此时,军营里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提着兵器冲了出来。看到自家将军被人按在地上打,顿时群情激愤。
“保护将军!”
“哪来的狂徒,敢在军营撒野!”
几十个士兵手中举着长矛就要上前助阵。
赵樽一个翻身骑在宋元庆身上,头也不回地怒吼:“滚开!这是本王与他的私人恩怨!”
“王、王爷?”士兵们面面相觑,举起的兵器僵在半空。
听赵樽自称本王,士兵们不知是该帮还是不该帮,都愣在了原地。
宋元庆趁机一个鲤鱼打挺,将赵樽掀翻在地,喘着粗气道:“都退下!这是本将军自己的事!”
士兵们只得退到一旁,却仍警惕地看着赵樽。
只一瞬间,赵樽和宋元庆如同两只争夺领地的猛兽,再次扑向对方。
“赵樽你疯了不成?”宋元庆擦着鼻血怒道,“无缘无故跑来我军营什么撒野?”
赵樽冷笑一声,眼中妒火更盛:“无缘无故?你心里清楚!”说着又是一记重拳,直击宋元庆腹部。
韩蕾实在看不下去了,提起裙摆冲进战圈,一把抱住赵樽的胳膊:“住手!赵樽你干嘛?”
赵樽被拉得一个踉跄,转头看到韩蕾焦急的面容,怒火稍减:“丫头,你别管,今天我非要教训这个——”
“宋将军是我们的客户!”韩蕾打断他的话,声音软糯清脆,“他对水泥感兴趣,想用水泥铺设军营!我是来给他报价签合约的!”
赵樽挥出的拳头僵在半空:“你说什么?”
宋元庆就不能如赵樽那般收放自如,他没收住脚,一记侧踢重重踹在赵樽小腹上。赵樽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哎呀!赵樽!”韩蕾惊呼,连忙蹲下查看他的伤势。
宋元庆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收回来的脚,有些尴尬:“这……我不是故意的……”
韩蕾转头瞪向宋元庆,眼中既有责备又有歉意。
“宋将军,实在对不住。”她看着宋元庆鼻血长流的样子,真诚地说:“您先回营处理伤口吧,改日我一定另送几瓶醉仙酿给将军赔罪。”
“还送?”赵樽捂着肚子抬头,眼中又燃起妒火。
“你还不给我闭嘴!”韩蕾回头怒视着赵樽,那眼神奶凶奶凶的,让赵樽瞥了瞥嘴,不再说话,像只被抚顺了毛的猫。
宋元庆虽然不便询问他们俩的关系,但看着他们俩之间的互动,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韩姑娘言重了。只是……”他看了眼赵樽,又意有所指的说道:“希望下次王爷能先说个理由再动手。”
韩蕾连连点头:“对不住,对不住。将军快回去休息吧,顺便找军营看看,你……流了很多鼻血。”
在韩蕾的示意下,几名士兵上前搀扶宋元庆。
临走前,宋元庆忍不住又看了眼地上破碎的酒壶,心疼地说:“可惜了这么好的醉仙酿……”
赵樽闻言又要发作,被韩蕾一个眼神钉死在原地。
看着士兵们将宋元庆扶走后,韩蕾才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瞪着还坐在地上的赵樽。烈日下,她的影子完全笼罩了赵樽。
“王,爷。”韩蕾声音虽软糯,但那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语气却让赵樽后背发凉,“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赵樽望天,眼神飘忽,说话支支吾吾:“我……我就是路过……”
“路过?”韩蕾挑眉,“从施工工地路过到这里的城郊军营?”
麻子扶额,在一旁拼命给赵樽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认错。
赵樽轻咳一声,突然装模作样的捂住肚子:“哎哟!好疼……宋元庆这混蛋下手可真重。”
“少来这套!”韩蕾不吃他这一套,丢给他一个白眼,却还是蹲下来轻轻掀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势。
看到赵樽腹部的淤青,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语气却依然严厉:“活该!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赵樽趁机抓住韩蕾的手,可怜巴巴地说:“我看到他送你的手绢。”
“什么送我的手绢啊?我真是服了你了。”韩蕾没好气的又瞪他一眼。
“昨日我手腕上被划了一下,宋将军就借手绢给我包扎的,今日我已洗干净还给他了。”
“还给他了?”赵樽心里有些小欢喜。
“废话!不还给人家,还留着做什么?留着下崽啊?”韩蕾真是无语。
赵樽被她的话逗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但还是有些吃味儿:“可你为何要送他醉仙酿?”
韩蕾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是给客户送点礼罢了,生意场上常用的。你以为是什么?定情信物吗?”
赵樽眼神闪烁,小声嘀咕:“可我刚刚明明听到他问你是否说亲了。”
“赵樽!”韩蕾气得直呼其名,“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人家宋将军是正人君子,我们谈的是正事!”
说着,韩蕾从布包里拿出刚刚签订的合约,一把拍在赵樽的胸口。
“喏!拿去自己看吧!”韩蕾一脸不悦的站起身朝着马车走去。
麻子在一旁听得直擦汗,心想看样子,王爷今天要自求多福了。
赵樽见韩蕾真生气了,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
“丫头,你听我说。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韩蕾的手,“你别生气,回去我随你打骂……”
韩蕾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差点破功,强忍着笑意板着脸:“少来!回去再跟你算账!”
她扶起赵樽,细心地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
赵樽趁机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丫头,我实在是……看见你对他笑,我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宋将军现在可是我们的财神爷。面对财神爷,难道你让我不笑?”韩蕾白了他一眼:“醋坛子。”
回工地的马车上,赵樽像只做错事的大狗,乖乖坐在韩蕾身边,还时不时偷瞄她的脸色。
“还疼吗?”韩蕾终究是心疼他的,轻轻替他揉着被踢到的地方。
赵樽立刻顺杆往上爬,委屈巴巴地点头:“当然疼……”
韩蕾叹了口气,从空间里取出一盒的药膏,轻柔地为他涂抹:“下次再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疯,我就……”
“就什么?”赵樽心里一紧。
“我就……”韩蕾想了想赵樽的死穴,说道:“我就就让你滚回你自己的屋里去睡。”
“啊?”果然,这对赵樽来说简直是酷刑。
他连忙竖起手指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敢了!”
他顿了顿,随即又小声补充,“不过,你以后谈生意能不能带上我?至少我可以给你当个护卫……”
“随你吧!反正懒得理你。”韩蕾无语望天,丢给他一个白眼,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她觉得吃醋本就是情侣之间的正常之事,若不吃醋,那赵樽对她的感情才是堪忧。
何况,赵樽是生在封建王朝的古董,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对他来说更是深入骨髓。
以后像这种事,只有自己多回避一点就是,多说无益。
马车渐行渐远,本该回营休息的宋元庆,身影又出现在军营门口。
他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鼻血一滴一滴的落入脚下的黄泥地中,浑然不觉。
扶着他的士兵小声提醒:“将军,还是先回帐擦洗一下吧!医官怕是已经等着了。”
宋元庆这才回过神来,摸出怀中那方手帕看了看,然后长叹一口气。
他想起韩蕾与赵樽说话时的语气,想起她专注工作时闪闪发亮的眼睛,想起她饮茶时优雅的姿势……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这是怎么了……”宋元庆喃喃自语。
不过两面之缘的女子,为何让他如此魂牵梦萦?他甚至开始思考,是否有可能推掉家中那门亲事……
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他就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
宋家与镇南将军府的联姻是两家多年的约定,又岂能因他一己私欲而毁约?
更何况,韩蕾与赵樽关系匪浅,他又有何立场去争取?
带着满腹心事,宋元庆在士兵的搀扶下慢慢走向中军大帐。
他轻轻抚摸着手帕上面的“宋”字刺绣,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个已经远去的倩影……
马车辘辘前行,碾过乡间土路扬起细碎的尘埃。
道旁梧桐枝叶交错,筛下斑驳的光影,树梢的蝉鸣此起彼伏,在灼热的空气中织成一张绵密的声网。
韩蕾坐在摇晃的马车里,侧头瞥了眼身旁的赵樽。
他同样鼻青脸肿的面容在透进车窗的阳光下格外明显,衣襟上也还沾着几处灰尘,哪里还有半分王爷和元帅的威仪。
“用过午膳了吗?”韩蕾故意板着脸问。
赵樽摇了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晃,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偷瞄着韩蕾的脸色,像只做错事的大狗。
“你!”韩蕾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朝他脚踝踢去,“堂堂王爷,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跑去跟人打架,还连饭都不吃!”
赵樽不躲不闪,反而凑近了些,嘴角挂着讨好的笑:“丫头别气,我这不是……”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看见他给你送的手帕。”
“我说了,那是他借给我包扎伤口的,谁说是送给我的?”韩蕾瞪圆了眼睛,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一些牛奶和蛋糕。
蛋糕香甜的气息顿时充满车厢。赵樽眼睛一亮,接过蛋糕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里果然有一道小小的伤口。
赵樽轻轻吹了吹,心疼问:“现在还疼吗?”
韩蕾却没答,只是将牛奶蛋糕塞到他的怀里:“吃吧!饿死你得了!”
“呵呵!”赵樽讪笑一下,接过牛奶蛋糕。
看来韩蕾还是心疼他的,只不过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马车外,麻子骑着马啃面包,听着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
“下次再这样……”
“没有下次了。”
“找到人家军营门口去打架,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是是是……我这不是心里着……”
“你又狡辩。”
“对对对,我不说话。”
“三日后,你带一队施工队过来,顺便带几壶醉仙酿过来,给人家……”
“让我去给他赔罪?”
“不让你,让谁?”
……
麻子摇摇头,继续啃着手上香甜的面包。看这个样子,王爷今天要自求多福了。
自家王爷遇上了王妃,就像雪狮子向火,早就化得不成样子。
赵樽堂堂一个藩王,跑到军营殴打假想情敌,让韩蕾无语之极。
可她没想到,紧接着,还有更让她无语的事情。
他们一行人到了工地,韩蕾刚下马车就被工头请去看活动板房。
赵樽站在原地,半眯着眼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自觉地摸出怀中的锁情扣。
温润的环形玉佩在掌心黯淡无光,它已经有好久都没亮起了。这也说明,韩蕾好久都没想念过他了。
这种感觉非常不妙,让他的心悬在空中,完全不踏实。
“麻子!”赵樽蹙眉喊道。
“王爷,有事吗?”刚栓好马的麻子赶紧凑了过来。
赵樽猛地合拢手掌:“你去趟清水县。”
他声音压得极低,“问问骆海,王府还要多久才能修好?另外,正殿的婚床要用紫檀木,越快越好。”
“可是王爷,我们不是刚从清水县过来没几天吗?”麻子皱着眉,他也觉得有点无语。
“本王很急,你不知道吗?”赵樽吼他,望向远处正在指挥工人的那道倩影影,夕阳给她的轮廓镀上金边,“要是再拖下去……”他后面的话消散在风里。
他想起韩蕾对着图纸熬红的眼睛,想起她提到“干他”时闪亮的眼神,也想起她对自己软糯的撒娇,更想起了宋元庆问的那句话……
锁情扣就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像一块普通的玉佩。
赵樽突然很怕,怕韩蕾眼里的光终究会照向更远的地方,而不再为他停留。
“你快去呀!”见麻子冷着不动,他跺脚催促,然后忽然转身,“我去看看那边施工怎么样了。”
他得找点事做,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不去想若不是自己先遇到韩蕾,她会不会……根本不会选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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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二十七箭
第214章 二十七箭
韩蕾接下了宋元庆军营的生意,其实,赵樽更忙了,他需要裂变出更多的施工队。
韩蕾也多少看出了一些宋元庆的心思,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和赵樽的醋劲,她选择了回避。
军营的工程就交由赵樽带着施工队去衔接实施,顺便让他去给宋元庆赔罪。
忙碌了几天,甘络县后勤上的事情,韩蕾已全部安排好。
苍州六县两城,已经得以发展的就是清水县、扶风县和北关两城。
现在大量的流民和乞丐被分到了苍州各县,赵樽要忙这里,所以,韩蕾就要去其他几个县都看一看……
夜幕降临,甘络县的工地上点起了星星火把。
唐小童站在临时搭建的伙房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那道凸起的疤痕。
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突厥骑兵的弯刀、燃烧的村庄、母亲将他推入地窖时那张沾满血污的脸。
“小兄弟,要不要来碗热汤?”一个满脸尘土的民夫端着粗陶碗热情的招呼他。
唐小童猛然回神,勉强扯出个笑容:“多谢,我……我再等等。”
说完,他望向不远处被工匠们围住的玄色身影。
赵樽正俯身查看新铺的浆料,束发的玉冠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位苍州王虽穿着与民夫无异的粗布短打,举手投足间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爷,这段路基明日就能完工。”工头恭敬地汇报。
赵樽点点头,忽然若有所觉地转头。唐小童慌忙避开视线,心跳如擂鼓。
赵樽虽然一身平民打扮,但他作为一州藩王,又是北关驻军元帅,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压,让心里有事的唐小童不敢直视。
“你是……”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小童惊得差点跳起来,转身正对上赵樽深邃的目光。
“王、王爷。小的是京城锦绣坊的掌柜唐小童。”
他结结巴巴地行礼,感觉赵樽的威压仿佛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胸膛。
“唐小童?你是王妃的人?”赵樽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打量着他一身富商的装扮。
那上好的云纹苏绣、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哪还有半分韩蕾口中那个衣衫褴褛的穷货郎模样?
他听韩蕾说起过唐小童,知道他经商卖货很有一套。所以,韩蕾才将京城的生意,放心的交给他和那个叫杨海波的年轻人。
唐小童点头,“回王爷,是的。小的有事特来面见王妃。”
赵樽示意亲卫退开,带着他走向彩钢瓦棚子下。
夜风掠过未完工的路段,卷起细小的沙砾拍打在脸上。
唐小童盯着王爷腰间那柄传说饮过百名突厥人鲜血的佩剑,喉头有些发紧。
“王妃已不在这里,她去巡查苍州各县了。”赵樽接过亲卫递来的粗茶,“本王也不知道她会先去哪里,如果是生意上的事,你可以告诉本王,本王可以也可以替你解决。”
唐小童咬了咬唇,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赵樽是北关的驻军元帅,曾与突厥交战多年。甚至,连赵樽的爹也是战死在突厥战场上。
他知道赵樽跟自己一样,肯定也恨透了突厥人。
现在要提及与突厥通商,他不知道自己要承受赵樽怎样的怒火。
可想着玉伽公主那哀怨乞求的眼神和自己手腕上那道陈旧的伤疤,他又不得不说。
唐小童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单膝跪地:“小的斗胆,有要事禀告。”
赵樽早已看出他眼里的纠结,放下茶碗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起来说。”
“小的……小的想请王妃派商队到突厥经商,或在……边境互市。”唐小童的声音越来越低。
赵樽突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双眸里射出的光冰冷摄人。
唐小童看见赵樽手背暴起的青筋,仿佛又闻到十年前那场大火中皮肉焦糊的气味。
他本能地护住左腕上那道伤痕,可预想中的暴怒却迟迟未至。
夜枭的啼叫从远处的胡杨林中传来。赵樽起身走到棚外,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长。
唐小童这才注意到,王爷束发的玉冠竟是用突厥人惯用的和田青玉雕成的。
“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赵樽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那年入冬之前,我爹在突厥战场上身中二十七箭……”
唐小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说起这样惨烈的场景,他当然有相似的记忆。
那年他十二岁,同村的一个大叔回家探亲,从突厥战场上带回了他爹的佩刀,却没能带回他爹的尸体……
“对……对不起,王爷。小的不该提起……可是王爷,您也见过饥荒。去年冬天,苍州和突厥冻死的百姓,比战死的将士还多……”
赵樽突然转身,眼中翻涌的情绪让唐小童怔住,他不敢再往下说。
棚子下顿时安静下来。
赵樽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唐小童,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唐小童垂眸,紧张的捏着衣角。他明白,那二十七箭是赵樽心里永远的痛,也是他拼命要将突厥人挡在北关之外的决心。
“此事……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赵樽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呃……回,回哪里?”唐小童茫然地问。
王爷这里没有明确的答复,王妃又不在这里,唐小童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他是回扶风县赵家的宅子继续等待王妃,还是回景城的锦绣坊?
他已出来了一月有余。锦绣坊没有他这个掌柜,会出现很多问题,他不能辜负王妃对他的信任和栽培,必须尽快回到京城经营好锦绣坊。
可如果他现在就回京城,那他答应玉伽公主的事情又怎么办?
他心中与突厥和平共处、互通有无的梦想又何时才能实现?
一时间,唐小童有些进退两难。
他人微言轻,并不能改变些什么。
看来,他要对玉伽公主食言了。
赵樽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心里装着两个地方,脚自然不知道该往哪边迈。”
说罢,赵樽不再搭理他,而是解下佩剑扔给身边亲卫,“备马,我要连夜去趟宋将军的大营。”
亲卫牵来赵樽的锦耳骢,赵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翻身上马。
“驾!”
赵樽在月色下驰骋而去。
唐小童望着月光中王爷远去的背影,突然发现王爷那把传奇的宝剑剑鞘上,竟刻着突厥文字与大景文交织的和平祷词……
……我是求评论的分割线……
此时,大景京城皇宫。
月上中天,月光如霜般洒在宫城的琉璃瓦上,将整座皇宫都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银辉。
已是子时时分,御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龙涎香在鎏金香炉中静静燃烧,青烟袅袅上升,却驱散不了室内的压抑气氛。
徐州王刘桓,哦不,现在是新登基的景帝刘桓身着明黄色常服,腰间玉带随着他急促的步伐不断晃动。
他眉头紧锁,心中不安。
他派出去两队的暗卫杀手,有一队暗卫已经回宫复命好几天了,可另一队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失去了消息。
难道,这其中横生了什么枝节?
他可不像前景帝一样,除了多疑,心中多少还有一些仁慈,他信奉的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所以,他顺利登基为帝后,明面上放自己的几个兄弟回到各自的藩地,却又暗中派杀手去斩草除根。
其目的嘛!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既要博得一个仁君的好名声,又要不留后患。
冀州距离京城最远,负责刺杀冀州王的一队都早已返回,可另一队杀手至今迟迟不归,让他心生波澜。
新景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是在他登基大典上,礼部特意进献的祥瑞之物。
“李忠心。”刘桓突然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如一道闷雷。
站在檀木椅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太监总管李忠心立刻躬身向前,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奴才在。”
“你说,梁州和荆州那边,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新景帝刘桓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锐利:“朕派去的可是最精锐的暗卫,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李忠心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冷汗却已经浸透了内衫。
他是宫中的老人,因为很会审时度势,所以才伺候了三代帝王——先帝、前景帝和现在的新景帝。
他太了解这位新主子了——表面上仁慈宽厚,实则心狠手辣。
所以,伺候这位新主子,他有自己的心得。
这些日子以来,他比以前更加谨小慎微,像一个手工操纵的机器人一样,新主子按哪个按钮,他就活动哪个部件,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也很清楚,前景帝被炸成渣渣后,刘桓以“兄友弟恭”之名放几位亲王回藩地,暗地里却使了阴招。
“回禀陛下,”李忠心声音平稳,却不敢抬头,“或许是路上耽搁了。梁州和荆州虽近,但需绕路而行,前些日子又连逢大雨……”
“放屁!”刘桓猛地拍案,震得案上奏折哗啦作响,“他们都是精锐,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们也绝不敢在路上耽搁。”
李忠心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他眼前顿时闪过十年前的画面。
那时刘桓还是大皇子,住在宫里,他喜欢上一个叫翠儿的宫女,几乎已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翠儿怀孕后,他更是喜不自胜,逢人就炫耀自己要当爹了。
正在他将宫女收为妾室,并已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了许多小玩具之时,几个皇子开始了夺嫡之争。
就因刘桓的母妃说了一句,别让这个身份卑微的宫女影响到他夺嫡。
李忠心就亲眼看见刘桓如何温柔地哄那宫女喝下毒酒,又如何一脸痛心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脚边痛苦抽搐,即将临世的子嗣胎死腹中……
那时候,他就觉得刘桓此人可以心狠手辣到六亲不认。
“陛下恕罪!奴才愚钝……”李忠心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刘桓冷哼一声,转身走向窗边。
月光透过雕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想起自己登基那日,在太庙前对着列祖列宗立下的誓言——“必当仁德治国,善待子民”。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冷笑。
“李忠心,你起来。”刘桓忽然换了语气,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你是宫中的老人,朕最信任的就是你。”
李忠心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不敢直视天颜。
他又想起五年前那两位大臣——林大人和钱大人。
他们原本佣立刘桓为帝,却在最后关头临时倒戈前景帝。
刘桓就藩徐州后,虽然人已离开京城去往藩地,却留下死士将二位大人的全家老小尽数屠戮,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只为泄愤。
这两件事,当时都轰动皇城。
只是前景帝已皇权到手,那两名被杀害的大臣,多疑的前景帝本来也要打算替换掉,所以便没与他计较,以至于不了了之。
新景帝的声音又在李忠心的耳边响起:“你觉得,朕的三弟……梁州王会不会已经有所防备?”
刘桓声音极轻,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窗棂。
李忠心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眼前浮现出梁州王离京时的情景——那位一贯儒雅斯文的亲王向新帝行大礼辞行,眼中虽有不甘,却也有无奈。
“陛下,梁州王素来忠厚……”
“忠厚?”刘桓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当年他母妃太后娘娘毒死我母妃最爱的那只小白猫时,他也是这副忠厚斯文模样!”
李忠心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言。
他记得那只猫——纯白的毛发,异色瞳孔,是先帝特意派人从濛国为刘桓母妃寻来的。
那只小猫死的时候口吐白沫,蜷缩在锦缎垫子上,像一团融化的雪。
“再等一日。”刘桓走回龙案前,手指划过案上摊开的地图,“若明日此时还没有消息,就派黑骑卫去看看。朕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慌张跪在门外:“启禀陛下,有……有人求见!”
刘桓眼中精光一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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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地下三尺的地方
第215章 地下三尺的地方
刘桓眼中精光一闪:“谁?”
“自称是陛下派去梁州的……暗卫。”那侍卫声音发抖,“他浑身是血,好像只剩一口气了……”
刘桓与李忠心对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快步走出御书房。
片刻后,两名太监架着一个血人进来。那人右臂已断,伤口用撕碎的衣料草草包扎,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暗卫艰难地跪伏在地,“荆……荆州王……没死……”
刘桓脸色骤变,一把揪住暗卫的衣领:“怎么回事?说清楚!”
“我们……中了埋伏……”暗卫咳出一口血,“荆州王府早有准备……兄弟们……全死了……我诈……死,被他们拖去埋时……”
李忠心看着暗卫渐渐涣散的眼神,想起当年那个叫翠儿的宫女临死前也是这样——眼睛里的光彩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两潭死水……
“废物!”刘桓暴怒,将暗卫狠狠掼在地上,“朕养你们何用?”
暗卫抽搐几下,再无声息。
李忠心示意小太监将尸体拖出去,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表情。
刘桓站在血泊旁,月光与烛火交织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
突然,他笑了:“有意思……朕的这个七弟,看来比朕想的要聪明。”
他转向李忠心,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传朕口谕,明日早朝后,召兵部尚书和禁军统领觐见。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李忠心躬身应是,心中却为荆州百姓暗暗叹息。
他太了解刘桓了——
这位新帝的仁慈,从来只存在于诏书和史官的笔下。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整个皇宫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第二日退朝后,兵部尚书曹格和御林军统领被李忠心叫到了御书房。
除了魏丞相,他们俩是徐州王称帝最先拥立的人,有从龙之功,现在是新景帝的心腹,大受器重。
御书房的雕木门被太监轻轻掩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心景帝刘桓负手立于窗前,明黄龙袍上的金线在窗户射进的阳光中微微闪烁。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一枚玉佩,那是先帝赐予的龙纹佩,如今已成了九五之尊的象征。
听到关门的声音,景帝突然转身,案上烛火被带起的风搅得一阵摇晃。
“两位爱卿,朕小看了平日里不争不抢的七弟荆州王,没想到,他倒是警觉得很啊!”
两人对视一眼,拱手行礼:“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景帝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敲在檀木案几上。
“这次不仅荆州王暗杀失败,还倒让朕折了一队精锐的暗卫。你们知道朕想要什么,两位爱卿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
“啊……这……”
御林军统领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不可思议。
他行走于宫中,自然知道宫里的暗卫都是什么样的实力,可为何整整一队暗卫全都折了?
难道是荆州王城府太深,这些年不争不抢都只是欺瞒众生的表象?
又或者是荆州王手里,还有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强硬底牌?
曹格想了想,上前半步。
“陛下,依臣看,不如以剿匪名义调兵南下。荆州梁州交界处本就匪患猖獗,正好……”
君臣三人正在商议,以何种理由可以正大光明的拿下荆州王。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门扉:“陛下,魏丞相求见——”
魏丞相刚刚才退朝离去,怎么又回来了?景帝眉头一皱,还未应声,朱红殿门已被推开。
魏丞相紫袍玉带大步而入,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魏大宝。
魏丞相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散了几缕,魏大宝的锦袍下摆更是沾满泥点。
他风尘仆仆的赶到京城,顾不得休息就直奔皇宫,在宫门外遇到了刚刚退朝的魏丞相。
他将所有的情况一说,魏丞相气急,二话不说,立刻就带着他返回宫里面见景帝。
“陛下!”魏丞相草草行礼,掏出袖中的绢帕擦着额头的汗水:“老臣有要事禀报!”
景帝瞥见魏大宝因为瘦了一圈而显得极不合体的衣袍,不悦的对魏丞相说道:“舅舅何事如此惊慌?朕正在与两位爱卿商议要务。”
魏大宝突然扑通跪地,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陛下明鉴!您要替小民做主啊!苍州王他……”
他话未说完,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顿时青紫一片。
景帝本就在为荆州王漏网而恼怒,听了魏大宝的哭诉,他更是烦躁地挥手,案上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瓷溅到魏大宝膝前。
“说重点。”景帝睨着他。
魏丞相一把拽起魏大宝:喝道:“你别哭了,且将苦楚和所见所闻如实道来!”
魏大宝抽噎了两下:“小民回乡发现,苍州王已命清水县令骆海带兵抄没了小民的全部财产。”
魏大宝从怀中抽出一本账册,双手抖得如同筛糠般的呈上。这是他在入京的路上依次整理出来的。
“苍州王不仅强占了小民的房产和田产,还将三十六房产全部改建成了兵营,用来屯兵。”
“什么?屯兵?”景帝瞳孔骤缩。他猛地撑住桌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有多少兵马?”
“至少上万!”魏大宝膝行两步,“那些都是荆州大营的逃兵,如今全被苍州王接纳。”
至少上万?
整个御书房内霎时死寂。
御林军统领下意识按住刀柄,铠甲发出“咔咔”的轻响。
曹格倒吸一口凉气,眼皮直跳。
“好个苍州王!”景帝突然暴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砚台跳起。墨汁泼洒在奏折上,像极了蔓延的血迹。
荆州王刚刚折了他的一队暗卫,现在又冒出来个私自屯兵的苍州王。
刚刚登基不久的新景帝,顿时感觉自己的皇者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气得快要仰倒。
魏丞相适时的上前扇风:“陛下,大宝可是我魏氏分支,魏氏乃大景朝的百年世家。苍州王此举,分明就是藐视朝廷纲常!若不严惩,世家在大景当无立足之处。”
他特意加重了“世家”二字,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
景帝看向兵部尚书曹格和御林军统领:“两位爱卿,你们如何看?”
曹格觉得该自己表现的时候来了,他突然单膝跪地,官袍在金砖上散开一个扇形。
“陛下。臣弟曹雄就驻守在苍州北关,请陛下准臣飞鸽传书,命曹雄速查虚实!”
景帝盯着曹格铠官袍上的纹饰,突然想起什么:“对呀!朕听说曹爱卿的弟弟曹雄,年前接替了赵樽的元帅之职驻守北关。”
“正是。”曹格恭敬答道:“有曹雄帮陛下查证,必然万无一失。”
“好!准了。”景帝冷笑一声,“你速速飞鸽传书与曹雄,朕现在倒要看看,苍州王究竟有多大的胆子,敢屯兵造反。”
御林军统领突然出声:“陛下,若情况属实,当如何处理?”
他做了个横切的手势,刀鞘上金边在烛光下划出冷芒。
魏丞相上前一步,“陛下,老臣以为,若查证属实,应当立刻采取措施,趁苍州王羽翼未丰,派兵讨伐。为魏家讨回公道。”
魏大宝也赶紧磕头:“对!小民绝无虚言。求陛下为小民做主。”
景帝看了他们叔侄一眼,踱到窗前。远处宫墙上,御林军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忽然转身,龙袍下摆旋出凌厉弧度。
“舅舅且宽心。朕虽不姓魏,但也是魏家的人,无论苍州王是否想造反,朕都会为魏氏讨回公道。若真有其事,更是会派兵踏平苍州。”
魏丞相闻言一怔,随即露出满意的神色,那皱纹里都堆出笑意。
魏大宝却还跪着不愿起来,憔悴消瘦的面容上泪痕连连。
魏丞相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知道景帝和曹格他们还有事要谈,便主动行礼告辞。
待魏丞相叔侄俩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外,景帝的人越见冰冷。
“曹尚书即刻传书。”景帝看向曹格,语速突然加快,眼中杀意骤现:“一旦查实苍州屯兵,朕准北关驻军先斩后奏!”
“是!臣即刻去办。”曹格郑重答道,领命而出。
景帝的胸口剧烈起伏,想着荆州王和苍州王会令自己皇位不稳,他突然急走两步,一把揪住御林军统领的护心镜系带。
铜镜映出帝王扭曲的面容:“再派一队死士去荆州。若暗杀不成……”
他压低声音,吐字如冰,“那就以荆州王勾结山匪谋害梁州王为由,正大光明将其捉拿,押解回京受审,然后在途中……”
景帝眯了眯眼,眼神犹如一柄利剑直刺人心。
“臣明白!”
御林军统领抱拳,狠狠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御书房外忽然雷声大作。噼里啪啦的暴雨来得急骤,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如同敲打战鼓。
景帝走到门前,望着雨中模糊的宫阙轮廓,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与荆州王在先帝膝下听讲《治国策》的场景。
那时,荆州王刘衍总爱跟在他的身边,往他的袖子里偷藏糕点。
如今,为了稳固那个位子,他也必须将荆州王偷藏起来,藏在地下三尺的地方,永远不见天日……
“轰隆!”
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铅灰色的天幕,随即炸开的惊雷震得宫墙上的琉璃瓦簌簌作响。
景帝一个激灵,这声炸雷便像是上天对他方才念头的回应。
“陛下,进屋吧!当心着凉。”
太监总管李忠心弓着身子从雨幕中碎步而来,手中油纸伞上的雨水在金砖地上汇成了一道细流。
这位伺候过两朝君王的老太监眼角堆着皱纹,青白的面庞在闪电映照下更显憔悴。
“陛下,宫门侍卫来报,长乐郡主又在宫门外……”
李忠心的声音像他弯腰的弧度一样谨慎,“这回带着先帝赐的玉如意,说是非要见着陛下不可。”
景帝猛地挥袖,转身走向书案。
“哼!这些糟心事怎么堆在了今天?就不能让朕舒心一点吗?”
他盯着窗外被暴雨摧折的枝,气不打一处来。
“朕说过多少遍了,朕登基以来,从未封过什么长乐郡主,大景朝也没有长乐郡主这号人物!让她滚吧!”
“是!老奴这就去让她走。”李忠心又撑着伞往宫门口走去。
雨幕中的长长宫道仿佛没有尽头,李忠心撑着伞的背影渐渐佝偻,官靴踏过积水时带起的泥点沾湿了他绯红的袍角。
远处传来的哭骂声越来越清晰,像钝刀般割裂着雨声的帷幕。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玉如意上刻着的‘御赐’二字!”
长乐郡主攥着翡翠的手上青筋暴起,玉如意上镶嵌的明珠在雨中泛着凄冷的光。
她淡绿色的襦裙早已湿透,发间的金钗垂下的流苏被风吹着,纠缠在苍白的脸颊旁。
镇守宫门的侍卫铁塔般纹丝不动,雨水顺着铁甲凹槽汇成细流落在青石板路上。
“末将只认当今陛下的令牌。”
“郡主!”侍女明月举着的油纸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她左脸鲜红的掌印甚是明显,“大夫说您寒气入体再不能受凉,咱们回……”
话音未落,长乐郡主反手又是一记耳光,“贱婢!滚开!”
“啊!”
明月惨叫一声,踉跄着跌进水洼,伞骨断裂的脆响淹没在雷声中。
“连你也敢来管束主子?本郡主今日非要进宫面见陛下!”
她突然扑向宫门,镶玉的指甲在侍卫的铠甲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让开,你们让开。让本郡主进去。你们不认识我是郡主吗?”长乐郡主满面泪痕,声音凄厉。
李忠心赶到时,正看见昔日金尊玉贵的郡主,在雨幕中像个市井泼妇般捶打着一动不动的侍卫。
她孔雀金线绣的披风拖在泥水里,发髻散乱犹如疯妇。
“郡主。”李忠心的声音被雨声削得单薄,“老奴方才又去禀报过……”
“你这老阉奴定是没说清楚!”长乐郡主猛地抬眼看向他,赤红的眼睛盯着太监绯色袍服上的云雁补子。
“你明知道以前本郡主进宫从不用禀报……”
说到这里,她突然哽住,雨水混着泪水在尖瘦的下巴处流下。
第216章 杀父之仇
第216章 杀父之仇
说到这里,她突然哽住,雨水混着泪水在尖瘦的下巴处流下。
明月在水地上爬过来拽长乐郡主的衣角:“郡主您回去吧!雨如此之大,您要是再受了寒……”
“闭嘴!”长乐郡主一脚踢开明月,从锦绣坊买的的绣鞋在明月肩上留下一道泥印。
“本郡主的父亲是被奸人所害!姑母明明说过我会永远是大景最尊贵的郡主!你们这些狗奴才不能挡着我。”
说着,她突然瞪大双眼抓住李忠心的前襟,翡翠镯子磕在老太监嶙峋的锁骨上。
“你再去告诉陛下,本郡主要面见陛下,快去!”
李忠心眉头微蹙,他轻轻掰开长乐郡主那冰凉的手指。
“郡主,您还是回去吧,别来了。陛下很忙,没时间见您。”
“你胡说,陛下就算再忙也总有休息的时候。本郡主来了那么多次。每次都见不到陛下。你每次都以各种理由搪塞本郡主,一定是你这个狗奴才在搞鬼,你再不去禀报,信不信本郡主现在就让人将你杖毙在此?”
长乐郡主怒不可遏,双眼猩红,那愤怒扭曲的面庞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异常狰狞。
李忠心一甩手上的拂尘,叹了口气:“郡主,您还不明白吗?是陛下根本就不想见你。你走吧,以后别再进宫来了。老奴言尽于此。”
李忠心不再多说,转身走回红墙绿瓦的宫道里。
“狗奴才,你别走。回来!”
长乐郡主声嘶力歇,可李忠心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她又哭闹叫嚣了一阵,见再也无人搭理她,最终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从被山匪掳上山,她的家人全部被炸死,再到失去苏家的支柱皇后娘娘,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如今新帝登基,她这个郡主封号也不管用了,甚至连皇宫都进不去。
朝中的苏家子弟也不再被重用,曾经那些重要的职位取而代之的全是魏家的人,苏家彻底没落……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她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雨依然下得很急,冰凉的雨水冲刷着长乐郡主孤零零的身躯。
她抱头蹲在地上,明月捂着发肿的脸颊站在她的身后,不再多发一言。
镇守宫门的侍卫冷眼看着她们,金碧辉煌的宫殿外,主仆俩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异常的萧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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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童从甘络县回到扶风县,在唐家宅子里又逗留了两日,依然等不到韩蕾的踪影。
离开京城已有一月有余,京城锦绣坊要正常经营下去,他不能继续再待下去,决定还是先回京城。
他留下一封信交给赵灵儿,让赵灵儿见到韩蕾的时候转交于她。
他在信中提及了与突厥通伤之事,但他也明白,这事想要实施起来困难重重,不可能一蹴而就。
毕竟,这中间还横梗着突厥与大景百姓之间多年来的仇恨。
唐小童牵着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突厥草原的方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翻身上马,朝京城的方向行去。
八月的骄阳将清水县的石板路烤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成熟谷物混合的独特气息。
唐小童勒住缰绳,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第三次抬手擦了擦汗,目光扫过“苍州医院“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这里曾是魏家的深宅大院,如今朱漆大门敞开,百姓进进出出,全无当年高门大院的森严气象。
“这位公子,要看病请往东厢房排队。”门口维持秩序的小厮见他驻马观望,好意提醒道。
唐小童正欲答话,忽见院内走出一行人。
为首的女子步伐轻盈,一袭靛青色运动服,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简单的丸子。看上去是与大景女子完全不同的俏皮灵动。
她正侧首与身旁的一名官员交谈,因为隔得远,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他要找的苍州王妃——韩蕾。
唐小童大喜过望,赶紧翻身下马。
他在北关、扶风县、甘络县三次扑空都没能找到韩蕾,耽误了不少时间,没想到竟在这里意外碰上了。
“王妃!王妃!”唐小童脱口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的颤抖。
韩蕾闻声抬头,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大。“小童?”
她快步走向门外,轻盈的步伐犹如跳动的音符:“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小童牵着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韩蕾面前,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只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直跳。
一个多月的寻找,三次擦肩而过,此刻站在眼前的韩蕾比记忆中更添几分威仪,眼角却还留着那抹他熟悉的温和。
“这位是……”
跟在韩蕾身后的骆海上前半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骆伯伯,这是我常提起的唐小童。”韩蕾回过神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京城锦绣坊的实际经营者,我的左膀右臂。”
她又转向唐小童,介绍道:“小童,这位是苍州知州骆海骆大人。”
唐小童连忙躬身行礼,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小童见过骆大人。久闻大人勤政爱民,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骆海捋须微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唐公子你也年轻有为,韩姑娘常提起你在京城的经营才能。这苍州医院的筹建经费,可有不少来自你们京城店铺的利润呢。”
唐小童闻言一怔,不由望向韩蕾。后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中似有深意。
他这才注意到这“苍州医院”,其实就是一家大型医馆。
医院门前人来人往的景象,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拄拐的老者、提着药包的年轻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希冀的神色。
这里还可以现场煎药,远处药房里飘来当归与黄芪混合的苦涩香气。
“小童,你们怎么到苍州来了?”韩蕾问道。
“王妃,我有事特意到苍州来找您。我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能找到,没想到您在清水县。”
唐小童说着,一脸的庆幸。要不是决定先回京城照看生意。可能又会与韩蕾完美错过。
“找我?是京城的生意出了什么事吗?”韩蕾很诧异,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事值得唐小童特意从京城跑到苍州来找她。
“呃……王妃我想……”唐小童蹙着眉有些迟疑,在心中组织措辞。
见他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么心事。韩蕾看了看日头,便说道:“这里太热,要不咱们回知州府再说吧!”
一行三人便一起回了知州府,也就是原来的清水县令府。
书房内,沉水香在青铜炉中静静燃烧,青烟袅袅升起,在透窗而入的斜阳里勾勒出蜿蜒的轨迹。
骆海本想将书房留给韩蕾和唐小童谈事儿,正欲退出房门,忽听得唐小童在身后唤道:“知州大人请留步。”
骆海转身时衣袖带起一阵微风,案几上的烛火随之轻轻摇曳。
他看见唐小童那双眼睛此刻格外明亮,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此事……或许正需知州大人的指点。”
唐小童的声音比刚才初见时低沉了几分,手指还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
“需要我指点?”骆海一愣,顿住脚步。
韩蕾搁下手中的青瓷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注意到唐小童今日不同寻常的凝重神色,心头蓦地一紧。
“小童,可是京城的声意……”见唐小童这种凝重的神色,韩蕾忍不住心里打鼓。
“王妃放心。”唐小童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让她放心的笑容:“离京前我已将锦绣坊的生意安排妥当。此来苍州,是想……是想请王妃派遣商队北上突厥。与突厥……互通有无。”
一听不是京城的生意出了问题,韩蕾稍微放下心来。
她与骆海对视了一眼,都很疑惑唐小童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唐掌柜此议倒是出人意料。”骆海踱回房中,拉了把椅子坐下:“不知为何突然有此念头?”
唐小童深吸一口气,衣袖下的手腕微微颤抖。“因为陛下与突厥的和亲取消了。”
他咬了咬唇,继续说道:“玉伽公主带着使团返回草原时说……陛下许诺的两百万担粮草和布匹也跟着化为了泡影。玉伽公主的族人没有足够的粮草度过冬天,我很担心,也不愿看到玉伽公主郁郁寡欢的模样。”
书房里忽然安静得能听见香灰跌落的声响。
韩蕾注意到唐小童说“玉伽”二字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某种苦涩。
“所以……你是想要帮助玉伽公主?可这与你有何关系?”韩蕾盯着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唐小摇了摇头,“不!王妃。小的与玉伽公主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玉伽公主在京城等待和亲之时,经常来光顾锦绣坊的生意。一来一去之间,我便对玉伽公主升起了爱慕之心。我不愿看到玉伽公主为了自己的族人挨饿受冻而心力交瘁,郁郁寡欢。”
“哦!”韩蕾明白了,玩味的挑眉道:“原来你是为心爱的女人说情来了。可她不过是个异族女子罢了,又没与你成亲,你千里迢迢的为她跑这一趟,值得吗?”
“值得!”
唐小童狠狠的点头,眼里闪过一抹痛楚。他突然单膝跪地,腰间的佩刀撞在青砖地上发出铿锵之声。
他猛地扯开左腕的束袖,一道狰狞的疤痕如一块烙糊的饼盘踞在他的皮肤上。
“我的家曾经就在北关,我小的时候,突厥铁骑每年到秋收,就会冲破防线涌到大景来烧杀抢掠,获取过冬的粮草物资。”
那些过往在脑子里浮现,像是被活生生撕开的伤疤,让唐小童眼里布满痛楚。
“我的父亲也曾从军抵御突厥,在一次大战中丢了性命。是与我爹一起从军的同村人从战场上带回了我爹的刀,却……无法带回他老人家的尸体。我爹的坟墓,至今都只是一个衣冠冢。”
唐小童一边说着,一边抽噎取下腰间挂着的一把刀捧在手上。
那刀鞘上还有几道明显的砍痕,从那些砍痕上能看出持刀之人曾经经历过的惨烈厮杀。
唐小童的指甲深深掐进砍痕,“这把刀……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骆海的目光在触及刀鞘时骤然一凝。他认得出那是北关边军制式的雁翎刀,刀鞘末端刻着小小的“玄甲营”三个字。
“玄甲营”好像正是他刚到清水县当县令时,听说被全军覆没在阴山峡谷的那支精锐。
唐小童的声音打断了骆海的思绪:“家父的衣冠冢前,我立过誓要杀尽突厥。”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那日在锦绣坊,玉伽公主为买一匹云纹锦,用生硬的官话与伙计比划……她笑起来时,眼睛仿佛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啪!”
骆海突然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荒谬!”
他眉头紧皱。本来他挺喜欢眼前这个经商有道的年轻人,可现在看向唐小童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厌恶。
他指着唐小童,语气冰冷的呵斥:“本官真是看错了你。既然你知道你爹是死于突厥人之手。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更加憎恨突厥。可你……可你为何你还要说与突厥互通有无?难道就因为你爱慕那个玉伽公主,你就可以忘记突厥铁骑的杀爹之仇?”
说到后面,骆海已是须发皆张,眼中痛心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唐小童,既然你的家就在北关,那你可还记得永安城外的焦土?可还记得你父亲离家时的无奈?你又怎对得起你父亲战死沙场的英灵?”
面对骆海连珠炮似的质问,唐小童默默的垂下了头。
他死死的咬着唇,手指摩挲着手腕上异常狰狞的疤痕,那道碗口大的伤疤在窗口投进的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为了一个异族女人就忘记自己的杀父之仇,韩蕾也想痛斥唐小童几句,但她却没有说话。
因为与唐小童相处了几个月,以她对唐小童的了解,她觉得唐小童应该不是那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
何况,与交战多年的敌人通商,这可不是小事。一个弄不好,就有通敌或资敌之嫌,唐小童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所以,她相信若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原因,唐小童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特意千里迢迢跑到苍州来找她说这事。
唐小童抚摸着手腕上的伤痕,眼里的痛苦更甚。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骆海,那语气痛入骨髓。
“骆大人,你说得不对。突厥人不仅对我有杀父之仇,还有……杀母之仇和杀弟之仇。”
第217章 终结这些惨剧
第217章 终结这些惨剧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却出奇地平静。
“骆大人,我每日晨起穿衣时都会看到这道疤。七年前那个雪夜,突厥骑兵的马蹄声至今仍在我梦中回荡。”
韩蕾注意到唐小童指节发白,显然在极力的克制情绪。
她抬手示意骆海稍安勿躁,轻声道:“小童,你且慢慢说。”
“那年我十岁。”唐小童的目光穿过窗棂,仿佛看到很远的地方,“父亲战死在永安城外,三日后突厥人破城。他们像蝗虫一样扫过北关,我们村子首当其冲。”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王叔举起锄头反抗,被弯刀削去了半个脑袋……突厥人点燃了村子里的茅屋,火借着风势疯狂肆虐……”
他突然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片扭曲的皮肤:“这是母亲最后推我时,被燃烧的房梁砸中的地方。那时弟弟才八岁,他……他被压在倒塌的屋梁下,我眼睁睁看着……”
骆海别过脸去,拳头捏得咯咯直响。韩蕾眼中也泛起了水光,递过一方丝帕给唐小童。
“我手腕上这道伤就是在救弟弟时被房梁烙下的。母亲一把将我推了出去,让我快逃。可母亲的身影却淹没在熊熊的烈火之中。”
唐小童没有接帕子,任泪水在疤痕上蜿蜒。
“我一路乞讨,一路南逃,伤口溃烂,几次差点丧命。也是我命贱,最后是荆州杨家收留了我。杨大娘用烧红的剪刀烫去伤口腐肉时,我咬断了三根木棍……”
屋内陷入死寂,光线也很暗,骆海点亮太阳能灯,在椅子上重重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你更该明白血债血偿的道理!”他压低声音,像受伤的野兽在低吼,“本官上任清水县那年,突厥人又在北关境内屠了两个村子!接到消息时,疼得本官的心都在滴血呀。”
唐小童突然抬头,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亮:“正因如此!小的才想要终结这些惨剧。骆大人可曾想过,为何四十年来边境战事不休?突厥可汗难道天生嗜血?”
他快步走到墙边悬挂的羊皮地图前,指尖划过北部草原。
“我没有去过突厥,听玉伽说突厥苦寒。大景可以农耕,但突厥只能游牧,他们种不出粮食。老人啃食树皮,孩童瘦得能数清肋骨。有时草原连年白灾,羊群冻毙十之七八。”
“这不是为暴行开脱的理由。”韩蕾轻声说,但她的眼神已带上思索。
“当然不是,而且小的知道提出与突厥开通互市,一定会遭到很多人的唾弃辱骂,但……我还是要提出。”
唐小童转身时,袖中落出半块焦黑的木雕,依稀能辨出是孩童玩具。
“骆大人,如您所说,我比任何人都痛恨突厥。但仇恨不能解决问题,我想做的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父亲以及无数边关将士用那条命守护的永安城,如今仍在战火中煎熬。大景百姓的命是命,边关将士的命也是命。若是不能解决问题。突厥的战事就会持续,我们大景就会派大量青壮镇守边关,减少农耕。并且……在惨烈的战事中失去生命。”
说到这里,唐小童忽然单膝跪地,看向韩蕾的眼神中是异常真诚的恳求。
“王妃,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做强盗。如果有头发,谁愿意当秃子?若有足够的粮草物资生存下去,谁不愿意过安稳的日子?谁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掠呢?王妃,您想想。当初你认识小的时,小的不就是因为没钱给杨大娘买药,才冒险去偷您的酒吗?突厥缺衣少食,但我们也急需战马和药材。若能通商互市,以茶易马,以盐换药……”
“够了!唐小童,你被那个玉伽公主蛊惑了!“骆海猛地站起,“依本官看,她不过是利用你接近王妃!”
唐小童凄凉苦笑:“骆大人,您可以唾骂小的是个忘记家人仇恨的混蛋。但您仔细想想,小的所说,难道不是事实吗?一场战事下来,难道不是血流成河?有多少家庭要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骆海怔住了,刚刚才端在手上的茶盏微微一顿。
“骆大人,小的心也在流血。恨不能提刀上战场将突厥人斩尽杀绝。可正是因为我淋过雨,所以才愿意为别人撑伞。骆大人,家破人亡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唐小童将木雕轻轻放在案几上,声音嘶哑。
“但每当我看到边境新添的孤儿,就会想起杨大娘为我熬药时手上的冻疮。仇恨只会制造更多仇恨,而商队的驼铃却能给两国边境带来生机。这不是在忘记仇恨,而是换一种方式代替刀剑和鲜血镇守边关。”
窗外的艳阳照着院子里肆意生长的绿植,鲜艳的朵挂在枝头。骆海没有再骂唐小童,而是望着窗外那蓬勃的生命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忽然转头问道:“若开互市后突厥仍来犯边抢掠呢?”
唐小童取出腰间佩刀,“唰”地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青石板的地上。
“请王妃和骆大人放心,若开互市突厥还来犯边,届时我愿为先锋。但请给他们一个不做强盗的机会,就像当年杨家给我这个孤儿活路一样。”
骆海盯着唐小童手上一滴一滴落下的鲜血,长叹了一声。
韩蕾凝视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年轻人,见他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宽大的袖口处若隐若现,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小童,你实话告诉我,与突厥通商一事,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玉伽公主授意?”
唐小童抬眸与韩蕾对视,目光毫不躲闪。
“与玉伽公主相识,那是偶然。但与突厥通商,让突厥人有能够生存下去的环境,不再发动战事,让这个世上不再有家破人亡。不再有像我这样的孤儿,这是小的多年的愿望,也认真思考之后才来找王妃的。我相信只有王妃才能做到,还请王妃成全。”
唐小童说完,就跪在地上对着韩蕾不断的磕头。
韩蕾伸手扶起他,凝视着他那双饱含恳求的眼睛。
她坐回原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茶汤微凉,映出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暗叹自己的格局没有唐小童的格局大。
面对突厥,唐小童可以暂时掩藏自己的血海深仇。却愿意以这种边境互市的方法来杜绝突厥再次犯边,让大景和突厥的百姓及将士都能够过上和平的生活。
毕竟一场惨烈的战事下来,受伤的不是单方,而是双方。
可大景朝,特别是北关边境。像唐小童这样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家庭太多了,他们对突厥的恨意已深入骨髓。
这里突厥对大景的劫掠,就像在现代那个弹丸岛国对自己国家造成的伤害一样。
这种仇恨,会被一代一代延续下去。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唐小童一样有如此大的格局,有如此大的胸襟。
所以,这件事说起简单,要实施起来难度很大。
“小童,你的想法……”韩蕾斟酌着词句,“确实比我考虑得更深远。你的胸襟和格局也比骆大人和我更高。”
唐小童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生怕韩蕾接下来的话会打破自己的期望。
“王妃,我明白这很难。”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哽咽,“我爹娘的坟头草想必已经三尺高,每次想起他们葬在乱葬岗,我的手还是会不自觉地发抖。”
韩蕾转头看了看骆海,想询问他的意见,却见骆海早已没了刚才的怒气,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沉思。
韩蕾轻抚茶盏,对唐小童温声道:“小童,你想过吗?突厥与大景积怨已久,互市通商牵涉甚广。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以及民间的百姓会是什么看法?此事一个弄不好,就会有通敌或者是资敌之嫌。”
唐小童闻言伏地磕头:“王妃明鉴,此事阻力重重,我也是思虑再三。今日斗胆提出,正是想到今年秋收在即。”
他抬起眼来,声音愈发恳切,“我去过扶风县与北关,已经见识过手枪之威、棱堡之固。然突厥若断粮过冬,必会铤而走险。纵使我军不惧,可战场刀剑无眼,每折一卒,便是一条命,身后便是一个破碎的家啊!”
韩蕾指尖轻扣案几,颔首道:“此话在理,我认同你的想法。如果让边境互市通商能够给两国之间带来和平,能够给两国的百姓带来安定。我非常乐意这样做。但……我不能替那些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百姓做主。我更没有这个资格替他们去忘记这些仇恨。所以……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至少,我也要与王爷商量一下。”
听到韩蕾认同自己的想法,唐小童双眼一亮,可听到要与赵樽商量,唐小童眼里刚刚才燃起来的希望之光又黯淡下去。
他脑子里又想起赵樽的爹就战死死在突厥战场上,死在二十七箭的乱箭之下……
赵樽是苍州的藩王,他不知道韩蕾是否能够说服赵樽。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权利替赵樽去忘记那些仇恨。
不要说朝堂和其他的百姓,仅仅是赵樽这里就是最大的难关。
“王妃,可是王爷那里……”唐小童心中忐忑。
“你放心吧!”韩蕾娇俏的眉眼间带起一抹让人安心的笑意。“这事我自当放在心上,只是你要给我一些时间,我们需要好好的思考筹谋。”
见韩蕾应下了,唐小童眼里瞬间喜极而泣。他又伏地叩首,额角抵着青石板地面,话音哽咽。
“王妃。商道即人道,这是您曾经跟我说过的话。若能与突厥通商互市,何至于年年秋收时节百姓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
窗边的骆海转过身来,阳光在他眉宇间投下深深阴影。
他长叹一声:“苍州百姓,确实饱受战火之苦太久了。”
骆海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松动。
韩蕾见状,对唐小童柔声道:“这事急不来的,你且先回京城照看生意,余下之事……”
“谢王妃成全。”唐小童急急应道,眼中泪光未褪却已泛起喜色,“我这就赶回京城好生经营,绝不会让王妃为京城的生意操心。”
“我相信你。”韩蕾柔声道:“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启程不迟。如今苍州已定,我需要你带一些东西去京城,就放在锦绣坊的库房里,到时候会派上用场。”
“嗯!”唐小童狠狠的点头,“王妃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的。”
待唐小童躬身退出书房后,屋内一时陷入沉寂。
窗外落日渐渐西沉,放在书案上的太阳能灯将韩蕾和骆海的身影投映在身后的书架上。
韩蕾率先打破沉默:“骆伯伯,方才小童所言,您怎么看?”她的声音软糯中更添了几分沉稳。
骆海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眉间沟壑更深。
“老夫一开始很愤怒,觉得他猪狗不如。可方才细思良久,才觉得这孩子的话确有可取之处。”
他踱至窗前,又望着院子里蓬勃生长的草,像是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这几十年来,突厥为粮草物资屡犯边境,我军为保疆土不得不战。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突厥和大景都因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谁也没能讨到好处。若两国互通有无,换取自己需要的物资而休战,这确实是镇守边境付出的最小成本,不妨一试。”
灯光映得韩蕾眼中水光一闪。她想起自己在北关军营时,那些被放在伤兵营空地上等死的伤兵和帐中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只是……”他重重叹了口气,眉毛几乎拧成一团。“樽儿那边,恐怕很难说服。”
韩蕾抿了抿唇:“是啊!这事我得好好想想,等我巡视完苍州各县,回去再试着与他谈一谈。”
“嗯!”骆海提醒道:“你别太强求,慢慢来。”
“骆伯伯放心!我会的。”韩蕾点头,但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把握。
她只知道,既然唐小童可以为两国的和平抛开自己的血海深仇,哪怕最后无法说服赵樽,她也应该为这事儿尽最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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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骨灰混进蜂窝煤
第218章 骨灰混进蜂窝煤
八月的骄阳炙烤着苍州大地,永安城外的原野上,一片片新开垦的农田在阳光下泛着褐色的光泽。
赵樽站在城墙箭垛旁,手搭凉棚远眺,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浸湿了月白色锦袍的领口。
今日,他刚从甘络县赶到这里。甘络县的铺路工程进行得顺风顺水,工程队的新主管已很快成长起来,他可以彻底放手。
所以,甘络县铺设道路和宋元庆铺设军营的工程交由工程队自行运转后,他便回了北关。
赵樽的目光追随着城外城外劳作的士兵。那些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们正弯腰在田垄间除草,远处几架水车吱呀作响,将护城河的河水引入新修的沟渠。
这片荒地是棱堡建成后,实施士兵屯田制才开垦的,所以比起清水县和扶风县,播种晚了整整一个节气。
“土豆和玉米长势如何?”赵樽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城墙上的青砖。
永安城守将李二牛展开手中册子:“回王爷,有王妃提供的肥料,长势都很好。农官昨日查验过,再有月余就能结薯。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恐怕要到霜降前后才能收获。”
赵樽满意的点了点头,“今年刚刚开始,虽然晚一点但总比没有好,今年北关天公作美,收成应该不错。”
一阵裹挟着青草气息的凉风掠过城墙,吹散了午后的闷热。
赵樽深吸一口气,草原特有的清新沁入心脾。
他举起望远镜望向草原深处。镜片后的目光穿过层层热浪,仿佛要穿透那片广袤的绿色海洋。
他听李二牛说,突厥玉伽公主的使团前些日子已悄然离开北关,返回草原。
想起突厥使团,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日,唐小童在甘络县提起的想与突厥互市通商之事。
微风拂过,腰间的佩剑与手枪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樽收起望远镜垂下眼帘,指尖抚过剑鞘上那两行交错的文字。
剑鞘一边是蜿蜒如蛇的突厥文,一边是方正的大景楷书,都镌刻着同样的和平祈愿。
他缓缓闭目,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闭目的刹那间,一幅鲜活的画卷在他脑海中浮现——
永安城棱堡的哨塔上只有零星几个士兵悠闲地眺望远方;军营里,脱下铠甲的将士们在田间挥汗如雨。
农人们弯着腰在金黄麦浪间穿梭,脸上的皱纹里都盛满笑意;孩童们嬉笑着追逐蝴蝶,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远。
永安城外,驼铃叮当,商队的马车在草原上排成长龙。
车夫们哼着悠扬的小调,鞭梢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满载粮食的车队往北而去,又载着成群的牛羊与草药南归……
他缓缓睁开眼,正望着草原深处出神,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王爷!”平川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城楼,额头上挂着汗珠,手中紧握一支细竹筒,“京城来的飞鸽传书,是给曹雄的,您看……”
因为肖正飞去了清水县收编安排逃兵。平川等人在荆州执行完任务后,回来就一直待在赵樽的身边。
听说是送给曹雄的密函,赵樽眉头一挑,接过竹筒。筒身还带着平川手上的体温,火漆印章上赫然盖着兵部的朱印。
他用小指指甲挑开漆封,抽出里面薄如蝉翼的笺纸。
随着目光在字句间移动,赵樽的嘴角渐渐扬起,最后竟笑出了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引得附近几名亲卫纷纷侧目。
“王爷,何事让您如此开怀?”平川好奇地问道,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佩刀上。
赵樽将信笺递过去:“自己看吧。朝廷那群老爷们,终于睡醒了。”
平川接过信,刀疤脸和其他几名亲卫也凑了过来。只见信上工整的楷书写着:
「兵部急令北关元帅曹雄亲启:苍州王赵樽私纳荆州逃兵逾万,暗蓄甲兵,图谋不轨。着尔即刻密查实情,若确有其事,速调兵控制要隘,勿使其坐大。此事机密,不得泄露。兵部尚书曹格手谕。」
“哈哈哈!”刀疤脸第一个笑出声来,脸上的疤痕随着笑容扭曲,“曹雄?查证?那厮的骨头怕是都化成灰,混在蜂窝煤里了!”
平川也忍俊不禁:“苍州封锁了消息,朝廷现在又聋又瞎。自然是不知道曹雄早已死在阴山煤矿场,他们肯定还以为曹雄现在稳坐着北关驻军元帅的位子呢!”
碳头谨慎地提醒:“王爷,此事虽可笑,却也说明朝廷已起疑心。不知逃兵这消息是如何传到京城的?”
赵樽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深邃。他转身面向城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锁情扣。
远处,几名士兵正推着装满肥料的独轮车穿过田埂,阳光下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
“本王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是魏大宝。”赵樽突然说道,声音低沉,“他不是带着家眷灰溜溜的离开苍州了吗?一定是到京城告状去了。”
刀疤脸啐了一口:“狗.日的,一定是他。王爷抄了他的家,他一定是怀恨在心,找他叔叔去了。王爷,要不咱们现在就到京城去宰了他。”
“不可。”赵樽抬手制止,想了想说道:“现在动手反而坐实了谋反罪名,还不如让他自食其果。”
说着,他又转向平川,“曹雄的印信可还在?”
“在凌安城大营的库房收着,连同他的私人印章都在。”平川答道,“王爷是想……”
赵樽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平川,你去一趟凌安城,以曹雄的名义回信。就说……”
他略作思索,“就说经核查,苍州王确实收留许多荆州逃兵。但苍州贫瘠,无粮供养,故将逃兵编为农奴,由五百府兵看管,日夜鞭笞驱使逃兵开荒。逃兵手无寸铁,形同乞丐,不足为虑。北关十万大军坐镇,苍州王纵有异心亦不敢妄动。”
平川边听边点头,末了笑道:“王爷此计甚妙。既消了朝廷疑虑,又显得曹雄仍在掌控局面。”
“对对对。”碳头笑道:“这样,咱们又可以闷头发展,苍州开垦了如此多的荒地,等今年顺利秋收,百姓们就能缓口气了。”
赵樽点头,这正是他要表达的意思。“再加一句。就说苍州王年少气盛,好大喜功,整日只知修筑道路,狩猎玩耍,劳民伤财,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刀疤脸闻言皱眉:“王爷,您这岂不是自污名声?”
赵樽嗤笑一声:“名声?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就让朝廷以为本王是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总比让他们觉得本王是个威胁要好。”
他转向平川,“记住,十日后再将信送出去。信要写得粗鄙些,符合曹雄那老粗的文风。”
“属下明白。”平川拱手。
刀疤脸挠了挠头:“王爷,那魏大宝那边……就这么算了?”
赵樽望向京城的方向,眼神渐冷:“魏大宝不过跳梁小丑,自然会有人收拾他。咱们眼下应该顾及秋收,不宜节外生枝。”
“是!属下明白了。”刀疤脸郑重的点头。
他明白赵樽的意思,苍州现在突然多了几万名的流民和逃兵,粮草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现在,北关兵马全是由朝廷养着,如果不能保证秋收,一旦和朝廷翻脸,赵樽就是有兵也养不了。
所以,赵樽现在对朝廷的态度就是连哄带骗,能拖一天是一天。
碳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道:“王爷,属下担心朝廷不会仅凭曹雄一封奏报就轻信。恐怕还会派密探前来,万一……”
“所以要加强内查。”赵樽打断他,“即日起,整个实行路引制度。所有外来人口必须登记造册,各村镇实行连坐,发现可疑者立即上报。这事碳头和刀疤去办。”
众人齐声应诺。赵樽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只留下平川一人。
微风吹过,带来一阵凉爽。
赵樽望着天边渐变的云霞,忽然问道:“你们从清水县回来,那边新编的骑兵训练得如何了?”
平川压低声音:“肖统领说已按王爷吩咐,分散在各县荒地项目,以牧马为掩护日夜操练。现有轻骑三千,重骑八百,弓箭手两千。”
“还不够。”赵樽摇头,“荆州逃兵中会骑射的,单独编成一营。再从阿拉商人那里买些好马,要快。”
平川略显担忧:“如此大张旗鼓,万一……”
赵樽打断他,声音冷峻如铁:“所以要在朝廷反应过来前做好准备。再把训练出来的五百府兵全部派往与其他州接壤的县。以防朝廷绕道从其他州来攻。”
“是!属下记住了。”平川拱手。
赵樽颔首道:“去吧,记住,飞鸽传书十日后放出。另外,派人盯紧所有通往京城的要道。”
平川躬身退下。赵樽独自站在城头,夕阳西下,他的身影挺拔如松。
远处农田里,士兵们已收工列队,唱着韩蕾上次教他们的军歌返回营地。
那歌声在旷野上回荡,与风声交织,竟显出几分雄壮。
赵樽轻轻抚摸着城墙上的砖石,砖缝间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
这座边城,这片土地,如今已深深烙上他的印记。
朝廷的猜忌如影随形,但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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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在华昌县的乡间小道上,韩蕾抬手遮了遮刺目的光线,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田野。
赵樽决定“干他”时,第一个通知的人就是骆海,在骆海的执行安排下,各地已陆续推广荒地项目,只是进度不同。
华昌县是前之州孙文远的地盘,这里是在孙文远被拿下后,最后一个推广荒地项目的。
华昌县是整个苍州肥沃土地最多的地方,反而荒地不多。所以,孙文远才选择生活在这里,霸占了大量的肥沃土地。
因为第一次来扶风县,不想吓到别人,韩蕾在清水县买了简朴的靛蓝色粗布衣裙,发间只插了一支木簪。
她看起来与寻常农家女子无异,唯有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透露出不凡的气质。
“王妃,前面就是孙家以前的佃户村了。”大一快步走到韩蕾身侧,指着不远处的零落的茅屋说道。
这次来扶风县巡视,韩蕾特意带上了大一等人,不为护她安全,只为给她当个向导或者有事跑跑腿。
韩蕾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田间劳作的农人。他们弯腰干活,时不时传来几句说笑声,与给孙文远家当佃户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孙文远被拿下后,这里的百姓总算喘过气来了。”大一感叹道,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
“以前那恶贼收租收到七成,谁家交不上租就抢闺女抵债。一年到头吃食不够还要倒欠孙家。现在骆大人当了知州,爱民如子,推行荒地项目,大家伙儿都抢着报名呢!”
韩蕾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捻了捻。肥沃的黑土散发着淡淡的腥气,确实是上好的耕地。
“这里肥地多荒地少,确实不适合开荒种地。骆伯伯因地制宜,在这里大规模修建养殖场是明智之举。”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十几个村民扛着锄头朝他们跑来,为首的是一位头发白的老者。
“王妃,姑娘您是苍州王妃吗?”
老者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喊道,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小的是李家村的里正李老栓,昨日县令派人来喊话,听说您今日要来巡视,大伙儿都盼着呢!”
韩蕾连忙起身相迎。李老栓激动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抓住自己的亲人,他粗糙的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
“多亏您和骆大人啊!孙文远那狗官被拿下后,我们总算能吃上饱饭了。现在村里年轻人都去养殖场干活,一天能挣二十文钱呢!”
“老伯,我是。”韩蕾亲切的问道:“养殖场现在建得如何了?”
韩蕾目光越过人群望向远处的山坡,那里隐约可见几排新建的棚舍。
老者笑得见眉不见眼:“干活的人多,已经快完工啦!”
一个扎着头巾的年轻妇人挤上前来,怀里还抱着个咿呀学语的娃娃。
她上下打量着装扮朴素的韩蕾,接话道:“我男人在鸡鸭场做木工,说再有三五天就能全部收尾。就是……”她犹豫了一下,“就是不知道猪崽和鸡鸭什么时候能运来?”
韩蕾微微一笑:“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养殖场完工就能送到。”她又转向大一,说“我们先去看看养殖场的进度,然后……”
她的话突然顿住,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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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这就想王爷了?
第219章 这就想王爷了?
韩蕾不动声色地调出只有她能看见的系统界面,那张系统曾经赠送的详细矿藏图在界面上展开。
她的目光立刻锁定在华昌县北部山区的一个闪烁红点上——那里标注着“盐矿”二字。
“大一,”韩蕾指着北边的一处山脉,压低声音道:“你和大二立刻去那边北山取些石头样本回来。记住,要那种青灰色的矿石。”
“嗯?”大一一怔。
刚刚还在说养猪场,他不明白韩蕾为何突然又扯到了矿石。
大一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是!王妃。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冲大二招了招手,两人匆匆离去。
李老栓好奇地问:“王妃,您这是要……”
“李老伯,或许咱们还能给华昌县再添一门生计。”韩蕾神秘地笑了笑,“先带我去看看养殖场吧。”
“真的?太好了。”
李老栓和乡亲们眼睛一亮,连忙陪在韩蕾身后一起向养殖场走去。
养殖场的规模超出韩蕾的预期,仅仅只是养猪场就比清水县的足足大了两三倍。
几十座用石块垒建的猪舍整齐排列在山坡向阳处,工匠们正在浇灌混凝土,然后抹平表面。
每座猪舍都同样按照清水县的修建图纸,设计了通风良好的窗户和排水沟。
自从韩蕾给扶风县水泥厂添置了烧油的三蹦子后,水泥厂运输队就将生产出来的水泥运往了苍州各县。
只是因为水泥的产量跟不上,所以运过来的水泥很有限。不然,这里有上万名的百姓干活,养殖场早就应该完工了。
鸡鸭场则建在稍远的溪流旁,方便清洁和饮水。
溪水潺潺,映着天光云影。
鸡鸭场新砌的竹篱在晨露中泛着青润的光泽,民夫们三三两两分散在场院各处,有的在夯实地基,有的在捆扎茅草顶棚。
泥土的气息混着新鲜竹木的清香,在湿润的空气中浮动。
李老栓突然大喊一声:“乡亲们,王妃亲自来查看我们干的活啦!”
干活的民夫们纷纷抬头,只见前方上走来十余乡亲,簇拥着一个素衣女子。
那女子未着锦缎,只穿靛青粗布衣裙,发间一支木簪,行走时裙角沾着野草籽,倒像是刚从菜园归来的邻家姑娘。
可细看那通身气度,又分明比镇上最体面的乡绅娘子还要从容三分。
“她……她就是王妃?”年轻的后生们互相推搡着窃语。
老石匠眯起眼打量,想起在州府见过的官家小姐,那些裹着绫罗的贵人,隔老远就让人不敢抬眼。
眼前这位长相甜美的姑娘却笑盈盈地走来,不见贵人的威严和架子,反见亲切。
“王妃,王妃。您看这鸡舍做得合适不?”一个满脸木屑的工匠指着刚做好的鸡舍问道。
韩蕾抬手抚摸着崭新的鸡舍,仔细检查了一番,点头赞许:“做得很好,边缘打磨得很光滑。”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a4纸,一张张发给大家。
“各位,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养殖注意事项,包括饲料配比、疾病预防等。李老伯,劳烦您找几个识字的年轻人组织大家多学习养殖技术。”
李老栓如获至宝般接过图纸,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请王妃放心,一定办好!”
傍晚时分,大一带着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卸下背上的麻袋,倒出几块青灰色的石头。
“王妃,按您说的,我们在北山背阴处找到了这种石头。那地方平时没什么人去,石头硬得很,凿了半天才弄下来这些。”
韩蕾拾起一块矿石,指尖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
她取出小锤轻轻敲击,矿石裂开处露出灰白色的内里。她蘸了点碎末在舌尖尝了尝,咸涩的味道让她眼睛一亮。
“果然是盐矿。”她喃喃自语。
“什么?王妃,您说这石头是盐?”一个年轻的民夫诧异道:“难道我们吃饭的时候,吃一口饭就舔一下石头?”
“哈哈哈……”
这位民夫的话逗得大家大笑起来,连韩蕾也被逗乐了。
“呵呵,人哪有舔石头吃饭的?”韩蕾好笑道:“不过有些动物倒是会靠舔盐矿石来补充自身需要的盐分。比如羚羊、鹿或猴子等等。”
韩蕾说完,随即对围观的众人宣布,“今晚我要做个实验,若是成功,咱们整个苍州从此就再不缺盐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开。等到韩蕾在养殖场的空地上支起简易炉灶时,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了过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什么?盐?你说咱们这穷山沟还藏着盐?”
“骆大人说咱们王妃可是神仙般的人物,王妃说能就一定能!”
“要是真能产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冀州的盐贵得要命,我家半年没尝过咸味了……”
韩蕾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专注地指挥大一等人准备工具。
他们将矿石砸成小块,然后尽量碾成粉末,倒入盛满清水的大木桶中搅拌,浑浊的水渐渐变成了灰白色。
“大家都看好,这是第一步,溶解盐分。”韩蕾向好奇围观的人们耐心解释,“盐矿中的盐会溶于水,而杂质会沉淀。”
她让大一将上层盐水小心地舀出,通过几层细布过滤。
反复三次后,原本浑浊的液体变得清澈了许多。韩蕾将过滤后的盐水倒入一口大铁锅中,架在火上熬煮。
火苗舔舐着锅底,锅中的水咕嘟咕嘟的开沸着逐渐减少。围观的村民屏息凝神,空气中只剩下柴火噼啪的声响和水汽蒸发的嘶嘶声。
一个时辰后,锅底终于出现了白色结晶。
“成了!”韩蕾用木铲轻轻刮起一层结晶,在火光下,细白的盐粒闪烁着微光。
大一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口中,眼睛瞬间瞪大:“真的是盐!比官盐还要细,还要纯!”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李老栓颤抖着接过韩蕾递来的盐,老泪纵横。
“苍天有眼啊!我们华昌县也能产盐了!这、这可是能养活好几代人的宝贝啊!”
“大家赶紧回去拿碗来,先把这锅里的盐都分了吧。”韩蕾看着激动的村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家就住在附近孙家的佃户,赶紧转身回去拿碗,一个个高兴得走路都像是在起飞。
韩蕾转向大一,吩咐道:“明天一早,你派人到通讯站用对讲机通知骆大人这个好消息。组织分配到这里的流民开始正式开采盐矿,成立盐厂。我会把完整的提纯方法教给大家。”
“王妃。”一个瘦小的少年挤到前面,怯生生地问,“我能跟您学这制盐的手艺吗?我爹以前是石匠,我懂些凿石的技巧……”
“当然可以。”韩蕾温和地拍拍少年的肩膀,“不仅是你,所有愿意学的都可以来。这门手艺会公开传授,让每个华昌县的百姓都能受益。”
夜渐渐深了,村民们仍沉浸在发现盐矿的喜悦中,三三两两地讨论着未来的好日子。
韩蕾独自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满天星斗。
“韩姑娘,您真是苍州百姓的福星。“大一走过来,手里捧着刚煮好的姜茶,“骆大人知道这事,一定会很高兴的。”
韩蕾接过姜茶,热气氤氲中她的表情有些模糊:“大一,这会儿大家都回去了,我需要给这里提供一些材料,你们跟我来。”
月光如水,洒在养殖场背后的空地上,为这片即将大兴土木的土地镀上一层银辉。
大一等人站在周围,韩蕾站在空地中央,夜风轻拂她的衣角,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轻轻闭上眼睛。
她在系统面板上购买了几十吨水泥和养殖场需要的各种材料。
【叮!已扣除相应黄金,物资正在投放中】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空地上凭空出现了堆积如山的材料。水泥袋整齐码放,pvc管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各种工具分类摆放得井然有序。
“王妃,等明天早上,那些民夫看到突然多出来的这些东西,一定会惊掉下巴。”大一走上前,语气平静,眼中已无最初的震惊。
韩蕾微微一笑:“制盐厂要开建了,需要的材料自然会多些。你们几个,还是老规矩。”
“明白。”大一转身招呼其他兄弟“大三,你负责记录材料;大四,你负责记录工具。大二,你赶紧去通知工头来收货。”
几个大字队的兄弟迅速行动起来,各施其职,动作麻利而熟练。
月光下,只听见材料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偶尔的低声交流。
韩蕾站在一旁,看着这几个已经习惯她“神迹”的护卫,心中欣慰。
几个月前,他们第一次见到她凭空变出各种东西时,差点跪地叩拜。如今却能如此自然地接受并协助,这份信任来之不易。
因为马上要筹备制盐厂,还需要用到大量的燃料。
韩蕾拿出小本子,就着明亮的月光快速记录着明天要安排的工作。
她打算第一个月让北关蜂窝煤厂可以免费提供燃料,但一个月后,就让华昌县制盐厂按批发价购买。
前面赠送,是为了扶持华昌县制盐厂。后面购买,是为了让北关蜂窝煤厂产生订单利润,开始正常运营。
同样的,等制盐厂建好后,由蜂窝煤厂、水泥厂、养殖场和县衙先下大订单,有了利润正常经营后,再平价卖给百姓。
各大厂房和矿场,以此类推,就会逐步形成产业链。
韩蕾收起小本子,对大一道:“你明日派大二去北关通信站,让他们送蜂窝煤过来支援华昌县。第一个月免费提供,等制盐厂运转起来,再按批发价购买。”
大一若有所思:“王妃是想……先扶持,再让它们自己养活自己?”
“正是如此。”韩蕾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不仅是制盐厂,以后所有的项目都要形成良性循环。先用官方订单支持起步,等产业成熟了,再以平价卖给百姓。”
她走向一堆新出现的材料,轻轻抚摸光滑的pvc管道:“大一,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让苍州的百姓吃得起盐吗?”
大一摇头,静待下文。
“因为盐乃百味之首,也是人体每日必需。”韩蕾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但现在的官盐价高质劣,私盐又风险太大。多少贫苦人家只能淡食度日……长此以往,百姓体弱多病,又何谈安居乐业?”
大一想起自己幼时家中因买不起盐,母亲做饭时只能放一小撮的往事,不禁动容。
“王妃深谋远虑。“他由衷地说。
韩蕾笑了笑:“这还只是开始。等制盐厂建好,苍州还会建学堂、建医馆……这些都要一步一步来。咱们先解决吃饱饭的问题。”
远处传来鸡鸣声,东方天际已现出鱼肚白。
“天快亮了。“韩蕾拍拍手,“让大家再加把劲,民夫们上工前要把材料整理好。”
大字队兄弟们应声加快动作。
大一看着在夜色中的韩蕾,忽然觉得,这位年轻的王妃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和一种他从未在任何贵人身上见过的、真心为民的执着。
“王妃,”他忍不住问,“您怎么会懂这么多?建厂、制盐、养殖……这些连工部的老匠人都未必全明白。”
韩蕾眨眨眼,神秘一笑:“因为我读的书多。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苍州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嗯!我相信您。”大一狠狠的点头,“现在我倒庆幸当初受了重伤,不能上战场,才有幸能跟在您的身边。这几个月来,我可学了不少的东西,也见识了不一样的苍州。”
“是啊!”韩蕾抬头看向天空中快要盈满的月亮,叹道:“马上就要中秋节了。每到佳节倍思亲,我想家了。”
大一以为她是想扶风县赵家宅子的家了,忍不住玩味的调侃:“呵呵!王妃才离开几天,这就想王爷了?”
闻言,韩蕾面上染上一抹红晕,但她并没有多说,反而顺着大一的调侃微微点头。
“嗯!我想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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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贱民之食
第221章 贱民之食
既然韩蕾吩咐了,骆海也不敢大意,连夜召集县衙差役,亲自督办腾空魏大宝名下的一处三进宅院。
这宅子虽不算奢华,但胜在院落宽敞,家具齐全。
天蒙蒙亮时,骆海还特意命人在后院添置了几株新移栽的果树,又备齐了米面粮油,连厨房的柴火都码得整整齐齐。
次日辰时,骆海身着簇新的靛蓝官服,带着八名衙役来到悦来客栈。
准备开门营业的店小二,正打着哈欠卸门板,见状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摔了手中的门闩。
“下官参见王爷、王妃。”骆海在客房外恭敬行礼,声音不卑不亢,“新居已备妥,特来迎驾。”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荆州王刘衍身着半旧锦袍,眼下还带着青影。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倦色的知州,忽然笑道:“骆大人倒是雷厉风行。昨夜本王还听见街上车马声不绝,莫非就是在搬本王的住处?”
骆海拱手答道:“惊扰王爷安寝,下官罪该万死。只是想着客栈简陋,实在委屈了贵人们。”
这时荆州王妃沈艳茹牵着六岁的小世子走出内间,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
“父王,我们要住大房子了吗?”
小世子稚嫩的童音,让荆州王昨日才感觉松快了些的心又难过了几分。
他带着一家人逃亡,虽然现在落脚苍州,但想着前路茫茫,他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搬迁的队伍穿过晨雾未散的街道时,荆州王忽然勒住了缰绳。
只见一队身着统一墨绿色服饰的士兵正列队行进,虽装备简陋,但着装却非常整齐,步伐整齐划一。
这样的服饰他从未见过,看上去挺拔威武。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韩蕾特意为荆州逃过来的逃兵准备的军服。是现代制式的作训服,不但结实,操练起来还很方便。
带领士兵的亲卫见到骆海一行人,立即抱拳行礼,队伍竟自发停下让道。
“这些是……”刘衍眯起眼睛。
“回王爷,这是苍州王妃整编的屯田兵。除了日常的操练之外,还要去种田。”
骆海也没有回避他,而是爽快的解释:“这些士兵都是前些日子从荆州逃过来的。我们王爷可怜他们,加上苍州现在到处都需要开荒种地,所以就把他们整编成屯田兵。”
“哦!”
荆州王了然点头。
荆州有大量逃兵的事,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苍州王赵樽竟然胆大包天,敢全部接纳。
这些逃兵在这里不管是为兵还是为民,若是被朝廷知道了,那肯定都是死罪,可苍州王偏偏就这样做了。
他很想知道苍州王究竟有什么样的底牌,能够给他收留逃兵的勇气,可以无视朝廷的律法。
他想起朝廷上曾经有人说赵樽功高震主,赵樽父子镇守北关多年,为大景朝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他一直很敬重赵樽,不相信他会功高震主而生出异心,但是现在看来,恐怕赵樽早就……
荆州王正想着,耳边又传来骆海的声音。
“王爷,您看那边正在招募流民,凡登记在册者,均按能力分配活计。有力气的去开荒,妇人孩子可做些纺织、养殖的轻活。”
刘衍看见几个穷书生模样的人正在木桌前登记,有个瘸腿老汉激动地比划着什么,随后欢天喜地领了块木牌往城西走去。
更令他惊讶的是,街面虽人来人往,流民遍布,却无半点混乱。连小贩的摊位,都整齐划一地排在用石灰划好白线之内。
荆州王暗暗感叹赵樽的管理能力,这样的秩序,别说在他的荆州,就是在京城也是不可能见到的。
帮荆州王安置好新家,午后,骆海亲自驾着马车,带王爷夫妇和郡主世子前往城郊的荒地项目参观。
车轮碾过新修的水泥路,竟比京城的青石板路还要平稳三分。
沈王妃掀开车帘,忽然“呀”了一声。路旁竟立着块石碑,刻着“便民沟渠”四个大字,清冽的渠水正欢快地流向远方的田垄。
“这是下官主持修建的。”骆海的声音透着自豪,“引的是山里的泉水,如今灌溉着附近三千多亩地。”
当马车驶入项目大门时,刘衍猛地抓住窗框。
他目之所及尽是金灿灿的玉米垛,像一座座小金山般堆在空地上。
几十个民夫喊着号子搬运红薯,那些沾着新鲜泥土的块茎个个都有拳头大。
更远处,几个妇人正在教孩童们将土豆按大小分拣成堆,欢声笑语在田地间随风飘来。
“骆大人,那些是什么?”荆州王指着那些丰收的粮食,满脸好奇。
“那些都是苍州王妃搞来的粮食种子,一种叫玉米,那个大块头的是红薯,黄白皮的那是土豆。这三种粮食的产量都很高,也容易保存。今年各县丰收,明年苍州就不缺粮食了。”
“天呐!”沈王妃用手绢掩着张大的嘴,“这些粮食我们连听都没听过。”
“这……这真是荒地?你停车,我要下去看看。”
荆州王忍不住跳下马车,走下水泥路,抓起一把黑褐色的土壤在指间揉搓。
不算肥沃的土质带着潮湿的香气,与他记忆中苍州常见的贫瘠红土已截然不同。
沈王妃和郡主世子也跟着下了马车,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对他们这种贵人来说,这是第一次下乡,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骆海也跳下马车陪着他们步行,他弯腰拾起一个被遗漏的小红薯,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掰成两半递给小世子和小郡主。
“吃吧!拿刀削了皮,可以生吃。”他笑着和蔼的说。
荆州王环视了一下远处,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苍州山多地少,那些地也并不肥沃。
整个大景朝的人,谁不知道苍州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可他今日看到的和他所了解的完全对不上号。
清水县县城里秩序井然,这里开垦的荒地又种出了大量的粮食。赵樽那家伙究竟是怎样办到的?
骆海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王爷请看,这些地原本确实都是石块混杂之地。但百姓们将石块挑拣出来做修葺之用,剩下泥土种地。”
他又指向东南角,“那边试验田里还种着王妃说的什么……哦对,叫。王妃说,苍州的气候非常适合种,的保暖性很好,有了就可以做袄,而不只是像现在一样只能穿麻布或者是绸缎。”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只见十多辆崭新的独轮车排成长龙,每辆车都满载着玉米棒子。
领头的是个扎蓝头巾的姑娘,见到官差也不怯场,朗声道:“骆大人,这批是要运往救济仓的!”
荆州王忽然发现个细节,那些推车的民夫虽然汗流浃背,但个个面色红润,甚至有人边干活边哼着小调。
这与他在其他州县见过的,被徭役压弯了腰的农夫截然不同。
“王爷可知他们工钱几何?”骆海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壮劳力每日三十文,还管两顿饱饭。若是超额完成,另有奖励。”
“这么多?还管饱饭?”
荆州王愕然。虽然他自认还算大方,不像其他贵人那般过于压榨佃户或民夫,但每日给泥腿子如此丰厚的待遇,还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站在田埂上久久不语。微风送来玉米的清香,沈王妃轻轻握住丈夫的手,发现他的掌心竟有些发抖。
“爱妃,”刘衍声音沙哑,“我们可能……真的小瞧了这位韩姑娘。”
骆海在不远处静静伫立,望着这对落魄的皇室夫妇。
他想起韩蕾曾经说过说的话:“这天下,无论是谁,终究要让百姓吃饱饭才坐得稳。”
当时,他只觉得是韩蕾妄言,如今看着满仓粮食,忽然觉得韩蕾那轻松舒适的运动服,似乎比龙袍更耀眼几分。
沿着荒地项目新修的水泥路缓缓前行,荆州王背着手,眉头微蹙。今日一行,让他对苍州王赵樽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秋季的阳光透过路旁新栽的杨树洒下斑驳光影,照在他绣着暗纹的锦袍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路倒是平整。”荆州王用靴尖轻轻点了点灰白色的路面,“比京城还要坚实几分。”
骆海闻言,连忙拱手答道:“回王爷,这是苍州王妃特意研制的水泥所筑,不怕雨水冲刷,也不易生杂草。拖木沟修建的棱堡用的就是这个。”
荆州王微微颔首,正欲再问,忽然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随风飘来。
他面色一僵,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了掩鼻子:“这是……?”
走在他身侧的荆州王妃却眼睛一亮,快走两步上前:“骆大人,这是何物在叫?声音如此奇特。”
骆海脸上露出笑容:“回王妃,这是前方养猪场的猪叫声。”
“猪?”荆州王的声音陡然提高,“这荒郊野外的,怎会有养猪场?”
他眉头皱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作为皇室宗亲,他自幼锦衣玉食,府中膳食从不沾猪肉这等“贱肉”,更遑论亲耳听闻猪叫。
沈王妃却兴致勃勃,她出身武将世家,父亲是被前景帝替换的前镇南将军。她虽为贵女却比丈夫多了几分豪爽。
她轻轻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王爷,妾身还从未见过活猪呢,不如去看看?”
小郡主和小世子早已按捺不住,拽着母亲的衣角摇晃:“娘亲,我也想看!那些猪长什么样子呀?是不是像画上的那样圆滚滚的?”
骆海见状,连忙解释:“王爷容禀,这养猪场是苍州王妃去京前就着手试办的。不仅开荒种粮,还配套建了这养猪场。猪粪用作肥料浇灌田地,改良土质;猪养肥了又可供应市集餐馆,改善民夫伙食。一举多得。”
“这也是苍州王妃弄的?”荆州王闻言,眉头稍稍舒展,但仍带着几分怀疑:“你说……猪粪能肥田?”
“正是。”骆海恭敬地回答,“过去这里的土地贫瘠,种不出好庄稼。自从用了猪粪肥田,土质大为改善,王爷看看那些种出的粮食便知。”
“哦!难怪。”荆州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虽贵为王爷,却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等农事。
王妃则已经迫不及待:“骆大人,快带我们去看看吧!”
一行人转过一片玉米地,眼前豁然开朗。一排排整齐的水泥建筑坐落在平地上,远远望去,竟有几分军营的规整感。
“这……就是养猪场?”荆州王惊讶地停下脚步,他怎么感觉比他的王府还新颖呢?
他想象中的养猪场应是泥泞不堪、臭气熏天的地方,可眼前这些灰白色的建筑干净整洁,若非偶尔传来的猪叫声,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什么新建的粮仓。
骆海引着他们向前走去:“王爷请看,这些猪舍都是用水泥砌成,地面有坡度,便于冲洗。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所以并不脏乱。”
八九岁的小郡主和六岁的小世子早已挣脱母亲的手,像只欢快的小鹿般奔向最近的猪舍。
透过木栅栏,能看到一格格的猪舍里面圆滚滚的肥猪,有的正在悠闲踱步,有的在食槽前拱食,有的懒洋洋地躺在干草上晒太阳。
“爹爹,娘亲,快来看!”小郡主兴奋地招手,就像第一次逛动物园。
小世子更是开心:“哇!这就是猪吗?它们好可爱啊!圆滚滚的,像会走路的枕头!”
荆州王无奈地被女儿拉过去,当他看清猪舍内部时,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讶。
地面干净干燥,食槽水槽摆放整齐,每头猪都毛色光亮,体型健硕,与他想象中的肮脏瘦弱的“贱畜”截然不同。
“这些猪……养得倒是不错。”荆州王勉强评价道。
王妃则饶有兴趣地询问:“骆大人,这些猪都吃什么?多久出栏?”
骆海详细解答:“回王妃,主要喂食豆渣、饲料和猪草,一般养七八个月就能出栏,最重的能有二百来斤。”
“二百斤?”小郡主惊呼,“那得有多少肉啊!岂不是个大胖子?”
小郡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荆州王,“爹爹,为何我们府里从未吃过猪肉?”
荆州王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猪肉乃贱民之食,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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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投身于工业建设
第222章 投身于工业建设
“可它们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小郡主天真地说,伸手想去摸最近的一头大白猪。
那猪也不怕生,反而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嗅她的手指,惹得她咯咯直笑。
王妃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眼中满是温柔:“王爷,您看嫣儿多高兴。咱们在荆州时,她何曾有过这般体验?”
荆州王望着女儿灿烂的笑脸,苦闷的面容终于松动。
他轻叹一声:“罢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吧。”
骆海见状,连忙引导着他们参观其他设施,并详细介绍养猪场的运作模式。
荆州王虽然一开始不情不愿,但听着听着,也不禁为这精心设计的生态循环系统感到惊叹。
“用猪粪肥田,田产粮食又能养猪……这倒是个好法子。”他难得地点头赞许。
夕阳西斜时,一行人结束了参观,乘马车返回清水县城。
车厢内,小郡主仍兴奋地说个不停:“爹爹,那些小猪崽好可爱,粉粉嫩嫩的!还有那头最大的黑猪,像个小山一样!”
荆州王无奈地摇头:“你这孩子,见了猪比见了珠宝还高兴。”
“这怎么能一样?”小世子翻了个白眼,奶声奶气的说道:“我就更喜欢看大白猪,比珠宝更有趣。”
王妃抿嘴轻笑:“王爷,妾身倒觉得,今日之行颇有收获。苍州王妃真是个妙人儿,能想出这等利国利民的法子,确实不凡。”
荆州王若有所思:“是啊,本王原以为她不过是个会做生意的女子,没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出自她手。”
荆州王夫妇一路聊着,马车在同福楼前停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掌柜王伯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在门口迎候。
“知州大人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楼上雅间已经备好,请随小的来。”
二楼最宽敞的雅间内,红木圆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餐具。
骆海笑着对荆州王一家说:“王爷、王妃。今日劳累一天,不妨尝尝我们清水县的特色菜肴。”
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陆续上桌。
翡翠般的青菜衬着红亮的肉片,金黄酥脆的炸物旁是乳白色的浓汤,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小郡主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金黄色的方块:“这是什么?好香啊!”
骆海微笑答道:“这是锅包肉,郡主尝尝看。”
小郡主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外酥里嫩,香脆可口!爹爹,您快尝尝!”
荆州王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入口后也不由点头:“嗯!确实不错。”
小世子的目光紧紧锁定回锅肉:“爹爹,我要吃那个。”
荆州王夹了一片回锅肉放到小世子的碗里,自己也夹了一片品尝起来。
沈王妃一脸期盼的看着他,“王爷,怎么样?”
荆州王的双眼渐渐睁大:“不错,味道独特,比宫里的御膳还好吃。爱妃,你也尝尝。”
能得丈夫如此评价,沈王妃的馋虫也被勾了出来。
她这才拿起筷子,优雅的夹起一片色泽红亮的回锅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她还未来得及评价,荆州王已转头看向骆海。
“骆大人,这是什么菜,用何而做?本王也算见多识广,为何以前从未吃过如此美味?”
骆海笑而不答:“王爷,您不如先尝尝其他菜色。”
接下来的时间里,荆州王一家品尝了凉拌耳丝、红烧狮子头、鱼香肉丝等各式菜肴,每尝一道他们都赞不绝口。
“这凉拌菜爽脆可口,酱汁也调得恰到好处。”王妃优雅地夹起一片半透明的耳丝。
“这肉丸松软多汁,入口即化。”荆州王对狮子头评价颇高。
小郡主则对一盘卤味情有独钟:“这个黑亮亮的东西好好吃,又香又有嚼劲!”
待他们一一品过之后,骆海才笑着揭秘。
“王爷,方才所尝的锅包肉、耳丝、肉丸等,都是用猪肉烹制。那盘卤味则是猪下水所制。”
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荆州王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王妃则惊讶地掩住了嘴。
小郡主最先反应过来:“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那些猪的肉吗?”
骆海笑着点头:“正是。”
出乎意料的是,荆州王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或感到恶心。他放下筷子,沉思了片刻,忽然又夹起一块锅包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奇怪……”他喃喃道,“明明是同一种肉,为何在荆州时,府中厨子做的猪肉总是腥膻难以下咽,而这里的却如此美味?”
沈王妃也好奇地问:“是啊,这些菜完全没有猪肉常有的那股味道,反而鲜美异常。骆大人,这是为何?”
骆海解释道:“首先,我们选的猪品种优良,饲养得法;其次,同福楼的厨子们经过专门训练,懂得如何烹制猪肉才能发挥其美味。而且,同福楼有苍州王妃提供的各种香料。”
“你说这些菜里的香料也是韩姑娘提供的?”荆州王很诧异。
骆海点头:“正是。”
荆州王夫妇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都暗自感叹:这荆州王妃真是无所不能啊!
小郡主已经又夹起一块卤猪耳,吃得津津有味。
“爹爹,我觉得猪肉很好吃啊!我们回荆州后也让厨子做吧!”
荆州王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样子,忽然笑了:“好,好,那我们就住在苍州,让这里的厨子天天给你做。”
他转向骆海,“骆大人,今日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看来过去我们对猪肉的偏见,实在是……有些偏颇了。”
王妃也感叹道:“是啊,错过了这么多美味,真是可惜。”
“哈哈哈!”骆海爽朗一笑,举杯敬道:“王爷、王妃能打破成见,实在令人敬佩。其实食材本无贵贱,关键在于如何利用。苍州王妃常说,能让百姓吃饱吃好的,就是好东西。”
荆州王举杯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新的光芒:“看来本王这次来苍州,确实不虚此行啊!”
窗外,清水县的灯火次第亮起,为这顿打破阶级隔阂的晚餐增添了几分温馨的色彩……
秋日的阳光洒在永安城蜂窝煤厂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煤烟味。
苍州王赵樽挽起绣着暗纹的袖口,露出结实的手臂,正用火钳拨弄着高台上那个铸铁炉子里的蜂窝煤。
“诸位乡亲请看,“赵樽的声音洪亮有力,在秋风中传得很远,“这蜂窝煤与寻常柴火不同,一块能烧上两个时辰不止。不但能做饭,还能取暖。”
台下聚集着数百名扶风县各村的百姓,他们交头接耳,眼中既有好奇也有疑虑。
大胖头张翰霖站在一旁,脸庞被炉子里的火光映得通红。
他不时用粗壮的手臂比划着,补充赵樽的讲解。
今日,要按村按户发放蜂窝煤炉子和蜂窝煤。所以,组织了附近村庄的乡民,统一科普使用的注意事项。
发完这一批,等有人知道了用蜂窝煤做饭和取暖的好处,口口相传之下,以后有人想要用蜂窝煤,就可以自行到蜂窝煤厂购买。
反正,现在不管是北关还是扶风县,这里的百姓参加干活都领了相应的工钱,这些钱就可以流通起来了。
等大家都用上了蜂窝煤,这个冬天就会少冻死很多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农挤到前排,眯着眼问道:“王爷,这黑疙瘩烧起来烟大不大?老朽家里可有孙子,怕呛着孩子。”
赵樽闻言笑了笑,让老农上台,站到炉子面前亲自感受。然后从炉子上提起铁壶,给老农倒了碗热水。
“大爷,您尝尝这水可有烟味?”他转身对众人道,“蜂窝煤燃烧充分,烟比柴火少得多。只要保持通风,绝不会呛人。”
张翰霖适时地举起一块蜂窝煤,展示上面的十二个孔洞。
“大家瞧见没?这些孔就是让空气流通的,烧得透,烟就少!晚上睡觉,记得打开一点窗户,留下通风口就不会有事。”
赵樽又笑着补充道:“大伙用上了蜂窝煤,就可以节省去打柴的时间和精力,就可以腾出人手去干活,赚取更多的工钱。”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响,一队长长的三蹦子车队正从官道驶来,车斗边缘全都被蜂窝煤染得乌漆麻黑。
领队的人,正是曾经出卖赵樽行踪的亲卫张华子。
永安城和凌安城的棱堡修好之后,赵樽就让张华子和钱大富投身于工业建设之中。
现在华昌县筹建制盐厂,需要大量的蜂窝煤做燃料。
所以,赵樽特意又组建了两支三蹦子运输队,张华子和钱大富各自担任一支运输队的队长,两队轮班运送蜂窝煤。
他们俩有一身武艺,虽然不能再留在赵樽身边效力,但有他们俩在,至少可以护卫运输队的安全。
张华子双手扶着车把,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
“王爷!”
车队刚停稳,张华子就跳下车,从三蹦子的座位下取出一个用布包裹的盒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高台边。
“属下从华昌县回来了,王妃托我带了礼物给您。”
一听是韩蕾那丫头带了礼物给他,赵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接过那个用蓝布包裹的方正盒子,指尖触到布料时,心头说不出的欢喜。
“可有书信?”赵樽压低声音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包袱边缘。
张华子摇摇头,却露出神秘的笑容:“王妃只说,王爷一看便知。”
赵樽正要解开包袱,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张翰霖道:“胖头,接下来的演示交给你。记住要强调夜间封火的方法,别让乡亲们浪费煤块。”
张翰霖拍拍胸脯:“你就放心吧!我保证把每个婆娘都教会!”
“哈哈哈……”
张翰霖话音刚落,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
赵樽压着唇角的笑意,捧着包袱走到高台后的彩钢瓦棚子下,小心翼翼地解开蓝布。
里面是一个方正的纸盒子,盒子精美异常,包装盒表面不但绘着金边,还有一幅嫦娥奔月图。
掀开盖子,淡淡的桂香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块月饼,
每块月饼上都压着不同的纹:有的是“中秋月饼”四字,有的是玉兔,还有的竟然是压着“想你”二字。
“呵呵!这丫头……”看到那两个字,赵樽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拿起最上面那块月饼,发现底下压着一张薄纸。
赵樽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字,一看就是韩蕾口述,别人代笔的。
“樽哥中秋安康。华昌盐厂选址已定,还发现当地黏土适合烧制耐火砖,图纸随第二批车队送达。另,荆州王已安顿于清水县。想你!爱你!”
整个月饼盒里有十二个月饼,可赵樽觉得就只有这封信上的最后四个字最香,最得他的心意。
赵樽将信纸贴近鼻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闻到那丫头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天天忙这忙那,没想到一转眼已到了中秋佳节。
韩蕾在信中说想他了,他又何尝不想韩蕾呢?
他伸手探进衣襟,摸出挂在胸口的锁情扣看了看。那环形的玉佩虽然并未发出微光,但他却觉得锁情扣从未像今日这般温润耀眼。
将锁情扣揣入怀中,他拿起一块月饼刚要咬下去,棚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王爷!”
钱大富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王爷。我们从华昌县运回了盐矿样品!王妃说含盐量比预期的还高!而且,我还带回来了耐火砖的图纸。”
赵樽将月饼放回盒中:“走,去看看。”
他大步走出彩钢瓦棚,又回头看了眼那盒月饼,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高台下,张翰霖正让几个农妇亲手尝试用火钳换煤块。
“对,就这样,新煤块对准下面的火眼,然后可以用火门控制火力。”他的大嗓门在秋风中格外响亮。
赵樽走到三蹦子车队边,拿起一块盐矿矿石左右查看。他不懂如何查看含盐量的多少,但他相信韩蕾。
现在,苍州能够自己产盐,若再能烧制出韩蕾所说的耐火砖,那苍州的发展速度将会更快……
第223章 中秋变数
第223章 中秋变数
中秋这日,清水县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
金桂飘香,街巷里不时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
韩蕾风尘仆仆地赶回知州府时,已是日影西斜。
她望着府门前新挂的彩灯,心里却惦记着暂居在魏大宝房产里的荆州王一家。
“骆伯伯。”韩蕾叫住骆海,眉宇间透着几分忧虑,“今日是团圆佳节,荆州王他们……”
骆海会意,抱拳道:“韩姑娘放心,老夫这就亲自去请。”
魏大宝的房产里,荆州王正负手站在廊下,望着院中那株半枯的桂树出神。
沈王妃轻步走近,为他披上外袍:“王爷,天凉了。”
“父王!”小郡主举着一盏兔子灯跑来,“您看,嬷嬷教我做的!”
荆州王勉强露出笑容,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骆海的声音。
“王爷,王妃,我们王妃回来了,特让老夫来接诸位过府团聚,大家一起吃月饼赏月。”
沈王妃与荆州王对视一眼,小世子已经欢呼起来:“父王,母妃。咱们可以吃月饼了!”
自己一家飘零在外,却还有人想起他们。荆州王心中温暖,却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轻叹一声:“这……恐怕不妥吧?”
骆海恭敬道:“我们王妃说,佳节思亲乃是人之常情。今日月圆,正该是亲人团聚之时。”
言下之意,苍州王妃将他们一家当做亲人看待。
沈王妃轻抚小世子的头,柔声道:“王爷,去吧!孩子们也闷了许久了。”
荆州王望着儿女期待的眼神,终于点头:“那就……叨扰骆大人了。”
知州府内,骆夫人早已命人备好了宴席。
见骆海引着荆州王一家到来,她快步迎上前,行了一礼:“王爷、王妃路上辛苦了。”
一家人见了礼,小郡主看向韩蕾甜甜地唤道:“韩姨!”
韩蕾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发间插着一支碧绿的玉钗,娇俏中又显恬静。
她笑着摸了摸小郡主的头,转向荆州王福了福身:“王爷,许久不见。”
“韩姑娘真是有心了。”荆州王打断她的话,面上神色复杂,“只是本王如今……”
“王爷,”韩蕾正色道,“在清水县,您永远是贵客。今日佳节,还望暂且放下烦忧。”
沈王妃适时开口:“是啊王爷,您看这院子里的桂,开得多好。”
晚风送来阵阵香,小世子已经拉着姐姐跑到庭院中赏灯去了。
荆州王望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紧绷的面容终于松动。
韩蕾示意侍女上茶:“这是今年新采的菊茶,王爷尝尝可还合口?”
荆州王接过茶盏,氤氲热气中,他低声道:“韩姑娘……多谢。”
一轮圆月渐渐升起,清辉洒满了庭院。
知州府的后园已张灯结彩。十六盏描金红灯笼在廊檐下轻轻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投映在回廊上。
宴席间,小郡主的童言稚语逗得众人开怀,就连一向严肃的荆州王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韩蕾望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这个中秋,总算没有让漂泊在外的荆州王一家太过凄凉。
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过来禀报,言语中是难掩的激动:“大人,王妃。王……王爷回来了。”
闻言,众人双眸一亮。
韩蕾嘴角划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提着裙摆就往前院奔去。
穿过两道垂门,月光下那个挺拔的身影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赵樽玄色披风上还沾着夜露,见她跑来便张开双臂。
“你今日怎么也赶回来了?”韩蕾声音发颤,被他揽入怀中时闻到熟悉的沉水香。
赵樽低笑时胸腔的震动清晰可感:“我要赶回来娶你呀!”
这话说得响亮,引得刚刚迎出门来的众人一阵哄笑。
韩蕾耳尖顿时烧得通红,娇嗔着捶他胸口,却被他捉住手腕在掌心亲了一下。
下人牵了锦耳骢去喂食,几名亲卫也被管家领着去用膳。赵樽看向站在骆海身旁的荆州王夫妇,笑着抱拳。
“王爷,王妃。大驾光临苍州,小王真是荣幸之至。”
荆州王夫妇面色复杂,也赶紧见礼。“叨扰苍州王,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樽豪爽的一挥手,武夫的性子尽显。
“诶!你们太见外了。什么苍州王,叫我赵樽就好。你们能来苍州看望我们,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看向韩蕾,“丫头,你说是吧?”
他特意用了“看望”二字,这样自然就成了朋友之间的走动,而不是逃亡来到苍州,也就顾及了荆州王夫妇的颜面。
韩蕾会意,也微微点头,面上的笑容极为真诚:“就是,王爷。上次我在您府上打扰,我可没跟您客气。”
“对对对,”骆海赶紧接话:“大家都别见外,都进去用膳赏月吧!”
说着,骆海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领着大家又回到后园用膳。
见苍州王和韩蕾的态度豪爽亲切,荆州王夫妇心里顿时宽松了许多,随他们一起向园走去。
一路上,赵樽和荆州王随意的聊着,还说王爷过去,王爷过来的显得生分,与荆州王约定以兄弟相称。
受了兄弟之伤的荆州王心中更是感到,与赵樽之间觉得更亲切了。
园里,圆月高挂,秋风送凉。
侍女们捧着鎏金酒壶穿梭其间,琉璃盏中的琥珀光映着每个人有说有笑的脸。
“这红烧肉当真妙极。”沈王妃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肉块,红亮的酱汁顺着银箸滴落,“这肉竟无半点腥膻。”
韩蕾抿嘴一笑,开起玩笑来:“苍州的猪都住砖房,每日还有人给它们梳毛按摩呢。”
这话引得小世子和小郡主咯咯直笑,伸手就要去抓盘中肉块,被沈王妃急忙拦住。
荆州王晃着杯中酒液,忽然叹道:“赵兄,不瞒你说。这几日我们在苍州真是大开眼界。不仅见识了用水泥修建的坚固棱堡,还吃了用贱肉做的美味。苍州的秩序井井有条,水泥棱堡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比京城的城墙还要坚固三分。”
“嗨!刘兄。这才哪到哪啊!”赵樽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酒液滑落。
“这次我回来主要忙着成亲的事,等我忙过了这段,就带你们去扶风县和北关参观一番。”
赵樽又状似随意地补充。
“到了那两个地方,您更是会大开眼界。如今扶风县所产的水泥不但我们自己使用,而且已销往徐州,连徐州甘络县也已经在用水泥铺设道路。还有宋元庆那家伙的军营,现在也是我们在铺设。”
听到军营,荆州王的银箸在瓷盘上磕出清脆声响。
他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面上却依旧带笑:“宋将军倒是好福气,能得赵兄如此照拂。”
“我跟他过命的交情。是兄弟。”赵樽突然倾身向前,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就像王爷如今来了苍州,咱们就是自家人。”
赵樽说话时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上的云纹,刀鞘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青光。
闻言,荆州王面上虽不显,但心中却更加震惊。
他假意夹了一块卤肉放进嘴中品尝,脑子里却浮现出一串串问号。
宋家子弟宋元庆在徐州甘络县大营当将军他是知道的,苍州王既与宋元庆称兄道弟,那不知道宋元庆是否知道苍州王有自立为王之意?又是否已经加入了苍州王的阵营?
若宋元庆的军队已倒向赵樽,那北关军营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还有,骆海不是清水县县令吗,他又是如何当上苍州知州的?原苍州知州孙文远现在又在何处?
赵樽在苍州大张旗鼓的发展,如此拉拢民心的动作,北关驻军元帅曹雄又是否知道?
若曹雄知道,为何朝廷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荆州王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赵樽和韩蕾隐藏太深,深不可测。不知不觉之中,所有人眼中曾经穷乡僻壤的苍州,现在已被赵樽稳稳握在手中,已然壮大。
而他自己又该怎么做?
他是投向苍州王赵樽的阵营,借助赵樽的势力与京城那位要杀他的皇兄对抗,还是带着家人继续四处逃亡?
“刘兄?”赵樽的声音将荆州王拉回现实。
他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荆州王恍然惊觉后背已沁出冷汗。夜风他的掠过脖颈,凉得刺骨。
侍女撤换餐碟时,不知谁碰倒了盐罐。雪白的盐粒洒在猩红桌布上,像极了御书房奏折折上未干的朱砂。
荆州王盯着那片刺目的白,耳边又响起那夜王府里,黑衣杀手说的那句“格杀勿论”。
“哦!抱歉!”荆州王看向赵樽的眸子闪了闪。“我在想这道菜是怎么做的,实在太好吃了。”
也许是知道荆州王在想什么。赵樽状似爽朗的笑道:“哈哈哈,刘兄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们吃不惯呢。”
韩蕾扫了一眼荆州王额头上浸出的汗珠,将一块切好的莲蓉月饼轻轻放在小郡主的青瓷小碟中,月光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流转。
太故意提高声音说道:“两个小朋友,今日中秋月圆,我给你们讲个月亮的故事好不好?”
“好好好。”
“我要听韩姨讲故事。”
两个孩子顿时来了兴趣,眼巴巴的看着韩蕾。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十个太阳炙烤大地,民不聊生。有一个英雄名叫后羿,他射下九个太阳,拯救了苍生。西王母便赐他不死仙药,但后羿舍不得她妻子嫦娥,将药交给她保管。”
韩蕾的声音温柔似水,两个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听得入了神。
“但后羿的徒弟蓬蒙心怀不轨,趁后羿外出时就逼迫嫦娥交出仙药。情急之下,嫦娥吞下药后就飞向了月亮,成为了月宫仙子。”
这故事本来是讲给两个孩子听的,却没想到沈王妃和骆海一家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正在和赵樽说话的荆州王也停下了话题,转而仔细的听着韩蕾讲故事。
“后羿思念已奔月的妻子,便在月圆之夜摆下香案祭奠,从此就有了中秋拜月的习俗。也就有了我们现在吃的月饼,月饼也就代表团圆”
荆州王妃骆氏抿了一口桂酿,唇角含笑。骆海不时为妻子添茶,一家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迭,显得格外温馨。
赵樽看向韩蕾淡淡浅笑,他端起酒杯,向荆州王示意。
“刘兄,今夜月色正好,咱们不如多饮几杯。”
荆州也举起酒杯,“赵兄说得是,月好酒好……”
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在骆海耳边低语几句。
骆海眉头一皱,放下筷子问道:“是何人深夜来访?”
那下人偷眼看了看荆州王,压低声音道:“那人自称是荆州王府的管家,衣衫褴褛,形如乞丐……”
“啪嗒“一声,荆州王手中的筷子落在青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转头与沈王妃对视一眼,两人脸色瞬间煞白。沈王妃手中的丝帕也无声飘落,被夜风轻轻卷起又落下。
“快!快带他进来!”荆州王猛地站起身。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双手已紧紧的握成了拳。
他们一家逃离荆州时,因为还有许多细软一时间带不走。所以便将管家留在了王府里看守。
他告诉过管家,若是需要联系他们,就到苍州县衙打听他们的下落。
如今才几天管家就寻来,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樽与韩蕾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同时起身。韩蕾轻轻按住荆州王妃冰凉的手,感受到那纤细手腕下急促跳动的脉搏。
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被带了进来。他衣衫破烂,但行走间仍保持着管家的仪态。见到荆州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袁?”荆州王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你怎么来了?为何这般……”
袁德全重重磕了个头,抬头时眼中含泪:“王爷,三日前深夜,又有一批黑衣杀手闯入王府……”
友友们端午安康,大家吃粽子盐蛋没?
第224章 你就不怕?
第224章 你就不怕?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桂簌簌落下。沈王妃捂着嘴倒吸一口冷气,纤细的身子晃了晃。
韩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颤抖。
“他们翻遍了整个王府,连地窖都翻过了……”袁德全的声音因为焦急赶路有些嘶哑,“找不到王爷一家,就恨恨的走了,说要回去禀报陛下……”
“陛下。”荆州王喃喃重复,脸色由白转青。
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踉跄着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整个人犹如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月光下,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月光下像珍珠般晶莹剔透。
赵樽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死寂:“刘兄,先冷静。”
袁德全心有余悸,他咽了口口水润润喉咙,继续禀报。
“听到有人闯入的声音,小的立刻弄凌乱了头发,撕破衣服在地上滚了一圈,扮作乞丐。”
“后来呢?”沈王妃紧张的问道。
骆海见袁得全说话干哑,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
他接过茶水猛地灌下,冲骆海点头表示感谢后又继续往下说。
“他们找到小的时,问小的是何人。我假称说见这屋子几天没人,昨夜下雨无处可躲,便躲进王府暂住避雨。他们才一把将小的推倒,转身而去。小的不敢久留,待他们走远便连夜骑快马赶来报信。”
他说着,眼里满是惊悸的抬头望着荆州王夫妇:“王爷,王妃。别回去,你们千万别回去啊!”
闻言,荆州王眼里布满绝望和恐惧,他突然抓住赵樽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吓人:“赵兄,他果然又来了,他不会放过本王,一定赶尽杀绝!”
“刘兄冷静。”赵樽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充满安抚。“别怕,在这里你们一家都是安全的。”
荆州王转头看向赵樽,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泣血,“我……我究竟该怎么办?我已无路可退。”
庭院中一片死寂,只有秋虫在草丛中低鸣。
骆海悄悄挥手示意下人退下,自己则警惕地环顾四周。
赵樽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拍他的后背,让他有一分安全感。
荆州王许久不言,景帝的第二次追杀已经让他恐惧到极点。
他已退无可退,刚刚他还在纠结是加入赵樽的阵营借势与景帝对抗,还是带着家人继续四处逃亡。这一刻他完全下定了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凑近到赵樽耳边。
“赵兄,我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他的声音低如蚊蚋,却字字清晰的传入赵樽耳里,“算我一份好不好?我要为自己和家人博一条命。”
赵樽瞳孔微缩,目光如电般扫过荆州王的脸。
月光下,两个男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几乎融为一体。
见赵樽不回答,荆州王满眼祈求的望着赵樽:“赵兄,如何?你可一定要帮我。”
“王爷,”赵樽咬了咬唇,声音同样低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荆州王重重地点头,额前的散发被汗水黏在脸上。
赵樽转向韩蕾,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韩蕾会意,轻轻挽住沈王妃的手臂:“王妃,让孩子们把故事听完吧。小郡主正听到嫦娥偷吃仙药呢……”
沈王妃看着赵樽和荆州王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微微的点了点头。
待赵樽与荆州王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韩蕾才收回目光。
她注意到袁德全仍跪在地上,便温声道:“袁管家一路辛苦,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韩蕾说着,向骆海使了个眼色。
骆海会意,亲自扶起袁德全:“袁管家随我来吧!”
骆海领着袁管家下去安置,韩蕾则陪着沈王妃重新坐下,继续讲故事。
骆海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赵樽亲手关紧雕木窗,又检查了门闩。
转身时,他看见荆州王正神经质地来回踱步,锦袍下摆扫过青砖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刘兄请坐。”赵樽斟了杯热茶推过去。
荆州王却突然转身,双手撑在案几上,眼中血丝密布。
“赵兄,你相信我,我没疯。我知道你在苍州练兵,建棱堡,开荒种地囤粮草。”他声音嘶哑,“你是要反,对不对?”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
赵樽神色不变,慢慢啜了口茶:“刘何出此言?”
“赵兄,你不用瞒我。”荆州王抹一把脸,“我亲眼所见!那些棱堡的构造,根本不是防御流寇的!还有那些士兵的操练方式……”
赵樽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刘兄真是观察入微。”
“赵兄谬赞,我也是逼不得已。”荆州王苦笑,“二皇兄多疑,在位时我如履薄冰,但好歹性命无忧。如今大皇兄登基,你也看到了,他容不下我们这些兄弟。”他颓然坐下,“一次不成,他还会追杀到底。”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书房内顿时暗了几分。
赵樽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节奏如战鼓般沉稳。
“刘兄,”他终于开口,“可是……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就不怕?”
“怕?呵!”荆州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一声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决绝的火焰。
“不反也是死!你以为他只会杀我们这些兄弟?不,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他会杀光所有可能威胁他皇位的人!赵兄你,迟早也是他的眼中钉!”
闻言,赵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清水县,骆海的书房内,赵樽和荆州王在秉烛密谈。
而同一时间,京城皇宫。
中秋的圆月高挂夜空。月色如水,倾泻在御园茂盛的草之上,将整个皇宫镀上一层银辉。
第225章 倒霉不过他
第225章 倒霉不过他
中秋佳节,家家团圆,丞相府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皓月当空,银辉洒满丞相府的园。金桂飘香中,魏府的家宴正酣。
丫鬟们捧着琉璃酒壶穿梭其间,将琥珀色的桂酒注入青瓷杯中。
魏丞相捋着白胡须,望着满堂儿孙,眼角笑纹里盛着欣慰。
“父亲,您尝尝这个。”魏家大少爷魏成超恭敬地夹了块月饼,“城南新开的糕点铺特制的五仁馅,里面加了父亲最爱的松子。”
姨娘用团扇掩着嘴笑:“大少爷如今在商界风生水起,连吃食都讲究起来了。”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水光,与魏夫人头上那支累丝玉簪交相辉映。
忽然,前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魏丞相眉头一皱,手中酒杯尚未放下,二十余名御林军已闯入园中。
他们的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佩刀随着步伐铿锵作响。
“魏大宝何在?”为首的统领厉声喝道,惊飞了桂树上栖息的夜莺。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魏大宝手中的蟹钳“啪”地掉在碗里上,酱汁溅湿了崭新的云纹锦袍。
他茫然起身,酒意霎时醒了大半:“在下便是魏大宝,不知……”
“奉陛下口谕,即刻将魏大宝押解入宫!”统领一挥手,两名御林军已架住魏大宝双臂。
押解?
不管怎么说,陛下也是他魏家的姑表亲,如今对待魏大宝,为何会用“押解”二字?
魏丞相的眉尖狠狠跳了跳,他猛地站起,紫檀木椅被带得向后倒去。
“且慢!老夫侄子所犯何罪?中秋佳节,陛下为何……”
“丞相恕罪。”统领抱拳行礼,铠甲发出金属的碰撞声,“末将只知陛下震怒,其余一概不知。”
他压低了声音,“据说半个时辰前,陛下收到了北关的飞鸽传书。”
“哦!”
魏丞相了然点头,既然是北关的送来了飞鸽传书。看来就是苍州王抄没魏大宝家产那事儿有眉目了,可为何要押解魏大宝呢?
魏大宝夫人手中的茶盏跌落,碎瓷溅开如绽放的冰。
她扑上前抓住丈夫的衣袖:“我家老爷素来谨小慎微,怎会……”
她话未说完,一柄雪亮的佩刀已横在面前,寒光映出她惨白的脸色。
魏大宝的三姨娘突然尖叫着冲过来,发髻上的珠钗簌簌颤动:“定是有人陷害!老爷您快……”
统领刀鞘一横,将她挡在三步之外。她踉跄着跌坐在石阶上,月华裙上瞬间沾满了泥土。
圆桌的座位上,魏成超死死攥着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
他盯着被架起的魏大宝一言不发,手不自觉的摸向鼻子,总感觉那地方要流鼻血。
上次在大理寺时,他就没打算出言相救。看着魏大宝再次被带走,他依然没有这种想法。
如今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何摆脱韩蕾毒药的桎梏。至于其他的事,他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魏大宝被押至府门,突然回头焦急大喊:“叔叔,叔叔你要帮我啊!”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已被御林军推攘着押上了马车。魏家的一众人等全都站在府门外的阶梯上,眼巴巴的看着马车远去。
魏府庭院重归寂静,只剩下满地狼藉。一片乌云遮住明月,魏丞相佝偻的背影在黑暗中微微发抖。
魏成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着问:“父亲,我们该如何……”
“更衣。”魏丞相站直身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为父现在就先进宫去看看。”
……
御书房内,龙涎香在青铜兽炉中静静燃烧,袅袅青烟在烛光映照下如同游动的丝带。
景帝背对殿门而立,明黄色龙袍上的金线云纹在暮色中依然熠熠生辉。他已没了赏月的心情,遣散妃嫔后便回了御书房等待魏大宝。
书房外,圆月从乌云后探出半边脸,将雕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投在青玉地砖上。
“陛下,魏大宝带到。”侍卫单膝跪地,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微微回响。
景帝没有转身,只是摆了摆手。
沉重的殿门在魏大宝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砰”声。
这位昔日在苍州清水县趾高气扬的乡绅,此刻额角渗着冷汗,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草民魏大宝,叩见陛下。”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魏大宝。”景帝终于转身,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可知罪?”
烛火在景帝眼中跳动,将那双深邃的眼睛映得忽明忽暗。
魏大宝一脸懵逼,哪里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
“陛下!草……草民不知啊!”
“啪!”
一封信笺重重砸在魏大宝脸上,锋利的纸锋在他脸颊划出一道白痕。
“不知?”
景帝大步走向书案后,转身时龙袍袖子带起的风掀翻了案几上的茶盏,青瓷碎裂声在殿内炸响。
“北关元帅曹雄亲自核查的军报,你要不要也看看?”景帝声音陡然提高,“那些所谓的‘屯兵’,赵樽全将他们编为农奴开荒种地,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谋反?”
魏大宝浑身发抖,却仍不死心。
“陛下。就……就算屯兵一事草民看走了眼,可赵樽派骆海抄没我家产,那是千真万确啊!求陛下为草民做主!”
他膝行两步,地砖硌得他膝盖生疼。
景帝冷笑一声,起身踱步到鎏金蟠龙柱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柱上凸起的龙鳞纹路。
“赵樽是藩王,按律不得干涉地方政务。你身为魏家旁支,就算犯事也该由苍州知州孙文远来处置。”
景帝说着突然转身,犀利的目光如刀般刺来,“你说赵樽抄你家产,可有圣旨?可有州衙文书?”
“这……这是骆海亲口……”魏大宝的辩解开始结巴。
“骆海?胡说八道!”景帝一巴掌拍在蟠龙柱上,惊得殿角侍立的礼忠心和两个小太监浑身一颤。
“他一个七品县令,敢越过知州执行藩王命令?你当朕的《大景律》是儿戏吗?”
殿内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映得皇帝半边脸隐在阴影中。
魏大宝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突然扑上前抱住景帝的腿。
“呃……陛下。这是真的,虽然草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我已经向隔壁邻居都打听过了,确实是赵樽命令清水县骆海抄没了草民的家产。”
景帝一听是邻居说的,他更无语了,双眸怒视着魏大宝。
“越说越离谱,邻居说的你就信?你当孙文远这个苍州知州是什么?是死的吗?”
魏大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感觉自己有理也说不清。
“陛下!草民说的句句属实啊!您不能相信赵樽那个武夫都不信我,我可是您的……”
“放肆!”景帝猛地抽腿,魏大宝扑倒在地。
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跟魏家有亲戚关系,但他现在已经贵为九五之尊,又岂容别人在他处理事情的时候攀亲?
魏大宝这话若传了出去,那不是落人口实,怀疑他偏袒吗?
“魏大宝,朕在徐州就藩时就对你的所做所为有所耳闻。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被人莫名其妙抄了家,现在却公报私仇污蔑藩王,实在可恶。来人!”
景帝面上的神色已然冷漠,像不认识有这么一个亲戚似的。
御书房门轰然洞开,四名御前侍卫持戟而入。
“魏大宝诬告藩王,离间藩王与天家的关系,扰乱朝纲。朕一视同仁,即刻将其打入诏狱!”
景帝冷漠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御前侍卫铿锵答道。上前一左一右架起魏大宝。
魏大宝面如死灰,被拖出去时还在嘶喊:“陛下!陛下明鉴。赵樽他真抄了我家产啊!那些田契地契……”
魏大宝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被厚重的宫门隔绝。
他上京告御状不成,反而再次身陷囹圄。
今年短短几月,他就三次经历牢狱之灾。这大景朝最倒霉的——不过就是他了吧!
景帝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目光落在案头那封北关军报上。烛光下,曹雄的印信鲜红如血……
这边,中秋赏月魏大宝再次下狱。
那边,清水县骆海家的庭院中,韩蕾正轻声细语地讲着故事,但她的余光始终关注着书房的方向。
小世子已经靠在韩蕾怀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韩姑娘。”沈王妃王妃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会在谈些什么?”
韩蕾轻轻拍着小世子的背,柔声道:“男人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说着,她抬头望向黑夜中那轮明月,“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一滴泪无声地滑过沈王妃的脸颊,在月光下如珍珠般闪烁。
韩蕾假装没看见,只是将怀中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三更天了。书房的门终于打开,两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回廊上。
月光下,他们的表情都平静如水,但韩蕾敏锐地注意到,荆州王的步伐比先前沉稳了许多。
“谈完了?”韩蕾轻声问道。
赵樽点点头,目光柔和下来:“孩子们都睡了?”
“嗯。”韩蕾将小世子轻轻交给沈王妃,“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荆州王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爱妃,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沈王妃抬头看他,眼中满是疑问。荆州王只是轻轻摇头,然后转向赵樽,说道:“赵兄,明日再详谈。”
赵樽微笑着点头:“刘兄、嫂子。好生休息。”
待荆州王一家离开,韩蕾才低声问道:“成了?”
赵樽望着那轮渐渐西沉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荆州……迟早也是咱们的。”
夜风骤起,吹散了庭院中最后一丝月饼的甜香。
远处的山影如蛰伏的巨兽,在月光下沉默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二日,天色阴沉如铅,微凉的秋风卷着落叶在街巷间游荡。
唐小童风尘仆仆地从苍州赶回京城,青色衣袍上还沾着旅途的尘土。
他骑着一匹枣红马,身后还跟着一辆乌篷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马车在锦绣坊朱红色的大门前缓缓停下。唐小童利落地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门内大喊。
“来几个人!把东西都搬进去,小心着点!”
锦绣坊里几个伙计闻声而出,在他的指挥下,开始从马车上卸下一个个长条状物件,以及几十个沉甸甸的木盒。
那长条形物件造型奇特,通体乌黑,前端有一个圆圆的孔洞,中后端有一个扳机。
这个长条形物件正是韩蕾让唐小童带到京城的m16自动步枪和子弹。韩蕾指明了要分开后放在锦绣坊的库房里,由唐小童亲自小心保管。
正在这时,魏成超步履匆匆地转过街角。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今日他就要没解药了,他在府里从昨日等到今日,却始终不见大九的踪影。若再没有大九的消息,明日他就会再次流鼻血个屁。
着急之下,他只能主动出来寻找。他派了侍从甲和侍从乙去鸳鸯簪和醉仙酿寻找。
他自己则抱着一线希望来到锦绣坊。远远的就看见了唐小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唐掌柜,你这是在搬什么好东西?”魏成超强压着心中焦急,故作轻松地问道。
唐小童闻声回头,见是魏成超,先是一愣,随即面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原来是魏东家。这些都是韩姑娘新研制的缝衣器具,说是能让绣娘们事半功倍。”
说着,唐小童随手拿过一把m16,得意的在魏成超眼前晃了晃。
扫了一眼那造型奇特又泛着金属光泽的物件,魏大宝本来觉得挺好奇,可一听到“韩姑娘”三个字,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自己的鼻子。
一瞬间,他什么兴趣都没有了,压低声音问道:“唐掌柜,你近日可曾见过大九?”
“大九?”
唐小童知道他是想找大九领取解药,他正要回答,耳边就传来一道威严宏亮的声音。
“成超!”
听到声音,魏成超和唐小童同时回头。唐小童不认识来人,但魏成超一回头,面上顿时绽开了欣喜又谄媚的笑意。
他赶紧抱拳行礼:“参见陛下。”
一听来人就是陛下,唐小童和伙计们也连忙跪下行礼。
“草民等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景帝笑着点头,和蔼的问魏成超:“成超。你今日怎么也亲自守在店里?”
“嗨!这不是不放心嘛!”
魏成超哪敢说自己是来拿解药的,他转身指着伙计们一人抱着一把正在搬运的m16自动步枪,一副正在亲力亲为的模样说道:“现在店子里生意好,我刚搞到一些缝衣裳的器具,正盯着他们小心搬运呢!有了这些器具,绣娘们缝衣裳就能快一些了。”
闻言,站在一旁的唐小童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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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最危险的筹码
第226章 最危险的筹码
“哦?缝衣裳还能用器具?”景帝顿时来了兴趣。
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唐小童手上那把造型奇特的m16自动步枪冰冷的金属表面,阳光在枪面上折射出乌黑盈润的光芒。
他活了三十多年,只见过绣娘们用手工缝制衣裳。还从未见过可以用器具辅助。
他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凤眼,饶有兴致地问道:“成超,你说这物件能缝制衣裳?朕倒是头一回听说,你摆弄给朕看看。”
魏成超一噎,他哪里知道啊,不过是学了唐小童的话,顺口一说罢了。
他额头上渗出一大片汗珠,偷偷用袖子擦了擦,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唐小童。
“唐掌柜,这玩意儿你比本公子更熟悉,你快给陛下演示一番。”
唐小童从当货郎开始就走街串巷,能够混到今日的锦绣坊掌柜,也是一个见机的人。
见魏成超甩锅给他,他也不慌。深吸了一口气,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回禀陛下,”唐小童小心翼翼地托起那把自动步枪,指着扳机口处,“您瞧这里,将丝线从这里穿过……”
他的声音不见一点紧张,手指在枪身上胡乱比划着,但他感觉自己的背心已有一些汗湿。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打破了街市的喧嚣。
“陛下!陛下真的是您吗?”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淡绿色襦裙的女子下了马车,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来。
她发髻抖动,几缕青丝垂在苍白的脸颊旁,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狂热。
景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他厌恶地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长乐郡主气喘吁吁地停在景帝三步之外,眼中噙着泪水。
她今日本想去给自己的家人上坟,马车途经这里,她掀开车帘观赏街景,刚好认出了太监总管李忠心。
新景帝虽然正背着身看唐小童演示m16自动步枪,但他一身华贵的绸缎常服,背影气势不凡。长乐郡主用猜的,也猜到他就是新登帝位的景帝。
于是,她跳下马车直接冲了过来。
“陛下,臣女几次进宫求见,都被那些狗奴才拦在宫外……”
她的声音哽咽,手指紧紧绞着衣角,苍白的脸上那欣喜的笑容看上去反而有些渗人。
见有人救场,唐小童双眸一亮,连忙低声请示:“陛下,您看这……还要继续介绍吗?”
景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退下。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唐小童如蒙大赦,捧着那把步枪躬身退下,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朕登基以来,从未册封过什么长乐郡主。”景帝转头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声音如同淬了冰,“姑娘还是莫要再以郡主自称,免得……污了天家颜面。”
长乐郡主闻言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
“陛下!您怎能不认得臣女?我父亲是冠军侯,我姑姑是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景帝眼中骤然迸发的杀意。
“放肆!”景帝怒喝一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惹得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朕的皇后何时成了你姑姑?”
太监总管李忠心脸色煞白,慌忙上前拦住长乐郡主。
“郡主……不,这位姑娘,请您速速离去。”
他拼命对长乐郡主使着眼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毕竟,长乐郡主是他前主子的侄女,他多多少少也想帮她一下。
长乐郡主却置若罔闻,她转向站在一旁的魏成超,声音中带着绝望的哀求。
“魏大公子,我是长乐啊!究竟发生了什么?陛下竟然说不认识臣女,您帮臣女向陛下解释解释……”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指甲蓄得又尖又长,深深掐入掌心里,渗出了丝丝血迹。
魏成超的嘴唇微微颤动,最终只是低下头,不发一言。
瞎子都看得出来,景帝摆明了是不想承认长乐郡主皇族的身份,他哪里还敢开口?
毕竟皇室中的事情,他也听自己的父亲说起过。
按长幼之分,新景帝是长子,可惜却是嫡子,所以几年前才错失了为帝的机会。
换句话说,就是他眼睁睁的看着身为嫡长子的二皇子成为了皇帝。而他,却只配做个藩王。
他本就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他重拾机会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与前朝有关的过去种种,他自然要打击报复。
这长乐郡主还主动送上门讨没趣,也真是看不清形势。
新景帝只是不承认她的郡主身份而已,没有私下动她,就已经是给她留了最大的颜面。
魏成超想起父亲那晚在书房中的警告:“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那些亲族……你离得越远越好。”
魏成超正想着,景帝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李忠心,你是越发不会当差了。若再让这疯女出现在朕面前……”
他没有说完,但话中的威胁让李忠心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李忠心颤抖着抓住长乐郡主的衣袖,用力将她往街角拖拽。
长乐郡主挣扎着,发髻彻底散开,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陛下!我父是冠军侯,姑姑……”她的哭喊声引来路人议论。
“够了!”景帝厉声喝止,龙颜大怒。
这里毕竟是大街上,长乐郡主在这里又喊又闹,实在是有碍观瞻。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转身对魏成超道:“成超。朕听闻京城新开了家什么火锅,你陪朕去尝尝吧!”
说罢,他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绣着金龙的衣摆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魏成超连忙跟上,在经过长乐郡主身边时,他终究不忍,低声快速说道:“郡主……保重。”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追上了景帝的步伐。
长乐郡主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景帝远去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她的身边再没有姑姑能够庇护她。
她呜咽声淹没在街市的喧嚣中,再也无人理会。
李忠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架起长乐郡主,迅速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锦绣坊里,唐小童贴在门缝边的阴影里,直到景帝和魏成超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走了……总算走了……”唐小童用袖子抹了把脸,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方才魏成超让他演示时,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唐小童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才从腰间摸出黄铜钥匙。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一声“咔嗒”的轻响,在他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推开厚重的樟木门,家具的檀香混着丝绢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成匹的布料在货架上堆迭如山,一眼望去绿绿。
最里侧的货架前,唐小童蹲下身,掀开覆盖的绸缎被面。m16自动步枪冰冷的金属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他回想起这次去扶风县,赵灵儿带他参观了水泥厂附近的府兵军营。
华公子正带着府兵训练,他们将枪托抵在肩窝。
“砰砰砰”的连发声比除夕的爆竹声更密集,几十步外的陶罐瞬间炸成齑粉,飞溅的陶片在旁边的树干上划出许多深痕……
“这东西能射穿重甲……”
唐小童喃喃自语,用油布包裹枪身时格外小心。
一枚枚子弹在木盒里码放得整整齐齐,铜质弹头又尖又光滑。
唐小童清点了枪.支数目后,全部用油布包裹,又铺上绸缎掩盖,最后亲自落锁。
他从清水县带走这些枪支时,韩蕾就特意嘱咐他要小心保管。
他见识了这枪支的杀伤力,也明白这个东西对王爷和王妃的重要性。所以,他特别小心重视。
他死死攥住库房钥匙,凸起的纹路在掌心烙下深痕。
这把钥匙现在关乎的不仅是满室衣裳布料,更是王爷和王妃实现计划中最危险的筹码……
此时已晌午时分,京城的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不见一丝阳光。
秋风裹挟着凉意穿过街巷,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这样的天气,既无夏日的酷热,也无冬日的严寒,正是吃火锅的好时节。
捞一捞火锅店门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店门口支起的凉棚下,等候的食客排成了长龙。
他们有的在吃着店里准备的果瓜子,有的伸长脖子往店里张望,还有几个孩童绕着大人追逐嬉戏,欢笑声与店内的喧哗交织在一起。
“这捞一捞火锅店的生意,竟比腾云楼还要火爆?”
景帝站在街对面,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家装潢并不奢华却门庭若市的店铺。
他久居徐州,已经许多年没有回过京城了。
这次回京城来,又忙着处理各种繁杂的事务,连出来逛逛街的时间都没有。
在他的印象中,腾云楼是京城生意最好的酒楼,富商权贵云集,每日座无虚席。
没想到,这捞一捞火锅店的生意比腾云楼有过之而无不及,连门口的街道都快阻断了。
太监总管李忠心佝偻着背跟在身后,闻言低声道:“老爷,这火锅店是近半年才开起的,据说锅底配方独特,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侍卫统领余晟站在另一侧,警惕地环顾四周,手始终按在腰间暗藏的短剑上。
“老爷,您看此处人多眼杂,实在不宜……”
魏成超蹙了蹙眉,也附和道:“是啊,咱们不如让掌柜将火锅送回……家里品尝。”
“无妨。”景帝摆摆手,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朕……我今日既然出来了,自然要见识见识这民间的新鲜玩意儿。李忠心,去安排吧!”
“是!”
李忠心应了一声,快步穿过街道,挤进熙攘的人群。
不多时,他便从店内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老爷,已经打点好了。掌柜说有特为贵人留的坐席。”
进入店内,随着引路的小二穿过嘈杂的大堂。
店内热气腾腾,十几张方桌坐满了食客,桌上的锅里红油翻滚,辛辣香气扑面而来。
景帝忍不住轻咳两声,却见周围食客个个面不改色,谈笑风生,不禁暗暗称奇。
“几位这边请!”
小二引他们到角落一张刚收拾出来的方桌旁,麻利地用肩上搭着的白布又擦了一遍桌面。
“这是本店特制的麻辣锅底,用的是本店特有的椒和本地新鲜辣椒,保准您吃了还想来!”
“何为椒?辣椒?”景帝一脸懵逼的看向小二。
小二笑着答道:“回贵人的话,这是两种香料,加入锅中味道极好。”
景帝看着桌上那口铜锅中翻滚的红亮汤料,表面浮着一层厚厚的红油和密密麻麻的椒粒,热气蒸腾间散发出浓郁的辛香。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吃法,不禁问道:“这……如何食用?”
说起这个,魏成超就非常熟悉了,他可是这里的常客。自从京城开了这家火锅店,他和一帮狐朋狗友就很少再光顾腾云楼了。
魏成超拿起桌上的长筷示范道:“老爷。您看,将切好的肉片或菜蔬放入这滚汤中涮煮片刻,然后蘸这小碗里的调料食用即可。”
说着,他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红汤中轻轻摆动几下,待肉片变色后捞出,在蒜泥香油碟中一蘸,恭敬地放到景帝面前的青小碟中。
景帝学着周围食客的样子,将那片裹着红油和蒜末的羊肉送入口中。
刹那间,麻辣鲜香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
羊肉的嫩滑与调料的辛香完美融合,热辣的感觉从舌尖蔓延至喉咙,让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妙!实在是妙!”景帝连声赞叹。
一片羊肉入口,景帝已辣得抽气,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味道……辣中带麻,麻中有香,香中又透着鲜,朕……真是从未尝过如此美味!”
李忠心见状,连忙递上温热的毛巾和清茶。
“老爷慢用,这火锅虽好,但辛辣刺激,您初次尝试,不宜过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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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京城要变天了
第227章 京城要变天了
景帝却已兴致勃勃地自己动手涮起了第二片肉。
“成超,这民间竟有如此吃法,为何御膳房从未进献过?”
魏成超一边熟练地替皇帝涮着食材,一边说道:“回老爷,大概是这火锅味道虽然好,但吃法粗糙。所以御膳房才不敢进献吧!”
正说着,邻桌几个商人模样的食客高声谈笑起来,其中一人道:“要说这‘捞一捞’的东家可真是有眼光,半年前盘下这铺面时,谁曾想能有今日这般红火?”
“可不是嘛!”另一人接话,“你看看这生意,贵人百姓都喜欢。”
景帝听得入神,招手唤来小二,“小二哥,你家这火锅确实别具一格,不知东家是何方高人?”
小二一边麻利地为他们添汤加菜,一边笑道:“客官您可问着了!我们东家姓张,是张阁老的孙子。他最不爱读书,就爱搞这些新奇玩意儿。要说有什么秘诀,无非是真材实料,用心经营罢了。”
“用心经营……”景帝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句话,目光扫过店内每一张洋溢着满足笑容的面孔,“李忠心,你说这小小一间食肆,为何能吸引如此多的食客?”
李忠心乐呵呵的躬身道:“回老爷,老奴以为,百姓所求不过温饱安乐。这火锅价廉物美,又新鲜有趣,自然受人追捧。”
“对,你说得对!所求不过温饱安乐。”景帝缓缓点头,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这些百姓能下得了馆子,那证明大景的日子还是很安乐的。
景帝重新拿起筷子,这次他学着周围食客的样子,将其他菜品在红油中多涮了一会儿,然后蘸满调料,送入口中。
脆嫩的口感伴随着麻辣的刺激让他忍不住轻呼一声:“痛快!”
店内的喧闹声、铜锅中沸腾的咕嘟声、食客们碰杯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让他看到了一幅鲜活生动的市井画卷。
景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这座他统治下的城市脉搏。
“李忠心,”景帝放下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去后,让御膳房也准备这样的火锅。朕……我要与众卿家共享此味。”
李忠心躬身应道:“是,老爷。老奴这就记下。”
店外,秋风依旧,但“捞一捞”火锅店内却温暖如春。
景帝被辣得直吐舌头,却还死命往麻辣锅里涮羊肉。
“嘶哈!嘶哈!这捞一捞比御膳房的清汤寡水带劲多了!成超,你怎么不动筷子?快尝尝。”
魏成超盯着咕嘟冒泡的红油锅,冷汗比锅里的气泡冒得还勤。
景帝倒是吃得呼儿嘿呦,但作陪的魏成超却如坐针毡。
眼看午时就快已过,可他还没有找到大九拿到解药。
景帝若不离开,他也不便提前告辞。他时不时的伸手摸摸鼻子,总感觉一不小心就会流鼻血。
“老……老爷,臣最近痔疮……”
“少废话!“景帝抄起漏勺就往他碗里扣,“当年先帝给腾云楼题‘天下第一鲜’,朕今天就要给捞一捞题个‘宇宙无敌辣’!掌柜的!笔墨伺候!”
“呃……”
魏成超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陛下这文采实在是……
店小二哆哆嗦嗦捧来文房四宝,景帝挥毫时辣油溅到宣纸上,竟晕染出个抽象派火锅图。
魏成超趁机偷瞄了一下旁边的铜壶滴漏,突然“阿嚏”打个喷嚏,他慌忙用袖子捂住鼻子。
“成超,你已经是第十五次摸鼻子了,”景帝突然转头,“该不会在暗示朕该打道回府?”
“啊?不敢不敢!”魏成超抽着嘴角连忙摇头。
景帝在李忠心的背上挥毫泼墨,然后满意大笑:“妙!来人,把朕的题字挂到显眼处!再给成超加份羊肉!”
魏成超望着端上来的鲜红羊肉,仿佛看见自己七窍流血的悲惨未来。
他急得冷汗直冒,一把夺过景帝手中的毛笔。
“老爷,草民突然也诗兴大发!”
“哦?”景帝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你还会作诗了?”
魏成超扶额,说:“草民试试吧!”
刚好旁边收拾好一张桌子,只见魏成超铺好宣纸,挥笔写下:“火锅恒久远,一辣永流传——建议陛下回宫如厕前先传太医。”
众人面面相觑,周围顿时安静得只能听见锅中汤料沸腾的声音……
魏成超在急着去找大九拿解药,殊不知他和景帝前脚离开锦绣坊门口,大九后脚就出现在这里。
解药是韩蕾控制魏成超的重要玩意儿,大九当然不会忘记,只不过他到了丞相府送解药的时候,刚好与魏成超错过。
锦绣坊的午后总是这般热闹。金丝楠木的雕门扉被络绎不绝的贵客推开,带进缕缕檀香与脂粉香气。
几位着锦缎比甲的贵妇人正执起一匹印布料细细端详。
那边厢两位梳着飞仙髻的闺秀对着新到的霞影纱掩唇轻笑,鬓边步摇随着她们的动作轻轻摇曳。
绣娘们刚搁下碗便忙开了:有人执起软尺为侍郎家的小姐量体,有人在描金柜台前拨着算盘珠子,将一匹孔雀罗的价钱报与管家娘子听……
大九踏着稳健的步伐穿过前厅,鼻尖萦绕着新染布匹特有的涩香。
他身着普通商贾的褐色短打,腰间却暗藏一把精钢匕首,这是王妃赐予荆州大字队兄弟们押送物品时防身的,一人一把,削铁如泥。
“这位客官,可是要……”柜台后,刚用过午膳的唐小童抬起头,脸上挂着生意人特有的殷勤笑容。
一见是大九,他立刻改口道:“怎么是你?我刚回来,你就到了。”
大九自来熟的走到柜台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今晨。刘伯说你要回来了,王妃让你带了东西给我。给魏成超那怂货送过解药后,我就顺路转过来看看你回来了没。”
唐小童眼中精光一闪,他谨慎的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合上账簿绕出柜台。
“巧了,刚到的货都在后头库房,客官随我来。”
唐小童转身时,腰间钥匙串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其中一把青铜钥匙上缠着红线——大九认得,那是锦绣坊库房的钥匙。
穿过后院,又拐过两道挂着靛蓝布帘的走廊,唐小童又谨慎的回头看了看,才拿起钥匙打开库房的门。
进入库房,大九自觉的回身关上房门。放眼望去,库房深处,堆积如山的绸缎在货架上码放得整整齐齐。
唐小童停下脚步,打开挂在货架顶端的太阳能灯,然后猛地掀开最里层货架上遮盖的锦缎。
“嘶!这么多?”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十几个码放整齐的油纸包,大九倒吸一口凉气。
油纸包在太阳能灯光下能看清冷硬的轮廓。
大九手指发颤地抚过其中一个包裹,油纸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毒蛇蜕皮时的动静。
上次王妃入京对付冠军侯府一家,肖正飞带着几名亲卫赶到京城来保护王妃的时候,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把m16自动步枪。
当时他看着简直羡慕不已,王妃就让肖正飞训练过他和大一他们如何使用m16自动步枪。
如今他也可以亲自使用,并带队配上如此强大神秘的武器,想想都让人兴奋。
“快,快拆开来看看。”大九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声催促唐小童。
唐小童勾唇,利落地拆开包裹,那黑黝黝的枪体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王妃说,这是全新制式,每支配五个弹匣。”
“哇!太霸气了。”大九双目圆瞪。他拿起一把熟练地组装着零件,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脆。
“除了我在马车上把玩的那一把,其他的都还没组装。王妃说跟上次肖统领带来的那批一样带有瞄准镜。”
“真的?”大九的瞳孔骤然收缩,脑子里不自觉的回想起,上次肖正飞在山里训练他们时的场景——
那次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选择了在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中秘密训练。
参天的古木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的气息。
肖正飞正蹲在一块青苔斑驳的巨石上给他们讲解m16自动步枪的操作方法。
“你们要注意看准星与照门的对齐方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格外清晰,“保持三点一线,呼吸要稳……”
肖正飞的话音未落,百米外的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
一头足有两百斤的野猪从灌木丛里冲出来。它獠牙外翻,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这群入侵者,后蹄刨地的闷响惊飞了林中的鸟雀。
他们立刻拔出腰间的佩刀,而肖正飞则瞬间绷紧肌肉,枪托稳稳的抵住肩窝。
只听“砰!”的一声,野猪冲锋时带起的枯叶还在半空飘旋,清脆的枪响便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子弹精准的穿透野猪的前额,那具庞大又皮糙肉厚的身躯,在惯性作用下又滑行了两米才轰然倒地,溅起的泥土沾满了附近的蕨类植物。
他咽了咽口水,和大一他们满眼震惊地看着肖正飞手上的武器。
猎户出身的大三最先回过神来,他颤抖着手上前抚摸枪管,又看看野猪颅骨上那个完美的弹孔。
方才野猪冲锋时带起的腥风似乎还扑在脸上,而此刻那对能顶穿树干的獠牙,正无力地插在落叶堆里。
那是他和大一他们,第一次见识到杀伤力如此强大的远攻武器,简直比弓箭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王妃有令。”唐小童的话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唐小童将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王妃说,让你从荆州大字队里挑选十二名箭术精湛者成立步枪队。”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递给他小童,“记住,这里就是你们的军械库。”
大九单膝跪地接过密信,指腹摸到信纸边缘细微的凸起,确实是王妃与他们约定的特有暗记。
大九喉结滚动:“还是王妃这主意妙,这里有魏成超那怂货做挡箭牌,当军械库再好不过。”
“那个怂货只管数他的银子。”唐小童冷笑,从袖中抖出一串钥匙,“记住每日酉时开库,训练后必须归库盘点。少一把枪或一颗子弹,后果都不堪设想。”
他忽然将组装好的m16抵在大九眉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后者浑身绷紧,“王妃说你知道后果。”
库房陷入死寂。大九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额前沁出的冷汗顺着枪管滑落。
三息之后,唐小童突然咧嘴一笑,利落地调转枪身将武器递来:“试试手感。”
大九接过沉甸甸的钢铁造物,手指本能地找到扳机位置。
这触感让他想起上次肖正飞手把手教他们拆解枪支的情景。当时王妃就化妆成小胖子站在廊下,娇俏的面容上有着不一样的严肃:“这物件比你们的命金贵。”
“你传信给王妃,就说我大九用她救回来的这条命保证,枪在命在。”大九看向唐小童的目光异常坚定。
唐小童满意的点头:“王妃特意嘱咐,只选能箭法好的弟兄。”他突然压低声音,“京城要变天了。”
“嗯!明白。”大九点头,郑重地抚过枪身上的序列号,那些陌生的字母数字在烛光下像某种神秘符文。
他突然从腰间掏出匕首,单膝跪地,匕首在掌心划出血痕:“大字队十二人,随时为王妃效死。”
“不要对我下跪,我还没有那资格。”唐小童扶起他,顺手从旁边的布料上撕下一条,小心翼翼为他包扎。
他又转头看向扶风县的方向,满脸向往。
“大九,我们不仅仅是为了王爷和王妃。你还不曾看到扶风县的变化,那才是大景百姓们最想要的样子。”
说起扶风县,大九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这次去苍州找王妃,怎么样了?”
唐小童依然望着那个方向,只是目光似乎已经穿过扶风县,看到了突厥草原上正在牧羊的玉伽公主。
他摇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已经告诉了王爷和王妃,只是……他们还没有明确的答复。”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伙计的声音在库房外响起。
“唐掌柜,外面有人找你,他自称是‘林记布行’的东家林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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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耳光。
“脸皮厚”
第228章 留下家人当人质
第228章 留下家人当人质
从库房走到锦绣坊门口的路上,大九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中崭新的黑色对讲机。
廊下的光线照在金属天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忍不住对着机器哈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光滑的表面。
“王妃的稀奇玩意儿可真多。”大九咧着嘴笑道,露出两颗虎牙,“跟在王妃身边可真好,听说苍州那边的兄弟们早就用上这个对讲机了。”
唐小童瞥了眼他孩子气的举动,嘴角微扬:“小心着点用,弄坏了可没处修去。另外,用对讲机时一定要背着点人,别惹来什么麻烦!”
“嘿嘿!我懂,我懂。”大九笑得见眉不见眼。
两人刚走到锦绣坊雕大门前,果然就看见林记布行的林远山在门口来回踱步。
这位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年轻商人此刻显得有些焦急,深蓝色长衫下摆粘着一些泥点,秋高气爽的天气,他的额头上竟然有着汗珠,双手还不停地互相搓动着。
“哎哟,唐掌柜!”林远山一抬眼刚好看见唐小童,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可算是见到您了!”
大九见状,识趣地抱拳告辞:“唐掌柜,您忙,我先去试试这新玩意儿。”说完,便喜滋滋地揣着对讲机快步离去。
唐小童整了整衣袖,故作疑惑道:“林东家这是……?听说您这几日天天来寻我?”
林远山擦了擦额头的汗,陪笑道:“正是正是。自从上次与唐掌柜一别,在下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啊。”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锦绣坊内熙熙攘攘的顾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唐小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店内十几个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货架上的绸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他故意慢条斯理地问道:“不知林东家找在下,所为何事?”
“这个……”林远山搓了搓手,厚着脸皮说道,“上次唐掌柜说的那件事,在下回去后立即着手调查。果然如您所言,那贱人确实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们林家世代清白,岂能容此毒妇?现已将她休弃,不知唐掌柜先前的承诺……可还作数?”
唐小童挑了挑眉:“哦?你确定当真休了?”
“千真万确!”林远山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唐掌柜请看,这是休书,上面还有族老的画押和官府的印章。那毒妇已被赶回娘家去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说来惭愧,若非唐掌柜点醒,在下还被蒙在鼓里。我们林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讲究个诚信为本……”
唐小童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林东家,请里面说话。”
林远山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整了整衣冠,亦步亦趋地跟在唐小童身后走进锦绣坊。
穿过人声鼎沸的一楼大厅时,他不禁被眼前的热闹景象吸引,各色绸缎布料在灯光下流光溢彩,贵妇人们围着新款布料讨论款式,收银处的铜钱叮当作响。
二楼的休息区要清静许多。唐小童领着林远山在雕红木椅上落座,并让丫鬟奉上香茗。
青瓷杯中的茶汤澄澈透亮,袅袅热气中飘着淡淡兰香。
林远山却无心品茶,双手捧着茶盏,眼巴巴地望着唐小童。
唐小童慢悠悠地啜了口茶,这才开口道:“林东家放心,我唐某人说话算话。不过……”
他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说,“这其实是咱们东家的意思。东家素来敬重林家世代经商的诚信。”
林远山闻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连忙表态:“唐掌柜明鉴!我们林家向来最重信誉。那毒妇做出此等事,实在是……”
他摇摇头,痛心疾首的模样更显,“不瞒您说,开祠堂那日,族老们气得直拍桌子。这样的蛇蝎毒妇,哪怕就是不能与锦绣坊合作,我们林家也断不能留!”
“既如此……”唐小童让伙计取来一份文书铺在桌上,“咱们就来谈谈合作的细则。“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两人详细商议了供货价格、结算方式等事宜。
唐小童不仅承诺以批发价供应最新款式的绸缎,还提出可以派专人指导林家改进店铺陈设和营销手段。
“……另外,”唐小童最后补充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们东家很看重林记在京城经营多年的客源和渠道。若这次合作愉快,往后还有茶叶、瓷器等生意,都可以优先考虑与林家合作。”
林远山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激动得差点打翻茶盏,连忙稳住手,声音都有些发颤:“唐、唐掌柜此话当真?不瞒您说,我们林记在其他州县也有几家分号,若是能……”
唐小童微笑着点头:“东家常说,做生意讲究互惠互利。只要诚信相待,锦绣坊的大门永远为林家敞开。”
“太好了!太好了!”林远山搓着手,脸上这些日子愁出来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唐掌柜放心,我们林家绝不会辜负东家和您的信任!”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唐小童站起身行礼。
“好!合作愉快!那在下就不打扰唐掌柜,先行告辞。”林远山也笑着行礼,告辞离去。
外面天气愈加阴沉,已经有了快要下雨的阵势。
林远山捧着新签订的文书喜滋滋的走下楼来,楼下的顾客在渐渐散去,大厅里是伙计们送客的吆喝声。
新糊的窗纸在秋风中轻轻颤动,他似乎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新绸缎特有的清香……
……我是求追读的分割线……
八月的骄阳炙烤着尚未完工的王府工地,四处尘土飞扬,木料与石材的混合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韩蕾挽着赵樽的手臂站在王府正门前,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粉色的纱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步摇,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都半年了!怎么还没修好?”赵樽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骆伯伯,本王还等着成亲呢!”他指着眼前尚在收尾的工程,声音里满是焦躁。
骆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苦笑道:“王爷,老夫日日派人催促,工匠们已是日夜赶工了。主体都已完工,园丁们今早才开始移栽卉……”
“那就先把洞房和喜堂收拾出来!”赵樽急不可耐地打断道,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其他的慢慢来,本王等不及了!”
韩蕾闻言,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她悄悄掐了下赵樽的手臂:“你急什么呀?”
“哎哟!”赵樽夸张地叫了一声,揉着被掐的地方,却笑嘻嘻地凑近韩蕾耳边:“我怎能不急?佳人在侧却不得亲近。再说了,一直不能抱得美人归,这不是显得本王无能吗?”
骆海尴尬地咳嗽一声,识趣地退到一旁。
他找到正在指挥的工头,压低声音道:“王爷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先把成亲要用的地方赶出来。”
工头是个四十来岁的粗壮汉子,闻言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朝赵樽那边瞄了一眼:“骆大人放心,咱们都懂!”
旁边几个正在搬运木材的工匠也嘿嘿笑起来,其中一个年轻工匠还促狭地眨了眨眼。
工地上一片狼藉,碎石木屑随处可见。
骆海领着二人穿过刚铺设整齐的青石板路,进入王府内部。
阳光透过雕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散着新漆和木材的清香。
“正殿的彩绘明日就能完成,后园的假山还差最后几处修饰……”骆海一边引路一边介绍。
韩蕾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即将成为她新家的府邸,手指轻轻抚过回廊上精美的浮雕。
赵樽却无心欣赏这些,他快步走到主院,推开新房的门扇。
“这里必须最先完工!”屋内陈设尚未齐备,但那张雕大床已经安放妥当,看得韩蕾耳根发烫。
“九月初一!”赵樽突然转身宣布,“就定这天成亲!”他得意地补充道:“本王早就请人看过了,这天是大好的黄道吉日。”
骆海掐指一算,距离九月初一不过十天,他面露难色:“王爷,今日已是八月二十,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这……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仓促什么?”赵樽不以为然地摆手,“你是不知道,我娘比我还急,我离开家时还问日子定下没有。”说着,他朝韩蕾挤了挤眼睛。
韩蕾低头抿嘴一笑,细声细气道:“这些,你做主就好。”
她看着赵樽那猴急的模样,想起那道早已赐下的圣旨,心里泛起甜蜜的涟漪。
夕阳的余晖洒在未完工的王府上,为一切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工匠们的吆喝声、木槌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为一对璧人奏响幸福的序曲。
暮色四合,知州府的飞檐翘角在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赵樽一行人踏着最后一缕天光回到府邸时,远远便看见荆州王刘衍负手立于前庭的银杏树下,一袭靛青锦袍被晚风吹得微微鼓动。
“刘兄久等了。”赵樽大步上前,靴底碾过地上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刘衍闻声转身,眉宇间那抹惯常的郁色稍稍舒展。
“赵兄公务繁忙,是我叨扰了。”
他的目光扫过赵樽身后风尘仆仆的亲卫,最后落在那张总是带着甜美笑意的脸上。“韩姑娘。”
“见过王爷!”韩蕾与骆海也对他点头问好。
赵樽与刘衍并肩穿过回廊,刘衍脚上的木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韩蕾和骆海就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自刘衍带着家眷投奔苍州以来,这位昔日的荆州王便与赵樽以兄弟相称,两人的关系在短短几日之间就熟络了许多。
“赵兄,我今日来有个不情之请。”行至厅,刘衍突然停步。厅内烛火初上,将他半边脸映得忽明忽暗。
赵樽抬手示意侍从退下,亲自执起桌上的鎏金茶壶斟了盏君山银针:“刘兄,但说无妨。”
茶香氤氲中,刘衍的指尖在青瓷杯沿轻轻摩挲。
“这几日思来想去,既要在苍州扎根,总该熟悉各县风土。明日我想启程去各处看看,赵兄竟然忙着安排成亲之事,不知能否借两名熟悉苍州的向导陪同?”
“那敢情好啊!”赵樽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
他本就有意想让荆州王到扶风县和北关,去看一看现在苍州的变化以及他的军队实力,好让他放心跟随。
只是这次到了清水县后,他就想趁机把韩蕾娶到手,实在是不想再有任何的耽误。
现在荆州王提出到苍州各县去看看,正中他的下怀。而且,还不用他亲自陪同。
他呷了口茶,笑容不减:“巧了,我身边的几名亲卫这几天正好没事,那就让他们给刘兄一家当个向导吧。”
说着,他从外面喊了一声“麻子。”
麻子应声而入,抱拳道:“王爷,有何吩咐?”
“你带两个机灵的,明日陪王爷一家走一趟。”赵樽说着转向刘衍,“扶风县的水泥厂和北关的屯田都值得一看,还有新训练的五百府兵……”
“赵兄,”刘衍突然打断,声音低沉,“是我一人前往。”
嗯?
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爆裂的声响。麻三偷眼去看自家主子,却见赵樽嘴角笑意更深了些。
他明白荆州王这是想留下家人当人质,以表自己的忠心。
刘衍放下始终未碰的茶盏:“两个孩子年幼体弱,内子也不惯舟车劳顿。想留在家中请韩姑娘和骆大人帮忙照看些日子,我去看看便回。”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攥紧的指节已然发白。
茶汤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涟漪。赵樽忽然朗笑出声,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飞起。
“刘兄啊刘兄!你大可不必如此。”他起身拍了拍刘衍僵硬的肩膀,“你且去看看扶风县的五百府兵,回来便知小弟有没有能耐护你全家周全。”
刘衍怔忡间,赵樽已笑着下令:“麻子,传令北关大营,荆州王所到之处,一应军械库房尽可参观。”
他再次看向荆州王时,夜幕中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不过九月初一前刘兄务必赶回来,回来喝小弟的喜酒。”
“九月初一?”荆州王惊喜的目光在赵樽和韩蕾之间来回扫视:“你们已经定和日子了?”
“对!九月初一,不再有变!刘兄可一定要早点到哦!哈哈哈……”
赵樽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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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景帝震怒
第229章 景帝震怒
京城,皇宫。
秋日的晨光穿透薄雾,为金銮殿的琉璃瓦镀上一层金箔。
殿内沉水檀香在青铜蟠龙炉中袅袅升腾,却被陡然穿堂而过的秋风撕碎。
礼部尚书李敬尧手持羊脂玉笏板,玄色官服补子上孔雀纹在光影间明明灭灭。
他躬身时腰间鎏金带扣与青玉佩组相击,清越之声在肃穆大殿中格外醒耳。
“陛下,钦天监夜观星象,紫微垣中帝星明亮,下月十八乃十年难遇的祭天吉日。”
李敬尧的声音带着多年主持典礼的沉稳,却在尾音处泄露一丝紧绷。
“陛下,按规制需备纯色玄牲三具、六畜各九对,礼器当用太庙所藏上古青铜三十六件,另……”
他喉结滚动,玉笏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需搭建九丈九尺五寸柏木高台,缠以朱砂浸染的丝帛……”
户部尚书张承嗣闻言猛地抬头,冠下有汗珠滚出。
他急急出列时险些踩到袍角,腰间鱼袋随着急促步伐拍打着腰侧。
“陛下。臣有本奏!”他哭穷的嗓音带着急切。“北关连年战乱,粮草银子费不少,现在各关将士冬衣尚未置办,荆州遭遇大雨洪灾,堤坝溃决处仍泡在洪水里……”
他举起户部黄册的双手不断颤抖,册页间夹着的催粮票拟簌簌飘落,“若再支取用于祭天大典,恐……恐边关粮饷下月就要断绝啊!陛下。要不等明年再……”
“荒唐!”
张承嗣的话还未说完,景帝就面色一沉。剑眉下的眼睛如淬冰的墨玉,目光所及之处,连捧着唾壶的宫女都屏住了呼吸。
“登基大典本就草草完成,如今连祭天也要改期?”
景帝冷笑时,冠冕垂下的白玉旒剧烈晃动着。
“朕看这龙椅也取消了吧,如此岂不是更节省?”景帝的语气不悦。
话到此处,他突然收住,转而抓起案上青玉镇纸,却在瞥见先帝年号刻痕时又重重放了回去。
“前两日各州县的赋税不是刚送到户部吗?祭天大典关乎大景气运,必不可改。就用这笔赋税银两支出。”
龙颜发怒,张承嗣赶紧跪下,以额触地,官帽歪斜处露出白鬓角。
“陛下。户部实在难以为继啊!荆州遇灾,赈灾银两已去大半,加之苍州的赋税收不上来……”
“为何收不上来?”户部尚书一个劲的哭穷,景帝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张承嗣抬起头来,一脸的苦瓜相。“陛下,苍州已三月未向户部缴纳税金,臣已几次飞鸽传书催促,仍不见孙知州回信啊!”
“那就再八百里加急!”景帝突然暴喝,一巴掌拍在龙椅扶手上,震得他的手生疼。
这个该死的张承嗣,找各种借口极力推脱,摆明就是不想让他举行祭天大典。
因夺位突然,为了先将皇位抓在手里,他的登基大典准备的很仓促,举行得也并不算隆重。
这个他可以接受,毕竟,先登了基坐上这个位子才是王道。
但这是他首次举行祭天大典,钦天监也说了是十年不遇的黄道吉日。这该死的户部尚书却一点也不配合,这怎让他不生气?
景帝一把扯下腰间龙纹玉佩砸在张承嗣的头上,直接将他本就有些歪斜的官帽砸落在地。
他瞪着张承嗣,怒吼道:“告诉孙文远,要么押着税银进京,要么带着棺材请罪!哼!”
景帝怒吼完,猛地站起,转身时龙袍的广袖带翻了鎏金笔架。
“哐当!”一声,朱砂御笔飞出,在蟠龙柱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景帝大步离去,侍立在旁的太监总管李忠心连忙高唱:“退——朝!”尾音在殿梁间久久回荡。
满朝文武不知景帝为何发怒,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见景帝离去,他们如释重负,赶紧高呼“恭送陛下”后,躬身退出大殿。
景帝气冲冲的踏过满地狼藉的奏章,却在转过屏风经过先帝手书“敬天法祖”匾额时驻足抬头观望。
他翻了个白眼,对着檐角垂下的铜铃轻声道:“那年祭天……先帝的冕冠上可是缀着十二旒东珠……”
秋风卷着残叶扑进回廊,后半句自语被吹散在秋风中……
景帝走到御园中,看着园里许多已随着季节败落的草在秋风中摇曳,那萧瑟的景象犹如在取笑他连个祭天大典都搞不定,他更是觉得郁闷不已。
“李忠心,去取朕的宝剑来。”他冷声吩咐。
“是!”李忠心应了一声,立刻命小太监去取剑。
等剑之时,景帝在园中缓缓踱步,李忠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李忠心。”景帝突然唤道:“你说张承嗣那厮是不是瞧不上朕?”
“呃……”李忠心脚步一顿,小心翼翼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别人为帝,仪式隆重。为何到了朕这里就各种推脱国库空虚?”景帝说着,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李忠心。“难道前朝就没有天灾,没有战事?”
李忠心弓着腰抬头,刚好看到景帝眼里迸出的杀意。
他背脊一寒,赶紧垂首道:“陛下,也许国库只是一时刚好空虚,并不是张大人有意为之。”
景帝白了他一眼。显然李忠心的回答不合他意。
这时,小太监取了宝剑一路小跑而来。景帝不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一肚子怒火都发泄在宝剑上。
景帝“唰!”的一声抽出宝剑,剑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银光。园中草都被剑气惊得颤了几颤。
剑锋破空,发出“嗤“的一声。
皇帝手腕一抖,挽出几朵剑,忽又化作长虹贯日之势。
他的动作极快,却又极狠,仿佛不是在练剑,而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对弈。
松枝上的麻雀突然噤声,振翅飞去,留下一片寂静。
汗水顺着皇帝的鬓角滑下,他却恍若未觉。
剑招愈来愈急,脚下青砖渐渐现出细碎的裂纹。他的每一招都带着破空之声,仿佛要将胸中郁结之气尽数斩断。
一丛金线菊被剑气扫过,瓣纷纷坠落,像被无形的手扯碎了一般。
“陛下!”
两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假山后。景帝剑势未收,剑尖堪堪停在最先开口的暗卫咽喉前三寸。
那暗卫单膝跪地,黑色面巾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说。”景帝收剑入鞘,接过李忠心递来的丝帕擦汗。
他眼角余光瞥见两名暗卫衣袍下摆沾满泥浆,靴底还带着未干的红色黏土,那是苍州一带才特有的赤壤。
“陛下,属下们查到荆州王的下落了。”一名暗卫抱拳禀报。
景帝不耐:“说。”
“属下们询问了荆州四门,荆州王一家半月前自西门出城,往苍州方向逃去。”
暗卫甲声音沙哑,显然是连日奔波,口干舌燥。
“据守城校尉说,他们查问时,车驾中有孩童哭嚎声不断,但荆州王严令加速前行。”
景帝手指一紧,丝帕被捏出褶皱。他盯着暗卫甲露在面巾外的双眸,冷笑一声。
“呵!苍州?”他的声音突然拔高,“那穷山恶水也配当藏身之所?你们既知去向,为何不追?”
两名暗卫对视一眼,眼神凝重。
暗卫乙突然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陛下,臣等追至距清水县十里的拖木沟,被……被堡垒所阻,无法前行。”
“你说什么?堡垒?”景帝瞳孔骤缩。
他猛地转身,腰间玉佩撞在剑鞘上叮当作响。
御园里霎时静得可怕,只有秋风拂过金桂的沙沙声。
“陛下请看,这是属下们在远处照着画的草图。”
暗卫甲从怀中取出一卷粗纸呈上。景帝展开一看,纸上墨迹虽已被汗水晕开,仍能辨认出是座六角形堡垒的草图。
“这是何堡垒,朕为何从未见过?”景帝眉头紧锁。
画上每个凸出的棱角都标注着箭垛位置,上面还画着一些圆圈不知是作何所用。
“苍州!真是好大的胆子!是谁?曹雄还是孙文远?”景帝怒喝,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名字——赵樽。
景帝将草图攥成一团。纸团擦过暗卫甲耳际,落在后面的草中。
“在大景境内修堡垒,他要干嘛?是要防着朝廷大军吗?”他突然拔高声音,惊得所有的人浑身一抖,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李忠心颤巍巍的说道。
暗卫乙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堡垒前的守军说……说需苍州路引才会放行,所以我们无法……。”
“噗!”的一声,一道寒光乍现。暗卫乙的话永远停在了喉咙里。
宝剑从他心口抽出时,血珠顺着剑脊上的七星纹路滴落,在青砖上绽开点点红梅。
景帝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剑尖指着僵立的暗卫甲:“废物!朕养你们何用?”
暗卫甲看着同伴倒下的躯体,面巾突然被冷汗浸透。
他看见陛下眼中翻涌的杀意突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恐惧。
“赵樽……赋税……棱堡……逃兵……难怪那个贱子要逃往苍州,原来是有所倚仗。”景帝喃喃自语,剑尖在地上无意识的划出凌乱刻痕。
突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射:“传旨!即刻召集群臣议事!快去鸣钟!”
“咚——咚——咚——”
景阳钟声撕裂空气色时,下朝不久的文武大臣们才刚回到家。听到宫里突然响起的钟声,又连忙往回赶。
魏丞相下朝刚回到家,正在书房用银刀裁开新到的《邸报》。
管家跌跌撞撞冲进来:“相爷!宫门……宫门方向……”
铜钟余震中,魏丞相的银刀啪嗒掉在地上。
平时,宫里陛下就算要召集大臣们议事,也会派小太监各自通知,如今却钟声高鸣,一定是出了什么紧急大事。
魏丞相来不及多想,立刻备轿返回宫里,文武大臣们也很快再次回到了大殿内。
大白天的,太极殿内却已烛火通明。
景帝还穿着那身冕服,殿内的烛火照亮他铁青的面色。
文武大臣分列两侧,不少人官帽歪斜,显是匆忙赶来。
突然,殿门轰然洞开。
披头散发的魏大宝被侍卫押进来,他的囚衣上还沾着草屑。
魏大宝扑跪在地上时,锁链哗啦作响。
景帝一挥手,侍卫立刻卸了镣铐。
“魏大宝,朕再问你,苍州王赵樽果真在屯兵?”
魏大宝额头抵着金砖,嘶声道:“陛下。千真万确啊!草民亲眼看见那些逃兵住进了草民的房屋,个个孔武有力……”
也许是这几天在牢里反而把他关清醒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被乱发遮掩的双眸映着烛火。
“对了!草民想起来了。草民看到我家云来客栈的匾额还被换成了‘新兵驻地’的木牌。”
“哗!”
整个大殿内轰然炸开。
兵部侍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户部尚书扯断了朝珠。
“苍州王这是要反?”
“乱臣贼子,他怎么敢?”
“他果然拥兵自重,其心不轨。”
……
朝臣们一个个面带惊惶,高声议论,完全忘了这是在朝堂之上。
景帝看着乱作一团的朝堂,突然抓起龙案上的砚台砸向蟠龙柱。
“砰!”的一声闷响,碎墨四溅,在柱上留下黑龙吐息般的痕迹。
“曹雄的飞鸽传书上明明说苍州太平无事!苍州王并无异心。”景帝的咆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现在告诉朕,是曹雄瞎了,还是你们瞎了?!”
底下一众朝臣吓得连忙噤声,但他们的胸口却都在剧烈起伏。
景帝的声音还在进续:“苍州王不但有异心,而且现在连拖木沟的堡垒都已建成,你们告诉朕,究竟是曹雄在欺君?还是他已与苍州王勾结?这些就发生在孙文远的眼皮子底下,孙文远在干嘛?他是死了吗?朕为何不见他的奏章?”
底下朝臣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魏丞相看了看周围的同僚,又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魏大宝,突然出列。
他手上的象牙笏板在灯火下泛着冷光:“陛下,老臣斗胆猜测……曹元帅和孙大人会不会……已身不由己?”
高考了,祝考生们金榜题名!
第230章 出兵讨伐
第230章 出兵讨伐
他手上的象牙笏板在灯火下泛着冷光:“陛下,老臣斗胆猜测……曹元帅和孙大人会不会……已身不由己?”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又炸开了锅。
“啊?这……”
一听自己的胞弟有可能已被苍州王控制,兵部尚书曹格背脊一凉,踉跄着后退,官帽撞在身后同僚肩上。
大殿里,群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
“不会吧,苍州王已没有兵权,他哪儿来的这般能耐?”
“就是啊,曹元帅手下可是有北关十万大军啊!”
“苍州王是没了朝廷的兵权,可刚刚魏公子不是说苍州王在私自屯兵吗。”
……
“肃静!”李忠心大喝一声。
待下面安静下来,景帝才转头看向曹格,目光犀利:“曹尚书,近日你家中可有收到过令弟的书信?”
曹格稳住身子想了想,摇头。“回陛下,家弟来信已是在年关之时。家中一直以为他在北关事务繁忙,所以抽不开身。”
得到曹格的答复,景帝突然笑起来,那笑声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好一个苍州王。”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私屯荆州逃兵,私筑堡垒,私占赋税。好!好!好!”
景帝连说了三个好字,看着手上那被揉成一团的棱堡草图,突然平静下来。
朝臣们偷眼望去,只见景帝的面上都能拧出水来,龙袍袖口随着他颤抖的手臂在微微震动。
就在众人以为要迎来景帝的雷霆之怒时,景帝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展开那皱纸的动作,反倒让殿内温度骤降。
“什么?苍州王还私筑堡垒?”魏丞相站得近,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景帝的呢喃之语。
这位三朝元老素来以沉稳著称,此刻瞳孔却缩成针尖:“陛下,这堡垒是何形制?”
“你们自己看看吧!”景帝闭了闭眼,抬手将手中的图纸交与李忠心。
李忠心恭恭敬敬接过,拿到底下让各位大人传阅。稍许,底下便传来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兵部尚书曹格急忙出列:“陛下。臣观此图,外墙呈锯齿状,箭楼互为犄角,如此……易守难攻啊!”
“爱卿不愧执掌兵部,一眼便瞧出其中厉害。”景帝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落在群臣肩头却重若千钧。“诸位爱卿,现当如何?”
大殿内死寂片刻,然后爆发出激烈争论。
户部侍郎第一个站出来,山羊须不住抖动:“臣不信苍州王会如此糊涂!去年北关战事吃紧,他还主动捐出三万石粮食。请陛下再派钦差去核实,莫要冤枉忠臣啊!”
“侍郎大人此言差矣!”刑部主事冷笑,他转身捧笏,“陛下,臣建议即刻派兵讨伐,趁其羽翼未丰。”
“哼!荒谬!”镇远将军冯戬一脸不屑,“诸位不要忘了,苍州王赵樽可是抵御外敌的英雄。况且,赵樽已无兵权,即便荆州逃兵被他私屯,他又拿什么谋反?光粮草辎重和武器就够他筹备十年!”
前任工部尚书张世阳失踪后,新提拔上来的工部尚书颤巍巍道:“陛下,臣倒觉得,这堡垒或许是用来防御北狄……”
“李大人老眼昏了吧?“魏丞相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他,“这是在大景境内啊!棱堡箭孔全部对内,防的是哪门子北狄!”
争论声越来越响,景帝冷眼扫过底下那一张张涨红的脸庞。
“够了。”景帝沉声一句,满殿喧哗顿时凝固。
他转向站在文官之首的魏丞相,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魏相整了整被袖口,声音沉稳如钟:“陛下。臣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堡垒箭楼不会凭空而立,屯兵之事更有魏大宝亲眼所见。”
他眉头紧蹙,忽然加重语气,“陛下。若此时不派兵讨伐,只怕会酿成大祸。”
景帝瞳孔骤然收缩。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赵樽在封王之前就一直驻守北关,在苍州已经营多年。若不是他早有准备,又怎敢如此大胆?
“拟旨。”景帝也觉得不能再等了。他站起身,十二冕旒珠玉相撞。
“徐州与苍州一江之隔,徐州需挑起大梁,即刻调徐州军十万先行开赴苍州,朝廷援军不如到达。”
……我是求追读的分割线……
京城下旨紧锣密鼓的在调徐州的兵,而此时徐州甘络县。
徐州军大营内,新铺设的水泥路面在秋日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泽。
宋元庆身着玄色轻甲,腰间佩剑随着稳健的步伐轻轻晃动,靴底踏在坚实平整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时而驻足,用军靴重重跺几下地面,时而又忍不住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满意的神色在刚毅的面容上舒展开来。
“这水泥当真神奇。”他低声自语,望着贯穿整个军营的崭新地坪。
往日天晴漫天尘土,雨季时又泥泞不堪的训练场,如今已变成平整坚固的演武场,连带着整个军营都焕发出新的气象。
转过校场拐角,震天的喊杀声扑面而来。
数百名士兵正在新铺就的水泥地坪上操练,长枪如林,刀光似雪。
宋元庆抄手而立,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方阵。
他注意到士兵们的动作比往日更加利落,铠甲碰撞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呼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昂扬的斗志。
“将军!”
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跑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烫金请柬。
“将军。苍州王府来人,说是王爷特意嘱咐要亲手交给您。请您务必赏脸,到场喝杯喜酒。”
宋元庆接过请柬,大红的封面上金粉勾勒的鸳鸯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拇指摩挲过细腻的绢纸,缓缓展开内页。刹那间,赵樽与韩蕾两个并排的名字如针般刺入他的眼帘。
秋风拂过校场,卷起几片枯叶。
宋元庆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请柬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他与赵樽的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
国子监里并肩诵读的清晨,校场上刀来剑往的切磋,边关风雪中互相扶持的背影。
这份本该令人欣喜的请柬,此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他的心。
“韩蕾……”
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轻轻滚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韩姑娘的全名。
记忆中那个明眸皓齿,娇俏甜美的姑娘仿佛就站在眼前。
她计算报价时专注的侧脸,讨论工程时灵动的眼神,还有她衣袖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宋元庆深深吸了口气,将请柬仔细折好收入怀中。
他转身望向苍州方向,天际线处浮云舒卷。
宋元庆深深的叹了口气。
论交情,他与赵樽从小就是国子监的同窗;论武艺,他与赵樽惺惺相惜;而论身份,他出身世家,赵樽也是京城名门。
不管论公还是论私,赵樽成亲邀请他都在情理之中,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赵樽送请柬给他就是在向他炫耀,是在向他宣示所有权。
他承认自己对韩蕾是动了不一样的心思,但既然知道了赵樽和韩蕾是一对,他自然也明白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绝不会逾矩。
思索一番后,他决定大大方方的去道贺,祝福他们。
既然命运如此安排,他宋元庆自当以将军的气度,亲自去为故友贺喜。只是这一路山高水长,足够他将某些不该有的心思,永远埋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他打开请柬,再次看了看上面的日期,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亲兵。
他的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去库房取那对鎏金错银壶,再备上等蜀锦十匹,本将军过两天就去清水县。”
亲兵领命而去后,宋元庆独自走向点将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印在崭新水泥地面上。
他忽然想起上次与赵樽打架,韩蕾与赵樽之间说话的语气和互动。
“恭喜!”宋元庆对着夕阳举了举不存在的酒杯,嘴角扯出一个克制又苦涩的微笑。
暮色渐浓,军营中燃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宋元庆整了整铠甲,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苍州王谋反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划破长空,朝廷调兵讨伐的檄文尚未正式张贴,流言却已如野火般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茶楼酒肆里,贩夫走卒们交头接耳;深宅大院中,也有家仆婢女窃窃私语。
整个帝京仿佛一锅将沸的水,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
“听说了吗?苍州那位要造反了!”西市卖炊饼的老王头压着嗓子,粗糙的手指在案板上无意识地敲打,“朝廷正在调集兵马呢。”
蹲在摊位前挑拣菜蔬的妇人猛地抬头,竹篮里的青瓜滚落在地也没顾得上捡。
“可是苍州王镇守的苍州?这……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几个挑担的脚夫都凑了过来。
“嘘——”
老王头紧张地四下张望,用沾满面粉的手抹了把汗。
“昨儿夜里,我亲眼看见八百里加急的驿马奔出皇城。今早菜市口那几个守城的兵爷都在嘀咕,说是要调集徐州的军队去讨伐。”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凉气。卖油的张老汉突然红了眼眶,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平安符。
“老镇国公当年在陇西救过我们全村人的命啊!那年突厥打草谷,要不是老镇国公带兵星夜来援……”
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油葫芦在腰间晃荡作响。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小范围的炸开了锅。
林家布庄的伙计愤愤地扯着手中量布的尺子:“定是朝中那些文官又在作妖!年关时,王爷回京述职时我就瞧出来了,朝中那帮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可不是嘛!”茶摊老板娘“啪”地摔下铜壶,滚烫的水汽腾起老高。
“苍州王夫子在北关抵御外敌多年,人家拿命拼出来的战功,有些人就是眼红,居然说人家功高震主。”
她越说越激动,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如今倒好,兔还没死呢就要烹狗了!”
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原本站在外围,此刻也忍不住加入议论。
其中穿蓝布长衫的摇头叹道:“飞鸟尽,良弓藏。王爷这些年为了大景苦守边关,身上恐怕旧伤迭着新伤,到头来……”
他话未说完,便被同伴拽了袖子。
突然,一队御林军从街角转出,鎏金绣春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人群霎时如鸟兽散,只余窃窃私语在檐角阴影里流转。
卖人的老匠人低头猛吹稀,却悄悄将刚捏好的将军像多插了两根雉鸡翎。
当夜,不知谁在玄武大街的告示墙上用炭笔画了幅简笔——
一个戴王冠的小人正拿锯子锯断支撑房梁的柱子,梁上“江山”二字摇摇欲坠。
五更时分,这幅画连同半面墙皮都被铲得干干净净。
第二日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间映出点点光斑。
恒国公府的凉亭里,檀香袅袅,恒国公华云轩正与老友原镇南将军沈茂源对弈。
沈茂源是荆州王妃沈滟茹的爹,原镇南将军,驻守在南关的县城。
前景帝登基后,因为性子多疑,他也是在被替换官员的行列之中。
如今赋闲在家,也经常与恒国公邀约对弈闲聊。
“啪”的一声,恒国公落下一枚黑子,捋须笑道:“老沈啊,你这棋路还是这般谨慎。”
沈茂源正要回应,恒国公夫人林氏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来,发间的金步摇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
“老爷!老爷!出大事了!”林氏脸色煞白,手中绣帕捏得紧紧的。
恒国公头也不抬,依旧盯着棋盘:“夫人何事如此慌张?“
“方才我去鸳鸯簪挑选首饰,街上都在传……”林氏声音发颤,喘着气说道:“传苍州王赵樽谋反了!”
“切!胡说什么!”
恒国公嗤笑一声,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震得几枚棋子跳了起来。
他语气中满是对赵樽父子的信任。“赵樽父子两代代忠烈,北关连年战乱,若不是赵樽父子率军死守北关,抵御三国,大景江山早就没了!”
沈茂源也摇头道:“嫂夫人怕是听错了。赵樽年关时才主动交了北关兵权,若真有异心,他何必如此?”
林氏急得直跺脚:“千真万确!听说朝廷已经在调兵遣将,准备讨伐苍州了!”
她上前一把抓住恒国公的衣袖,“哎呀!你还下什么棋!苍州战事将起,咱们天佑可还在北关呢!”
恒国公才猛地反应过来:“啊对!天佑还在北关呢!若他也被陛下误认为是谋反之人,那可……哎呀!”
又是一年高考季了,祝我书友们家中有考生的,一定考的都会,懵的都对,金榜题名!!!
第231章 小小心意
第231章 小小心意
谋反之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凉亭里,连沈茂源和林氏都惊了一下。
特别是林氏,她只想着战事将起,华天佑会不会安全?完全还没联想到这一层。若是被误认为谋反之人,那可是死罪。
华天佑可是恒国公府的宝贝疙瘩,他要是伤了一根毫毛,恐怕都会要了这对老夫妻的命。
恒国公猛地站起身,棋盘被带翻,棋子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急得六魂无主:“天佑……天佑上次来信不是说已经捞到军功了吗?而且还是首功,他怎的还不回来?”
“老爷糊涂了!”林氏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北关就属苍州管辖,如今苍州造反,会不会天佑已经被困住。”
林氏话未说完,已哽咽不能言。
沈茂源也变了脸色。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女婿现在也已在苍州,还反过来拍着恒国公的肩膀安慰。
“国公啊!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天佑不是一直与赵樽交好吗?即便是困在苍州,相信赵樽也不会为难天佑。要不,我这就回去打探一下,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恒国公胡乱点头,待沈茂源离去,他来回踱步:“夫人莫急,北关有十万驻军,有曹元帅驻守,天佑应当无碍……”
“可是老爷,刀剑无眼啊!”林氏哭道,“若真打起来,谁管他是国公之子?再说了……”
她扫视左右,压低声音,“若与谋反扯上关系,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必须赶紧让天佑回来撇清关系!”
恒国公额头渗出冷汗:“对对,快写信……”他说着又转身朝门外大喊:“管家!管家!”
身材瘦高的管家小跑进来,还未站定,林氏已经连珠炮似地吩咐。
“立刻飞鸽传书去北关!再派……派张教头带二十个护院,快马加鞭去接公子!要日夜兼程!必须赶在朝廷出兵之前。”
刘管家刚要应声,外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老爷!夫人!公子来信了!”
终于来信了?
恒国公夫妇对视一眼,面上皆是一喜。林氏一把抢过信笺,手指发抖地拆开火漆。
恒国公凑过来,两人一起读信。刚看了几行,恒国公的脸色就由白转青,最后变得铁青。
“逆子……这个逆子!”恒国公浑身发抖,踉跄着跌坐在太师椅上,信纸从指间滑落。
林氏急忙捡起信继续看,越看脸色越难看:“天佑他……他竟然……”
话音未落,林氏已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夫人!”恒国公慌忙接住她,同时对旁边已吓呆的丫鬟吼道:“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呀!”
管家捡起飘落在地的信纸,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父亲大人膝下:儿今在苍州,一切安好。苍州新政惠民,市井繁华更胜京城。赵樽雄才大略,待儿极好。其妹赵灵儿聪慧可人,儿已立誓非她不娶。请父亲速遣媒人至苍州王府提亲,成全儿一片痴心。天佑叩上。”
恒国公看着昏迷不醒的夫人,又转头看看管家手上那封要命的信,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的双眼不停上翻:“这个逆子。他哪是要娶亲……他这是要把整个国公府往火坑里推啊……管家,快……快去把公子给我抓回来!”
管家应了一声,将信放在石桌上,转身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而此时,张阁老的府邸也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书房内,烛火早已燃尽,阳光透过雕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映照着四张疲惫不堪的面容。
“父亲,您先歇息片刻吧。”张阁老的大儿子张鹏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昨日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衣襟处已经皱皱巴巴。
张阁老重重地叹了口气,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歇息?如今这情形,叫我如何安睡?”
二儿子张鲲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大哥,你确定陛下说的是苍州王造反?会不会是听错了?赵樽他……他怎么会……”
“千真万确。”张鹏痛苦地闭上眼睛,“昨日朝堂上,所有的朝臣都听到了。圣旨已下,兵部和户部现在恐怕正忙着调派兵马,筹措粮草。”
三儿子张泓突然拍案而起:“那翰霖怎么办?那傻小子除了摆弄他那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连功课都背不全!现在可好,不长脑子。跟着造反王爷到苍州搞什么引水入户,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书房内顿时一片死寂。张阁老的脸色更加灰败,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太师椅的扶手。
张阁老的二儿子张鲲和三儿子张泓都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官员,无需上朝。
但张阁老的大儿子张鹏是内阁大学士,每日必然上朝。
昨日在朝堂上,张鹏听到那惊天动地的消息时。他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栽倒在朝堂上。
他回府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来。无奈之下,只得叫了自己的爹和两个兄弟一起到书房商议。
这一商议,就是整整一夜。
“父亲教导赵樽多年,”张鹏低声说,“您觉得他真会造反吗?”
张阁老缓缓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赵樽从小重情重义,与他爹一样,最是忠君爱国,为保大景平安他戍边多年。抛头颅,洒热血,屡建奇功。”
老人的声音哽咽,“这样的孩子,怎会……”
张阁老很痛心。赵樽从小在国子监念书,是他从小教大的学生。
赵樽父子二人戍边建功,是大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作为赵樽的老师,他一直觉得赵樽是他的骄傲。
去年,朝中有人诋毁赵樽,说赵樽拥兵自重,功高震主。他还因为替赵樽辩解了几句,便被前景帝责令告老还乡,赋闲在家。
如今,他不知道赵樽为何会走到造反这一步。但他相信赵樽的为人,在他的心目中,赵樽就是用生命和青春护佑国土的好儿郎。
但若此事为真,那赵樽跨出这一步,就是走到了大景朝廷的对立面。
这次,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赵樽辩解,如何才能护住赵樽。
听闻张阁老的话,三子张泓急得直跺脚。
“爹!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翰霖那傻小子最是信任朋友,所以才糊里糊涂被卷进去了!你们想想,他放着京城捞一捞火锅店的生意不管,偏偏要应赵樽的邀约去苍州。现在不就成了谋反的同党吗?哎呀!”
张鲲沉思一瞬,插话道:“等等,我觉得赵樽不像那样的人,翰林也绝不是那样的人。会不会……这所谓的造反,其实是有人诬陷?”
“糊涂!”张鹏厉声喝道,“无论诬陷与否,朝廷都已决定出兵讨伐,如此水火之势,我们要想的是如何保全家族,如何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小子弄回来!否则,以同党论处,会诛九族。”
张鲲又沉思一下,目光在父子几人之间扫视,说道:“爹,那赵樽叫翰霖去苍州,会不会是想以翰霖为要挟,让我们父子全都支持他……”
闻言,张阁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三个儿子连忙上前搀扶。
老人摆摆手,缓了口气后颤巍巍地站起身。
“不会的,赵樽不是那样的人。翰霖去苍州两月有余,若是要要挟,赵樽应该私下早就派人送信来联络了。还是鹏儿说得对,如今保全家族才是首要。老夫明日就启程回荆州老家。”
“父亲!”三兄弟齐声惊呼。
“听我说完。”张阁老目光炯炯,“老夫告老还乡已久,现在走不会引人注目。你们三个记住,从今日起,对外绝口不提翰霖去了苍州的事。鹏儿继续上朝,该做什么做什么;鲲儿、泓儿在也要如常行事。若有人问起翰霖,就说他亲自护送老夫回荆州了。”
张泓急道:“爹,那翰霖他……”
“我这就派人带着家书去苍州。”张阁老走到书案后,缓缓的拿起毛笔。“老夫的亲笔信,我想赵樽还是会看的。若……若他真有苦衷,或许还能悬崖勒马。”
张鹏十分担忧地看着父亲:“可万一……”
“没有万一。”
张阁老突然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模样。
“我张家世代忠良,但翰霖毕竟只是个痴迷工匠之道的孩子。就算……就算真有什么不测,陛下也会明察。对了,接到翰霖后就别回京城了,让他直接住到荆州老宅来吧。”
窗外,日头逐渐耀眼,将书房内照得通明。
四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那个从小就不爱读书,整天捣鼓稀奇古怪玩意的大胖头,如今竟成了悬在全家头上的一把利剑。
苍州王谋反,整个京城里因为一道讨伐苍州的圣旨而变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朱雀大街上,铁甲碰撞声取代了往日的市井喧嚣,披坚执锐的羽林卫列队疾行,玄色战靴踏过青石板的声音让临街商铺纷纷落下门板。
兵部衙门前,紧急调兵遣将的命令,被骑着驿马的传令兵们一道道送出。
户部值房里通宵亮着的羊角灯将窗纸映得惨白,算盘珠子响得如同骤雨打瓦。
户部主事们捧着空了大半的账册在廊下奔走,被夜风吹散的纸页上各种朱批字迹格外刺目。
西城粮仓外,火把将连夜搬运粮草的民夫背影拉得老长……
京城气氛紧张,而苍州各县却是一片太平欢乐的景象。
随着赵樽的大红请柬一一送出,苍州王赵樽和王妃韩蕾,九月初一要在清水县王府举行大婚仪式的消息,如同春风拂过原野,短短几天便传遍了苍州各县。
这桩婚事在苍州地界上掀起的欢腾,比每一次赵樽率军击退突厥铁骑时的凯旋盛况还要热烈三分。
王府的驿马刚踏出清水县城门,沿途的茶肆酒坊便炸开了锅。
卖炊饼的老汉在城隍庙前支着摊子,边揉面团边扯着嗓子。
“听说了没?王爷特意嘱咐膳房,要备三百担喜饼散给道贺的乡亲们!”
这话引得那些赶早市的妇人们围作一团,大家都七嘴八舌议论着该备什么贺礼。
绸缎庄的周掌柜倒是很会蹭流量,一听到消息,立马就挂出“庆贺王爷大婚,本店“锦缎对折”的红纸招牌,几位正挑选着水红色缎面的待嫁姑娘看到后哧哧地笑。
清水河畔的芦苇荡里,渔家女们边补网边哼起了小调。
不知谁起的头,那“王爷发展救苍生,王妃施药济贫病”的民谣顺着粼粼波光飘出老远。
对岸正在浆洗衣裳的妇人们听见了,也跟着应和起来,捣衣声与歌声惊起一群白鹭,扑棱棱掠过正在搭建的十里彩棚。
王府总管这两日接帖接到手软,除却各州县官员的正式拜帖,更多的是乡老们托识字先生写的粗纸贺词。
有户人家送来对活雁,说是小儿子冒雨在芦苇荡守了三天才捕到的,非要按古礼给王妃添妆。
这些日子,不仅清水县里热闹异常,喜气洋洋。往清水县的官道上,车马行人也比往常多了几倍不止。
有扛着麻袋的农户,里头装着新收的核桃红枣;有挑着扁担的货郎,前后箩筐里尽是红烛喜联;更有些白发老者让儿孙搀着,执意要亲自去给王爷和王妃磕个头。
驿站的小吏忙得脚不沾地,却见一队青衫书生在檐下避雨。
为首的书生朗声吟道:“烽火台前挽雕弓,红烛帐里画蛾眉——好个铁血柔情的王爷!”
苍州王和王妃为苍州做出的贡献,百姓们都看在眼里,所以,赵樽和韩蕾备受苍州百姓的爱戴。
苍州各县受邀的宾客和自发来现场道贺的百姓,大家都在算着日子启程赶往清水县。
这些自发而来的百姓,不仅是为了讨一杯喜酒喝,给苍州王的大婚仪式凑个热闹,也是为了趁着这个机会,给他们心目中爱戴敬仰的王爷和王妃,送上自己一份小小的心意。
而这些心生欢喜的百姓们,还不知道即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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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极力掩饰的忧虑
第232章 极力掩饰的忧虑
决定了婚期后,赵樽也变得忙碌起来。
他每日除了去看肖正飞操练逃兵外,就是亲自到王府工地指挥工作,力求将王府弄成他想要的婚房样子。
韩蕾则变成了闲人一个,因为赵樽已经用对讲机通知了远在扶风县的老夫人和赵灵儿,让她们赶来清水县安置新家,还要操办婚事。
加上有骆夫人和骆圆圆的帮忙,老夫人什么都不要韩蕾沾手。
韩蕾便每日往“苍州医院”跑,逐步完善医院里的事务。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亲卫和下人们多,办起事来倒也麻利,八月三十这日,婚礼的一切事务皆已准备齐全。
宴席就由同福楼的厨子到府上来操办,所以食材准备方面根本不用他们操心。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韩蕾想借婚宴,让苍州更多的人知道猪肉究竟有多美味。
八月的最后一天,清水县的天空格外晴朗。
赵樽站在已完工的主院内,手指轻轻抚过一根漆得发亮的红木柱,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爷,这喜帐挂在这里可好?”一名小厮捧着大红的帷帐,小心翼翼地请示。
赵樽抬头看了看位置,眉头微蹙:“再往左些,对,就是这个位置。要让王妃一进门就能看见。”
他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期待,眼神也比平日柔和了许多。
“是,王爷。“小厮连忙应声,踮起脚尖调整位置。
赵樽环顾四周,这座按照他心意布置的王府已充满喜气。
朱红的廊柱,青黑的瓦当,还有院中那棵特意从山中移来的百年桂树,此刻正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明日,这里就将迎来它的女主人——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王爷!”肖正飞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额头上还带着操练后的汗珠。
“逃兵营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会抽调百名精锐负责王府外围警戒。”
赵樽微微颔首:“嗯,辛苦你了。虽然是办喜事,但来的人太多,安全不可大意。”
他话音刚落,腰间的对讲机突然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紧接着,便是是急促的呼叫:“阴山三号哨所呼叫王爷,有紧急军情!重复,有紧急军情!”
赵樽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他迅速取下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我是赵樽,讲。”
对讲机那头传来哨兵刻意压低的声音:“禀王爷,半个时辰前,哨兵在瞭望塔上用望远镜发现十二名鬼鬼祟祟的突厥骑兵。他们经过阴山在距离永安城外约五里处下马,将马匹拴在山边的树林中,然后徒步接近城墙,看样子像是斥候。”
赵樽的眉头紧锁:“继续说。”
“他们分散潜伏在小土坡后,到现在一直默默的观察着棱堡外围,请王爷定夺。”
赵樽侧头与肖正飞对视了一眼,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肖正飞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而一旁的正在挂帷帐的小厮则吓得脸色发白,手中的帷帐滑落在地。
赵樽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沉声下令:“不要打草惊蛇,密切关注他们十二人各自的动向和意图。通知永安城和凌安城守军,立即加强警戒,但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
“是!属下明白!”对讲机那头干脆利落地回应。
结束通话后,赵樽深深的吸了口气,看向肖正飞。
“秋收临近结束,突厥人怕是坐不住了。传我命令,秘密召集各营统领到军议厅,不要惊动府中其他人,特别是王妃。”
肖正飞犹豫了一下:“王爷,明日就是您的大婚之日……”
赵樽抬手打断他:“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突厥人有可乘之机。”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去办吧。”
待肖正飞离去,赵樽独自站在院中,望着随处可见的大红“喜”字和那棵飘香的桂树,眼神复杂。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锁情扣,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赵樽?”轻柔软糯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赵樽迅速收起锁情扣转身,看到韩蕾正站在月门处,一袭鹅黄色衣裙,发间一支玉簪,清丽脱俗。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她甜甜一笑,宛如山林中走出的精灵。
“你怎么来了?”赵樽快步迎上前,脸上的肃杀之气瞬间消散。
韩蕾微微一笑:“医院那边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她环顾四周,目光在新挂起的帷帐上停留,“布置得真漂亮。”
赵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中却想着方才的军情。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韩蕾看向城北的视线,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韩蕾担心。
他将韩蕾白嫩的手握在掌心,语气故作轻松:“这些粗活交给下人就好,你去玩吧!只管安心等着做本王的新娘子。”
去玩?
韩蕾的嘴角轻轻的抽了抽,把她当小孩呢!
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赵樽眉间一闪而过的忧虑,但她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你也别太累了,明日还要……”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赵樽心中一暖,正想说些什么,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松开韩蕾的手,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表情。
“王爷!”一名亲卫在院门外停下,抱拳行礼,“肖将军请您过去。”
赵樽点点头:“知道了。”他转向韩蕾,声音柔和下来,“有些军务需要处理,你先回去休息。”
韩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好,你……小心些。”
目送韩蕾离去后,赵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军议厅,一路上不断有将领匆匆赶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而警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军议厅内,肖正飞已经铺开了阴山至永安城一带的地形图。赵樽一进门,所有将领立刻起身行礼。
“免礼。”赵樽径直走到地图前,“情况如何?”
一名负责哨所的统领上前汇报:“王爷,阴山哨所一直关注着那十二个个骑兵的动向。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只是潜伏在土坡后观察棱堡,并未有离去的迹象。”
“继续关注。若发现突厥大军,让李二牛立刻派步枪队反扑回去。无论如何,也要把明日拖过。”赵樽不想再错过婚期。
“王爷放心。”那统领郑重的点头。“李将军已命永安城守军全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阴山及沿途哨所也已加派轮值。”
赵樽沉思片刻,突然抬头:“这几日你们都要辛苦一下,不可大意。另外,从今夜开始,永安城实行宵禁,所有城门加派双岗。”
众将领齐声应诺。
会议结束后,赵樽独自站在军议厅的窗前,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
他思绪纷乱。一方面,他必须为可能到来的军事威胁做好准备;另一方面,他又不愿让这些烦心事影响到明日的大婚,特别是不能让韩蕾担心。
想起明日的大婚,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幸福,无论是突厥的铁骑还是其他什么威胁。
“王爷,您该去准备了。“肖正飞轻声提醒,“明日一早要迎亲……”
“好!走吧!”赵樽深吸一口气,掩去心中的忧虑。
他顿了顿,对肖正飞吩咐道:“明日婚礼照常举行,但所有亲卫必须全副武装,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属下明白!”
赵樽和肖正飞正要迈出军议厅的门槛,忽然,一阵急促的“滋滋”电流声打破了这一片空间的寂静。
赵樽腰间的对讲机再次响起,麻子沙哑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王爷!王爷!您在哪儿?属下刚收到京城的飞鸽传书!”
京城?
这两个字像一把利刃刺入赵樽心头。他与肖正飞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
京城除了刘伯会给他飞鸽传书外,再无其他人,而他和刘伯早有约定,若没有天大的事儿,刘伯不会给他送信。难道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儿?
赵樽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上的对讲机,沉声道:“本王在军议厅,你速将书信送来。”
赵樽在军议厅里等待,斜射而入的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声音低沉,“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今日却接连收到阴山和京城的消息……”
话音未落,麻子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双手奉上一个细小的竹筒。
赵樽接过竹筒,迅速展开那方薄如蝉翼的绢纸,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字迹。
“啪”的一声,赵樽猛地合上绢纸,闭目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中已燃起冰冷的火焰。
“王爷?发生了何事?”肖正飞和麻子异口同声。
赵樽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朝廷已察觉苍州的异动,陛下已下旨,定我为谋反。正在大肆调动兵马,不日将发兵讨伐苍州。”
“什么?现在?”肖正飞虽惊得倒退半步,但眼里却没有半分惧怕:“明日就……哎啊!这可如何是好?”
“妈.的!”麻子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王爷,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杀入京城,杀皇帝老儿个措手不及。”
赵樽抬手制止了二人的话,转身望向窗外的夕阳。
明日就是他和韩蕾的大婚之日,他本不想惊动韩蕾,不愿影响韩蕾的心情,让她担心。他希望韩蕾能成为这天下最开心最幸福的新娘。
可现在看来,京城和突厥同时动作,不惊动韩蕾怕是不行了。
他沉默片刻,沉声吩咐:“麻子,你速速去请王妃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然后让骆大人代本王招呼好住在客栈里的宾客。”
“是!”麻子抱拳离去。
待麻子离去,肖正飞低声道:“王爷是担心……”
“王妃不是寻常女子。”赵樽伸手探入怀中,轻抚着光滑温润的锁情扣。“与其让她从别处得知,不如我亲口告诉她。”
“对!王妃是个明事理的女子,大婚之际发生这样的事情,相信王妃也不会怪王爷。说不定还能替王爷分忧。”肖正飞点头,走到桌子边点亮烛火。
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赵樽坚毅的侧脸。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渐起的晚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知州府距离王府本就不太远,麻子策马疾驰,很快便接了韩蕾返回。
知州府距离王府本就不算远,麻子策马疾驰,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不多时,便接了韩蕾返回王府。
王府门前,灯笼高挂,映照出韩蕾略显匆忙的身影。她刚下马车,赵樽已从府内快步迎出。
夜风微凉,吹动她鹅黄色的裙摆,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夜里凉,你出来怎么也不披件披风?”赵樽眉头微蹙,声音里满是心疼。他解下自己的外袍,轻轻披在韩蕾肩上。
韩蕾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刚回到府上,麻子就来传话了,一时着急,便忘了添衣。”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低声道:“明日你就要做新娘子了,本该让你好好休息的。”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起来,“只是突发状况,不得不请你来商议。”
说起突发状况,韩蕾就想起刚才赵樽眼里极力掩藏的忧虑。
韩蕾的眸子在灯火中被映得晶亮,他轻轻握住他的手:“明日你我就将结为夫妻,既是夫妻,自然要风雨同舟,共同面对。”
她的声音软糯却坚定,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赵樽心头一暖,握紧了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向军议厅,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走进军议厅,新漆的气味混合着烛火的味道扑面而来。
韩蕾微微蹙眉,下意识抬手在鼻前轻扇。她从空间中取出几个精巧的太阳能灯一一放置在博古架上,按下开关,整个军议厅顿时亮如白昼。
“好了,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韩蕾整理了下裙摆,正色道,“你如此忧虑,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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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保证Perfect
第233章 保证perfect
赵樽神色重新凝重起来:“下午接到探报,突厥已派出斥候。”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北部边境,“突厥无粮过冬,怕是秋收结束后就会南下劫掠。”
韩蕾站到他的身旁,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边境线,微微颔首。
“这在我的预料之中,他们与大景和亲失败了。不过,现在北关棱堡已成,突厥并无胜算。”她抬头看向赵樽,“你为何还要忧虑?”
赵樽叹了一口气:“还有比这个更紧急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刚刚接到京城刘伯的飞鸽传书,朝廷已经注意到苍州的异常,正在调集兵马,不日就要发兵来讨。”
韩蕾看着纸条上的字,抿唇没有说话,灯光下,她的眸子暗了暗,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赵樽见状,以为她生气了,连忙上前一步:“不过你放心,筹备战事需要时间,绝不会影响到明日的大婚。无论如何,明日我都要给你一个像样的大婚仪式。”
韩蕾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我不是担心这个。”她抬头直视赵樽,“我只是在想,如果两边同时进攻,我们会腹背受敌。”
“对!”赵樽看着她晶亮的眸子,沉声道:“眼下局势如同行走在悬崖边的独木桥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我也在想有没有什么方法,先稳住一方,然后专心对付另一方。”
“王爷此计甚妙!”肖正飞他与身旁的麻子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赞同之色。
麻子在点头间,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上的旧伤。那是三年前与突厥骑兵交锋时留下的战利品。
“朝廷那边断无转圜余地,咱们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乱臣贼子。”麻子摸着下巴啐了一口,“那群文官怕是就等着看咱们人头落地。”
韩蕾端起桌上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唐小童特意跑了一趟苍州,请她说服赵樽与突厥通商之事。
如果能与突厥通商,让突厥获得过冬物资,倒是可以先稳住突厥。
可是……赵樽的爹就死在突厥战场上,她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方法是否合适。
韩蕾看了看赵樽,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问赵樽:“你已经想到什么具体的法子吗?
赵樽的目光变得深邃,“办法倒是有一个方法,但实施起来难度很大,几乎……不可行。”
“哦?说来听听。”韩蕾很好奇。
“前些日子你手下那个叫唐小童的掌柜,曾到甘骆县来找过你。”赵樽凝视着韩蕾,“她想请你派商队与突厥通商,这个事情在我脑子里盘旋许久,一直不曾做下决定。”
“这个我知道,我在清水县碰到唐小童了。”韩蕾答道。
原来赵樽说的也是与突厥通商之事。不过赵樽自己提出来,说明他心里早有准备,这倒省了她劝说。
“他也跟你说了?”赵樽问道。
“嗯!”韩蕾点头,“只是这些日子你太忙,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听他们俩说到与突厥通商,肖正飞和麻子的面上都是神色复杂。
“王爷,这……万万使不得啊!”肖正飞急道。
“就是,王爷。这样不……”麻子连连摇头。
赵樽抬手制止了他们两个,若有所思地望着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的边境线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苍州与突厥边境之间。
韩蕾柔声问:“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赵樽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转身取下腰间佩剑。
他将佩剑双手捧在掌心上,剑鞘顶端缠绕的皮革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他们都看清了剑身上那两行交错的文字。
一行是弯弯曲曲的突厥文,另一行则是端正的大景楷书。
“这是……”韩蕾伸手去抚摸,但她并不认识那些字。
麻子抢先答道:“那是祈求和平的铭文。”
闻言,肖正飞心中一痛。
他别开头,看向一边,努力压制着眼中的泪意。
赵樽身边的亲卫都知道这把剑上的铭文,那是赵樽对父亲的思念,也是对那些所有战死沙场的兄弟们,英灵的告慰。
赵樽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痛,他面色平静,目光像是穿过了远去的岁月,看到了那场血流成河的鏖战。
“十八岁那年,我父亲战死在突厥战场上,身中27箭。我扶着父亲的灵柩回京……”
赵樽淡淡讲述,拇指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金属与皮肤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上面的和平祷词,是我跪在工部衙门三天三夜求来的。”他突然拔剑出鞘,灯光在剑刃上游走,照亮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我爹上战场的前一夜还在念叨,若是两国能够和平相处,何至于让边境百姓年年遭殃。但想要和平相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通商。”
闻言,肖正飞单膝跪地,铠甲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请王爷三思!老国公在天之灵若见我们与仇敌交易……”他的声音哽住了,额角青筋暴起,“末将的兄长就死在去年的朔方之战,尸骨至今还埋在突厥人的草场下!”
麻子也“咚”地一声跪下,下巴上的疤痕因激动而泛红。
“王爷。苍州百姓谁家没被突厥人害过?我娘常说,看见草原上飘来的炊烟都恨不得提刀杀过去!若王爷真要通商……”
说着,麻子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箭伤,“王爷,那您就先往这儿再捅一刀吧!”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连众人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韩蕾看见赵樽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忽然转身,剑尖“唰”地划过悬挂的地图,羊皮应声裂成两半。
“看看这个!”他剑指地图上标注的饥荒区域,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去年冬天,突厥人为什么冒险偷袭我们的粮仓?因为他们冻死的牛羊堆得比山还高!”
他的剑锋又转向凌安城和永安城的标记,“再看这里,朝廷所谓的边防重镇,朝中之人却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将士们凭着一腔热血拼命抵御外敌,他们丢失的难道就不是生命吗?”
说着,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肖正飞和麻子,忽然低下来的声音里满是心痛。
“你们的亲人死在了突厥战场上,我明白你们的痛,可难道本王就不是吗?如今北关虽然棱堡坚固,手枪和步枪威力惊人,咱们无需再惧怕突厥。可现在苍州腹背受敌,咱们要面临的有四处战场。清水县、凌安城、永安城和扶风县。分散兵力是必然的。而即便加上荆州的逃兵,我们的能战之人也不多,这些你们想过吗?若我们的将士倒下,他们又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谁的儿子?”
肖正飞和麻子沉默了,前者更是惭愧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王爷。是属下想的不够周全。”肖正飞垂首道。
这时,韩蕾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触的轻响在寂静屋子中格外清晰。
她缓步走到裂开的地图前,拾起飘落的一半放在桌上。
“突厥苦寒,生存环境异常艰苦。我听唐小童说,朝廷一直拒绝互市,理由是大景的百姓都吃不饱、穿不暖,哪还有盈余来与他们互市?而那年突厥人抢不到粮食,就把唐小童他们整个村落的妇孺都……”
韩蕾话未说完,麻子已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赵樽突然将佩剑重重插在桌子上,剑身嗡嗡震颤。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走这步险棋!”他猛地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箭疤,“你们都很清楚,这一箭是突厥的阿史那可汗亲射,但我今日仍要说……与其让边境年年添新坟,不如给活人寻条生路!何况,如今苍州四处强敌环绕。朝廷、突厥、阿拉、还有濛国。与突厥通商,不过是计策的一步罢了。”
“对!”韩蕾点头,“我认同赵樽的说法。苍州强敌环视,况且,突厥是为生存而战,免不了会孤注一掷。咱们与其首尾难顾,不如先给突厥一些生存下去的希望,稳住他们按兵不动,等搞定了朝廷这边,我们随时都可以反过来对付突厥。”
肖正飞若有所思的问:“那要是与突厥通商之后,突厥依然死性不改,继续南下劫掠又该如何?”
“这个倒是好办。”韩蕾挺胸说道:“如果你们决定走这一步棋,那剩下的交给我。我敢保证,若突厥死性不改,我一定有办法办法打到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在赵樽的分析和韩蕾的保证之下,肖正飞和麻子终于被说动。
“如此,属下明白了。属下等定当听候王爷王妃调遣,全力配合。”肖正飞站起身,抱拳时,目光异常坚定。
麻子也起身抱拳:“对!属下等誓死追随王爷和王妃。只是……”
麻子欲言又止,面露担忧之色。
韩蕾挑眉看向麻子,目光里多了几分凝重:“只是什么?”
“王爷和王妃爱民如子。”麻子偷偷看了一眼赵樽,组织措辞后才说道:“这几个月在苍州开荒引渠、建厂铺路,
减免赋税,苍州百姓才刚过上几天好日子。若是此刻与突厥通商的消息传出去……”
麻子喉结滚动,声音又低了几分,“朝廷正愁找不到把柄,这‘勾结敌国’的罪名扣下来,王爷积攒的民心恐怕就……”
肖正飞也是满脸担忧:“麻子说得在理!王爷镇守北关多年,战功赫赫,给百姓们分发蜂窝煤炉的场景也还历历在目。若是被有心人煽动,说王爷私通突厥……”
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百姓最恨叛国者,到时候只怕要寒了万千黎庶的心。”
赵樽抬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舆图上苍州与突厥接壤的蜿蜒边界,指尖沾了些许朱砂,像未愈的伤口。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已经开始打更了,初秋的夜风裹着槐香渗进来,却吹不散满室凝滞。
“本王就说这虽是个好办法,但也许……不可行。”赵樽呐呐道。
韩蕾轻轻握住赵樽的手,发现他掌心冰凉。
她明白赵樽要想做大事,那就必须要有民心的支撑。毕竟人言可畏,到时候赵樽做得再多都是徒劳。
她将装着热茶的茶壶。塞进他手中,丝绸衣袖扫过案几,带起一阵淡雅的茉莉香。
她也明白,与敌国通商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其中要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
“别气馁,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要不……这事交给我吧,你不便出面。明日大婚之后,容我好好的想想,既然已决定了下这步棋,总会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本王不允许。”
赵樽蹙眉,他想也不想立刻反手握住韩蕾的肩膀,低头与韩蕾对视,眼里深情浓浓。
“你在苍州百姓心目中的声望近乎于神,因为有你的存在,苍州百姓才看到了希望。你可以为我们出谋划策,但必须置身事外。若是让百姓知道,他们爱戴敬仰的王妃其实与敌国暗通款曲……”赵樽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本王绝不允许你去承受那样的流言蜚语。”
“对!请王妃三思!”
“王爷此言有理。你们互为一体,谁的声誉受损,那不都一样吗?”
肖正飞和麻子异口同声出言劝阻。
韩蕾心里一暖,但同时他的脑子里也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韩蕾眨眨眼,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你们这样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咯咯……”韩蕾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忽然笑了起来。“你们放心吧!这事我来搞定。保证perfect!”
赵樽等人虽然听不懂perfect是什么意思,但韩蕾的这句话说得很轻松,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当真?”赵樽不确定的问。
“那是当然!”韩蕾笑得狡黠甜美,“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保证给你们办的漂漂亮亮的。”
“嚯!王妃威武!”肖正飞顿时一脸的欣喜。
“好!”赵樽面上也露出喜色,“既然丫头有如此把握,那今日咱们就商量到这里。麻子,你负责送王妃回知州府,本王也就回去准备迎亲了。切记!朝廷讨伐和突厥异动的事要暂时严加保密,以免引起恐慌。”
“是!”
“属下明白!”
几个人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麻子领命,护送韩蕾回了知州府。
看着他们消失在王府门口的身影,赵樽才伸了个懒腰与肖正飞各自回屋休息,准备迎接明日的大婚。
求一条龙
第234章 名正言顺的抱你
第234章 名正言顺的抱你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清水县的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
受邀的宾客们早早起来洗漱,走出客栈时,发现街道上早已挤满了自发前来道贺的百姓。
有些热情的乡亲甚至昨晚就带着铺盖宿在路边,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盛事。
“老王,你来得可真早!”一个挑担子的货郎对蹲在路边的老者喊道。
老者拍了拍身边的草席,得意地笑道:“那可不!老头子我昨儿个晌午就占了这个位置。咱们王爷大婚,这辈子怕是就这一回了,怎么也得亲眼瞧瞧。”
街道两旁,从知州府到苍州王府的整条主街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每盏灯笼下还垂着金丝绣线的流苏,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知州府的衙役们正在往路边的梧桐树上系红绸,几个孩童跟在后面捡拾掉落的碎绸,欢笑着比较谁收集的颜色最鲜艳。
“快看那边!”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指着街头叫道。
只见一队穿着崭新制服的王府侍卫正抬着一筐筐喜和铜钱走来,沿途分发给围观的百姓。
“王爷说了,今日全城同喜!”领头的侍卫高声宣布,引起一片欢呼。
铜钱落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与百姓的道谢声交织在一起,为清晨的街道增添了别样的生机。
辰时时分,随着一阵嘹亮的唢呐声从远处传来,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快看!来了来了!王爷的迎亲队伍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消息像波浪一样在人群中传递,所有人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望向街道尽头。
苍州王赵樽骑着那匹健壮的锦耳骢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今日穿着一身大红喜袍,金线绣制的蟒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连他身下的锦耳骢,胸前都扎上了一朵大红绸。
他往日清冷威严的面容此刻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气,他不断向道路两旁的百姓抱拳致意。
“王爷千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跪下,立刻被赵樽示意侍卫扶起。
“老人家不必多礼,”赵樽今日的语气特别温柔,“今日是本王大喜之日,也是与民同乐之时。”
大胖头和华天佑作为伴郎,跟在赵樽的身后。
他们俩现在是苍州发展的顶梁柱,平日里各种杂务繁忙。但好友成亲,他们还是在昨晚半夜骑马赶到了清水县王府。
大胖头那重量级的身躯几乎要把马鞍压变形,惹得路旁的小孩指着他咯咯直笑。
华天佑则神采飞扬,不时朝人群抛洒喜,引得一阵哄抢。
“听说这两位大人昨晚三更天才赶到清水县。”一个商贩打扮的男子对同伴低声道,“为了参加王爷婚礼,他们硬是马不停蹄。”
同伴感叹道:“王爷有如此挚友,真是福气啊!”
迎亲队伍行至知州府门前时,府门早已开启。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过,八名身着粉色罗裙的侍女手持篮走出,将新鲜的瓣撒在台阶上。
随后,韩蕾在骆夫人和喜娘的搀扶下缓步而出。
她一身凤冠霞帔,虽面容被大红盖头遮掩,但那窈窕的身姿已让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欢呼赞叹。
“哇哦,快看,新娘子出来咯!”
“你看新娘子的凤冠霞帔,真好看!”
……
“新娘子真俊啊!”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赞叹道。
她身旁的年轻媳妇抿嘴一笑:“听说王妃不仅貌美,还帮着王爷处理政务,是咱们苍州的福星呢!”
赵樽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韩蕾缓缓走向喜轿,他嘴角噙笑。
就在新娘即将踏入喜轿时,华天佑突然从马鞍上取下韩蕾送给他的户外k歌音响。
他神秘一笑,手指在音响上轻轻一按。
霎时间,《喜洋洋》民乐演奏的欢快旋律响彻云霄。
《喜洋洋》可是经典的中式婚礼背景音乐,喜庆热闹,最适合在迎亲或仪式开场。
这从未听过的乐声让所有听到音乐的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的欢呼声。
“天爷啊!这是何仙乐?”一个老者惊讶得胡子都翘起来。
年轻人则兴奋地东张西望:“声音像是从天上来的,但又近在耳边!”
“嘿嘿!”华天佑得意地朝大胖头挤个飞眼,“怎么样?这可比你们那些唢呐锣鼓带劲多了吧?”
大胖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大笑:“好你个华天佑,居然有这样的稀奇玩意儿!不过确实热闹,赵樽这婚礼怕是能让人念叨一百年!”
站在知州府门口的骆海和骆夫人,看着这盛大的婚礼排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樽儿今日就成亲了,还娶到了他中意的姑娘。真好!赵兄的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骆海笑着说道。
骆夫人微微点头,“是啊!这孩子越来越出息了。”
接到新娘,赵樽坐在马上朝骆海夫妇抱拳点头示意。然后,在喜庆的民乐声中,迎亲队伍开始返程。
沿途百姓跟着乐声的节奏拍手跺脚,有会跳舞的甚至扭起了秧歌。
小孩子们追着队伍奔跑,笑声在音乐声中欢快穿插,好不热闹。
当队伍抵达苍州王府门前时,按照礼制,新郎需要踢轿门。
赵樽刚翻身下马,华天佑就一脸坏笑的突然扯着嗓子喊道:“赵樽,抱新娘!赵樽,抱新娘!”
这声起哄如同往热油里滴了滴水,顿时炸开了锅。
围观的百姓们也跟着喊起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抱新娘!抱新娘!”
连跟着赵樽一起来迎亲的亲卫们也高声起哄。
“吼!王爷,抱新娘!王爷,抱新娘!吼吼!”
“王爷别害羞啊!哈哈哈……”
赵樽站在喜轿前,耳根通红。
他转头瞪了华天佑一眼,却见对方笑得更欢了。
大胖头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马背上滑下来。
就在这众人欢笑时刻,华天佑还嫌不够热闹似的,手指又在k歌音响上一按,民乐演奏顿时变换成了火风那首——《大轿》
激烈欢快的前奏在空中回荡,歌词更是将现场的气氛带到了高潮——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
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
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
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
我嘴里头笑的是呦啊呦啊呦
我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
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啊
我知道她等我来抱一抱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那个月亮它笑弯了腰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轿
………
这民歌风的歌曲节奏轻快,这直白又充满了乡土气息的歌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连坐在轿子里的韩蕾听了,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赵樽无奈地摇摇头,但眼中的笑意却藏不住。
不就是抱新娘吗?他早就想抱了,众人的这个要求,他说什么也一定要满足。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万众瞩目下掀开轿帘。
鎏金轿帘已被赵樽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围观的人们发出善意的哄笑。
只见赵樽俯身时绛红喜袍在青石地上铺开流云纹,他打横将新娘抱出轿门的动作却利落得像在阵前执枪。
“王爷,当心新娘子凤冠!”喜娘急声提醒的瞬间,韩蕾感觉到托在膝弯的手臂突然绷紧。
透过盖头下沿的流苏缝隙,她看见赵樽喉结动了动,玄色皂靴在铺满红绸的台阶上顿出个迟疑的弧度。
“丫头!要是硌着就说。”赵樽双眸里似乎冒着火,那是映照着的大红盖头。
他低沉嗓音擦着耳畔落下时,韩蕾才发现自己正无意识攥着他胸前金线绣的蟒纹。
府门前震天的鞭炮声里,韩蕾听见紫檀在后头噗嗤笑出了声,她顿时烧红了耳根。
挤在人群中观礼的宋元庆,今日一身淡青色锦袍,打扮得精神奕奕。
他看着赵樽钻进喜轿,想着当新娘的韩蕾今日会是如何娇艳动人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苦涩。
但想着他们本就应该是一对鸳鸯,他的嘴唇还是轻轻翕动了几下。
从那口型上,能看出他是在说——“祝福你们!”
看到赵樽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新娘退出喜轿,人群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吼!王爷威武!哈哈……”
“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
韩蕾既幸福又羞涩,将脸埋在赵樽的胸前,而赵樽则挺直腰板,抱着自己的新娘大步走向府门。
秋末的阳光洒在这对新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了金色的光晕,仿佛是从天上走来的一对神仙眷侣。
街道两旁,百姓们自发跪拜,祝福声此起彼伏,整个清水县都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喜庆氛围中。
正厅里的合欢烛爆了个灯。
红烛高烧,喜乐喧天。红绸如瀑自梁上垂落,金丝绣成的双喜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八盏描金红灯笼悬于四角,将整个礼堂映照得如同白昼。
檀香木案上,一对龙凤喜烛正噼啪作响,烛泪如血,缓缓滴落在鎏金烛台上。
“吉时已到——”
礼官拖着长音的唱和穿透了喧闹的人声。满堂宾客顿时安静下来,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厅门方向。
见赵樽抱着新娘子大步走来,早已等候在厅前的众人,顿时都惊得张大了嘴。
他们刚才没在王府门口见到那热闹的一幕,这会儿见新郎还没有拜天地就直接抱着新娘走来,个个都觉得是赵樽太猴急。
礼官蹙着眉大呼:“王爷。快放下来,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呀!”
早已坐在主位上,等着媳妇敬茶的老妇人却掩唇轻笑。
“哈哈哈……”赵樽爽朗一笑,抱着韩蕾大步来到堂前将她放下。
那一身崭新的大红喜袍衬得赵樽肩宽腰窄,腰间玉带在烛火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韩蕾乖巧的站在赵樽的身旁,她身着百鸟朝凤嫁衣,金线绣成的凤凰自裙摆盘旋而上,在胸口处绽开华丽的尾羽。
红盖头垂落的流苏还在轻轻晃动,隐约可见其下精巧的下巴轮廓。
她双手交迭于腹前,捧着一柄温润如玉的白玉如意,指尖却因紧张用力而微微发白。
“王爷要拜天地喽!”不知哪个孩童喊了一声,引得满堂轻笑。
“一拜天地——”
礼官的声音如磬般清越。
赵樽率先转身面向厅外苍穹,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出流畅弧度。
韩蕾感觉到喜娘轻轻按着自己的肩膀,她连忙跟着转身。
两人对着天空齐齐拜下,韩蕾弯腰时,凤冠上的珍珠流苏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听见身旁赵樽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混合着自己如雷的心跳。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对着坐在主位上的骆海和老夫人又是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立,互相对拜。赵樽面上的笑意更浓,而韩蕾感觉手中的玉如意似乎变得滚烫。
“礼成——”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
喜娘将一段红绸分别塞入二人手中,红绸中央挽着硕大的同心结。
赵樽本应牵起红绸,带着韩蕾走向内堂,可他却抓着红绸忽然凑到韩蕾的耳边。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韩蕾耳畔:“丫头……”
这声呼唤让韩蕾脚下一滞。她还未及回应,四周突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现在本王可以名正言顺的抱你了。呵呵!”
说着,赵樽的手臂已经环上韩蕾的腰肢,隔着层层衣料,她仍能感受到那双手传来的热度与力道。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话音刚落,韩蕾整个人便已腾空而起。凤冠上的珠翠叮咚作响,盖头被风掀起一角,她看见赵樽近在咫尺的喉结,以及衣领处若隐若现的一道旧伤痕。
火盆中的炭火噼啪炸开一朵火。赵樽大步跨过,衣摆带起的风使得火焰猛地窜高。
韩蕾下意识攥紧了他的前襟,然后,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一声轻笑。
这笑声激起了韩蕾心中的羞涩,脸颊却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赵樽的步伐轻稳有力,韩蕾听到宾客们的祝福声渐渐远去。
当赵樽将她轻轻放在铺满红枣生的喜床上时,韩蕾透过盖头看见他的靴尖在自己裙边停住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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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这怎么可能?
第235章 这怎么可能?
大红喜烛在鎏金烛台上静静燃烧,烛泪顺着烛身缓缓滑落。
韩蕾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锦被的喜床上,眼前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盖头上绣着精致的龙凤呈祥纹样,金线在烛光下微微闪烁,却也将她的视线完全隔绝在这方寸之间。
她肯定看到赵樽穿着云纹锦靴的脚一直在她的面前停住不动,却看不到赵樽的其他动作,但伺候在旁边的紫檀和金桔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王爷,您……”金桔刚开口,就被紫檀轻轻拽了拽衣袖。
赵樽修长的手指在盖头边缘徘徊,指尖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手抬到半空又放下,如此反复了三四次。
喜服宽大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袖口内衬的暗纹若隐若现。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现在美娇娘就在自己的床榻前,可他还得等到晚上。
他知道要等到晚上与韩蕾喝交杯酒时,才能掀开盖头。可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就是忍不住立刻想要掀开盖头,看看本就娇俏甜美的韩蕾,今日是如何的美丽动人。
“咯咯!王爷可是等不及了?”紫檀终于忍不住笑着打趣。
赵樽轻咳一声,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窘迫:“咳!本王只是……只是想看看王妃今日……”
“王爷,”金桔忍着笑,声音却掩不住促狭,“按规矩,这盖头得等到合卺酒时才能掀呢。”
“呃……我知道。”
韩蕾听着他们的对话,藏在盖头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感觉到赵樽又靠近了一步,温热的呼吸透过盖头轻拂在她脸上。
“丫头……”赵樽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我……”
韩蕾轻轻动了动被绣鞋包裹的脚尖,“王爷可是有话要说?”
赵樽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韩蕾感觉到他的掌心有些潮湿,显然紧张得很。
“我……”赵樽刚要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新郎官哪儿去了?”
“快去把王爷找出来喝酒!”
“王爷别是急着入洞房了吧?哈哈哈……”
金桔连忙走到门边张望了一下,回头急道:“王爷,宾客们都在找您呢!您得先去招呼客人。”
赵樽懊恼地叹了口气,手指不舍地在韩蕾手背上摩挲了两下:“丫头,我得先去应付那些宾客了。”
“嗯。”韩蕾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去吧。”
赵樽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让厨房准备了莲子羹和几样点心,你先用些。今日要折腾了一整天,别饿着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让韩蕾耳尖发烫。
“王爷放心,”紫檀机灵地接话,“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取来。”
赵樽这才直起身,又不放心地嘱咐:“金桔,给王妃揉揉肩膀。那凤冠看着就沉。”
“是,王爷。”金桔笑着应下,走到韩蕾身后轻轻为她按摩起肩膀。
韩蕾心中一暖,柔声道:“你快去吧,别让宾客久等了。”
赵樽又站了一会儿,终于依依不舍地转身。
走到门口时,他又突然回头:“我尽快回来,记得先吃点东西。”
紫檀和金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掩不住的笑意。
自从老夫人在京城把她们俩调到韩蕾身边伺候,他们俩就成了整个府里最悠闲的丫鬟。
韩蕾一直在外忙进忙出,经常独来独往,她们俩想伺候都找不到主子在哪里。
今日倒是有了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不用赵樽吩咐,她们也一定会将韩蕾照顾的妥妥的。
等赵樽的脚步声远去,金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王妃,奴婢在府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王爷这般模样呢!”
紫檀一边为韩蕾取下凤冠,一边笑道:“可不是吗?王爷怎么说也是抵御外敌的英雄,可他刚才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韩蕾虽然没亲眼看见,却能想象赵樽方才的样子,
她心头涌上一阵甜蜜,轻声道:“你们就别取笑他了。”
“奴婢哪敢啊,”金桔取来温热的帕子为韩蕾擦手,“王爷这是把王妃放在心尖上疼着呢。”
紫檀端来点心,小心地掀起盖头一角:“王妃先用些点心吧,王爷特意嘱咐厨房做的都是您爱吃的。”
韩蕾就着紫檀的手尝了一块桂糕,甜香在口中化开。
她忽然想到什么,又轻声问道:“王爷今日……好看吗?”
金桔噗嗤一笑:“王爷今日穿着大红喜服,束着金冠,俊朗得让满院子的丫鬟都看直了眼呢!”
韩蕾抿嘴笑了,心里像灌了蜜一般。她安静地坐在喜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大红盖头下的脸上,幸福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前院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道贺的吉祥话与戏班子的锣鼓声交织在一起,将喜气烘托得越发浓烈。
迎亲的队伍进了王府之后,外头长街上便支起了数十张八仙桌。王府内珍馐美馔款待贵客,外头则摆开流水席招待那些自发赶来道贺的百姓和四方乡邻。
赵樽特意吩咐,百姓们远道而来沾喜气,定要让他们尽兴而归。
流水席虽不及府内的山珍海味,但大碗炖肉、时令菜蔬、白面馒头管够管饱。
长街上腾腾热气里飘着油香,倒比那精致筵席更添几分人间烟火的热闹劲儿。
王府的前院四处张灯结彩,一百多张红木八仙桌整齐排开,满脸笑意的丫鬟下人们穿梭在其间。
他们手上端着的一盘盘回锅肉、鱼香肉丝、土豆红烧肉等等,可都是同福楼的招牌菜,那软弱香甜的红薯和一粒粒金黄的炒玉米,更是刚刚才从地里丰收的。
珍馐美味香气四溢,搭配着醉仙酿特有的醇厚酒香,让整个婚宴更添几分奢靡之气。
“来来来,这第一杯咱们敬王爷和王妃!”
见到赵樽的身影出现,宾客们齐齐站起身来对着赵樽遥遥举杯。
赵樽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整个宴席才算正式开始。
宾客们品尝着同福楼的美食,高声说笑。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赵樽身着大红喜袍,在伴郎大胖头和华天佑的陪同下挨桌敬酒。
大胖头圆润的脸上堆满笑容,不时替赵樽挡酒。
华天佑则机灵地在一旁帮衬,时不时说几句俏皮话逗乐宾客。
走到宋元庆那一桌时,这位身着淡青色锦袍的贵公子立即起身,双手捧杯。
“赵兄,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元庆特来祝你与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宋元庆他目光澄澈,语气真诚,与周围贺喜的宾客别无不同。
看到宋元庆的一刹那,赵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又很快隐去。
赵樽展颜笑道:“宋兄能来,本王甚是欢喜。今日仓促,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他举杯一饮而尽,宽大的喜服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赵兄客气了。”宋元庆仰头饮尽杯中酒,赞道:“这醉仙酿果然还是滴滴飘香啊!”
赵樽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桌上的美味说道:“宋兄难得来一次清水县,你可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这同福楼的美味。我先去招呼宾客,待会儿再过来陪宋兄畅饮。”
宋元庆欣然接受,重新坐回位子上品尝美味,赵樽则继续去敬酒。
敬完一圈酒后,赵樽突然在回廊处停住脚步。华天佑正和大胖头说着话,一个不注意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哎哟!我说赵樽,你这是……”
华天佑揉着鼻子抱怨,却见赵樽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赵樽看向他们俩,问道:“天佑,胖头。你们说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切!你这不是废话吗?”
华天佑丢给他一个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大胖头却不像华天佑那般不经过大脑,他觉得赵樽没事儿的话,绝不会突然莫名其妙的问这个问题。
他看着赵樽凝重的样子,拍了拍胸口说道。“赵樽,咱们可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好!”赵樽点了点头,压低声音,“你们俩去陪宋元庆喝酒,务必要让他尽兴。”
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正夹起一块红烧肉的宋元庆,“等他醉了,安排在上客房歇息。明日带他去逛清水县,至少要留他五日。”
大胖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有些困惑道:“赵樽,这是为何?那宋元庆……”
“你们不必多问。”赵樽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记住,拿出你们俩的本事来,一定让他吃好玩好,若是五日内让他离开清水县……”
赵樽话未说完,但威胁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华天佑与大胖头对视一眼,虽然都满腹疑问,但还是爽快答应。
“嗨,不就是让宋元庆那家伙吃好玩好吗?包在小爷身上,这可是小爷的强项啊!今日先把他灌,等他明日酒醒了,小爷就带他去勾栏听曲。”
“啪!”
他的后脑上挨了一巴掌。
“你敢带他去勾栏试试?”赵樽瞪着他,脸色阴沉如水。
“噗!”
大胖头“噗嗤!”一下差点笑出声来,连忙用他那肥厚的手掌捂着嘴。
华天佑缩了缩脖子,赶紧拉了大胖头就走。
两人转身走向宋元庆那桌,华天佑脸上立刻堆起殷勤的笑容。
“哟!宋元庆,久闻你海量,平日里可难得见到你,今日小爷我定要与你不醉不归。来!咱哥仨走起。”
说着,他已经拎起一坛未开封的醉仙酿,“咚!”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大胖头更是直接坐到了宋元庆身边,胖乎乎的手掌拍着对方肩膀。
“宋兄,好久不见。听说您最爱吃鱼?来来来,尝尝这道醋溜鲤鱼,这可是同福楼张师傅的拿手菜!”
宋元庆被两人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茫然,但还是礼貌地举杯。
“离开京城后,你我确实难以相聚,二位兄弟盛情,元庆却之不恭。”他略带粗犷的嗓音在喧闹的宴席中显得格外清朗。
远处,赵樽站在廊柱的阴影里,目光深沉地望着推杯换盏的三人。
他勾唇浅笑,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捏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宋元庆在这里与人推杯换盏,喝赵樽的喜酒。他浑然不知,此时徐州驻军元帅青禾的传令兵已经到了甘络县,他的军营里。
秋末的甘络县,田野间,农夫们正在忙着收割庄稼,军营中却响彻着一片热烈的操练声。
阳光洒在新铺设的水泥操场上,在士兵的脚下映出一团团的阴影。
副将顾海星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的山峦出神。
宋将军昨日便去了苍州王府喝喜酒,军营里的事务便暂时交由他照看处理。
宋将军与那苍州王颇有些交情,可苍州毕竟是穷乡僻壤之地,宋将军本可以派人送去贺礼就行,却不想他还亲自去道贺,也不知道苍州王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款待他?
“顾将军!”一名哨兵急匆匆跑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营外来了个传令兵,说是徐州青禾元帅派来的!”
顾海星眉头一皱。
青禾元帅?
那可是徐州驻军的统帅,怎会突然派人来他们这小小的甘络县军营?
“快请进来。”他整了整衣甲,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传令兵策马冲入军营,马蹄扬起一片尘土。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背上插着象征紧急军令的小旗,脸上满是长途奔波的疲惫与紧张。
“末将乃青禾元帅帐下传令兵,奉元帅之命前来传令!”
年轻人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地行了个军礼。
顾海星立刻站得笔直,回礼道:“甘络县驻军副将顾海星,不知元帅有何军令?”
传令兵从怀中掏出一封盖着元帅印信的文书,双手呈上:“朝廷有旨,苍州王谋反,着宋元庆将军即刻调集手下兵马,与青禾元帅兵马汇合,过江讨伐逆贼!”
“什么?”
顾海星接过文书的手猛地一抖,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他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苍州王谋反?
这怎么可能?
就在昨日,宋将军还兴高采烈地去参加苍州王的婚宴……
“顾将军,不知宋将军现在何处?”
传令兵见顾海星神色不对,语气变得警惕起来。
“呃……这……”顾海星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办?这可该怎么说啊?
顾海星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文书,纸张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他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说出宋元庆的去处——
“宋将军……宋将军昨日便去了苍州王府喝……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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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沾露的粉桃
第236章 沾露的粉桃
“宋将军……宋将军昨日便去了苍州王府喝……喝喜酒……”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传令兵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顾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莫要玩笑!”传令兵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附近几个士兵纷纷侧目。
顾海星感到一阵眩晕。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玩笑。
如果苍州王真如军令所说已经谋反,那么此刻正在苍州王府的宋将军……他的顶头上司……岂不是……
“这……这千真万确呀!”
顾海星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宋将军昨日辰时出发,带了四名亲兵,说是去赴苍州王的婚宴。”
传令兵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上下打量着顾海星,似乎在判断这位副将话语的真实性。
顾海星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怀疑。毕竟,苍州王已谋反,他的顶头上司却在反贼府上喝喜酒,这任谁听了都会起疑。
“顾将军,”传令兵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警告,“你可知道包庇反贼是什么罪名?”
顾海星后背一凉,冷汗顿时浸透了里衣。
这个他当然知道,那是诛九族的大罪。但现在他比传令兵更加困惑和恐惧。宋将军素来忠心耿耿,怎会与谋反扯上关系?
“这位兄弟,”顾海星强自镇定,声音却仍有些发抖,“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宋将军临行前只说是去喝喜酒,绝无半点谋反之意。若早知苍州王有不臣之心,我拼死也会拦住将军!”
传令兵眉头紧锁,目光在顾海星的脸上逡巡。
军营中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远处操练的士兵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纷纷停下动作向这边张望。
传令兵转头看了看那些在操练的士兵,陷入了危难之中。
军情紧急,容不得耽误。他本想让顾副将代替宋元庆直接点齐兵马,去与青禾元帅的大军会合。可他现在实在搞不清楚,面前这个顾副将和那些士兵是否已经与反贼有瓜葛。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冒这个风险。
“此事蹊跷。”传令兵最终松开了握刀的手,“我需立即返回禀报青禾元帅,请元帅定夺。在此之前,顾将军务必约束好部下,不得轻举妄动。”
顾海星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自然。兄弟你请速去速回,我这就派人去寻宋将军……”
“不可!”传令兵厉声打断,“若苍州王真已谋反,派人前去只会打草惊蛇。你且安心等待,待元帅决断。”
说完,传令兵已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最后深深看了顾海星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怀疑、警惕,或许还有一丝同情。
“驾!”
随着一声吆喝,传令兵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营门外扬起的尘土中。
顾海星站在原地,手中的军令文书已被汗水浸湿。
头顶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水泥地面上,小小的一团,显得矮胖而孤独。
“将军……”宋元庆的一名亲兵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唤道。
顾海星如梦初醒,猛地转身:“传我命令,全军戒备,但不可轻举妄动。所有百夫长以上都立刻来我帐中议事!”
“是!”
亲兵领命而去。
顾海星大步走向中军大帐,脑海中思绪万千。
如此天大的事,宋将军是否知情?若苍州王真已谋反,将军此刻处境如何?
而他们这些不知情的下属又会被如何处置?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利刃,悬在他的心头。
大帐内,顾海星将皱巴巴的军令文书平铺在案几上,借着帐内的烛光反复阅读。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眼睛。
朝廷认定苍州王谋反,要青禾元帅调兵讨伐……而他的顶头上司宋元庆,此刻就恰恰正在谋反者的府邸中,这可如何是好?
“报!”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各位千夫长、百夫长已到!”
顾海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镇定自若。“进来吧!”
当一众千夫长、百夫长鱼贯而入时,他们看到的是副将顾海星挺直的背影。
他站在军事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在苍州的位置画着圈。
“诸位,大家坐下议事。”顾海星猛地转过身,声音低沉中带着急切,“有紧急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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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大家对苍州王的婚礼太捧场,又也许是同福楼的菜品太美味。总之,王府的婚宴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时,宾客们才渐渐散去。
夕阳的余晖为苍州王府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王府内外的喧嚣渐渐平息。
同福楼特制的土豆红烧肉香气仍在庭院中萦绕,混合着酒香与香,让这场婚宴的尾声也显得格外醉人。
“宋兄,您再饮一杯!”大胖头晃着圆滚滚的身子,举着酒杯的手已经有些不稳,脸上泛着油光,“过了今日,我们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聚。”
宋元庆早已醉眼朦胧,玉冠歪斜地挂在脑后,闻言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不……不行了……胖头……”
他话未说完,便一头栽在桌上,碰倒了几个空酒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一直用白水代替酒的华天佑,根本就没醉。
他见状连忙上前,一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大胖头,一边朝门外喊道:“来人!宋将军醉了!”
两个青衣小厮应声过来,华天佑低声嘱咐:“按王爷吩咐,送宋将军去东厢上房好好休息,夜里一定要留人照应着。”
他说着,眼角余光扫过庭院中正在收拾残席的仆役们。
王府门外,长街上的流水席也到了收尾时刻。
几个粗布衣衫的百姓仍意犹未尽地捧着碗:“这同福楼的红烧肉当真绝了!”
另一名许久未吃过肉的农夫,眼里含着泪。“可不是,听说这些菜都是用猪肉做的,猪肉可真香啊!”
“各位乡亲,明日还有宴席。”王府莫管家站在台阶上拱手,“今日时候不早,还请……”
百姓们闻言纷纷起身道谢。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作揖。
“劳烦代我们向王爷道喜,这般恩典,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头一遭……”
内院里,丫鬟们已在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残羹冷炙。
夜色渐浓,王府各处陆续亮起灯笼。东厢房里,宋元庆鼾声如雷,两个小厮轻手轻脚地替他脱去官靴。其中一人忍不住掩鼻:“这酒气“
“少说话多做事。“年长些的瞪了他一眼,将醒酒汤放在床头几上,“记得子时再喂一次。“
华天佑站在庭院中央,望着渐渐安静下来的王府,长长舒了口气。大胖头不知何时又摸到了他身边,打着酒嗝道:“华、华兄.咱们是不是也该.“
“你啊。“华天佑无奈地摇头,搀住他摇晃的身子,“我送你回去。“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太多,拉着苍州王赵樽喝酒的人也太多。
可赵樽心里始终惦记着还在房里等待他的韩蕾,直到宾客们渐渐散去,虽然已经喝得头昏脑胀,无法走直线,但他终究还保持着一份清醒。
红烛高照,喜字贴满窗棂。
苍州王府后院的回廊上只余下桂香与未散的酒气在夜风中飘荡。
赵樽扶着门框,眼前的重影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混沌的头脑清醒几分。
“王爷,您慢些。”
肖正飞和平川一左一右搀扶着他,生怕这位醉醺醺的新郎官摔着。
赵樽摆摆手,勉强站直了身子,“无妨,本王清醒得很。”
他说这话时,舌头却不听使唤地打了个结,惹得肖正飞和平川抿着唇,不敢笑出声来。
幸亏后面的酒都让他们偷偷换成了醒酒汤,不然王爷今晚可就要辜负他期盼已久的良辰美景了。
推开雕的婚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合欢香。
赵樽眯起眼睛,看到那个身着大红嫁衣的身影端坐在床沿,红盖头下隐约可见她精致的下颌线条。
一瞬间,他的酒意似乎散去了几分。
“王爷。”夜风带进酒气,韩蕾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笑意,“您这是喝了多少?”
赵樽踉跄着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掀盖头,却差点扑了个空。
韩蕾及时伸手扶住他,盖头下的笑声更明显了,“看来今晚的合卺酒得由我来喂您了。”
“金桔,紫檀,你们都先退下吧!”赵樽大手一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些,但醉酒后的含糊还是出卖了他。
两个丫鬟与两名亲卫对视一眼,忍着笑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婚房里只剩下红烛燃烧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赵樽终于稳住了身形,伸手轻轻掀开了韩蕾的盖头。
烛光下,他的新娘子美得惊心动魄——柳叶眉下是一双含着狡黠笑意的杏眼,朱唇微启,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
她今日的妆容比平日更为精致,眉心一点钿更添几分妩媚。
“丫头。”赵樽指尖挑着盖头未落,嗓音已浸了温酒般的哑。
韩蕾倏觉下颌一暖,他掌心已托着她脸迫使她抬头。龙凤烛爆了个灯,晃得赵樽眸底碎金流转,竟比那醉仙酿还醉人三分。
“呵呵!为夫原当丫头是带刺的蔷薇。”赵樽的拇指碾过她唇上的口红,惊觉她微微一颤,低笑声便从赵樽的喉间溢出来,“怎的掀了盖头,倒成了沾露的粉桃?”
韩蕾嘟着嘴刚要嗔他一句,哪知整个人已凌空而起。
韩蕾的喜服逶迤过满床的生红枣,被他抱孩子似的圈在臂弯里。鬓间金步摇撞在他胸前鎏金盘扣上,叮当乱响。
“别……”韩蕾慌忙攀住他肩膀,却见他俯身咬开她颈间的珍珠扣,热气和酒气直往衣领里钻。
“嘿嘿!”赵樽憨笑一声,醉眼迷离的眸子里满是宠溺:“我的宝贝,战场上能拿枪杀敌的手腕,现下怎么软得挂不住为夫的脖子?”
喜床锦被忽地陷下去,他护着她后脑勺仰倒在一片“早生贵子”里。
韩蕾发间金凤钗勾住他的玉带,扯出清脆琳琅响。
赵樽屈指弹了下颤巍巍的钗头凤,笑声混着吻落在她耳垂。
“急什么,这洞房烛夜……”赵樽突然含住她耳.珠轻咬,“够我们拆一整夜。”
“看够了吗?”韩蕾歪着头,眼中闪烁着赵樽熟悉却又陌生的光芒——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动与不羁。
赵樽喉结滚动,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看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韩蕾轻笑出声,从床边的矮几上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合卺酒。
小巧的银质托盘上放着两只精致的银杯,两只酒杯的杯腿用红绳相连,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喝合卺酒是古代婚礼中的重要仪式,象征着夫妻结合、同甘共苦、永结同心。
通过共饮仪式,体现对婚姻的庄重承诺,更强调“合体”的象征意义。
“洞房烛,按照规矩,我们应该先喝交杯酒。”
韩蕾将其中一杯递给赵樽,自己拿起另一杯,手臂与他交错,形成一个亲密的连结。
酒液入喉,甘甜中带着微微的辛辣。赵樽一饮而尽,却发现韩蕾只抿了一小口,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怎么不喝完?”他疑惑地问。
韩蕾神秘地眨眨眼,“喝醉了,又怎么玩后面的?”
说着,她突然从赵樽手中抽走了酒杯,随手放在一旁。
赵樽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怀中一空,韩蕾已动作灵巧的逃离了他的怀抱。
“丫头,你干嘛跑啊?”赵樽瞪大眼睛看着逃离的韩蕾,起身就要去抓她,连醉意也瞬间消散了几分。
韩蕾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转身抬手制止他。“你先别过来,转过去。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
“惊喜?”
赵樽咬着这两个字,不由得顿住脚步。
洞房烛夜,饮了合卺酒后不是就应该直入主题了吗?咋还多了一个叫“惊喜”的环节?
第237章 你昨晚不是很大胆吗?
第237章 你昨晚不是很大胆吗?
韩蕾从空间里取出一件绣着金色纹路的红色纱衣,配着同色的宽松长裤,款式既不像男装也不像女装,却莫名地和谐好看。
见赵樽还愣在哪儿,韩蕾又催促:“你先转过去啊!别看。”
她推着赵樽的肩膀,迫使他背对自己。
赵樽虽然满腹疑问,却还是乖乖转身。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他不由自主地想象着韩蕾脱下厚重嫁衣的样子,喉头又是一紧。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韩蕾的声音。“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当赵樽转身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韩蕾已经换上了那套红色纱衣,轻薄的面料本就隐约透出她玲珑的曲线,白皙的双臂更是裸.露在外,让他看得移不开眼。
更让他惊讶的是,她不知何时解开了原本繁复的发髻,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只在额前点缀了几枚小小的金饰。
“怎么样?”韩蕾转了个圈,纱衣随风轻扬,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
赵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从未见过如此装扮的女子,既不是大家闺秀的端庄,也不是风尘女子的艳俗,而是一种介乎于两者之间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独特魅力。
还没等他回答,韩蕾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k歌音响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你要做什么?”赵樽咽了咽口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因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微微发颤。
韩蕾莞尔一笑,纤细的手指在音响上按了几下。
突然,一阵他从未听过的旋律在婚房中响起——轻快的节奏伴随着悠扬的女声,唱着“山楂啊梨啊,都是那春天的……”
赵樽瞪大眼睛,看着韩蕾随着音乐开始扭动身体,每一个动作都那么陌生却又充满诱惑。
“这……这是什么曲子?”他大声问道,试图压过音乐声。
韩蕾边跳边笑,“《山楂啊梨》,用来跳敦煌菩萨再好不过。”
山楂?
梨?
赵樽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他知道这两个都是水果,可合在一起怎么就变成舞蹈?
他缓缓地退到床边坐下,看着韩蕾的舞姿渐渐变得舒展,手臂如柳枝般柔软地摆动,腰肢轻扭,脚步轻盈地在水泥地面上旋转。
赵樽看得入迷。
这舞蹈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既不像宫廷舞的庄重,也不是民间舞的欢快,而是一种融合了多种元素的、充满生命力的表达。
韩蕾时而如敦煌壁画中的飞天般飘逸,时而又带着现代舞的直接与热情。时而若即若离,时而指尖又在的胸膛画圈。
音乐进入高潮部分,韩蕾突然一个旋身,直接坐到了赵樽的.腿上。
赵樽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感受到透过薄纱传来的体温。
“嘻嘻,喜欢吗?”韩蕾凑近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洞房惊喜。”
“喜欢,不过以后……”赵樽感受着腿上传来的温热,喉结上下滚动,酒意和眼前的美景让他只觉得呼吸困难,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好一瞬,他才挤出后面的话:“以后你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你……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
“我的世界啊。”韩蕾轻笑着,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在那里,新婚之夜可以有很多种庆祝方式。”
说着,韩蕾又站起身来,随着音乐的节奏继续舞动。
烛光将她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放大了每一个曼妙的动作。赵樽看得目不转睛,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韩蕾认真想过,据她的了解,赵樽这个人比较自律,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老镇国公待在边关,可能也没去过勾栏青楼那种地方。
但赵樽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成亲后,开了荤。也不知赵樽会不会食髓知味。
所以,她要给赵樽一个大胆的洞房烛夜。让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什么都会,以免以后他到外面去猎艳。
当一曲终了,韩蕾已是香汗淋漓。她关掉音响,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这……”赵樽刚想说什么,却被韩蕾用一根手指按住了嘴唇。
“别说话,”她轻声道,“今晚,让我们创造一些只属于我们的回忆。”
赵樽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韩蕾拉入怀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刻,所有的礼教规矩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两颗炽热的心在黑暗中激烈跳动。
而此时,婚房外的窗户下,几个黑影正挤作一团。
“天爷啊!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屋里发生了什么?”大胖头捂着嘴小声惊呼,眼睛里星星直冒。
华天佑同样一脸八卦,“我活了二十多载,怎么没见过如此的福利?这洞房烛也太……太……”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王爷好福气啊!嘿嘿……”肖正飞一阵傻笑,眼里满是羡慕向往。
紫檀和金桔也凑在一旁,脸上又是羞又是好奇,“王妃娘娘是在给王爷跳舞吗?那曲子犹如仙乐。”
“嘘!小声点!”华天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被王爷发现我们在听墙角,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华天佑的话充满威胁之意,但没人舍得离开,屋内又传来一阵阵笑声和低语,偶尔夹杂着韩蕾软糯的娇嗔和赵樽低沉的回应。
院中的桂似乎也因这不同寻常的新婚之夜而开得更加热烈,香气浓郁得几乎能醉人。
大胖头挠挠头,圆润的脸上写满了羡慕,“赵樽这新婚之夜……啧啧啧,赵樽一定美死了。”
华天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我得回去给灵儿说说,等小爷成亲的时候也得这样玩儿。散了,散了。”
夜渐深,偷听的人群终于依依不舍地散去。
但这一夜发生的一切,注定会成为王府下人们茶余饭后最的谈资。
至于婚房内,红烛已燃至过半,光影摇曳中,两个身影交迭在一起,共同谱写着跨越时空的爱恋。
赵樽知道,从今夜起,他的人生将因这个来自异世的女子而彻底改变。
这种改变,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第二日,天光微熹,晨露未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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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樽在窗外雀鸟的啁啾声中缓缓睁开眼,一缕朝阳透过雕窗棂斜斜地洒在锦被上,将鸳鸯戏水的暗纹映得栩栩如生。
他下意识收紧了环在韩蕾腰间的手臂,掌心触及的肌肤如暖玉般温润,昨夜韩蕾大胆的舞姿和红烛帐暖的缠绵记忆顿时涌上心头,叫他眼底泛起了餍足的笑意。
枕边人呼吸匀长,鸟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
赵樽支起半身细细端详,只见韩蕾腮边还残留着未褪尽的胭脂色,凌乱青丝间若隐若现间雪白颈子上印着几点红梅,看得他又是喉结微动。
他正要俯身去吻那微张的樱唇,又怕惊了佳的人清梦,最终只是轻叹着将人往怀里拢了拢。
“嗯……”
一声嘤咛,怀中人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胸膛,赵樽忙停下动作,却见韩蕾迷迷糊糊睁开眼,水雾氤氲的眸子对上他的视线时倏然睁大。
“我吵醒你了?”他屈指刮了刮她鼻尖,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韩蕾这才惊觉两人交缠的姿态。她眨了眨眼,昨夜种种顿时在脑中翻涌,从耳尖到锁骨霎时漫开一片霞色,活像煮熟的虾子。
“呵!”赵樽低笑出声,指尖绕着她一缕散发打转:“这会儿知道害臊了?你昨夜不是挺大胆的吗?”
“不许说!”韩蕾急得去捂他的嘴,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枕上。
锦被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了半截凝脂般的肩头。
赵樽眸色一暗,俯身在那锁.骨上轻咬一口,惊得她倒抽凉气。
见小妻子真要羞恼,他这才笑着松了钳制,却见韩蕾一把拉过被子鸵鸟似的钻进被窝,连发丝都藏得严严实实。
“你、你快出去!”锦被下传来韩蕾闷闷的抗议。昨日,她也是左思右想,才鼓起勇气那么大胆的好不好?
“好了,我不说了。快出来,仔细闷坏了。”赵樽好笑。
他连人带被一下捞进怀里,隔着锦被他都能感觉到韩蕾在害羞。
“哦!对了。今日要去给娘敬茶,还有许多军务要商议。”韩蕾突然探出脑袋,眼中慌乱与娇羞交织成一片动人的光。
赵樽抚着她后颈轻揉:“娘巴不得早些抱孙子,不会计较这些虚礼。”
说着,他又凑到韩蕾耳边压低声音:“你先多睡一会儿,昨晚上一定累坏了吧!”
“可是……”韩蕾想说什么,可赵樽温热的吐息惹得她耳垂鲜红欲滴。
“你只管休息。突厥和朝廷的事我去处理,天塌下来也有为夫顶着。”他将为夫两个字咬得极重。
说罢,他不容拒绝地将人塞回被窝,自己则利落地披衣起身。
他走到门边时忽然笑着回头,见韩蕾正偷偷从被角窥视,四目相对时又慌忙闭眼装睡。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出去后,他顺手带上门。却又特意提高声音对守在门外的金桔吩咐。
“小心伺候着,王妃昨夜操劳,未时前不许惊扰。”
“是!王爷。奴婢遵命。”门外,金桔脆生生的应道。
赵樽这话说得引人遐想,韩蕾羞得抓起身边的枕头。
“赵、樽!”绣枕伴着咬牙切齿的娇喝飞来,赵樽大笑着合上门扇,仍听得见屋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赵樽站在雕木门外,仰头望着这绚丽的晨景,忽而放声大笑起来。
他伸展双臂,宽大的袖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要将这满目霞光都拥入怀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露水清香的空气,觉得今天的朝阳特别的美。
他一边走,一边取下腰间的对讲机,拇指按通了开关:“正飞,带兄弟们到军议厅集合。对,就现在。”
新房内,经这么一打闹,韩蕾也没了睡意。
她撑着酸软的腰肢坐起身,锦被滑落处露出雪肤上几处暧昧的红痕。
想起昨夜红烛高照时的缠绵,她咬着唇瓣低笑,却又忍不住嗔怪:“真是个武夫……”
听到屋内的动静,金桔清脆的声音伴着推门声传来。“王妃你醒了?”
小丫鬟端着铜盆进来,瞧见韩蕾扶着床柱的模样,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眼里的神色带着一丝玩味。
“王爷走时特意嘱咐,说您……咳,说您昨夜劳累,让奴婢们不许惊扰呢。”
她故意在“劳累”二字上拖长了音,羞得韩蕾耳尖都红了,恨不得抓到赵樽踢他两脚。
韩蕾拢了拢散落的青丝,强作镇定道:“你别听他胡说。快帮我梳妆,误了给老夫人敬茶的时辰可不好。”
她指着檀木衣柜,“就选那件大红绣云纹的褙子吧,喜庆些。”
“是!王妃真是个好儿媳。”金桔边取衣裳边抿嘴笑,“老夫人方才还让翡翠姐姐来传话,说新婚夫妇多睡会儿也无妨的。”
韩蕾对镜描眉的手顿了顿,铜镜里映出她压不住的的唇角,“无妨,反正已经起了,咱们按礼数来就是。”
都说婆媳婆媳,先有婆后有媳。
韩蕾觉得老夫人是个温柔懂礼之人,自从她与赵樽相识到了赵家后,老夫人一直对她很好,她自然也要以礼待之。
既然这个时代讲究新妇要给婆婆敬茶,那她也必须入乡随俗。以免被人说她这个做媳妇的恃宠而骄,不懂规矩。
一番梳洗后,金桔陪着韩蕾穿过回廊园来到前厅。远远就听见木鱼声声,老夫人正跪在堂前前诵经。
阳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她藏青色的绸缎褙子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娘。”韩蕾在门槛处柔声唤道,正要行礼,老夫人已经转身惊呼:“哎哟我的儿,怎么这就起来了?”
她急急起身相迎,目光却往韩蕾身后张望,挑眉问道:“樽儿呢?莫不是……起不了床了?”
韩蕾即便是个现代人,也忍不住嘴角一抽。今日,这府里的人怎么都揪着她房间里那点事不放啊?
韩蕾正要回应,老夫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一喜,直接吩咐在旁边伺候的大丫鬟翡翠——
“翡翠,你快去吩咐厨房,给樽儿炖些鸡汤备着。”
第238章 苟富贵,勿相忘
第238章 苟富贵,勿相忘
“哎呀!娘。不是……”韩蕾耳尖绯红,忙道:“边境军情紧急,他是一早就去军议厅了。”
“这个混账东西!”老夫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手中的佛珠串被捏得哗啦作响,“突厥人年年都来,偏挑我儿新婚时闹腾?”
说到这儿,她才突然意识到失言了,又拉住韩蕾的手叹道,“哎呀!好孩子,委屈你了。等那孽障回来,娘定给你做主。”
这时穿堂风送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赵灵儿拎着裙角蹦进来,发间金步摇叮咚作响。
“嫂嫂来得正好!娘方才还念叨着要给您炖当归鸡汤呢。”她亲热地挽住韩蕾胳膊,冲老夫人挤眼睛,“哥那个武痴您还不知道?那年除夕守岁都能抱着兵书睡着。“
老夫人被逗得笑出声,终于坐回太师椅。
韩蕾郑重地跪在蒲团上,高举缠枝莲纹茶盏:“娘请用茶。”
釉色青白的茶盏中,两片碧绿叶片在水面舒展如舟。
“好!好!”
老夫人连说了两个好字,接过茶抿了一口,忽然泪盈于睫。
她望向中堂悬挂的先夫画像,哽咽道:“老头子你看见没?咱们樽儿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这媳妇乖巧懂事还能干,我喜欢的不得了。”
老夫人说着,转身从檀木匣里取出对羊脂玉镯,“这是娘出嫁时戴的,如今传给你。”
韩蕾正要推辞,老夫人已经将玉镯套上她的手腕。
温润的玉石触到肌肤的刹那,窗外忽然掠过一群白鸽,振翅声惊碎了满室晨光。
“谢谢娘!”韩蕾轻声道谢。
“哇!娘你就是偏心。”赵灵儿瞪大眼看着韩蕾手腕上的镯子,表情夸张。“一对镯子都给了嫂子,一个也不给我留。”
韩蕾夸张的表情逗得掩唇轻笑,老夫人也“噗嗤!”笑出声来,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等你嫁人的时候,娘再给你准备。”
赵灵儿顿时红了脸,娇羞道:“娘,你说什么?人家才不要成亲呢!我要一辈子陪着娘。”
“呵,去去去。娘有你嫂子,谁要你陪啊?”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天佑什么时候来提亲?可别耽误了我家姑娘。”
“他……他……”赵灵儿绞着衣角,娇美的面庞红得活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她低下头,声若蚊蝇:“他已经写信回京城了,应……应该快了吧!”
“嗯!此去京城是需要些日子”。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语气一时间有些伤感。
“如今你哥已成了家,等你再风风光光的嫁入华府,你们兄妹都好好的过日子,娘也就算圆满了。对你们那死去的爹,娘也就算有了交代。”
见老夫人提起赵樽的爹颇为伤感,韩蕾轻轻抚上她的手背,安慰道:“娘,你别担心。灵儿和天佑也一定会幸福的。”
“嗯!”老夫人很欣慰。
她慈爱地翻过韩蕾的手,泛着皱纹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掌心的纹路。阳光透过雕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老夫人白的发丝映得闪闪发亮。
“好孩子,”老夫人从怀中取出那把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珍而重之地放在韩蕾掌心,“如今你既已与樽儿结为夫妻,这王府的中馈自然该由你来掌管了。”
钥匙沉甸甸的,带着老夫人怀中的余温。
韩蕾低头看去,只见钥匙上的祥云纹样已有些泛黑,显然是件传承多年的老物件。
一旁的赵灵儿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挽住韩蕾另一只手臂。
“是啊嫂嫂,你现在可是咱们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她俏皮地晃了晃韩蕾的手臂,“以后我想支银子买胭脂水粉,可都得经过你同意呢!”
韩蕾闻言不禁莞尔,但随即面露难色。
她本来就对这些高门大户的后院之事不感兴趣。加之现在赵樽已决定要“干他”,那身边的杂务便多如牛毛,少不了需要她帮忙。她又怎能安居在这后院之中?
她轻轻握住老夫人的手,将钥匙推了回去:“娘,这府中事务繁杂,还是由您老继续掌管更为妥当。”
老夫人以为她是在客气推辞,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傻孩子,各家各府都是这个规矩。新妇进门,中馈自然要交到你手上。”她拍了拍韩蕾的手背,“你办事稳妥,娘很放心。”
韩蕾咬了咬下唇,不想将朝廷已将赵尊定性为谋反。只是告诉老夫人,以免她担心。
她不着痕迹地望了眼窗外忙碌的仆役,低声道:“娘,您知道的,如今苍州百业待兴,赵樽刚做了苍州王,日理万机。儿媳想着……多在他身边帮衬着些。”
说着,韩蕾抬起清澈的眼眸,“这府里的事,恐怕暂时还是要娘您来费心操持着。”
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她仔细端详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儿媳,见她娇俏甜美的面容间隐藏的那种坚毅,确实不似寻常闺阁女子。
沉吟片刻,老夫人将钥匙收回袖中:“也罢,你们年轻人有抱负是好事。这府里的事,娘就先替你担着。”
“多谢娘体谅!”韩蕾如释重负,正要行礼,却被老夫人一把扶住。
“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老夫人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转头吩咐丫鬟:“去把前儿个新得的碧螺春沏来,再端些杏仁酥来。”
说完,她又转向韩蕾,眼中满是慈爱:“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都没好好跟你说说话。”
韩蕾心中一暖,顺从地坐在老夫人身侧,老夫人细细打量着她今日的装扮。
她一身大红的锦缎褙子虽然保持着新婚的喜庆,但发间却只有一只单调的白玉簪子。
“这簪子……是樽儿送的吧?”老夫人忽然问道。
韩蕾下意识抬手抚了抚发簪,脸颊微红:“是……是赵樽在京城买给我的。”
老夫人会心一笑:“那孩子从小眼光就好。”
她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亲自递给韩蕾,“来,尝尝这新茶。听说你爱喝淡些的,特意让人少放了些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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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袅袅中,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起赵樽儿时的趣事。说到兴起时,连赵灵儿都忍不住插嘴补充。
韩蕾听着听着,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
窗外传来侍卫换岗的脚步声,韩蕾不自觉地朝门口望了一眼。
老夫人看在眼里,故意板起脸道:“今日说什么也不许你去军议厅。新婚燕尔的,哪有让新娘子独守空房的道理?樽儿那孩子不懂事,你可得替娘好好管教他。”
韩蕾被说得耳根发热,赵灵儿在一旁捂嘴偷笑……
韩蕾在这边陪老夫人说着话,军议厅那边直到晌午时分才散去。
肖正飞和亲卫们离去后,紧接着,几只洁白的信鸽从知州府的后院飞出,带着赵樽的军令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赵樽最后一个离开军议厅,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抬头望向天空。
秋末冬初的骄阳正悬在头顶,刺目的光线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园子里蒸腾起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物。
已是晌午时分了,他心想,不知韩蕾是否已经起床。
他沿着回廊缓步而行,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
绕过府里的人工湖泊时,一阵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几尾锦鲤在睡莲叶间穿梭。
穿过精心修剪的园,五颜六色的秋菊开得正艳,浓郁的香随着秋风扑面而来。
走到前后院相隔的拱门前,赵樽突然猛地顿住脚步。
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宋元庆正背对着他,一身靛青色锦袍衬得身形挺拔如松,腰间佩剑的剑穗在随风轻摆。
他显然已经梳洗整齐,全然不见昨日的醉态,此刻正在拱门边来回踱步,时不时朝后院里张望,手指在剑柄上来回摩挲着。
赵樽眼神一凛,迅速侧身躲到一旁的石榴树后。长势正好的石榴垂落枝头,正好遮挡住他的身形。
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到宋元庆眉头紧锁,神色间透着几分焦躁。
赵樽眯了眯眼,正盘算着该如何去应对宋元庆。这时,园另一头就传来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华天佑一袭月白长衫,手中折扇摇得飞快,额角还渗着细密的汗珠。
他身后跟着的大胖头更是气喘吁吁,圆润的胖脸上泛着红光。
两人快步走到宋元庆面前,华天佑“唰”地合上折扇,在掌心重重一敲:“哎呀宋兄!你怎么在这儿?让我们好找。”
宋元庆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抱拳行礼:“天佑,胖头。你们俩怎么来了?”
大胖头掏出手帕抹了把汗,喘着气道:“要不是碰到你的亲兵,我们还不知道你到这儿来了。”
宋元庆神色稍缓,解释道:“我是来向赵樽辞行的,今日要赶回军营。”
“哎呀!”华天佑夸张地一拍额头,“你这就不懂事了!”
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赵樽昨日才成亲,这会儿怕是还在温柔乡里呢。你这时候去打扰,不是讨人嫌么?”
宋元庆闻言耳根微红,却仍坚持道:“军务紧急,我私自离营已是不妥。若不告而别,更说不过去。”
大胖头眼珠一转,想起赵樽说的留不够五日就拿他们俩是问。昨日婚宴才过了一日,还有四日呢!
他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宋元庆的衣袖:“宋兄此言差矣!咱们兄弟难得相聚,昨日才喝了一顿酒,你就要走,莫不是做了将军就瞧不起我们了?”
宋元庆无奈摇头:“胖头你言重了。实在是营中事务堆积,副将一人难以决断……”
“诶!”华天佑突然打断他,眼睛一亮,冲大胖头使了个眼色,“说起喝酒,我正要告诉你……”
他神秘兮兮地挽住宋元庆的手臂,压低声音,“城南新开了家酒馆,不仅里面的醉仙酿醇厚无比,那佐酒的小菜更是绝妙!”
他说着还咂了咂嘴,“听说今日还有魁娘子献舞,那身段,那小脸儿……啧啧啧……”
大胖头会意,立刻接话:“是啊宋兄!咱们用了午膳小酌几杯,你下午再启程也不迟嘛!就算再急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吧?”
他边说边和华天佑一左一右挽住宋元庆的手臂。
宋元庆身形一僵,试图抽出手臂:“二位好意心领了,只是……”
“只是什么呀!“华天佑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外走,“你那副将跟了你这么多年,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还拿他这个副将来干什么?走走走,今日定要小酌几杯!”
大胖头也笑嘻嘻地帮腔:“宋兄莫不是怕被魁娘子迷了心窍?放心,咱们就看看,绝不耽误你回营!”
宋元庆被两人拉扯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知道华天佑素来是个纨绔,大胖头虽不荒唐却也没什么抱负。这些京城贵公子与他这个军营将领本不是一路人,但毕竟有少时情谊……
“宋兄,”华天佑忽然正色道,手中的折扇轻点他肩头,“当年在国子监时,你说过‘苟富贵,勿相忘’。如今咱们长大天各一方,好不容易聚首,你就这般绝情?”
宋元庆神色微动,终是轻叹一声:“罢了,就小酌两杯。但申时之前,我必须启程。”
“这才对嘛!”华天佑眉开眼笑,朝大胖头使了个得意的眼色。
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宋元庆往园外走去,华天佑还高声吩咐小厮备马车,身影渐渐消失在园尽头。
待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赵樽才从石榴树后转出。
他伸手拂去落在肩头的树叶,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思。
赵樽害怕宋元庆去而复返与他碰上,他转身望向通往后院的小径,犹豫片刻后,最终选择了另一条通往正厅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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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也该行动了
第239章 也该行动了
暮色渐浓,苍州王府门前的石狮在夕阳余晖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秋末的凉意。府内正厅,赵樽一家正用着晚膳,银箸碰触瓷盘的清脆声响在厅内时不时响起。
“赵樽,你尝尝这鱼很鲜美,味道也不错。”韩蕾夹了一块鱼肉放入赵樽碗中,眼角含笑。
赵樽刚要举筷,王府管家就一路小跑着进来。
“王爷,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赵樽眉头微皱,放下筷子。
管家喘着气躬身道:“回王爷,是华公子和张公子回来了,还有……徐州军营的宋将军。他们……是用车拉回来的。”
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异色。
赵樽起身整了整衣袍,沉声道:“走!去看看。”
王府门前,四名亲兵正费力地从马车上抬下两个不省人事的人影。
宋元庆华贵的锦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面色酡红,双眼紧闭。华天佑更是软得像滩烂泥,被一名亲兵扛在肩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哎哟,我的老腰!”后面的木板车旁,两名亲兵正吃力地移动大胖头那足有二百多斤的身躯。
大胖头仰面朝天,鼾声如雷,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呼吸在一起一伏。
门口的侍卫也正在给他们帮忙,赵樽大步流星地走来,身后跟着韩蕾和一众仆从。
还未近前,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臭味,令人作呕。
“这是怎么回事?”赵樽厉声喝问,脸色阴沉如水。
宋元庆的一名亲兵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王爷,华公子和这位胖公子今日午时拉着宋将军去了城南的酒馆喝酒,三人喝得兴起,我们劝也劝不住,所以就……”
“真是混账东西!”赵樽哪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喝成这样。他装模作样的发怒,一脚踹向旁边的大胖头。
大胖头那肥硕的肚子左右晃荡,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却并未醒来。
“昨日婚宴上还没喝够吗?今日又出去丢人现眼!”
宋元庆的一名亲兵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息怒,我家将军也醉了,现在责骂他们也于事无补。”
赵樽深吸一口气,对那亲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位兄弟见谅,是本王这两位挚友不知轻重。你们辛苦了,还未用膳吧?”他转头吩咐管家:“速速安排客房,让宋将军好生休息,再备上等酒菜招待各位兄弟。”
管家应声而去。赵樽又命人将华天佑和大胖头各自抬回厢房。
安排好一切,他才对韩蕾低声道:“丫头,你去看看他们。”
韩蕾微微颔首,带着紫檀和金桔往厢房方向去了。
赵樽也跟在她的身后,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翘的弧度。
自从上次被长乐郡主和魏成超绑架之后,韩蕾空闲时就翻阅了许多这个时代的用毒书籍。
现在她虽然谈不上是用毒高手,但是简单的毒素她还是能处理的。
厢房内,韩蕾先为华天佑检查了一番,眉头渐渐蹙起。
“奇怪……”她喃喃自语,又快步走到隔壁大胖头的房间里检查。
见他神色有异,赵樽也赶紧跟了过去。
待她检查完大胖头,赵樽迎上前问道:“如何?”
韩蕾轻声道:“他们不仅仅是醉酒那么简单,还有中了蒙汗药的症状。”
“蒙汗药?”赵樽瞳孔微缩,这是他没预料到的。
“而且分量不轻,恐怕要两三日才能醒来。”韩蕾看向赵樽,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不是说只让他们拖住宋元庆吗?可没说要下药啊。”
赵樽面色阴沉:“我当然没有!华天佑虽然鲁莽,但绝不会擅自做主下药。况且宋元庆的亲兵就在旁边……”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宋元庆的亲兵统领张奎大步走来,抱拳道:“王爷,末将还是不放心宋将军,想请府上的大夫看看。”
赵樽神色如常:“张统领不必担忧,本王的王妃略通医术,已经看过了。宋将军只是饮酒过度,休息一两天便好。而且,刚才本王已听到他在打呼噜。”
张奎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可我家将军酒量极佳,从未醉成这样……”
“张统领莫非怀疑本王做了什么手脚?”赵樽声音陡然转冷。
张奎连忙躬身:“末将不敢。只是……这醉得实在太……”
厅内气氛一时凝滞。
韩蕾适时开口:“张统领,我刚刚看过了,他们确实是喝醉酒睡得沉了些。不知他们是在哪里去喝的酒?”
“回王妃,”张奎行了一礼,“就在城南的一家酒馆,名叫醉仙楼。”
“那就对了。”韩蕾有模有样的点头。“那醉仙楼的酒向来以烈著称,加之他们三人又在拼酒,醉得厉害些也属正常。不如这样,我命人煮些醒酒汤送去,可好?”
张奎看了看韩蕾,又看了看赵樽,最终抱拳道:“多谢王妃,那就有劳了。”
待张奎退下后,赵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招手唤来平川,低声吩咐:“立刻去查,今日醉仙楼都有谁去过,特别是接触过他们酒水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平川的眼里也多了几分凝重,领命而去。
韩蕾轻声道:“赵樽,此事蹊跷。苍州现在几乎都是咱们的人,若有人故意下药,目的何在?”
赵樽负手而立,望着渐暗的天色,缓缓道:“不管是谁,敢在本王的棋局里横插一手……”他眼中寒光一闪,“都要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苍州王府内灯火通明。
客房那边,张奎和三名亲兵轮流守着昏迷的宋元庆。
厢房这边,华天佑和大胖头鼾声如雷。
而正厅内,赵樽独坐案前,手指轻叩桌面,等待着平川的调查结果。
似乎有一股暗流,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下涌动……
宋元庆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这三日显得尤为漫长。平川那边毫无线索,就连一贯清冷沉稳的赵樽都有一些按捺不住不住的。
这天,宋元庆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光影。
他的喉间干涩得如同塞了一把沙砾,额角还隐隐作痛,这是宿醉未消的征兆。
待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还是那间熟悉的客房。
檀木雕的床架,青纱垂落的帷帐,案几上那盏青铜雁鱼灯里还残留着昨夜燃尽的灯芯。
“呃,来人……”
他捂着有些沉闷的头,嗓音嘶哑地唤道,话音一出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
守在门外的亲兵闻声立即推门而入,见宋元庆支着身子要起身,连忙上前搀扶:“将军,您可算醒了!您再不醒,属下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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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多久?”宋元庆揉了揉太阳穴,指节触到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在战场上留下的战伤。
亲兵递上温热的帕子:“回将军,您醉得厉害,已经睡了整整三日。”
“三日?!”宋延庆猛地翻身而起,却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他扶住床沿,掌心传来红木坚硬的触感。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大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酒馆里摇曳的灯火,魁娘子婀娜飘逸的舞姿,华天佑举着酒壶豪饮的模样,大胖头拍着桌子唱小曲儿的破锣嗓音……
他询问的目光看向亲兵:“那华天佑和大胖头呢?”
亲兵会意答道:“跟您一样,他们俩也醉得不省人事,现在还在厢房睡着呢。”
宋延庆眉头紧锁。赵樽大婚之日,自己本该道贺后即刻返营,却在人家府上醉卧三日。
想到军营里的军报可能堆积如山,他胸口顿时像压了块石头:“备马,咱们必须立刻赶回军营!”
亲兵们匆忙收拾行装时,宋延庆已穿戴整齐。铜镜中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
他拿起剃刀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放下——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你们收拾好后,去府外等侯,本将去找苍州王告辞一声就速来与你们汇合。”
宋元庆说着拿起桌上的马鞭已经走出了客房的门,穿过曲折的回廊,初冬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钻进衣领。
经过园时,一阵女子的笑声随风飘来。
那声音软糯清甜,像春日里融化的第一道山泉,清凌凌地淌过心尖。
“哎呀!就差一点,再高点嘛!”
乍一听这软糯的声音,宋元庆立刻就分辨出是那个让他已经深深埋在心底的声音。
他不由得驻足望去,远处的一幕让他瞪大了眼。
只见不远处的石榴树下,身着鹅黄色襦裙的韩蕾正坐在赵樽的肩头。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的裙裾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伸着手去够枝头那颗红艳艳的石榴,手腕上不知是何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细碎的光芒。
堂堂苍州王此刻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双手稳稳托着韩蕾的小腿,仰起的脸上满是宠溺:“你可抓紧了。”
说着,赵樽故意晃了晃身子,惹得韩蕾惊呼着扶住他的发冠。
“赵樽!你讨厌!稳着点。”她娇嗔着捶他的肩膀,却在看到对方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笑声像是一把细密的梳子,将宋元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梳理。
旁边提着竹篮的小丫鬟急得直跺脚:“王妃当心啊!”
“我知道。”韩蕾应了一声,又扯了扯赵樽的头发,“再高一点,那儿还有一个。”
“好嘞!”赵樽踮起脚。
都是习武之人,那树上的石榴赵樽明明一个纵跃就能摘到,可他偏偏要让韩蕾坐在他的肩头上去摘,可见韩蕾在赵樽心中的位置。
宋元庆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手中马鞭变得无比沉重。
然后,他看见赵樽小心翼翼地将韩蕾放下来,自然而然地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
又看见韩蕾从袖中掏出帕子,踮起脚为赵樽擦拭额角的细汗。
他们之间流动的温情,似乎比天上的阳光还要暖上三分。
赵樽一转身就看到了正站在远处的宋元庆。
“宋兄!”赵樽大声招呼。
赵樽的呼唤将宋元庆拉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稍显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
他大步上前,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赵樽,韩姑娘。”他的声音平稳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韩蕾微微福身,“宋将军醒了?可还安好?”
韩蕾的眼角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像两弯新月。
“在下实在惭愧。”宋延庆微微颔首,韩蕾晶亮的眸子让他心颤,他连忙将目光移向赵樽抱拳行礼,“没想竟在府上醉卧三日,耽误了返营……”
赵樽朗笑着打断他:“宋兄说这话就见外了。要怪就怪天佑那个混账不知轻重。”
韩蕾也掩唇轻笑:“天佑和胖头现下还在厢房打呼噜呢。”
“哼!待他们醒来,本王定要让他们好看。”赵樽沉着脸说道,又转头吩咐丫鬟,“金桔,快去让厨房备下饭菜。宋将军已三日未进食。”
“不必麻烦了。”宋延庆连忙摆手,“军营里军务繁多,我这就……”
“再急也要用膳。”赵樽按住他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宋延庆想起校场比试的旧时光,“从这里到军营快马也要两日,总不能空着肚子上路。”
韩蕾已经利落地剥开石榴,晶莹的果粒在她指尖泛着玛瑙般的光泽。
“将军尝尝?这应该是最后一批秋石榴了。”
宋延庆望着递到眼前的果实,恍惚看见那年上元节,灯火阑珊处,少女递来的那盏桂酿。他恭敬地接过,石榴籽在口中迸开的甜涩,与记忆中的酒香奇妙地重合。
“多谢王妃。“他垂下眼睫,阴影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最终赵樽还是没能留住他,送他到府门前时,亲兵们牵着战马静候。
金桔小跑着送来食盒,蒸腾的热气里飘着肉脯和炊饼的香气。
“此次大婚照顾不周,”赵樽郑重地抱拳,“下次等有机会,再与宋兄把酒言欢。”
韩蕾站在赵樽身侧,和煦的阳光照着她娇俏甜美的面容。
她微微福身:“将军保重。”
宋延庆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最后看了眼王府门前的璧人,忽然想起那日在酒馆,华天佑醉醺醺说的话:“赵樽那家伙,算是把月亮摘怀里了……”
“驾!”
宋元庆带着亲兵策马而去,马蹄扬起一片尘土。
赵樽望着远去的身影,轻轻握住韩蕾的手:“他在这里待了四日,回去应该也差不多了。”
韩蕾望着天际掠过的雁阵,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大事已毕,咱们也该行动了。”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走进王府。
第240章 有来无回了?
第240章 有来无回了?
就在宋元庆一行人策马离去之时,清水县南门外十里处的拖木沟,初冬的阳光照耀着夯实的黄土路面。
棱堡高耸的箭楼上,苍州黑底金边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队镇守棱堡的士兵在官道两旁持枪而立,铁面无私地拦住了两拨风尘仆仆的人马。
“站住!苍州境内,无路引者不得入内!”为首的士兵队长声音洪亮,手中长枪横挡在路中央。
左边那拨人马约莫二十余人,清一色藏青劲装,腰间佩刀柄上缠着恒国公府特有的金丝纹饰。
领头的是个方脸阔口的壮汉,闻言不屑地嗤笑一声。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是恒国公府的人,奉国公之命来接我家公子回京!”
右边那拨人衣着更为考究,为首的瘦高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但温言细语中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这位军爷,我们是张阁老府上护院,来接我家少爷。还请行个方便。”
士兵队长坚守原则,寸步不让:“管你是国公府还是阁老府,我家王爷有令,入苍州必须验明路引!”
他粗糙的手指敲了敲挂在城门口的告示牌,上面朱笔写就的律令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恒国公府那方脸护卫一巴掌拍在身旁的马鞍上,“放你娘的屁!苍州王谋反在即,我家公子还在苍州境内,若有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句话像火星溅入了油锅里。正在路边歇脚的挑柴农夫猛地放下担子,古铜色的脸上青筋暴起。
“你个狗娘养的!你敢污蔑我们王爷?”他抄起扁担就要上前,被同伴死死拉住。
旁边的面摊儿老丈胡子气得直抖,拿起擀面杖就绕过面摊儿快步走过来。
“老汉我活了六十载,没见过比王爷更仁厚的人!王爷不但让我们开荒种地,还发放种子,减免赋税。干活还给双倍工钱。”
他颤巍巍地指着那护卫鼻子,“你们这些京城来的蛀虫,懂得什么叫民生疾苦吗?”
凉茶摊前,一个脸上带疤的中年汉子“咣当”摔了茶壶。
“荆州遭逢暴雨,河堤决堤,我带着妻儿逃难至此,是王妃派人教我煮凉茶的手艺。再敢诋毁王爷,老子拼了命也要撕烂你的嘴!”
他抄起板凳的样子,吓得几个护卫连连后退。
“就是,你去看看我们苍州,到处欣欣向荣,王爷和王妃带着我们赚银子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谋反了?”
“再敢胡说八道,打断你的腿。”
“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
转眼间,赶集的农妇、歇脚的脚夫、卖货的货郎都围了上来,个个怒目而视。
有人捡起路边的土块,有人抡起挑货的扁担。
张阁老家里毕竟是诗书之家,府里的人说话做事自然都有些分寸。
张阁老府上的瘦高护院,没想到这里的百姓如此拥护苍州王,见激起了众怒,脑子一转,急忙作揖赔笑。
“诸位乡亲误会了!我们只是奉命来接人,绝无冒犯王爷之意!”
“在吵什么!”
这时,一声暴喝从棱堡方向传来。人群自动分开条路,只见个黑塔般的汉子大步流星走来。
他的铁甲肩头上烙着北关亲卫营特有的狼头徽记,正是赵樽的心腹亲卫之一——碳头。
面摊老丈像见了救星:“碳头将军!这些京城来的混账竟然说咱们王爷谋反!”
闻言,碳头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手按在了刀柄上。
恒国公府的护卫们齐刷刷后退半步,那方脸汉子强撑着辩解:“我家公子华天佑还在苍州,我们必须……”
“你们找华公子?”碳头一愣,突然又咧嘴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巧了,我家王爷大婚,华公子和张公子刚好都在府上做客呢!”
他转头对士兵吩咐,“去牵几匹马,送这些‘贵客’去王府。”
他故意在“贵客”二字上咬了重音,“让王爷亲自招待。”
两拨人马闻言顿时脸色剧变。
张阁老府的瘦高护院额头沁出冷汗,他们得到的消息明明说两位公子有可能被软禁了,怎会成了座上宾?
但此刻众目睽睽,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那……有劳将军了。”
两名士兵带着他们去了王府,当马蹄声渐远,碳头眯眼望着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
摆面摊儿的老丈凑过来低声道:“碳头将军,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碳头从怀里摸出个铜钱扔在面案上:“老丈放心,王爷自有分寸。来碗刀削面,多放辣子。王妃给了你那么多,也舍不得放。”
一行人沿着官道踏入清水县城门,映入眼帘的繁华景象令他们不禁驻足观望。
街道两旁不仅店铺林立,幌旗招展,各色货物琳琅满目。街道边还有许多摆摊的小贩。
卖人的小贩手法娴熟地转着稀,茶楼里飘出阵阵清香,布庄门前挂着最新染制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这真是穷乡僻壤的苍州?”恒国公府的方脸侍卫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
张阁老家的瘦高护院也眯起眼睛,打量着来往行人。
“京城百姓终日为生计奔波,愁眉苦脸,何曾见过这般自在的笑容?”
正说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边跑过,手里举着刚买的葫芦,红艳艳的山楂上裹着晶莹的衣。
后面跟着的妇人连忙喊道:“小翠,慢些跑!”
那对母女虽然一身粗布衣衫,甚至都早已退了色,还有些破烂。但她们面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就像是生活过得很富足一般。
转过几条街巷,苍州王府的朱漆大门已近在眼前。
带路的士兵上前与守门侍卫低语时,瘦高个护院注意到王府门前的石狮雕刻得栩栩如生,却不见半点奢靡之气,反倒透着几分庄重肃穆。
“诸位,王爷有请。”侍卫拱手作揖,态度不卑不亢。
正厅内,赵樽一袭墨蓝色锦袍端坐主位,腰间玉带上的螭纹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韩蕾身着淡紫色襦裙坐在一旁,发间一支白玉簪子衬得她肤若凝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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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进来,赵樽微微抬眼,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让一行人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小的等见过王爷、王妃。”
众人行礼,面对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苍州王,他们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
赵樽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诸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怕恒国公府的侍卫莽撞再次冒犯苍州王,瘦高个护院率先上前一步,恭敬的说明来意。
“回王爷,家中老爷思念孙儿心切,特命我等来接翰霖公子回府。”
“对对对,我们也是。”那方脸侍卫也赶紧取出恒国公府的信物:“我家老爷夫人挂念天佑公子,我们也是来接天佑公子回京城。”
“可是……”韩蕾蹙了蹙眉,温声道:“两位公子三日前与人拼酒,醉得人事不省,此刻还睡着呢!”
一听两位公子喝得不省人事,众人心里都忍不住一沉。
以他们有限的认知,从未听说哪有人喝酒,可以喝到昏睡三日的。
他们互相对视一番,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三个字——不可信。
他们心里都想着苍州王为了谋反,无所不用其极,果然是将他们家公子控制住了,目的肯定是用来要挟他们京城里的主子。
说是喝醉,恐怕只是托词,也不知道他们家公子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众人看向赵樽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几分戒备。
那方脸侍卫与瘦高个护院交换了个眼神,拱手道:“王爷。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见公子?”
“当然,本王带你们去看看。”赵樽站起身,墨蓝色锦袍上的暗纹如水波流动。
他自然地揽过韩蕾的肩,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众人微微一怔。
无论是赵樽说话的平静语气,还是这随性的动作,他们都无法将赵樽这个闲散王爷,与“谋反”二字联系在一起。
赵樽旁如无人的搂着韩蕾的肩款款而行,众人小心翼翼的垂首跟在他们俩身后。
穿过回廊时,瘦高个护院特意的注意了一下王府内的布置。
整个布置简约大气,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几株青松,全然不似传闻中谋反之人该有的张扬做派。
赵樽先带他们去了张翰霖的厢房,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里传来“轰啊~轰啊~”如雷鸣般的鼾声。
推开门,只见张翰霖那肥胖的身躯呈大字型几乎躺满了整个床塌,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嘴角还挂着可疑的水渍。
“这……”瘦高个护院嘴角抽了抽,上前轻唤:“公子?公子醒醒。”
张翰霖鼾声不减,一动不动。
众人忍不住都看向赵樽,后者无辜的耸了耸肩,转身又走向隔壁厢房。
华天佑的睡相倒是文雅许多,手脚并放,姿势规矩,鼾声也不似张翰霖那般夸张。
方脸侍卫正要上前唤醒华天佑,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可是恒国公府来人了?”赵灵儿提着裙摆快步进来,发间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一走进来,见到厢房里挤满了人,她询问的目光看向韩蕾。
韩蕾抿了抿唇,柔声解释:“灵儿,他们是来接华公子回府的下人。”
赵灵儿明媚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轻咬着下唇,目光在华天佑熟睡的面容和那几个侍卫之间游移,目光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和委屈。
华天佑给家里写信已经有些日子,既然他们家的下人都已经赶到了苍州。却对婚事只字不提,说明华府并不同意他们的亲事。
韩蕾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过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也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这两府的下人都想将自己家的公子带回家,可看着睡得如此沉的公子,和边上气场逼人的苍州王,他们一时间又犯了难。
瘦高个护院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赵樽。“王爷,不知两位公子何时能醒?老爷嘱咐要尽快回京。”
赵樽看了眼窗外日头,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知道,我们也每日都过来看望,可他们就一直这样睡着。”
他转向赵灵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灵儿,你先回去。”
赵灵儿眼眶微红,最后看了眼沉睡的华天佑,转身时裙摆划过一道落寞的弧度。
韩蕾轻叹一声,示意紫檀跟上去照看。
待赵灵儿离去,厅内气氛一时凝滞。
“如此这般……”瘦高个护院斟酌着开口:“那王爷可否容我等接公子去客栈安顿休息。”
不管怎样,他们要先让公子脱离苍州王府才是,然后再做打算。
“不必。”哪知,赵樽直接摆手打断,“王府里的厢房多的是。”
他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既然来了,就都住在王府里吧,顺便可以好好看看这清水县。”
华天佑和张翰霖是他的好友,而且,是因为他的命令去留住宋元庆才喝成这样。
在华天佑和张翰霖没有苏醒之前,他怎能让他们住到客栈里去,没的让人说他薄情寡义。
赵樽留他们住在王府里本是好意,可却让两府的侍卫和护院,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
“啊这……”方脸侍卫瞳孔一缩。
赵樽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恒国公府的方脸侍卫只觉得后背一凉,仿佛被看穿了所有心思。
他偷瞄了一眼张阁老家的护院们,发现他们个个也是神色凝重。
难道赵樽要将他们也全部软禁在王府里?他们有来无回了?
众人心中都捏了一把汗,面面相觑。
正当他们在暗自盘算着,如何才能带上自家公子,安全逃离苍州王府时。旁边床榻上昏睡了三日的华天佑掐着时间悠悠转醒。
阳光透过雕窗棂洒在他脸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华天佑皱了皱鼻子,发出一声慵懒的嘤咛,随即伸了个夸张的懒腰,锦被滑落,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白色中衣。
第241章 坦然承认
第241章 坦然承认
听到嘤咛声,一屋子的人都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公子,你醒了?”那方脸侍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
华天佑被这阵仗吓得往后一缩,后脑勺“咚”地撞在黄梨木床架上。
他揉着脑袋环视四周,熟悉的云纹帐幔、墙角那盆茂盛的君子兰,还有窗外熟悉的海棠树——这分明是他在苍州暂住的厢房。
目光扫过方脸侍卫等人时,华天佑面上出现了一丝诧异。
“你们怎么在这儿?”他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父亲把府里精锐都派来了?”
方脸侍卫单膝跪地抱拳:“回公子,老爷夫人日夜担忧,特命我等接您回京。”
说着,就要去扶华天佑起身,“公子,车马已备好,我们立刻就能……”
“等等。”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赵樽拨开众人走上前来,锐利的目光直视华天佑:“你先告诉我,你和胖头为何会醉成这样?酒里的蒙汗药又是从何而来?”
“蒙汗药?”
方脸侍卫失声惊叫,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跟他一起来的华府侍卫也骚动起来,有人已经按上了刀柄。
“咳咳咳……”说到这个,华天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俊逸的脸庞涨得通红,他眼神飘忽地瞥向赵樽。
“这个嘛……呃……说来话长。”
他挠着乱蓬蓬的头发,突然掀开锦被跳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也不在意。
走到赵樽面前,他亲昵地搭上赵樽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赵樽往外拽,“咱们到外面去说。”
看着华天佑与赵樽勾肩搭背,屋里众人面面相觑。
说好的软禁呢?
怎么公子与反贼头子如此亲昵?
张阁老家的瘦高个护院摸着下巴做沉思状,眼眯成了一条缝。
廊下秋海棠开得正艳,华天佑确定屋里的人都没跟出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不是你要我们拖住宋元庆五日吗?”
他做了个灌酒的动作,“我们总不能天天拉着他喝酒吧?又不是酒鬼。所以,我和胖头一合计,就来了个一劳永逸……”
说着,他从袖袋里摸出个青瓷小瓶晃了晃,面上的表情得意之极:“上好的‘三日醉’,直接一步到位。”
“什么?”赵樽瞳孔骤缩,一把扣住他手腕:“你们自己下的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嘘!”华天佑急得跳脚,绸缎的中衣领口滑到肩头,“不这么做怎么办?只灌醉他,就我俩清醒多可疑?”
华天佑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咱这叫舍命陪君子!一起睡!”
赵樽扶额,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也说不出华天佑这法子究竟是聪明还是愚蠢。但他能肯定的是,这家伙为了完成自己的命令,也算是豁出命去了。
只是,害他和韩蕾白白担心了三日。
阳光在赵樽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阴影。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们……干得不错。”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也不知是褒是贬。
回到屋内,赵樽扫过满室的侍卫和护院,突然觉得疲惫至极。
“你爹娘派人接你,今日便启程回去吧!”他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舍。
听赵樽主动放华天佑离去,恒国公府的众侍卫喜形于色,张阁老家的瘦高个护院却急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赵樽:“王爷,那我们家公子……”
“待胖头醒了也一起离去吧。”赵樽望向窗外巡逻的士兵,铁甲寒光刺痛了他的眼。
华天佑和张翰霖在这里已经帮了他许多,如今已到了与朝廷兵戎相见的时刻,他不想他们牵连其中。
“我不走!”华天佑突然踹翻脚凳,玉冠歪斜地挂在鬓边,“小爷我还没娶灵儿妹妹呢!”
“天佑。”赵樽按住他肩膀的力道重了几分,声音却软下来,“回去吧!你爹娘都是为了你好。”
华天佑一把打开赵樽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我说了不回京城!我要留在苍州娶灵儿。”
赵樽苦口婆心:“天佑,别拗了。回去吧!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爹娘不同意这门婚事。”
“不可能。”华天佑叫嚣:“我爹娘最疼我,只要是我喜欢的女子,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赵樽却轻轻叹了口气。
他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恒国公府和张阁老家同时派人到苍州来接华天佑和大胖头,那定是已经知晓了朝廷要派兵讨伐他的消息。
他们此举一是让这两位好友与他划清界限,二是要赶在朝廷动兵之前让他们俩安全的回到京城。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敲鼓般的闷响。
大胖头那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厢房门口,门框都被他挤得咯吱响。
“天佑,天佑你醒了没?”他气喘吁吁地问道,圆润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
“我已经醒了。”华天佑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见到大胖头也醒来了,张阁老家的护院们明显松了口气。
为首的瘦高个护院快步上前,恭敬地拱手:“公子你醒了?身子可还爽利?老爷在京城日夜挂念,特命我等来接您回去。”
大胖头这才注意到他们,肉乎乎的脸上写满困惑:“杨叔,你们怎么也来苍州了?”
被称为杨叔的瘦高个护院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声音却带着几分急切:“老爷想念孙儿,茶饭不思。公子,咱们这就启程吧?”
他说着,就要去拉张翰霖的衣袖,巴不得立刻就带自家主子逃离苍州王府。
“我不回去!”哪知,张翰霖也是同样的态度。
他猛地甩开杨叔的手,圆滚滚的身子竟然灵活地往后一跳。
“在京城时爷爷天天骂我游手好闲不成器,如今我在苍州帮着赵樽做事,他又说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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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做的可是利国利民,光宗耀祖的大事。”
闻言,杨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偷瞄了一眼站在窗边的赵樽。
这位战功赫赫的苍州王正背对着众人,挺拔的身影被阳光在屋中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杨叔心里暗中腹诽:这苍州王赵樽果然是道高一尺。他自己谋反,竟然骗他们家单纯的公子说在做利国利民,光宗耀祖的大事。也不知赵樽是给华天佑和他家公子吃了什么药,看看,竟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的。
赵樽转过身来,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麻子,去吩咐厨房给两位公子准备些清淡的膳食。”
他走到大胖头跟前,拍了拍他肥厚的肩膀:“胖头,你爷爷想念你是人之常情,不如先随杨护院回去一趟?”
杨叔如蒙大赦,连忙附和:“是啊公子,老爷日夜盼着您呢!”
“我不走!“张翰霖梗着脖子,圆脸涨得通红,“赵樽,你这里那些稀奇玩意儿离不开我。我怎能说走就走?”
他转向杨叔,胖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你回去告诉我爷爷,等我把这些事办成了,自然风风光光地回去见他!”
杨叔见说不动他,急得直搓手,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呈到赵樽面前。
“王爷,差点忘了,这是我家老爷让转交给您的。”
赵樽接过信笺,修长的手指轻轻拆开火漆。
信纸展开时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的目光在字里行间缓缓移动,嘴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大胖头注意到赵樽握着信纸的指节微微发白。
“写的什么?”他好奇地凑过去。
赵樽轻笑一声,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杨叔心虚的低下头往后退了半步,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太清楚他家老爷在信里写的是什么了——
张阁老在信中以赵樽老师的身份,字字泣血,苦口婆心,劝赵樽三思,莫要行谋逆之事,更恳请赵樽看在他们曾经师生情谊的份上,放过他单纯的孙儿。
“荒唐!都是道听途说!”大胖头看完信,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信纸揉成团砸在地上,替赵樽争辩。
“爷爷一定是老糊涂了!赵樽什么时候要谋反了?你们去看看苍州各县,百姓们安居乐业,市井繁荣兴旺,哪来的造反迹象?”
“就是。”华天佑也急了,他将脚蹬进靴子里立刻站起来。
他看向方脸侍卫,怒问:“你们一路过来,可曾见到士兵动刀动枪?可曾见到苍州有哪里是兵荒马乱?”
他义愤填膺,声音越说越高,越说越激动。
“我天天在这里看着,赵樽这些日子为了不让苍州百姓挨饿受冻,带着百姓们开荒种地,修桥铺路,你们哪只眼睛看到赵樽谋反了?也不知道是谁散播的谣言,让小爷我抓到了一定揍死他。”
方脸侍卫见自家主子如此激动,不由得苦着一张脸,搓着手道:“公子,这不是谣言……是陛下下的旨,兵部调兵的文书都发往各州府了……”
陛下的旨意?
“轰!”的一下,犹如一道炸雷在脑子里炸开。
华天佑和大胖头如遭雷击,两人都大张着嘴,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华天佑愣了一瞬后,机械的转头看向赵樽,眼里满是不解:“赵樽……他们说的是……是真的?”
面对华天佑的询问,赵樽缓缓闭上眼睛,沉重的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见赵樽点头坦然承认,大胖头满脸震惊,连连后退。“我不相信。这一定又是朝中那些王八蛋污蔑诋毁你。就像上次收你兵权时说你拥兵自重、心怀不轨一样。”
“对对!一定是这样。”华天佑胡乱点头。
华天佑和张翰霖怎么也想不通,和他们一起玩到大的赵樽为人正直,心怀苍生,为何突然之间就从抵御外敌的英雄,变成了这些人眼中的反贼?
“不,这次不是诋毁,确有此事。”赵樽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不想再欺瞒他们。“所以,你们回去吧!你们的家人都在担心你们。”
华天佑突然一把抓住了赵樽的双臂,眼里满是急切。“赵樽。你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樽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甚是痛苦和无奈。
“我也不想这样做,也不想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可你们你也看到了,朝廷是如何待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许多往事,突然如走马灯似的在华天佑的脑海中流转——
那年秋末,赵樽的父亲为护大景疆土,在突厥战场上身中数十箭而亡。十八岁的赵樽披麻戴孝,独自扶灵柩跋涉千里回京。
风雪中,他跪在父亲墓前立下血誓,定要继承遗志,守护这方山河。
此后经年,赵樽与将士们驻守边关,在苦寒之地枕戈待旦。
无数个朔风呼啸的夜晚,他们以血肉之躯拼杀在城墙之上,一次次击退来犯之敌。
边关的烽火台上,总能看到他挺立如松的身影,铠甲上凝结着永不消融的寒霜。
战功累积,威名远播,却引来朝堂猜忌。
谗言伴随着忌惮如毒蛇般缠绕,天子一纸诏书,收其兵权。
当突厥铁骑再次范境,那位曾疑心重重的君王,竟然有脸想起这位戍边多年的将领。
赵樽不计前嫌,率两千先锋营迎战十万敌军。
若非韩蕾带着神秘的武器及时赶到,他这位自幼相伴的挚友,怕是要永远长眠在那片染血的沙场之上。
兔犹啮人!何况是这位满腔赤诚却遭背弃的苍州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张翰霖粗重的喘息声。
这个一向诸事无忧乐天的小胖子此刻红着眼睛,拳头攥得死紧,说出的话竟然也有着一番道理。
“赵樽。我胖头虽不才,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你的为人。我不信你一个愿意用命守护百姓平安效忠朝廷的人,会无故谋反,定是朝中有奸人蒙蔽圣听!赵樽,我不回京城,我要跟你共进退!”
杨叔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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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第242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窗外,一只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过,在窗棂上投下一闪而过的阴影。
“胖头说得对。”华天佑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声音铿锵有力:“我华天佑今日也把话撂这儿了!小爷我哪也不去,就留在这里力挺赵樽!”
他越说越是火大,“京城那帮子只知道歌舞升平的家伙不了解赵樽,难道小爷我还不了解吗?如此对待功臣,简直令人心寒!就算赵樽谋反,那也一定是朝廷的错,是陛下眼瞎。”
“啊!公子。”方脸侍卫大叫一声,吓得脸色煞白,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华天佑的嘴:“小祖宗慎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惹来杀身之祸呀!”
他手心都沁出了冷汗,心想这位小祖宗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切!”华天佑却不以为然,他与大胖头对视一眼,上前一左一右搭上赵樽的肩膀。
大胖头拍了拍厚实的胸脯,震得衣袍簌簌颤动,语气极度诚恳。
“兄弟莫忧,不就是朝廷发兵吗?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对!”华天佑也狠狠点头,“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站在你这一边,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应对朝廷大军。”
听他们俩越说越胆大,杨叔抚了抚额头,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公子。你们可千万别别意气用事啊!你们别忘了,老爷夫人和你们的家人可全都在在京城……”
杨叔话未说完已是哽咽难言。华天佑和大胖头顿时沉默了,他们看向赵樽,眸子里情绪复杂。
赵樽眸光微动,反手按住两位挚友的肩膀,声音低沉:“你们的心意,我赵樽心领了。但杨叔说得在理。谋反乃灭族之罪,你们……”
他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轻叹。
华天佑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甩开赵樽的手臂,朝着京城方向跪下,“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水泥地面被撞得闷响,他额前顿时一片通红:“爹,娘。孩儿不孝,今生不能再承欢膝下,你们二老就当没有生过孩儿吧。愿你们一切安好!”
他声音里带着决绝的颤音。大胖头也跟着跪下,圆滚滚的身子像座小山般轰然落地。
他对着京城的方向大声说道:“爷爷,爹娘,叔叔婶婶们。翰霖今生不孝,也没出息,让你们操心了,咱们下辈子再做一家人吧。翰霖……愧对列祖列宗。”
说完,他也“咚咚咚”的磕起头来,看到屋里的众人无不动容。
在家人和生死之间,二人义无反顾。赵樽见他俩态度坚决,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闭了闭眼,睫毛下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来。
他扶起他们二人,一左一右将他们紧紧抱住,红着眼睛说道:“我赵樽这辈子何德何能,能得你们这二位挚友?”
华天佑捶着他后背笑骂:“少来这套!你还得当我大舅哥呢!”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愣了一瞬。一直在旁边静观事态发展的韩蕾抿嘴轻笑,裙裾翩跹地走上前来。
“天佑,胖头。既然你们心意已决……”她眼波流转,笑意嫣然。“我和赵樽必当尽全力护你们家眷周全。”
“丫头……”赵樽轻唤一声,话语里包涵了太多的情绪。
他展臂将韩蕾也揽入怀中,四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让两府的侍卫和护院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朗的笑声:“谋反这种大事,你们忘了还有本王,本王也要与你们同在。”
一听以“本王”自称,两府的侍卫和护院都是一惊,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荆州王刘衍摇着折扇悠然踏入,惊得侍卫和护院赶紧行礼。
“见过王爷!”众人躬身行礼。
荆州王却看也没看他们,兀自走上前,将手中的折扇一扔,张开双臂就与赵樽等四人拥抱在一起。
见荆州王也参与其中,两府的侍卫和护院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而且,听荆州王将“谋反”二字说得就跟逛夜市那么简单,显然是早就起了谋反之心,现在不过是与赵樽一拍即合罢了……
赵樽等人在苍州王府里凝成了一股不可分割的力量,而北方的突厥草原却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整个草原染成一片苍茫的白色。秋末没能劫掠到任何物资的突厥人更是陷入了绝境,
部落里的牛羊已瘦得皮包骨头,牧民们的帐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博鲁可汗的金顶大帐内,炭火盆烧得通红,却驱散不了帐内众人心头的寒意。
众位部落首领齐聚一堂,玉伽公主也端坐在可汗身侧。
他们个个眉头紧锁,为族人如何度过这个严冬而忧心忡忡。
刚刚从永安城外打探消息回来的一队探子风尘仆仆,正单膝跪地禀报他们这次的所见所闻。
他们冻得通红的双手都捧着一碗热马奶酒,探子队长的声音因寒冷而微微发抖。
“可汗,各位首领,我们在永安城外潜伏观察两日,那新筑的青灰色堡垒坚固无比,堡垒上有一排整齐的孔洞,不知是何用途。每次换班,箭楼上都只有少许士兵在站岗巡逻,看上去很放松……”
一名壮汉首领猛地站起身来打断探子的话,腰间佩刀与铜铃相撞叮当作响。
“这不可能!每到丰收之时,永安守军都枕戈待旦,如临大敌,箭楼上密密麻麻全是弓箭手!”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写满怀疑,“大景人莫非疯了?就不怕我们此时挥军南下?”
玉伽公主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红唇微启:“苜珲叔叔,您难道忘了吗?大景朝已今非昔比。”
她修长的手指无聊的把玩着三脚酒杯,“大景现在有‘生米’那样的神器,百步之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你以为还需要大量士兵面对面拼杀?”
博鲁可汗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沉重的金耳环随着点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王姐说得在理。”他转向探子,“继续说,还看到什么?”
探子咽了口唾沫:“那些站岗的士兵,每人除了佩刀外,胸前确实都抱着一个黑铁家伙,想必就是发射‘生米’的武器。而且,堡垒的城门处……”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有许多红色怪物一直进进出出,上面装满了黑漆漆的货物,看上去像马车,却只见有人驾车,不见拉车的马匹。”
站在博鲁可汗身后的布加将军闻言脸色骤变,连手中的马鞭都“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这位曾在战场上与“怪物”交过手的勇士声音发怵:“可……可是上次牛尾坡战场上那骇人的怪物?”
探子想了想,迟疑道:“形状不太一样,但速度确实不相上下。”
另一名探子插话:“属下数了数,至少上百个那样的怪物。”
“上百?”布加的面色惨白如纸,魁梧的身躯竟然微微发抖。
博鲁可汗不解,皱眉问道:“布加,你为何如此惊慌?”
布加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出噩梦般的场景:“那夜……那怪物在战场上横冲直撞,速度堪比汗血宝马。更可怕的是……”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怪物的尾部会喷出火焰,我们的战马见了就惊,勇士们还没靠近就被那‘生米’射穿了胸膛……”
大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博鲁可汗弑父时,曾经听他响箭命令的小伙伴巴特尔,现在也混了个小小的将军。
他猛地站起来看向博鲁可汗,镶满宝石的弯刀哐当出鞘。
“大景如今有上百个这样的怪物?加上那铜墙铁壁的堡垒……我们还如何南下劫掠?”
“就是。上次牛尾坡一战,赵樽仅仅率两千先锋营就重创我突厥十万大军,连阿尔皮将军这样的猛将也折在那场耻辱的大战之中,就因为赵樽仰仗了‘生米’和那骇人的怪物。”
博鲁可汗身侧的玉伽公主听到赵樽这个时,神色未起丝毫波澜,就连卷翘的睫毛也如蝶翼般静止。
曾经为这个名字悸动的心湖早已归于沉寂。如今,那湖面倒映的唯有一个叫唐小童的身影。
想到唐小童那俊逸明朗的笑颜,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无意识地转头望向大景朝的方向。
唐小童承诺要替她向苍州王妃陈情,促成边关互市,还说有了消息就亲自来草原王庭告诉她。
那时他眼中跃动的光彩,让她在绝望的风沙里窥见一线生机。
可这么久过去,草原的朔风未曾捎来只言片语。
玉伽轻抿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或许这本就是场镜水月的奢望。
毕竟,唐小童只是苍州王妃手下一个小小的布行掌柜而已。他人微言轻,又如何能左右边关局势呢!
玉伽公主微微的叹了口气,拉回自己的思绪,耳边又传入各位部落统领此起彼伏的争论声。
有人主张拼死一搏,也许多多少少能劫掠到一些物资,凑活着度过这个冬天。
有人提议大景朝太强,不能再拿突厥勇士的命去硬碰硬,只能向西迁徙,寻找生机。
众人七嘴八舌,一时间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
博鲁可汗重重地咳嗽一声,帐内才渐渐安静下来。
草原的朔风卷着雪拍打在王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不到二十岁的博鲁可汗望着下面那一张张被风霜侵蚀的面庞上,都刻着相似的愁苦与期盼,他的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在没有得到这个汗位之前,他的眼里满是对权力的憧憬。
他处心积虑在众目睽睽之下弑父夺得这个汗位,在感受权力快感的同时,不过短短几月,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力交瘁。
曾几何时,他以为那顶狼头王冠便是世间至宝。
多少个寒夜里,他带着小伙伴们在雪原上练习响箭,铁制的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弑父那日,父汗的血溅在祭酒台的图腾上,浓稠得化不开。
如今想来,那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粮仓里的黍米日渐见底,牧草稀疏得盖不住沙地。迁徙的牛羊群像移动的骨架子,幼崽的叫声虚弱得让人心颤。
他记得小时候父汗说过,草原的儿女就像沙棘,就算再贫瘠的土壤也能扎根。
可当千万双眼睛同时望来时,他分明感觉到王冠重得要把脖颈压断。
物资匮乏的草原深处,千千万万的族人和牛羊,就像嗷嗷待哺的孩子,个个都张着嘴找他要奶吃。而他头上的宝石王冠却挤不出一滴奶,长不出一棵草。
儿时的他以为自己比父辈更有勇有谋。父辈打不下来的永安城,他能率领突厥勇士轻易攻占,他能带领族人们肆意劫掠大景,走向强大。
却不想,偏偏在他夺得汗位之时,大景朝就出现了那强大到让人窒息的神秘武器和那骇人的怪物。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长生天偏偏在与他作对。
王帐前的苏鲁锭长矛在火光中投下斜影,像勇士身上一道久久未愈的伤痕。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玉伽公主,忽然想起她从大景和亲失败回来后,曾说过大景有一句名言,叫做: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他的眸子闪了闪,忽然又想起萨满的预言:雄鹰飞得越高,越容易折翅。或许长生天早就在狼山顶上,冷眼看着他的野望如何被现实碾碎。
不!他不能被碾碎!
不能让已戴在头上的宝石王冠,轰然落地!
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宣布自己的决定。
“如果不拼死攻打永安城,劫掠大景,我们的老人孩子怎么熬过这个冬天?草原上的草都已经被雪埋了……”
他话音未落,大帐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这是敌军来袭的警报!
如此寒冷风雪交加的日子,怎会有敌人来袭?
大帐内的众人脸色大变,纷纷起身抓起武器冲出帐篷。
玉伽公主冲出大帐的瞬间,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扑面而来。
她眯眼极目远眺,目光所及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队黑色的身影正在风雪中快速逼近……
进入周末,请远离“老板”或“加班”等危险词汇。不过,经检测“评论”这个词汇是安全的,随意亲近!友友们,周末愉快!
第243章 三发点射
第243章 三发点射
帐外寒风如刀,裹挟着雪粒在草原上肆虐。突厥王庭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博鲁可汗厚重的狼皮大氅上已积了一层薄雪,他却浑然不觉,一双鹰目死死盯着远处逼近的黑影。
“呜——”
号角声穿透风雪,仍然在部落上空回荡。
“可汗,那是什么?”身旁的巴特尔将军眯起眼睛,手已按在刀柄上。
博鲁可汗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见那条在雪幕中若隐若现的黑线正以惊人的速度推进,隐约有奇怪的“突突”声传来,与战马奔腾的蹄声截然不同。
“上马!快上马戒备!”博鲁可汗突然抽出腰间弯刀,刀锋在雪光中闪过一道寒芒。
整个部落瞬间沸腾。突厥勇士们从温暖的帐篷中冲出,有的甚至来不及系好皮甲,就翻身上马。
女人们迅速将孩童拉回帐内,老人们则抄起弓箭守在帐门口。不过片刻,上万名骑兵已在雪地中列阵,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博鲁可汗高举弯刀,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冲!”他一声令下,铁骑洪流般向那神秘的黑线涌去。
风卷着雪粒拍打在脸上,生疼。距离拉近到几百米时,博鲁可汗终于看清了那条黑线是什么。
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兵打头,后面跟着数十辆从未见过的红色怪物。
那些怪物有三个轮子,发出奇怪的“突突”声,每个怪物都拖着装满货物的坡斗。
“停!”
博鲁可汗猛地勒住缰绳,举起弯刀示意全军止步。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些怪物。“难道那是……大景的马车?”
他年轻却粗犷的面容上横肉抖动,声如雷霆般炸响:“停下!你们是什么人?再往前走,本汗可就要下令冲杀了!”
三蹦子车队在扬起的雪地中缓缓停住,领头的平川抬手示意,整个车队在距离突厥骑兵几十步开外停成一条长线。
平川和刀疤高坐在战马之上,一身铁甲,胸前的护心镜在明晃晃的白雪中反射着金属的光芒。
平川给刀疤递了个眼色,刀疤会意,立刻拿起挂在马侧的一面旗帜展开。蓝色的旗子随风飘扬,上面绣着三个字——锦绣坊。
“我们受京城锦绣坊委托,特来给突厥送粮草物资。”平川双手拢在嘴边,声音穿透风雪。他刻意停顿片刻,目光扫过对面骑兵惊疑不定的面孔,“请玉伽公主出来说话交接。”
平川身后的通译立刻驱马上前,学着平川的样子,将双手拢在唇边,用突厥话大声翻译了一遍。
一听是来给他们送粮草物资的,博鲁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身后传来突厥勇士们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有人甚至失手将弓箭掉在了地上。
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身后的勇士们眼里,一定是射出了各种贪婪的光芒。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突厥勇士们立刻就会冲上前去抢了这些粮草物资。
可是……
博鲁可汗半眯着眼看向领头的平川,似乎在判断他这话的真实性。
平川神色如常,也静静的看着对方。
博鲁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铠甲上熟悉的纹饰——那分明是大景北关驻军的制式战甲。
“大景朝会好心给我们送粮?”博鲁淡淡从牙缝里挤出冷笑,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刀疤翻身下马,走向身后的三蹦子,铁甲随着他的动作铿锵作响。
他“唰!”的一下,掀开盖在第一辆三蹦子上面的油布,露出了堆积如山的麻袋。
几个突厥骑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们太熟悉那种鼓胀的轮廓感了,那绝对是粮袋无疑。
博鲁的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发白。
他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眼前堆积的粮草又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般诱人。
他阴沉着脸挥手示意,两名亲兵立即张弓搭箭对准了平川的咽喉。
“大景与突厥血战多年,”博鲁的声音里透着戒备,“今日突然送来粮草,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故意用生硬的大景谚语,引得身后骑兵发出粗犷的笑声。
平川轻蔑的嗤笑一声,突然用流利的突厥语回应:“草原上的雄鹰也会为雏鸟低头。你们难道要替可汗拒绝这份善意?还不赶快去让你们的玉伽公主出来说话。”
他轻蔑不屑的话语像块烧红的烙铁一般,让博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巴特尔策马上前,在博鲁的耳边低声道:“可汗,小心有诈。大景人绝不会如此好心。”
博鲁可汗没有回答。他注意到对方只有百来人,每辆怪车上仅有一名士兵驾车,确实构不成威胁。但那满车的货物……如果是粮食和药品……
“我说,你们倒是快点儿呀!”刀疤出声催促:“这鬼天气,老子交了货物,还要赶回去复命呢。”
博鲁可汗眉头紧锁,见对方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转向巴特尔,“去请玉伽公主。”
“可汗……这……”巴特尔犹豫。
博鲁不耐道:“快去!”
“是!”
巴特尔掉头,朝着大帐的方向策马而去。
此时,玉伽公主正站在王帐外的高台上,远眺着雪原上的对峙。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狐裘的边缘,心跳如擂鼓。
当看到巴特尔策马返回时,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公主!”巴特尔在马上行礼,“来人自称是大景京城锦绣坊派来送物资的,指名要见您!”
听到“锦绣坊”,玉伽公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辰。
“是唐小童!一定是他,他竟然成功了!”她裹紧狐裘快步走下高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备马!快!”
侍女阿珠慌忙牵来她的白色战马。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丝毫不逊于任何突厥勇士。
她回头对巴特尔说:“锦绣坊的人没有恶意,是来帮我们的!”
巴特尔面露迟疑:“公主,大景人诡计多端……”
“若他们要攻打王庭,会只派那点人来吗?”玉伽公主一抖缰绳,“那些车上装的定是过冬的粮食和药材!”
风雪中,玉伽公主跟在巴特尔的身后策马飞奔,心中默念着唐小童临行前对她的承诺。
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当玉伽公主的身影出现在阵前时,平川面上才露出一丝笑颜。
他再次高喊:“玉伽公主,我等受锦绣坊东家所托,特来给你们送过冬的物资!有清单在此!你们赶紧派人卸货吧!”
博鲁可汗看着玉伽公主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又望了望那些奇怪的车辆,终于缓缓收刀入鞘。
“让他们靠近,”他对左右下令,“但一定要保持警惕。”
玉伽公主已驱马上前,她看了一眼在风雪中飘扬的锦绣坊旗帜,已是热泪盈眶。
深吸了一口气,用流利的大景话回应。“这位将军,玉伽代我突厥子民,感谢苍州王妃的慷慨相助!”
平川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货品的纸:“这是物资清单,请公主过目。另有王妃亲笔书信一封。”
当书信递到玉伽公主手中时,她注意到平川手上布满冻疮,显然这一路上并不轻松。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次物资交接,更是两个敌对民族间第一次真诚的伸手。
风雪依旧,但玉伽公主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见玉伽公主恭敬的接过了清单,而且对方与玉伽公主说话也和颜悦色,博鲁可汗和众多的突厥骑兵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这真是送给我们的。”
“是公主为咱们弄来的粮草。”
“咱们今冬终于不会再挨饿受冻了。”
“我要去告诉阿妈,我们有粮草了。”
看着那一车车实实在在的粮草,在场的所有突厥人都高声欢呼起来。
博鲁也是满脸惊喜,他努力压住心中的激动正要挥手下令卸货,平川洪亮的声音又响起在空旷的雪原上。
“玉伽公主。此次运输的物资总共有三队,这里只是第一队,还有两队过几日送到。这些粮食、布匹和药材,足够你们的族人度过这个寒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面突厥骑兵们有些饥黄的面容和褴褛的衣衫。
“锦绣坊的东家说了,送这些物资不是怕了你们突厥,而是大家都生活在这片天地间,应当守望相助。他不愿看着妇孺挨饿,老人受冻。”
玉伽公主哽咽着点头,“请转告苍州王妃和唐掌柜,这份恩情,我突厥永世难忘。”
玉伽公主的态度让平川满意点头,他又提高声音说道:“记住,这三队物资都是由锦绣坊东家私人所赠,与大景朝廷无关。”
玉伽公主快速浏览完清单,转身对博鲁可汗说道:“可汗,都是上好的粮食和药材,足够我们撑到开春。”
周围的突厥骑兵闻言,纷纷交头接耳,满面惊喜。
有人甚至已经翻身下马,对着狼山连连叩首:“长生天终于开眼了?这么多粮食,能救多少孩子啊!”
博鲁可汗翻身下马来到平川马前,他抚胸行礼:“我是突厥的可汗,名叫博鲁,请代我谢过你们东家。突厥人记恩,这份恩情我们……”
“且慢。”平川突然抬手打断,他面色一肃,声音陡然转冷,“这三队物资是赠送的。但今后若再需要粮草物资,你们就得拿东西来交换。”
空气短暂的凝固,博鲁可汗和所有的亲兵们都愣了一下,他们似乎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玉伽公主的面上已是欣喜异常。
她仰头望向平川,黑亮的眸子里闪着希望的光:“这位将军,您的意思是……大景同意与突厥互市了?”
平川严肃的面色稍缓,继续道:“如今隆冬时节,诸事不便。待开春后,我家主子会尽力说服朝廷,在阴山脚下设立贸易集市。两国货物皆可互市,但需签订条约。”
他目光如电,直视博鲁可汗,“若突厥违背互市条约再南下劫掠,下场便犹如此马。”
话音刚落,平川已甩过背上的m16自动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突厥骑兵队列。
“哒哒哒!”
三发点射,三声连续的清脆爆响瞬间划破长空,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几乎在同一瞬间,三名突厥骑兵座下的战马嘶鸣着轰然倒地,鲜血从马头上汩汩流出,在雪地上绽开三朵刺目的红。
三名毫无防备的骑兵狼狈地滚落马背,惊魂未定地趴在雪地里。
“啊!”
有人发出尖叫声,有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死死盯着平川手中那支泛着冷光的奇怪武器。
不过一个呼吸间,三匹健壮的草原骏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毙命,甚至没给骑兵反应的时间。
如此的速度,如此的距离,如此的杀伤力,无不震撼着他们的心。
玉伽公主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没有弓弦震动,没有箭矢破空,只有几声脆响,夺命于百步之外。
“这……这是何物?”博鲁可汗的声音充满恐惧。
平川缓缓放下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可汗只需知道,永安城墙上这样的武器不止一把。若突厥铁骑胆敢来犯,你们的勇士连城墙百步内都靠近不得。”
平川说完,一挥手,只听一阵整齐的唰唰声,他身后的所有人都跳下三蹦子,整齐的端枪瞄准。
一把这样的武器,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吓掉了三魂七魄,现在驾驶三蹦子的士兵人手一把,那阵势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风雪漫天,博鲁可汗的额角却渗出了冷汗。
幸好这些物资来的及时。不然,为了生存下去,他刚刚在大帐中就已经夏令,等这场风雪过后就集结大军南下劫掠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只会使用弯刀铁戟的突厥大军,怕是要全部葬身在永安城外。
幸好!
幸好还没有南下!
他因为震惊而张开的嘴半天都合不上。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那三匹瞬间毙命的战马,马身上圆圆的弹孔竟是如此的熟悉——
那不正是发射“生米”的武器吗?
第244章 这次任务,成了!
第244章 这次任务,成了!
博鲁可汗知道平川在他们面前表露这一手,是为了武力震慑他们。
作为突厥的可汗,他看了看周围完全惊掉了神魂的突厥勇士们。他只能说——这个震撼真的起到作用了。
自从突厥草原上的第一猛将阿尔皮将军,用生命从牛尾坡战场上带回了“生米”的样本,除了当时在牛尾坡战场上近距离看到过那神秘武器的少许士兵外,其他的人无非都是听他们口头讲述,道听途说。
就凭着镶嵌在尸体里的几颗“生米”和那些士兵的讲述,他就命苜都大肆模仿打造“生米”,还用弹弓、箭矢和投石机来发射。
而现在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见识了神秘武器的杀伤力之恐怖,是用他们有限的认知无法想象的。
博鲁可汗还在愣神,但玉伽公主已率先反应过来。
她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微微欠身向平川行了一个标准的突厥礼。她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声音清朗却不失恭敬。
“这位将军大可放心。我突厥儿郎虽个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勇士,骁勇善战,但每次秋末南下劫掠也并非本意,实在是生计所迫。”
她直起身子,漫天飞舞的雪洒在她做工粗糙的狐裘上。
她继续说道:“如今既蒙苍州王妃慷慨,赐予这许多粮草物资助我们度过寒冬,又允诺会尽力开放互市贸易,我突厥子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怎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平川抚摸着腰间的佩刀,目光在玉伽公主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这位突厥公主的大景话说得字正腔圆,态度也颇为诚恳,但他还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博鲁:“博鲁可汗,你的态度呢?”
博鲁粗壮的手臂抱在胸前,浓密的胡须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颤动。
他沉声道:“玉伽公主所言极是。我们突厥人最重誓言,既然立下盟约,就绝不会违背。”
说着,他解下腰间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双手捧到平川面前。
“这是我祖传的宝刀,今日便作为信物交给将军保管。若我突厥有违此约,将军尽可持此刀取我首级。”
平川看着眼前这两位突厥的最高统治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击掌为誓。”
玉伽公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即伸出纤细却粗糙的手掌。
三人的手掌在风雪中重重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见双方终于口头达成了互市之约,许多突厥骑兵高坐战马之上,竟在风雪中直接喜极而泣。
他们突厥人世世代代,哪个寒冬不是靠刀剑与鲜血来换取活命之资?
多少草原儿郎未及弱冠便永远倒在了尸横遍野的血泊中,只为给族人抢回几袋粟米、几匹粗布。
而今两国边贸有望,毡帐里的老人不必再夜听丧鼓,妇人不必再苦等不归人,孩童亦能在温暖的皮裘中酣然入梦。
铁蹄踏碎的冰雪下,终于要长出太平的嫩芽了。
平川在风雪中扬起冻得通红的脸,露出一道欣慰的笑容。
“我家主子特意交代了,这次送货的一百辆三蹦子,给你们留下一半。”
他搓了搓手,呵出一口白气,“还请可汗挑选些机灵的儿郎,我们明日返程前定要把他们都教会。往后啊,你们就能驾着这三蹦子,拉着货物去阴山脚下的贸易市集做买卖了。”
博鲁可汗闻言,浓密的眉毛不可置信的高高扬起。“将军,您……你是说那拉货的车也要给我们?”
“哈哈!对!”平川爽朗大笑,“那车名叫三蹦子,一个人就能驾车,拉起货来跑得飞快。”
博鲁捂着狂跳的胸口,转头与身旁的玉伽公主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玉伽公主琥珀色的眼眸在狐裘兜帽下闪闪发亮,她轻启朱唇道:“这真是雪中送炭的好消息!”
“长生天保佑!”博鲁可汗洪亮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他转身对身后的巴特尔将军下令:“快,去挑选几十个最机灵的小伙子!要手脚麻利的!”
然后,他转身对又对骑兵们喊道:“立刻宰杀十头最肥的羔羊,把地窖里珍藏的马奶酒都取出来,今晚我们要好好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也许是老天也感受到了这喜庆的气氛,风雪渐渐停歇。
博鲁可汗看着平川一行人,关切地说:“诸位将军兄弟,这一路顶风冒雪为我们送来粮草实在辛苦。快随我们回王帐暖和暖和,热腾腾的奶茶已经备下了。”
平川笑着拱手:“在下名唤平川。可汗盛情,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他转身对三蹦子车队喊道:“弟兄们,突厥可汗盛情款待,今晚我们就歇在这里了,明日再启程回去。”
巴特尔将军跳下马来,踩着积雪走到平川身边:“平川将军,我挑了五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是我们突厥最聪明的勇士。”
他指着身后一排精神抖擞的年轻骑兵,“保管学得快!”
平川打量着那些好奇张望三蹦子的突厥青年,满意地点头。
“这个不难。等回去货物卸完,咱们就先教最基本的操作。”
“哈哈哈!”博鲁高兴大笑,翻身上马,“贵客们,跟我们回王帐。”
三蹦子车队跟在骑兵后面,缓缓向着王帐方向移动。
三蹦子的引擎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在苍茫的雪上回荡。远处帐篷里飘出的炊烟,为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
一路过处,还守在帐篷外小心观察情况的牧民们,见博鲁可汗带着那些图图响的怪物回来了,纷纷指着三蹦子车队议论纷纷。
“那不是铁疙瘩吗?怎么还能自己跑?”
“快回帐子里去,那些怪物冲过来了。”
“怕什么?可汗和公主不是都没怕吗?他们脸上好像还笑呢!”
“那是马车吧?看那三个轮子,比咱们的勒勒车可结实多了!”
“你们说,那上面装的是何物?”
……
到了王帐外,博鲁可汗高声宣布贵客们是给他们送粮草来了,就用那叫“三蹦子”的车子拉来的,现场顿时一片欢腾。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牧民挤到前面,颤巍巍地伸手碰了碰车把手,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引得众人哄笑。
几个孩童在车轮间钻来钻去,被自家大人揪着耳朵拎出来,却忍不住回头张望。
博鲁可汗见状哈哈大笑,对平川道:“看来我的子民比我还心急。平川兄弟,别在这风雪里站着了,随我进王帐暖和暖和!”
平川回头对车队喊道:“刀疤,带兄弟们跟上!卸完货就准备教学!”
应了一声,指挥着三蹦子车队缓缓跟在突厥骑兵后面,向王帐驶去。
年轻的小伙子们早已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跳上车试试身手。
当粮草被一一卸下时,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几个老妇人摸着饱满的粮袋,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下我的孩子们不用挨饿了……”
年轻姑娘们则围着色彩鲜艳的丝绸啧啧称奇,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布料。
巴特尔很快带着几十名精挑细选的年轻勇士回来,个个虎背熊腰,眼神炯炯。
刀疤也不含糊,当即分配人手。一人一车一教练,教学在雪地里热火朝天地展开……
暮色四合,王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所有寒意。
帐中央摆放着长长的矮桌,上面堆满了烤全羊和奶酪。
十余名突厥少女手持酒壶,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斟酒。
博鲁可汗拉着平川坐在主位,举起三脚酒杯:“来,先干一杯马奶酒,暖暖身子!“
平川也不推辞,仰头饮尽,顿时一股热流从喉咙烧到胃里,不禁赞道:“好酒!”
玉伽公主坐在平川另一侧,亲自为他切下一块羊腿肉:“尝尝我们草原的烤全羊,用的是最肥美的秋羔。”
酒过三巡,王帐里表演起了草原歌舞,气氛热络。
帐外,寒风凛冽,但王帐内却温暖如春。三蹦子整齐地停放在帐外,覆盖着一层薄雪,象征着两个民族之间刚刚开始的贸易与友谊。
夜深时分,宴会仍在继续。
平川望着欢笑的众人,心中暗想:这次任务,成了。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徐州甘络县军营。
夕阳西斜,在苍州王府醉了三天的宋元庆,一刻不敢耽误,策马疾驰,马蹄踏起滚滚黄尘。
他眉头紧蹙,衣袍上沾满风霜。这一路上他几乎未曾停歇,只为尽快赶回军营。
“让开!快让开!”宋元庆高声喝道,守营士兵见是自家将军,连忙拉开营门。
甫一入营,宋元庆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校场上黑压压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至少不下十万兵马,如此大的阵仗,难道是发生了紧急军情?
宋元庆面色一凝,火把的光亮映照在他肃然的面容上,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远处,帅旗猎猎作响,上面赫然绣着“清”字。
“快看,宋将军回来了!宋将军回来了!”
见到宋元庆的身影,他的副将顾海星激动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
他快步迎上前来,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这两日他和甘络县军营的将士们忧心忡忡,传令兵离去时提醒他约束好部下。他也不敢私自做主派兵去寻找宋元,生怕担上通风报信的罪名。
今日午后,清禾元帅带着大军到来,准备从甘络县经曲临江石桥讨伐苍州。他还暗自想着,若宋将军在清禾元帅发兵前赶不回来,那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现在见到宋元庆归来,他和甘络县所有将士都松了一口气。
在水泥路上列队得整整齐齐的士兵纷纷后退,给宋元庆的快马让出一条道来。
宋元庆策马来到点将台前,翻身下马,黑色的长靴重重的踏在水泥地板上。
他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向点将台。清禾元帅身披猩红战袍,正背对着他整兵待发。
徐州驻军元帅清禾五十多岁,因为长期生活在驻地军营,面容上全是岁月的痕迹。
他是魏丞相的小舅子,年龄比魏丞相小,由于长期锻炼,身体也比魏丞相更硬朗。
徐州驻军元帅清禾五十多岁,因为长期生活在驻地军营,面容上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是魏丞相的小舅子,年龄比魏丞相小,由于长期锻炼,身体也比养尊处优的魏丞相更硬朗。
“末将宋元庆,参见元帅。元帅为何带兵来了甘络县?”宋元庆抱拳行礼,声音洪亮。
清禾缓缓转身,鹰隼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宋元庆。
“宋将军为何风尘仆仆?这是从何处归来啊?”
早就得到禀报的清禾元帅不答反问,语气阴冷,那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宋元庆坦然答道:“回禀元帅,末将的好友苍州王大婚,末将前去道贺,今日方归。”
“哦?苍州王是你的至交好友?”清禾突然提高了声调,引得周围将士纷纷侧目。
“正是。”宋元庆不明所以,但仍如实回答,“末将与苍州王相识多年,情同手足。”
闻言,清禾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笑声中充满讥讽。
“呵!好一个情同手足!“他猛地收敛笑容,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反贼同党!”
清禾身后的数名亲兵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就要擒拿宋元庆。
“且慢!”宋元庆怒目圆睁,一把推开上前的亲兵,“清禾元帅,你这是何意?末将犯了何罪?”
副将顾海星也急忙上前:“请元帅明鉴啊!宋将军忠心为国,怎会是反贼?这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吗?”清禾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高举过头,在夕阳下徐徐展开。
“陛下亲笔诏书在此,苍州王谋反,罪不容诛!尔等竟敢说是误会?莫非在质疑陛下圣明?”
宋元庆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半步。
他死死盯着那道圣旨,只见上面朱批赫然:“苍州王赵樽谋反,其心可诛,即刻派兵讨伐,若遇任何人抵抗,可先斩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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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先斩后奏
第245章 先斩后奏
他死死盯着那道圣旨,只见上面朱批赫然:“苍州王赵樽谋反,其心可诛,即刻派兵讨伐,若遇任何人抵抗,可先斩后奏。”
“这不可能!”不明所以的宋元庆理直气壮,声音嘶哑,“苍州王为人忠义,怎会谋反?定是有人陷害!何况本将刚从苍州返回,四处祥和平静,并未见到谋反迹象。”
“大胆!”清禾厉喝,“宋元庆,你不但与反贼交好,如今还敢质疑圣旨,其心可诛!”
他大手一挥:“将宋元庆革职,拿下!”
亲兵得令,几十个人一拥而上。纵使宋元庆从小习武,武艺了得,也在转瞬间就被亲兵们按倒在地上。
宋元庆奋力挣扎,嘴里大声申辩:“元帅明察!苍州王并未谋反,末将也只是去道贺,喝了一杯喜酒而已。”
校场上顿时骚动起来,宋元庆麾下将士纷纷上前。
“元帅明鉴!宋将军一直忠心耿耿,并无异心啊!”
“苍州王驻守边关多年,素来忠君爱国,怎会谋反?”
“元帅明察,此事必有蹊跷!”
……
用圣旨都压不住这些人的情绪,清禾见状,脸色愈发阴沉。
他半眯着眼看向一脸理直气壮的宋元庆,和那些为他求情的麾下将士,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清禾与宋元庆都出自四大世家,唯一不同的是,宋元庆是宋家嫡系,而清禾出自魏丞相的妻家。
前景帝登基后,由于性子多疑,让魏丞相的小舅子清禾替换了前徐州驻军元帅,本就是前景帝的心腹。
如今,他与新景帝一个是魏丞相的外甥,一个是魏丞相的小舅子。这关系一下子就从心腹变成了亲戚。
魏家本就是四大世家之首,如今家族中又出了个皇帝,清禾自然就觉得自己比其他世家的人更高贵。
加上自从冠军侯府被炸、苏琪将军也在军营中被莫名其妙的炸死,苏家已轰然倒台。
而随着前景帝被炸成渣渣,有前太后作为靠山的孙家也没落了。
现在唯一还有些底蕴的世家,就只有宋家。
所以,清禾想借着此事让魏家独大,抓着机会给宋元庆定下罪名,除掉宋连庆,绝不会让宋家爬到魏家的头上。
他要让这天下,都稳稳当当的成为魏家的天下。
而且,他是徐州驻军的主帅是宋延庆的上峰,现在又手握圣旨。所以,他有这个权利和理由定下宋元庆的罪名。
想到此,清禾大喝一声,拔剑指向为宋元庆求情的众将士。
“尔等是要造反吗?若谁再敢为反贼说话求情,抗旨不尊,就别怪本帅以同谋罪论处!”
宋元庆被亲兵反剪双手,押上了点将台。
见清禾动真格的,宋元庆挣扎着抬头,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嘴里也不叫元帅了,而是直呼其名。
“清禾!你仗着有魏家撑腰,就敢诬陷忠良!苍州王若真有反意,我宋元庆第一个不饶他!但如今无凭无据,仅凭一纸诏书就要置人于死地,天理何在!”
“住口!”清禾不为所动,“本帅今日就要替陛下清理门户!”
“清禾!我是冤枉的。”宋元庆瞪着清禾使劲挣扎,“我要面见陛下。”
“哼!”清禾冷笑,“陛下可说了,若遇抵抗,本帅可先斩后奏。”
说罢,他已抽出寒光闪闪的宝剑,对准宋元庆心口就要刺下。
台下将士惊呼连连,顾海星更是扑上前去:“元帅明察啊!宋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异心啊!”
宋元庆仰天长叹:“我宋元庆一生忠义,我不服!清禾,你不分青红皂白。今日杀我容易,但公道自在人心!你如此倒行逆施,必遭天谴!”
清禾闻言,感觉被似乎宋元庆看穿了心思。
他更是瞬间暴怒,剑尖直指宋元庆咽喉:“找死!”
反正圣旨已经给了他先斩后奏的权利,他现在就要了宋元庆的命。
两人的距离本就近,加之剑势迅疾,眼看就到了宋元庆喉前三寸,宋元庆下意识的闭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划破长空。
那声音犹如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清禾握剑的手腕在响声炸起的同时爆开一团血雾,鲜血如箭般迸溅而出,在阳光映照下异常刺眼。
他手中那柄寒光凛凛的长剑被甩出后“咣当”一声坠落在地,在木板搭建的点将台上弹跳两下,发出清脆的金属颤音。
“啊——!”瞬间的惊吓后,清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左手死死扣住血流如注的右腕。
他面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是谁?!”
点将台上,一军主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袭,台下十万将士亲眼目睹这惊变,顿时骚动如潮。
甘络县军营本就不算大,平日里不过容纳一两万将士,现在突然挤了十万大军,那铠甲碰撞声、兵器出鞘声、惊疑不定的低语声在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交织成一片。
阳光倾泻在每个人脸上,映照出或惊骇或茫然的神情。
宋元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瞳孔骤缩。
方才那一剑刺来之时,他被清禾的亲兵粗暴地按跪在地上,木板的拼接处硌得膝盖生疼。
他已然闭目待死,却不想局势竟在瞬息间逆转。此刻他抬头望去,只见清禾手腕上的鲜血正顺着指缝汩汩而下,在帅袍上洇开一片暗红。
“保护元帅!”亲兵统领一声暴喝,数十名精锐立即结成铁桶阵,将清禾团团围住。
寒光闪闪的刀剑齐刷刷指向外围,在点将台周围连成一道森冷的金属屏障。
可诡异的是,他们环视四周,根本看不见袭击者身在何处,也不知元帅是被何暗器所伤。
宋元庆趁乱一个鹞子翻身,挣脱钳制站起身来。他警觉地扫视四周——校场外围营帐林立,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将士人潮涌动,根本寻不到半点刺客的踪迹。
这里可是隶属徐州的军营,四处兵卒,来人竟然犹如无人之境,关键是还能在不现身的情况下如此准确的击中清禾的手腕,这得是何等的高手?
就在宋元庆心中暗自惊骇之时,清禾强忍剧痛,面目狰狞地咆哮。
“藏头露尾的鼠辈有胆伤本帅,没胆现身吗?”
他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内心的恐惧,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扭曲的面容滴滴滚落。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飘来一阵嬉笑,那声音大得惊人,恍若就在耳边对着喊。
“哈哈……他伤了,伤了。我就说嘛,我打中了,十两银子拿来!”这声音清亮如少年,却带着几分痞气。
“切!这么近的距离,换我我也能中!不算,不算。”另一个略显浑厚的声音不服气地反驳,尾音还带着戏谑的上扬。
“喂!孟叔,你想赖账是吧?”清亮声音里满是不乐意,“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要不咱们再赌一局?”浑厚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语气带着一点哄骗小孩子的感觉。“若能打中他鼻梁,老子出五十两!”
“哼!休想!”
这肆无忌惮的对话在军营上空回荡,仿佛天外传来的神谕。
十万大军鸦雀无声,只听得一阵阵的抽气声。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少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仿佛那无形的威胁随时可能降临。
只见声音不见人,而且伤了他们的元帅,还像没事人似的为了十两银子打赌,简直太诡异了。光是想想将士们都觉得汗毛倒竖。
清禾又惊又惧,下意识的觉得鼻梁隐隐作痛。
他脸色铁青,觉得自己在手下面前简直丢尽了脸面。他顾不上去想这两个人是如何潜进军营的,直接瞪着点将台下的将士输出。
“你们这些混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狂徒给本帅找出来!”
“遵命!”将士们的应和声震天动地,惊起了林中栖鸟。
可就在将士们即将行动时——
“省省力气吧!”清亮声音突然从议事厅方向传来。
这次,声音小了许多,连方位也被一下子辨认出来。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四五百米外的飞檐上,隐约有个身影懒洋洋地趴着,阳光勾勒出他晃荡的双腿。
“这儿还有一位呢!你爷爷我在这儿。”
浑厚声音从相反方向的大树上响起。枝叶掩映间,似乎有人正趴在树枝上,手里还悠闲地抱着什么物件。
两人互成掎角之势,手中都抱着一个安装电池的大功率喇叭,难怪声音能传得这般辽远。
那喇叭造型奇特,下面还有一个把手,看上去宛如某种神秘的法器。
暴露了方位后,树上的人又拿起大喇叭喊道:“宋将军,你难道还看不出他是在欲加之罪吗?”
清禾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锁定了校场边缘那棵百年古松。树冠浓密处隐约可见人影晃动,阳光下有什么金属物件反射出刺目的光点。
“鼠辈!藏头露尾,也敢妄议圣旨?”清禾的亲兵统领厉声喝道,腰间佩刀已然“唰”的一声出鞘。
他虬结的肌肉将铠甲撑得紧绷,额角青筋暴起:“弓箭手准备,把树上那狂徒给我射下来!”
弓箭手尚未就位,树上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戏谑。
“圣旨?哦!我明白了,是陛下的圣旨上写着要你们冤枉忠良。”
校场边缘开始有压抑的窃笑声传出。亲兵统领脸色涨得通红,正要发作,清禾却摇头制止。
他眯起眼睛,手腕上被暗器所伤的伤口还在渗血,将他的护腕染出点点猩红。
“本帅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十万大军面前妖言惑众。”清禾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王统领,去请那位‘义士’下来说话。”
“遵命!”亲兵统领沉着脸抱拳领命。
他正要调兵,大喇叭里的声音突然拔高:“且慢!方才这位将军说我妄议圣旨,那请问……”他的话音故意拖长,“陛下下旨时,知道你们要陷害宋将军吗?”
“放屁!”清禾终于按捺不住,一掌拍在点将台的栏杆上,木屑纷飞。
他有世家撑腰,现在又贵为一军主帅,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他此刻太阳穴突突直跳,连什么风不风度的都顾不上了。
树上传来夸张的吸气声:“诸位都听见了!清禾元帅说陛下在放……”尾音拖得老长,紧接着是清脆的拍手声,“放那个什么来着?”
这句话被扩音器放大十倍,在群山环抱的校场中激起阵阵回音。
先是前排几个年轻士兵憋不住笑出声,接着笑声像野火般向后蔓延,连持戟的卫兵都肩膀抖动。
十万大军的哄笑如同海啸,震得点将台上的旌旗都在颤动。
树上那人不断挑衅戏弄,根本没将他这个徐州的驻军元帅放在眼里。
清禾气得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得铁青。
他还没张口下令,亲兵统领已猛地抬起佩剑指向古松:“弓箭手,还在等什么?给我射!”
弓箭手嘛纷纷弯弓搭箭,箭雨应声而起,可惜距离太远,见识还没射到古松前就力竭而坠,如秋叶般簌簌飘落在地上。反而惹得树上那人哈哈大笑。
“哈哈……你们用的是几石弓啊?为何如此无力?”
古松这边话音刚落,议事厅方向突然又传来清亮的少年嗓音。
“孟叔,我打那个亲兵的鼻梁算不算?”
不待那孟叔回答,“砰!”一声脆响已划破长空。
亲兵统领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面前飞速划过。他条件反射的闭目,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突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塌陷的鼻梁,温热的鲜血已溅了满脸。
迟钝的反应让他缓了一瞬才感觉到疼痛。
“啊——!”
他惊恐的惨叫一声,八尺高的身躯捂着鼻子软倒,铠甲砸在木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校场上本来就人挤人,这两声动静,让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向点将台。
看到捂鼻倒地的亲兵统领,整个校场瞬间鸦雀无声,个个就像见了鬼似的惊恐万分,就连清禾也骇然的大张着嘴。
抱歉!今天晚了点。
第246章 闲庭信步的少年
第246章 闲庭信步的少年
宋元庆瞳孔猛然收缩。他恍惚看见有东西从议事厅方向飞来,却快得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更可怕的是,隔着四五百米远的距离,那神秘的暗器说哪儿打哪儿,竟然能够精准的命中亲兵统领的鼻梁,分毫不差。
这样的箭术,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习武多年,从未在大景朝见过如此强大的高手,一军主帅和亲兵统领在这两个高手的面前,完全就像被逗耍的猴。
宋元庆不敢妄自奢想这两个高手是为了救他而来,他自知自己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但很明显,这两个高手就是冲着收拾清禾主帅来的……
宋元庆正在愣神的时候,大树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嘿,你这小子。”树上的声音故作埋怨,“我还没答应算不算呢,你就开枪了?不算不算啊!”
清禾踉跄后退两步,左手不自觉按住流血的手腕。
他环顾四周,发现士兵们的眼神已经变了——从敬畏变成了惊疑,甚至有人在偷偷往后退缩。
老元帅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那两个高手他招惹不起,可拿捏宋元庆,他还是能办到的。
“宋将军。”清禾转头看向宋元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今日只要你束手就擒,本帅保你家人平安。”
宋元庆没有立即回答,他转向大树和议事厅方向,郑重抱拳行礼,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不知两位壮士高姓大名,宋某谢过两位壮士救命之恩!”
宋元庆抬起头来的那一刻,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这两位高手不管是不是冲着他来的,但刚才毕竟救了他一命。他必须先谢恩。
见宋元庆不搭理自己,清禾又转头看向大树,提气一声爆喝。
“宋元庆是反贼一党!陛下有旨,包庇反贼者同罪!你们不顾陛下的圣旨帮他,一定也是同党。弓弩手,全部拿下。”
说着,他猛地挥手,队伍中的弓弩手齐刷刷抬起武器,寒光森森的箭簇分别对准了两个神秘人所在位置。
树上,浑厚的笑声带着金属般的冷意:“清禾元帅好大的官威啊!说谁是反贼,谁就是反贼。魏丞相许了你什么好处?是兵部尚书之位,还是金银财宝?”
浑厚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大功率喇叭将他的每个字都锤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你用圣旨构陷忠良,到底是你要造反?还是你包藏祸心!为了一己私欲想要置宋将军于死地?”
声音回荡在整个球场的上空,听到此话的将士们面色各异,拥挤的人群中响起各种窃窃私语的声音。
宋元庆浑身一抖,神秘人的话似乎让他醍醐灌顶,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而清禾元帅沧桑的面皮抽搐,捂着伤口的左手微微发抖。
他的姐夫魏丞相确实随着圣旨一起给他来了书信,让他在讨伐苍州的战场上找机会除去宋元庆,魏丞相也会在京城找着由头打压宋家。
可这个秘密连他最信任的亲兵统领都不知晓,树上之人却如数家珍。
他感觉恐惧像毒蛇般缠上心头,但他知道此刻已无退路。
他是一军主帅,如果让“他为了一己私欲构陷忠良”的谣言在军中流传,他的威望将大打折扣。
“弓弩手,射!射死他们,生死不论。”清禾恼羞成怒,声如裂帛,捂住伤口的手都要掐进伤口里。
清禾一声令下,数百名弓弩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齐刷刷抬起劲弩,机括绷紧的咔咔声连成一片。
“放!”
弓弦震响如惊雷炸裂,箭矢破空的尖啸瞬间撕裂空气。
第一波箭雨腾空而起,密密麻麻的箭簇在阳光下织成死亡罗网,带着凌厉的劲风倾泻而去。
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接连发射,后箭追着前箭的尾羽,在空中划出森冷弧线。
可惜,大树上的人连躲都没躲一下。
弩箭的威力虽然大于普通箭矢,但由于是平地起射,弩箭最大射程也不过两百米左右,还是远远没有到古松的位置。
见弩箭也奈何不得,士兵们又被刚才那神秘的暗器吓得不敢上前,清禾极尽抓狂。
亲兵统领已经晕了过去,他手腕上的伤口由于失血过多也让他头昏脑胀,站立不稳。
但他仗着自己手下人多,依然硬撑着提气大喊。
“两个连面都不敢露的鼠辈,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有本事……”
树上的声音立刻轻蔑回应:“切!谁说我们不敢露面了?黑伢子,下去会会他。”
“好嘞!”清亮的声音爽快答道。
只见趴在议事厅飞檐上的人影,缓缓起身,还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轻轻一跃,稳稳落在地上。
他的背上背着一个长长的物件,胸前似乎也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距离太远,现场的众人都只能看个大概。
阳光照出他小麦色的脸庞,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嘴角还挂着顽皮的笑意。
见他终于落地现身,清禾双眼一眯,对身旁的亲兵冷声下令道:“快去抓住他。”
话音一落,清禾的嘴巴扯出一抹狞笑。
对方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他的十万大军,只要敢现身落地,他就有足够的把握,让对方有来无回。
亲兵得令,整个亲卫营百十号人顿时倾巢而出,一拥而上,向着议事厅的方向轻掠而去。
少年从他们的对面缓缓走来,那年轻的面容上不见一丝惧怕,反而挂着淡淡笑容。
当最先冲到的亲兵距离他几十步时,少年突然端起了怀中的黑匣子。
“哒哒哒!哒哒哒!”
只听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震彻云霄。冲在最前的亲兵们像撞上了无形的墙壁,胸前炸开朵朵血。
有人还在奔跑中就突然栽倒,有人捂着肩膀原地打转。更可怕的是这暗器似乎无穷无尽,眨眼间就扫倒了二十余人。
少年手中扳机扣动,旁若无人的向前挺进,刚刚还一拥而去的亲兵根本无法靠近。
见状,校场上的将士们个个像见了鬼一般惊得合不拢嘴,纷纷颓丧的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元帅手下的精锐亲兵在那少年的暗器下都毫无一战之力,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衡量得出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种惊骇的呆愣只维持了一瞬,转眼间校场就彻底乱了。
战马惊嘶,士兵们互相推挤,有人大喊“妖术“,更多的人丢下武器四散奔逃。
点将台上,宋元庆面色平静,但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他知道这两个神秘人不会伤害他,可那少年手中的武器强大到让他怀疑人生。
他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披星戴月刻苦练习了多年的武艺,在这武器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似乎一切都是徒劳。
此时的清禾元帅,面如死灰地看着自己精心训练的精锐像麦子般成片倒下,而那个魔鬼般的少年甚至就这样闲庭信步的向前走着。
刚才见不到神秘人的身影时,他叫嚣对方是不敢露面的鼠辈。而现在对方出现在他面前,他更恨不得自己是一只老鼠,可以钻入地洞躲起来。
伤口传来的痛让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手已握不住自己的伤口,只觉天旋地转,眼看就要倒地。
“元帅快走!”副将突然拽住清禾的胳膊,“那暗器能百步穿杨!”
清禾元帅却像被抽走了魂魄,只是喃喃重复:“不可能……不可能,大景朝怎会有这等兵器……”
就在这时,树上大喇叭的声音又在空中响起:“各位将士们,不必惊慌。我们的目标只是清禾元帅,与各位兄弟们无关。”
现场的将士们这才减缓脚步,但他们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个个都退得离点将台远远的,警惕的盯着那少年手中的武器。
虽然神秘人说了与他们无关,只针对清禾元帅。但他们生怕那暗器不长眼睛,误伤到他们。
见事态得到控制,树上的声音此刻突然变得肃杀。
“清禾元帅,现在可以好好谈谈圣旨的事了?”大喇叭将话语送入每个惊魂未定的士兵耳中,“或者,让十万将士们听听,你们是如何与兵部串通一气层层克扣军饷的?”
闻言,现场一片哗然。
清禾元帅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被重锤击中,他瞪大双眼,声音虚弱颤抖。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替天行道的人。”清亮的声音突然在清禾元帅身边响起。就才说几句话的功夫,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点将台上。
清禾元帅瑟缩了一下,像看魔鬼一样的看着少年。
他百十号亲兵竟然都没能阻挡住他的脚步,让他轻而易举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点将台下那些将士,都站着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等回过神来,清禾一把将副将推向前抵挡。副将平日武艺不错,但此刻他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他刚举起刀还没砍下去,少年食指轻动,一声枪响,他的身子僵住片刻,然后倒在地上。
清禾身边的亲兵副将死了个干净,点将台周围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
这时,空中传来一道命令:“好了,伢子。把他捆起来吧!王爷说留着他还有用处。”
王爷?!
宋元庆猛地一个激灵,双拳下意识的握紧,警惕的目光射向大树方向。
只见一个魁梧身影正大步流星走来,那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一身粗布便服却掩不住通身的肃杀之气。
他左手握着一个大喇叭,右手随意地拨开挡路的士兵,所过之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带笑的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人……”宋元庆眯起眼睛,只觉得这人好生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来人行至点将台下,突然单手撑住三尺高的栏杆,一个鹞子翻身便跃了上来。动作干净利落得让台下众军士发出一片低呼。
汉子上得台来,先踢了一脚软倒在地的清禾元帅,然后朝着宋元庆抱拳行礼,声音浑厚如闷雷,
“见过宋将军,在下乃苍州王亲卫营亲卫,营里弟兄们都叫我老孟。”
“苍州王?!你是苍州王的人?”宋元庆觉得不可思议。
他刚从苍州快马加鞭赶回,这王府亲兵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老孟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从怀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
阳光在“苍州王”四个字上跳跃,老孟笑着说道:“今日之事,王爷早有所料。所以派了属下和十名府兵,先行潜入军营,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救下宋将军。”
说着,他拍了拍少年胸前那古怪兵器,“这些武器就是专程为救将军准备的。”
宋元庆眼皮一跳,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苍州大醉了三日。原来都是苍州王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提前布置这一切。
老孟将喇叭凑近唇边,浑厚的声音传出老远。“兄弟们,出来吧。”
霎时间,远处粮垛后翻出三个灰影,箭楼上跃下两道黑影,更有四人直接从士兵队列中走出。
九名男子都朝着点将台走来,他们胸前都同样抱着一个乌黑发亮的武器,在点将台前整齐列队。
“孟叔,我也下去了。”少年朝着老孟点了点头,一个轻跃跳下点将台,归入队列之中。
宋元庆后背沁出冷汗,这么多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他的军营,还埋伏了多日。
这简直恐怖至极!
若不是他们并没有恶意,这军营里的将士们,怕是早就尸横遍野了。
就在宋元庆愣神的瞬间,老孟铁钳般的手掌拍上宋元庆的肩甲。
“我家王爷说宋将军乃宋家唯一武将,距离苍州近,王爷能够救下你。”他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清禾,“可宋家那些在朝为官的人怕是要遭殃了。”
宋元庆喉结滚动,衣衫下的肌肉绷得生疼。
方才清禾那长剑刺来的景象,还在脑子中浮现。
那会儿,他就已经明白过来了,清禾为何要如此对他。
第247章 收服军心,简单粗暴
第247章 收服军心,简单粗暴
那会儿,他就已经明白过来了,清禾为何要如此对他。
魏氏皇族这是要借讨伐苍州之名,将百年世族全部连根拔起啊!
四大世家孙、魏、苏、宋根基深厚,其影响力已能撼动朝廷,前两任皇帝对世家都只能敬着、哄着。
而现在,魏氏出了一个皇帝,就想趁机将其他三大世家都踢出朝堂,来个大清洗。
三大世家要么死,要么问罪流放,使其根基瓦解,将皇权干干净净的握在魏氏手中。
苏家和孙家如今已构不成太大威胁,而他宋家父辈如今还有多人在朝廷为官,其势坚如磐石,是重点的清理对象。
想到此,宋元庆的眸中射出一道寒光。
他双手抱拳,对着老孟深深的行了一礼。
“今日之事,宋某多谢赵兄救命之恩。请兄台转告赵兄,日后若有差遣,宋某定在所不辞。”
老孟微微一笑,“宋将军言重了。差遣不敢,但有一事需告知宋将军。”
宋元庆郑重道:“兄台请讲。”
老孟将大功率喇叭关了,往腰间一挂,环视点将台下的十万大军。
他叹了口气,但声音却铿锵:“宋将军可知,我家王爷这些年是如何在北关战场浴血奋战的?”
宋元庆闻言,微微摇头。
日头偏西,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王爷十二岁就随老镇国公上战场,十五岁那次一直战到脱力才将突厥人赶出阴山以北三百里。”老孟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点将台的木栏。“十八岁那年,王爷亲率轻骑截断敌军粮道,在雪地里埋伏三天三夜……”
宋元庆微微点头,“这些军功,兵部邸报都有记载。”
“可将军知道王爷如今处境吗?”老孟突然顿住,像是发泄般的五指用力从栏杆上抠下一块木片来。
“去年朝中传出王爷功高震主,拥兵自重。秋后一战刚赶走突厥,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让王爷交回兵权!”
宋元庆瞳孔微缩,心中堵得慌。
他记得那日收到的朱漆文书,上面写着的“晋封苍州王”五个字刺得他眼疼。
当时他就替赵樽感到不值,还抱怨了几句。同为武将,他因此对赵樽惺惺相惜。
他一直很钦佩赵樽,同是贵家子弟,镇国公将十二岁的赵樽就带到北关历练。
没想到赵樽敢打敢拼,镇国公战死后,年纪轻轻的他硬是用命和至高的谋略拼出累累战功,顶替了北关元帅之职,也成了百姓心目中保家护国的大英雄。
而他,还只是一名将军。
“如此倒也罢了,可今年三月突厥再犯……”老孟喉头滚动,“朝堂上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又想起了赋闲在家的王爷。”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节捏得咯吱响。“宋将军也是带兵之人,您可打过两千对十万大军的仗?可惜先锋营的弟兄们,可惜马成将军……”
他话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宋元庆盯着老孟情绪复杂的眸子,声音发紧:“主战官是谁?”
“新任北关元帅麾下的李刚。”老孟冷笑,“哼!此刻他正在阴山矿场挖矿呢!”
宋元庆什么都没说,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由于通讯落后,赵樽遭朝廷猜忌封王后收了兵权,他接到了朝廷的邸报通知,也听到了市井间的流言,可后面发生的这一切,他毫无所知。
老孟粗糙的手指缓缓抚过胸前m16自动步枪冰冷的枪管,金属表面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老孟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那晚,王爷带着两千先锋营突袭突厥十万大军的营地被发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若不是王妃娘娘带着这强大的武器赶到,我家王爷恐怕早已……王爷心寒至极,所以……”
宋元庆闻言猛地一震,他抓住老孟的双肩,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远处的将士们听到。“所以苍州王谋反……是真的?”
“是!”老孟直视宋元庆的双眸,坦然点头。
他又反问道:“朝廷如此对待功臣,为了皇权构陷忠良,看不到民间疾苦只知玩弄权术,不顾百姓死活,这样的朝廷难道不该反吗?”
刚刚经历了构陷的宋元庆,对赵樽的经历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朝廷昏聩至此,着实令人扼腕!功臣宿将尽遭猜忌,忠良之士横被构陷。庙堂之上犹自醉生梦死,何曾俯察民间之疾苦?今朝廷既已失道,黎民倒悬,苍州王揭竿而起,实乃替天行道。”
见宋元庆能是这样的想法,老孟微微勾唇。他拱了拱手,这才说出后面的话。
“今日跟宋将军说这番话,并非拉着宋将军同谋。而是我家王爷说了,宋家虽是四大世家之一,但行事与其他三家截然不同。宋将军也是明理之人。所以,何去何从,还请宋将军自行定夺。”
宋元庆抿唇,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说:“容我考虑!”
老孟点头。这事太突然,必是要容他考虑的。
他又指了指在点将台下列队的十名府兵,“如今魏氏得权,宋家也处境艰难。我家王爷说他,这些弟兄暂留将军麾下调遣。他们十人虽不能抵万军,但在危急之时能护将军周全。”
宋元庆看了看那十名站得笔直的府兵,心中感慨。
他感激的拱手,“请兄台代宋某感谢苍州王的照拂。”
“在下必定带到。”老孟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放在宋元庆掌心,“王爷说,宋家世代忠良,但忠的该是这天下苍生。”
虎符上还带着体温,在渐暗的天色中微微发亮。
说完,老孟瞥了一眼倒在台子上的清禾元帅,从腰间解下一副铮亮的手铐。
“王爷说此人还有用处,在下带走了。”他熟练地扣住清禾的手腕,金属机关咔嚓一声锁死。
老孟抱拳行礼,铠甲相碰发出铿锵之声:“在下告辞,望将军三思。”
宋元庆让亲兵为他牵来一辆马车,将清禾扛着扔上马车,老孟告辞离去,渐渐融入了血色残阳之中。
老孟带走清禾后,校场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宋元庆脑子里乱如麻团,老孟刚才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将军。”副将顾海星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这位跟随他多年的副将利落地单膝跪地:“末将请命整顿军务。”
宋元庆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两下才开口:“去办吧。”
他的心太乱,这时候由副将出面整顿军务最合适。
他余光瞥见那十个持着古怪武器的府兵依然站得笔直,黑亮的表面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顾海星转身时,铠甲鳞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大步走向校场中央,突然拔刀斩断点将台的旗杆。
“都听好了!”这一声暴喝惊起了檐下栖鸟,“你们都看到了,清禾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今日被隐世高人执行天道!”
下面的人群里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
有个士兵突然啐了一口:“该!老子几个月领到的军饷凑到一起都养不活一家人……”
他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拽住。顾海星犀利的目光扫过,反而刻意在那个方向停留片刻。
“即日起,整个徐州军暂由宋将军节制!直到朝廷令派元帅接任。”
也不知是不是顾海星刚刚偷偷跟亲兵们嘱咐过什么,他说到这里突然提高声调,手中的佩刀“铮”地插进点将台的木板。
与此同时,他身后十余名亲兵像同时被打开了开关似的,整齐的单膝跪地捶击胸甲,嘴里大喊着:“愿听宋将军令!”
他们本就是宋元庆麾下,听命于宋元庆是理所当然,可这里还有另外的将士是清禾元帅带来的。
清禾元帅突然瓦塌了,现在又恰好是在宋元庆的军营里,那些带来的将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由宋元庆节制,听命于宋元庆。
那些将士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正在他们迟疑之时,只见那个神秘少年一个鹞子翻身又跃上了点将台,手中那说哪儿打哪儿的黑匣子武器随意地扛在肩上。
这个动作让距离较近的士兵不约而同后退半步,他们刚才可都亲眼见识过这武器的威力。
少年突然开口,那清亮的声音与杀伤力恐怖的武器一点都不相配。
“你们这些人真是忠奸不分,忠良的命令你们不听,难道与那克扣军饷的老贼是一路货色?”
他说着拍了拍扛在肩上的黑匣子武器,“别怪我没告诉你们,我这m16可专收拾奸人。”
这话像块烧红的铁扔进了雪堆,那些带来的将士顿时骚动起来,无数道炽热的目光已经钉在宋元庆身上。
宋元庆瞄了一眼神秘少年,抿唇想笑。他并无太大军功,想要收服这些人的军心难上加难。
刚刚顾海星让亲卫们带头喊话,一点效果都没有。
没想到这小子一上来,收服军心的办法竟如此简单粗暴。难道,这也是苍州王赵樽将他们留在这里的用意?
顾海星抓住时机又添上一把火,他迅速跃上鼓台,拿起鼓槌狠狠的敲了三下。
他大声喊道:“宋将军说了,三日之内,补发欠饷!能补多少算多少,就从……清禾的私库里出!”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整个校场。不知谁先带头喊出:“听命于宋将军!”
“听命于宋将军!”
“听命于宋将军!”
很快,呼声便汇成排山倒海的声浪。
宋元庆扫视突然跪倒的茫茫人海,一转头,却看到到少年挤眉弄眼的正用口型对他说:“戏不错。”
顾海星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十万大军,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他刚刚慷慨激昂地讲完话,此刻却觉得喉咙发紧。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旁的宋元庆,压低声音问道:“将军,这……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宋元庆挑了挑眉。突然多了十万大军在他的军营里要他节制,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州驻军共有三个军营,分别在甘络县、广原县、社宏县。
宋元庆的军营在甘络县,是最小的军营,只能容纳两万士兵。广元县和社宏县的却是大军营,各容纳五万士兵。
宋元庆目光扫过台下躁动的军阵。甘络县的校场就那么点大,此刻挤满了士兵,连周围的栅栏都被拆开了,如果不分流根本无法容纳。
宋元庆想了想,最后走上前高声说道:“各位将士。清禾克扣军饷,构陷忠良。他说苍州王谋反之事不可信。既然朝廷都已知谋反之事,那如此大的阵仗,市井间早就已该闹得沸沸扬扬。这里与苍州只一江之隔,可到至今为止,本将并未听说任何有关苍州谋反的消息。”
他又看向甘络县的将士们问:“你们有谁听说了吗?”
“没有!”
甘络县的将士们齐声回答。
这时,台下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由小渐大。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校尉高声喊道:“清禾那老贼克扣我们军饷多时,现在又突然说苍州王谋反?老子在社宏县驻守五年,怎么从未听说过这档子事!”
“就是!“旁边一个年轻士兵接话,“上月发饷时又少了三成,百夫长说是朝廷调度,现在看来怕是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另一名士兵猜测:“诶!你们说清禾那奸贼会不会是假传圣旨,目的就是为了调兵到这里来拿下宋将军。”
“这哪说得准呢?”
“我看就是!他刚才在台上假惺惺的给我们看圣旨,可隔那么远,谁知道是真是假?”
……
宋元庆见状,猛地一压手,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他朗声道:“诸位将士!清禾假传圣旨,私自调兵,意图不轨。幸亏有高人出现阻止,否则众位将士恐怕都跟着上了他的贼船。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先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就跟着你们的将领回各自的军营去吧!”
宋元庆说到这里,突然喝道:“周武,唐佑明两位将军何在?”
全场寂静,所有的目光都在找寻两位将军所站的位置。
而人群中,被叫到名的两位将军互相对视了一眼。
第248章 步步都在算
第248章 步步都在算
清禾元帅之下,宋延庆与他们俩的官职平起平坐,如今宋元庆却要对他们俩发号施令,他们极为不爽。
再加上他们俩是清禾元帅的心腹。清禾元帅虽然克扣军饷,但其中却也有他们一份好处。
如今清禾元帅突然犯事瓦塌,他们俩就什么好处也捞不到了,所以看宋元庆更不顺眼。
片刻后,周武才瞥了瞥嘴,抱拳懒洋洋地应道:“末将在此。”
唐佑明更是连抱拳都懒得做,只是抬了抬下巴。“在这儿!”
宋元庆像早就知道他们俩会是这种反应一般,也不生气,只是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还请两位将军上台一叙。”
周武嗤笑一声,对唐佑明低语:“看他对咱们俩还是挺客气的。走!上去看看这厮要要说什么。”
两人慢悠悠地走上台阶,铠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刚踏上点将台,宋元庆突然一声令下:“将这二人拿下!”
宋元庆的亲兵瞬间从两侧冲出,明晃晃的刀枪将二人团团围住。
跟在二人身后的亲兵立刻拔刀,可少年跨出一步,手中的黑匣子武器已经对准了他们。
“都别动!”少年冷声道。
“宋元庆!你什么意思?”周武暴怒,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唐佑明更是破口大骂:“混账东西!竟敢骗老子离开队伍,你敢……”
“闭嘴!”宋元庆一声暴喝,声震全场,“诸位将士看好了!这两人是清禾奸贼的心腹,与清禾狼狈为奸,克扣的军饷,他们每人都分了三成!”
说着,他让亲兵去他的大帐一本账册,“从他们参与克扣军饷开始,本将每一笔都记下了账,那就是证据!”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社宏县的士兵们最先骚动起来,一个满脸伤疤的老兵怒吼道:“难怪每次发饷唐将军都能大吃大喝,原来都进了他的口袋!”
广原县的队伍里,一个年轻士兵红着眼睛喊道:“我弟弟上月重伤,就因为缺医少药……周武!你还我弟弟命来!”
眼见群情激愤,周武脸色发白,强撑着喊道:“这是诬陷!诸位兄弟……”
“诬陷?呵!”宋元庆嗤笑一声,“是不是诬陷等账本取来,大家一观便知。诸位将士知道为何我一直只能镇守在甘络县的小军营吗?就因为本将出自宋家,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狗杂碎!”士兵们爆怒。
“啪!”一把刀鞘精准地砸在周武脸上。
紧接着,石块、土块如雨点般飞向点将台。
唐佑明躲闪不及,被一块石块砸中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宋元庆抬手示意,亲兵们将二人押下。
他转向十万大军,声音铿锵有力:“从今日起,三军整编!凡有克扣军饷、欺压士卒者,严惩不贷!”
台下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顾海星看着这一幕,终于长舒一口气,却见宋元庆的眉头依然紧锁。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宋元庆下令由他手下的副将顾海星和亲兵统领郑隋,以及亲兵副统领尹宏俊分别担任三个军营的将军。
宋元庆自己则担任元帅一职,统领整个徐州驻军。
甘络县军营的将士们对宋元庆一直忠心耿耿。所以他将三军打乱,重新整编。
从将军到下面的士兵,三个军营里都有他的死忠粉,这样不管是哪个群民有风吹草动,他都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毕竟广原县和社宏县的将士,在周武和唐佑明的手下统领时间太长,难免会有一些遗留问题存在。
今日天色已晚,所有的大军在这里将就着暂歇一晚,明日将由三位新任的守将带领,回到各自的军营。
天色渐暗,三位新上任的将军在忙着整编队伍,火头军开始忙着埋锅造饭。
天色渐暗,残阳如血,将整片军营染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晕。
远处的山峦轮廓渐渐模糊,晚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打着旋儿掠过一顶顶军帐。
三位刚刚任命的将军在营地中央高声呼喝着整编队伍,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列队,铠甲碰撞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火头军早已在营地各处架起了大铁锅,袅袅炊烟与暮色交融。
柴火噼啪作响,锅中的粥汤翻滚着,散发出阵阵香气。
宋元庆解散了赵樽的十名府兵,看着他们被带往营帐去安置。
他转身拉住那个神秘的少年,将他引到一处僻静的篝火旁坐下。
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少年年轻却坚毅的脸庞上,宋元庆笑着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回将军!我叫黑伢子。”少年礼貌的欠了欠身。
宋元庆搓了搓被晚风吹得发凉的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少年怀中紧抱的黑匣子吸引。
“黑伢子。你这兵器看着着实新奇,可否让宋某一观?”
“当然可以。”少年闻言,嘴角扬起一抹骄傲的弧度。
他熟练地退下子弹,将m16小心翼翼地递给宋元庆。
“这是王妃亲自为我们配备的m16自动步枪,”黑伢子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远程大面积射击时,那威力简直……呃……将军也看到了。”
他做了个夸张的爆炸手势,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
不等宋元庆仔细端详,黑伢子又解下背上的长盒子,像展示珍宝般轻轻打开。
“将军。再看这个,”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就是刚才打中他们手腕和鼻子的m24狙击步枪。”
黑伢子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冰冷的枪管,“这枪的有效射程能达到八百到一千米呢,几乎百发百中。”
他抬眼看向宋元庆,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宋将军。你可知一千米是多远吗?”
见宋元庆茫然摇头,少年得意地伸出两根手指:“足足二里地呢!”
“嘶!”宋元庆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m16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映照着他震惊的面容。
他想起江湖上那句老话:“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在这名为m16的神兵面前,他再次被打击到了。觉得自己苦练二十余年的武艺竟显得如此可笑。
别问能在m16枪下走几招,他恐怕刚冒出发招的念头,别人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伢子,”宋元庆苦笑着将m16递还给黑伢子,“如此神兵利器,你就这般轻易示人,不怕宋某起了贪念,将它据为己有?”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笑声清脆如铃,在暮色中格外响亮。
他随意地摆摆手:“我家王爷早就说过,宋将军是自己人,对您不必藏着掖着。”
自己人?
这句话让宋元庆心头一震。
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动,他望着少年真诚的面容,不禁暗想:难道赵樽早就算准了自己会站在他那边?步步都在算,这赵樽还真不愧是北关的驻军元帅。
“看你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宋元庆转移话题,目光中带着赞赏,“没想到竟有如此本事。苍州王麾下果然藏龙卧虎,难怪他敢……”
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火光在他眼中投下摇曳的阴影。
他拾起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弄着火堆。“我是个孤儿……”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家在北关永安城……”
随着少年的讲述,篝火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我六岁那年突厥铁骑南下,父亲和母亲都死在突厥人的弯刀下,母亲将我塞进灶台里才逃过一劫。”
他吸了吸鼻子,“等突厥人走后,天黑了我才出来……我无家可归,随着流民一路乞讨,是扶风县一家猎户好心收养了我,我每日跟随养父进山打猎倒是练就了一身好箭术。”
这些往事在他平静的叙述中显得格外沉重。
“今年开春,”少年的语气突然轻快起来,眼中重新燃起光彩,“王爷在扶风县招募府兵,我刚好路过,第一个就报了名。”
他挺直腰板,眼里又有了刚才的得意。
“因为我箭术好,肖统领就特意选了我做狙击手。王爷待我们也可好了,新建的水泥厂,崭新的军营,还让我们一日吃三顿……”
说到这里,他的肚子突然咕咕作响,不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元庆惊讶地打断他:“你们当真一日吃三顿?”
黑伢子狠狠的点头,宋元庆更觉不可思议。在军中多年,即便是精锐之师,只要没有战事,平日也不过早晚两餐。
“王妃说我们正在长身体,训练消耗又大,必须吃饱,隔天还有一顿肉吃呢!”
他的眼中满是骄傲,“不光是我们,所有在扶风县干活的民夫都是三顿饭管饱。”
“这……”宋元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脑中飞快计算着如此多人的粮饷消耗,“这么多人,粮食从何而来?还有肉食……”
黑伢子神秘地凑近些,压低声音:“所以王妃才在扶风县建了养猪场、养鸡场,为的就是能让苍州百姓有肉吃。王妃说,这叫自给自足。”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些可都是只有苍州百姓才知道的机密。”
宋元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追问道:“你说的王妃,可就是那位韩姑娘?”
少年将手中把玩的树枝丢进火堆中,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正是!我家王妃可是个奇女子。您知道吗?她不仅制出了水泥这种神奇之物,还在苍州各县都建了养猪场、鸡鸭场。最厉害的是,前不久她竟然从石头里提炼出了盐!”
“石头里炼盐?“宋元庆难以置信地摇头,“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黑伢子拍着胸脯保证,“再过一两个月,咱们苍州百姓就都能吃上便宜盐了。王妃说了,要让苍州人人都有盐吃。”
宋元庆忽然想起半年前,自己带兵支援北关路过扶风县时的场景。
那时他确实看见赵樽挽着袖子在田里搬石头垒围墙,还调侃他堂堂王爷怎么干起农活来了。
赵樽当时还笑着说:“本王的王妃是个乡野村妇,平日里就喜欢摆弄些鸡鸭牲畜。”
想到这里,宋元庆不禁失笑:“好个赵樽,原来是在糊弄我。”
他摇摇头,又自言自语道,“若韩姑娘是乡野村妇,那天下的贵女怕是要羞愧而死。”
暮色渐浓,军营中篝火点点。
火头军已经做好了晚饭,已经过整编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火堆旁用餐。
亲兵送来一壶陈年佳酿,宋元庆亲自给黑伢子斟满:“伢子兄弟,这次多亏有你们相助,我敬你一杯。”
少年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一脸的嫌弃样。
“咦!你这酒……不够劲啊。”
宋元庆挑眉:“哦?这已是军中上好的陈酿了。”
黑伢子放下酒碗,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比起我家王妃酿的醉仙酿,这酒就差远了。”
他说着,忍不住咂了咂嘴,“醉仙酿那才叫一个够劲,入口绵柔,后劲十足,喝上一碗浑身都暖和。”
“醉仙酿?”宋元庆来了兴趣,这酒他喝过几回了,确实称得上是酒中极品。“你是说,醉仙酿也出自你家王妃的手笔?”
“那当然!”黑伢子双眼放光,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我听肖统领说,最早这酒是打算酿来给伤兵消毒用的。后来产量多了,这才开始对外售卖。据说,现在这酒在京城可是千金难求呢!”
宋元庆听得入神,火光映照下,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明明知道韩蕾已是赵樽明媒正娶的王妃,明明自己也已经放下了,可不知为何,今日自己竟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要打探韩蕾的消息。
“哎!”
他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脑子里那娇俏甜美的影子,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全都甩出去。
然后,他举起酒碗,对着苍州方向遥遥一敬。
夜风渐起,吹得篝火忽明忽暗。远处传来士兵们用餐时的喧闹声,锅碗碰撞声中夹杂着说笑。
宋元庆望着眼前这个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的少年,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却又觉得一切问题在这温暖的篝火旁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第249章 王爷描眉
第249章 王爷描眉
王府里鸟语啾啾,清晨的阳光透过雕窗棂洒进寝殿,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韩蕾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赵樽紧紧握着。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将枕下那个小巧的避.孕药瓶收进了空间。
“醒了?”身后传来慵懒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赵樽长臂一伸,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摩挲。
韩蕾身子微僵,随即放松下来:“吵醒你了?”
赵樽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她方才藏东西的指尖:“那是什么?”
他声音依旧温柔,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她的腰肢。
“呃……没什么……”韩蕾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唇角上挂着有些心虚的笑。
晨光中,她白皙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粉色,靠近肩胛的位置还有几个暧昧的草莓印。
赵樽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深邃的眸子暗沉如墨。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是害怕生孩子,还是不愿要本王的孩子?”
他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过她的唇瓣,面色无奈。“你……还在想着要回到你的世界?”
闻言,韩蕾瞳孔微缩,讶然道:“你……居然知道这是什么?”
小药瓶上印着字,但那些简体字赵樽并不认识,他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见自己猜准了,赵樽心里莫名一痛,手指离开她的唇瓣下意识的摸向挂在脖子上的锁情扣。
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亲了。他的柔情,他的宠溺,加上锁情扣的加持,难道依然留不住她吗?
“这两日每晚见你偷偷服用,虽不识此物,但我猜测定是避子之用。”
赵樽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压抑的痛楚,“若你实在不愿……”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怕你多心,所以没告诉你。”韩蕾忽然轻笑,指尖点在他紧蹙的眉间轻抚。
“咱们现在的情况前路未卜,在这般风雨飘摇的时候,我觉得还不是怀孕的最好时机。”
韩蕾毕竟是现代人,又是军医出身,思维和处事方式自然比古代女子更为周全。
在现代社会,夫妻何时生育都是经过周密规划的。但如今身处古代,女子嫁入夫家后就全都盼着能够早日添丁。
更何况赵樽本就年岁已长,老夫人早早就盼着能抱上孙子。若是她明目张胆说自己要避孕,真不知这些思想保守的古人会作何感想……
韩蕾轻轻揪住他俊逸的脸颊,望进那双既幽深又哀怨的眼睛,“我只是想等等……等尘埃落定再说。”
“当真?”赵樽不确定的问,“只是这么简单?”
韩蕾无语的撇撇嘴:“当真,比珍珠还真。”
“呵呵!”赵樽裂唇轻笑,眸光倏亮,像点燃了夜空中的万千星辰。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比往常任何一个吻都要温柔缠绵,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赵樽翻身下床,动作利落,仿佛打了鸡血一般。
他打开房门让守在门口的金桔和紫檀进来伺候。
梳妆台前,韩蕾眼神直直的望着镜子中替她梳发的男子,面上难得的带着痴之色。
从认识赵樽开始到现在,虽然已成了亲,可她还从未这样放肆地端详过他的容貌,也只是在镜子里,她才敢这般大胆地凝视。
镜中的男子面容俊逸,身材魁梧,薄唇微抿时透着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古铜色的肌肤配上寝衣下那若隐若现的肌肉,看上去男人味十足。
他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青丝间,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看什么?”赵樽突然抬眼,在镜中对上她的视线。
韩蕾慌忙移开目光,却见镜中映出他唇角微扬的模样。
他俯身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丫头要是没看够,要不回床上为夫脱了给你看?”
“讨厌!”韩蕾嗔了一声,面色通红。敢情自己偷看的小动作,早就被他尽收眼底。
“呵呵呵……”
韩蕾的娇羞逗得赵樽开心大笑,似乎朝廷发兵讨伐苍州根本未给他造成丝毫的影响。
赵樽修长的手指继续穿梭在她如瀑的青丝间,动作生涩却极尽耐心。
金桔捧着妆奁欲言又止,被紫檀笑着拉了出去。
“赵樽,你何时学会的梳发?”韩蕾从镜中看他。
赵樽拿起玉梳,神色专注得像在批阅军报:“昨日专程去向陈嬷嬷讨教的。我爹说,为妻挽发其乐无穷。”
他忽然俯身,薄唇擦过她耳垂,“丫头可还满意?”
韩蕾耳尖发烫,瞥见镜中他笨拙挽起的歪斜发髻,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樽也不恼,从妆奁里取出为她描眉。他剑眉微蹙,屏息凝神的模样让韩蕾想起他校场点兵时的神情。
但他这慢条斯理的动作,一场梳妆下来不知要搞到什么时候。
韩蕾转头,伸手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诶!千万别动。为夫要亲自为妻描眉。”赵樽以手抚袖往后稍躲,那娇柔做作的模样像极唱西厢记的张生。
韩蕾无语挑眉,见他兴趣浓浓,只得又坐好任由他摆弄。
赵樽上前轻捏她下巴,温热的呼吸拂过面颊。
描到第三遍时,那对远山眉终于又粗又黑,虽不及侍女手艺精巧,却别有一番韵味。
为了尊重他的劳动成果,韩蕾转身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语气里满是幸福。
“相公,你描的张飞眉真霸气,我好喜欢。”韩蕾双肩耸动,努力憋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樽抚着她脑后松散的发髻,忽然低声道:“待天下太平,我们就要个孩子可好?”
晨风拂动纱帐,将她的应答吹散在憋笑的唇齿间。窗外,已传来鸟雀的啾啾声。
正堂内,老夫人和赵灵儿正在等着赵樽和韩蕾用早膳。
早膳已摆上了桌,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目光不时望向门外。
她身旁的赵灵儿正百无聊赖地用筷子轻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灵儿,别闹。”老夫人轻声责备,却掩不住眼中的慈爱,“你哥哥嫂嫂新婚燕尔,让他们多睡会儿。你哥大婚第二天就往军议厅跑,把你嫂子一个人晾在房里。”
赵灵儿撇撇嘴,放下筷子:“娘,可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哥哥也太……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佛珠在指间转动:“这两日总算见他们清闲些。樽儿自打做了这苍州王,我就没见他过一天安生日子。”
她望向女儿,忽然压低声音,“灵儿,你可知你哥哥在忙些什么?为娘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赵灵儿心头一跳,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在扶风县水泥厂那边待了那么长的日子,她当然知道哥哥在谋划什么——那足以诛九族的大事。
朝廷的讨伐大军已在路上,而苍州的兵马也在暗中调动。但这些,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娘,你多虑了。”赵灵儿强笑道,“哥刚接手各种事务,自然繁忙些。您看,这不就陪嫂子来了吗?”
老夫人刚要再问,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赵樽牵着韩蕾的手姗姗来迟。
韩蕾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发间还是只簪了那一支白玉兰钗,衬得她肤若凝脂。
赵樽则是一身靛青色锦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母亲恕罪!儿子来迟,让您久等了。”
赵樽上前恭敬行礼,刚刚在屋里才与韩蕾描眉谈情的声音里,自然带着几分喜悦。
老夫人不但没恼,反而笑眯了眼:“快坐下用膳吧,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特意指了指摆在两人面前的白瓷汤盅,“这是特意为你们熬的,加了人参和枸杞,最是滋补。”
韩蕾看了看老夫人和赵灵儿面前的清粥小菜配馒头,脸颊微红,轻声道谢:“多谢娘挂念。”
赵灵儿故意撅嘴,打趣道:“娘就是偏心,我也要喝鸡汤。”
老夫人笑骂:“你这丫头,整日活蹦乱跳的,喝什么补汤?”
她又转向韩蕾,语气顿时柔和下来,“蕾儿啊!你们这也成亲了,什么时候能让娘抱上孙子啊?”
果然,老夫人虽是知书达理之人,但也跟所有的婆母一样,刚成亲就开始催生孩子了!
韩蕾手中的汤匙一顿,险些将汤汁洒出。
见状,赵樽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安心。然后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娘。儿子刚封王不久,诸事繁杂,实在无暇……”
“无暇什么?”老夫人打断他,眉头紧皱,“你忙你的,又不耽误蕾儿怀孩子。府里这么多下人,还怕照顾不好蕾儿吗?”
赵樽放下筷子,正色道:“儿子每日回房已是疲累至极,倒头便睡,哪还有精力想别的?”
“胡说!”老夫人不乐意了,佛珠在腕间晃动,“别人做王爷都是养尊处优,怎么到你这就日理万机了?连媳妇都跟着你受委屈!”
堂内一时寂静。
这话戳到了赵樽的痛处,让韩蕾跟着受累一直都让他很内疚。
韩蕾虽独立自主,不像其他的大家闺秀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在家绣赏月。
但韩蕾也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想将她捧在手心里,以他最大的能力给她最幸福安逸的生活,不让她受一丝的委屈。
可时局逼迫,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韩蕾看出他的自责,在桌下伸手悄悄扯了扯赵樽的衣袖,示意他别再为自己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娘别生气,夫君也是为苍州百姓操劳。您放心,我们一定努力……一定尽快让您抱上孙子。”
“这才对嘛!还是蕾儿懂事。”老夫人这才满意而笑,亲自为韩蕾盛了碗鸡汤,“你们都别太劳累,多喝些,养好身子。”
赵樽与韩蕾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多言,匆匆用完早膳便起身告辞。
老夫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对赵灵儿叹道:“你哥哥近来行色匆匆,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赵灵儿心头一紧,强笑道:“娘想多了,哥哥不过是军务繁忙。”
门外,赵樽拉着韩蕾快步穿过回廊,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丫头,委屈你了。我暂时还不想让娘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韩蕾轻笑,笑容依旧甜美:“我也是这样想的,以免娘担心。”
“丫头,谢谢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赵樽松开她,握着她的双肩,坚定的目光中满是柔情,“咱们成败在此一举。若事成,母亲自然明白我的苦心;若败……”
韩蕾白皙柔滑的小手突然覆在他的唇上,轻轻摇头。
“箭在弦上,我们做了这么多,现在连天佑和胖头都舍弃家人转而支持你,你不许轻易言败。”
赵樽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握紧了妻子的手。
正堂内,老夫人忽然打了个寒颤,手中的佛珠线断,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赵灵儿目光微闪,赶紧上前帮老夫人拾起四处滚落的佛珠。
华天佑和大胖头表明态度后,各自回到了扶风县自己的岗位上。
为了避免老夫人担心,赵樽给赵灵儿的任务,就是让她在王府里陪伴老夫人。让她们没事最好不要走出王府,以免他在外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娘,您这是怎么了?”
赵灵儿将拾起的佛珠放在桌上的空里,然后走到老夫人身后替她揉起肩来。
老夫人苍老的手扶上赵灵儿的手背,言语里满是担心。
“灵儿。往日里你总是四处乱跑。这两日,你却天天待在为娘身边。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娘?”
“哪有?”赵灵儿扬起笑脸,蹲下身趴在老妇人的腿上。“哥哥嫂嫂才是天天四处乱跑,灵儿就要陪在娘的身边。再说了,灵儿这些日子在外面都晒黑了。”
“你呀!”老夫人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戳,“女孩子家家的,早该待在家里了。”
老夫人唇角含笑,言语宠溺,可眼低深处却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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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自己打自己
第250章 自己打自己
冬日的阳光已没了温度,反而变成了暖阳。
在暖日映照下,苍州各县丰收的粮食被农夫和民夫们逐步收入粮仓。
这些粮食虽然都是土豆、红薯、南瓜等粗粮,却是苍州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苍州百姓第一次在这穷山恶水的荒地上丰收的成果。
荆州王当初换取醉仙酿时,收回了许多细粮,被荆州大字队兄弟组成的运输队一批批的送到了苍州,现在也都存放在苍州各县的粮仓里。
而现在市面上售卖的醉鲜酿,全是由陶青他们收购的成酒,经过蒸馏后又卖出去的,根本没有使用到荆州王收购来的粮食。
忙完地里的丰收,北关参与屯田制的士兵们脱下农装,重新披上铠甲,整齐列队回到了军营,刀枪在初冬的暖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阴山煤矿场的方向,最后一支三蹦子车队正扬起尘土驶向突厥草原。
这些烧油的三蹦子车队暂时停止运送煤矿,连续三次从永安城出发,沿着阴山山脉要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将韩蕾以“锦绣坊”名义赠送的过冬物资送往突厥王庭。
车队留下的车辙深深印在草原上,仿佛一条无形的纽带,暂时维系着边境的安宁。
一面是朝廷派兵讨伐,一面是突厥虎视眈眈。苍州现在腹背受敌,有了这些物资,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突厥会安分不少。
至于与突厥将来的关系如何发展,那就还得取决于这次与朝廷军队交锋的成败。
都说攘外必先安内。
现在苍州的情况是反过来的——攘内必先安外!
暂时稳住突厥那边之后,北关永安城和凌安城的士兵被赵樽抽调了一半,只留下了一半镇守北关,由平川任北关驻军元帅。
永安城抽调的士兵被派往了扶风县,镇守曲临江边,为防徐州军队异动,领军的人是华天佑和麻子。
虽然赵樽预判宋元庆会站到他这一边,但必须以防万一。
他派老孟带黑伢子一队府兵去徐州救下宋元庆,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宋元庆亮剑。
赵樽要让宋元庆看看苍州军队那些新式的神兵,让他明白自己的实力,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凌安城抽调的士兵全都由刀疤带队赶往了清水县,与清水县收留的荆州逃兵会合,联合对付朝廷的大军,这支军队由赵樽亲自指挥。
北关有十万驻军,加上荆州的逃兵两万多,总共不到十三万。
十三万大军却要面对三处战场,要说赵樽没有压力那肯定是假的,但有现代枪支作为压轴和韩蕾的辅助,他也有足够的底气。
因为,朝廷大军的兵都是大景的百姓,这些人对于赵樽来说,将来可能就都是他的百姓。
换句话说,就是他的子民。
而对于子民内战,他心里已经有了完美的对战策略,到时候就看实施的效果了……
北方的天空阴沉沉的,压得极低。永安城和凌安城的城墙上,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平川站在永安城的城楼上,望着抽调后略显空荡的军营,眉头紧锁。
他接手的北关驻军虽然减半,但每个士兵眼中都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棱堡枪孔的枪支被擦拭得锃亮,随时准备射击目标。
虽然坚信这些冰冷坚硬的m16自动步枪足以逼退突厥,但平川不敢大意,还是下令让永安城和凌安城的守将,准备各种守城的物资。
他不想在赵樽与朝廷大军交锋之时,北关这边后院起火。
何况,他镇守的北关面临的不仅只有突厥,还有阿拉和濛国。
所以,他务必处处小心。
在距离永安城楼几里地的蜂窝煤厂里,炉火正旺,铁锤敲击声此起彼伏。
原工部尚书张世阳挽着袖子,额头上沾着煤灰,正与几位工部的老工匠围着一个刚成型的蜂窝煤炉子仔细检查。
“张大人,这个通风口的角度还得再调一调。”头发渐白的李师傅用满是老茧的手指比划着,“否则煤块燃烧不充分。”
张世阳点点头,正在与李师傅说着话,突然地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震动。工坊里的铁器跟着发出细微的嗡鸣,挂在墙上的工具轻轻摇晃。
“发生了何事?”张世阳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铁钳。
震动越来越明显,远处似乎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工匠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面面相觑。
“出去看看。”张世阳擦了擦手,率先朝厂门口走去。几十名工匠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却透着迟疑。
厂门口,负责看守的狗剩已经带着几名士兵站在那儿张望。见张世阳等人出来,狗剩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并未阻拦。
不远处的官道上,黑压压的军队正列队向着扶风县的方向行进,那长长的队伍看上去至少两万人以上。
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长枪如林,旌旗猎猎。为首的将领正是赵樽麾下的心腹亲兵麻子,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面色阴沉。
“这……这得有上万人吧?“年轻的工匠王二小声嘀咕,声音发颤。
李师傅倒吸一口凉气:“看这方向,是往扶风县去的。”
张世阳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他注意到士兵们不仅全副武装,马背上还驮着重型器械。队伍中运送粮草的车队一辆接着一辆,望不到头。
“看这架势,要打仗了吗?”身后不知是谁喃喃道。
“不会吧?到扶风县去跟谁打?”
“对,会不会是城里士兵在操练?”
“说得有理!这刚收完庄稼,要打突厥也该出城往北行军,怎么往西去了?西边除了扶风县就是徐州,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吧?”
自己打自己?
张世阳心里咯噔一下。
他虽然是工部的工匠出身,但因为景帝还是太子时,他就站到太子的队伍,力挺景帝上位。
从龙之功让他成为景帝的心腹,在多疑的景帝那一波替换大臣的浪潮中,他顺利登上工部尚书的位置,在朝堂里混了几年,涨了不少见识。
可非常遗憾的是,由于苍州封锁了到京城之间的消息,他们这一群工部的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此景帝已经非彼景帝了。
不管是哪一个景帝,但张世阳凭着这几年在朝堂上的见识,让他比这些工匠们更快的察觉到事情的异样。
“不对!”张世阳瞳孔一缩,“就是要打仗了。”而且,就是自己打自己。
张世阳瞄了一眼看押他们的狗剩和几个士兵,后面那一句话,他愣是没敢说出口。
被赵樽困在这里好几个月的时间,他多多少少也看到一些事情。
比如:苍州王赵樽为百姓修建房屋、为百姓做蜂窝煤炉子、士兵又开荒种田又操练,这些可都是收拢民心之事。哦,对了!还有那晚在阴山煤矿场以闪电速度击毙曹雄的武器……
如此种种,他就是再傻,也早就猜到了苍州王赵樽想要谋反。
现在大规模的调动军队,是要和朝廷面对面的开战了吗?
张世阳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
一同被赵樽扣在这里工匠们骚动起来,纷纷焦急的开始低声议论:
“完了,完了完了。我刚成亲不久,娘子还在京城呢……”
“我老母亲眼睛不好,这一打起来,没人照顾可怎么办……”
“哎呀!现在是担心那些的时候吗?现在我们最该担心的是,陛下会不会以为我们投敌了?”
正抱着m16靠在墙边看军队行军的狗剩猛地转身,厉声喝道:“都闭嘴!都回去干活!”
狗剩一声令下,负责看押的士兵们立刻举起长矛,寒光闪闪。
张世阳瑟缩了一下,他望着渐行渐远的军队,心头沉重如铅。
作为曾经的工部尚书,他太清楚这样的军事调动意味着什么。
“张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李师傅凑近他,压低声音,“看这架势……我想回京城。”
张世阳咬着唇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但两人对视的眼神中都写满了忧虑。
不远处的官道上,大批军队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仿佛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五日后的扶风县境内,水泥厂的烟囱浓烟滚滚,曲临江的水流湍急。
华天佑和麻子率领的两万五千军队已在江岸筑起防御工事,新架设的瞭望塔高耸入云,从这里可以随时俯瞰对岸徐州的一举一动。
府兵们正在检查新配发的枪支弹药器,一颗颗铜制的子弹在阳光下暗红晶亮。从永安城调拨来的军队开始轮班休息。
清水县方向,刀疤率领的凌安城军队已经与荆州逃兵完成整编。
校场上尘土飞扬,新到的士兵正在接受m16的操作训练。
拖木沟外的山路上,斥候的快马来回奔驰,不断带来朝廷大军的最新动向。
凌冽的寒风卷起枯叶,在清水县的城墙下打着旋儿。赵樽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
整个苍州就像一张拉满的弓,十万驻军加上两万多收编的荆州兵,虽然要应对三线作战,但每个营地里都能看到士兵们精神抖擞。
每个战场上的少数精锐,都保养着那些超越时代的武器——这些钢铁与火药构成的底气,正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
京城。
新景帝对祭天仪式情有独钟。
对于荣登大宝这样的大事,新景帝想要像其他帝王一样风风光光的登基,而不是悄咪咪的。
再加上他要祈求上天保佑,保佑他此次讨伐苍州旗开得胜。
自钦天监呈上黄道吉日的奏折那日起,他便命内务府日夜赶制十二章纹衮服,连冕冠上的十二旒白玉珠都要亲自过目。
礼部的礼官们战战兢兢地反复核对仪程,生怕在某个环节环节出现半点差错。
毕竟,上次有官员在祭器摆放上出了纰漏,当场就被革职流放。
户部本就在哭穷,新景帝却偏偏要坚持举办祭天大典。户部尚书捧着空荡荡的账册在御书房外跪了整宿。
最终,新景帝自掏腰包,只从私库中取出一万两银子,他在妃嫔的金银首饰中去收刮了一番不算,还连夜召了魏丞相入宫。
新景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魏丞相在无奈之下也出了点血。
这场耗资十多万两银子的祭天仪式,到底还是在京城南郊如期举行。
新景帝执圭登坛时,玄色大裘冕在晨光中泛起暗金,十二章纹随着步伐若隐若现。
礼官高诵祝文的声音惊起了树枝上的寒鸦,当“讨逆安民”四个字混着沉香飘上九重天时,新景帝望着苍州方向眯起眼睛。
礼炮的轰鸣声中没人看见他攥着青玉圭的手指节发白,那圭璧上“受命于天”的篆刻与白的银两化作的香灰一起,深深嵌进血肉里。
寒风如刀,割在每一个参与祭天大典的人脸上。
“陛下真是龙章凤姿,”皇后微微侧头,对身旁的淑妃低语,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这祭天仪式如此空前盛大,先帝在位时都未曾有过这般规模。”
淑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手指在宽大的袖子里悄悄搓动着取暖。
“皇后娘娘说得是,陛下登基不过三月,陛下是天命所归。”
妃嫔们站在皇后身后,初时个个昂首挺胸,如同开屏的孔雀般展示着自己的新身份。
从徐州王的妻妾突然一跃成为身份最尊贵的宫中妃嫔,对她们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
可因为祭天仪式繁琐冗长,这些身份尊贵、养尊处优的妃嫔们在凛冽的寒风中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渐渐显出几分狼狈来。
妃嫔们原本端庄的仪态开始松动,精心描画的妆容也难掩倦色。
面上的胭脂被寒风吹得褪了色,金箔钿在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们强撑着挺直的腰背,保持仪态。却在每一次寒风掠过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那绣着金线的华贵礼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倒衬得那一个个单薄的身形愈发的可怜了。
祭天坛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照品级整齐排列。
魏丞相丞相站在最前方,那有些泛白的胡须在风中飘动,穿着官府的身躯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祭天仪式怎么如此冗长,”兵部尚书曹格低声对身旁的户部尚书抱怨,“老夫的肚子都饿了。”
户部尚书轻轻跺了跺脚,“曹大人且忍忍吧,新帝登基,自然要向上天展示虔诚。听说这次祭天仪式是陛下亲自设计的,连礼部都不敢有异议。”
高台上,景帝却是精神抖擞,对身后的骚动浑然不觉。
他双手高举檄文,声音洪亮地诵读着:“臣,大景天子谨以虔诚之心,告祭于皇天上帝……今有苍州叛逆,不服王化,臣将兴师讨伐,望上天庇佑,旗开得胜,保我大景江山永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旁的礼官点燃了檄文。
火焰在寒风中摇曳,纸灰随风飘散,象征着上达天听。
就在这庄严肃穆又高潮的一刻,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嫌弃这寒风太冷回家了,没有收到新景帝虔诚的祷告。
只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忙忙跑来,尖锐得带着一些娘娘腔的的声音打破了祭天仪式的庄严和宁静——
“陛下!陛下不好了!陛下!”
请留下你们宝贵的评论,爱你们
第251章 上天不佑,降下天罚
第251章 上天不佑,降下天罚
几日前,荆州清晨。
天还未亮透,小河面上浮着一层青灰色的雾,像一张浸了水的薄纱,沉沉地压在河面上。
远处的城垣只露出模糊的轮廓,砖石上凝了一层薄霜,在微弱的晨光里泛着冷意。
街角的小食铺子亮起了灯,蒸笼里腾起的热气混进晨雾里,带着面食的甜香。
一个裹着旧袄的挑夫缩着脖子走过,在摊前停下,摸出几个铜板,换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酒。
他捧在手里,低头啜饮,白汽扑在他冻得发红的脸上。
太阳终于从东边的云层里挣出半张脸,淡金色的光斜斜地铺在石板路上,却没什么温度。
初冬的荆州清晨,冷得克制,却也藏着几分人间的暖意。
城东卖炊饼的王二推着独轮车走在街道上,刚在路边支好摊子,忽觉天色暗了下来。
抬头望去,只见东南方天际涌来一片黄云,初时如纱,转瞬间便铺天盖地。
“那是什么?”王二眯起眼睛,手中炊饼啪嗒掉在案板上。
黄云越来越近,渐渐发出嗡嗡声响,似千万张薄纸在同时振动。
当第一只蝗虫落在王二鼻尖时,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啊~蝗虫!是蝗虫来了!”
霎时间,整座荆州城都陷入恐慌之中。
蝗群如浪涛般席卷而过,落在屋顶、树梢、街道,以及部分还没收割完的稻田里。
它们啃食的沙沙声汇成恐怖的乐章,所过之处,树上的绿叶转眼变成光秃秃的茎秆。
数月前,荆州遭遇特大洪灾,田里的庄稼本就几乎没什么收成,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洪水退去后,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又恰逢盛夏酷暑,这种湿热交织的环境为蝗虫繁殖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温床。
秋收过后,农夫们陆续开始翻整田地。
犁铧破土处,不时翻出成片的黄白色虫卵,在阳光下泛着阵阵诡异的光泽。
起初只是零星几只蝗虫从土中惊起,在田间慌乱跳跃。
随着越来越多的田地被翻开,蝗虫的数量呈倍增长——从最初的几十只,到后来的数百只,最后竟成遮天蔽日之势。
这些潜伏已久的祸患,终于在人们的惊愕中露出了狰狞面目。
这些蝗虫不仅在田间肆掠,就连县城里也难逃灾祸。
黑压压的蝗群如翻滚的浊浪,从龟裂的田间一路席卷至县城。
它们振翅的嗡鸣声盖过了市井的嘈杂,所过之处犹如敌机轰炸,一片萧瑟。
饥饿的虫群循着谷香,扑向那些在洪灾后勉强抢修起来的粮仓。
开裂的木板门摇摇欲坠,潮湿的墙缝间布满蛀洞,连新糊的窗纸都被极速飞驰的蝗虫撞得千疮百孔。
仓内堆积的救命粮还带着潮气,转眼就被密密麻麻的虫足覆盖。
数万对颚齿啃噬的沙沙声中,本就不足的存粮正以惊人的速度消逝,残存的谷粒上沾满了蝗虫排泄的黑色秽物。
“关门!快关门窗!”荆州知州宋培林在衙门后院厉声喝道。
一只蝗虫撞在他脸上,坚硬的后腿在他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踉跄后退,还好被师爷扶住才没跌倒。
“大人,不好了!”衙役跌跌撞撞冲进来,帽子上爬着几只蝗虫,“城里到处都是蝗虫……太多了。粮仓里的粮食怕是全完了。”
宋培林推开搀扶他的师爷,大步走向衙门正堂。
透过洞开的大门,他看见街道上百姓如无头苍蝇般奔逃,有人拿着铜盆拼命敲打,有人挥舞着扫帚,更有妇人抱着孩子蜷缩在墙角啜泣。天空已不见日光,只有无数振翅的阴影。
“快备马!本官要亲自去查看!”
宋培林的声音在蝗群嗡鸣中显得格外微弱。
当他骑马出城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昨日还有农夫在收割的郁郁葱葱的稻田,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秸秆。
蝗虫层层迭迭地覆盖在作物上,像给大地铺了一层蠕动的黄毯。
几个农人跪在田边,徒劳地用手扑打,哭嚎声被蝗群的喧嚣吞没。
“洪灾刚过,蝗虫又来。老天爷啊,这是要绝我们的生路啊!”
老农马老三撕扯着自己白的头发,脸上泪水混着汗水纵横交错,“秋粮全完了!全完了!”
宋培林僵立在马背上,官袍被蝗虫撞击得簌簌作响。
他为官二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蝗灾。
他的耳边忽然响起前些日子有农夫来衙门报信时,自己那漫不经心的回应:“些许虫卵,应该无碍……”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师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宋培林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发紧。
历代治蝗之法在他的脑海中翻涌——或焚、或埋、或捕。
可面对这遮天蔽日的蝗群,任何方法都显得杯水车薪。
已逐渐寒冷的天,一滴冷汗还是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
“先……先回衙门再说。”他最终涩声道。
调转马头时,他看见几个孩童竟在路边用树枝抽打落地的蝗虫,脸上竟带着天真的笑容。这荒诞的场景让他心头一刺。
他刚回到知州府,衙门前的鸣冤鼓突然被擂响,鼓声沉闷如雷。
宋培林拍去官服上的蝗虫,急匆匆踏入公堂,就见数十名百姓冲破衙役阻拦涌了进来。
“狗官!”一个赤膊大汉双目赤红,“早有人报过蝗虫卵的事,你们为何不作为?”
“我家包租的十亩稻子全没了!今年拿什么交租?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吗?”瘦削的农妇怀中婴儿哇哇大哭。
一名瘦小的老头从人群中挤出,扑通跪地:“大人!小民几日前就来禀报过啊!如今……如今……”
老人哽咽不能言,只是不住叩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宋培林面色灰败,扶案的手微微颤抖。
公堂梁柱上停满蝗虫,不时有尸体啪嗒落下,掉在众人的肩上。
他想说些安抚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诸位父老……”他刚开口,就被一阵更大的喧哗淹没。
“赔我们粮食!”
“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啊?”
“你这狗官,这真是要人命啊!”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有人开始推搡衙役。
宋培林看见人群中有熟悉的面孔,有时不时在大街上碰到,总会对他憨笑的樵夫;有他主持公道后,送来自家腌菜的寡妇。
此刻,这些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愤怒与绝望。
“肃静!”师爷突然高声喝道,声音压过喧嚣,“蝗灾乃天灾,非人力可抗!大人已经……”
“放屁!”那报信的瘦小老者猛地抬头,额上鲜血直流,“邻县前些年就防住了蝗灾!他们提前翻土灭卵,组织百姓捕杀!若是早做准备,何至于此啊?”
这句话像尖刀刺入宋培林心脏。平日为官他也算是兢兢业业,没想到这次一时的大意竟酿成了如此大祸。
悔恨如潮水般涌来,冲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本官……确有失职。”他声音嘶哑,朝百姓深深一揖,“眼下当务之急是救灾。赵主簿,立即开仓放粮,设置粥棚。”
“粮仓里那点存粮够吃几天?”有人冷笑。
宋培林直起身,突然发现公堂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身后——一只格外硕大的蝗虫正缓缓爬上明镜高悬的匾额,触须颤动,复眼反射着冰冷的光。
“大人,”赵主簿凑近低语,“古籍记载,蝗虫畏金声、惧烟火。不如组织百姓鸣锣击鼓,夜间燃火诱杀?”
宋培林望着堂下那一张张愤怒又期盼的脸,忽然撩起官袍下摆,重重跪在青石板上。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本官愧对荆州父老。”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自今日起,我与诸位同吃同住,不灭蝗灾,誓不回衙!”
报信的老者呆呆地看着身份高贵、身为父母官的知州大人,见他官帽歪斜,脸上还有蝗虫划出的血痕,忽然老泪纵横:“大人……”
“来人!”宋培林起身喝道,“传令各乡里正,每户出一丁,以铜锣、铁盆为器,明日辰时于城南集合!再备柴草千担,入夜点火诱蝗!”
衙役领命而去。百姓们见父母官都下跪认错了,想着知州大人平日为官也还不错,个个面上怒气稍缓。
宋培林走下台阶,扶起仍跪在地上的老者:“老丈请起。令郎可会打铁?我们需要更多响器。”
老者颤抖着点头,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而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名衙役神色慌张地闯进大堂,双手呈上一份加急文书:“启禀大人,荆州雾池县八百里加急!”
宋培林眉头一皱,接过文书迅速展开。
随着目光扫过字句,他的脸色越发凝重。堂下众官员和百姓见状,不由得屏息静气。
“诸位,”宋培林将文书紧紧捏在手中,“雾池县也遭了蝗灾。县令来报,飞蝗遮天蔽日,所过之处禾稼尽毁,百姓已开始逃荒。”
他抬眼环视众人,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与焦灼。
“这已经是荆州第二个县了。事态紧急,必须立即上奏朝廷。”
京城皇宫内,金銮殿上。
沉香缭绕中,铜鹤香炉吐着青烟,两侧鎏金宫灯垂着明黄流苏。
刚从南郊祭坛匆匆赶回的文武大臣们战战兢兢地列队而立,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新景帝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如铁,手中攥着的奏折已被他捏得皱皱巴巴。
今日祭天不顺,祭天大典被中途打断,得到的竟然是个坏消息——荆州各县蝗灾泛滥。
他才刚登基三月就谋反、蝗灾接踵而至,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郁闷。
“陛下息怒……”礼部尚书刚开口,就被景帝一声怒喝打断。
“息怒?如何息怒?”景帝猛地将奏折摔在地上,“登基大典时你们一个个都说祭天劳民伤财,现在可好!苍州刚谋反,荆州各县又蝗灾肆虐,这就是登基时未及时告祭上天,上天不佑,才降下如此天罚!”
兵部尚书曹格壮着胆子道:“陛下,天灾无常……”
“住口!”景帝拍案而起,鎏金扶手发出刺耳的响声,“去,把那个报信的奴才给朕拖出去斩了!晦气的东西,专挑祭天之时来触朕的霉头!”
“陛下!陛下饶命啊……”殿外传来小太监凄厉的求饶声,渐渐远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有人吓得咽口水,有人手上的笏板滚落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清晰的响声。
没有人敢为那小太监求情,任由那凄惨的叫声渐渐远去。
“说话啊!”景帝怨毒的目光扫视群臣,“户部只有那点银子,现在是先赈灾,还是先平叛?”
“陛下!”兵部尚书曹格出列禀报,“按照时日计算,徐州的军队应该已在讨伐苍州的途中。京城调拨的军队也已整装完毕,只等粮草到位即可开拔。”
魏丞相捋了捋胡须,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当以黎民为重,这些筹措的粮草应该先送到荆州赈灾。苍州王虽有不臣之心,但尚未付诸实施。”
“尚未什么?”景帝冷笑,连珠炮似的输出。“等他兵临城下就一切晚了,到时候朕的天下就都没了。这次祭天大典就是因为优柔寡断,才搞出这么多事儿来。”
有大臣突然跪下:“陛下!荆州洪灾、蝗灾接二连三,颗粒无收。百姓有可能易子而食啊!臣恳请……”
“够了!”景帝一脚踢翻御案,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你们这些腐儒懂什么?不过是蝗灾而已,比得上大景的江山社稷?”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景帝喘着粗气,龙袍下的手微微发抖。
魏丞相叹了口气。心想:你既然独断专行,又何必让群臣来一起商量?
“传旨。”景帝再次开口,声音冰冷,“调集好的军队即刻开赴苍州,粮草随即跟上。至于荆州……”
他顿了顿,“令当地官员开仓放粮,能活几个是几个。”
魏丞相历经三朝,毕竟是个老鬼。他理解新景帝好不容易登上龙位,自然对龙位在意之极。
但他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哪怕是口是心非,也不应该当着群臣说出只顾皇权不顾苍生的话。
他站在队首,忍不住使劲给景帝递眼色:“陛下!那点存粮根本于事无补,应该先将粮草……”
可惜,因为祭天大典之事本就不爽的景帝,直接厉声打断。
“够了。朕意已决,丞相不必多言。今年秋粮已收,饿上几个月死不了人。若是让苍州王得了先机……”
他眯起眼睛,“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轰隆!”
入冬本少雷,可此时金銮殿外忽然电闪雷鸣,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照亮了景帝狰狞的面容。
随即,大雨倾盆而下,仿佛上天也在为苍生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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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弃妇还有脸来
第252章 弃妇还有脸来
午后的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将大雨积攒的水洼照得闪闪发亮。
京城东郊的校场上,十万大军已列阵完毕,铁甲反射着冷冽的光芒,远远望去如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
镇远侯苏策立于点将台上,手按腰间佩剑,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整齐的方阵。
他长相粗犷,身形挺拔却因为养尊处优有些发福,他刚满五十的年纪,眉宇间却已显满风霜。
他一身玄铁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胸前的猛虎纹饰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出噬人。
镇远侯苏策是冠军侯的堂弟,本是朝中二品武将。
但苏家是前皇后的娘家,前景帝多疑,登基后害怕外戚干政。所以,冠军侯和镇远侯都只保留了爵位劝退赋闲在家,根本不用上朝。
苏家一门身份显贵高高在上,却没了实权,前景帝和皇后被炸成渣渣,苏家失去了前皇后的支撑,更是没落到底。
但现在机会来了!
苍州谋反,新景帝下令讨伐,镇远侯进宫主动请缨,他想趁着这次讨伐苍州立下战功,重返朝堂。在朝堂上占住一席之地,让苏家再次崛起。
“侯爷,各部已集结完毕,只等您一声令下。”副将鲁鹤鸣上前抱拳,铠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苏策微微颔首,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皇城方向。
那里,他的家族曾荣耀至极,又跌落尘埃。
他的堂姐苏皇后还在世时,苏家是何等的风光。
冠军侯苏焕统领边关三十万大军,他苏策执掌京城禁卫,朝中武将半数出自苏氏门下。
每逢佳节,苏府门前车马如龙,贺礼堆积如山……
“侯爷?”副将鲁鹤鸣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传令下去,即刻开拔。”苏策沉声道,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随着号角声响起,大军如一条钢铁巨龙缓缓蠕动起来。
马蹄声、脚步声、铠甲碰撞声交织成一片,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鲁鹤鸣策马靠近,压低声音道:“侯爷,末将有一事不明。苍州王赵樽素来恭顺,忠君爱国,为何会突然传出谋反?且朝廷此次调兵遣将如此急促,粮草辎重尚未齐备……”
“慎言!”苏策目光一厉,丢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白眼。“圣旨已下,你我只需奉命行事即可。至于其他……”
他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不是我们该过问的。”
他现在还巴不得苍州王谋反呢!无论朝廷是不是捕风捉影,但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鲁鹤鸣识趣地闭上嘴,但眼中的疑虑并未消除。
为抄近路,大军须从京城的东门进,然后自北门出,然后直奔北关。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的声响。
忽然,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穿行在街道上,铁甲森森,刀枪如林,在刚刚放晴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士兵们面容肃穆,步伐沉重,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颤。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纷纷从店铺、宅院里探出头来,有的甚至爬上墙头、树梢,只为一睹这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
人群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
“这是又有敌军进犯了吗?”
“不是!前些日子听说苍州谋反了,他们是去苍州讨伐逆贼的……”
“那苍州王当真造反了?”
“苍州王可是抵御外敌的英雄,怎会突然谋反?”
“嘘,小声些,小心惹祸上身……”
一身粗布衣裳的赵巧儿刚在当铺当了耳环,原本正在街角的米铺前排队买米,听到这些议论,手中的米袋“啪”地掉在地上。
她左右看了看,迅速弯腰捡起地上的米袋,提起裙摆就往王府狂奔。
她沿途撞倒了几个路人,引来一阵骂声,她却顾不得这些,只顾埋头疾跑。
跑进王府,她立刻转身关上大门。
“砰!”王府大门被重重关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赵巧儿抱着米袋气喘吁吁地穿过前院,脚下踩到一截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原本名贵的牡丹早已枯死,只剩下干瘪的枝干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
“娘!娘!”赵巧儿的声音带着恐慌,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后院。
也是一身粗布衣衫的秦姨娘正蹲在井边洗衣裳,听到赵巧儿咋咋呼呼的喊声抬起头,手上还滴着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看见我在干活吗?”
“不、不得了了!”赵巧儿一把抓住秦姨娘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外面传的苍州王谋反是真的!刚刚我在街上看到朝廷……朝廷派去讨伐的军队都出发了。”
秦姨娘闻言一个踉跄,脚边的木盆被踢翻,脏水溅湿了裙角。
她的脸色已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这、这怎么可能……那个没良心的小杂碎,老娘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他去了苍州做王爷,就可恶的留了这么一座空王府给咱们,咱们母女俩一点王爷的光都没沾上,现在反而还莫名其妙成了反贼的家人。”
说着,她一拍大腿就开始哭嚎:“哎哟喂!这可怎么办啊?”
秦姨娘似乎忘了,当初是她自己不愿跟赵樽他们一起去苍州的。她自己说苍州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她要留在京城和女儿一起。
如今沾上了祸事,她倒是一股脑的推得干净。
母女俩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
几个丫鬟婆子聚在廊下嗑瓜子,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胖婆子故意提高嗓门:“哎哟!瞧她们嘀嘀咕咕的样子,肯定又在盘算着怎么克扣我们的吃食呢?”
另一个瘦丫鬟阴阳怪气地接话:“可不是嘛!人家哪会在乎我们这些下人的死活。不过我听外面都在传什么谋反可要诛九族的……”
“你们!”秦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却被赵巧儿拉住。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母女俩现在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惨。她们虽然还住在这座王府豪宅里,可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两人身上好一点的衣服和首饰也全都拿去典当了,依然难以为继。
可问题是,那二十多个没有领到月钱的下人还一直赖在王府里白吃、白喝、白住。
这些下人每天什么活儿都不干,到了吃饭的时间就自己做饭吃。
王府里的卫生没人打扫,草也没人打理,四处都是垃圾荒草,好端端的一座王府,搞得就像被人废弃的破庙。
母女俩气不过,经常对这些下人指桑骂槐,意在逼迫他们离开王府,减少府里的开支。
可那些下人就像是聋子哑巴,刚开始还要跟她们母女俩顶顶嘴,讽刺、挖苦带打击,现在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们了,随便她们母女俩骂得多么难听,这些下人都当没听到。
反正拿不到卖身契,他们出去了也会被当做逃奴抓走,还不如就在王府里生活来得惬意。
秦姨娘瞪了那两个下人一眼,狠声道:“走,进屋说。”
她顾不得那些还没洗好的衣裳,拉着女儿的手臂快步走向厢房。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空空荡荡,原本精美的家具早已变卖,只剩下几张破旧的桌椅。墙上还留着曾经挂画时留下的痕迹,像是一道道伤疤。
“娘,我们怎么办啊?”赵巧儿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带着哭腔,“要是朝廷追究起来,我们……”
“小点声!”秦姨娘厉声喝道,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看窗外,“你想让那些贱婢都听见吗?”
她咬着嘴唇在屋里来回踱步,趿拉着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心烦的沙沙声响。
忽然,她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既然赵樽那个小杂碎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明日我就去衙门,告发他谋反的事我们毫不知情,请求朝廷开恩……”
“可是娘,”赵巧儿怯生生地说,“我们连打点衙门的银子都没有……”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秦姨娘头上。她颓然坐下,看着自己日渐粗糙粗糙的双手。
这双曾经只用来抚琴作画的手,现在却要亲自浆洗衣物。
窗外,下人们的笑声隐约传来,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院子里,一只乌鸦落在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叫声,仿佛是在嘲笑她们母女俩的凄凉。
秦姨娘突然抬起头来,用那双粗糙的手抓住赵巧儿的双肩。
她凝视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的女儿,眼里射出希冀的光芒。
“巧儿啊!”她声音发颤,指甲几乎要掐进女儿的皮肉里,“你瞧瞧娘这副模样,娘是靠不住了,现在……就只有靠你了。”
赵巧儿被掐得生疼,却不敢挣脱。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与面前母亲近乎癫狂的神情形成诡异对比。
“娘,您先松手……”她不悦道,粗布的衣袖已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巧儿,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要不……”秦姨娘凑近,语气带着乞求,“你去林家走一趟?求林远山看在往日夫妻情分上帮我们打点……”
她话未说完,赵巧儿就像被烫着似的猛地后退,梳妆台上的胭脂盒被撞翻,殷红的粉末洒了满地。
“娘,您糊涂了!”赵巧儿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即咬住嘴唇。
窗外传来丫鬟路过的脚步声,她压低嗓子道:“休书还在我妆奁里压着,现在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她摸着发间的木簪——这是如今仅剩的首饰,被休那日连鎏金的簪子都被林家收了回去。
说的好听点,她是被休回家,说的不好听点,她就是被扫地出门的。
林家别说是帮她,就是见到她的面,恐怕都会避之而不及。
秦姨娘急了,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仰着头一脸乞求的看着赵巧儿。
“巧儿!谋逆如果连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她扯着女儿的裙角哭嚎,“林远山待你终究是宽厚的,去年你染风寒,他不还亲自……”
“娘!”
赵巧儿打断她,眼前浮现出被休那日,林远山最后看她的眼神。
那日书房里,林远山捏着香囊的手背青筋暴起,最后却背对着她,只是轻轻说了句“你走吧!”。
想到此,赵巧儿突然打了个寒颤,冷风吹得纸窗哗哗作响。
秦姨娘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里透着绝望。
“巧儿,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在那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如今能帮我们的只有林家,你就去走一趟吧?有一线希望,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啊!”
赵巧儿猛地攥紧衣袖。
她娘只不过是个姨娘,身份低微,在京城没什么靠山和人脉。现在她们娘俩认识又有可能帮她们的,确实就只有林远山了。
“那……那我去试试。”赵巧儿左右权衡后终于点了点头,那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秦姨娘喜极而泣,忙不迭的将她按在铜镜前为她梳妆打扮。
秦姨娘翻出珍藏的玫瑰头油,梳篦划过打结的青丝时,赵巧儿疼得眯起了眼。
铜镜里的年轻面容渐渐重现光彩,可褪色的衣裙却怎么都掩不住。
最后她只能将就着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往脸上涂了些胭脂。那盒胭脂还是去年前林远山从冀州带回的。
收拾好自己,赵巧儿深吸了口气,在秦姨娘殷切的目光中走出门去。
林家的朱漆大门前,门房老头正打着瞌睡。听见有脚步声走近,他抬头,惊得差点摔了烟袋。
“少……少奶奶?”发现喊错了,他又慌忙改口,“赵姑娘,你这是……”
“张伯,”赵巧儿挤出一丝笑,袖中的手死死掐着掌心,“烦您通报一声,我有事要找远山。”
“少东家一早就出门了。”
赵巧儿绞着手绢,“那……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门房老头摇头:“这个……主子们的事,我哪会知道。”
说完,门房老头儿直接转身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赵巧儿听到里面传来有小丫鬟的嗤笑:“切!被休的弃妇还有脸来!”
赵巧儿站在赵家门口,冷风卷着枯叶拍打她的裙角。
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她抿了抿唇,眼里有泪在打转。
吃了个闭门羹,心高气傲的赵巧儿本想转身就走,可一想着现在她和娘的处境已在生死边缘,她又不得不将泪憋回去,再次打起精神来。
不知林远山去了哪里,想着自己被休之时,林远山说起过要跟锦绣坊合作的事。
于是,她转身向锦绣坊的方向走去,打算去锦绣坊那里碰碰运气。
到了锦绣坊,赵巧儿站在朱漆大门外,双手绞着粗布衣角,踮着脚尖朝里张望。
锦绣坊内丝竹声隐约可闻,绣娘顾客穿梭其间,可就是寻不见林远山的身影。
她正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就见一群丫鬟小厮簇拥着一个华服女子从里面走出来。
那女子妆容精致,穿着一身月白缎面旗袍,襟前别着鎏金胸,手上挽着一个精致的小手袋。
她面无表情,走动时一对珍珠耳坠在鬓边轻晃,正是京城贵女中赫赫有名的长乐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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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第253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她面无表情,走动时一对珍珠耳坠在鬓边轻晃,正是京城贵女中赫赫有名的长乐郡主。
“郡主,小心台阶。”丫环小心翼翼的为其引路。
“让开让开!”两个小厮抢先开道,险些撞倒躲闪不及的赵巧儿。
她踉跄着扶住锦绣坊大门口摆放的模特儿。看着从面前悠然而过的背影,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长乐郡主虽然不认识她,但她认识长乐郡主啊!
林远山不过是一介商贾,而长乐郡主却是皇族。
在林远山面前,她是弃妇。在长乐郡主面前,她是陌生人。若去求林远山帮忙,那不如直接求长乐郡主,反正要面对的难度都差不多。
眼见长乐郡主就要登上马车,赵巧儿咬了咬牙,紧走几步,突然扑通跪在她的身后。
“郡主留步。请长乐郡主开恩!求郡主救救民女。”赵巧儿的额头重重磕下去,发间的木簪都震落在地。
长乐郡主纤纤玉指正要撩起车帘,闻声回头。
长乐郡主身旁嬷嬷立刻呵斥:“哪来的野丫头……”
长乐郡主用象牙扇轻轻拦住。她打量着眼前这个虽然经过精心打扮,却一身粗布衣裳的女子,见她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此刻浑身发抖。
“你是谁?”长乐郡主冷声问。
“回郡主。民女是苍州王赵樽……”赵巧儿抬眼偷瞄了一下长乐郡主又连忙垂下眼帘,“的妹妹,赵巧儿。”
“赵樽?”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插进铜锁,打开她尘封许久的心。
近几月,家中噩耗连连,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
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和俊逸清冷的脸庞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几月不曾起过涟漪的心湖又微微荡漾。
“锦绣坊门前跪着像什么话。”长乐郡主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冰片,“明月,扶她起来说话。”
明月应了一声,走上前将赵巧儿扶起,赵巧儿双腿仍在发抖。
“说吧,发生了何事?”长乐郡主用团扇半掩着面,目光轻蔑如刀刮。
“郡主明鉴!”赵巧儿又要跪下,被明月拦住,“我哥他……”
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朝廷说他谋反,已经派兵讨伐苍州了。如此大罪,可我和娘亲一直生活在京城,对此事毫不知情啊!”
长乐郡主瞳孔微缩,终于明白了赵巧儿拦街求她的目的。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前些天她在府中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但以前就有人说赵樽功高震主,有人说他拥兵自重,现在又有人说他谋反。所以,她并没信以为真,只当又是谣言。
并且,这段时间她都沉浸在痛失亲人的伤痛之中,许久没出过家门,对周遭的事情更是一点不关心。
如今,赵樽的妹妹都求上门来了,证明这件事确实为真。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街道上路人来来往往。
“求郡主救救我和娘亲!”赵巧儿抽噎着,还在不断哀求:“我们是冤枉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郡主是尊贵的皇族,求郡主开恩上达天听救救我们母女。”
尊贵的皇族?
在跪下求长乐郡主之前,赵巧儿就想过了,她没有任何筹码可以让长乐郡主帮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说好话,拍马屁。
她从小跟在秦嫣然身边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些贵人最喜欢彰显的就是自己尊贵的身份。
所以,她说这句话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拍马屁。
可她却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直击长乐郡主的要害,让长乐郡主的纤细的手都突然握成了拳。
尊贵的皇族!
这句话在如今的长乐郡主听来,极具讽刺。
她一家被炸死在冠军侯府,表哥苏琪被炸死在荆州军营,就连苏家的支柱先帝和皇后也被莫名炸死,苏家一夕之间受到重创。
而她这个先帝亲封的郡主,如今在新朝不被承认,成了一介庶民,连皇宫都无法再踏入半步。
幸好父辈还留下了不少财富资产,现在的她充其量能够谈得上是“富”,却再也沾不上“贵”字。
见她一直不说话,赵巧儿怯生生地唤道:“郡主……”
长乐郡主回神,看着面前一脸无助的赵巧儿,她忽然想笑。
新景帝不是不承认她的郡主身份吗?不是把她当做路人吗?
呵呵!
我得不到郡主的高贵身份,那你也别想保住你的帝位。
长乐郡主不觉得赵樽谋反有什么罪,反而赵樽造新景帝的反,还合了她的心意。
反正现在大景是魏家的天下,再没她苏家什么事,那她就先救下赵樽的妹妹,再暗自帮助赵樽造反。
若他日赵樽问鼎天下,念及今日之恩,她不仅能重获尊荣,或许还能……还能与赵樽再续前缘。
想到此,她已好几个月不见笑容的面上勾起一抹冷笑,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压低声音看向赵巧儿,“我这会儿正要去醉仙酿酒馆,你随我一同前往。有什么话,到了那里再慢慢说。”
赵巧儿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行礼:“多谢郡主!”
长乐郡主转身登上马车,宽大的衣袖下手指微微发抖。
她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给她送来了这样的好机会。
马车缓缓而行,赵巧儿眼里带着欣喜,屁颠屁颠的垂首跟上,对长乐郡主的好感倍升。而她又哪里知道长乐郡主心中的真实想法。
以前,她在坊间曾听说过长乐郡主如何高高在上,嚣张跋扈。刚才是走投无路才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向长乐郡主求助,却没想到长乐郡主竟然愿意帮她。
“郡主,到了。”明月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醉仙酿酒馆如今是京城最有名的酒家,也是达官显贵常来之地。长乐郡主是这里的常客,掌柜杨海波一见她的马车,立刻亲自迎了出来。
“老地方,不许任何人打扰。”她丢下一句话,带着赵巧儿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四壁挂着名家字画,临窗一张红木圆桌,窗外正对着酒馆的后园,景致清幽。
小二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将几碟精致的佐酒小菜和两壶温热的醉仙酿摆在桌上。
赵巧儿盯着那些从未见过的佐酒小菜,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酒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粗布衣袖下的手指悄悄绞紧了衣角。
“怎么?你也是王府里的小姐,就没见过这些?”
赵巧儿的反应尽数落在长乐郡主的眼里,她执起青瓷酒壶亲自为赵巧儿斟了一杯酒,清澈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漾开涟漪。
长乐郡主虽然相貌平平,但在鸳鸯簪那些现代化妆品和杨小妹教的一些化妆技巧的加持下,那面容就像是开了美颜一般,让她的颜值上升了几个档次。
再加上锦绣坊为她搭配的一身服饰,让他看上去更显高贵优雅,衬得对面赵巧儿的粗布衣裙愈发寒酸。
长乐郡主如此说,赵巧儿慌忙收回视线:”让郡主见笑了。家中能点当的都点当了,我们娘俩现在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哪里还有银子……”
“吃吧,别客气。”长乐郡主将一碟泡椒凤爪推到她面前,指尖的翡翠戒指在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在赵巧儿面前,长乐郡主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优越感。
赵巧儿虽是庶女,但也是出自富贵之家,可看看她现在过的日子,简直是落魄至极。
自己虽然痛失家人,家族没落。可跟眼前的赵巧儿比起来,生活质量还是不知好了多少。
想到此,长乐郡主忽然话锋一转,八卦道:“你们娘俩怎么会过成这样?赵樽晋封苍州王,你们娘俩为何没跟着去苍州享福?”
筷子“啪!”一声落在碟边。
赵巧儿眼圈倏地红了,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爹战死沙场,我娘又只是个姨娘,而且与我哥带回家的那个王妃不睦,不愿跟过去看他们的脸色过活,再加上我夫家在京城,娘想留下来陪我,所以就都没跟着去苍州。”
她轻咬着下唇,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长乐郡主执杯的手微微一顿。宫宴上那对璧人郎情妾意的画面蓦地又浮现在眼前。
宫宴时,赵樽不顾王爷之尊,上台与韩蕾那贱人同台献艺,为韩蕾整理鬓边乱发的温柔,韩蕾替他斟酒时交迭的衣袖……
长乐郡主深深的吸了口气,青瓷杯沿在她指尖转了个圈:“你娘为何与韩蕾不睦?”
“那贱人还没进府就给我娘下马威,打了我娘一耳光。”赵巧儿突然激动起来,眼中怨毒如淬毒的银针。
“他们去苍州时搬空了王府所有的财物……”她突然收声,转而抽泣道:“她还不知用何方法勾结锦绣坊东家一起打压林记布行的生意,逼着林远山休了我才肯与林记合作。”
赵巧儿在秦姨娘身边耳濡目染,各种宅斗伎俩学了一肚子。她知道如何避重就轻,也知道如何祸水东引。
她只说锦绣坊的东家逼迫林远山休了她,却对自己下毒谋害韩蕾之事只字不提,让人听着反而觉得一切都是韩蕾的过错,她却是那个饱受欺负的白莲。
可惜,长乐郡主的关注点却不在她是否受了欺负,而是在那一句——锦绣坊的东家。
“锦绣坊的东家?那不是魏大公子吗?你说韩蕾那贱人能让魏成超出面打压林记布行?”长乐郡主目光一凝,喃喃道:“可魏成超什么时候和韩蕾那贱人搅和在一起了?”
赵巧儿不明白长乐郡主为何是如此反应,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闻言,长乐郡主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
要说韩蕾那个贱人,当初还是魏成超在宫宴后主动找到她,说要一起对付韩蕾的。
她帮魏大宝抓到韩雷后,就去了苍州寻找赵樽,之后再无韩蕾消息。
长乐郡主嗤笑一声,觉得讽刺。
那次对付韩蕾她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还被山匪掳上了山。没想到,这俩人倒是因此搅和到了一起。
她突然又想到那日在锦绣坊门口遇见新景帝,她哭天抢地的求景帝,魏成超就在旁边,却冷漠的没有帮她说一句好话。
按理说,平日里他们这些贵子贵女经常组局,一起出去品评诗词、品酒饮茶。而且,她和魏成超之间曾经一起合作对付韩蕾,她和魏成超之间的关系应该不错才是。
可现在,魏成超却反而和韩蕾搅和在一起。那日在景帝面前,也是冷眼旁观,像从不认识她似的。
究竟魏成超是真心与她合作对付韩蕾,还是在暗中与韩蕾合作对付她?
长乐郡主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越想越觉得也许她自己才是那个被对付的小丑。
可一时间,她又想不出韩蕾和魏成超为何要联合起来对付她。难道,是因为她爱慕赵樽?还是……苏家莫名遭遇的几场爆炸?
长乐郡主甩了甩头,只觉得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剪不断,理还乱。
好啊!
韩蕾,魏成超。
咱们走着瞧!
无论你们搅在一起密谋什么,本郡主都不会让你们好过。
既然韩蕾与赵樽的妹妹和姨娘关系不睦,势同水火,那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
窗外阳光斜射,长乐郡主凝视着酒液中自己的倒影,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优雅的摊开手掌,示意明月取了两百两银票,然后递给赵巧儿。
“巧儿。看你娘俩过得拮据,这些你先拿回去补贴家用吧。”长乐郡主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柔和。
“这……郡主……这可使不得。”赵巧儿伸手阻挡想要拒绝,可她眼里冒出的绿光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长乐郡主坚持将银票推过去,“拿着吧!本郡主与你兄长赵樽有些交情,虽然外面传言他谋反,但我看你们母女俩确实不知情。帮你也就等于是在帮赵樽。”
“那谢……谢谢郡主,谢谢郡主。你人真好!”
赵巧儿没再推辞,而是双手接过,站起身来感恩戴德的连连道谢。
她没想到自己赌对了,这长乐郡主不但愿意帮她,还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是二百两银票。
长乐郡主却无所谓的摆摆手,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巧儿,要本郡主帮你也可以,但你一定要听本郡主的,不许让外人知道。否则,本郡主也帮不了你。毕竟谋逆之罪是死罪,不可乱来。”
“嗯!这个巧儿明白。”赵巧儿大喜,狠狠的点头,“巧儿,一切都听郡主吩咐。”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给长乐郡主磕头。
长乐郡主没有扶起她,而是从手袋里掏出鸳鸯簪买来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精致的妆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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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4章 狭路相逢
第254章 狭路相逢
荆州各县发生蝗灾的事情,朝廷接到奏报的同时,苍州王赵樽也接到了消息。
韩蕾的醉仙酿酒厂就在荆州,当蝗灾不可控时,醉仙酿酒厂的陶青第一时间就派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通知了距离拖木沟最近的通信站。
通信站值守的士兵不敢怠慢,立即用对讲机将这一紧急军情传到了清水县。
此刻,赵樽正与韩蕾站在清水县斑驳的城墙上。初冬的风裹着凉意,吹动着两人的衣袍。
韩蕾望着远处官道上扬起的尘土,轻声道:“樽哥,斥候刚刚来报,朝廷的大军还没进入视野。”
赵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城墙的砖石,目光投向拖木沟方向。
“现在主要还是靠斥候来回传递情报。不过……”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几处新建建筑,“从清水县到冕泞县之间的官道旁,每隔几里路就已经在隐蔽的位置赶着修建通信站。等这些站点建成,我们的消息传递就能快上许多。”
韩蕾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若有所思:“这些通讯站用活动板房搭建起来会很快,你不用担心。”
她顿了顿,问道:“不知朝廷此次会派何人领兵?会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赵樽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前景帝在位时,将朝中有领兵之能的将领替换了不少,如今都赋闲在家。”
赵樽的目光转向城墙下,那里荆州王刘衍正在几名亲卫的指导下,笨拙地学习驾驶三蹦子。
“比如荆州王的岳父,当年也是威震南关的名将。“
韩蕾轻叹一声:“知人善用是做帝王最基本的功课,但一个人的心态和人性会左右他们的决定和判断。”
她望向远方,声音低沉,“前景帝多疑,只要他怀疑上这个人了,哪怕是再有才能,也不会得到他的重用。”
她的言下之意,指的正是赵樽。
两人正说着话,赵樽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眉头一皱,迅速取下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对讲机里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王爷!紧急军情!荆州各县突遭蝗灾,灾情严重!”
赵樽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放下对讲机,望向荆州方向的目光中满是忧虑。
“讨伐大军恐怕已在路上,这个时候遭受蝗灾……”
他抿唇沉思,“朝廷会不会停止对苍州的讨伐,先行救济荆州的百姓?若是这时又起战事,百姓们怕是只会更苦。”
韩蕾见赵樽心情不佳,知道他是在担心荆州的百姓。
她正要开口,却听见赵樽近乎自语般地喃喃叹道:“哎!真也不知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帮到荆州的百姓……”
这声叹息虽轻,却重重地敲在韩蕾心上。
如何才能帮到荆州的百姓?
韩蕾望着赵樽紧锁的眉头和忧虑眼神,脑子里快速的搜索起现代防治蝗灾的各种方法来。
蝗灾对于古代人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虽然荆州并不属赵樽管辖,可那里的百姓也是大景的百姓,他们不能见死不救。
城墙下很热闹,过路行人的交谈声、将士搬运物资的备战声、小贩做生意的吆喝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这些声音此时都传不进赵樽和韩蕾的耳朵里,他们的耳朵里只有荆州百姓的苦难之声。
这时荆州王刘衍走上城墙,问赵樽:“出什么事了?”
“刚接到的消息,荆州全境遭了蝗灾。飞蝗蔽日,连房檐下的灯笼都被啃得只剩竹骨。”赵樽沉声道。
“什么?!”刘衍猛地瞪大眼,“这……这可怎么办?”
这位昔日养尊处优的藩王也融入了普通百姓的生活,此刻他一身短打,裤管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被芦苇划伤的血痕。
他来回踱步时,腰间玉佩与三蹦子钥匙串撞得叮当响。
他现在虽然逃亡躲在苍州,可他毕竟曾经是荆州的王,在荆州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将荆州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
他逃来苍州时,荆州就刚遭遇了洪灾,现在又蝗灾肆虐,让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赵樽和刘衍突然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韩蕾。在他们眼里,韩蕾是点子和方法最多的人。
“丫头,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赵樽一脸希冀。
“对对对,韩姑娘。你快想想办法帮帮荆州吧!”刘衍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你们暂时不要担心。”韩蕾咬着拇指想了想,“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不过就是有些麻烦。”
赵樽和荆州王刘衍顿时双眼一亮。
“你快说,就算再麻烦咱们也得试试。”赵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朝廷的治蝗方法无非就是驱赶或捕杀,但效果都并不好。所以,他很期待韩蕾的方法。
“韩姑娘,你快说!”刘衍也是眼巴巴的望着她。
“苍州六县现在养殖的鸡鸭加起来起码有十几万只,若是将这些鸡鸭全都运到荆州各县去放养在外,倒是应该很快就能减轻那边的灾情。”韩蕾说出自己在系统电脑里查到的方法。
“什么?”
刘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衍是个养尊处优、身份尊贵的亲王,平日里在王府里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若不是这次蒙了难,他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底层百姓的生活。
对于这样稀奇的治蝗方法,别说想到,他连听都没听到过。
赵樽倒是若有所思的点头,“你仔细说来听听。”
“运输路上不要喂食,到了荆州后全部散养觅食。苍州六县现有鸡鸭约十几万只鸡鸭。”韩蕾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按每只每天捕食两百只蝗虫计算……”
她在地上虚划几道数字,“大约三天就能控制住灾情。”
赵樽猛地击掌,震得腰间佩剑哗啦作响:“妙啊!如此一来,咱们还正好省了饲料钱。”
他浓黑的眉毛突然又拧成结,“可这么多活物怎么运?一辆三蹦子拉二十只就顶天了。”
“所以我才说有点儿麻烦嘛!”韩蕾丢掉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刘衍,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他急得扯开领口上的盘扣:“本王那有几辆运粮的骡车。”
“不够。“韩蕾摇头,“如此大批量的运输,又都是活物。你那几辆骡车有什么用?等你慢吞吞的赶到,黄菜都凉了。”
三人一时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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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韩蕾突然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里闪着光。
“要不,咱们分头行动。最近的江陵、当阳、冕泞三县用苍州运送的鸡鸭,我亲自带人跑一趟远些的县。”
她眨了眨眼,凑到二人面前压低声音,“到了目的地后。我再直接从系统里购买足够的鸡鸭。等解决蝗灾之后,那些鸡鸭就送给当地百姓养殖。”
刘衍眼睛一亮。他在苍州待的这些日子,见识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赵樽也没拿他当外人,告诉了他韩蕾有一个随身店铺,只要有足够的银两,可以从里面购买各种东西。
韩蕾说的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但随即刘衍又迟疑道:“可朝廷的讨伐大军……”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朝廷的大军还不见影儿,咱们速去速回。”赵樽“唰”地抽出佩剑插在地上,惊起几只蚂蚱,“等朝堂上那些家伙慢吞吞拨赈灾粮,百姓早饿成白骨了!”
不在底层,不知其苦。
若不是逃亡到这里,与赵樽和韩蕾深层接触,他还不知赵樽夫妇如此胸怀天下。这样的人,难怪会得百姓们拥护。
刘衍突然深深作揖,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城墙垛口:“荆州百万黎民,就托付给二位了。”
就在赵樽、韩蕾和刘衍分头行动,用鸡鸭应对荆州的蝗灾之时,他们不知道的是,朝廷的讨伐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进入了荆州桃源县。
蝗灾肆虐后的桃源县,没有世外桃源的感觉,反而满目苍痍,犹如被天火焚烧过一般凄凉。
田野间收割后的秸秆被啃得贴近泥土,树皮被啃食殆尽,连路边的野草都难觅踪迹。
官道两旁,三三两两的灾民或坐或卧,在寒风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他们仿佛在质问上苍为何要降下如此灾祸。
苏策骑在战马上,冷眼扫过路旁瑟瑟发抖的百姓。他身后是绵延数里的朝廷大军,铁甲声声,在寒风中更显冰凉。
“将军,前方又有村庄!”副将鲁鹤鸣指着远处零零星星的房屋,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大军,询问道:“将士们已经很疲惫了,您看要不要停下来休整一下?”
苏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传令下去,到前面空地扎营,然后进村征粮。朝廷大军讨伐逆贼,百姓自当鼎力相助。”
苏策统领的朝廷讨伐大军一路急行军了几天,朝廷前期提供的粮草的辎重,在这一路上的急行军中早已使用得干干净净。
“可是将军……”鲁鹤鸣看着路边抱着枯瘦孩童的妇人心生怜悯,犹豫道,“这些百姓已经……”
“已经什么?”苏策厉声打断,“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现在粮草在哪里?耽误了讨伐赵樽的军机,陛下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鲁鹤鸣不敢再多言,转身去传达命令。
很快,饥饿又疲惫的士兵们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不等安营扎寨已如狼似虎地冲进村庄,惊叫声、哭喊声、哀求声顷刻间响彻云霄。
一个白发老者跪在苏策马前,不住磕头:“官爷别啊!开恩啊!村里就剩这点救命粮了……”
“滚开!”苏策勒马,一鞭子抽在老者背上,“朝廷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尔等刁民,也敢阻挠王师?”
老者被抽得翻滚在地,额头磕在石头上,鲜血淋漓。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刮得人脸生疼。
两个身着铠甲的士兵从低矮的茅草屋里冲出来,手里提着一小袋糙米,米袋上还沾着泥灰,显然是从角落里硬生生扒出来的。
“官爷!求求你们!”一个妇人踉踉跄跄地追出来,怀里紧紧搂着个瘦小的婴孩,另一只手死死拽住米袋的一角。
两个士兵用力一扯,妇人摔倒在地,被两个士兵拖拽着往前移动,但妇人依然没有松手。
“这是家里一年的口粮啊!你们拿走了,我们娘俩怎么活?”
她声嘶力竭,眼泪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几道泥痕。
两个士兵不耐烦地回头,其中一人猛地转身,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妇人肚子上。
“啊!”妇人痛呼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去,怀里的婴儿脱手而出,重重摔在泥地上,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妇人顾不得自己的疼痛,挣扎着爬向孩子,嘴里哭骂道:“你们究竟是将士还是土匪啊?!朝廷征粮,好歹给我们留一口活路啊!”
周围几个士兵见状,有的面露不忍,脚步迟疑,似乎想要上前劝阻。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苏策粗犷的催促声:“都快点!天快黑了!吃过饭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行军!”
那声音冰冷强硬,不容违抗。
原本犹豫的士兵们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对可怜的母子。
踢人的士兵冷笑一声,掂了掂米袋,啐了一口:“晦气!”
说罢,他提着米袋头也不回地跟上队伍。
妇人浑身脏污,颤抖着抱起啼哭不止的婴儿,跪坐在泥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袋救命的粮食被夺走,消失在士兵们的背影里。
寒风卷过,她搂紧孩子,无声地呜咽着,眼泪砸进干裂的泥土里。
周围的百姓瑟缩着身子,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们将最后一点粮食搜刮干净。
大军用抢来的少许粮食埋锅造饭,然后在村民们绝望的眼神和哀嚎中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驻扎了一晚后,大军浩浩荡荡的继续前进。
可这只是一个村庄发生的一幕!
新景帝行事狠辣,眼里揉不得沙子,刚登基就派人暗自铲除威胁皇位的兄弟们。
刚听了魏大宝描述拖木沟修筑的棱堡,他就立刻下令派兵讨伐。
即便国库空虚、即便荆州发生灾情,也没能拖住他踏平苍州的脚步。生怕一个迟缓,苍州王的羽翼就会将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皇位扇翻在地。
可发兵仓促,户部筹集的粮草还未完全到位,只能分批送出。
十万兵马要吃要喝,见到荆州被蝗灾摧毁的惨景,断了粮草供给的苏策不但没有升起怜悯之心,反而为了一己私欲急功近利。
为了让将士们保持足够的体力急行军到苍州,他下令将所过之处全都洗劫一空。
他有皇命在身,洗劫的理由自然是朝廷讨伐逆贼不可耽误,惹得一路上的百姓都哭嚎着大骂朝廷无道,民怨四起。
为了能让苏家再次站到朝堂之上,苏策却顾不得这许多,一路走,一路搜刮扫荡。
直到五日后,在荆州冕泞县的官道上,与用三蹦子拉着鸡鸭到荆州来赈灾的赵樽队伍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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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55章 一枪爆头
第255章 一枪爆头
五日后,大军抵达冕泞县境内。官道在这里变得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山坡。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突突”声,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吼。苏策警觉地抬手,全军立刻停止前进。
“前方是何怪物?”士兵们惊恐地望着前方。
只见官道尽头,上百辆从未见过的铁制车辆排成一列,通体红色。
更奇怪的是,每辆车后面都拉着堆得高高的笼子,里面正传出此起彼伏的鸡鸭叫声。
“戒备!”
苏策大喝一声,拔出长剑,走在前面的大军立刻摆开阵势,长矛如林,弓弩上弦。
车队在距离大军两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的车斗上,一个身着简朴布衣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风吹动他的衣袍,显得格外从容。
苏策眯起眼睛,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吾乃朝廷钦命讨逆大将军苏策,奉命讨伐苍州逆贼!速速让开官道!否则以同谋论处!”
赵樽派出的斥候就守在冕泞县打探情报,来时的路上他已经从对讲机里得到了斥候的消息,说朝廷大军已经从冕泞县过境。
可灾情牵动着赵樽的心,赵樽救灾的队伍也眼看就要到冕泞县。
若现在打道回拖木沟棱堡迎战,那荆州的灾情会继续泛滥,不知还会波及多少地域和百姓。
赵樽不愿意!
于是,赵樽命队伍救灾队伍继续前行,才在这里碰到了朝廷大军。
既然早知会和朝廷大军相遇,赵樽自然做好了准备。
只见站在车斗上的赵樽不慌不忙地弯腰,然后从车斗里拿起一个奇怪之物,放在了嘴边。
当他开口时,声音竟如雷鸣般响彻山谷。
“本王乃苍州王赵樽,正赶着往荆州救济灾民,没空搭理你们,就你们还有脸自称王师?”
其实在京城时,虽然不熟,但苏策还是见过赵樽几次,更是早就听说过赵樽的鼎鼎大名,只是隔得太远,他没能认出来。
这声音一出,不仅苏策震惊,连路旁躲藏的灾民都纷纷探出头来。
“是苍州王!”
“刚刚苍州王说什么?他是来救济咱们吗?”
“老天开眼啊……”
窃窃私语如涟漪般在灾民间扩散。几个胆大的甚至从藏身处走出,向车队方向跪拜。
苏策脸色铁青,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赵樽本人,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嚣张。
面对朝廷十万大军,赵樽就那么云淡风轻的站在那儿,没有惊恐,没有惧怕。仿佛世间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虽然一身布衣,但那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气势,让苏策看到了王者之尊。
苏策强压住心中怒火,再次喊道:“赵樽!你私筑棱堡,图谋不轨,本将军奉皇命讨伐于你!你还不速速下马受缚!”
赵樽站在车斗上纹丝不动,反而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苏将军好大的官威啊!本王倒是要问问,朝廷派你来是讨伐本王,还是讨伐荆州百姓的?”
讨伐本王?
赵樽说得就像是苏策是来找他吵架一般轻松。
他指了指车队后面:“这些鸡鸭是本王培育的治蝗专用品种,一日能食蝗虫数斤。荆州百姓正等着它们救命,苏将军却要本王让路?”
苏策一时语塞,他确实看到车队上堆满鸡鸭笼子,那些禽类看起来比寻常家禽更为健壮,喙部锋利如钩。
“巧言令色!”苏策厉声道,“你私造这些怪车,分明是图谋不轨!”
赵樽大笑:“苏将军连灾民都不顾?看来朝廷的将军们果然只懂得骑马打仗,不知民间疾苦啊!”
周围的灾民中传来压抑的笑声和议论声,苏策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副将鲁鹤鸣突然指着山坡小声惊呼:“将军,你看!“
苏策顺着鲁鹤鸣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两侧山坡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数百灾民,他们手持简陋的农具,眼神中充满敌意地盯着朝廷大军。
赵樽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器传来:“苏将军,本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开道路,让救灾物资通过;要么本王就让这些百姓来评评理,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逆贼!”
苏策握剑的手微微收紧。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仅山坡上,连大军后方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灾民。这些平日温顺如羔羊的百姓,此刻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将军……”鲁鹤鸣低声道,“情况不妙,若在此开战,恐生民变……”
苏策咬牙切齿,心中暗自权衡着利弊。
但他手上毕竟有十万大军和皇命,他的底气十足。
“怕什么?区区百十贱民就想阻拦皇命?做梦!”最终,他猛地一挥手下令:“弓箭手准备!”
数千弓箭手在他身后齐刷刷拉满弓弦,箭镞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对准了赵樽和他身后的三蹦子车队。
赵樽却出奇地镇定,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拇指和食指伸直,其余三指弯曲,形似某种武器。
“装神弄鬼!以卵击石!”苏策冷笑,“放——”
“嗖嗖嗖!”
苏策一声令下,无数支箭矢倾泻而出。苏策坐在战马上,看着赵樽和三蹦子车队被箭雨覆盖,嘴上的笑容逐渐放大。
然而,赵樽和他的三蹦子车队一动不动。刚刚车队停车的时候,他就已经目测过了,这个距离,那些箭矢只能是白白浪费。
“砰!”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突然从赵樽身后的车队中传来。
所有的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苏策的头颅已经像熟透的西瓜般炸裂开来,红白之物喷溅而出。
他身旁的副将鲁鹤鸣被溅了满脸鲜血,呆若木鸡。
整个官道瞬间陷入死寂,连风声都仿佛静止了。
苏策无头的尸体在马上摇晃了两下,然后从马上重重栽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将军!”鲁鹤鸣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朝廷大军顿时骚动起来,恐慌像瘟疫般蔓延。
士兵们惊恐地望向赵樽身后——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人正站在一辆三蹦子车上,手中握着一根金属管状物,正潇洒的收起。
“啊!妖术!”有士兵惊恐尖叫。
赵樽趁机又举起大功率扩音喇叭,声音如雷霆般传出很远。
“朝廷的将士们!”赵樽的声音通过扩音器被放大数倍,震撼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本王知道你们大多来自荆州!你们的父母妻儿正在蝗灾中挣扎求生,而朝廷却派你们来打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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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中的骚动更甚,许多荆州籍士兵开始交头接耳,眼中闪烁着愤怒和痛苦。
“看看你们身边!”赵樽指向身后车队,“这些车上装的是救灾的粮食和鸡鸭!鸡鸭能吃掉蝗虫,能救你们的家乡!而苏策刚才想射杀的是谁?是你们的乡亲!是可能带着你们家人最后希望的车队!”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突然扔下长矛,跪地痛哭:“我老母还在荆州啊!也不知老母现在如何了。”
老兵的哭喊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动摇。
原本整齐的阵列此刻已如被捣毁的蚁穴般混乱,有人在往后退散,有人在往边上让路,举旗的也不举了,旗帜歪斜地插在泥地里。
朝廷大军里又传来士兵的抱怨声,“我受够了!苏策不管荆州百姓死活,一路抢劫粮草。这里面很可能就有我们的家人啊!苍州王说得对,我们这是在助纣为虐!”
“对!”另一个士兵附和,“上次水灾,我家小妹来信说村里已经饿死一半人了!我们还在这里打个屁的仗!”
赵樽看准时机,继续喊话:“本王不强求你们跟随,只希望你们让开道路,让救灾物资通过!想回家的可以自行离去,想留下救灾的本王欢迎,想回朝廷复命的,本王绝不阻拦!”
闻言,荆州籍的将士们拥挤着往路边退,纷纷想要让出一条道来,让车队通过,将救援物资送往荆州。
赵樽站在车斗上,向山边上聚拢的百姓拱手:“诸位父老乡亲放心!本王向你们保证,这些鸡鸭一到灾区,不出三日日,必让蝗灾平息!”
灾民们欢呼雀跃,有人甚至流下眼泪。
“王爷,他们开始溃散了。”
荆州大字队的大五蹲在赵樽身后的三蹦子上,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狙击枪的枪管,眼睛却始终未离开前方的视线。
闻言,赵樽微微颔首,忽然又瞳孔一缩。
只见朝廷军阵中一匹枣红战马嘶鸣着冲出,马背上那个身披黑铁铠甲的将领高举长剑,正是一名苏策的亲兵。
“都给老子站住!”那亲兵的吼声如同炸雷,他策马横挡在溃退的士兵面前,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苏将军刚刚战死,你们就想当逃兵?朝廷养你们这些废物何用!”说着,他一剑刺向身旁一个正踉跄着往官道边缘退去的士兵。
那士兵的喉咙顿时喷出一道血箭,双手徒劳地抓向天空,最终重重倒在泥地上。
“谁敢给老子再让,再逃。这就是下场!”亲兵甩去剑上血珠,像头暴怒的狮子般在军阵边缘来回踱马,“列阵!都给老子列阵!”
副将鲁鹤鸣也试图控制局面:“不许乱!皇命在身,违令者斩!”
赵樽的胸口剧烈起伏,方才那士兵倒下时眼中最后的光亮仿佛烙铁般灼痛他的神经。
那退开让路的士兵可是一个能够为荆州百姓着想的生命啊!就这样眼睁睁的死在了他的眼皮之下。
朝廷的将士都是来自大景的百姓。在决定起事之时,他就已经深深的想过,不愿意伤害大景的士兵,他的策略是采取不战而屈人之兵。
擒贼先擒王,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决策。
他以为解决了朝廷大军领兵的苏策之后,至少可以震慑那些朝廷士兵,可没想到大军里还有执迷不悟,助纣为虐的鹰犬。
这些恶人不除掉,哪怕再骁勇善战,那也会是士兵里的老鼠屎。
“混账东西!”赵樽一拳砸在车辕上,车的铁板被砸出一个坑。
他大喝一声:“大五!”
“在!”身后三蹦子上的汉子立即调整姿势,狙击枪稳稳架在肩头。
“瞄准那个刽子手。”赵樽咬牙,声音冷得像冰,“让他也尝尝被无辜者鲜血溅到的滋味。”
那亲兵还在阵前咆哮,丝毫未觉死神的凝视。
他正用剑脊抽打一个跪地求饶的年轻士兵:“废物!苏将军平日怎么待你们的?现在——”
“砰!”
仅仅两个呼吸间,枪声又撕裂空气。
那亲兵的话戛然而止,他茫然低头,看见自己胸甲上突然出现的血洞正汩汩冒着热气。
枣红马受惊扬起前蹄,将主人甩落在泥地上,那具穿着黑铁铠甲的身躯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整个官道上又陷入死寂。
朝廷士兵们呆若木鸡地看着接连倒下的主帅和亲兵,就连副将鲁鹤鸣都大张着嘴,久久不能合上,这种惊恐不亚于白日见鬼。
十万大军的军阵中,主帅和亲兵能轻而易举的莫名被袭。而他们连对方用的什么武器都还没能看清。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恐的呜咽,大军中顿时铁甲碰撞声、武器落地声此起彼伏。
“让路!都给苍州王让路!”一个荆州口音的老兵突然高喊,
他扯下朝廷的臂章狠狠踩进泥里。越来越多的荆州籍士兵开始效仿,他们争先恐后地退到道路一侧,向车队行注目礼。而这一次连副将鲁鹤鸣都驱马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狭窄的官道很快被让出一条道来,虽然不宽,却足够一辆三帮子通过。
赵樽怒视着还骑在战马上的几名将领,霸气的抬手直指前方。
“荆州的父老乡亲正在等我们!”他声音如金铁交鸣,“若再敢有拦路者,杀无赦!出发!”
三蹦子车队重新轰鸣起来,突突声在这一片寂静的官道上格外刺耳。
当首车碾过那滩混合着鲜血的泥泞时,赵樽看见路边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兵正悄悄抹着眼泪。
车队从大军跟前缓缓通过,荆州籍的老兵们欢呼声如潮水般响起。
而那些曾经一路劫掠过百姓的士兵们,此刻全都瑟缩在阴影中,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鲁鹤鸣眼见大势已去,咬牙道:“赵樽,你今日所为,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位将军,百姓为重,本王顾不得那么多。”赵樽斜睨着他,冷冷一笑,语气极为嚣张。
“若你执意要讨伐本王,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你自己带军前往苍州开战,本王绝不拦着。二,你们在这里等着本王回来。等本王回来,再让你们讨伐。”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朝廷大军中荆州籍的士兵开始成群结队地走向赵樽的车队。先是几十人,然后是几百人,最后几乎一半的军队都在移动。
“我们跟苍州王走!”有人高喊,“他能救我们的家人!”
“对!老子不想打仗了。”有人扔掉手中的武器,直接大步跟着车队的后面。
山边上聚拢的冕泞县灾民们也爆发出阵阵喝彩声,然后步行追赶车队。
鲁鹤鸣面如死灰,知道已无力回天,他只得和剩余的士兵呆呆的看着车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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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这是逆贼吗?
第256章 这是逆贼吗?
待朝廷军队远去,赵樽长舒一口气,转身对后面一辆三蹦子车上的汉子说:“大五,干得漂亮。”
“嘿嘿!”大五憨笑两声,拍了拍手中那把现代化的狙击步枪:“幸好带了这家伙,不然今天还真不好收场。”
赵樽点点头,目光轻蔑:“那个小将还说朝廷不会就此罢休,哼!本王还不想就此罢休呢!本王还想跟苏策多玩玩儿,哪知你的枪太快了。”
“哈哈哈……王爷还没玩儿够呢,苏大将军就爆头了。”
“不经玩啊!哈哈哈……”
“要不咱们回去的时候给那个小将说一声,让他把苏大将军再搬回马上坐着,让咱们再玩一次?”
“哈哈哈……”
整个车队都大笑起来,气氛一时间倒是轻松了许多。
车队向着荆州冕泞县前进,后面跟着一条长龙似的投诚士兵。
这样的结果在赵樽的预料当中,却完全超出了副将的鲁鹤鸣的预料,甚至颠覆了他的三观。
他没料到师出有名的朝廷正义之师,竟然干不过被讨伐的赵樽一百多名乱臣贼子就算了,十万大军还被赵樽几乎诓走了一半。
被讨伐的还有理了?
难道,连正义也叛变了?
但这一路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
荆州连续受灾,朝廷的无视、苏策的自私冷漠、这一路上对百姓的欺压抢掠。这是正义吗?
而苍州王面对荆州的灾情不但自备物资救灾,还以王爷之尊亲自押送。哪怕面对朝廷的大军讨伐,他也绝不退缩。更为了区区一个小兵,他竟然杀了苏策将军的亲兵。
再看看那些百姓和士兵,对苍州王赵樽的拥护和爱戴。这是逆贼吗?
鲁鹤鸣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他一直坚信,效忠朝廷就是忠君爱国。可现在他这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两个疑问——
朝廷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
逆贼做的,难道就一定是错的吗?
看着消失在官道尽头的三蹦子车队,做了几年副将的鲁鹤鸣,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做决策了。
他究竟是该带兵继续前往苍州讨伐?还没是带着大军返回京城?
若继续讨伐苍州,可赵樽拥有能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他肯定赢不了,也活不了。
若带着剩下的大军返回京城,那不用说,今日损兵折将如此惨重,陛下一怒之下,他肯定会被斩首示众。
鲁鹤鸣感觉自己前路两茫茫,遇到了这天下最难的难题。进退两难!
他浑身无力,似乎连骑马都已骑不稳了。
他只得翻身下马,颓然的走到官道边一块大石上坐下。
然后,转头一直呆呆的看着赵樽消失的方向……
而此时的三蹦子车队距离冕泞县近在咫尺。苍州王赵樽站在三蹦子车队的头车上,粗布衣襟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焦黄的麦田,那里黑压压的蝗群像一片移动的乌云。
“王爷,前面就是冕宁县地界了。”大一队长抹了把汗,指着官道旁歪斜的石碑。
赵樽点点头,粗糙的手指在车辕上敲了敲:“不必进城,直接去城外受灾的村子。”
他转身对车队喊道:“都打起精神来!按先前说好的,五人一组,每组负责一个村!”
车队在黄土路上扬起漫天烟尘,第一个到达的是李家沟。
村里的老槐树下,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用树枝抽打落单的蝗虫。听到三蹦子撤退的动静,孩子们纷纷转头,一脸畏惧的望着他们。
见到一长串红色的怪兽冲着自己面前冲来,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孩子们吓得做鸟兽散,有年龄太小的孩子,甚至还被突突而来的三蹦子吓哭。
“喂!小孩儿,别害怕。你们村的里正呢?去叫里正来!”大一队长跳下车喊道。
孩子们停也不停,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村子里,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到大一队长的喊声。
大一队长回头看向赵樽,无辜的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咱们走着进去找里正吧。”赵樽撇了撇嘴。
这些小孩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怪兽”,被吓到这很正常,进村子去安抚他们一下就没事儿了。
赵樽等人正准备进村子,就见一须发白的老头小跑着过来,在看到车队时明显怔了怔,他身后远处还跟着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
赵樽大步上前,拍了拍身旁的三蹦子,问道:“老丈,你是这村里的里正吗?”
“呃,是!”老头茫然点头,“不知各位是……”
“老丈,这位是我家王爷——苍州王赵樽。”大一队长介绍道。
“啊?哎哟!”老丈一听站在自己面前一身布衣的男子竟然是个王爷,顿时吓得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草民拜……拜见王爷。”
老丈双腿还未着地,就被赵樽一把拉起。
“老丈不必多礼,这些鸡鸭分给村里。还有这个——”他示意亲兵搬下几个奇怪的灯盏,“夜里把这些灯点起来,能引蝗虫。”
里正颤巍巍地将手伸向点亮的太阳能灯:“这……这是仙器?”
赵樽哈哈大笑:“算是吧。不过真正的仙器在这儿……”
他一挥手,大一队长解开一个笼子。饿了两天的鸡鸭像潮水般涌出,扑向田里的蝗虫。
一只芦鸡跳起来啄食空中的蝗虫,引得刚刚吓哭回去,现在又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孩子们惊呼连连。
见里正在与进村的陌生人说话,那些怪兽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有胆大的孩子好奇的向这边靠过来。
“王爷!王爷!”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扑到赵樽脚边,“我家的粮食……粮食能保住吗?”
赵樽心下一软,弯腰抱起小姑娘,指着正在大快朵颐的鸭群:“瞧见没?这些扁嘴将军比蝗虫厉害多了。”
小丫头破涕为笑,沾着泥点子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珠。
里正抹了把额头的汗,朝靠过来的几个半大孩子挥了挥手。
“狗娃、栓子,快回村把大人们都叫来!就说菩萨显灵,苍州王送救灾的活物来了,让他们都出来谢恩!”
他的声音在干热的空气里炸开,惊飞了路边几丛枯草里的蝗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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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扎着冲天辫的狗娃应得最响,赤脚在土路上跑得飞快。
后头跟着的孩子们像一群麻雀,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脚步声惊得路边的蝗虫扑簌簌飞起,像一阵阵黄褐色的烟。
片刻后,晒谷场的老槐树下就聚满了人。
拄着拐杖的张老汉走得急,鞋都跑掉了一只;王婶子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娃,衣襟上沾着没来得及擦的麸皮;几个青壮年手里驱赶蝗虫的笤帚,裤脚还滴着泥水。
“乡亲们静一静!”里正敲着铜锣站上磨盘,背后是五六个盖着青布的竹笼。
他掀开布角的瞬间,笼子里传来“咯咯”“嘎嘎”的叫声,惊得前排的李家媳妇“哎呦”一声。
“苍州王爷知道咱们遭了蝗灾,”里正嗓子有些哽咽,却压不住欢喜,“特意从苍州拨了五百只鸡鸭给咱们村,这些活物可比咱人手扑打强……”
“天呐!这是真的吗?谢王爷!”
“这可是有活路啦!”
“真是菩萨显灵啊!”
“多谢王爷!”
村民们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里正红着眼从笼里提出只芦鸡,那鸡冠鲜红的大公鸡刚落地,就凶猛地啄起四处蹦跶的蝗虫,铁钩似的爪子一踩一个准。
人群“嗡”地骚动起来,几个半大孩子已经学着鸡叫开始欢呼。
“王爷说了”里正提高嗓门,“这些鸡鸭饿了两天,见着蝗虫比见着谷子还亲!每家按人头领五只,白天放田里,晚上可点灯捕食或关笼子喂水。”
“青天大老爷啊!”白发苍苍的周婆婆突然跪下来朝着车队的人磕头。
人群像被风吹倒的麦浪,呼啦啦跪下一片,不知谁先带的头,晒谷场上渐渐响起带着哭腔的笑声。
拴在槐树下的老黄牛被惊得“哞”了一声,甩着尾巴扫起一阵混着蝗虫尸体的尘土。
笼子里的鸭群突然齐声叫唤,衬着远处田里沙沙的啃噬声,竟显出几分奇异的生气。
大一队长带着大字队的兄弟们,开始教村民们如何使用太阳能灯。
夜幕降临时,太阳能灯在田间亮起明亮的白光。
成千上万的蝗虫扑向光源,五百只鸡鸭立刻围剿得更欢了。
车队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村民们,村民们接过粮食,一边大口的啃着,一边举着火把围观鸡鸭大战蝗虫,有人抽噎着突然跪地高呼:“苍州王万岁!”
赵樽皱眉踢了脚车轱辘:“胡喊什么!”
他转身跳上头车,“大一,留三个人在这儿教他们轮换放牧。其他人跟我走。”他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村落灯火,“还有许多村子在等着咱们呢。”
车队再次启程时,里正带着村民跪在路旁。赵樽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三蹦子的引擎声淹没在鸭群欢快的鸣叫中。
月光下,田埂上堆积的蝗虫尸体渐渐垒成小山。
夜色如墨,凛冽的北风卷着枯叶在土路上打着旋儿。
韩蕾戴上羽绒服的兜帽,呵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细碎的冰晶。她骑在马上,疾驰而行。
成亲后,他与赵樽几乎形影不离。空闲时,赵樽也教会了她骑马。没想到第一次骑马远行,就是为了赶到荆州赈灾。
她身后四名亲兵的马蹄声惊醒了沉睡的村落,几声犬吠划破寂静。
在村口的树边栓好马,趁着亲兵去敲门的功夫,她走到空地上,意念微动,数百只毛茸茸的鸡鸭连同竹笼突然出现在晒谷场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神迹啊!”
听到马蹄声,最先披上外衣出来查看情况的老农借着淡淡的月光,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扑通跪倒在地,皲裂的手掌撑在地上微微颤抖。
随着亲兵们挨家挨户敲门,越来越多的村民聚拢过来,火把的光亮里映照着一张张枯瘦的脸庞。
“诸位父老。”韩蕾从阴影中走出,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辉。
她举起造型奇特的太阳能灯,轻轻扭动开关,霎时间耀眼的白光如旭日初升,惊得众人连连后退。
“妖、妖怪!”有个半大孩子往母亲怀里钻。
“别怕!”韩蕾蹲下身,将灯光调成温暖的橘色,“这叫太阳灯,白日里晒晒太阳,晚上就能亮。”
她将灯递给那孩子,小家伙犹豫着触碰灯罩,突然咧嘴笑了:“热的!像捧着个小太阳!”
里正是个驼背老人,见韩蕾和蔼,颤巍巍作揖:“这位夫人……”
“这是我们家王妃。”一名亲兵抱拳道,“听闻荆州遭遇蝗灾,王妃特携良策来援。”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他们正在为驱赶这该死的蝗虫而素手无策。
韩蕾示意亲兵抬来鸡笼:“这些鸡鸭最喜食蝗虫,今夜我教大家如何用光吸引蝗虫让鸡鸭捕食。”
她边说边示范,将太阳能灯间隔摆放,有灯光的地方蝗虫趋之若鹜,有的停留在灯光照射的范围处,有的不断冲撞灯体,发出“啪啪”的响声。
“王妃娘娘,”有个扎蓝头巾的妇人怯生生问,“这些宝贝……事后要收回去么?“
韩蕾闻言轻笑,从笼中捧出只黄绒绒的小鸭放在孩童手里:“都是你们的。等治了蝗灾,母鸡天天下蛋,鸭子……啊切!”她突然被喷嚏打断,鼻尖冻得通红。
“王妃受寒了!”里正急忙解下自己的破袄,被亲兵拦住。
韩蕾摆摆手:“不妨事。倒是你们……”她望着衣衫单薄的村民,转头对亲兵低语几句,让亲兵跟她走向黑暗的阴影处。
不一会儿,韩蕾和亲兵抱着几个包袱走了回来。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件件厚实的粗布衣。
几十户的小村庄突然安静下来。
韩蕾和亲兵将衣逐一发下去,抚摸着刚发到手上新衣,忽然有个白发老妪跪下,干枯的手掌贴地叩首:“活菩萨啊……”
这声哽咽像打开了闸门,太阳能灯照到的地方顿时跪倒一片。
第257章 刀山火海
第257章 刀山火海
“使不得!”韩蕾慌忙去扶,却被个缺门牙的老汉拉住衣角:“王妃不知,水灾几乎让我们颗粒无收,蝗虫过境那日……呜呜……”老人浑浊的眼泪砸在泥土里,“眼见就要饿死……”
韩蕾喉头发紧,她的空间商城里有金黄的稻种,可现在并不是播种的时候。
“快起来。”她扶起老人,提高声音道:“鸡鸭分到各户管理,帮助大家消除蝗灾。明日我再给大家一些粮食和稻种,等开春……”
韩蕾的话还未说完,耳边突然传来嗡嗡声。
“蝗虫!”有人尖叫。
只见月光下黑云压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振翅声越来越近。
韩蕾猛地推开灯罩开关,七盏太阳能灯同时大亮,在黑夜中织成光网。“快!按方才教的捕捉蝗虫。”
村民们如梦初醒。汉子们扛起鸡笼飞奔,妇孺们打开笼子放出鸡鸭。
八十岁的张婆子竟跑得比年轻人还快,她的小孙女举着灯高喊:“奶奶那边好的多。”
韩蕾站在中央,看着灯光中蝗虫如雨点般坠落,鸡鸭扑棱着翅膀争食。那密密麻麻的蝗虫和鸡鸭,让她鸡皮疙瘩直起,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密集恐惧症了。
有个小儿就一点也不觉得恐惧,反觉好玩。正咯咯笑着看鸭子追蝗虫,胖乎乎的手指点着数:“一只、两只、三只……”
韩蕾趁着村民们不注意,将手放进打开的鸡鸭笼,在每个笼子里给他们留下了应急的粮食。
夜已深,有灯光照耀,村民们毫无睡意,拿着各种工具进行着人捕禽食的捕蝗虫大战。
直到东方渐白时,村子里各处堆积的蝗虫尸体已有寸许厚。
精疲力尽的村民们跑得满头大汗却个个眼睛发亮,他们围着韩蕾开心的说着话。
有个扎羊角辫的女童突然递来块野菜饼子:“娘娘,你吃……”
韩蕾蹲身接过,掰开冷硬的饼子与孩子分食。
晨曦中,她听见有人在哼荒腔走板的歌谣:“苍州来的王妃呀,带着神灯和鸡鸭……”
亲兵过来耳语:“王妃,该去下一个村子了。”
“嗯!走吧!”韩蕾点点头,走向栓在树干上的马匹。
她准备翻身上马时才发现马鞍上系着十几根粗糙的平安结——那是村民们趁她不注意时系上的。
……我是求评论的分割线……
就在赵樽和韩蕾等人披星戴月忙着在荆州赈灾时,京城里发生了一件事——一件特别诡异的事儿。
冬日暖阳,阳光明媚,照在腾云楼雕的窗户上,为腾云楼里提供了明亮的采光。
自从京城醉仙酿酒馆开业后,腾云楼的生意已大不如前。
午膳时分本是酒楼生意的高峰时段,但腾云楼里的食客却稀稀拉拉,完全没有了以前门庭若市的景象。
此时,一楼角落的餐桌上,几个商贾打扮的食客正在推杯换盏。
“说来也怪,”一个身着湖蓝色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道:“今年秋收后,我往北边走了趟货,竟是一路太平。那些突厥蛮子,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对面穿褐色短打的汉子闻言,接话道:“这说明曹雄做北关元帅也有一套,春末那一仗,听说杀得突厥人丢盔弃甲……”
“嘘——”蓝衫男子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张望一番,身子往前倾了倾,“你们知道什么?我在永安城亲眼看见,锦绣坊的车队往北边运粮草呢!”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角落里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白面后生突然呛了口酒,咳嗽着问道:“锦绣坊?那不是……”
“正是魏丞相家大公子的产业。”蓝衫男子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整整几百车粮草啊!我和手下伙计都看得真真切切。”
“不会吧?”褐衣汉子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魏大公子如今可是皇亲国戚,怎会……”
“小声些!”书生急忙拽他坐下,自己却满脸八卦,忍不住追问:“此事当真?朝廷现在正为讨伐苍州筹措粮草,若魏家真有富余,不捐给朝廷反而送去给突厥。这岂不是……”
蓝衫男子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你们看这个。”
众人凑近一看,帕子一角赫然绣着锦绣坊的标记。
“这是在商队从我们身边路过时捡到的,我还将它洗干净了。”
书生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手指下意识地捏紧:“若是魏大公子私通突厥……那放商队出关的岂不是曹雄?”
他抬手指了指天上,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化作气声,“他们俩勾结在一起,莫不是想……”
众人抬眼看了看他的手指,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寒风,吹得窗棂“咯吱“作响,仿佛在应和着这个骇人的猜测。
曹雄那厮的骨灰怕是都混在蜂窝煤里烧了个干净,他做鬼都没想到,死了都还会莫名其妙的背上一口黑锅。
正在这时,腾云楼的金丝楠木大门被两个青衣小厮左右推开,鎏金铜环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
但见十二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在前开道,八个腰系玉带的小厮在后护卫,长乐郡主扶着贴身婢女明月的手,踩着三寸珍珠履款款而入。
她今日穿着水红色遍地金绣牡丹的广袖裙衫,发间十二支金凤衔珠步摇随着步伐叮咚作响,腰间玉佩竟足足挂了七件,每走一步都像奏乐似的金玉交响。
“哎哟喂!郡主金安!您快楼上雅间请。”跑堂的李小二见大金主来了,双眼一亮,脸上堆出的笑容把皱纹都挤成了菊状。
他躬着身子小跑上前,腰间挂着的铜茶壶随着急促的动作咣当作响。
他撩起簇新的靛蓝布衫下摆就要跪下行礼,却被长乐郡主身侧的嬷嬷抬手虚虚一拦。
长乐郡主朱唇微启,涂了指甲油的指甲轻轻掠过鬓边。
“罢了,今日乏得很。”她目光扫过满座宾客,见众人都停下杯箸朝她望来,她的唇角不由扬起三分得意的弧度。
跟在长乐郡主身后的赵巧儿今日也是珠翠满鬓,杏黄云锦褙子下露出十指丹蔻,只是走路时总不自觉去摸头上那新打的累丝金簪,显见得还不习惯这般富贵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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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长乐郡主施舍她二百两银票后,赵巧儿第一时间就给自己添了一身行头,打扮得那叫一个土俗。
都说缺什么就爱展示什么!
长乐郡主和赵巧儿现在的打扮品味,倒是属于同一个级别。
两人都是把自己打扮得要多尊贵有多尊贵,能穿的,能戴的集于一身,目的都是为了在人前撑个面子。
冠军侯府被炸的那天,侯府产业虽然都被韩蕾派的人一把火烧了,但这些产业背后的渠道和根基都还在,除了损失惨重,但毕竟还能从新经营。
只要这些生意还在,也就还能源源不断的为长乐郡主提供经济支持。
如今长乐郡主失了家族的地位和郡主的身份,她比以前更爱在人前显摆自己的尊贵派头。
当然,她显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银子砸。
而赵巧儿现在傍上了长乐郡主,走路也昂首挺胸了,那眼神也比以前做林远山妻子的时候更显高傲得意。
李小二殷勤的将长乐郡主迎到二楼雅间,雕门被两个小丫鬟推开,嬷嬷连忙取出千金一两的龙涎香放到香炉里焚香。
长乐郡主刚在铺着白狐皮的紫檀圈椅上落座,赵巧儿就忙不迭要替她斟茶,却被长乐郡主抬手轻挡:“如今你也是体面人,坐着罢。”
“奴婢……妹妹谢郡主恩典。”赵巧儿受宠若惊地福了福身,只敢挨着绣墩坐半边身子。
她新染的蔷薇色指甲在茶盏上刮出细微声响,引得郡主微微蹙眉。
李小二麻利地接过丫鬟递来的云纹帕子,将本就锃亮的八仙桌又擦了一遍:“郡主今日想用些什么?刚到的小清河鲤鱼足有三斤重,还有御厨亲传弟子做的……”
“聒噪。”长乐郡主漫不经心地转着腕上的翡翠镯子,“照着旧例减两成便是。”
李小二一脸讨好的应了,转身出去张罗。
片刻后,长乐郡主要的酒菜就全部上了上来,明月立刻上前为长乐郡主布菜。
“郡主,您慢用。”
李小二躬身正要离去,却被长乐郡主叫住了:“等等!”
李小二立马顿住脚步,他知道又要有进账了。
长乐郡主将一锭十两的银锭轻轻一抛,李小二连忙欣喜接住。“郡主,您还有何吩咐?”
“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特别是……关于苍州王的。”长乐郡主漫不经心的问道。
自从长乐郡主痛失亲人后,她一直沉浸在伤痛之中,很长时间都没有走出冠军侯府。
伤痛过后,她感觉自己与外面的世界脱了节,许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腾云楼里的顾客非富即贵,在冠军侯府出事之前,她本就是这里的常客。于是,她便经常向腾云楼的小二打探一些外面听到的消息,了解一些京城贵人圈的八卦。
李小二眼睛滴溜溜一转,将沉甸甸的银锭子收入怀中。
他压低嗓子道:“苍州王倒没传出什么新鲜的的消息,不过……”
他忽然瞥见赵巧儿竖着耳朵的模样,欲言又止。长乐郡主会意,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明月在门口守着。
“锦绣坊的东家魏大公子……”小二凑到长乐郡主耳边,声音压得比蚊蝇还细,“听说暗地里让商队往突厥运了百余车粮草,是北关驻军元帅曹大人亲自放的行。”
“啪!“郡主手中的茶盏猛地磕在桌上,惊得赵巧儿眼皮一跳。
“胡言乱语!”长乐郡主面色一沉,凤目圆睁:“魏大公子现在是皇亲国戚,你可知诬陷皇亲是什么罪过?”
小二急得直搓手:“郡主,这可不是小人说的,您就是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胡乱编排啊!是楼下吃饭的那几位爷说的,还说是他们走商的商队亲眼所见,他们与对方商队交错时,也拾到了对方掉落的锦绣坊信物。”
他想了想,模仿起客人说话的神态说道:“朝廷讨伐苍州从各州筹措粮草,他魏家有富余却往突厥,魏大公子……怕是想登上那个位子……”
长乐郡主眯了眯眼,忽然抿唇轻笑:“有趣!再拿一锭银子给他。”
“是!”
明月应了一声,从手袋里取出一锭元宝递给李小二。李小二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谢谢郡主大恩!郡主尊贵大气,小人一定……”
长乐郡主抬起纤纤玉手,指尖轻轻一摆,打断了小二滔滔不绝的话。
“行了,你先下去吧。”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小二磕了两个响头,笑容灿烂的躬身退下,临走时还不忘将雅间的雕木门轻轻带上。
待脚步声渐远,长乐郡主紧绷的肩膀忽然一松,面色惊愕谨慎之色消失,竟捂着绣着金线的手绢笑出来。
“郡主这是……”赵巧儿还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困惑地眨着杏眼看向长乐郡主。
“巧儿啊,“长乐郡主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还带着盈盈笑意,“本郡主想到救你娘俩的法子了!”
“当真?”赵巧儿猛地站起身,茶盏被衣袖带倒,碧绿的茶汤在檀木桌上洇开一片。她顾不得擦拭,急切地问道:“可是与方才小二说的魏大公子有关?”
长乐郡主执起团扇半掩朱唇,眼中闪过一丝深沉:“正是。眼下可是天赐良机。”她故意拖长了声调,“不过嘛……”
“郡主但说无妨!”赵巧儿急得眼眶发红,“只要能脱此困境,就是刀山火海巧儿也去得!”
“倒不用这般凶险。”长乐郡主“唰”地合拢扇子,冲她招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赵巧儿连忙凑近,只见长乐郡主贴着她耳畔耳语起来。
随着话语渐落,赵巧儿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惊得倒退半步:“这……这如何使得?”
“怎么?”长乐郡主挑眉,“方才不是还说刀山火海都去得?”
“可……”想着自己娘俩现在的处境,赵巧儿秀眉紧蹙,咬着下唇,一副要让她去赴死的模样。
第259章 百口莫辩
第259章 百口莫辩
不过才一日时间,京城的各大酒楼、茶社、酒馆等人流聚集的地方,都在流传着两个小道消息。
一个是,苍州王并未谋反,真正想谋反的另有其人。
另一个是,锦绣坊的掌柜魏成超与北关元帅曹雄勾结,私下给商队放行,从北关永安城出发,给突厥运送粮草,有人亲眼所见,数量高达上百辆马车。
不仅是这些人流聚集的地方,就连街道小巷,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当然,皇城里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坊间流传的传言,自然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刮进了宫里景帝的耳朵里,内容添油加醋、有板有眼。
夕阳西下,暮色渐染皇城。
夕阳的余晖透过御书房的雕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将景帝那张铁青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
因为气愤,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紧攥着一份暗卫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可恶!”景帝咬牙切齿,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来人!去让丞相父子即刻入宫。”
“是!老奴遵命!”太监总管李忠心眉尖一跳,赶紧躬身出去安排。
李忠心刚要走出御书房,景帝瞳孔一缩,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他。
“等等!”
李忠心回身行礼:“陛下还有何吩咐?”
景帝面上怒容不减,“顺便将魏大宝也宣进宫来。”
“是!”李忠心领命而去。
……
“间集”这个名字听上去像青楼,其实不然,它是京城里有名的勾栏之地。
青楼是风月场所,专指高级妓院,以提供情、色服务为核心,兼有歌舞才艺表演。其服务对象多为富商、文人、官员,强调的是“雅集”与私人交际。
而勾栏是演艺场所,华夏古代宋元时期兴起,以商业性文艺表演为主,类似今天的剧院。其内容主要以演出杂剧、说书、傀儡戏等,是市民娱乐的重要场所。
勾栏面向大众,男女均可观看,并非情、色场所。
魏成超刚从“间集”出来,衣襟上还沾着歌姬的胭脂香气,脸上带着几分醉意。
他搂着身旁同样醉醺醺的工部尚书张世阳之子张俞荣,身后跟着几个贴身小厮。
也不知这些贵公子,是不是都那么没心没肺。
张世阳被赵樽困在苍州干苦力,他都消失了好几个月,杳无音信。
可他儿子却在京城里照样天酒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魏成超大笑道:“今日那柳姑娘的琵琶弹得妙极,改日咱们再去——”
“公子!公子!”一个家仆王福气喘吁吁地跑来,打断了魏成超的话,“老爷让您立刻回府,宫里来人了!”
魏成超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一脸不解。“宫里?宫里找我做甚?”
他无官无职,陛下宣他做什么?
“不只是您,还有大宝少爷,老爷说陛下宣召您二位一同入宫。”家奴擦了擦额头的汗,压低声音,“传旨的公公脸色不太好看。”
魏成超心头一紧,与张俞荣对视一眼,后者识趣地拱手告辞。
魏成超翻了个白眼,一脸不耐的上了马车,脑海中闪过近日种种——
莫非是前日在赌坊与人争执的事传到皇帝耳中?还是上个月在城南纵马踏伤农人的事被人告了御状?
回到丞相府,刚走到正厅门前,魏成超便听见里面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陛下为何突然要见他们?”
“回丞相,奴才只是传旨,不敢揣测圣意。”一个尖细的嗓音答道,是宫里的李公公。
魏成超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入厅内。只见父亲身着家常便服端坐主位,眉头紧锁,堂兄魏大宝正站在一旁,面色苍白。
李公公手持拂尘坐在椅上喝茶,身后站着两名小太监。
“父亲。”魏成超行礼道,又转向李公公,“公公。”
魏丞相抬眼看向儿子,目光在他衣襟的胭脂痕迹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皱得更紧:“成超,去换身正式衣裳,陛下宣我们即刻进宫。”
魏大宝搓着手,声音发颤:“叔父,侄儿一介白身,陛下为何……”
魏大宝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已经开始打鼓。
他也不知是得罪了哪方神明,今年流年不利,诸事不顺,不但彻底破财还两次经历牢狱之灾。现在一听到“官方有请”,他就双腿发软。
“慌什么!”魏丞相沉声打断,“你虽无功名,但现在也是皇族远亲,陛下宣召必有道理。许是陛下想念,召你们进宫叙叙家事。”
他说着转向李公公,语气缓和了些,“公公稍候,我们更衣便来。”
李公公微微颔首:“丞相大人快些,陛下心情似乎不佳。”
一刻钟后,三人换好服饰在府门前集合。
魏丞相身着紫色官袍,腰佩金鱼袋,魏成超穿了件靛青色锦袍,魏大宝则是一身蓝色长衫。
已经暮色四合之时,马车缓缓驶向皇城,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魏成超打了个酒嗝,忍不住低声问道:“父亲,陛下为何突然……”
“闭嘴!”魏丞相严厉地瞪了儿子一眼,指了指车外,示意李忠心的马车就在旁边。
魏成超只得闭口,手指不安地抓挠着膝盖。
透过车帘缝隙,魏成超看见皇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高大的宫墙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一只巨兽张开大口,在等待着吞噬什么。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三人跟随李忠心穿过一道道宫门,魏丞相注意到今日宫中的侍卫似乎突然比平日多了不少,且个个神色凝重。
“父亲……”魏成超刚开口要说什么,魏丞相便微微摇头。
李忠心将他们带到养心殿外,低声道:“三位稍候,容咱家通禀。”
殿门紧闭,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景帝压抑的怒斥声。
魏大宝的额头上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魏成超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酒意全消。
只有魏丞相神色如常,双手交迭置于腹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殿门上精致的雕。
片刻后,殿门打开,李公公走出来:“陛下宣魏丞相、魏成超、魏大宝觐见。”
三人整理衣冠,依次入内。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景帝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身形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臣魏明德,携犬子成超、侄儿大宝,叩见陛下。”
魏明德率先跪下行礼,魏成超和魏大宝连忙跟着跪下。虽然景帝是魏丞相的外甥,但君臣有别,与以前单纯的亲情关系有了质的变化。
景帝没有立即叫起,而是用冰冷的目光将三人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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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静得可怕,只听得见铜漏滴水的声音。
景帝缓缓转身,魏成超刚好悄悄抬眼,却正对上景帝如刀般锐利的眼神,吓得他立刻低下头去。
景帝面色阴沉如水:“爱卿平身。”
他的目光扫过魏成超底下的头,最后深深的落在魏丞相身上。“朕今日接到边关急报,北关又生异动。”
“啊?”魏明德神色一凛:“陛下,边关怎又……”
“不急。”景帝抬手打断,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天色已晚,朕已命人备了晚膳,咱们边吃边谈。”
他看向魏成超,“听说成超近来常在勾栏听曲?那里的歌姬确实不错。”
魏成超背后一凉,连忙跪下:“臣……臣只是闲来无事,消遣!”
“消遣?哼!”景帝突然冷笑,画风突然急转而下,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你可知罪?”
魏成超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微臣愚钝,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不知?”景帝猛地将手中密报掷在地上,纸张哗啦一声散开,“那朕来告诉你!京城上下都在传,你锦绣坊的商队勾结北关元帅曹雄,向突厥运送上百车粮草!”
魏丞相闻言大惊,顾不得刚平身站起又连忙跪下,而且直视景帝:“陛下明鉴!这必是有心之人构陷!”
他忽然想起今日与同僚在腾云楼用膳时,仿佛听人议论说苍州王是冤枉的,谋反是另有其人。
他还记着上次苍州王在腾云楼揍魏成超的事,当时他轻蔑一笑,没当回事,没想到火现在烧到了自家身上。
“闭嘴!”景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朕还没问你!”他转向脸色煞白的魏成超,“说!锦绣坊的商队可曾去过北关?”
魏成超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回、回陛下,锦绣坊要做生意,商队自然要行走各方,应该……去过北方……但那是为了收购皮毛药材……”
“收购皮毛?”
景帝冷笑一声,摄人的目光几乎要将魏成超的身体盯出个洞来,突然抓起桌案上的一本账册扔“啪!”一声扔到他的身上。
“这是朕命人刚从锦绣坊取来的账册,你给朕解释一下,为何你锦绣坊去年从北关购入的皮毛不足百张,却运去粮草上千石?”
账册砸在魏成超肩上,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翻开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他不过是一个挂牌掌柜,每日不过随便去锦绣坊和鸳鸯簪随便逛逛露个脸。他哪里会看什么账册,又哪里关心锦绣坊会去哪些地方进货?
“还敢狡辩!“景帝站起身,龙袍下摆无风自动,用话语诈他:“暗卫已经查到,你名下三支商队上月从荆州出发,打着进货旗号,实则满载粮草……”
“我名下?”
魏成超一惊,瞬间明白过来是韩蕾在作祟。这就是韩蕾要让他做挂牌东家的真正的目的。
可这是一道送命题,左右他都不得好。
韩蕾现在是苍州王妃,如果供出韩蕾,那他就是与苍州人勾结谋反。
但若不共出韩蕾,他又是与北关驻军元帅曹雄勾结,通敌叛国。
魏成超一时陷入了僵局。
他偷瞄了一眼景帝,颤抖着身子,脑子转得飞快,试图寻找破局的方法。
这时,魏大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景帝锐利的目光立刻转向他:“魏大宝,你咳什么?心虚了?”
“草民不敢!”魏大宝以头抢地,“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景帝步步紧逼,“朕还听说,荆州哗变的逃兵全都逃往苍州,难道不是……”他故意拖长声调,“全都屯在你名下的宅院里吗?”
稍显冷静的魏丞相,此刻终于按捺不住:“陛下!此事定有误会!犬子与魏大宝平日虽有些纨绔习气,但绝不敢通敌叛国啊!”
景帝眯起眼睛:“哦?那丞相解释解释,为何这么巧?逃兵藏匿在前,商队运粮在后,这两件事都与你魏家有关?”
景帝气势逼人,问话一句接着一句,殿内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魏成超的锦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声道:“陛下!那些宅院……那些宅院都是被清水县令骆海查抄的呀!小人一家现在还借住在叔叔家啊!”
“真的是抄没吗?”
景帝突然弯腰凑近魏大宝,面对面的凝视他,那摄人的目光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你的家在苍州,而成超运送的粮草也是经过苍州送往突厥,荆州大量的逃兵哪儿都不去,偏偏逃往苍州,而且全都屯在你的房屋里。你来告诉朕,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你敢说你和成超之间没有串通一气?”
景帝的分析,字字在理。魏成超和魏大宝互相对视一眼,百口莫辩。
“说啊?”景帝咄咄逼人。
说?
说什么呀?
魏大宝那个冤哪!为何什么倒霉事都落到他的身上?
魏大宝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魏成超也连连喊冤。
魏丞相见状,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重重叩首。
“陛下!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背后必有隐情!恳请陛下给老臣三日时间,定查个水落石出!”
景帝盯着这位两朝元老,眼中的怒火渐渐转为深不可测。
“好!”景帝深吸了一口气,“丞相既如此保证,咱们也算是一家人,那朕便相信于你,你们先回去吧!丞相你查你的,朕也要派人彻查。但愿丞相你的结果能与朕的结果相符。”
“谢……谢陛下……”
“多谢陛下……”
三人连连谢恩后,因为双腿发软,互相搀扶着离开皇宫。
景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
他嘴上虽然说着相信他们,可怀疑种子已经种下。
景帝深吸了一口气,颓然坐回书案后。
他觉得自己做这个皇帝可真难!
不但老天跟他作对,现在就连自己的家人都跟他作对。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儿。
早知道,当初他就不削尖脑袋抢这个皇帝之位了,还没他当徐州王来的逍遥自在!
评论来,评论来,评论从四面八方来!
第260章 枭雄调情
第260章 枭雄调.情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霞光为官道镀上琥珀色的光晕。
两队人马在冕泞县界碑处相遇时,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鹧鸪。
韩蕾的头发尚沾着田间未干的露水,襦裙还缠着几根枯草,却见对面三蹦子车队最前方,赵樽早已在车斗上站着翘首观望,深邃的眉眼在看清她的瞬间化开春水。
车队在官道边还未停稳,赵樽已撑住车沿跳了下去。韩蕾嘴角裂开一道甜美的笑容也翻身下马,两人犹如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奔向对方。
紧紧拥抱间,赵樽贪婪的嗅着韩蕾颈边淡淡的茉莉香,呼出的热气吹动发丝,拂过韩蕾脖颈痒痒的。
“咯咯!讨厌!”
韩蕾娇嗔着下意识的往后躲,赵樽却又在她腰间挠了起来,惹得韩蕾一阵娇笑。
赵樽放开她顺手牵过借给韩蕾的锦耳骢,纵身一跃,便坐了上去。
“喂!那是我的……”韩蕾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铁臂揽上了马。
赵樽解下墨貂大氅将她裹成个茧,下颌轻蹭在她发顶:“本王沿着官道数了一日蒲公英,总算逮着只迷途的蝴蝶。”
亲卫们默契地退至三丈开外,只听得铜铃在晚风里碎成清响。
他指腹抚过韩蕾虎口处磨出的红痕,突然将人往怀里紧了紧:“看样子你亲自下田示范了?”
温热吐息拂过耳垂,韩蕾耳尖微动,索性将冰凉的手塞进他前襟。
韩蕾回嘴:“不及你厉害,连鸡鸭都训练成灭蝗主力。”
赵樽低笑震得她后背发麻,忽然从鞍侧锦囊取出个油纸包——竟是朵用麦芽捏的牡丹,瓣薄如蝉翼。
“路上看见个老匠人教孙子熬,所以就给你买了一个。”他话音忽顿,指尖抹去她鼻梁一点泥灰,“这玩意儿比真耐放。”
韩蕾咬住瓣时,尝到他袖间混着艾草与火硝的气息,那是连日在田间焚烧蝗卵沾染的痕迹。
两人在马上亲亲我我,后方传来亲卫们热烈的讨论。
“送给刘家村那五百只鸡鸭可真威风!抓蝗虫就像饿虎扑食。”
“黑压压的蝗群遇见它们,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像咱们遇见王爷的架势,哈哈哈……”笑声惊飞道旁白鹭。
赵樽忽然调转马头驰向高坡,暮色中可见远处村落炊烟袅袅,他握紧韩蕾的手:“我们留下了你送的那二十石稻种,来年……”
“来年这时节,“韩蕾望着田埂上追逐嬉戏的孩童,“荆州的百姓就能看到希望了。”
夜风送来远处的梆子声,混着孩童新学的灭蝗歌谣。
赵樽忽然解下玉佩系在她腰间,玄玉上“与子同稼”四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三蹦子车队的太阳能灯渐次点亮,如星河坠入人间。
第二日拂晓时分,薄雾尚未散尽,赵樽一行人已整装出发,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晨露沾湿了他们的衣裳,他们却顾不得这许多,加快速度向前赶路。
行了大约十多里路,赵樽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眯起眼睛望向远方。
“怎么了?”
靠在他怀中补眠的韩蕾抬起头来,迷迷糊糊的问。
“你看!”赵樽扶正她的身子,指向前方。
韩蕾揉了揉眼睛看去,只见官道尽头,影影绰绰有一支队伍正在缓慢移动,如同一条受伤的蚯蚓在泥地上艰难爬行。
“把望远镜给我。“赵樽沉声道。
见他神情肃然,韩蕾立即从空间里取出望远镜递给他。
赵樽将望远镜举到眼前,镜筒缓缓转动调节焦距。当画面清晰时,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镜中清晰地映出朝廷讨伐大军的狼狈模样——
旌旗歪斜,铠甲不整,士兵们三三两两搀扶而行,有的甚至拄着长矛当拐杖。
队伍最前方,鲁鹤鸣骑在马上目光呆滞,头盔不知丢在何处,发髻散乱地垂在脑后。
“呵!有意思。”赵樽将望远镜递给身前的韩蕾,“你看那小将,活像个丢了魂的稻草人。”
韩蕾接过望远镜细看,不禁疑惑道:“他们这是吃了败仗吗?”
“呵呵!大五那日一枪毙了苏策,这小将怕是至今都没缓过神来。看他们这副模样,莫不是真去碰了拖木沟棱堡的钉子?”
赵樽抿了抿唇,轻抚着坐骑的鬃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那日我让他二选一,看来这小子倒是听话。只是不知他们在棱堡下折损了多少人马,竟狼狈至此。”
晨风吹过官道,卷起细小的尘埃。远处那支溃军的脚步声隐约可闻,夹杂着伤兵的呻吟。
队伍中段,几辆运载伤员的马车吱呀作响,车辕上插着的军旗已经残破不堪。
韩蕾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忽然压低声音:“赵樽,咱们要不要……”
赵樽摆了摆手:“不必,让他们回去给朝廷报丧更好。朝廷十万大军,能投诚的都已经投成了,剩下的这些兵都不是什么好人。听荆州的百姓说,他们来时为了粮草一路劫掠。”
说着,赵樽突然笑出声来,“我倒要看看,那帮朝堂上的老爷们,听到讨伐大军连苍州的边都没摸着就损兵折将,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队伍继续前行,与溃军的距离渐渐拉近。
鲁鹤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茫然抬头,当看清那红色的三蹦子车队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马背上。
“呵呵!丫头,抱紧了!所有人全速前进!”
赵樽也是个装妖怪的,他呵呵一笑,故意让三蹦子车队加快了速度。
三蹦子突突的机械声音明亮振奋,与对面灰头土脸的残兵败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鲁鹤鸣以为自己看错了,他骑在马上揉了揉快要耷拉下来的眼皮,连日来的败退让他身心俱疲。
忽然,熟悉的“突突”声由远而近,鲁鹤鸣瞪大了眼,只见官道尽头扬起一片尘土,那红色的车队正朝他们疾速冲来。
“戒备!全军戒备!“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
身旁的一名亲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是苍州王赵樽!”鲁鹤鸣握紧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快!快!准备迎战!”
命令像波浪一样在队伍中传递。最前排的士兵们原本正拖着沉重的步伐,闻言立刻像触电般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年轻士兵慌张地握紧长枪。
“赵樽的人来了!”老兵啐了一口唾沫,“他娘的,阴魂不散!”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列阵,长矛如林般竖起,弓箭手仓促地搭箭上弦。
可惜,官道就那么点儿宽,只能容纳十人并排前行,根本施展不开。
除去先前投诚跟着赵樽他们到荆州赈灾的士兵,和在拖木沟损兵折将,现在朝廷的大军也还有三四万人,在官道上依然排起一条长龙。
前面得到命令的士兵在惊慌摆阵,而后面的部队还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前面在搞什么鬼?“一个络腮胡的校尉伸长脖子张望。
他身旁的瘦高个士兵挠头道:“不知道啊,看他们都拿起武器了.“
“管他呢,跟着做准没错。”校尉抽出佩刀,朝身后喊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就这样,命令像接力一般向后传递。有的士兵甚至没搞清楚敌人在哪,就跟着同伴摆出了战斗姿态。
朝廷大军整个队伍像一条受惊的巨蟒,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寒风裹挟着晨雾,鲁鹤鸣额头却是冷汗直流,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三蹦子车队。
他脑子里拔过苏策将军被一枪爆头的场景,那些跟在赵樽马后极速而来的红色三蹦子,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狰狞的猛兽。
“将军,要不要先派探马.……”亲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鲁鹤鸣打断。
“来……来不及了!”鲁鹤鸣咬牙道,“传令弓箭手准备,等他们进入射程就放箭!”
亲兵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自从苏策大将军的头砰然爆开,他知道所有的人都被赵樽打怕了,现在草木皆兵,犹如惊弓之鸟。
不过……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也有点怕!
官道上,紧张的气氛如同实质般蔓延。
士兵们握兵器的手心都沁出了汗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远处,赵樽的马蹄声和三蹦子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像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五百米!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三蹦子车队的轮子碾过黄泥地,发出突突的机械轰鸣。
赵樽单手控缰,另一只手稳稳揽住身前韩蕾的纤腰,黑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一面战旗。
“怕吗?”他在韩蕾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韩蕾握紧了挂在胸前的m16自动步枪,指节微微发白。
她不知道赵樽究竟想要干什么,但对面可是几万大军啊!
说不怕,那是假的!
“怕?”她故作镇定冷哼一声,“我空间里还有三箱手雷呢!”
赵樽闻言大笑,笑声在晨雾中荡开,惊起路边灌木丛中一群飞鸟。
他的笑声总是这样嚣张讨厌,韩蕾心想,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过是他酒杯里的一场玩笑。
三百米!
晨雾与马蹄溅起的尘土交融,视线变得模糊。
鲁鹤鸣的大军已经能看清轮廓——黑压压的枪戟如林,反射着冷冽的晨光。
韩蕾感觉到身后赵樽的胸膛贴得更紧了些,他心跳平稳有力,丝毫不见慌乱。
“王爷!前方已入弩箭射程!”大一队长驾驶着三蹦子在后面高声提醒。
赵樽却突然收紧手臂,将韩蕾往怀里带了带。“丫头,你今日用的什么香?”他鼻尖蹭过韩蕾的发丝,“比昨日的更勾人。”
韩蕾手肘往后轻轻一顶,击中赵樽的肋部,“赵樽!几千支箭指着我们,你还有心思……”
“呵呵呵……”赵樽笑得有一种被取悦的开怀。
两百米!
朝廷大军的帅旗清晰可见,韩蕾甚至能看清对方将领铁甲上的纹饰。
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弹匣,却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赵樽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护心镜。
“你……啊——”她刚开口,突然身体悬空一阵天旋地转,毫无防备的她惊叫声脱口而出。
赵樽双臂如铁,一个漂亮的回旋将她从身前抱到身后。
韩蕾惊呼一声,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腰。战马奔驰的颠簸让她不得不将脸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闻到他铠甲上淡淡的铁锈与松木香。
“你干什么?”她气得在他背上狠狠锤了一下。
赵樽笑得胸腔震动,在疾风的呼啸声中显得格外张狂。
“哈哈哈……你就乖乖的坐在后面,抱紧我!”他侧过头,眼角眉梢都是戏谑,“再往前,可就危险了。我可舍不得让你在前面挡箭。”
一支流箭擦着赵樽耳畔飞过,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就势吻了吻韩蕾发白的指节。
“抱紧了,”他低笑,“掉下去我可会心疼。”
三蹦子车队的士兵们见王爷此时还有闲心与王妃耍腔,忍不住纷纷吹起口哨。
“吼!王爷威武!”
不知谁喊了一句,随即引发一阵哄笑。这笑声在肃杀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却莫名让人心安。
韩蕾又羞又恼,却不得不承认,被他宽阔后背完全挡住的感觉……该死的安心。
她偷偷将脸在他背上蹭了蹭,藏起微微上扬的嘴角。
“把枪给我。”赵樽突然正色道,伸手接过她怀里的m16。金属枪身在晨光中微微泛光,他掂了掂重量,动作熟练得仿佛用过千百次。
韩蕾挑眉,叮嘱道:“小心点!”
“放心吧!我的箭法不赖的。”他单手持枪,另一只手仍稳稳控缰,“这可比练箭方便多了。”
鲁鹤鸣的军阵中传来号角声,这是进攻的前奏。
韩蕾看见对方将领举起令旗,数千弓箭手同时拉弦——那场面如同黑色的麦浪起伏,令人窒息。
“小心!”她紧紧抱住赵樽的腰,声音有些发颤。
赵樽笑着忽然回头,在她面上轻啄一下。
一百五十米!
见赵樽策马进入箭矢的射程,鲁鹤鸣握着汗湿的拳头,下令放箭的同时,枪声也响起。
“放箭!”
“砰!”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
不,还有一道惨叫声同时响起。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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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圣人有言
第261章 圣人有言
“将军,已入射程。”亲兵低声提醒鲁鹤鸣,声音紧绷如弦。
赵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仅没有减速,反而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加速冲向敌阵。
韩蕾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看到对面弓箭手拉满的弓弦,寒光闪闪的箭簇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放箭!”
鲁鹤鸣的吼声与一声枪响同时撕裂了这一片天空的宁静。
“砰!”
“啊——!”
惨叫声中,韩蕾看见鲁鹤鸣身边的亲兵头盔整个被猛的掀飞,黑发在晨风中飘舞。
那清兵猛地抬手捂向自己的脑袋,双眼瞪得犹如铜铃,惨叫声凄厉而恐惧。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箭雨已经遮天蔽日而来,破空声尖锐得刺耳。
“抓紧我。”赵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韩蕾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赵樽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他宽大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展开的黑色羽翼。
箭矢钉入披风的闷响接连不断,有几支甚至擦着韩蕾的耳际飞过,带起的气流让她脸颊生疼。
在这生死一线间,韩蕾却鬼使神差地注意到赵樽的侧脸。晨光穿透箭雨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镀了一层金边。
一滴血珠从他脸颊的伤口滑落,沿着喉结滚入铠甲领口。
“怎么样?”赵樽忽然低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为夫这一手可还漂亮?”
他的声音里带着戏谑,仿佛这不是生死攸关的战场,而是一场游戏。
韩蕾这才发现他右颊被箭矢擦出一道血痕,伤口不深,却红得刺目。
“疯子……”她小声骂道,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作为特种部队的军医,她见过无数训练有素的军人,却从未见过有人面对箭雨如此从容不迫。
赵樽邪笑着伸舌舔去滑到唇边的血珠,那动作野性十足,让她想起纪录片里伏击猎物的豹子。
韩蕾慌忙从空间取出医药包,。
这太荒谬了——她在现代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都未曾畏惧,可不知为何,此刻却因为一个古代男人的嚣张表现而心神不宁。
“别动。”她刚取出消毒,却见赵樽突然足尖在马背上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韩蕾仰头望着空中的赵樽,他的披风完全展开,如同神话中堕落天使的翅膀。
赵樽的手速很快,箭雨被他卷起的披风搅乱,四散飞落。
“砰!”
接着,赵樽在半空中转身又是一枪,动作行云流水。
韩蕾顺着枪声望去,只见鲁鹤鸣的战马应声而倒,那位专程来讨伐赵樽的朝廷将领狼狈地摔在地上,盔甲沾满尘土。
“砰!砰!砰……”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枪声连成一片。为保护赵樽装逼成功,身后的三蹦子队员们齐齐下车走位,端起枪开火,m16的枪口不断喷吐着火舌。
朝廷大军的阵型瞬间大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找地方奔逃,可官道就那么点宽,几万大军排成长龙,躲无处躲,逃也无处逃。
“啊——!”
枪声近在耳边,身旁的士兵不断倒下,鲁鹤鸣抱着头近乎于崩溃的惨叫声格外刺耳,韩蕾看见他身下已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装逼成功的赵樽从空中旋身落下,稳稳坐回马鞍上。
他捉住韩蕾的手腕,在她掌心落下一吻。他的嘴唇因为沾了血而格外温热,触感清晰得让韩蕾浑身一颤。
“有丫头在……”赵樽的声音低沉磁性,目光却灼灼地盯着对面溃散的敌军,“这仗打得才有意思嘛!”
韩蕾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举着消毒,只得尴尬地收回。
“切!”她强作镇定地翻了个白眼,“就你嘚瑟!万一那箭偏一寸,你现在就是具尸体了!”
赵樽豪迈大笑,笑声在战场上格外清亮。
他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结果反而把血抹得更开了,配上他闪亮的眼神,活像个刚打完架的顽童。
韩蕾忍不住掏出纱布,用力按在他伤口上。
“别动!”她命令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严厉。
赵樽果然乖乖不动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韩蕾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手指,忽然意识到两人距离近得过分。
她匆忙处理完伤口,想退开些,却被赵樽一把揽住了腰。
“怕了?”他挑眉问道,眼中带着探究。
韩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异样的悸动。
“我是怕你死了会让我去埋。”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嘴硬道,却忍不住又看了眼他脸上的伤口,“疼吗?”
赵樽似乎被这个问题逗乐了,他松开揽着她腰的手,转而捏了捏她的鼻尖。
“比起这个,”他指向远处溃逃的朝廷大军,“不如想想怎么收拾残局?我的军师大人。”
军师?
想起自己毛遂自荐应聘当军师的事,韩蕾忍不住自嘲的轻笑。
呵呵!其实赵樽这人根本就不需要她当军师。
“喂!想什么呢?”赵樽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
韩蕾这才从恍惚中彻底清醒。她环顾四周,战场上横七竖八倒着受伤的士兵,哀嚎声此起彼伏。
可她也听赵樽说了,这些留下来的士兵在受灾的荆州一路劫掠,犹如土匪,根本不值得她可怜。
而这一切混乱的中心,赵樽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逗她。
这就是古代战场上的英雄吗?韩蕾暗自思忖。
没有现代军队的精密配合,没有高科技武器的加持,仅凭个人勇武魅力与谋略就能左右战局。
她忽然理解了为何历史上那些名将都能让人誓死追随。
这是赵樽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武艺,当赵樽在箭雨中展开披风挡箭的那一刻,连她这个现代人都忍不住心生崇拜。
“发什么呆?”赵樽已经翻身下马,向她伸出手,“下来看看我们的战利品。”
韩蕾没有回话,搭着他的手跳下马背,靴子陷入松软的泥土。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她却奇异地不觉得反感。
赵樽走在她的前面,晨光将他挺拔魁梧的背影拉得很长,正好将她笼罩其中。
这一刻,韩蕾忽然明白,自己恐怕再也无法用看“古代人”的眼光看待赵樽了。
往前溜达了一段,赵樽突然顿住脚步,韩蕾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赵樽不知想到什么,又拉着韩蕾的手走回到锦耳骢身边。将韩蕾抱上马后,他也翻身上马。
“大家准备出发!”赵樽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官道上回荡。
他朝身后的三蹦子车队一挥手臂,随即轻夹马腹,锦耳骢喷着响鼻向前迈步。
鲁鹤鸣此时正狼狈地跌坐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眼见赵樽策马逼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位朝廷将领用沾满泥土的手掌撑着地面,双腿胡乱蹬踹着向后挪动,铠甲在泥地上磨得噌噌作响。
“将、将军小心!”亲兵颤抖的声音从马上传来。
他僵硬地举起长枪,枪尖却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他的这声警告与其说是威慑,不如说是绝望的哀求。
他握着枪杆的指节明显有些打滑,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恐惧,不安地踏着蹄子。
赵樽来到大军面前突然勒住缰绳,锦耳骢前蹄高高扬起。
赵樽扫视朝廷大军,目光如电,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不想死的,就赶紧让道。”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扔进雪堆,原本嘈杂的官道瞬间陷入死寂。
紧接着,拥挤的士兵们互相推攘着像潮水般向官道一侧退去,铠甲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有人被推搡得跌倒在地,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向路边。
这次让路的速度比先前快了数倍,转眼间就在拥挤的官道上清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抱紧我!”赵樽侧头对身后的韩蕾低语。
韩蕾纤细的手臂立刻环住他的腰身,赵樽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细微紧张。
赵樽左手控缰,右手将m16稳稳举起靠在肩上,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走!”
他一声令下,三蹦子车队立马启动,引擎发出轰鸣,排气管喷出青烟,缓缓跟上。
“让,快让!”鲁鹤鸣的亲兵手忙脚乱地拉扯缰绳,可受惊的战马却打着转不肯听话。
眼看赵樽越来越近,他干脆滚鞍下马快步退到路边,连长枪掉落都顾不得捡。
鲁鹤鸣更是手脚并用,像只受惊的螃蟹般横着向山壁退去,后背重重撞上岩石才停下,早就没了头盔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锦耳骢的阴影笼罩住二人时,赵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
鲁鹤鸣仰起的脸上满是尘土和汗水混合的污渍,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赵樽举起的那支泛着黑亮金属光泽的武器。
“你们是大景的将士,”赵樽的声音像淬了冰,响彻在鲁鹤鸣的头顶上“却劫掠大景的百姓。”
赵樽说着,手腕微动,枪口下压,对准了鲁鹤鸣:“真是该死!”
“别,别杀我!”鲁鹤鸣浑身一颤,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双手胡乱摆动,“本将……不,小的知错了!都是奉苏策大将军之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冰凉的枪管已经抵上他的额头。
山风掠过官道,卷起几片枯叶。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巨响并未出现。
赵樽缓缓收枪,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圣人有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他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士兵,“你们手中的兵器,应该对准的是犯境之敌,而不是自己的父老乡亲。”
赵樽的话语字字喷薄着怒意。鲁鹤鸣像条离水的鱼般张大嘴喘息,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滚回京城吧!”赵樽突然调转马头,“既然你们也是听命行事。此次,便饶你们一命,若再欺压百姓,本王一定取尔等性命。”
后半句话消散在风中,但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其中的杀意。
赵樽一抖缰绳,锦耳骢再次迈开步子,三蹦子车队紧随其后。
韩蕾扶着赵樽的手臂回头望去,只见鲁鹤鸣像摊烂泥般瘫在地上,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亲兵正手忙脚乱地扶他,却被一把推开。
“那……那就是……”鲁鹤鸣盯着远去的车队,和赵樽肩上那远得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m16自动步枪,声音嘶哑得不成调,“那就是打爆苏策大将军,能百步外取人性命的神器?”
路边的灌木丛中,几只受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掠过官道上仍未散尽的烟尘。
士兵们依旧保持着僵立的姿势,直到车队消失在转弯处,才有人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坐倒在地。
再次见识了苍州王的神兵利器,鲁鹤鸣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震耳欲聋的“砰砰”声仍在耳畔轰鸣,硝烟的味道灼烧着鼻腔,他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佩剑。
望着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骸,他终于明白,这场讨伐之战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笑话。
“将军!咱们……走吧!”身旁的亲兵声音发颤,搀扶着他酸软无力的身躯。
鲁鹤鸣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
他借着亲兵的力道勉强站起,铠甲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转身望去,残存的将士们如同惊弓之鸟,队列早已不成形状。
有人抱着受伤的同伴低声啜泣,有人呆立原地眼神涣散,更多人则像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
鲁鹤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恐惧与羞愧,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将这支溃不成军的队伍重新整编。
“撤军……回京。”看着那些凌乱的尸体,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队伍缓缓移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鲁鹤鸣换了一匹马走在最前,后背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冬日的暖阳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泥地上拖出一道道犹如伤痕般的印记。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赵樽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字字如锤敲击着他的心脏。“你们身为大景的将士,手中兵器对准的应该是敌人,而不是自家的父老乡亲。”
鲁鹤鸣勒住缰绳,马蹄猛地一顿。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随苏策出征,他们纵容士兵洗劫村庄,美其名曰“筹措军饷”,那个跪地求饶的老农,被他一脚踹开时眼中的绝望;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壮丁,像牲口一样被铁链拴着押送……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扶着马脖子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原来,那些他和苏策引以为傲的“战功”,那些被朝堂嘉奖的“功绩”,全都沾着无辜百姓的血泪。
暖阳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将他悔恨的泪水映得通红。
“加快行军。”他抹了把脸,声音却比先前坚定了许多。
脚步声声,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踏上了归途,每一步都沉重如铅,却又比来时似乎多了几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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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你要赶我走?
第262章 你要赶我走?
再次出发时,天空中飘起了雪。风雪呼啸,天地间一片苍茫。
赵樽紧了紧裹在两人身上的玄色披风,韩蕾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三蹦子车队在雪飘舞的官道上排成长龙,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雪原上格外刺耳。
“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拖木沟了。”赵樽低头在韩蕾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冻得通红的耳垂。
韩蕾点点头,目光穿过飘舞的雪,已经能看到远处青灰色棱堡高耸的轮廓。
那是他们一手打造的钢铁堡垒,五丈高的城墙全部用水泥浇筑而成,四角突出的棱形堡垒形成交叉火力网,城墙上每隔十步就有一座箭楼,黑洞洞的枪口隐藏在垛口后方。
“是王爷他们回来了!”
箭楼上的哨兵用望远镜最先发现车队,兴奋的呼喊声穿透风雪。
很快,棱堡大门上方的红色信号旗升起,沉重的铁门在齿轮转动声中缓缓打开。
守军士兵从各个垛口中探出头来,欢呼声此起彼伏。
碳头第一个冲出来,这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只披了件羊皮袄。
“果然是王爷和王妃!”他咧着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可把你们盼回来了!”
肖正飞紧随其后,这位亲兵统领比碳头稳重许多,但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棱堡的守军纷纷走出棱堡迎接,三蹦子车队缓缓停下。
肖正飞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禀王爷,拖木沟棱堡一切安好,朝廷那帮龟孙子已经被我们打跑了!”
赵樽翻身下马,又小心地扶韩蕾落地。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雪,像披了一层银甲。
“进去再说吧!”赵樽拍拍肖正飞的肩膀,“看你们这兴奋劲儿,战况很精彩?”
“何止精彩!”碳头搓着手,眉飞色舞,“简直是大快人心!朝廷大军连咱们的城墙根都没摸着,就丢下几千具尸体逃了!”
一行人穿过三道防御工事进入内堡。韩蕾注意到外墙上新增的弹痕和几处焦黑的爆炸痕迹,显然新筑的棱堡已第一次开张面对了战事。
棱堡内部却温暖如春,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蜂窝煤炉子,士兵们围坐在周围烤火煮茶,见她目光扫来,纷纷起身行礼。
议事厅内,热气腾腾的姜茶已经备好。
赵樽接过茶碗,示意众人坐下:“详细说说,朝廷大军来了多少人?领兵的将领如何?”
肖正飞清了清嗓子:“约莫五六万人,领兵的是个面生的将领,打的是‘平叛将军苏’的旗号。”
“苏?”韩蕾轻笑:“苏将军已经被王爷一枪爆头死了,领兵的是副将。”
“管他是谁!”碳头迫不及待地插话,“王妃您是没看见,那帮人推着云梯、冲车,还扛着破城锤,活像一群搬家蚂蚁。结果咱们的m16一响,他们就跟割麦子似的倒下一大片!”
肖正飞瞪了碳头一眼,继续专业地汇报:“按照王爷吩咐,我们先鸣枪示警,但他们不听劝,执意进攻。等他们进入三百步范围,第一轮齐射就打掉了他们的先锋营。”
韩蕾能想象那个画面——古代军队整齐的方阵在m16齐射中土崩瓦解,士兵们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爆炸的气浪掀飞。
她抿了口姜茶,觉得那味道有些呛鼻子。
“然后呢?”赵樽问。
“然后他们就乱了阵脚。”碳头又忍不住激动的插嘴,站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
“那个领兵的将军躲在阵中,一个劲儿下令冲锋。结果咱们藏在棱堡暗堡里的二十挺m16同时开火,那子弹跟下雨似的……”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m16同时开火的阵仗,那壮观又恐怖的场景让他到现在都还恐怖不已。
“哒哒哒哒!那些穿铠甲的跟纸糊的一样,前排的盾牌手连人带盾被打成筛子!”
肖正飞接过话头:“他们试图用弓箭还击,但我们的射程是他们的三倍。等他们冲到棱堡面前,已经折损了上千人。这时王妃留下的手雷就派上用场了……”
“对对对!”碳头兴奋地一拍大腿,“我亲自扔了两个,那帮人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居然用刀去格挡!结果‘轰’的一声,连人带刀都上了天!”
他模仿爆炸的动作,逗得几个年轻亲兵笑出声。
赵樽却没有笑,蹙眉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没有”肖正飞摇头骄傲地说,“按照王爷制定的战术,所有操作武器的士兵都躲在射击孔后面,他们连我们的人都看不见。而且,就那一轮冲锋已经吓得他们丢盔弃甲了。”
韩蕾注意到赵樽眉头微蹙,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
那些朝廷士兵说到底也是大景子民,只是各为其主。她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他们就崩溃了。”肖正飞语气平静下来,“那个将军见势不妙,急忙鸣金收兵。我们按王爷吩咐,没有追击,让他们收走了伤员。战场上的尸体还是我们打扫的。”
“哼!还说呢!”碳头撇撇嘴:“要我说就该追上去全歼了,省得他们再来烦人。”
“碳头!“赵樽厉声喝止,“记住,我们的敌人是朝中的昏君和奸佞,不是这些奉命行事的将士。”
碳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议事厅一时安静下来,韩蕾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雪下得更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她想起那些倒在雪地里的士兵,他们或许家中有老母妻儿,可他们的生命却永远留在了这个寒冷的冬日。
“赵樽,”她转身道,“我建议加强拖木沟棱堡的防御。朝廷这次吃了亏,下次可能会调集更多兵力,亦或者……改变战术。”
赵樽点点头:“正有此意。另外,派斥候盯着朝廷大军的动向,本王要知道他们退到哪里去了。”
“是!”碳头领命而去。
“你在想什么?”赵樽走到韩蕾身后,环抱住她。
韩蕾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在想,我带来的这些现代武器,是不是太……残忍了?”
赵樽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乱世当用重典。若非这些武器,今日倒在血泊中的就是我们的将士,棱堡内的百姓也会遭殃。”
肖正飞见王爷和王妃抱在了一起,忍不住挑了挑眉。他想退出去,但又怕王爷会有啥吩咐,只得尴尬的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窗外,风雪渐急。棱堡内的蜂窝煤炉子烧得正旺,士兵们的笑声隐约传来。
而在几里外的荒野上,几千个坟冢正在大雪中渐渐被掩埋,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蜂窝煤炉子里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将铁皮炉膛烧得通红。
铝制水壶在炉盖上“咕噜咕噜“地冒着白气,壶嘴喷出的水蒸气在玻璃窗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刚出去吩咐完斥候的碳头又走了回来,他顺手提起铝水壶为赵樽和韩蕾添满了茶。
赵樽轻咳一声松开韩蕾,然后脱下沾着雪的狐裘大氅挂在门后,搓了搓手走到炉边。
“这次棱堡防御战,你们处理得相当漂亮。”
赵樽接过碳头递来的热茶,氤氲的茶香中,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肖正飞和碳头。
“本王虽未亲临,但听这战报,你们指挥若定,把朝廷那帮人打得落流水,应当嘉奖。”
肖正飞正用铁钳拨弄炉火,闻言手上一顿,黝黑的脸庞泛起红晕。
“王爷过奖了。要不是有新构筑的棱堡和那些新式武器,还有王爷您安排的周密计划,弟兄们哪能守得这么轻松。”
炉火映照下,他那谦虚的模样有些可爱。
碳头提着滚烫的水壶给自己添茶,闻言也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
“就是就是,那些手雷往城墙下一扔,不用打,就是吓也要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言不雅,偷瞄了眼韩蕾,见王妃只是抿嘴轻笑,这才松了口气。
韩蕾捧着青瓷茶盏暖手,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你们别谦虚了。”
几人正说着话,木门突然被“砰”地推开。裹着貂皮斗篷的荆州王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发髻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荆州遭受蝗灾,他放心不下,一直守在棱堡这里等待消息,刚刚他正在另一处和士兵们烤火吹牛,听说赵樽他们救灾回来了,顾不得外面风雪正大,便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样了?”荆州王顾不上抖落肩上的雪,一屁股坐在赵樽旁边的藤椅上,压得椅子“吱呀”作响。
他急切地前倾身子:“荆州情况如何?蝗灾可还严重?”
赵樽脸上刚刚泛起一点的笑意又渐渐凝固,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
“情况……不容乐观。”他声音低沉,“飞蝗过境,庄稼和存粮都没剩下。我们带去的十几万只鸡鸭确实见效,但……”
“但什么?”荆州王攥紧了扶手,眼里的焦急显而易见。
韩蕾接过话头,温声解释:“鸡鸭捕食需要时间。眼下最棘手的是,朝廷大军队沿途劫掠,荆州百姓们……”
她顿了顿,茶盏在指尖轻轻晃动,“很多人家连最后一点的存粮都被抢光了。”
“混账东西!”荆州王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他狠狠咬牙,额角青筋暴起,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早知如此,前日就该让棱堡士兵将他们全都轰成渣。”
赵樽按住他颤抖的手臂:“冷静一点。我们给各村都留了应急粮,加上那些鸡鸭,若省着点应该能够熬到明年开春。”
说着,赵樽突然若有所思地看向荆州王,“对了,你现在可以堂堂正正回荆州了。”
“什么?”荆州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脑子里划过上次黑衣人杀手潜入荆州王府的画面,若不是平川和刀疤他们潜伏在王府里相救,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一家现在……
“你……你要赶我走?”荆州王的眸子暗下去。
“你想哪儿去了。”赵樽失笑,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我是说,经此一役,朝廷自顾不暇。”
“来!先坐下。”赵樽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又用眼神示意碳头给他沏了一盏茶。
赵樽将茶盏推到荆州王面前,旁边的炉火映得他眸中精光闪烁。
“朝廷十万大军还没到苍州,主将就被一枪爆头,过半将士回乡赈灾,在棱堡这里又折了几千兵卒,新帝一旦收到那些残兵败将的禀报,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生怕苍州的兵力会打到京城去,哪还有余力管你一个闲散王爷?”
“对啊!他现在怕你还来不及呢,哪还顾得上本王?哈哈哈……”荆州王怔了怔,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窗棂上的冰凌都簌簌掉落。
他满意的灌了一大口茶水,结果茶水太烫,他又“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张着嘴直哈气。
“好!好!等雪停了,本王就接上一家回去重修王府!”
他说着,忽又想起什么,转头对碳头和肖正飞挤挤眼。
“到时候你们来荆州,叫上平川他们,本王请你们喝醉仙酿。”他又看向韩蕾,“咱们还要将佐酒小菜的代理重新搞起来。”
韩蕾甜甜一笑,软糯的声音响彻在屋子里。“那是当然!这可是财路。”
碳头也憨笑着答应,“到时候,王爷可别小气哦!”
“哈哈哈……本王有醉仙酿和佐酒小菜的代理权,肯定让你喝个够。”荆州王心情大好。
自从到了苍州,他卸下了亲王的身份融入到他们这一群人的生活里,虽然跟他们一样要干力所能及的活,但在这里,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快活,不再是以前那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日子。
见到这里的科技和发展,每日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他甚至连性格都变得爽朗了许多。
这时,肖正飞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肖统领,肖统领。这里是七号通讯站,北关平大元帅传来消息。收到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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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安全距离
第263章 安全距离
肖正飞一把抓起对讲机,拇指重重按下通话键,黑色的外壳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红光。“王爷在此,有什么事,速报!”
“报——!”对讲机里炸开的声线带着明显的急促,“阴山哨所急报!黑压压的突厥骑兵正逼近永安城,骑兵队伍排了数里之远,少说……少说有上万铁骑!”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
苍州王赵樽霍然起身,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他迅速与韩蕾目光相撞,两人眼底同时闪过刀锋般的寒光。
“可恶!”赵樽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突厥人竟敢如此背信弃义!”
一炷香之前——
拖木沟这边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守城将士的铁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而几百里之外的北关却艳阳高照,永安城棱堡的水泥城墙在阳光下泛着一片清灰的光泽。
新任的北关元帅平川单手举着m16,另一只手紧握在棱堡垛口的青砖之上。
他眉头紧蹙,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草原深处,那里正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寒风吹动他猩红的披风,露出腰间别着的对讲机,此刻正不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报——!”一名亲兵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瞭望塔,单膝跪地时铁甲铿锵作响,“元帅,牛尾坡哨所急报,发现突厥轻骑先锋约两千人,距阴山已不足十里!”
平川放在垛口上的手一下抓紧,沉声道:“传令全军备战。弓弩手上垛口后备,守城队分三列轮射,把库房的枪支弹药全都给我送上西城墙。”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却突然顿了顿,“王虎,你亲自去烽火台,点狼烟三柱。”
这时,平川的副将急匆匆赶来,铁盔下的鬓角已经汗湿。
“启禀元帅,阴山一号哨所刚用对讲机传讯,后续还有上万骑兵正穿过阴山峡谷!这……这不合常理啊,咱们的哨所事先并未发现有敌军的斥候出现,为何突厥会突然大举南下?”
平川突然转身,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目光凝重,一把抓过对讲机,调到另外的频道。
“立刻通知清水县通讯站,这里是永安城平川。十万火急,立即想办法禀报王爷,突厥大军南下,上万骑兵已过阴山哨所,正在向永安城逼近,是打是守,请王爷定夺。”
这是平川从赵樽的亲兵升任北关元帅后领兵的第一战,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敌军来袭,平川心中有些忐忑。
不是他不会领兵打仗,而是在苍州王赵樽赠送了大量的物资粮草给出去,帮助他们过冬。对突厥是采取的是安抚政策,他们只需防备即可。
突厥先前也承诺,只要接受了粮草物资,就不再南下攻打劫掠,如今却出尔反尔,事先没派出任何斥候打探军情就突然出兵南下。
所以,他必须先请示赵樽是继续安抚,还是直接迎战。
对讲机那头传来沙沙的应答声,夹杂着远处隐约的讨论声。
棱堡下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平川俯身下望,只见一队队士兵正扛着弹药箱在甬道间奔跑。
有个年轻士兵不慎跌倒,被老兵一把拽起:“慌什么!当年王爷带着咱们两千人突袭的时候……”
话音未落,远处草原上突然传来苍凉的号角声,如同恶狼的嚎叫穿透云霄……
拖木沟这边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
棱堡的议事厅内,蜂窝煤炉子烧得正旺,将寒意隔绝在外。赵樽正与韩蕾、荆州王等人围炉而坐,讨论着让荆州王回荆州王府之事。
肖正飞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便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赵樽乍听禀报突厥大军南下,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来。“突厥人竟敢如此背信弃义!”
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荆州王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具齐齐跳起。
“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果然不受教化。刚收下苍州赠送的粮草物资,立刻就敢南下劫掠!”
韩蕾娇俏甜美的面容瞬间铁青,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提出送赠送粮草物资给突厥暂时安抚,开春后与突厥通商是她说服赵樽的提议。
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她情何以堪?
是她太草率了!
是她用自己的善良君子之心,度了那些那些未受开化的小人之腹。
她以为自己以心换心,终将换来对方的坦诚相待,没想到却更是引来了饿狼。
她自责又带着寒霜的目光下意识的看了赵樽一眼,却刚好与赵樽的目光相碰撞。
“对不起!赵樽。我们给他们的粮食足够过冬,没想到他们却……”
韩蕾的声音充满愧疚,“突厥这是要置边境百姓于死地!”
赵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温热的大掌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已仁至义尽。”
“真是一群白眼狼!”碳头一拳砸在水泥墙上,手部关节破皮,他却满脸怒火,似乎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肖正飞“唰”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映照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王爷!末将请命,立刻带兵驰援永安城!不杀尽这些突厥狗,我肖正飞誓不为人!”
碳头扯了扯衣襟,立刻接话:“王爷,让属下去!这次拖木沟一战,属下已有了足够的经验,属下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赵樽面色阴沉如水,在厅内来回踱步。
窗外风雪呼啸,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而怒吼。
他停在军事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永安城的位置。
赵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肃杀。
“传令下去,北关全军备战。反正朝廷大军已退,那就专心对付突厥。”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正飞,你即刻率清水县驻军快马驰援永安城。记住,这一次一定将突厥打残,以免再生后患!”
“是!”肖正飞抱拳领命:“末将明白!定不让突厥狗踏入永安城半步!”
韩蕾快步走到赵樽身边,想为自己的决策失误弥补些什么。
“赵樽,让我跟肖统领一起去吧!若是他们弹药不足,我可以随时提供。”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正好让突厥人尝尝火炮的滋味。”
碳头挺身而出:“王爷,那我呢?我熟悉永安城地形,让我也去吧!”
赵樽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怒的面孔。
“诸位的心情我理解。但突厥此举必有蹊跷,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他转向碳头,“你率本部兵马继续驻守拖木沟,哪儿也不许去。”
碳头一愣,有些失望,但他还是重重颔首:“王爷放心,有属下在,拖木沟绝不会丢!”
赵樽又看向韩蕾,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知道韩蕾心里内疚难过,便也派了任务给她。
“你立即联络各边镇,调集援军,同时派人去查探突厥后方动向。”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我怀疑突厥这次行动没那么简单。”
韩蕾迅速记下指令,忽然想起什么:“那……要不要送信给朝廷,让朝廷派兵?”
赵樽冷笑一声:“朝廷那些老爷们除了会动嘴皮子,还能做什么?“他握紧拳头,“这次是突厥背信在先,就别怪本王出手狠辣。”
肖正飞已等不及了,再次抱拳道:“王爷,末将这就出发!”
赵樽走到肖正飞面前,亲手为他整了整肩甲:“记住,保全永安城百姓为先。不惜一切代价……”
肖正飞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末将明白!”
肖正飞领了军令,正欲转身离去,手中的对讲机却突然又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一句——
“不对!等等!”
这简短的四个字让议事厅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赵樽原本半阖的眼帘猛地抬起,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肖正飞手中的对讲机。
众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看向肖正飞手中的对讲机。肖正飞的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他低头看向对讲机,又抬眼望向赵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王爷,这……”
众人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对讲机,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只有铝壶里咕嘟咕嘟的开水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等等!
他们呆愣着足足等了一分钟,对讲机里却毫无声息。
肖正飞忍不住再次看向赵樽,只见赵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问!”赵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肖正飞连忙将对讲机凑到嘴边,声音因紧张而略显不悦:“究竟发生何事?速速报来!”
对讲机那头传来困惑的回应:“回禀肖统领,属下也不知晓详情。是九号通讯站说的‘等等’”。
“混账!”赵樽面上有了怒气,他大步走到肖正飞面前,一把抓过对讲机,沉声喝斥:“还不快问清楚!贻误军机者,军法处置!”
“是是是!”对讲机那头传来慌乱的应答,随即又陷入沉寂。
赵樽负手而立,焦急的等待着通讯站的回信。
副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窗外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更衬得厅内气氛凝重……
而此时的永安城棱堡城墙上,突然刮起的寒风裹挟着沙砾拍打在守城将士们的铠甲上。
平川站在最高的瞭望台上,望远镜的金属外壳已被他握得发烫。
副将站在他的身边,腰间对讲机响了起来。
“元帅,元帅。突厥前锋已过我军最后的哨所,距永安城不足五里。看阵势至少两万轻骑,全是精锐。”
平川眯了眯眼,心里计算着突厥的行军速度。
城墙下,民夫们正用绞盘将最后几箱弹药吊上城头,木箱与砖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让守城队再次检查枪支保险。”平川刚要放下望远镜,镜片上已倒映着天边渐起的尘烟。
平川皱了皱眉,重新将望远镜凑近眼睛。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正蠕动着撕开草原的翠绿。
随着闷雷般的马蹄声渐近,镜片里渐渐能看清飘扬的狼头旗,突厥骑兵的弯刀在阳光下连成一片刺眼的银浪。
“三里!”
观测塔上的哨兵大声报告距离,嗓音因为紧张而劈了叉。
城垛后的火枪手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有些汗湿的手。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毕竟韩蕾说过这些子弹金贵,都是了大笔黄金买来的。
平日里他们都只是用教练弹练习过射击,但m16自动步枪在战场上的真正威力他们还不曾亲眼见过。
一名士兵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神经质地敲打,被队长一脚踩住靴尖:“抖什么抖?当是年节放鞭炮呢?”
远处,战马奔腾溅起灰尘满天,突厥骑兵吹响了号角,气势汹汹。
“两里!”
尘烟滚滚中,观测塔上的哨兵在继续报数。
平川从望远镜中看得真切,突厥骑兵足足不下两万人。
“全军准备!”他举起手下令准备迎战。
平川一声令下,周围顿时一阵“咔咔”响,m16子弹上膛的声音接连响起。守城队手中的m16全都从棱堡交叉出瞄准了极速而来的突厥骑兵。
m16自动步枪的最大射程两千米,有效射程是八百米,两里路一千米已经进入射程之内。
平川刚抬起手,准备下令射击,可望远镜里却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
突厥前锋部队在冲过两里界碑时,最前方举旗的骑兵突然开始左右摇晃狼旗,整个骑兵洪流竟如撞上无形堤坝般骤然减速。
一瞬间,前方扬起的漫天沙尘像被刀切开似的,在距永安城棱堡一里多之处形成清晰的界线。
整个突厥骑兵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齐齐停下,那模样是要在那里与永安城的将士两军对垒。
平川心生疑惑,难道上次送粮草震慑突厥时,他们已见识到m16的威力,还知道选择一定的安全距离了?
“不对!等等!”平川眯起眼睛,“这些狼崽子什么时候学会保持安全距离了?”
请赏赐我一条龙,爱你们!
第264章 是挑衅?还是
第264章 是挑衅?还是……
两军对垒,永安城的棱堡上,守城队的士兵们已经将架在了射击孔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城外。
弓弩手们则站在更高的城垛后,箭矢搭在弦上,只需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松脂的味道,混合着士兵们紧张的汗味。
平川站在最高处,身披重甲,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另一只手举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望远镜。
镜片中,突厥骑兵的阵列清晰可见,数万铁骑在城外一里多处列阵,阳光照在他们的弯刀和竹甲上,反射出阵阵的寒光。
“元帅,要下令射击吗?”副将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问道。
平川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透过望远镜,锁定在突厥军阵前那个不断挥舞旗帜的人身上。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突厥将领,兽皮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一面绣着狼头的黑旗左右摇摆。
“他们在喊什么?”平川皱眉,声音低沉。
副将侧耳细听,然后摇了摇头。
“太远了,听不清。但看这阵势,怕是要强攻我永安城。”
城墙上的士兵们屏息凝神,手指扣在扳机和弓弦上,只等敌军完全进入射程。
大冷的天,紧张的汗水从平川的太阳穴滑下,他感到盔甲内的衬衣已经被浸透。
突厥人这次来得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传令下去,”平川终于开口,“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火。”
“元帅?”副将有些不解,“突厥人明显是要……”
“不对劲。”平川打断他,又仔细观察。“他们没带攻城器械,骑兵也不适合攻城。”
就在这时,突厥军阵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望远镜中,平川看到那举旗之人突然高举旗帜,大声喊出一句话。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数万突厥骑兵整齐划一地翻身下马,站在马旁。
“他们在做什么?”听到号角声,副将心里一咯噔,手离开抓向腰间的手枪。
远处,突厥骑兵们从马鞍后取下一些红白相间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火枪手准备!”副将高声喊道,误以为敌军要发起冲锋。
“住口!”平川厉声喝道,“他们不是在进攻。”
突厥骑兵们将那些物品在空地上整齐摆放好后,回到自己的战马旁全体肃立,然后右手抚胸,用突厥的礼仪深深鞠躬。
上万人同时行礼的场面蔚为壮观,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庄严肃穆的气氛。
行礼完毕,骑兵们重新上马。
举旗之人再次挥舞旗帜,号角声响起,整个突厥大军开始调转马头缓缓转向。
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阵阵呼喝声,上万突厥骑兵又向着来时的方向策马而去。
“他们要撤?”副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突厥大军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的烟尘中,平川才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
“不知道。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转头看向副将,“传令,全军保持戒备,不得松懈。你带一队轻骑兵出城查看,记住,不要靠太近,有异常立即撤回。”
“遵命!”副将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城墙上,士兵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这诡异的一幕。火枪手们仍然保持着射击姿势,但紧绷的肩膀已经微微放松。
约莫一盏茶后,城门缓缓打开,副将率领百名轻骑兵疾驰而出。
平川站在城头,看着他们逐渐接近突厥人刚才列阵的地方。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反射着异样的光芒。
又过了许久,副将一行人返回。
不过,一行人都脸色古怪,既有困惑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欣喜。
“报告元帅,”副将登上城楼,单膝跪地,“突厥人留下了……羊。”
“羊?”平川挑眉。
“是的,元帅。共有三千六百只羊,全部宰杀,剥了皮,整齐地排列在那里,后面还有许多晒干的草药。”
副将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每只羊的脖子上都系着红白两色的布条,像是……某种仪式。”
平川沉默片刻,突然转身走向城楼内的作战室。副将急忙跟上,其他将领也纷纷聚集过来。
作战室内,沙盘上的永安城模型周围插满了代表突厥军队的小旗。平川凝视着沙盘,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元帅,这必定是突厥人的诡计!”一名满脸胡须的老将拍案而起,“他们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夜袭攻城!”
“不像。”平川摇头,“如果要夜袭,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又何必留下三千六百只羊和草药?”
“那这些羊是什么意思?上面还捆着红白相间的布条?”副将困惑地问,“是挑衅?还是……礼物?会不会有毒?”
平川走到窗前,望着北方:“我听王爷说过,在突厥人的传统中,赠送宰杀的牲畜是最高的礼节之一,好像叫什么‘血羊之礼’。通常是对待贵宾的诚意。”
作战室内一片哗然。
“这不可能!”老将反驳,“突厥狼子野心,与我大景征战数十年,怎会待我们如贵宾?”
平川转身面对众将:“那你说得也对,我们更要谨慎。传令下去,加强夜间巡逻,但暂时不要主动挑衅。”
副将犹豫了一下:“那……那些羊怎么办?若是分给百姓食用,万一有毒……”
“先带回来再做决定。“平川果断道,“这事我必须禀报王爷。”
“是!”
副将领命而去,带了几千名士兵将羊和草药都带了回来。
那些羊全被剥了皮,脖子上捆着一根红白相间的布条,看上去颇感诡异。
看着军营中堆成小山的羊肉,士兵们个个面色凝重,没人敢去触碰。就连参与搬运羊的士兵手上都裹着破布,没敢直接接触那些羊。
夕阳将那些红白布条映得愈发刺目,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杂的古怪气味。
平川蹲下身,用刀尖挑开一条布带。布条内侧赫然用黑线绣着扭曲的符文,针脚里还沾着暗红碎屑。
平川蹙了蹙眉,额头上刚刚因为紧张浸出的汗水现在已经凝结了一层寒霜。
后面的士兵拉回来三辆板车,上面全是装的鼓鼓囊囊的麻袋,还有晒干的草药从麻袋口露出来。
有士兵卸货搬动草药,发现一个麻袋下放着一封信。
士兵停住手上的动作大喊,元帅,这里有一封信。
正摸着下巴研究那些羊肉的平川闻言,迅速转身走过去。
平川接过信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苍州王妃亲启。
“这是给王妃的?”
平川喃喃,赶紧拿起对讲机向远在清水县拖木沟的赵樽禀报。
“通讯站,通讯站。立刻禀报王爷。突厥大军气势汹汹而来,但并未攻打永安城,而是在一里之外留下三千只宰杀后的羊和三车草药后,又返回了突厥草原。”
平川的禀报通过通讯站的对讲机一站一站的送到了赵樽和韩蕾的耳朵里。
正在托木沟棱堡内焦急等待消息的赵樽和韩蕾,听到平川的禀报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这是什么情况?
在棱堡议事厅里的肖正飞也都面面相觑。
对讲机里又有声音传出,“那些羊的脖子上都捆着一根红白相间的布条,上面还有符文……等等!还有一封送给王妃的信,平川元帅问是否需要派人将信送来给王妃?”
赵樽闻言,转头看向韩蕾,询问她的意见。
韩蕾想了想说,“没必要跑一趟,就直接念吧!”
“王妃,王妃。”过了好一阵,对讲机里又传来声音。“信是突厥玉伽公主给您的。玉伽公主说蒙君信任,馈以粮秣,解我燃眉之急,突厥一定会信守承诺,遵照规矩与大景边境互市。但突觉草原苦寒,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回赠王妃,只有自家养的羊和一些夏天时晒干的草药,不成敬意,希望王妃能够笑纳。”
听了信中的内容,韩蕾咬了咬唇,心中感慨万千,也松了一口气。
幸亏突厥知道感恩回礼,否则,若因为她的决策引来突厥饿狼扑食,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苍州和大景的百姓。
“这……”肖正飞挠了挠铁盔下的短发,粗声道:“突厥人何时这般懂礼数了?”
赵樽沉思了一瞬,抬头环视众人,语气多了几分如释重负。
“既然突厥知道感恩,那开春后的互市通商便可行。但若他们收了粮草又生异心……”他的话音又陡然转冷,如刀出鞘,“那本王定率兵踏平草原,叫突厥永世不得翻身!”
“对!谅他们也不敢。”荆州王接话,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时,对讲机里又传来声音。“王爷,王爷。平川元帅问那些羊如何处理?将士们都怕有毒。”
碳头愕然道:“不会吧?刚刚玉伽公主的信里不是说特意回赠王妃的吗?怎会有毒?”
肖正飞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让他不要多嘴。
“平川做得对,三千多只羊丢了可惜,若要食用咱们绝不可大意。”赵樽沉思一下,看向韩蕾。“丫头,你可有何方法分辨那些羊是否有毒?”
“这个倒是有,我可以远程教他们辨毒。”韩蕾说着让肖正飞把对讲机给她。
按住通话按钮,韩蕾开始远程教平川他们操作……
北风卷着细碎的沙粒拍打在城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平川站在军营中的水泥操练场上,铁甲上凝结了一层薄霜。
三千六百只宰杀好的羊整齐地码放在木架上,他看着那些红白相间的布条,显得格外刺目。
“报——银针试毒完毕,未见异常!”一名亲兵单膝跪地,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发颤。
平川摩挲着手上的对讲机,金属外壳冰凉刺骨。
“还要用醋和草木灰水涂抹测试。”他沉声命令。“王妃说了,这叫酸碱反应法。若羊肉被含硫或重金属的毒物污染,可能会产生气泡、变色或异味。若有砒霜(三氧化二砷)遇酸会释放蒜臭味。”
“是!”
亲兵领命,又去准备醋和草木灰继续验毒。
平川转头望向远处炊烟袅袅的民宅区,三千多只羊啊!百姓们若有了过冬的肉食……
对讲机那头传出声音,“平川元帅,王妃问用银针试过喉管和内脏了吗?王妃说内脏也必须检查。”
平川看着旁边忙碌的士兵们,他们检查羊肉的动作带着多年征战中养成的警惕。
“你回复回王妃娘娘,已经按她教的方法查过三遍。”
对讲机里的语速快了些,“娘娘用煮沸的醋熏蒸羊肉,若有砒霜会出现黄色烟雾。或者……找些老鼠来,喂它们吃割下来的肉块。”
“好!我这就让人去抓老鼠。”平川点头。
“报!草木灰水测试完毕,未见变色!”亲兵报告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欣喜。
“嗯!”平川凝重的面上也有了一丝笑容。“你再让人去多抓些老鼠,从每只羊身上割一点肉喂老鼠,看看是何结果?”
“元帅明鉴。”亲兵犹豫道,“就算这些羊无毒,这宰杀的方式也……而且那些布条太诡异了。”
平川也有同感,他拿起对讲机将亲兵的话原封不动的又禀报给韩蕾。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韩蕾的答复,韩蕾说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需要上网查一查。
风雪中,检验羊肉的士兵们围成一圈。有人拎来笼子里的野兔,正小心翼翼地喂食肉块。平川看见那只灰兔耸动着鼻子,竟毫无戒备地啃咬起来。
“找到了!”对讲机里的声音突然清晰,传来了韩蕾查询后的结果。
“王妃说红白布条在突厥文化中象征天地交泰,是最高规格的待客之礼。至于宰杀……草原现在温度在零下,若派使团赶羊需要四五天,活羊赶不过来会冻死在半路!轻骑运送比驱赶畜群快得多。他们是想让羊肉保持新鲜,且羊皮剥下来后,他们可以御寒度过冬天。”
对讲机里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平川怔住了!
他望向关外,那些整齐码放的羊肉在雪地里泛着淡淡的粉色,红白布条在风中舞动,忽然不再像挑衅,而像是……某种笨拙的示好。
十年征战在他眼前闪过,那些染血的草原,燃烧的帐篷,还有突厥人宁死不降时眼中的火光。
第265章 和爱妃睡个咪咪觉
第265章 和爱妃睡个咪咪觉
拖木沟棱堡。
议事厅内,赵樽通过对讲机下令让平川查验羊肉无毒后就分发给百姓们。毕竟现在是冬天,肉食便于储存运输,三千六百只羊子足够苍州的百姓们好好的吃上一顿了。
下令后,赵樽抬头环视众人,语气如释重负。
“没想到是虚惊一场。既然突厥知道感恩,那开春后的互市通商便可行。但若他们收了粮草又生异心……”
他拉起韩蕾的手握在掌心,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丫头放心。”他的话音又陡然转冷,如刀出鞘,“那本王定率兵踏平草原,叫突厥永世不得翻身!”
韩蕾望向赵樽棱角分明的侧脸,轻声道:“现在知道是一场误会,我也就放心了。与突厥互市这事,原是锦绣坊掌柜唐小童最先牵线。”
韩蕾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慧黠的光,“不如就派他去阴山督办贸易市集修建,再组建一个对外贸易商会,专门负责两国通商事宜如何?”
“妙啊!”碳头一拍大腿,震得铠甲哗啦作响,“那小崽子做生意是把好手!听说他曾用三车粗布换回十匹良驹,把那个商人气得直跳脚!”
肖正飞也连连点头:“唐小童虽年轻,但办事稳妥。更难得的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韩蕾一眼,“他对王妃忠心耿耿。”
一直沉默的荆州王突然疑惑的问道:“这位唐小童是何方神圣?竟能促成此等大事?”
赵樽端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热茶,唇角微扬:“唐小童是跟着丫头的一个孤儿,颇有经商天赋。”
说着,他看向韩蕾,冷峻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唐小童的父母死于突厥人之手,所以他一心盼望两国和平。也正是他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沧州,最先向本王提议互市通商。”
“了不得呀!”荆州王惊叹,他朝韩蕾深深一揖,“本王以为韩姑娘已经是奇女子了,没想到手下一个小小的掌柜也有如此胸襟!本王此次来苍州真是不虚此行,真正的大开眼界。难怪苍州的百姓对你们夫妇如此敬仰和爱戴。”他还看向他们两人,打趣的说你们俩真是绝配。
荆州王说着,目光在赵樽与韩蕾之间流转,忽然促狭一笑,“你们二位可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啊!”
“噗!咳咳咳!”赵樽一口茶喷出来,耳根却悄悄红了。
这句话赵忠很受用,可韩蕾却是羞得别开头去,绯红的脸颊在炉火的映照下宛如三月桃。
窗外外风雪渐歇,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堆积的白雪上,像是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一线希望曙光……
十日后,京城。
正午的日头红彤彤地悬在头顶,温暖却也耀眼。
朝廷的残兵败将便是在这样刺目的阳光下,拖着沉重的步伐挪进了北城门。
去时十万雄师旌旗猎猎,归来时却只剩不足一半人,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精神萎靡,目光无神。
队伍稀稀拉拉拖了半里长,像一条垂死的长蛇在痛苦蠕动。
鲁鹤鸣骑在战马上,听着后面传来的铁甲摩擦声。他刻意挺直腰板,却怎么也掩不住眼中的血丝和下巴上凌乱的胡茬。
战马的铁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空洞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上。
“快看,是朝廷的兵马!”一个挑着菜担的老汉最先喊出声,随即整条街都骚动起来。
店铺里的伙计探出头,二楼窗棂间伸出许多脑袋,连巷子口玩耍的孩童都聚拢过来。
队伍最前排的士兵们还勉强保持着队形,后面的却早已溃不成军。
有人拄着断枪当拐杖,有人头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更多人只是机械地挪动着双腿,那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
他们的铠甲上沾满泥浆,旗帜残破得看不出纹样,有面军旗甚至只剩半截旗杆,断口处带着焦黑的痕迹。
“这……这是吃了败仗吗?”绸缎庄的王掌柜走到门口刚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算盘啪嗒掉落在地上。
他身旁卖炊饼的刘婶子突然捂住嘴:“老天爷,我儿子在第三营……”
话没说完,她就软倒在门槛上。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鲁鹤鸣握缰绳的手暴起青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他抬手捂住耳朵,不想去听那些令人烦躁的议论声,可那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就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不是说去剿苍州叛军吗?怎么这副模样回来?”茶楼二层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怕不是半路遇上土匪了吧?哈哈!”这笑声刀子似的刮过鲁鹤鸣的耳膜。
队伍中一个瘸腿士兵突然踉跄跌倒,背上的包袱散开,滚出半块发霉的饼子。
围观人群里有个穿绸衫的胖子嗤笑:“哟!朝廷的兵爷怎么连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的同伴阴阳怪气地接道:“怕是急着逃命,连干粮都丢了吧?”
鲁鹤鸣猛地勒住马,铁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真恨不得跳下马去揍那些人一顿。这些人只会在这里说风凉话,他们知道什么?
见他满脸怒容,身后亲兵慌忙低声道:“将军,别搭理他们,大局为重……”
他话未说完,街道拐角突然冲出来个半大小儿,举着一把自己雕刻的木刀拦在路中央。
“我爹说朝廷大军天下无敌!”孩子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之情。“你们把坏人都打跑了吗?”
整个街道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鲁鹤鸣用手梳了梳脏乱的头发,喉结滚动,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看见孩子身后妇人惨白的脸,看见士兵们羞愧低下的头,更看见路边酒肆檐下阴影里,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冷笑着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苍州……苍州……”队伍末尾突然传来嘶哑的嚎叫。
一个丢了头盔的士兵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全是火!城墙会吃人!”
两个同袍上前慌忙按住他,却被他甩开。
那士兵扑到路边小摊前呕吐起来,他胡乱挥手间,露出手臂上一道还在渗血的伤口。
围观人群哗地退开半步。卖香烛的李老头颤巍巍道:“作孽啊!朝廷大军竟如此不中用。”
“放屁!”鲁鹤鸣终于暴喝出声,战马受惊扬起前蹄。
“铮!”的一声,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天空,剑刃上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朝廷大军……”
刚说到这里,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见市口牌坊下站着几个紫衣太监,为首那个正似笑非笑地往这边张望,又与同伴低语着什么。
鲁鹤鸣的剑慢慢垂下来,在暖阳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继续前进。”他憋着怒气下令,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幽魂。
整个队伍又开始蠕动,身后传来孩童不解的追问:“娘,那个将军怎么哭了?”
鲁鹤鸣抹了把脸,才发现满手湿润,却不知是汗还是泪。
街道两旁的人越聚越多,围观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躁动,既有对败军的嘲弄,又暗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兴奋。
“啧啧,瞧瞧这些当兵的!”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胖商人摇着折扇,唾沫星子飞溅,“出发时那叫一个威风,现在倒好,连头都不敢抬!”
他身旁的瘦高个儿压低声音道:“听说朝廷派了十万大军啊,现在回来的怕是连五万都不到了吧?”
说着,他用手肘捅了捅同伴,“你看那个骑黑马的将军,头盔不见了,连铠甲都裂了,知道的说他们去打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山贼抢了呢。”
街角卖炊饼的老汉叹了口气,用围裙擦着手:“造孽啊……都是爹娘养的孩子……”
“老伯这话就不对了!”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突然拔高嗓门,“要我说,苍州王也是被逼急了!朝廷要是给条活路,谁愿意造反?有头发谁愿当秃子啊?”
“就是!苍州王父子抵御外敌的时候,朝廷又在做什么?朝廷只会在背后猜忌、诋毁。现在却还要反过来讨伐苍州?”
另一个汉子接口道,声音也提高了两个度,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嘘!”旁边看热闹的妇人吓得脸色发白,“你们不要命啦?敢在大街上说这种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麻脸青年却更来劲了,一脚踩在旁边的石墩上:“怕什么?你看看他们那熊样?朝廷连个苍州都打不下来,还能管得了老百姓说话?”
他指着行进的败军,“你看看这些兵,连刀都拿不稳了!”
这话引得周围一阵骚动。几个地痞模样的汉子跟着起哄,有人甚至朝队伍扔了颗烂菜叶。
菜叶砸在一个年轻士兵的肩甲上,那士兵浑身一颤,却条件反射的转身就要逃,被身旁的同袍抓住。
那士兵惊慌的大喊:“快退,快退。倒了……又倒了一个。”
他惊慌恐惧的模样,像是经历了一场地狱之行。
副将鲁鹤鸣坐在马上听着这些议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下意识的抬手遮住半边脸,亲兵驱马凑上前小声道:“将军,你看要不要……”
亲兵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要武力镇压那些什么都没亲眼见到却只会胡说八道的百姓。
“不必。”鲁贺明咬着牙打断,“你带弟兄们回营。”他猛扯缰绳,“我得先去面圣。驾!”
说完,不待亲兵答应,他一夹马肚,逃也似的朝皇宫方向打马而去。
鲁鹤鸣没有看到的是,他刚刚打马离去,街道边围观的人群中刚刚那用脚踩着石墩说话的麻脸青年也悄悄隐入了人群,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刚刚那几个像痞子流氓一般的汉子也互相对视了一眼,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隐没在人群中。
半柱香的时间后,几人在筒子巷口碰头。
麻脸青年用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麻子点点全都消失不见了。转而露出了一张黝黑中又透着精明的面容,正是韩蕾身边的大九。
大九嘿嘿一笑,“你们都看到了吧?没想到王爷和王妃将朝廷大军打成了这样。真过瘾!”
“就是。”一个汉子接口道:“走,告诉刘伯去。”
几人相视一笑,走入了筒子巷的有家客栈……
哒哒的马蹄声在巍峨的皇宫前戛然而止。朱红色的宫墙在夕阳下泛着血色,宫门檐角的风铃被寒风吹得叮当作响。
鲁鹤鸣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胸口。
胜败乃兵家常事,十万大军若是战败,那还好说,可根本不是啊!
几乎一半的士兵都是跟着赵樽那厮跑了,这让他怎么跟陛下交代呀?
他对着宫门里深深的甬道张望了一眼,然后翻身下马,牵着马在宫门外来回踱步,铠甲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声响。
许久后,他了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连忙用另一只手按住。
“劳烦通报一声,苏策大将军的副将鲁鹤鸣求见陛下,有紧急军情禀报。”他对守门的侍卫说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侍卫查验他递过来的令牌后,转身进去禀报。
此时的景帝刚刚用过午膳,正准备和心爱的妃子一起睡个咪咪觉。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窗棂洒入甘露殿内,将启祥殿中熏香的袅袅青烟映照得如同流动的金丝。
景帝斜倚在龙榻上,手指缠绕着云贵妃的一缕青丝,鼻尖萦绕着美人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
“陛下……”云贵妃眼波流转,朱唇微启,纤纤玉指轻轻抚过景帝的胸膛,“今日朝政可还顺心?”
景帝轻叹一声,将美人揽入怀中:“苍州战事不明,朝中大臣又各怀心思,朕……”
话音未落,他的唇已贴上云贵妃雪白的颈项,引得怀中佳人一阵轻颤。
正当景帝的手滑向云贵妃腰间丝带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克制的脚步声。
太监总管李忠心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响起:“陛下,苏策大将军的副将鲁鹤鸣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苏策?”
景帝恍惚,连日来的朝政纷扰让他思绪有些混乱,一时竟没想起这号人来。
但“紧急军情”四字却如冷水浇头,他猛地坐直身体,什么睡咪咪觉的兴致都瞬间没了。
云贵妃识趣地退到一旁,迅速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襟。
景帝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峻,与方才的柔情蜜意判若两人。
他抬眼看向门外,嘴里两个字脱口而出。
“快!快宣!”
感谢卿泠和星荷的打赏,啵!陪你们睡个咪咪觉。爱你们
第266章 爱姆十六
第266章 爱姆十六
景帝一把抓起搭在屏风上的明黄龙袍披在身上,手指在系带时微微发抖,不是因恐惧,而是因那种久违的紧张感。
他大步走到门口抬起双手,任由太监总管李忠心为他整理衣冠。
“陛下,鲁将军已在御书房外候着了。”李忠心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上去情况有些糟。”
景帝的手指在龙袍袖口处收紧,金线刺绣的龙纹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苏策的副将?他为何会出现在京城?”他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
“正是!”李忠心不敢多言。
景帝不再言语,大步流星地穿过长廊。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照得明黄的龙袍闪闪发光。
御书房外,一个满身风尘的武将跪在阶下。那人甲胄上沾满尘土和暗红的血迹。
“进来吧?”
景帝睨了他一眼,大步走进御书房。心中已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鲁鹤鸣弓着身一瘸一拐地走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末将鲁鹤鸣,叩见陛下!”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像是许久没喝过水。
其实,鲁鹤鸣身上的伤并非刀剑所致,而是一些跌倒擦伤。这位朝廷大军的副将竟狼狈至此,可见所受惊吓非同小可。
“平身。”景帝绕过书案,龙袍下摆在金砖上拖出轻微的声响,“你是苏策的副将?”
鲁鹤鸣不敢起身,只将腰弯得更低:“末将正是。”
景帝在椅子上坐下,目光炯炯的盯着鲁鹤鸣:“你此时回京面圣,可是苍州的战事有进展了?”
话音刚落,鲁鹤鸣咚的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抵地,浑身发抖:“陛、陛下……大事不好!苏大将军他……”
“苏策怎么了?”景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鲁鹤鸣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和惶恐:“苏大将军……阵亡了!”
“什么?”景帝猛地站起,龙袍带翻了案上的奏折,哗啦啦的落了一地。“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是!回陛下。大军刚过荆州,就在官道上遇见了苍州王的百人队伍。”鲁鹤鸣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们……他们说是去荆州救灾……”
景帝嘴角微抽:“救灾?”
他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朕发兵讨伐的消息想必已传遍各州,这个时候赵樽难道不应该是如临大敌,枕戈待旦吗?他不去整军备战,反而去救灾?”
鲁鹤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苍州王说……说荆州蝗灾严重……”
“荒谬!”景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跳了起来,他有一种被苍州王无视了的感觉:“继续说!苏策是怎么死的?”
鲁鹤鸣的眼神突然变得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
“那苍州王实在太嚣张,他竟然要求大军给他让路……苏大将军自然不肯……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景帝身子前倾,怒喝一声。
“苏大将军下令进攻,可不知赵樽用了何种邪恶兵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鲁鹤鸣双手抱住头,浑身战栗,“苏大将军的头……就像水缸一般‘砰’的炸开了。”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景帝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书案才能站稳。
他盯着鲁鹤鸣,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深深刻在眼中的恐惧。
“你是说,”景帝一字一顿,“赵樽用一种你们从未见过的武器,隔空杀了苏策?”
鲁鹤鸣疯狂点头:“那武器声响如雷,只一瞬间大将军就……末将亲眼看见他的天灵盖飞了出去……脑浆都溅了末将一脸……”
“荒谬!”景帝不悦的瞪着跪伏在地的鲁鹤鸣。“世上除了神仙下凡,怎么会有如此神奇之物?”
“陛下。末将句句属实。”鲁鹤鸣以我抵地,“大军人人亲眼所见啊!”
景帝胃部一阵痉挛。
他想起魏大宝和追杀荆州王的暗卫曾说过,赵樽在拖木沟修筑的堡垒稀奇古怪,见所未见。
“大军呢?就眼睁睁看着主帅被杀?”景帝声音发紧。
鲁鹤鸣面露愧色:“那武器太可怕……没人敢动……然后苍州王就开始蛊惑军心……”
“蛊惑军心?”刚才说了那么多,景帝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因为他不相信。
可蛊惑军心这句话一出,他瞬间就来了火气。“赵樽做了甚?”
“赵樽说……说荆州遭了蝗灾,荆州籍的士兵应该回家乡救灾,那些挨饿的百姓都是是他们的父老乡亲……”
鲁鹤鸣的声音越说越小,“他还说……朝廷不顾百姓死活,只顾争权夺利……”
“啪!”
景帝一巴掌拍在书案上,脸色铁青:“所以?”
嚣张!
实在太嚣张了!
景帝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将赵樽抓来大卸八块。
“所以……”鲁鹤鸣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近一半的荆州籍士兵……都跟着赵樽跑了……”
“轰!”
一个炸雷在景帝的脑子里炸响。
“你……你们……废物!”景帝站起身来,指着鲁鹤鸣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鲁鹤鸣和一旁的李忠心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景帝暴怒,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一把掀翻了整个书案,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朕的十万大军,就……就这么被赵樽一句话瓦解了?”
“陛下!”鲁鹤鸣以头抢地:“陛下恕罪!实在是那武器太过骇人,谁动谁死啊!苍州王还……还威胁大军给他让道。”
“放肆!”
景帝双眼通红,像头被困的野兽。他想顺手抓起书案上的物件儿扔鲁鹤鸣,可手抬起来才发现书案已经被他掀翻了。
龙颜震怒!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被一股紧张的氛围搅得支离破碎。
鲁鹤鸣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地砖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你这冬季的寒冷格格不入。
鲁鹤鸣闭上眼睛,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继续禀报:“有那邪恶武器,大军不敢造次,士兵们纷纷给他让道。”
“什么?啊——岂有此理!”景帝双拳紧握,近乎抓狂。
堂堂朝廷讨伐大军被苍州王赵樽几句话就给拐跑了,剩下的士兵还被迫给赵樽让道。
这……这特么是什么事儿?
这要是传出去,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鲁鹤鸣不敢抬头,继续道:“更可恨的是……赵樽行至末将面前时,竟……竟给了末将两个选择。”
景帝眼中寒光闪烁:“说!”
“一是……让臣带着剩余的大军继续前往苍州讨伐。”鲁鹤鸣偷瞄了一眼景帝又赶紧低下头:“二是……在原地等他赈灾归来后……再讨伐他。”
等他回来再讨伐他?
好目中无人的口气!
以为朝廷大军是去找他过家家呢?
御书房内霎时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李忠心手上的拂尘不停的颤抖,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他与苍州王赵樽有过几次接触,那赵樽战功赫赫,有护佑大景之功。看上去虽然清冷,浑身煞气,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难怪他能让北边诸国谈之色变,原来就只是这嚣张的气势,就不是普通人能学的。
景帝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种可怕的苍白。
过了许久,景帝才勉强压下怒火,冷声道:“后来呢?”
鲁鹤鸣深吸一口气:“臣……臣选择继续进军。但行至拖木沟时,遭遇了一座前所未见的青灰色堡垒……”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战场。
“那堡垒的城墙会……会喷像舌头一样的火。连绵不断的火舌,如同火龙吐息。我军刚一进攻,城墙上就火光四起,将士们成片倒下……那些武器射程极远,准头惊人,我们的盾牌如同纸糊……”
景帝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可有攻上城墙者?”
“有冲到城墙边的,”鲁鹤鸣的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
“但那些侥幸靠近的士兵更惨……城墙上会扔下一种石块,看似平常,但一落下来就会爆炸。碎片四溅,方圆两丈内无人能活……连尸体都七零八落。有的石块甚至会在半空中炸开,如同……如同天女散……”
他抬起颤抖的手比划:“一个石块就能炸死炸伤十余人。不到盏茶时间,我军就折损了几千精锐。将士们别说战,就是吓都吓得丢盔弃甲。”
景帝像搁浅的鱼一般大张着嘴,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是扶住掀翻的书案才稳住身形。
他意识到,赵樽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手中有此等神兵利器。
而这样的神兵利器对朝廷来说,无疑就是一大威胁。
“那些石块……可有名称?”景帝喘着气问道。
鲁鹤鸣茫然摇头:“末将只听城墙上的人大喊‘扔手雷’。想必那石块就叫手雷。至于那会喷火的城墙……后来,我们撤军返回京城时又在官道上碰到了赵樽去赈灾的队伍,末将终于看清了赵樽扛在肩上的武器。”
鲁鹤鸣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爱姆十六’。”
“爱姆十六?”景帝的眼眸里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这是何地语言?”
李忠心也一脸好奇的盯着鲁鹤鸣,可鲁鹤鸣却羞愧地低下头,“末将不知。”
景帝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赵樽……”景帝喃喃自语,“你究竟从何处得来这些妖物?”
太监总管李忠心小心翼翼地靠近:“陛下,要传太医吗?您脸色不太好。”
景帝没搭理他,而是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危险的火焰。
“传旨,召集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即刻入宫议事!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府传来的回响,“让钦天监监正带着《天工开物》和《武备志》来见朕。”
李忠心刚要退下,又被景帝叫住:“慢着!再派人去翰林院,将所有关于上古神兵利器的典籍都找来……特别是墨家机关术相关的。”
当李忠心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景帝重新望向窗外。
窗外的暖阳不知何时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乌云。
凌冽的寒风呜咽着从店门口卷过,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个王朝哭泣。
他知道,一场远比自然灾害更可怕的暴风雨,正在苍州的方向酝酿。
“赵樽……”景帝的手指深深掐入窗棂,“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妖器厉害,还是朕的江山稳固!”
他突然紧走几步,一把抓住鲁鹤鸣的铠甲领口。“你可看清了,那爱姆十六究竟长什么样?”
鲁鹤鸣被勒得面色发紫,仍竭力比划道:“约、约莫三尺长,通体黑得发亮,像是铁器所制,前面有这么长的一段圆筒……”
他颤抖着张开双臂,“末端还有个弯曲的托柄,赵樽似乎抵在肩头就能施放”
听着听着,景帝眸光轻闪,突然“嘶”了一声。
“嘶——!”
鲁鹤鸣描述的“爱姆十六”,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松开鲁鹤鸣的领口,摸着下巴来回踱步,努力回想。
猛然间,他想起来了——
前些日子他出宫散心时,在朱雀大街的锦绣坊门口,正好碰到锦绣坊的东家魏成超和他店里的伙计在卸货,那黑黝黝的货物似乎就跟鲁鹤鸣描述之物一模一样。
可当时魏成超和他店里的掌柜都说那只是用来缝制衣物的工具,他也没在意,只是笑着说,没想到现在缝制衣物还能使用工具了。
前几天又传出魏成超私自送粮草物资给突厥,现在想来……
“好啊!好个缝制衣物的工具!”
景帝怒极反笑,他一把扯下腰间龙纹玉佩砸向殿柱,脆响声中厉喝:“暗卫统领何在?”
阴影处立即闪出个黑袍人,单膝跪地时像片突然凝结的夜色。
“立刻带人围了锦绣坊。”景帝从齿缝里挤出话语,每个字都浸着寒意。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为了亲戚而手软。
“务必仔细查探。若见铁器——给朕活剐了魏成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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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回来!不用怕!”
第267章 “回来!不用怕!”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是要将整个皇城碾碎在苍穹之下。
御书房檐角的铜铃在凛冽北风中叮当作响,朱红窗棂被吹得咯吱颤动,几片枯叶粘在明黄窗纱上,如同景帝心里此刻怎么都拂不去的阴翳。
李忠心的拂尘第三次扫过鎏金香炉时,景帝猛地将狼毫笔掷在龙纹书案上。
墨汁溅在摊开的宣纸上,把那列“爱姆十六”的字迹晕染成狰狞的爪痕。
他心里乱如麻团,盯着自己发抖的右手,突然想起先前鲁鹤鸣面圣时,那铠甲下的衣裳似乎都被冷汗浸得能拧出水来,可见其已被苍州王的兵器吓得失了魂。
“陛下……”李忠心刚开口就噤了声。
他看见景帝绣着金龙的袖口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先帝最爱做的动作,每当朝局动荡,这方寸之间的温凉就成了帝王最后的支点。
窗外的天色更阴暗了。景帝踱到《九边舆图》前,苍州的位置被他用朱砂圈得刺目。
那所谓“爱姆十六”究竟是何等神兵?十万大军竟如雪遇沸汤。
他指尖划过舆图上凹凸的山川纹路,突然在苍州的位置上胡乱掐出深深的指痕。
“报时。”
景帝看着那指痕烦躁的开口,声音哑得把自己都惊了一下。
李忠心连忙躬身:“回陛下,申时三刻了。”
暗卫统领去了将近一个时辰,锦绣坊到皇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暗卫不知是否已到了锦绣坊?为何还没有消息传回?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缠上景帝的心头,或许那看似纨绔无能的魏成超早就在锦绣坊里藏了刀兵,就像当年他父王在重阳糕饼中下的鸩毒……
正如赵樽所预料的那样,自从鲁鹤鸣禀报了苍州的战况之后,景帝就在御书房坐立难安,根本没精力再顾及荆州王。
苍州王现在已经强大到让他仰视的程度。
听鲁鹤鸣描述那什么“爱姆十六”的威力,他的平叛大将军竟然连一招都没过上就挂了,十万讨伐大军更是被瓦解得七零八落。
有一个苍州王在北方虎视眈眈,就已经让他很头疼了。
他的表弟魏成超现在又与突厥不明不白,还不知道跟苍州王之间是否也有瓜葛,只有等暗卫统领带人去锦绣坊查看一番后才会知道结果。
景帝焦急的等待着结果,太监总管李忠心一句话都不敢说,主子脸色难看,他识趣的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而此时的朱雀大街上,因为天气转变,街道上已行人寥寥。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街市的喧嚣。
身着玄色暗卫服的暗卫统领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十余名腰挎绣春刀的暗卫,刀鞘在寒风中更显冷冽。
“让开!都让开!”一名暗卫厉声喝道,行人如老鼠见到猫一般向两侧退散。
一个卖葫芦的小贩躲闪不及,竹签子撒了一地,红艳艳的山楂滚落在石板缝隙间。
锦绣坊门前,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正挑选着新到的刺绣料子,听见动静回头望去,顿时容失色。
一位夫人手中的绸缎滑落在地,却被匆忙后退的丫鬟踩了个正着。
“哎哟!我的云锦……”掌柜唐小童心疼地叫了一声,随即被闯入的暗卫们惊得瞪大了眼睛。
但他毕竟是一店的掌柜,见到有人提着刀气势汹汹的闯入,明知来者不善,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招呼。
“这位官爷……”
唐小童堆起笑脸迎上去,话未说完就被暗卫统领一把推开。
他踉跄几步,后背撞在柜台角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右手却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对讲机。
这里发生的一切对话,全都通过对讲机传了出去。
“奉陛下口谕,搜查违禁铁器!”侍卫统领冷声道,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店内每一个角落。
随即,他大手一挥,“搜!都给我搜仔细了。”
暗卫统领约四十岁年纪,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显得格外狰狞。
暗卫们如狼似虎地散开,绣架子被推倒,布匹被扯落,连墙角的青瓷瓶也被搬开检查。
一位年轻绣娘吓得瑟瑟发抖,手中的铁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儿有铁器。”一名暗卫厉声喝道,拾起剪刀。
“大、大人,那只是裁剪布料的剪子……”
绣娘伸手想要收回自己吃饭的饭碗儿,抬起手却不敢上前。
唐小童揉了揉发疼的后腰,悄悄将对讲机的音量调大了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小店做的是正经布料生意,哪会有什么违禁铁器?最多就是几把剪刀和熨斗。”
暗卫统领眯起眼睛,刀疤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可怖:“少废话!仓库在哪?”
闻言,唐小童瞳孔微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仓库?
那里面可是藏着二十支m16自动步枪和几箱子弹!
一瞬间,他就感觉后背渗出一层冷汗,黏糊糊地贴在衣衫上。
“仓……仓库?”他故意装出困惑的样子,“就在后院,不过里面只有些积压的陈年布料,都落灰了……”
“带路!”
暗卫统领不容置疑地命令,抬起手中的绣春刀指着唐小童。那动作的意思很明显——你敢违抗命令,我就敢砍了你。
怎么办?
是谁走漏了风声?
唐小童心跳如鼓,他顾不上思考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只顾得在脑子里快速盘算着该如何应付过去。
他故意慢吞吞地整理着被翻乱的柜台,眼角余光瞥见暗卫统领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磨蹭什么?”暗卫统领突然上前一步,又猛地推了唐小童一把,“还不赶紧带路!”
“是、是,大人这边请。”唐小童无法再拖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领着暗卫们穿过中堂。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每走一步,他都在心里暗自嘀咕:“怎么办?该怎么办?”
后院的石板路上长着青苔,他故意踩滑了一下,又拖延了几秒钟。
库房是间青砖砌成的小屋,木门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
唐小童的手微微发抖,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眼。
暗卫统领发现他面色异常,“唰”的一下拔出手中的绣春刀。“你再磨蹭,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是,是是。”唐小童连声应答,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轻轻扭动钥匙,只听“咔塔”一声,黄铜锁开了。
唐小童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暗卫统领说:“大人,里面黑,我让伙计点个灯……”
不等回应,唐小童对躲在角落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阿福,去将油灯拿来。”
库房里有太阳能灯,但他却不敢打开。因为太阳能灯的光线太明亮,这些人搜查起来会看得更清楚。
何况,若情况不妙,他随时都可以将手中的油灯吹灭。
暗卫统领皱眉:“为何不用灯笼?快点!”
“回大人,灯笼在刚才被……被各位大人碰倒了,油灯快些。”
唐小童赔着笑,额头上的汗珠已顺着脸颊滑下。
阿福哆哆嗦嗦地捧来油灯,如黄豆般大小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看上去随时都有被风吹灭的可能。
唐小童接过灯,手指不经意间擦过腰间衣衫下的硬物——那里还别着一把轻便的手枪。
他最后咬了咬牙,如果真的被发现,说不得要……
“吱呀”一声,库房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混合着樟脑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堆迭整齐的布匹,一直顶到房梁。
“搜!”
暗卫统领一声令下,暗卫们蜂拥而入。
唐小童站在门内,感觉心脏已要跳出胸腔。
那些枪支就藏在最里面那堆“残次品”布料下面,上面只随意盖了一些粗麻布。
“大人,您看里面真的只有布料,没别的……”
唐小童声音发紧,两手一直放在腰间状似在揉腰,实则一手按着对讲机,一手放在别手枪的地方。
暗卫统领突然转头,刀疤脸在摇曳的灯光下如同鬼魅:“你好像很紧张?”
唐小童下意识的往后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冒火:“小、小人没见过这等场面……”
就在这时,库房深处传来“哗啦”一声,一个暗卫扯倒了一摞布匹。
唐小童一惊,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他正要将手伸进衣衫,抽出手枪。暗卫统领却不再管他,大步向发出声音的位置走去。
“给本官一寸寸地仔细搜!”暗卫统领一边走一边大声下令。
库房里,包铁靴底碾过青砖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唐小童看着他们粗暴地掀开一匹匹流光溢彩的云锦,锋利的绣春刀直接划开捆扎的麻绳,丝绸如瀑布般倾泻在地,很快在众人脚下踩出凌乱的泥印。
“哗啦!”
最靠近里间的货架被整个推倒,装着孔雀羽线的瓷罐摔得粉碎。
唐小童瞳孔骤缩——那里距离藏着m16的货架只剩三排货架!
他咬着唇无意识地攥紧袖口,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头儿,这后面好像……”
一名暗卫突然停住,伸手去摸最里层货架的雕挡板。
唐小童的呼吸瞬间凝固,眼前闪过那些漆黑枪管在油纸下泛出的冷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搭上唐小童的肩膀。
他猛地回头,大九棱角分明的面孔近在咫尺,这个总爱叼着草茎的汉子此刻眼神锐利如刀。
六名大字队成员如幽灵般立在阴影中,每人怀中都抱着一把黑得发亮的m16,前方还顶着一个消音器。
“快退出来!”大九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轻得像片落叶,示意唐小童退出库房。
大九他们来了,唐小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按照示意轻轻的退出库房,拉着阿福闪到一边。
大九右手在颈侧快速比划几个手势,队员们立即蹲下身,猫着腰挨个进入库房,然后迅速走位瞄准。
因为有货架和被翻得杂乱的货物遮挡,前方的暗卫们竟无人发现。
唐小童注意到大字队的兄弟们脚上只穿着布袜,脚步踩在青砖上比猫还轻。
“砰!”
第一声枪响像是有人在耳边拍碎了西瓜。正在翻查布料的暗卫后脑突然炸开血,整个人向前扑倒。
这一声枪响犹如信号,接着又是几声枪响接连响起。
“砰!砰!砰!”
唐小童闻到了熟悉的硝烟混着血腥的刺鼻气味,看到暗卫统领惊愕转身时扬起的披风下摆。
“有埋……”
有个暗卫的警告卡在喉咙里,子弹从他张开的嘴巴贯穿而过,带出几颗碎裂的牙齿钉在后面的樟木箱上。
库房里瞬间乱作一团,绣春刀出鞘的铮鸣与慌乱的脚步声混作一团。
能被挑选出来做皇帝暗卫的人,无论是武艺和身手都不错。
可惜,库房里全是立着的倒着的货架和被掀得到处都是的布匹绸缎,加上光线昏暗,他们就是有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开。还没等到他们冲到面前,就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放倒。
大九半跪在染血的云锦堆后,枪托稳稳抵着肩窝。
“三点钟方向。”他轻声说,扣动扳机的瞬间,有暗卫的胸口爆开碗口大的血洞,后背撞翻了两排货架。
“啊!这是什么妖术!”有人崩溃大喊,却被跳弹击中膝盖,跪倒时又被补了一枪。
暗卫统领终于看清了袭击者,他怒吼着挥刀劈向最近的大字队成员,
但他的速度快不过扣扳机的速度。
他的刀刃离对方咽喉还有三寸时,一颗5.56mm子弹已经掀飞了他的天灵盖。
最后一名暗卫蜷缩在角落,颤抖的双手举着牛皮盾牌。
子弹接连命中盾面,鞣制过的牛皮像纸片般被撕开。当他看清嵌在木芯里的金属弹头时,第四发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眉心。
虽然安装了消音器,可枪声的余韵在密闭的库房里还是久久回荡。
唐小童早就知道这些枪支弹药的存在,当枪声响起暗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倒还算镇定。
自从王妃在苍州将这些枪支弹药让他带回京城时隐藏时,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只是身为锦绣坊伙计的阿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唐小童一把抓住。
“回来!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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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掩埋尸体
第268章 掩埋尸体
“回来!不用怕!”唐小童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库房里,大九和六名大字队成员已速战速决。
大九起身踢开脚边的绣春刀,领着队员们走出库房,朝唐小童歪了歪头:“你还在这里干嘛?前院那些听响的百姓够你喝一壶了。”
“哦,是是是!”
唐小童也猛然想起,外面还有客人呢!这里动静太大,若引得那些人到后院来一探究竟,那就麻烦了。
他抓起阿福的手就走:“我这就先去前面看看。”
看着唐小童匆忙离去的背影,大九压住心中的激动,不屑的勾唇。
皇帝的暗卫又怎样?还不是连一颗子弹都顶不住。
他冲队员们一挥手,“去小屋子里找些麻袋来,打扫战场。”
“是!”
队员们齐声应答,个个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们在北关军营当兵多年,每次大战都九死一生。最后一次还因为伤口感染昏迷不醒,被军中的大夫判了死刑。
若不是王妃仗义出手相救,他们恐怕早已领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了。
但这一次作战,他们以少对多却毫无压力,胜算值直接拉满。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还没打过瘾呢,战斗就结束了。
他们个个心里都期盼,要是皇帝能够多派些暗卫来让他们实战练习枪法就好了。
原来,今日上午天气晴空万里,大九手痒,便带着他们乘马车到郊外无人处操练枪法。
谁知,午后天公不作美,没练一会儿便见阴云四合,朔风骤起,眼见着是要落雪的架势。
众人忙不迭登上马车返城,才进朱雀大街,腰间对讲机便传来锦绣坊里的声音。
待听清有人要搜查锦绣坊的库房,大字队的兄弟们心头一紧,互相交换眼色。
大九想了想,当即喝令车夫在锦绣坊的后门处勒住缰绳。
六七条汉子鱼贯跃下马车,脱了靴子只穿着袜轻手轻脚翻墙而入。
待冲进锦绣坊后院时,正赶上千钧一发之际——若再迟半步,只怕要酿成大祸。
后院里,大九等人找了麻袋开始打扫战场。
血腥味还未散尽,安卫门的尸体被挨个塞进麻袋里。
沾血的麻袋在众人沉默的协作下被一个个抛出墙外,然后,马车轮子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巷尾。
前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前厅,刚刚气势汹汹的暗卫们提着刀来搜查,让锦绣坊里的顾客一阵慌乱。
有胆小的顾客不想惹祸上身,第一时间便已匆匆离去。
但也有人不怕事大,还留在锦绣坊里等着看热闹,门口有一些围观的百姓也探头探脑的向里张望。
唐小童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院赶来,脸上已经堆起了招牌式的笑容。
“各位贵客受惊了!”他一边作揖一边快步穿过厅堂,月白色长衫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唐掌柜,出什么事了?后院怎的突然放起爆竹来了?”
陪夫人来给女儿挑选嫁妆的王老爷捻着胡须问道,眼睛却不住往通往后院的帘子处瞄。
m16因为安装了消音器,“砰砰砰”连绵不绝的枪声,在前厅的人听来就像是在放爆竹。
唐小童天天与客人打交道,自然是个机灵的。他闻言一拍大腿,笑得年轻的面庞上都挤出了几道细纹。
“哎呦!我的王老爷,能出什么事?还不是那些查案的官爷们不小心碰翻了灯笼,把过年时剩下的几支炮仗给点着了。”
王老爷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唐小童说着凑近几步,给了王老爷一个你懂的眼神,压低声音道:“您也知道,这年头当差的都金贵着呢。而咱这些做小买卖的,一个打点不到位,就会惹人上门来找麻烦不是?”
旁边几位女客闻言都用手帕掩着嘴轻笑。
穿杏色襦裙的年轻夫人打趣道:“唐掌柜这话说的是,‘士农工商’,谁让你们排在最后呢?见着谁都得点头哈腰,低人一等。”
“李夫人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唐小童故作委屈地摊手,“咱们锦绣坊做的是正经买卖,东家又是魏丞相府上的大公子……”
他故意把“魏丞相“三个字咬得重了些,眼睛瞟向后院的方向,意有所指的抱怨道:“可您看,还不是有人要寻着由头来找麻烦。”
这时,一位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突然插话:“唐掌柜,我上月订的那匹云锦……”
“张大人您放心!”唐小童立即转向说话之人,待人接物八面玲珑:“您要的月白色云锦昨儿个刚到货,我特意给您留着呢!”
他说着朝柜台后喊道:“小六子,把给张大人订的货取来!”
小六子应了,立刻去取货,唐小童眼角跳了跳,看向王老爷的眼里笑容更甚。
“王老爷,您先陪夫人挑着。许是我们东家跟官爷们打点得不到位,所以人家才寻了来找麻烦,我这就去安排些酒菜款待他们。”
唐小童说着朝阿福高声唤道:“阿福。快去腾云楼订两桌上等席面!记得要他们家的招牌菜。”
本就有些不知所措的阿福,听到唐小童的命令如蒙大赦,连忙到腾云楼订席面去了。
“唐掌柜倒是会做人。”先前那位穿绛紫色衣裳的妇人意味深长地说。
唐小童苦笑着拱手:“刘夫人明鉴,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啊。该打点的,该孝敬的,一样都少不得。”
他边说边从柜台下取出一盒新到的绣线,“您上次问的苏绣金线,这不,特意给您留着呢。”
见唐掌柜依然像往常一样的迎来送往,客人们都只当刚才那些暗卫是锦绣坊的东家打点的不够周全,才来找麻烦的。
铺子里的气氛又渐渐活络起来,有客人开始继续挑选布料,三三两两议论着官府的做派。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见没什么大事,也慢慢散了。
“要我说啊,”王老爷捋着胡子摇头晃脑,“这些当差的就是……”
“王老爷!”唐小童突然提高声调,笑吟吟地递上一盏新茶,“尝尝这个,上好的雨前龙井。”他趁着接茶的工夫,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王老爷会意,话锋一转:“.就是太尽职了些。唐掌柜,我要的那什么雪纺纱……”
“都给您备着呢!”唐小童麻利地接话。
然后,他朝满堂宾客团团作揖:“今日让各位受惊了,所有布料一律九折!小六子,把新到的江南软烟罗拿出来给夫人们瞧瞧!”
后院的血腥仿佛从未存在过,前厅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只有唐小童转身时,袖中微微发抖的手指泄露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紧张。
就在唐小童左右逢源的招呼着锦绣坊的客人时,大九等人已将塞满尸体的马车,赶到了郊外他们平时练习枪法的一个小土坡后。
大九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哈出一口白气:“这鬼地方,连鸟都不愿意多待。”
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几片枯叶被寒风卷着,打着旋儿落在马车顶上。
“动作快点。”大九紧了紧身上的薄袄,声音低沉又急促,“咱们得赶在天黑前处理完。”
众人沉默着将重迭在一起的尸体一具具从马车里抬出来。
那些一身暗卫服饰的躯体在地上排开,像一组诡异的雕塑。
大十六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别是受寒了。”
“忍着点。”大九瞪了他一眼,“去接锄头和铲子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两个大字队队员扛着锄头和铁锹跌跌撞撞地跑来,其中一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九、九哥,跑了三个村子才借到……”
“少废话,干活。”大九接过锄头率先在草丛中找了块松软的地面,“我就这儿吧!你们自己找地方。”
锄头凿进冻土的声音格外沉闷。大十七一边挖一边擦汗,忽然他的锄头“铛”地撞上了什么硬物。
“见鬼……”他嘟囔着拨开面前比人还高的枯草,突然怔住了。
“九哥!九哥!你快来看!”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他。
大九扔下锄头大步走来,枯草在他靴子下发出脆响。“怎么回事?”
大十七颤抖的手指向前方:“这、这里有个洞……”
洞?!
众人围拢过来。
大十七拨开浓密的荒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洞口边缘的泥土很新,像是最近才被挖开的,洞口很宽,足够两人并排进出。
洞口被茂密的枯草遮掩着,若不是大十七选了这里挖坑掩埋尸体,也根本发现不了这个隐蔽的入口。
寒风灌进山洞,发出呜呜的怪响。
大十六缩了缩脖子:“这……该不会是……狼窝吧?”
大十三白了他一眼,“你见过这么高的狼窝吗?”
大九眯起眼睛,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火光跳动间,洞口内壁上隐约可见几道新鲜的抓痕。
“不像。”他沉声道,“这痕迹……像是人挖的。“
大十三从马车上取来太阳能灯,大九举着太阳能灯往洞里照了照,亮白的光线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只能照亮前方十几米的距离。
“这洞有点意思!好像很深。”他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走,咱们进去看看。”
大九说着,举着太阳能灯就迈步而入,其他几名大字队队员也好奇的紧跟其后。
山洞里更加阴冷,走了一段就有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九哥,天快黑了。”穿着羊皮袄的大十搓了搓手,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雪。咱们还是赶紧把外面那些尸体埋了,趁早赶路吧。”
他身后的大十三也附和道:“是啊,死了这么多人,万一官府追查起来,那可麻烦呀!”
他说着不自觉地往洞口方向瞥了一眼,仿佛已经听见了衙役的脚步声似的。
大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蹲下身,用灯照着洞壁仔细查看。
“你们看,”他粗糙的手指抚过岩壁上的凿痕,“这可不是天然形成的。每一道痕迹都很规整,明显是有人刻意开凿的。”
队伍里最年轻的大十七挤到大九身边,好奇地问:“九哥,你说这洞是通向哪的?会不会是……”
“嘘!”大九突然竖起食指,“你们听。”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山洞深处传来细微的“滴答”声,像是水珠落在石面上的声响,又像是某种金属物品轻轻碰撞的声音。
“我总觉得这洞不对劲。”大十三压低声音说,“九哥,回去吧!”
大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万一待会我们正埋着尸体,有人从这里出来撞见怎么办?”
他环视众人面上有些发怵的表情,提议道:“要不……咱们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如果还看不到头,我们就折返回来。”
“呃……这……”大十三转头看向其他队员。
众人想了想,觉得大九说得也有道理。他们就在这个山洞外掩埋尸体,如果不搞清楚这洞里的状况,万一有人刚好从洞里出去碰见了怎么办?
“那……那就继续走吧!”大十六点头答应,其他人也就跟着点头。
大九勾了勾唇,已经迈步向前走去,太阳能灯在他手中摇晃,在洞壁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
众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混合着粗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阴冷。
大十七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骨碌碌的滚动声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刺耳。
“小心点!”大九低声呵斥。
大九话音刚落,突然停下脚步,手中的太阳能灯光照向前方一个旮旯处:“那里好像有东西。”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发现那里地上有一个闪着微光的物件。
大九走上去弯腰捡起那东西,在灯下仔细端详。
“让我看看是什么?”大十七又挤上前来,当他看清大九手上的物件儿时,年轻的面容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珍珠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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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宫中秘闻
第269章 宫中秘闻
“快让我看看是什么?”大十七又挤上前来,当他看清大九手上的物件儿时,年轻的面容上出现了诧异的神色。“珍珠耳坠?”
那是一枚精致的珍珠耳环,银质的挂钩上还缠着一根长发。
“看这成色价值不菲,不像是古物。”大九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珍珠表面,“而且……”
“而且什么?”众人凑过来,大十七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九将耳环举到灯光下:“你们看,珍珠上还有水汽,挂钩也没生锈,说明掉落的时间不会太久。”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大十三拍了拍羊皮袄子上的尘土,语气坚定地说:“那还等什么?赶紧往前找找看!说不定前面有宝藏呀!”
“对对对!再走走,再走走。”众人也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脸上发怵的神色已一扫而光。
一行人继续向前,脚步声在幽深的洞穴里回荡。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走在最前面的大九突然停住脚步,差点让后面的人撞成一团。
“怎么了?”大十三不满地嘟囔。
“光……前面有光!”大九关掉手中的太阳能灯,激动地指着前方。
果然,一道朦胧的光线从顶上直射下来,在前方潮湿的地面上照出一道圆圆的光圈。
众人加快脚步,来到光源下方。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垂直的井口赫然出现在头顶上方,约莫有三四丈高。阴暗的天光透过井口洒落,还夹杂着片片雪。
“外面下雪了……”
大十三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大九眯起眼睛估算着高度:“这像是个废弃的枯井。你们看上面挂着的木桶。”
“那耳坠的主人会不会是从这里掉下来的?”大十三突然问道,声音在井底回荡。
“不会是从这里掉下来的,应该是有人带着耳坠从山洞里经过。”大九摸了摸井壁上的青苔:“这苔藓……”
他用指甲刮了刮,“上面这层是新的,说明最近还有人碰过。”
大九将耳环小心地收进口袋,沉声道:“不管怎样,我们得想办法上去看看上面是哪里,为何会有人用这样的方法从枯井里进出?”
正在这时,枯井口传来一道女子轻柔的说话声,那声音像是被寒风裹挟着的雪飘落下来,带着几分担忧与温柔。
“你记得明日午时前一定要赶回来,把东西拿好,可别丢了。”女子的语气里藏着千般叮咛,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牵挂。
接着,便是一道尖细的男子声音,像是刻意压低了嗓门。
“云舒姐姐放心吧!我一定快去快回。”那声音里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却又因尖细而显得有些滑稽。
“嘘!”
女子突然警觉地制止道。
枯井下的大九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朝身后的兄弟们做了个利落的手势,右手握拳向前一推,随即五指张开向两侧分开。
这个进身和散开的动作,他们在韩蕾的指导下已演练过无数次。
大字队的兄弟们立刻像潮水退去般,悄无声息地隐入枯井边缘的阴影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抬头紧盯着井口那一方光亮。
片刻后,叫云舒的女子似乎松了口气,声音又轻柔地响起:“那你坐好,我送你出去。”
尖细声音的男子应了一声,众人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只粗糙的木桶晃晃悠悠地从井口降下。
桶里蹲着个瘦小的身影,那人紧张地抓着悬挂的绳索。
井口处,一个披着深色披风的女子正吃力地摇动着锈迹斑斑的轱辘,她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
木桶降到一半时,女子突然又探出身子,披风的一角随风飘动:“记住,速去速回。”
这句话说得又急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又怕对方记不住。
“嗯!知道了!”男子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声音在井壁间碰撞出细微的回响。
木桶终于触到了井底,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男子敏捷地跳出木桶,仰头朝井口挥了挥手:“云舒姐姐,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年轻,约莫十七八岁,眼睛里闪着小心谨慎的光。
男子只顾着与井口的女子告别,全然没注意到他身旁不到三尺远的阴影里,大九正屏息凝神地贴着井壁。
他更没发现四周黑暗中还藏着六个精壮的汉子,他们像石像般纹丝不动,只有眼睛反射出警惕的微光。
那叫云舒的女子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应了一声。
她探着头,直到看见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枯井另一侧的通道里,她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声叹息裹挟着夜风飘落到井底,仿佛一片落叶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耳畔。
接着是轱辘转动的声音,女子的身影渐渐从井口消失。
大九又等了约莫半刻钟,确认井口再无动静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井口投下的那束光线里。
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向前一点,随即手掌下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大字队的兄弟们立刻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猎豹,一个个猫着腰,踏着经过特殊训练的轻快步法,悄无声息地向着山洞前方追去。
他们在狭窄的通道中穿梭,很快就融入了更深处的黑暗之中。
越往深处走越黑暗。
黑暗如同实质般填满了狭窄的通道,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泥土的气息
尖细声音的男子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支蜡烛,行走在山洞通道里。
黄豆大小的烛光照的并不远,男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得很缓慢。
大九等人为了加快追赶速度,点燃了太阳能灯,亮白的灯光刺破黑暗,能照出十多米远。
灯光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投下他们快速移动的影子,如同几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快点!”大九低声命令,声音在石壁间回荡。
他能感觉到目标就在前方不远处,那个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身影,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仓皇逃窜。
黄豆大小的烛光在前方忽明忽暗,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持烛人显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脚步变得更加凌乱。烛火剧烈摇晃,在石壁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影子。
“啊!”一声尖锐的惊叫刺破寂静。
持烛人回头,只见一片亮光追着他跑,亮光中还有许多张牙舞爪的黑影,像是鬼魅一般。
独自一人行走在这阴森森的山洞里,男子心中本就七上八下,乍一见到这一幕,他吓得瞬间变了脸色。
他面色惨白如纸,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紧缩成只有针尖大小。
大九借着灯光也看清了那男子的模样:一张瘦削的脸,没有胡须,皮肤异常光滑,即使在惊恐中也下意识地翘着兰指。
烛泪滴在他纤细的手指上,他却浑然不觉。
“啊——别过来!别过来!”尖细的嗓音带着哭腔。
那人转身就跑,却因慌乱而绊了一跤,蜡烛脱手而出,在潮湿的地面上滚了几圈,火苗顽强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熄灭了。
黑暗重新笼罩了那人,但大九手中的太阳能灯无情地追了上去,将他完全暴露在光线下。
那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手脚并用的往前逃跑。
“站住!”
大九一声暴喝,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铁钳般的大手扣住了那人的肩膀。
“啊——”
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那人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做投降状,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纤细苍白的手腕。
“饶命!鬼大人饶命!”他的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鬼大人?
原来这男子将大九他们当做了鬼。
大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即使在恐惧中,这人的动作也带着一种诡异的阴柔——肩膀内收,脖颈前倾,说话时嘴唇抿起的弧度都显得过分精致。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密道里?”大九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奴、奴才只是……只是想出去看看家人……”那人结结巴巴地回答,牙齿不住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大十三上前一步,太阳能灯的光线直射在那人脸上:“看望家人为何不走大路?偏要钻这枯井密道?”
灯光下,那人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
大九突然俯身,一把抓住那人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在强光照射下,那光滑的下巴和刻意修饰的眉毛无处遁形。
“你是个太监。”大九冷声道,这不是疑问而是断言。
那人浑身一僵,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是……是,鬼大人明鉴。奴……奴才是宫里的太监。”
“什么鬼大人,我们不是鬼。”大十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哪个宫的?“大九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陷入那人柔软的皮肉中。
“御、御膳房……奴才在御膳房当差……”
太监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大九对视。但听说他们不是鬼,他眼里的恐惧少了许多。
大九眼中寒光一闪,突然拔高了声调:“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内务府!你知道内务府对付说谎的奴才是怎么处置的?”
“不要!”太监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整个人瘫软在地。
“大人饶命!奴才说……奴才都说……”他喘着气,声音虽然松缓下来却还是带着神经质的颤抖,“奴才在茹妃娘娘宫里当差,茹妃娘娘的日子不好过……”
大九怔了一下,“茹妃娘娘,不就是以前的皇贵妃?”
他被韩蕾派往京城,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里,对宫里的消息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皇贵妃就是当时前景帝和皇后被炸死时,宫里地位最高,唯一能够出来主持大局的那位妃子。
除了皇后外,茹妃是前景帝最宠爱的妃子,所以地位最高,封了个皇贵妃。
小太监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各位爷且听我细细道来。”
大九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子,催促道:“你不用怕,说吧!但必须说实话。”
“是是是,”小太监双眼一亮,将银子揣进袖中,见他们的穿着也不是宫中的人,这才放心开始讲述。
“那日先帝和皇后娘娘双双遇难,呃……是被炸死了。整个皇宫都乱作一团。皇贵妃娘娘临危不乱,立即命人封锁宫门,又连夜召魏丞相和各位大臣入宫议事……”
大九若有所思:“你是说……陛下和魏相是早有准备?”
小太监嘴角抽了抽:“这……奴才可不敢妄加揣测。不过,当时陛下确实是在茹妃娘娘和魏相主持大局时登上了帝位。”
大十三恍然大悟,不屑道:“原来新帝是这样上位的。那后来呢?”
“唉,”小太监叹了口气,“按理说,先帝的妃子们都是新帝的弟妹。新帝登基后,她们的归宿应该是遣散出宫。可新帝一道圣旨下来,除了茹妃娘娘外,先帝其他的妃子全都直接封为太妃,留在宫里养老等死,终生不得出宫。”
大九皱眉:“这不是变相软禁吗?新帝为何要如此?”
“谁说不是呢。”小太监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先帝有位李嫔娘娘想求见家人,在金銮殿外跪了整整一日,最后被太监们架着回去了。”
大十三咂舌道:“那茹妃娘娘是被遣散出宫了?”
小太监目光一暗,叹了口气:“新帝对茹妃娘娘的态度可大不一样。新帝不知是感念娘娘当时主持大局,助他登上帝位的恩情,还是看上了娘娘的姿色。总之,登基大典刚过,新帝就下旨要纳茹妃娘娘为妃。”
“纳自己的弟妹为妃?这……不合礼制吧?“大九大惊。
大字队的兄弟们听到这里,眼睛也都瞪大了。
宫中竟然还有如此秘闻?
大十三更是一脸的八卦表情。
“哎!谁说不是呢。”小太监叹道:“魏相带头反对,说这有违伦常。可新帝在魏相面前说什么‘茹妃助朕登基有功,朕岂能让她与那些庸脂俗粉一般下场’。”
“嘶!”大十三倒抽了一口凉气,摸着下巴喃喃道:“这新帝……不会早就对茹妃娘娘有意了吧?”
第270章 两桌席面儿
第270章 两桌席面儿
“嘶!”大十三倒抽了一口凉气,摸著下巴喃喃道:“这新帝……不会早就对茹妃娘娘有意了吧?”
大九目光凌厉地瞪了大十三一眼,转向小太监沉声问道:“这跟你从密道出去有何关係?“
小太监瑟缩了一下,继续道:“茹妃娘娘寧死不从,新景帝就断了娘娘宫里的日常供给。娘娘实在没法子,只好拿出自己的嫁妆为继。”
他的声音里透著委屈,“娘娘让奴才一次次从这密道偷运首饰出去典当,换些日常用度。”
大九眉头紧锁:“茹妃娘娘的娘家人难道不知情吗?”
小太监摇摇头:“娘娘出自孙家,是先帝的表妹。如今孙家在新朝也……”
他嘆了口气,“娘娘不想让家人知道她的处境而为难,所以即便典当嫁妆,也从未告知孙家。”
大九从怀中掏出刚刚捡到的那枚珍珠耳坠:“这个也是你典当的?”
小太监凑近看了看,突然跪倒在地:“这、这確实是娘娘的!这山洞里太暗,上次奴才不小心摔了一跤,首饰散了一地……”他说著,懊恼地捶了下脑袋,“定是当时没收拾乾净!”
大十三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我还当发现什么宝藏呢,原来是你这蠢货掉的。”
大九没搭理他,继续追问:“这么说,这密道是茹妃娘娘专门为典当嫁妆挖的?”
“不是的。先帝他……”
小太监看了看大九,犹豫著要不要將宫廷里的事情继续说下去。他今天说的已经太多了,回去让茹妃娘娘知道,一定会挨罚。
“喂,你怎么不说了?”大十三呵斥道。
大九也知道宫廷里规矩多,小太监肯定有顾虑。便鼓励他,“没事儿,你说吧!我们不会告诉你主子的。”
小太监顿了一下,这才接著往下说:“先帝生性多疑,对谁都不放心,也总是觉得会有人对他不利。无论是对前殿的大臣们,还是后宫的娘娘。他都防之又防。”
“嗯!”大九点头。
这个外面的人都知道,也正是因为景帝多疑,替换了朝堂里的官员。对他们忠君爱国的王爷也是百般防范,才收回了兵权。
小太监继续道:“唯独茹妃娘娘因是孙家人,与先帝同出一脉,是先帝唯一信任的人。这个密道还在挖掘时,先帝就亲自告诉了茹妃娘娘,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曾知晓。只是这密道还没有挖通,先帝和皇后就……后来是娘娘为了方便典当嫁妆,才命自己宫里的侍卫每日偷偷开工,了两个月才挖通。”
闻言,大九眯眼沉思。
既然这密道直通皇宫,而宫中又是这般乌烟瘴气,他必须立即飞鸽传书稟告王爷!看王爷会有何计划……
因阴山洞外还有十几名暗卫的尸体未曾掩埋,大九问了小太监需要些什么物资。
然后,他命大十在山洞里看著小太监,哪也不许去,直到他们回来。
退出山洞后,大九命大十七驾著马车回城找鸳鸯簪的杨海波多拿些银票,採购一些物资,用马车运回到这里。
大九不忘叮嘱他,无论是谁问起用途都不许说,偷偷的运来就是。
剩下的兄弟便和大九一起,在山洞外冒著风雪挖坑掩埋尸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雪不算大,却甚是寒冷。
大九等人在京城郊外好一阵忙碌,而此时的皇宫里,因为天色阴暗,各处已早早的掌了灯。
御书房里,跳跃的烛火將景帝来回踱步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也在他阴晴不定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陛下,御膳房已备下了晚膳,您看需要传膳吗?”
太监总管李忠心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轻声提醒,却被景帝猛然挥袖打断:“滚出去!”
“啪!”
青瓷茶盏隨著暴怒的嗓音砸在门框上,碎瓷片溅了满地。
李忠心哪敢真的滚,他佝僂著腰上前,用布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拾起地上的碎片。
“老奴方才看见西北角的宫鸦惊飞了一片,怕是……”
李忠心话未说完,景帝突然转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泛出幽暗的流光:“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从皇宫到锦绣坊,就是爬也该爬回来了!”
窗外的暮鼓恰好敲响,沉闷的声响震得樑上的灰尘不断落下。
景帝想了想,抓住李忠心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老太监疼得白了脸。
“去,你亲自带御林军去锦绣坊看看,要玄武营那些见过血的……”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若是看见……看见任何不该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忠心浑浊的眼珠颤了颤,瞥见皇帝袖中露出一角的玄铁令牌。
那是调动宫廷死士的虎符,他伺候了三朝皇帝,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帝王动用此令牌。就连先帝怀疑苍州王功高震主时都没动过这个念头。
“老奴省得。”李忠心深深跪伏下去,额头触到冰冷的金砖时,听见景帝从牙缝里挤出的后半句:“若遇反抗……整个锦绣坊不必留活口。”
李忠心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接住令牌,起身出去安排。
当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时,李忠心回头望见御书房窗口那道孤影。
暮色中皇帝仍保持著双手撑案的姿势,像尊凝固的雕像,唯有冠冕上垂落的十二旒玉珠在剧烈摇晃,碰撞出细碎如刀戈相击的声响。
寒风如刀,卷著细碎的雪在朱雀大街上肆虐。
李忠心裹紧了身上的貂皮大氅,一张白净的麵皮被冻得有些发青。
他身后二十名玄武营的御林军铁甲森然,靴子踏在铺满薄雪的青石板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快些!陛下正在气头上,耽误了时辰,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李忠心尖细的嗓音在寒风中格外刺耳。
转过街角,锦绣坊的招牌在风雪中摇晃。
铺子正要打烊,一个瘦小的伙计正费力地推著最后一块门板。
“且慢!”李忠心手中拂尘一甩,雪白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御林军办事,速速开门!”
那伙计嚇得一个哆嗦,门板“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李忠心不等他反应,一脚踹开半掩的店门,带著御林军鱼贯而入。
前厅已熄了灯,光线昏暗,李忠心眯著眼睛环视一周,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搜!”
御林军立刻分散开来,翻箱倒柜,绸缎被扯得满地都是,而整个前厅除了那个关门的伙计,再无他人。
李忠心却注意到后门缝隙中透出的奇异亮光,那光芒比烛火明亮百倍,將门缝映得如同白昼。
“后面有古怪!过去看看。”李忠心尖声道,三步並作两步通过走廊冲向后院。
后院的树枝上掛著几盏太阳能灯,將整个后院儿照的亮如白昼。
院子的中央摆著两桌席面儿,不过……现在只剩下些残汤剩水。
掌柜唐小童和阿福坐在桌子边抱著膀子发呆,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听到前厅传来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来,假意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残汤剩水。
后院的门猛地被推开,院中的景象令李忠心瞳孔骤缩。
只见六个硕大的夜明珠悬掛在光禿的树枝上,散发出刺目的白光,將整个院子照得纤毫毕现。
空气中飘散著浓郁的醉仙酿酒香,院子中央摆著两张大圆桌,上面杯盘狼藉,残羹冷炙和桌面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
见到李忠心和御林军一窝蜂的涌进后院儿,唐小童手里拿著个脏碗赶紧笑脸相迎。
“哟!我们已经打烊了,各位客官是急需什么布料吗?我这就点上灯让各位挑选。”
唐小童说著,就放下手中的碗,端了凳子去取树枝上的太阳能灯。
李忠心没搭理他,目光落在太阳能灯上。
“这、这是何物?”李忠心指著树上的太阳能灯,盛气凌人的问道。
唐小童站在凳子上,脸上堆满諂媚的笑容:“这位公公,这不过是我们东家从海外带回来的油灯,比寻常灯盏亮些罢了。”
他边说边作势要取灯,“您若喜欢,小的这就取下来给您瞧瞧?”
李忠心狐疑地打量著眼前这个年轻的掌柜,又瞥了眼那些古怪的灯。
“免了。咱家问你,今日可有宫里的官爷来过?”
听到这话,正在收拾碗筷的阿福浑身一僵,面色极不自然。
唐小童却面不改色,一点头说道:“有,有十几位官爷说奉命来搜查,是约莫晌午时分来的。”
“人呢?”李忠心目光如电,在院中扫视。
唐小童指著那两桌残席:“刚走不久。您瞧,这菜都吃光了,雪也积了一层。”
他嘆了口气,“这些官爷从午后吃到酉时,把腾云楼的上等席面都吃了个遍。若不是等官爷们尽兴,这样的鬼天气,咱们早该打烊了。”
李忠心踱到桌前,用拂尘拨弄著一盘凝结了油脂的剩菜,確实像是摆放多时的样子。
他围著桌子踱了一圈,忽然俯身,从铺满薄雪的桌角扒拉出一块腰牌——正是宫中暗卫的標识。
他拍去腰牌上的雪,想是有暗卫吃喝得高兴,隨身放在桌上忘了。
“这作何解释?”李忠心目露冷光。
唐小童宽袖中的手捏得死紧,却仍陪著笑脸:“这应该是官爷们吃醉了酒落下的。客官若不信,大可去腾云楼查问,这两桌上等席面可是了小的二十两银子呢!”
李忠心的目光锁定在唐小童面上,似乎在判断他的言语真假。
片刻后,李忠心忽然高声道:“搜!把锦绣坊翻个底朝天!”
御林军得令,立刻四散开来,踹开每间房门,四处搜查。
唐小童站在院中,听著里面传来的破坏声,手指在袖中掐得发白。
半刻钟后,御林军陆续回报:“总管,没有发现。”
“东厢房是空的。”
“柴房里只有些柴火。”
李忠心的脸色阴晴不定,可这里除了吃剩下的席面,確实並无暗卫们的踪影。
他盯著唐小童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好,很好。若让咱家发现你有所隱瞒……”
他对唐小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一挥手,“走!”
“哎哟!我的爷。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各位官爷啊!”唐小童夸张的一拍大腿,连连作揖。
李忠心睨著他哼了一声,带著御林军转身向外走去。
唐小童赶忙点头哈腰的相送,一路將李忠心送到门口,“各位官爷慢走,小心雪天路滑……”
直到御林军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唐小童才猛地关上大门,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阿福也瘫在一旁,面如土色。
“哎呀!娘呀!嚇死老子了。”阿福扶了扶头上有些歪斜的毡帽,大口的喘著气,却不忘给唐小童竖起一个大拇指。“唐掌柜,你太能顶事了。”
唐小童摆摆手,无力的靠著门板喘著气,仿佛刚才那紧张的一幕抽走了他所有力气似的。
午后,暗卫们来搜查被大九他们全部解决了,他派阿福去腾云楼订席面不过是做给前厅的客人们看的。
哪知,等他安抚好客人回到后院,却发现那些暗卫的尸体和大九他们全都不见了。
他知道大九是他们处理尸体去了,可外面那么多的客人都亲眼见到宫里的暗卫进入锦绣坊,现在却故失踪了,宫里一定会追查到底。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对付过去。
刚好腾云楼的席面送来了,他脑子中灵光一闪,顿时就有了这个主意。
趁著外面开始下雪,让伙计们提前打烊。
然后,所有的伙计像在聚餐一般將两桌席面吃得乾乾净净。唐小童让其他的伙计都回家休息,只留下阿福和一个机灵的伙计帮忙。
对於这个忽悠的方法,唐小童心中完全没底,只能硬著头皮抱著试一试的態度。
还好,整个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虽然不知道这位太监回去后会如何稟报,但至少眼前这一关暂时躲过去了。
剩下的,只有等大九他们回来再做商量。
第271章 风雪中的信鸽
第271章 风雪中的信鸽
暮色沉沉,风雪渐渐大了起来。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鹅毛般的雪片打著旋儿从空中倾泻而下。
宫墙內外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不定,將朱红的宫门映照得忽明忽暗。
太监总管李忠心裹著貂裘,领著御林军踏著寸许深的积雪疾步而来。
御林军腰间佩刀与甲冑相击之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脆。
一行人转过九龙影壁时,李忠心突然驻足,掸了掸肩头的落雪,对身后侍卫低声道:“陛下此刻定是在批阅奏章,尔等在此候著。”
说罢,他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冠,独自踩著汉白玉台阶往御书房走去,靴底在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印痕。
李忠心弓著腰,额头几乎贴到御书房的金砖地面上,冷汗顺著他的鬢角滑落。
“陛下,奴才带人赶到锦绣坊时……”李忠心的声音微微发颤,“並未见到暗卫踪影,只有……只有两桌残羹剩饭……”
残羹剩饭?
“啪!”
景帝手中的硃笔被硬生生折断,墨汁溅在龙袍袖口,像一滩污血。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句话都充满了不可思议。“朕的暗卫,只为朕效死的暗卫,执行公务时竟在被执行的地方喝酒吃肉?”
御书房內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忠心不敢抬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回陛下,锦绣坊掌柜说……暗卫大人们午后就到了,却让他去腾云楼订了两桌席面,一直吃到晚膳时分才……才离去。”
“荒谬!暗卫们压根儿就没回来过。啊——”景帝猛地拍案而起,紫檀木案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再次掀翻书案,然后大步向李忠心走去,明黄色龙袍下摆掛在案角上,他恼怒的一扯,下摆刮出一条裂口来。
“抬起头来,看著朕的眼睛说!”
李忠心战战兢兢抬头,正对上景帝因为愤懣而变得猩红的双眼。
景帝那眼中翻涌的怒火让他膝盖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老奴……老奴句句属实,同去的玄武营御林军都看见了……”
“把他们都叫进来。”景帝大吼,他已经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李忠心出去宣召,候在外面的御林军进来刚跪下还没行礼,景帝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你们!”景帝转向跪著的御林军,手指在微微发抖,“一个个说,你们在锦绣坊都看到了什么?”
为首的御林军抱拳道:“启稟陛下,臣等看到后院摆著两桌宴席,残酒尚温,掌柜和一个伙计正在收拾打扫。掌柜说暗卫们从下午一直吃到现在,刚刚才离去。我们到时刚好与暗卫们错过。”
“啊——”景帝抓狂大叫。
“哐当!”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青铜仙鹤香炉,香灰扬洒如雪。
“混蛋,混蛋。他们现在在哪里?朕要宰了他们。”他抓起案上的青瓷茶盏狠狠砸向地面。
瓷片四溅中,他的声音近乎嘶吼:“朕的暗卫,竟然不听命於朕?”
景帝火冒三丈,开始在御书房里不断的砸东西
李忠心匍匐著后退半步,一片碎瓷擦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但他不敢擦拭,只是將头埋得更低。他伺候的三朝帝王中,这是唯一一个因为抓狂而失態的帝王。
景帝胸膛剧烈起伏,眼前浮现出那些暗卫的面孔。
那可都是从死囚中挑选,用酷刑和恩威並施培养出来专门为帝王一人效死绝对忠犬。
现在,这些忠犬竟敢违抗命令,在搜查叛逆的要地饮酒作乐?难道说,连他身旁的暗卫也与叛贼连成一线了?
这想起来是何等的可怕?
苍州王谋反、表弟魏成超私下资敌与突厥私通。现在连自己的暗卫都背叛了自己。
“难道……朕並非天选之人?没有做帝王的命?”景帝喃喃。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当帝王的命,为何从他登上帝位那一天开始,就人人都在与他作对?
“陛下息怒……”李忠心壮著胆子劝道,“或许暗卫大人们另有隱情也说不定。”
“隱情?”景帝突然笑了,那笑声让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苍州王谋反是隱情?魏成超私藏神兵是隱情?现在连朕的影子都背叛朕!”
他一脚踹在李忠心的肩上,將李忠心顿时踹了个仰倒。
景帝踉蹌后退两步,扶住龙柱才稳住身形。
他望著御书房顶部的蟠龙藻井,那条金龙正张牙舞爪地瞪视著他。恍惚间,他似乎觉得那龙眼在流泪。
“朕……真的不配做这个皇帝吗?”这念头如毒蛇般钻入脑海,景帝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祭天大典那天的场景浮现在他的眼前——
祭天大典进行到最重要的环节,竟然有太监来稟报不吉利的消息。
然后,就一直不吉利!
景帝砸完身边所有人砸的东西后,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几次想下令让御林军去將魏丞相父子抓起来,但他忍了又忍。
毕竟魏丞相是他的舅舅,魏成超又是他的表弟,他能顺利登上这个帝王之位,舅舅魏丞相功不可没。
所以,若没有確切的证据,他不想与魏丞相之间闹得太过难堪。否则,一旦传出去,別人会说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昏君。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景帝的指尖微微颤抖,目光在一片狼藉中搜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支沾满墨汁的狼毫笔上。
“李忠心!”景帝突然暴喝一声,嚇得老太监一个激灵。“奴才在!”
“给朕铺纸研墨!”
景帝迅速趴在地上,龙袍沾染了墨渍也浑然不觉。
他手腕急转,锋利的笔锋在宣纸上划出凌厉的线条。
他努力回想著那天在锦绣坊门前看到的缝製衣裳的工具是何模样,然后凭著记忆迅速的在宣纸上画起来。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一把m16自动步枪跃然纸上,连扳机和弹匣的细节都分毫毕现。
“都给朕看仔细了!”景帝將画像甩到御林军面前,“你们搜查锦绣坊时可曾见过此物?”
李忠心佝僂著腰凑近细看,浑浊的老眼里一片茫然。“陛下,这是何物?老奴未曾见过。”
御林军们也面面相覷,一名御林军抱拳道:“回稟陛下,臣等未曾见过。”
“回陛下,我们在锦绣坊里也不曾见过此物。”御林军们纷纷摇头。
景帝一把揪住一名御林军的领甲,却又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无力的鬆手。
刚刚还暴露抓狂的景帝,这会儿脑子中竟然莫名其妙的突然多出了一丝清醒。
魏成超不是说那个黑得发亮的物件儿是缝製衣裳的工具吗?
锦绣坊本就是售卖布料衣裳的地方,这些隨时都会用到的工具应该放在锦绣坊里才对,那为何李忠心和御林军去搜查却都不曾见过?
这中间又有何猫腻?
暗卫们没回宫復命,是不是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继续追查线索去了?
现在那些暗卫似乎都不重要了,锦绣坊拥有的那缝製衣裳的工具才是关键之物啊!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唯一见过爱姆十六的人——那就是苏策的副將鲁鹤鸣。
想到此,冷汗顺著鬢角滑落,景帝猛地抬眼看向一名御林军:“你快去速传鲁鹤鸣入宫!要快!”
待传令的御林军踏雪而去,景帝盯著宣纸上的画,眼神渐渐阴鷙。
魏成超私下资敌毕竟是坊间流传,道听途说,而魏丞相有从龙之功,他与魏家父子还又是亲戚。
景帝不想捕风捉影,误杀无辜。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並不愿相信自己的亲戚会对自己不利。
他要宣副將鲁鹤鸣入宫来对峙。
若鲁鹤鸣认出宣纸上画的图形就是他曾经见过的“爱姆十六”,那魏成超就一定是背叛了他,罪名坐实。
到时候,魏成超就是说破天也无法再抵赖,那他要杀魏丞相父子也就不再有任何的心理压力——即便魏丞相有从龙之功。
他的帝位来之不易。
哼!
就算是扶他上位的亲戚,也別想再从他手中將这个位子夺去……
夜,如墨汁般浓稠的黑,沉沉地压在这座沉睡的城池之上。
天空中,细碎的雪轻轻飘落,像无数破碎的鹅毛,被寒风裹挟著,在漆黑的夜幕中划出凌乱的轨跡。
寒气渗入骨髓,连街边石缝里残存的枯草都覆上了一层薄霜,在风中瑟瑟发抖。
长街上,各家店铺的灯笼早已熄灭,厚重的门板將暖意隔绝在內。偶有犬吠声从深巷传来,很快又被风雪吞没。
几个衣衫襤褸的乞丐蜷缩在屋檐下,像枯叶般紧紧贴著墙壁,试图用单薄的麻布抵御刺骨的寒意。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御林军举著的火把在风雪中摇曳,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
噠噠的马蹄声惊醒了角落里昏睡的乞丐,他们慌忙往阴影深处缩了缩。
为首的將领紧握韁绳,口中呼出的白气在火光中若隱若现。
他们正是奉命宣鲁鹤鸣紧急入宫的御林军,正冒著风雪来鲁鹤鸣的家里而去。
当马队经过筒子巷时,有家客栈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
他们从有家客栈门口策马而过,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只灰羽信鸽正从后院里悄然起飞,翅膀掠过积雪的瓦檐,带起几片细碎的雪沫。
它像一支离弦的箭,衝破漫天飞雪,朝著北方漆黑的夜空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风雪交织的夜幕深处。
同一时间,有家客栈二楼的雕木窗“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卷著雪灌入温暖的室內。
东方既明负手立於窗前,厚实的玄色大氅下摆在窗户捲入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凝视著信鸽消失的方向,抬头摸了摸下巴,深邃的眼眸中映著飘飞的雪,又似藏著更深的思量。
那个方向是大景的苍州。
或者说,那里是大景的北方关隘。
他望著那个方向一动不动,檐下的风铃在风雪中叮咚作响,將他的身影衬得愈发孤寂……
第二日,苍州。
连续两三日的风雪终於停歇,久违的暖阳洒落在苍州的每一个角落。
屋檐上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烁著晶莹的光芒,积雪覆盖的树枝间偶尔传来积雪滑落的簌簌声。
日上三竿时分,苍州王府的前院已是一片热闹景象。
丫鬟们披著厚实的披风,手里拿著扫帚,三三两两地清扫著庭院里的积雪。小廝们则扛著木铲,將堆积的雪块运到园里。
“小鱼,你看这雪多厚啊!”一个扎著双丫髻的小丫鬟捧起一捧雪,眼睛亮晶晶的。
被唤作小鱼的丫鬟笑著回道:“可不是嘛,这雪下得厚实,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说著,她故意在积雪地上踩了几脚。
不远处,几个年轻的小廝已经开始打起了雪仗。
“看招!”一个穿著青色袄的小廝突然將雪球扔向同伴。
“哎哟!”被砸中的小廝也不恼,反而大笑著蹲下身,迅速捏了个更大的雪球反击回去。
欢笑声在庭院里此起彼伏。管家站在廊下,看著这群年轻人玩闹,脸上也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捋了捋白的鬍子,对身边的婆子说:“让他们玩会儿吧,这几日风雪大,大家都憋坏了。”
婆子点点头:“是啊,王爷王妃这几日也够辛苦的。”
说起王爷王妃,眾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后院方向。
那里静悄悄的,与前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后院寢室內,炭盆里的银丝炭静静地燃烧著,散发著温暖。
赵樽搂著韩蕾还在熟睡,两人的脸上都带著疲惫后的安寧。
韩蕾的长髮散落在枕上,赵樽的一只手臂还保持著保护的姿势环在她腰间。
这几日虽然天天风雪交加,但赵樽和韩蕾却早出晚归,依然很忙碌。
苍州百姓们是否有足够的蜂窝煤炉子御寒,他们要去关心。
如此寒冷的天气,製盐厂是否能够顺利开工,他们也要去过问。
养猪场和鸡鸭场如何安全过冬,他们还是要去查看。
……
反正就是各种杂务太多,赵樽和韩蕾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
老夫人看得心疼,所以特意下令,只要赵樽和韩蕾在休息,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扰,违者家法处置。
赵樽先醒过来,阳光透过纱帐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单手撑著头,目光静静地描摹著韩蕾熟睡时的模样。
韩蕾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
片刻后,韩蕾的睫毛轻轻颤动,似要醒来却又不愿完全清醒。
她闭著眼睛,右手无意识地在枕下摸索,指尖划过丝缎却始终寻不到那个熟悉的小药瓶。
这个动作太过熟练,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次。
韩蕾疑惑的睁开眼,正对上赵樽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深邃的眼眸里藏著几分瞭然,又带著几分促狭。
“你在找这个?”赵樽修长的手指间捏著那个小药瓶,在她眼前轻晃。
斜射的晨光在药瓶上流转,映得上面的小字更加清晰。
“避子丸还是別吃了吧!”他的声音磁性温柔,却又带著几分带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嗯!”韩蕾迷糊的嚶嚀一声,伸手去抢小药瓶。
“別吃了!”
赵樽的手臂轻而易举的躲开。
第272章 亲亲我我
第272章 亲亲我我
“別吃了!”
赵樽的手臂轻而易举的躲开。
“还给我。”韩蕾又一次伸手去够那个小药瓶,纤细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锦被滑落,露出她如凝脂般白皙的手臂,在透过纱帐的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泽。
赵樽將药瓶举得更高,他俯身在妻子耳边低语。
“朝廷的兵马如今已是惊弓之鸟,不足为虑。突厥那边送来三千只肥羊示好,互市通商之事也谈得顺利。”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韩蕾的耳垂,“这段时日咱们可以好好经营苍州,你也该歇歇了。不如……”他的声音染上几分曖昧,“咱们生个儿子?”
韩蕾轻咬下唇,水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沉思。
赵樽见她迟疑,修长的手指突然探向她的腰间。“生不生?生不生?”
“呀!”韩蕾惊叫一声,隨即笑著往被窝里躲。
赵樽趁机將她揽入怀中,两人在熏了安息香的被窝里嬉闹,绣著並蒂莲的枕衾被揉得凌乱。
“丫头,给我生个儿子。”赵樽的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声音里带著少见的撒娇意味,“就生一个,嗯?”
赵樽一直提及儿子,韩蕾忽然想到了重男轻女的问题。她虽然已有了为赵樽生儿育女的想法,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封建思想的牺牲品。
韩蕾正色,指尖绕著赵樽的一缕黑髮:“若是我只生得出女儿呢?”
她抬眼望进丈夫深邃的眸子,“你会不会像那些迂腐之人一般,觉得女儿家不如儿子金贵?”
“啊?呵呵!”赵樽闻言失笑,捧起妻子的小脸郑重道:“只要是咱们的骨血,是儿是女都是珍宝。”
他拇指轻抚她嫣红的脸颊,“若是女儿,本王定將她宠成苍州最骄傲的明珠。”
“这还差不多。”韩蕾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指尖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若你敢重男轻女,这辈子都別想当爹。”
赵樽眼前一亮,当即就要俯身。
韩蕾却抵住他的肩膀,嗔怪地望向雕窗欞外明晃晃的日光:“青天白日的,你也不觉得也不害臊。”
“本王与王妃敦伦,天经地义。”赵樽理直气壮地趁势一个翻身,“看哪个不长眼的敢……”
赵樽得了韩蕾的默许,正要欢喜的行周公之礼,结果真有不长眼的——
“王爷,王妃。”紫檀的声音恰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伴著小心翼翼的叩门声,“肖统领有紧急军情,说是要请王爷即刻定夺。”
赵樽的动作戛然而止。
被人紧急剎车,赵樽炸毛的转头看向门外,恨不得將来人狠揍一顿。
最终,他无奈的嘆了口气,狠狠捶了下床柱,震得帐鉤上的银铃叮噹作响。
韩蕾掩唇轻笑,替他拢好散开的衣襟:“咯咯!这叫好事多磨,你还是先去忙正事吧!”
为了安抚欲.求不满的赵樽,韩蕾眼中波光流转,又低声补了一句:“今夜……给你补上,咯咯咯……”
“这可是你说的。”赵樽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吻。“起来梳洗吧!许是有什么大事。”
赵樽站在穿衣镜前,任由韩蕾为他系上最后一根玉带。
“再急也得注意仪容。”韩蕾轻声说著,指尖拂过他衣领上几乎不可见的皱褶。
她只简单扎了个马尾,连白玉簪都不用戴,素净得不像个王妃,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媳妇。
赵樽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按:“有劳丫头了。”
两人手牵著手大步走到前院,下人们还在打扫著积雪。
前院大厅里,肖正飞正来回踱步,铁甲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右手不停地搓著左手手背,竟搓出一片红痕。
主座上,老夫人一身絳紫色锦袍,银髮梳得一丝不苟,手中的檀木佛珠转得飞快。
这人一大早就来打扰儿子和儿媳睡觉,老夫人不悦的瞪著他。
“正飞,出了什么事?”赵樽人未到声先至。
老夫人一见儿子儿媳,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樽儿,蕾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厨房刚蒸了……”
老夫人话未说完,肖正飞已一个箭步衝上前,“王爷,荆州通讯站收到飞鸽传书,是京城刘伯的!”
赵樽现在与荆州王关係不错,所以现在最远的通讯站已修建到了荆州境內,只是都在隱蔽处,寻常情况下,根本不容易被人发现。
反正韩蕾的彩钢瓦管够,通讯站的人员自己修建起来省时又省力。
以前从京城往苍州传递飞鸽传书,至少要三四日。
如今,京城的信鸽只需飞到荆州州的通讯站,剩下的信息就由通讯站用对讲机一段一段的接力传送。节省了至少一半以上的时间。
听说是京城刘伯送来的消息,因为老夫人在场,赵樽不想让老夫人担心,便用眼神示意肖正飞出去再说。
“母亲,”赵樽转身行礼,声音却比平时低沉,“儿子有些军务要处理,早膳等会儿……”
“什么军务能比用膳要紧?”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声音拔高了几分,数落道:“你爹在世时,天大的事也要先让全家人安安稳稳吃完早饭!你不吃不要紧,让蕾儿留下来吃。”
“呃……呵呵!”韩蕾看著老夫人,又看了看赵樽,乾笑两声。“娘,任务要紧,咱们还是先处理军务吧!一会儿就回来用早饭。”
韩蕾现在哪有心情吃早饭?
刘伯若无重要情况,一般不会飞鸽传书与赵樽联繫。
何况,按时间计算,这只信鸽一定是连夜飞到荆州的,可见其传递的信息很重要,不可耽误。
肖正飞微微握拳,急得不行。
韩蕾轻咳一声,柔声道:“娘,赵樽也是心系苍州安危。不如儿媳先陪您用膳,让他先去去就回?”
老夫人冷哼一声,眼皮耷拉,佛珠又开始转动:“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不懂得规矩。当年你爹在时……”
“母亲教训的是。“赵樽突然打断,同时给肖正飞递了个眼色,“儿子先去换身衣裳,只需片刻就来陪母亲用膳。”
韩蕾会意,鬆开丈夫的手,转身扶住老夫人:“娘,我闻著桂香了,定是有糕点加了桂……”
趁老夫人被韩蕾引开的空档,赵樽大步流星走向外面。肖正飞紧隨其后,顺手带上了雕木门。
“刘伯说什么?”赵樽声音压得极低。
“王爷,要不要等王妃……”肖正飞试探著问。
赵樽正要回答,门后突然传来韩蕾清脆的声音:“赵樽,母亲让我来问问,你想喝杏仁茶还是莲子羹?”
赵樽和肖正飞同时忍不住轻笑,他们就知道,韩蕾会有办法脱身。
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韩蕾的半张脸隱在光影里。赵樽与她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都要。”韩蕾自言自语的大声说著,闪身从门缝里钻出来,反手將门合上。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覆雪的庭院里,將积雪映照得晶莹剔透。
赵樽披著一件雪白的貂裘大氅站在廊下,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
韩蕾捋了捋鬢边的碎发,小巧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王爷,王妃。“肖正飞再次抱拳行礼,目光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周围,“刚收到刘伯从京城传来的急信。”
赵樽眉头微蹙:“信上说什么?”
“刘伯说,陛下怀疑锦绣坊有异动,派了十多名暗卫前去锦绣坊仓库搜查。”肖正飞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结果,在关键时刻全被大九他们用m16悄悄解决了。”
韩蕾闻言挑了挑眉,“陛下为何会突然怀疑锦绣坊?”
肖正飞摇头,“信上没说。”
韩蕾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一个巧合。
因为景帝出宫散心时,刚好看到魏成超和锦绣坊的伙计正在卸货。而那些的货物,正是造型奇特的m16。
苏策的副將鲁鹤鸣进宫稟报军情,他描述赵樽使用的神兵利器,正好与景帝脑海中见过的画面相重合。
所以……景帝才会直接怀疑到锦绣坊的头上。
“还有更巧的。”肖正飞继续道,“大九他们在郊外掩埋尸体时,意外发现了一条密道。”
他左右看了看,確认打扫积雪的下人都隔得很远,才接著说,“那密道从京城郊外直通皇宫里的枯井,而且,连新帝自己都不知道。”
赵樽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额头上划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枯井……密道……这些字眼在他脑海中迅速组合成各种可能。
他正要开口说天助我也,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韩蕾掩唇而笑,杏眼中闪烁著狡黠的光芒。
见赵樽和肖正飞都望向自己,她才解释道:“这可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她转向赵樽,阳光在她精致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看来宫里那位陛下得位不正,你才应该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赵樽眉尖轻挑:“哦?此话怎讲?”
韩蕾凝视著赵樽深邃的眸子,“你一直不想因那个位子而让百姓受苦,不愿看到大景內部战火四起?”
赵樽点头,“对,如果是那样,我寧愿不要那个位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也挺好。”
韩蕾微微一笑,眼里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欣慰。
都说一將功成万骨枯!
她自己生在一个和平美好的年代,自然也不希望赵樽去走那样血淋淋的道路。
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我说,你才是天选之人。”韩蕾停在院中一株覆雪的梅树旁,指尖轻触枝头晶莹的冰凌,回眸时言笑晏晏。“如今这条密道,可不就是上天赐予的良机?有了这条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密道,咱们隨时都可以潜入皇宫拿下皇帝,而无需伤害任何无辜的百姓。”
肖正飞恍然大悟,忍不住击掌道:“王妃高见!有了这条密道,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
“可现在……”赵樽顿了顿,“杂务甚多,我们暂时还需要新帝继续治理大景,等百姓们来年有了好收成……”
“那就继续让他蹦躂著唄!”韩蕾娇笑嫣然。“反正这条密道隨时可以为我们所用,又不急於这一时。让大九他们搞一些宫里侍卫的服饰备著……”
赵樽凝视著韩蕾明亮的眼眸,冷峻的面容渐渐柔和。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在树枝上碰到的积雪,温声道:“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奇思妙想。”
肖正飞见状识趣地退后两步,假装研究起屋檐下掛著的冰棱。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道:“对了王爷,刘伯信中还提到,有东明帝国的人出现在京城,就住在有家客栈。”
赵樽神色一凛,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有多少人?住了多久?”
“约莫七八个,已经盘桓半月有余。”肖正飞答道,“看打扮像是商队,但刘伯说他们行踪诡秘。”
韩蕾若有所思:“东明帝国……他们不是使团来访,却化作商队潜入大景,意欲何为?”
她与赵樽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眸里开到了心照不宣的意味。
赵樽沉吟片刻,摆手道:“东明的人暂且不必打草惊蛇。让刘伯多加关注一些就是。”
他抬头望向云捲云舒的天空,呼出一口白气。
“所以,新帝暂时还不能动。东明帝国实力不容小覷,暂时就丟给朝廷去操心吧!我们不必多虑。眼下当务之急,是好好的谋发展。只有来年让苍州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我们才有更多的精力来对付其他……”
一阵风吹过,梅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韩蕾忽然打了个寒颤,赵樽立即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她仰头对他嫣然一笑,眼中满是信任与期待。
肖正飞看著这一幕,不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阳光照在三人身上,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一幅精心勾勒的水墨画。
“哈哈哈……亲亲我我的,本王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这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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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一个笑话
第273章 一个笑话
突如其来的调侃笑声惊得韩蕾耳尖泛红。
赵樽撇撇嘴也尷尬的收回手,转头便看见荆州王刘衍正站在迴廊下。一身靛蓝锦袍衬得他意气风发,眼中还带著促狭的笑意。
赵樽跟身边的肖正飞交代了几句后,肖正飞衝著荆州王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去执行赵樽的命令。
“刘兄说笑了。”赵樽这才轻咳一声,指尖还残留著韩蕾髮丝的触感,“这么早过来,可用过早膳了?”
刘衍大步走来,靴底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尚未。想著今日便要启程回荆州,特来向老夫人辞行。”
韩蕾拢了拢大氅,福身行礼:“那正好一同用膳。老夫人这几日总念叨刘兄棋艺精湛,没人陪她下棋呢。”
三人说著话穿过曲折的迴廊,微风拂过庭中初绽的梅,暗香浮动。
膳厅內,老夫人已端坐在雕红木桌前,见他们进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连忙起身相迎。“王爷来得正好,尝尝这新做的小笼包。”
用膳时,因老夫人在场,赵樽刻意避谈正事,只与刘衍聊些不相关的事情。
韩蕾不时为老夫人布菜,看上去婆媳关係很是融洽。
膳毕,丫鬟撤下碗筷。赵樽向老夫人告退:“娘慢用,儿子陪王爷在园中走走,消消食。”
“去吧去吧。”老夫人笑著摆手,“我也要念经礼佛了,你们这些后生忙自己的吧!”
三人来到前院的梅林,枝头已有零星苞。
韩蕾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中氤氳,赵樽自然地替她拢了拢大氅的领口。
“其实……”刘衍突然停下脚步,靴底碾过一颗石子,“我这次来,除了辞行,还有一事相求。”
赵樽挑眉:“哦?刘兄但说无妨。”
刘衍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我在苍州这些日子,算是大开眼界。尤其是这水泥筑的路,雨天不泥泞,晴天不起尘。”
他用靴子蹭了蹭脚下平整的地面,“我想把水泥带到荆州去,让荆州的道路和房屋都像苍州这般坚固整齐。不知赵兄……”
赵樽与韩蕾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微扬。
看来苍州的样板路和样板房还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自宋元庆之后,这又引来了一笔大生意。
主要因为前景帝多疑,苍州王赵樽是朝廷的重点防范对象。所以,他们只能关起门来偷偷发展,不敢大肆宣扬。
现在,朝廷大军嚇成了惊弓之鸟,新帝也无暇顾及荆州王,若荆州王將苍州的发展模式带回荆州,他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该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
到时候,苍州的水泥外卖,可以回笼资金,苍州的技术人员和工匠也会有源源不断的活,让荆州也正式跨入工业时代。
想到此,赵樽对荆州王说道:“此事易尔。刘兄下订单购买材料,我派最精锐的建筑队隨你回荆州。他们可以协助你组建新建筑队,传授技艺。”
他折下一段梅枝,在水泥地上画起示意图,“老人带新人,一两个月后你的队伍就能独立运作,届时再裂变出更多建筑队,不出半年,荆州便能焕然一新。”
刘衍双眼一亮,猛地拍掌:“妙极!赵兄爽快!”他犹豫片刻,又搓著手,厚著脸皮继续討要,“那……彩钢瓦能否也……”
“噗!刘兄这是打算把我苍州搬空啊。”韩蕾好笑,眼中波光流转。
刘衍却铁了心:“还有那三蹦子,运货实在便利。对了,你们养的鸡鸭猪种,本王也要……”
“哈哈哈……”赵樽大笑,拍了拍刘衍的肩:“苍州的发展模式迟早也是大景的发展模式。苍州不过是试点而已。如今初见成效,正该推广。刘兄既有此心,这些东西给你也无妨。”
赵樽说著收敛笑意,正色道,“不过……亲兄弟明算帐,所有材料都需刘兄真金白银购买。”
“这是自然!”刘衍连连点头,锦袍袖口隨著动作翻飞,“价格你定,我绝不还价。”
赵樽回头看了韩蕾一眼,后者会意,立刻从空间里掏出一个计算器来,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按键上翻飞。
“水泥每斤五文,彩钢瓦按尺寸计价,三蹦子一辆五十两……”
韩蕾忽然停下,抬眼笑道,“这些都可以给刘兄独家代理权,只要签下合约,往后荆州地界上的这些货物,都由刘兄专营。”
“当真?”
荆州王不可置信。
他本以为赵樽愿意將彩钢瓦、三蹦子这些稀奇之物卖给他,就已经算是大气了,没想到现在还答应將代理权也给他,这简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代理过醉仙酿和佐酒小菜,他深知一个代理权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利益。
“那是当然!”韩蕾甜甜一笑,“咱们之间也不是第一次合作,这些价格是我给你的批发价,至於你拿回去后如何定价,那是你的事。我还可以派人过去帮你办一个三蹦子驾驶学堂,你可以两头收银子。”
闻言,荆州王的嘴张成了一个圆形。
韩蕾在他眼中的形象渐渐放大,他仿佛看到韩蕾给他送来了无数座金山银山,座座都金光闪闪。
阳光渐渐强烈,照在三人身上。
刘衍受宠若惊,郑重地拱手:“既如此,我便推迟两日再走。待合约擬定,第一批材料装车后,我再启程回荆州。”
“正好。”赵樽跺了跺脚下的水泥地面,“这两日送来清水县的水泥,咱们就先给刘兄送去荆州。”
一只麻雀落在枝头,震落几片雪。
韩蕾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刘兄,荆州盛產竹木,若用水泥为基,竹筋为骨,或可建出更轻巧的楼阁。改日我让工匠师傅与你详谈。”
刘衍眼中精光闪烁,仿佛已经看到荆州城的新貌。
三人沿著梅林小径缓步而行,脚步声惊起一群觅食的麻雀,扑稜稜飞向湛蓝的天空……
当荆州王离开王府时,肖正飞已將赵樽的命令用对讲机传到了荆州通讯站。
然后,通讯站又用飞鸽传书將信息送往了京城的“有家客栈。”
京城,皇宫。
当景帝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
寢殿內鎏金香炉里龙涎香早已燃尽,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灰白烟气,在暮色中裊裊浮动。
景帝撑著沉重的眼皮,觉得整个天都在转。
他缓缓转头聚焦,看见织金帐幔外太医们跪了一地,为首的崔院判正捧著银针匣子,额头抵在织锦地毯上瑟瑟发抖。
“陛下!”崔院判见景帝转醒,慌忙膝行上前,“您脉象虚浮,肝火鬱结,万不能再动气了……”
景帝恍若未闻,带著玉扳指的手死死攥住锦被。被面上金线绣的团龙纹路在他指间扭曲变形,一如他此刻翻涌的思绪。
昨夜,鲁鹤鸣那声变了调的“爱姆十六”,此刻仍在他的耳畔嗡嗡作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昨日三更梆子刚响过,鲁鹤鸣就被宣召入宫。
那莽夫进殿时还带著一身酒气,跪拜时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当自己拿起书案上的宣纸,颤抖著在他面前展开时——
“这……这是……”鲁鹤鸣铜铃般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粗糲的手指悬在纸面上方不住发抖。
他抱著头往后退缩,那目光像是见了鬼一般。
“爱、爱、爱姆十六!”这声嘶吼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著某种野兽般的惊惧。
鲁鹤鸣在惊惧中不小心摆掀翻了一旁的鎏金烛台,滚烫的蜡油溅在他脸上都浑然不觉。
景帝至今记得纸张在自己手中簌簌震动的声响,和鲁鹤鸣那副见了鬼的模样。
堂堂的大景朝武將,却被那什么m16嚇得失了魂魄,景帝到现在想著都觉得顏面扫地。
待鲁鹤鸣稍微冷静后,景帝展著那张有些发皱的宣纸,问鲁鹤鸣。
“鲁爱卿,你说这就是m16,你確定没看错?”景帝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剑。
鲁鹤鸣跪伏在御案前,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在金砖地面上,浑身酒气的他肩膀不住地颤抖。
御书房內龙涎香的气息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感所压制,连烛火都似乎畏惧地摇曳著。
“回……回陛下,末將绝不敢妄言。”鲁鹤鸣宣纸上画得不算逼真的图案,双眼里惊恐不散。“那日拖木沟一战,末將亲眼所见……”
景帝的眼神更加阴鷙,他將宣纸猛地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纸上精细绘製的m16图形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再將当日的情形说一遍。”景帝几乎是咬著牙吐出这几个字。
鲁鹤鸣喘著气,定了定神:“城墙上火光闪动,却无箭矢破空之声。我方的將士们……成片成片地倒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继续说!”景帝猛地站起身,龙袍袖口带起一阵风,吹得书案上的烛火剧烈摇晃。
“末將再次与赵王爷相遇……”鲁鹤鸣咽了口唾沫,“亲眼看见赵王爷手中持著这……这凶器。那前端確如画上所绘,会……会吞吐火舌……”
景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把抓起宣纸,几步走到鲁鹤鸣面前,几乎將图纸贴在他脸上:“看仔细了!是不是这个?“
鲁鹤鸣颤抖著抬头,微醺的双眼在图纸上聚焦。“就……就是它!”
景帝的胸口剧烈起伏,“哗”的一声,手中的宣纸被捏得皱皱巴巴。
“陛下,这不过是我从外地带回的缝製衣裳的工具罢了。”魏成超那张带著諂笑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手指还故作轻鬆地比划著名,“您看这前端的小孔,是用来穿线的……”
“魏、成、超!”
景帝一字一顿,暴怒的声音嚇得殿外候著的太监扑通跪倒。
御书房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太监总管李忠心和鲁鹤鸣都惊恐地看著皇帝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好……好得很!”景帝目眥欲裂,顺手操起书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前方的龙柱。
“啪!”
“朕的表弟……竟敢把朕当傻子耍!”那方价值连城的砚台已挟著凌厉风声狠狠砸向盘龙金柱。
墨汁飞溅间,上好的松烟墨在朱漆柱身上泼洒出狰狞的痕跡,犹如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猛地转身,龙袍翻飞间將御案上的奏摺全部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殿內迴荡,如同景帝此刻崩塌的信任。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李忠心连连叩首。
景帝却充耳不闻,在御书房內暴走。
他的眼前浮现出赵樽那张总是带著正气的脸。还有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那个他曾经最信任的人……
“神兵利器……呵呵……缝纫工具……”景帝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朕这个皇帝……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吧?哈哈哈……”
景帝大笑,癲狂的笑声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回答显得格外瘮人。
他不是笑这神兵利器如何厉害,而是笑自家亲戚的背叛,是笑魏丞相一家表面上扶他上位,背后却又搞著各种小动作。
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沉浸在沾沾自喜中的小丑。
虽然派人去宣鲁鹤鸣进宫辨认图纸时,他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可真確认出图中之物就是那可隔空取人性命的神兵利器时,他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景帝笑著笑著,突然面色一僵,右手猛地抓住胸口龙袍,整个人向前栽倒。
“陛下!”鲁鹤鸣惊恐地扑上前去,却只来得及接住景帝硬邦邦倒下的身躯。
“陛下!来人!快传太医!“李忠心的喊声撕心裂肺。
殿门被猛地推开,一群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看到昏迷的皇帝,顿时嚇得面如土色:“天啊!快!快去请太医!”
御书房內顿时乱作一团。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张绘有m16图形的宣纸,正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被慌乱的脚步踩过,留下一个清晰的鞋印……
景帝的意识渐渐回笼,他抬眼看向侍立在龙榻旁的李忠心。
“报时!”景帝虚弱的说道。
李忠心上前一步,语气极为小心翼翼。“回陛下,酉时三刻了。”
景帝嘴唇龕动:“传……传旨……”
感谢鸭鸭和一代的打赏
第274章 父子同一对
第274章 父子同一对
暮色四合,天空飘著细碎的雪,如同撒落的盐粒,簌簌地落在京城的青砖黛瓦上。
戌时刚过,宫门洞开,一队队身著铁甲的御林军踏著整齐的步伐涌出皇城,长靴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们手持火把,火光在雪夜中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向著京城各处分散而去。
为首的暗卫统领蒙著黑巾,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低声喝道:“奉圣諭,捉拿魏氏全族,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魏丞相府门前。
“站住!何人胆敢擅闯相府!”守门的侍卫横刀而立,警惕地盯著突然出现在府门前的大队人马。
为首的御林军队长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在火把的照耀下徐徐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魏氏一族欺君罔上,结党营私,著即刻收押问审。钦此!”御林军队长宣读圣旨的语速极快。
守门侍卫面面相覷,手中的刀寸步不让。
其中一名年长些的侍卫硬著头皮道:“大人,可否容小的先通报……”
“放肆!”御林军队长厉声打断,“皇命如山,谁敢阻拦?”他一挥手,身后数十名御林军立刻上前,明晃晃的刀枪直指相府大门。
侍卫们被这阵势嚇得后退数步,御林军队长趁机带人长驱直入。
沉重的府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惊飞了屋檐上棲息的几只寒鸦。
御林军像土匪一样涌入,府內顿时乱作一团。丫鬟僕役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有胆小的已经哭出声来。
一名机灵的小廝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去,边跑边喊:“夫人!不好了!有官兵闯进来了!”
不多时,丞相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匆匆赶到前院。
她约莫不到五十,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血色全无,髮髻也有些鬆散,显然是刚刚经过急跑。
看到满院子的官兵,她强自镇定地福了福身:“这位將军,不知天黑造访,所为何事?”
御林军队长再次宣读圣旨,声音洪亮得整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丞相夫人听完,身子一晃,险些跌倒,被身旁的嬤嬤及时扶住。
她丈夫三朝为相,深得君王器重,新帝登基后那地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能及。
她丈夫如此位高权重,又怎会欺君罔上,结党营私?
“这……这一定是误会……”丞相夫人胸有底气,但声音却在发颤,“我家老爷忠心耿耿,怎会……”
“夫人恕罪,末將只是奉命行事。”御林军队长面无表情地打断,一副你別贿赂我的表情。“请问魏丞相大人和令公子现在何处?”
丞相夫人正要答话,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的青年被两名御林军押著走过来,嘴里还塞著半块糕点。
他挣扎著喊道:“婶娘!他们抢了我的酱羊腿!”
丞相夫人看到魏大宝这副模样,又急又气:“大宝!你怎么……”
她转向御林军队长,声音带著哀求:“將军,我家老爷和大公子不在府中,他们……他们去了万楼,等他们回来问清楚……”
“万楼?”
御林军队长嘴角抽了抽,他知道那是京城最有名的烟之地,达官显贵们寻欢作乐的销金窟。
可父子两人同时在一家青楼眠宿柳,这也未免太……
哎!
这些贵人真会玩儿!
不会是——孔雀东南飞,父子共一对吧?
咦!
御林军队长光是想想,都觉得一身恶寒。
“是……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做东……”丞相夫人声音越来越低,脸上浮现羞惭之色。
御林军队长冷笑一声:“来人!將相府中所有人押往大狱,等候处理。”
他转头又对副手道:“你带一队人,隨我去万楼。”
命令一下,相府里顿时哭嚎声、哀求声响彻天地。
当御林军押著哭哭啼啼的女眷们离开时,雪下得更大了。
相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仿佛在为这个显赫一时的门庭披麻戴孝。
外面因为大量的御林军出现而一片恐慌,但京城有名的万楼內此时却是一片灯红酒绿。
楼高三层,飞檐翘角上掛著红灯笼,在雪夜中格外醒目。
楼內丝竹声声,歌女婉转的唱腔与宾客的调笑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飘散著浓郁的脂粉味道。
最顶层的“天香阁”內,魏丞相正左拥右抱,满面红光。他的对面,魏大公子魏成超身旁也是鶯歌燕舞。
“来,再饮一杯!”魏丞相举起酒杯,醉眼朦朧地看向身旁的兵部侍郎之子李晟,“李公子今日破费了!”
李晟笑著举杯:“丞相大人赏脸,是小人的荣幸。”
魏成超慵懒地斜倚在歌姬雪白的膝上,醉眼朦朧地望著雕房梁。
鎏金烛台上,红烛泪痕斑驳,將屋內映照得曖昧昏黄。
他伸手抓过案几上的酒杯,对著李晟遥遥举杯。
“李……李兄……”他含混不清地笑著。
仰头饮尽时,酒液顺著他的下巴滴落在锦袍上。歌姬香帕还未及擦拭,魏成超便觉小腹鼓胀。
“美人儿……”他捏了捏歌姬的粉腮,“扶本公子……去更衣……”
魏成超显然是喝得有些多了,歌姬搀扶著他去如厕的身影踉踉蹌蹌。
茅厕归来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魏成超眯著醉眼望去,但见数十名披甲御林军如潮水般涌入一楼大堂。寒光凛冽的佩刀劈碎了彩绸灯笼,惊得宾客们尖叫四散。
有个绸缎商想夺门而逃,立刻被御林军一枪桿砸在膝窝,跪地哀嚎。
老鴇连忙腆著脸上去周旋:“军爷们行行好,咱们这里可是遵纪……”
老鴇话音未落就被踹翻在地,珠釵摔出老远。
“反了……反了!”他魏大公子在这里寻欢作乐,这些兵卒竟然敢来打扰兴致。
他正要怒斥他们不长眼睛,却见
御林军队长的长靴踏碎老鴇的玉簪,声如雷霆。
“奉旨缉拿逆犯!胆敢擅动者格杀勿论!”
原本喧闹的大厅里,霎时一片死寂,魏成超的醉意也嚇醒了大半。
他看见御林军队长腰间的鎏金鱼袋,那是直达天听的凭证!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御林军队长已揪著老鴇盘问:“魏丞相在何处?”
魏丞相何在?
啥意思?
这些御林军是来捉拿他爹的?
只见老鴇战战兢兢的抬起涂著鸳鸯簪指甲油的指尖,颤抖著指向三楼。
“快!快扶我回……回屋。”魏成超甩了一下头,努力保持著清醒,可他的肢体动作却无法跟上。
歌姬扶著他,鞋跑丟一只也顾不得捡,腿脚发软也不听使唤。
远处铁甲鏗鏘声越来越近,他回头瞥见御林军雪亮的刀尖已抵上三楼红毯……
“爹……”他低声提醒,“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踹开。
队长带著一队御林军冲了进来,刀光剑影顿时打破了室內整个的旖旎气氛。
歌姬和姑娘们尖叫著四散躲避,酒桌上的杯盘碗盏被撞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大胆!”
魏丞相虽然眼神飘忽,从歌姬腿上拿开的手却直指来人,语气依然透著上位者的威严。
“丞相大人!抱歉!”御林军队长沉著脸,厉声道,“我等奉圣諭,捉拿你父子二人归案!”
並不算太醉的兵部侍郎之子李晟闻言,顿时嚇白了脸,他手脚並用往旁边划拉著退开,显然是要与魏丞相父子划清界线。
魏丞相却似乎没听到“奉圣諭”三个字,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指著御林军队长的鼻子骂道:“大胆狗东西!谁给你的狗胆……”
御林军队长不再废话,一挥手,几名御林军拿出铁链上前就要锁人。
魏成超酒意全无,突然踉蹌著挡在父亲面前,沉声道:“这位將军,一定有误会。家父毕竟是当朝丞相,即便有罪,也该有个体面。”
队长略一迟疑,魏丞相却趁机抓起桌上的酒壶砸了过去:“滚开!本相要面见陛下!”
酒壶砸在御林军队长的肩头,碎成几片。
队长脸色一沉:“抗旨不尊,罪加一等!拿下!有什么话等见到陛下再说吧!”
室內的十几名御林军一拥而上,魏成超双腿一软,被按翻在地。
魏丞相还在借著酒劲挣扎不休,最终被御林军队长一记刀柄击在后颈,晕了过去。
“爹!”魏成超惊呼,焦急的泪水滚出眼眶。
御林军队长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放心,死不了。”
他转向缩在角落的李晟:“李公子,打扰了。”
说完,他命人架起昏迷的魏丞相,押著魏成超大步离去。
万楼外,雪已经积了寸许厚。
御林军押著魏家父子踏雪而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魏成超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青楼,又看向皇宫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与此同时,京城各处都在上演著类似的情景。
魏氏族人无论老少,纷纷从府邸、酒馆甚至青楼中被揪出。
御林军的火把在街巷间流动,將飘落的雪映照得如同血色的瓣。
城东的一处宅院內,魏丞相的弟弟魏侍郎刚准备就寢,就被破门而入的官兵拖下床榻。
城南的醉仙酿酒馆里,魏家三小姐正在和好友品酒论诗,突然被闯入的御林军嚇得晕厥过去。
甚至连城外寺庙中带髮修行的魏家老夫人,也被御林军从佛堂中恭恭敬敬的“请”了出来……
皇宫最高的角楼上,一个披著狐裘的身影静静注视著远处那些不停移动的火把。雪落在他的肩头,又悄然融化。
“陛下,风大,回屋吧!”身后的老太监李忠心轻声劝道。
景帝微微頷首,他转身时,一直带著怒气的面容上终於出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风雪裹挟著寒意,在暮色四合的京城上空肆虐。
皇宫里的御林军举著火把继续在京城各处穿梭,铁血抓捕魏氏族人。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刚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卿魏大海。
东方既明站在茶肆二楼的窗边,指尖轻轻拨开竹帘一角。
大红锦袍在昏暗的室內依然鲜艷夺目,金线绣制的暗纹隨著他的动作若隱若现。
楼下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一队御林军正涌入街对面的大理寺衙门。
“搜!大理寺卿一定还在衙门里。”为首的將领厉声喝道,雪落在他铁青的面上,瞬间化作水汽。
东方既明妖冶的眉眼微微蹙起,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鬆开帘子,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银两与檀木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客官这就走?”茶博士弓著腰过来,目光在那锭银子上打了个转。
东方既明没有答话,只是將搭在椅背上的红色披风抖开。
猩红的缎面如水般倾泻而下,內里衬著的黑貂皮毛在烛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泽。
他系好领口的银扣,兜帽边缘一圈雪狐毛隨著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东方既明向楼梯口走去,木板楼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大堂里只剩两三个客人,他们都低著头小声交谈,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外面的骚乱。
东方既明的靴子踏过门槛时,一阵刺骨的寒风卷著雪粒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披风,融化的雪水已经浸湿了青石路面,在火把照耀下泛著血色般的光泽。
筒子巷深处,“有家客栈”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东方既明闪身进入门內,带进一股寒气。
正在拨弄算盘算帐的刘伯从柜檯后迎上来,皱纹里堆著殷勤的笑:“爷回来了?这天气可真够呛……”
东方既明似乎並不愿与他答话,直接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送些热水到房里。”
他边说边大步跨上楼梯,大红锦袍的下摆在木质阶梯上扫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二楼最里间的房门虚掩著。
东方既明推门而入,暖意夹杂著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五六个身著褐色短打的年轻男子立即起身,其中一人接过他的披风,一人上前关门,那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次。
“关窗。”
东方既明简短的命令道,修长的手指解开猩红色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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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外男入后宫
第275章 外男入后宫
一名精壮的侍卫立即合上窗欞,將风雪与喧囂隔绝在外。
“属下在长乐街看到御林军押著魏家三公子往刑部大牢去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侍卫低声道,“魏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东方既明走到炭盆旁,伸手烤火。跳动的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將本就妖艷的五官镀上一层诡譎的金红色。
“本座也看到了,魏家究竟犯了何事?”他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听说是私通敌国。”侍卫递上一杯热茶,“魏家的三老爷也被带走了,那可是继魏丞相后的二品大员啊!”
茶杯在东方既明手中微微一顿。
“魏氏私通敌国?”他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誚的弧度,“大景朝现在能用的世家就剩魏家,这罪名倒是来得及时。”
角落里一个瘦高个子的侍卫接话:“可不是嘛!孙家自从前景帝驾崩就失了势,苏家那位皇后一死,更是树倒猢猻散。宋家倒是还在朝堂上蹦躂,只是宋家坚守礼教,与其他世家格格不入,可惜……”
“可惜宋阁老太过清高,不屑与其他世家为伍。”东方既明接过话头,將茶杯放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走到窗前,手指放在薄薄的窗纸上,感受著这个世界的冰凉。
“四大世家是大景朝的根基,如今根基已断……”
房间里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爆出噼啪声。
东方既明转身时,红袍在烛光下如血般流动。“赵铁,你带两个人继续盯著御林军的动向。尤其是魏家人接下来的情况,一个都不能漏。”
“是!”赵铁抱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其余人开始整理这段时间收集的所有情报。”东方既明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京城舆图,“大景朝堂即將大乱,我们必须赶在城门戒严前离开。”
窗外,风雪更急了。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士兵的呼喝,但在厚重的窗纸过滤下,只剩下模糊的呜咽。
东方既明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东城门的位置。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在羊皮地图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三日后丑时,从这里出城。”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走水路南下,在冀州换马。”
外面走廊上传来小二送热水的脚步声,东方既明谨慎的一抬手,侍卫们不约而同的点头,然后各自开始收拾行装。
东方既明站在窗前,听著风雪中隱约传来的哭喊声,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大景朝的衰亡,正是东明帝国收入囊中的最佳时机……
冬日午后的梅园里,梅本开得正艷,但积雪覆盖著枝头,只能看到几点残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风雪中,一个披著灰鼠毛披风的宫女从梅园的枯井口探出头来,警惕地环顾井底后,將手指抵在唇边,发出几声清脆的“布穀!布穀!”鸟鸣。
声音在寂静的梅园中格外清晰,惊起了远处树梢上的一只夜鶯。
枯井下,黑暗的密道中,小六子听到信號,脸上露出喜色。
他清了清嗓子,回应了几声“呱!呱!”的蛙叫。
这滑稽的声音在阴冷的井壁间迴荡,显得格外突兀。
“哎哟!我的小祖宗!”大九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极度无语道:“这寒冬腊月的,哪来的青蛙叫?生怕別人不知道这里有古怪是不是?”
大十三蹲在阴影里,闻言忍不住轻笑:“九哥说得对,这暗號也太不合常理了。”
小六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细声解释道:“这是和云舒姐姐约好的。若不这样叫,她绝不会放下木桶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宫里规矩严,暗號越奇怪越安全。”
果然,片刻之后,头顶传来“咯吱咯吱”的軲轆转动声。
一只陈旧的木桶被缓缓放下,桶壁上还掛著几根乾枯的藤蔓。
小六子熟练地將一个装满东西的竹篮掛在桶边的鉤子上,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
“抓紧了!”上方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木桶开始上升,小六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井口的光线光中。
大九等人屏息凝神,听到上方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这次就这么一点吗?”宫女的声音带著明显的失望,“陛下断了茹妃娘娘的供给,这点够撑几天?”
小六子的声音有些急切:“云舒姐姐,你別急。这竹篮里只能装下这些。不过……”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我还带了几个朋友来,他们帮我弄来了不少物资。”
“你还带了人来?”宫女的声音陡然提高,又立刻压低,“他们也知道密道了?你不要命了?”
“嘿嘿,放心吧!”小六子似乎丝毫不担心,“他们都是好人,这次多亏了他们,我才换到了这么多粮食。下面还有好多呢!”
軲轆再次转动,木桶被放了下来。大十三紧了紧怀中的包袱,利落地跨进木桶。
隨著“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缓缓上升,井口阴沉的光线渐渐洒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稜角分明、带著年轻朝气的面孔。
井底阴影中的大九打了个手势,其余兄弟立刻端起手中的m16,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地对准井口方向。
这些现代化的武器在古老的密道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大九等人顾不得这些。
他本打算弄些物资送回密道里,让小六子不出密道发现他们掩埋的尸体,直接將物资拿回去交差就搞定。
但他们送物资过来时收到王爷的命令,让他们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混入皇宫。所有,他们只得跟著小六子回来。
大十三到达井口后,也没与上面的人说话,就將木桶再次放下。
有大十三在上面帮忙,大字队的六个兄弟一个接一个地被拉上来。
他们每个人手里不是抱著鼓鼓的包袱,就是扛著沉甸甸的麻袋。
站在井口边的云舒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拿在手上,浑身有些微微发抖。
她看著这些身材高大、行动敏捷的男子陆续出现在井口,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这些人虽然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但举手投足间却透著一股说不出的气质。既不像农民,也不像商人,更不像士兵。
当最后一个大九被拉上来后,小六子满脸堆笑地开始介绍。
“云舒姐姐,这些都是我在外面遇到的恩人。这是大九、大十、十三、十六……”他依次指著每个人。
云舒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注意到他们虽然长相各异,但眼神中都带著相似的锐利。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些人腰间或背后都掛著形状奇怪的黑色“铁棍”,在阴沉的光线下泛著淡淡的冷光。
“你们……为何都没有名字?”云舒警惕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树枝。
大九上前一步,微微頷首:“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从小一起,这样叫习惯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著安心的口吻。
小六子也连忙打圆场:“云舒姐姐,这次真的多亏了他们。你看!”
他掀开一个麻袋,露出里面白的麵粉,“这些粮食,还有盐、腊肉,都是他们帮忙弄来的。我一个人根本带不回来这么多。”
云舒看著面前堆成小山山的物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
她向大字队成员行了一礼:“多谢各位壮士相助。不知……不知该如何报答?”
大九与其他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直视云舒:“这些不用报答,只是……不知姑娘能否带我们见见茹妃娘娘?”
“见茹妃娘娘?”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云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下意识地挡在眾人与宫殿方向之间,面上既惊且怒。
“这不可能!后宫禁地,你们怎敢……再说娘娘身份尊贵,岂是外人能隨便见的?”
大十三上前一步,语气缓和却坚定:“姑娘,我们並无恶意。相反,我们或许能帮茹妃娘娘解决……目前的困境。”
月光下,云舒看到大十三的眼睛里闪烁著和蔼又真诚的光芒。
寒风捲起地上的积雪,在眾人脚边打著旋儿。梅枝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窃窃私语。
“可是……我做不了这个主。”云舒犹豫著说道:“这里是后宫,娘娘不能见任何外男。这是会掉脑袋的。”
小六子看看云舒,又看看大九,手下意识的摸向袖袋里的荷包。
那里放著大九塞给他的两千两银票,他答应了大九带他们去见茹妃娘娘,若是办不成这事儿,银票可就保不住了。
就算茹妃娘娘是不是会有打赏,两千两银子也够他在宫里当牛做马十几年了。
“云舒姐姐,他们真的帮了大忙……而且……”他欲言又止。
大九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云舒:“请转交给茹妃娘娘,她看了自会明白。”
云舒迟疑地接过布包,感觉入手沉甸甸的。
她刚要开口询问,远处突然传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有人来了!”云舒脸色大变,慌张地看向眾人,“你们快躲起来!”
大字队的成员却出奇地镇定。
大九做了个手势,眾人立刻分散隱蔽到梅树后、假山旁,动作迅捷如鬼魅,转眼间就消失在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云舒惊愕地看著这一切,手中拿著的布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就在大九他们刚刚藏好身形之时,伴隨著整齐的脚步声,很快传来了鎧甲碰撞的声响。
“是谁在那里?”一个粗獷的男声喝道。
云舒和小六子显然在宫里待的时间不短,应付这样的紧急情况,反应极快。
小六子快速往物资上捧洒积雪,遮住物资。
云舒已紧走几步,出现在梅园门口,假意在收集树枝上的积雪。
“回大人的话,是茹妃娘娘想饮雪水煮的茶,奴婢特来梅园取雪。”她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脚步声停在梅园入口处,粗獷男子探著头往梅园里扫视了一圈,確实见只有两个太监和宫女在摆弄积雪。
那侍卫没好气的呵斥一句:“这么冷的天,取什么雪?”
云舒镇定自若地上前一步,手中银勺和瓷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人明鑑,娘娘说梅上雪最是清冽,特意嘱咐奴婢来取,说这时辰的雪水煮茶最佳。”
她微微欠身,“若大人不信,可隨奴婢去棠梨宫问过茹妃娘娘。”
那侍卫听她抬出妃嬪名號,又见她举止大方,不似作偽,语气顿时软了几分:“罢了罢了,快些取了回去,风雪寒气重,別冻著了。”
“多谢大人体恤。“云舒福身又行了一礼,直到脚步声远去才长舒一口气,后背已经湿透。
大九从暗处走出,眼中满是敬佩:“姑娘好胆识。”
云舒却沉下脸:“你们看到了,宫中戒备森严,若被发现有外男潜入,我们都得死。”
大九神色郑重起来:“姑娘,我们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买卖。但眼下除了我们,没人能帮茹妃娘娘。”
他指了指远处的宫墙,“我们就住在密道口附近的村子,有时会在外走货。只想通过帮娘娘赚些辛苦钱,谈妥条件就走,绝不牵连姑娘和娘娘。”
大十三补充道:“对!我们只赚些辛苦银子,比在外面走货强些就行。若姑娘不放心,我们可立下字据,若有闪失,任凭处置。”
云舒望著两人诚恳的面容,又想起茹妃宫中捉襟见肘的处境,內心挣扎不已。
娘娘待她恩重如山,如今落难,她岂能坐视不理?
“云舒姐姐,”小六子轻声道,“娘娘的风寒,陛下可差御医来瞧过了?”
“这……”这句话击垮了云舒最后的犹豫。她深吸一口气:“那我带你们去见娘娘。若出了差错……”
大九立刻接道:“若有闪失,我兄弟几人自行了断,绝不连累姑娘。”
大十三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皱眉道:“可就这样去恐有不妥。宫中处处眼线,我们这身打扮太扎眼。”
小六子眼睛一亮:“有道理!我和云舒姐姐先回去稟报茹妃娘娘,顺便取几套侍卫衣服来,你们在此等候。”
云舒点头同意,两人匆匆收拾了雪水和包袱离去。
梅园重归寂静,只余雪落地的沙沙声。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云舒和小六子带著几套侍卫服饰匆匆返回。
“娘娘答应见你们,”云舒低声道,“但一切需小心行事。若出事,娘娘概不负责。”
大九肃然应下:“姑娘放心,我们明白规矩。”
待他们换好衣裳后,一行人各自拿著物资悄然离开梅园,沿著宫墙阴影前行。
云舒走在最前,小六子殿后,中间是偽装成侍卫的大九和大十三。
几人小心穿梭,转过几道迴廊,棠梨宫的轮廓渐渐清晰。
这座曾经繁华热闹的宫殿如今却显得格外冷清,只有正殿传来一阵阵的说话声。
“到了,”云舒在宫门前停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记住,无论娘娘说什么,你们都不可抬头直视。”
大九几人点头应下,云舒便带著大九等人进去拜见茹妃,留下小六子在宫门外放风。
虽然云舒已经稟报过了,大九等人也换了衣裳,但毕竟是外男求见,茹妃没在屋里接见他们,而是在屋外的廊下摆了桌椅赏雪。
约莫三十的茹妃屏退了所有的宫女侍卫,裹著一袭淡绿绣梅斗篷,独自坐在朱漆阑干旁。
她头上没有太多的珠翠,只有一支与斗篷相衬的碧绿簪子,与她曾经皇贵妃的身份比起来显得有些寒磣。
阶前的积雪已深,她却不许宫人打扫,单爱看那琼瑶碎玉铺满庭院的模样。
鎏金鸟笼悬在檐角,里头一只黑不拉嘰的八哥难得安静,偶尔扑棱翅膀,便震得笼顶银铃轻响。
也不知是不是外面太冷,茹妃伸手逗弄,那八哥竟也不似平日聒噪,只歪著头没精打采的看她染了凤仙汁的指甲。
红泥小火炉煨在桌上,煮著热茶。她素手执壶,抬眼看向走进来的云舒等人。
“这位便是茹妃娘娘!”云舒为大九等人介绍道。
大九等人將m16甩到背后,单膝跪地行礼:“草民等见过茹妃娘娘。”
“起来说话吧!”茹妃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慵懒的抬了抬手。“听说你们……”
茹妃话音未落,棠梨宫外突然传来小六子尖细又提高音量的传报声——
“陛下驾到——”
第276章 你可要依了朕?
第276章 你可要依了朕?
茹妃话音未落,院宫外突然传来小六子尖细又提高音量的传报声——
“陛下驾到——“
那声音穿透纷扬的雪,在寂静的宫苑中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怎会此时到来?
茹妃纤细的手指猛地一颤,戒指青瓷茶盏上碰出清脆的声响,茶汤猛地溅出几滴,在桌上洇开点点茶渍。
云舒眼疾手快,立马抽出自己的绢帕俯身擦拭。
她朝还跪伏在地上的大九等人使了个凌厉的眼色,小声呵斥:“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退到边上去伺候!”
说话间,那帕子在她指间翻飞,转眼就将案几收拾得滴水不漏。
大九等人连忙叩首起身,黑色皂靴踏在积雪上快速擦拭了几下,掩去了刚刚跪伏的痕迹。
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来,闪身在朱红宫墙下间隔而立。
大九的贴着冰凉的树干,背后的m16硌着他的背,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金属传来的阵阵寒意。
人未到,景帝的笑声已先至。
景帝身着明黄龙袍踏雪而至,金线绣制的团龙在雪白的世界里显得特别眨眼。
他大步流星地走来,锦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爱妃!”景帝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喜悦,“朕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茹妃的目光在“站岗”的侍卫身上扫过,她稳了稳神缓缓起身,淡绿的斗篷在风中轻扬。
茹妃垂眸福了一礼,鸦羽般的睫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敷衍淡漠。“参见陛下。”
景帝却浑不在意,笑着从站在院门边的十六身旁经过。
十六盯着那明黄的背影屏住呼吸,紧握的手心有些汗湿。
景帝身上龙涎香的香气混合着白雪的气息扑面而来,大九看见景帝绣着金线的袍角从眼前扫过,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这么冷的天,爱妃怎么在外头坐着?”景帝在茹妃面前站定,伸手就要去握她冰凉的手指。
茹妃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望向庭院中那株覆雪的老梅。
“屋里闷得慌。”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出来看看雪。”
景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里闪过一丝让人读不懂的情绪:“这株梅树据说还是当年他亲手为你栽的。”
这个“他”,景帝和茹妃都知道说的是谁。
茹妃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云舒见状连忙上前:“娘娘,雪越发大了,要不要……”
“不必。”茹妃打断她,抬眸直视景帝,“陛下有什么好消息就说吧!”
她的声音很轻,态度却像对待一个陌生的人。
景帝嘴角噙着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朕登基时就说要纳你为妃。”他顿了顿,迈步走入廊下,“魏相那个老顽固,竟敢以有违礼制为借口阻拦。”
这事儿茹妃自然知道,也正因为魏相带头阻拦,朝中其他大臣也多有异议,景帝为此很恼火。
“朕已下令将魏氏一族的人全都下了大狱!”说到此处,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声惊起了远处树梢上的寒鸦,“如今这天下,再没有人能阻挡朕纳你为妃了!”
这就是他说的好消息?
茹妃苍白的脸上写满震惊:“你……你把魏氏一族全下狱了?”
因为震惊,茹妃连敬语都忘了用,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景帝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更甚。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厌恶的避开。
“就为了纳我为妃?”茹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目光却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得可怕的人。
“也不全是。”景帝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魏成超那厮背着朕私下资助突厥,更在锦绣坊里藏了一种叫做‘爱姆十六’的神兵利器。”
说起这个事,景帝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的火。
“此物能隔空取人性命,连弩箭也无法比拟。”景帝双眸微眯,眸子里泛着危险的光芒。“他们图谋不轨,所以朕必须先下手为强。”
茹妃对景帝的所作所为满是不解,而站在不远处的大九等人闻言,心中却都是“咯噔”一下。
他们虽然站得笔直如松,就像正常值岗的“侍卫”一般,但眼角余光却在不停的暗中交汇。
他们昨日回城采购物资时听闻城中在大肆抓捕魏氏一族的人,却不想竟是这般缘由。
这皇帝竟然还提到了锦绣坊的“爱姆十六”?难怪皇帝派了暗卫突袭搜查锦绣坊。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刚一提到“爱姆十六”,大字队的兄弟们下意识的就要端起m16瞄准景帝,他们的动作引得身上的铁甲哗啦轻响。
大九却迅速的朝他们摆了摆头,用指尖在手臂上轻轻敲击,传递着只有同伴才懂的暗号。
王爷的命令上说,东明帝国有探子出现在大景京城,这皇帝还要留着应付东明帝国,暂时不能动。
从景帝进来的这么一会儿时间,雪飘落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陛下此言,茹妃实在不解。”茹妃温柔的声音响起,却不愿在景帝面前自称臣妾。
见茹妃终于愿意主动与自己说话,景帝挑眉道:“哦?爱妃请讲。”
茹妃嘲讽的勾了勾唇:“您不是与魏相同穿一条裤子吗?魏相辅佐陛下登基,功在社稷。那什么……爱姆十六,许是陛下看岔了也未可知。”
“看岔了?”景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勾唇冷笑,声音却是在怒喝。
“这是朕亲眼所见。魏成超与锦绣坊的唐掌柜从马车上卸下m16,他们却骗朕说那是缝制衣裳的工具。光是这一点,魏成超就坐实了欺君之罪,罪不可恕。”
茹妃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惊得身子后仰,她下意识望向那些披甲侍卫,却见他们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唯有雪在他们铁盔上越积越厚。
茹妃不懂什么是“爱姆十六”,但大九他们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景帝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避之如蛇蝎的“爱姆十六”不仅藏在锦绣坊,现在还渗透到了他的后宫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景帝负手立于廊下,望着漫天飞雪出神。
忽然,他抬起双臂仰望天空,明黄的广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眼里是满是唯我独尊的张狂。
“不管魏氏是否有异心都必须下狱。”他的声音比这漫天飞雪还要冷上三分,“只有这样,这天下才真正是朕一个人的的天下,没有人能够左右朕的决定。”
茹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前景帝多疑本就让她感到不舒服,如今新帝为了自己的帝位六亲不认,如此的狠辣让她更不舒服。
“可魏相毕竟……”她轻声提醒,“是你舅舅。”
“舅舅?”景帝突然转身,龙靴踏碎一地琼瑶。他俯身逼近茹妃,鎏金冠冕下的眸子深不见底,“舅舅的一切更应该是朕的。”
茹妃蹙眉,后背抵上冰冷的廊柱。
景帝的手指捏住她苍白的下巴,在耳畔低语。
“这宫里的每一片雪,都是朕的。就像爱妃你……也必须是朕的。呵呵呵……”景帝发出近乎于变态的笑声。
雪无声地飘落,几片晶莹的冰晶钻入茹妃的衣领,她却恍若未觉。
寒风带起她淡绿的披风,那细微的颤动像是受惊的蝶翼。
茹妃厌恶的别开头,因为景帝温热又带着微微口臭的气息已喷洒在她的面颊上。
“怕了?”景帝以为她怕了,低笑一声,刻意将气息呵在她耳畔,龙涎香的暖意与呼出的白雾纠缠在一起。
“这才哪儿到哪儿。”他忽然收紧手指,“明日早朝,朕要看见魏家满门跪在殿前。至于魏氏那些产业……”
他顿了顿,眼底泛起狠戾的寒光:“特别是魏成超的‘锦绣坊’,还有那个帮着他骗朕的唐掌柜。敢骗朕!朕就要将他们俩凌迟处死。”
明日要将唐小童凌迟处死?
闻言,大字队的兄弟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比这腊月天的风雪还要刺骨。
大九忍不住抖了一下,肩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站姿,靴底在雪地上碾出细微的声响,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稳住。
他看见兄弟们迅速收敛了表情,但眼神中的惊惶却无法掩饰。
魏成超昨晚就被御林军抓了,但唐小童还在锦绣坊,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必须立刻通知他撤离!
景帝正捏着茹妃的下巴,那姿态像极了玩弄猎物的猛兽。
大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和寒冷让他保持着清醒。
眼前这皇帝为达目的可以六亲不认,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他们必须想办法脱身,将信息传递出去。每耽搁一刻,唐小童就多一分危险。
恰在这时,景帝捏着茹妃的下巴,双眸微眯:“爱妃,你可要依了朕?”
景帝的声音忽然放柔,但话语里却充满了威胁之意。
“朕今日心情好,所以才过来问你。若是爱妃还没想好……那朕便等明日处死了魏成超再过来。”
茹妃坐在椅子上,景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景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她今日不应,那她的下场,甚至整个孙家的下场就会如魏成超一般。
依?
还是不依?
茹妃心中各种纠结,没有答话。
她咽了一口口水,目光越过景帝的肩膀,直直看向大九等人所在的方向。
茹妃那眼神中的哀求与绝望如同一把利刃,刺得大九等人心头一颤。
大九暗叫一声不好,但他们现在也无法帮助茹妃。
景帝察觉了茹妃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
景帝这一望来,大字队的兄弟们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但他们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着侍卫应有的木然表情,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
茹妃不搭话,景帝转头看着身后院子里的一群太监和侍卫,以为茹妃是默认了,只是在暗示他,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怎么?爱妃是害羞了?”景帝忽然笑了,那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无妨,朕让他们都退下便是。”
景帝心情大好,一挥手,“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他回头又看到茹妃的贴身丫鬟,“云舒,你也下去。”
“娘娘……这……”云舒为难。
景帝立刻不悦的呵斥,“下去!”
云舒咬着唇看了看茹妃,又偷瞄景帝,最终不得不垂眸退下。
见状,李忠心立刻尖声附和:“都愣着干什么,都下去,赶紧下去!”
他挥舞着拂尘,像赶鸭子似的将院中下人往外赶。
大九等人如蒙大赦,赶紧跟在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后面走出了院子。
他们转过身去的那一刻,背后落满积雪的m16暴露在前。
可惜,景帝已转头看向茹妃,并没能及时发现。
大九等人迈出院门的刹那,双腿几乎发软。
景帝带来的太监们都只是在院子外候着,不敢走远。大九等人却一溜烟的直接出了棠梨宫。
见到他们的身影,小六子立刻迎来上来,面上都快急得冒火了。
“哎哟!我的祖宗们勒!你们都没事吧?”见到景帝突然造访,他尿快吓出来了。
“没事,换个地方再说。”大九拉着他就走。
大十七追上去拽住大九的衣袖:“九哥,怎么办?唐哥他……”
“闭嘴!“大九厉声打断,眼神扫过四周,“先离开这里再说。”
“跟我来!”小六子赶紧说道。
小六子带着他们快步穿过几道月门,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废弃的耳房。
“你们就暂时待在这里,我得先回去伺候。”小六子不忘叮嘱,“记住,等我来了你们才能出来。宫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千万别乱跑。”
“放心,我们明白。”大九点头。
小六子掩上门低着头匆匆离去,大九在窗户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赶紧掏出腰间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小童,小童。现在方便说话吗?”大九焦急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向宫外。
第277章 诸事不宜
第277章 诸事不宜
通知了唐小童,大九刚放下对讲机,就猛地想起棠梨宫的茹妃此时肯定会遭受劫难。
茹妃刚才没有出卖他们,大九决定反过来帮帮她。
反正他们现在穿着宫里侍卫的服饰,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窗户外,朱红宫墙在漫天飞雪中若隐若现。
大九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侍卫服,冰冷的铁甲贴着他的胸膛,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成霜。
“九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十问道。
“咱们先帮茹妃度过眼前难关。”大九垂眸摸着下巴,“不管怎么样,她刚才帮了咱们。王妃说过,做人要有恩必报。”
“好!可我们该怎么做?”大十点头,其他兄弟也纷纷同意。
“当然是搞点事情出来。”大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十三在这群队员里是最机灵的,应变能力也很强,把他留在宫里接应再合适不过。
大九拍了拍十三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十三,你就留在耳房里等小六子。然后潜伏在宫里,方便我们以后能随时进入皇宫。”
“嗯!没问题。”十三狠狠点头。
耳房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杂物,十三说完敏捷地钻到一个樟木箱子后面,顺手把m16藏在了几捆发黄的账本下面。
大九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确认从任何角度都看不出破绽,这才继续叮嘱。
“记住,每日卯时、午时、酉时用对讲机联络。”大九竖起三根手指强调,“暗号还是‘春茶新采’对‘秋露未晞’。要是对不上……”
大九还没说完,但十三已经会意地拍了拍腰间的手枪。
叮嘱好一切后,大九才带着其他的队员列队从耳房走出。
风雪还在继续,外面的人很少,他们像一队巡逻的士兵一样,大摇大摆的快速行走在后宫的青石板路上。
唯一特别的是:若碰到有行人经过,他们的队伍会随着行人的位置而转动,以确保背后的m16不被发现。
他们穿过一道半月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小河像条银带蜿蜒在假山之间,岸边几株老树的枝桠上压着厚厚的积雪,而背风处的枯草丛里,几根断裂的树枝正随着寒风轻轻颤动。
大九扫视周围的环境,举起拳头示意停下。
“就这里。”大九蹲下身,在背风处抓起一把枯草搓了搓,“这些草干燥易燃。”
队员们默契地分散开来。老五和小七开始收集枯枝,小心地堆放在选定的一棵树下。
大九掏出韩蕾给他们的打火机,韩蕾说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又便宜,又比火折子好用多了,方便携带。
枯草被点燃,火苗瞬间窜起。火势沿着预设的路径蔓延,吞噬着枯枝却点不燃被积雪覆盖的树冠。
火焰遇到潮湿的树枝,浓烟开始滚滚升起,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显眼。
“撤!”大九下令,同时从腰间取下对讲机一交代。
因为风雪,宫里的人都各自躲在屋里御寒,除非是主子有什么命令需要出来办差,和值守巡逻的侍卫。否则,如此寒冷的天气,谁也不要在外面呆着。
所以,大九他们按照来时的路找到了梅园,顺利从密道撤离。
而此时的棠梨宫内,琉璃瓦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洁白而冰冷。
茹妃走到庭院中那株前景帝为她种的梅树下,她抬手轻触着一朵半开的红梅。
瓣上的白雪在她温热的触碰下悄然融化,如同她眼中强忍的泪水。
“爱妃好雅兴。”景帝低沉含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茹妃浑身一僵,那朵梅从她指间坠落。
景帝大步走近,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瞧瞧,手都冻红了。”他语气亲昵,拇指在她手背上暧昧地摩挲,“天寒地冻,还是少在外面走动吧!”
茹妃感到一阵恶心从胃底翻涌上来。那只手——那只不合礼教的手,此刻正包裹着她的的手。
她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任由他牵着,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魏家已全族下狱了,孙家……”景帝突然说道,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茹妃猛地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
她明知道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可她就是无法摆脱这个赤裸裸的桎梏。
她自己倒是可以以死相逼,大不了景帝继续断她宫里的供给就是,可整个孙家呢,又该怎么办?
“爱妃脸色怎么这么白?”景帝似乎为轻易拿捏了如飞的软肋而高兴。
他故作关切地凑近,呼吸喷在她耳畔,“放心,只要爱妃乖乖的,孙家自然会平安无事。”
他故意将“乖乖的”三个字咬得极重,另一只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肢。
茹妃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栗,不是因寒冷,而是因为愤怒与屈辱。
她曾是前景帝最宠爱的妃子,如今却要委身于他的兄长。
一女不侍二夫,她却要一女侍两朝君王,过了今日,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勇气能够活下去。
茹妃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屈辱的泪水悄然滑落。
“进去吧,外头冷。”新帝半强迫地牵着她的手向殿内走去,一路上不断用指腹揉捏她的手腕,像是在把玩一件新得的珍宝。
踏入内殿,暖炉的热气扑面而来,却驱不散茹妃骨子里的寒意。
景帝一挥手,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立刻低头鱼贯而出,最后一个离开的宫女在关门时偷偷瞥了茹妃一眼,眼中满是同情。
当殿门关上的刹那,景帝的手突然从她腰间滑下,在她臀上重重捏了一把。
“啊!”
茹妃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前躲闪,却被男人铁箍般的手臂拦住。
“躲什么?”景帝低笑,气息喷在她颈间,“朕记得皇弟在世时,对爱妃宠爱至极,朕也会疼你的。”
他故意提起前景帝,满意地看着她眼中闪过的痛楚。
茹妃咬紧下唇,直到尝到口中的血腥味。
他说的没错,前景帝是宠爱她。
可那并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前景帝多疑,她是前景帝的表妹,除了她,这后宫里,前景帝不信任任何人。
“爱妃这倔强的模样,啧啧啧,真是让朕……”景帝的声音暗哑下来,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欲罢不能。”
茹妃绝望的闭上眼,屈辱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感到自己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男人的重量随即压了上来。
他的手指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襟,冰冷的唇贴上她锁骨时,她想到了悬梁的白绫,想到了锋利的剪刀……
就在一切即将成为定局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走水啦!走水啦……”
景帝的动作顿住了!
茹妃睁开眼,看到他眉头紧锁,显然在权衡轻重。
呼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喊声加入。
“走水啦!”
“走水啦!快,快拿桶。”
“哪里走水了?”
“是大殿吧,火光冲天啊!快!”
……
殿外,惊慌失措的喊声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该死!”新帝咒骂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她身上起来。他低头看着衣衫不整的茹妃,眼中欲望未退,“爱妃稍等,朕去看看就来。”
等?
等个铲铲!
茹妃巴不得他快点从自己面前消失,甚至——永远消失。
茹妃没有应答,只是侧过身去拉拢被扯开的衣襟。
她听着景帝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殿门开合的声音,直到确认他真正离开,茹妃才允许自己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啜泣。
她踉跄着爬下床榻,跌跌撞撞地奔向梳妆台,从暗格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那是先帝赐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刀锋在烛光下闪着寒光,如同她眼中决绝的泪。
“娘娘!”见景帝出去了,刚从外面进来的云舒见状立刻冲上去夺下匕首,“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让我死……我活不下去了……”茹妃瘫坐在床榻上,声音支离破碎。
云舒紧紧抱住她:“娘娘糊涂啊!您若死了,孙家上下谁来保全?魏家已经下狱,以陛下的性子,你要是忤逆他,孙家随时都可能……”
茹妃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啊!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殿外,救火的呼喊声仍在继续,而在这棠梨宫内,一场更可怕的烈火正在她心中燃烧。
她缓缓擦干眼泪,整理好凌乱的衣衫,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备水,我要沐浴。”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很快就会回来。”
云舒看着她挺直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屈服,而是一场更为漫长的抗争的开始。
但茹妃不知道的是,景帝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景帝大步走出棠梨宫时,玄色龙纹锦靴踏在积雪覆盖的青石板上,踩出一个个紧实的脚印。
被打扰了兴致的他眉头紧锁,面色铁青,身后随行的太监们小跑着跟上,朱红色宫墙下顿时跟着一串长长的队伍。
风卷着雪吹动他明黄色龙袍的下摆,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胡乱摆动。
此时的后宫里早已乱作一团。
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各宫的主子们惊魂未定,裹着貂裘站在廊下张望,不时差遣自己宫里的太监或宫女出去打探。
几个年幼的皇子被乳母紧紧搂在怀里,睁着惊恐的眼睛望向浓烟升起的方向。
走水处腾起的黑烟像一条狰狞的黑龙,在飞雪飘舞的天幕上肆意蔓延。
“快呀!多拿几只桶。”
“去叫侍卫也来帮忙。”
“跑快点!”
……
一路上,救火的、打探消息的,都在朝着走水的地方赶去。
太监宫人来来往往,拿着工具奔跑急行。脚步声、喊叫声嘈杂不堪。
景帝看着那黑烟滚滚的方向,那里是金銮殿的方向,金銮殿起火,那可是不详的征兆。
作为刚登基的帝王,景帝的心都凉了半截。
景帝加快脚步,绣着金线团龙的龙袍衣袂不断翻飞,所过之处跪倒一片宫人。
待赶到事发地点,只见是御园的小河边在起火,河边的枯草在火随风势之下已烧出了一小段。
一棵老槐树正冒着滚滚浓烟,树干下部焦黑一片,残留的火苗在寒风中忽明忽暗。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焦枯的树杈上赫然挂着一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兔子,烤出的油滴在余烬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样的场景,显然是有人为了偷偷烤兔子而引发的火灾。
“这……”景帝额角青筋直跳。
从棠梨宫眺望,这里的确是金銮殿的方向,只不过,金銮殿距离这里还隔着一条小河。
积雪浸透的枯草阻碍了火势蔓延,但呛人的烟味还是让随行太监们不住咳嗽。
吓得面无人色的太监总管李忠心尖着嗓子呵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河里打水!”
几个小太监慌忙提着木桶奔到河边取水救火。
看着眼前杂乱忙碌的宫人,景帝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他的金銮殿失火,其他的地方都好商量,只要命人将火灭了就是。
景帝心中还惦记着在床榻上等待的美娇娘,没心情在这里看宫人们救火。他正欲转身回棠梨宫,忽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小白!一定是我的小白。”
景帝抬眼看去,只见他十三岁的大女儿永宁公主提着绯色裙裾飞奔而来,石榴红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两个可爱丸子头上的发饰也不断乱晃。
“公主,公主您慢点。”她的后面跟着一群宫女。
十三岁的少女正在寻找自己走失的兔子,来到树下看到那只半生不熟的兔子时,杏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父皇!”她拽住景帝的衣袖,染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龙袍的锦缎里,“这定是儿臣养在琼华阁的小白,您看它左耳还有块斑痕……”
古代的女子生活在深宫里,虽然贵为公主但玩物却很少。好不容易养了一只兔子解闷儿,还被人给烤了。
小公主那叫一个伤心啊!
“父皇!”她拽着景帝的龙袍袖角不依不饶,“您看看,多残忍啊!这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干的!”
“乖,父皇已经命人去查了。”景帝抚摸着女儿的发顶,嘴上敷衍着。
“待查明了是何人所为,定重重治罪。让他赔你一只小白。”他说着,目光却不时望向棠梨宫的方向。
小公主敏锐地察觉到父皇的心不在焉,小嘴撅得更高了:“您骗我。上回我养的雀儿死了,您也是……”
“这次不一样。”景帝有些烦躁,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佩塞进女儿手里,“父皇答应你,必给你个交代。现在先让嬷嬷带你回宫歇息可好?”
小公主攥着玉佩,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但她仍不忘踮起脚尖,对着那惨死的兔子又望了一眼。
她小声嘟囔:“一定要把那个坏蛋找出来,也烤了他……”
安抚好小公主,景帝正欲抬步,耳边又传来了一道急促的禀报声——
“陛下,方才惊闻宫中走水,皇后娘娘受惊过度,这会儿心口疼得厉害,求陛下去看看娘娘吧!”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
话音刚落,小公主已经拉着景帝的手臂跺脚哭闹起来:“父皇,母后生病了,我们快去看看啊!呜呜……母后……”
景帝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说皇后生病了不是应该第一时间传太医吗,找他干嘛?他又不会治病。
但就此看来,今日诸事不宜。
况且,小公主又吵得厉害,景帝最终只能摆驾皇后的凤仪宫。
直到景帝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远处,小河对面的一处枯草后才探出一个脑袋来,正是小公主打算烤了的坏人——大十三。
大十三抹了把脸上的炭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大九他们离开后,他一个人穿着宫中侍卫的服饰,行事起来更为方便,“走水烤兔”就出自他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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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大胆刁民
第278章 大胆刁民
寒风呼啸了一整夜,到了清晨时分,风雪渐停,暖阳还冒了出来。
京城街道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被早起的行人踩出凌乱的脚印。
“让开!统统让开!”
一队身着铁甲的御林军踏着整齐的步伐从皇城方向涌来,铁靴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首的统领葛旭手持圣旨,面色冷峻如铁。
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有来不及躲闪的小贩被撞翻了担子,货物滚了一地,很快被军靴碾成了泥。
“这是咋了?”绸缎庄的老板娘张氏扒在门缝处往外看,手指紧紧攥着门框,“一大早的,这么多御林军。”
“嘘——”她丈夫一把将她拉回来,迅速关上门板,“别多管闲事!听说昨夜里魏丞相全家都被抓了。”
张氏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魏丞相?那位三朝元老?这.这怎么可能?“
街对面的茶馆里,几个茶客缩着脖子低声议论。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却驱散不了众人心头的寒意。
“听说是私通敌国……”一个瘦高个子的商人神秘兮兮地说,“我表兄在刑部当差,说魏家的锦绣坊还藏了什么神兵利器。”
“胡说八道!”旁边一个白发老者拍案而起,茶碗里的水溅了出来,“魏相爷辅佐了三朝君王,怎会谋反?定是有人陷害!”
“老丈小声些!”掌柜的慌忙过来劝阻,“莫谈国事。这话传出去,您老也得进大牢!”
“对对对。”老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外面街道上。
街角处,一群孩子原本在堆雪人,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望着匆匆而过的御林军队伍。
其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拉了拉身旁妇人的衣角:“娘,那些兵叔叔要去哪儿?”
妇人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别说话,跟娘回家。”
妇人匆匆抱起孩子,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御林军行进的方向,眼中满是恐惧。
葛旭带领的队伍停在了魏家位于城东的钱庄前。钱庄掌柜早已闻风跪在门口,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浑身发抖。
“奉旨查抄魏氏产业!所有人等,一律收监候审!”葛旭展开圣旨,声音洪亮得整条街都听得见。
原来,景帝说到做到!
不仅让魏氏一族下狱,还要毫无心理压力的霸占他们的财产。
几个伙计被粗暴地拖了出来,有个年轻人挣扎着喊道:“我只是个记账的!与魏家无关啊!”
御林军充耳不闻,一棍子打在他腿上,年轻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不远处,魏府的老管家周伯躲在巷口,老泪纵横。
他昨夜因去乡下收租逃过一劫,今早回城才得知噩耗。看到钱庄的惨状,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生怕发出声音。
“动作快点!”葛旭厉声喝道,“所有账册、银两一律封存,运往户部!”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钱庄,很快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一个士兵抱着满满一匣子账本出来,不小心绊了一跤,纸页散落一地,被雪水浸湿。
“都小心一点!”葛旭一脚踹在那士兵身上,“这都是罪证!弄坏了你担待得起吗?”
士兵慌忙跪地求饶,手忙脚乱地捡拾那些已经模糊了的字迹。
周伯趁机悄悄后退,却不料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脆响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葛旭猛地转头,鹰隼般的目光扫向巷口。
周伯转身就跑,但年迈的腿脚如何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御林军?
没跑出几步就被两名士兵按倒在雪地里,白的胡须沾满了泥雪。
“这不是魏府的老狗吗?“葛旭缓步走来,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了。”
周伯被粗暴地拽起来,他吐出口中的雪水,嘶声道:“葛统领!魏相爷待你不薄啊!当年你父亲获罪,是相爷在先帝面前求情……”
“闭嘴!魏相什么时候替我父亲求过情了?”葛旭脸色骤变,一巴掌扇在周伯脸上,“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带走!”
士兵们押着周伯离开时,街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百姓。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面露快意,更多人则是满脸惊惶,生怕这场祸事会波及自身。
“听说连魏家刚满月的小孙子都被抓了……”
“作孽啊!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嘘……不关咱们的事……”
窃窃私语如风中的雪,飘散在京城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魏府大门被粗重的铁链锁住,门上交叉贴着盖有朱红大印的封条。
府内一片狼藉,值钱的物件早已被搬空,只剩下翻倒的桌椅和撕碎的帘幕。
院角的梅开了,红艳艳的朵在雪中格外刺目,却无人欣赏。
刚从外面游历回来的魏家二子魏大鹏,运气真是不好到了极点。刚回来就与葛旭带领的御林军撞个正着,神都没回过来,当即就被拿下。
魏大鹏被单独关在丞相府中的祠堂里,双手被铁链锁住,跪在祖宗牌位前。
祠堂里没有生火,寒气渗入骨髓,但他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地望着那些熟悉的名字。
“父亲,儿子不孝!”他抽泣着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儿子未能保住魏家百年基业……”
门外传来脚步声,赵峥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进来。
“魏公子,别来无恙啊。”赵峥假惺惺地拱手,眼中却满是讥讽。
魏大鹏连头都没回:“葛统领是来看笑话的?”
“岂敢岂敢。”葛旭踱步到供桌前,随手拿起一个牌位把玩,“当初我父亲获罪,魏丞相落井下石。呵呵,没想到魏家也有今天。”
葛旭查抄魏家产业之所以如此尽心尽力,原来是在——有仇报仇。
“哼!”魏大鹏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魏家清清白白,不怕你们查。”
“清白?这重要吗?”葛旭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魏公子真会说笑。皇上手里若没有确凿证据,会动三朝元老?”
他俯身在魏明远耳边低语:“实话告诉你,陛下早就等着这一天了。魏家权势太大,连先帝都只能妥协拉拢,你说……陛下能睡得安稳吗?”
魏大鹏眼皮微跳,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祠堂门再次被锁上,魏大鹏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坐倒在地。
对面茶馆二楼,一个身着大红长袍,长相妖艳的男子临窗倚着贵妃靠,姿态慵懒,那像狐狸一样妖媚的双眸将大街上的骚动尽收眼底。
“公子,看来魏家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身后的小厮打扮的男子低声道。
男子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魏家?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您的意思是……”
“四大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男子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景陛下这次……胃口不小啊!”
小厮点点头,不再多问。
大街上,御林军已经查抄到了魏家的绸缎庄,一匹匹上好的锦缎被粗暴地拖出来,在雪地里染上污渍。
男子勾唇站起身来,“走吧!咱们可以回去了!”
小厮会意,立刻掏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转身跟上男子的脚步。
同一时间,京城冠军侯府内。
琉璃瓦上的积雪在暖阳阳映照下泛着晶莹的碎光,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越的声响,恍若谁人在轻叩玉磬。
长乐郡主和赵巧儿坐在院子里的亭子下围炉煮茶,顺便赏雪。
长乐郡主的贴身丫鬟明月没怎么动,但打扮得枝招展的赵巧儿却像个狗腿子似的伺候在旁。
长乐郡主斜倚在沉香木雕的阑干边,绛紫色的狐裘随意搭在肩头。
她指尖捻着一枚鎏金葵盏,茶汤里浮沉着几片雪芽,袅袅热气在她精致的下颌边萦绕。
亭外几株老梅横斜,积雪压得枝条低垂,偶有风过,便簌簌落下玉屑般的雪粉。
“郡主您不知道,那日我去散播消息时遇见的那位穿大红锦袍的公子,那长得……啧啧啧,比女子还俊。”
赵巧儿提着海棠红裙裾凑近,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她今日特意梳了京城贵女时兴的飞仙髻,脸上傅粉施朱,连指甲都用鸳鸯簪的指甲油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明月捧着鎏金手炉静立一旁,闻言忍不住别过脸去。
这小丫鬟穿着素净的藕荷色夹袄,发间只簪了支银簪,倒比盛装打扮的赵巧儿更显清雅。
长乐郡主漫不经心地磕着松子,目光瞟过赵巧儿殷切的神情。
长乐郡主在心中暗道:“这赵巧儿跟赵樽真的是兄妹吗?差距为何如此之大?赵樽雄才大略如青松傲雪,而他这妹子却无脑又痴,就似墙头藤蔓一般,倒真是……”
她忽然又想起年初在苍州见到的赵樽的情形,那骑在锦耳骢上的赵樽冷漠而高傲,令她忍不住心中一痛。
“郡主!出大事了!”就在长乐郡主胡思乱想间,管家踉跄着闯进院子,长靴在雪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
他顾不得行礼,急声道:“昨夜魏府满门收监,今日御林军正在抄没产业,连西市的钱庄都被封了!”
“啪!”的一声,赵巧儿手中的蜜饯盘子落在青石地板上。
她杏眼圆睁,染着指甲油的手指捂住朱唇:“天爷!这么快就……”
她话未说完便自觉失言,慌忙去觑长乐郡主的脸色。
长乐郡主指尖一松,将几粒乌黑饱满的瓜子搁在云纹石桌上。
她起身时狐裘滑落,露出内里绣着金雀的月白襦裙。“备轿。走,看热闹去。”
长乐郡主唇角噙着笑,她一把挽起赵巧儿的手臂,在她耳边小声道:“咱们成了。这样的热闹,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长乐郡主嘴角带笑,眼底却凝着寒霜。
她苏家失了势,那魏家也别想好过。
魏成超那个怂货,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这次被景帝论罪下狱也是他活该。
景帝登基不承认她的郡主身份,总有一天,她要让景帝也知道她的厉害。
就在长乐郡主拉着赵巧儿出去看魏家的热闹之时,京城的锦绣坊也遭到了御林军的突袭。
当御林军的铁靴踏碎锦绣坊门前的青石板时,锦绣坊里正生意兴隆。
许多贵家夫人、小姐正在挑选着布料或讨论衣裳样式。
御林军鱼贯而入,大堂里顿时响起贵妇小姐们的惊呼,一匹匹绫罗绸缎被粗暴地掀翻在地,绣鞋踩过那些价值连城的织物,留下乌黑的脚印。
赶着出来招呼御林军的不是锦绣坊往日八面玲珑的唐掌柜,而是林记布行的掌柜——林远山。
“这位军爷,你们这是……”林远山慌忙迎上去,脸上的褶子里堆满讨好的笑容。
他今日第一天走马上任锦绣坊掌柜,特意穿了件崭新的靛青色长衫,腰间玉佩随着急促的步伐叮当作响。
“走开!”御林军统领葛旭一把推在林远山肩膀上,将他推了踉跄。“我等奉旨查抄魏氏产业!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葛旭的声音像块生铁砸在青砖地上。他腰间悬着的鎏金令牌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远山的膝盖突然发软,他扶着雕柜台才没跪下去:“军爷明鉴,这铺子是小人的啊!您看这账本,还有这地契房契……”
“大胆刁民,休得胡言!魏家九族皆已下狱,名下三十二处产业尽数充公。”葛旭的拇指摩挲刀柄上的缠绳,目光扫过梁上“锦绣天成”的金匾,“这锦绣坊谁不知道是丞相家魏大公子的产业,怎就成了你的了?”
“千真万确呀!军爷。还有鸳鸯簪和醉仙酿酒馆都是小人的呀!”
林远山说着快速绕到柜台后,抖着手从紫檀木柜里捧出个描金匣子。
打开匣子,几张盖着朱红官印的文书静静的躺在匣子里面。
“军营您看,鸳鸯簪、醉仙酿,还有这锦绣坊,都是魏公子昨日才折价转让给小人的。您看这过户文书,京兆府的官印还鲜亮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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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世外桃源
第279章 世外桃源
“军爷您看,鸳鸯簪、醉仙酿,还有这锦绣坊,都是魏大公子昨日才折价转让给小人的。您看这过户文书,京兆府的官印还鲜亮着呢!”
葛旭接过文书,眯着眼逐行扫过那些工整的馆阁体,突然冷笑:“好个‘纹银八千两’。这锦绣坊一月的流水都不止这个数。带走!”
“军爷,军爷。”林远山被两名士兵架着往外拖,挣扎间,发髻散乱得像团枯草,“小人是真金白银买的铺面啊!那魏公子说急用钱……”
“你既然有文书,”葛旭也不为难他,只是大手一挥说道:“那就跟本将去京兆府对质,辨认清楚。走!”
林远山被带去了京兆府,而此时的原景绣坊掌柜唐小童和杨海波一家,正坐着马车悠哉悠哉的行走在京城北郊通往苍州的官道上。
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挂在天空,将柔和的光芒洒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宛如铺了一层碎银。
马车行进得很缓慢,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唐小童掀开车帘,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感叹道:“幸亏昨日大九他们的消息传递及时,咱们才能这么顺利地脱身。要是再晚半日,怕是就要被堵在城里了。”
杨海波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笑着接话:“还是王妃的对讲机好使啊。那么远的距离,消息眨眼间就到了。要搁以前,要是等消息送到,怕是黄菜都凉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精巧的黑色对讲机,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坐在对面的杨小妹闻言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唐小童:“就是就是,王妃可真是个奇女子。王妃让你去北关当那个‘对外贸易协会会长’的命令前脚刚到,后脚京城就出事了。”
她裹紧了身上的薄袄,搓了搓手,“就好像……就好像王妃能未卜先知似的。”
一直沉默的杨母突然抬起头,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可咱们就这么走了,大九他们怎么办?”
她不安地蹙眉,“还有那个林远山……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唐小童放下车帘,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娘,您别担心。王妃早就安排妥当了,林掌柜一定会有惊无险,大九他们手中有神兵利器,更用不着担心了。”
杨海波点点头,接过话茬:“是啊娘,王妃做事向来周全。您就放宽心,咱们这一路都有接应。”
唐小童也安慰杨母:“杨哥说的对。王爷和王妃将通信站已经修建到了荆州。到了荆州后,每个通信站都备有热茶接应咱们。”
马车继续在雪地上缓缓前行,留下一串深深的车辙。
远处的山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几只麻雀从路边的枯树上飞起,扑棱着翅膀掠过马车顶棚,又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半个月后,唐小童一行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拖木沟棱堡。
远远望去,那座水泥棱堡如一头巨兽般盘踞在官道要冲,灰白色的墙体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这就是水泥棱堡?“唐小童勒住缰绳,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记得几个月前来,请求王爷和王妃与突厥通商,从沧州返回京城时,这里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如今却已巍然矗立。
棱堡呈多角星形,每个凸出的棱角上都有攻击点,黑洞洞的枪口让人不寒而栗。
杨海波扶着杨母从马车上下来,杨小妹已经蹦跳着跑到城墙下。
“哥!娘!这墙好凉啊!“她踮起脚,好奇地摩挲着青灰色的墙面。
杨母也忍不住伸手触碰:“总听你们提起拖木沟的棱堡让朝廷大军都无可奈何,如今见到真是不同凡响,这墙面竟这般光滑,连条缝隙都摸不到。”
唐小童仰头望着足有三丈高的城墙,忽然注意到墙角处刻着细小的铭文——“景和六年秋,沧州营造司监造”。
棱堡入口处人声鼎沸。
几个挑着新鲜蔬菜的农妇正和守门士兵说笑:“王大哥,今早刚摘的菘菜,给您留了两捆!”
“使不得使不得……”那络腮胡士兵连连摆手,却见农妇已将菜塞进岗亭。
旁边卖炊饼的老汉插话道:“军爷别客气,有你们在这里守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才能安安稳稳的做买卖。”
“唐公子!”熟悉的声音传来。
唐小童转头看见棱堡里一个认识的兵卒大步走来,铠甲铿锵作响。
“上次见您时,这堡垒才打了地基呢!“那兵卒拍着城墙向唐小童炫耀,“现在别说朝廷大军,就是天雷劈下来也纹丝不动!“
“是啊!这棱堡可真坚固。”唐小童叹道。
这棱堡修建在这里,不仅坚固,还为这里的百姓创造了做小买卖的环境。
唐小童望着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中如同燃烧的炭火。
卖人的小贩敲着铜锣走过,清脆的声响混着孩童的笑闹,在这座钢铁堡垒下竟显出几分人间烟火气。
唐小童一行人风尘仆仆,身上的行囊还带着旅途的尘土,几个眼尖来事的小贩围了上来。
“客官远道而来,尝尝咱们拖木沟特产的蜜饯果子吧!“一个扎着头巾的妇人挎着竹篮,热情地招呼道。
旁边卖布匹的老汉也不甘示弱:“这位公子,上好的冀州丝绸,给您家夫人带一匹?”
唐小童正要婉拒,忽然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馄饨摊那边传来:“都让让,都让让!这是我家贵客!”
只见一个满脸麻子的魁梧军官推开人群大步走来,腰间佩刀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他走到唐小童面前,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唐老弟,杨老弟。可把你们盼来了!”
唐小童先是一愣,随即认出来人正是这棱堡的守将麻子。
唐小童抱拳笑道:“麻子。几月不见,您现在可都当将军了。恭喜啊!”
“嗨!这都是承蒙王爷器重。“麻子大大咧咧的拍着唐小童的肩膀,“王妃三日前就传信说你们要来,我天天在这馄饨摊守着。来来来,先吃碗热乎的!“
馄饨摊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闻言连忙往锅里下馄饨:“麻将军的贵客就是小老儿的贵客,这馄饨皮薄馅大,保准各位满意!”
这里距离清水县城只有十里左右,因为时辰还早,因为时辰还早,麻子决定亲自送他们去清水县王府面见韩蕾。
到清水县时,已经是暮色时分。
夕阳的余晖为古老的城墙镀上一层金边,城门处进出的行人络绎不绝,几个穿着制服的衙役正在维持秩序,见到他们的马车便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到了。“麻子勒住缰绳,回头对车厢里说道。
唐小童掀起车帘,眼前豁然一亮。只见城内灯火通明,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竟比白昼还要热闹几分。
他不禁“咦”了一声,引得车厢里的杨海波一家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这是县城?”杨小妹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攥紧了。
唐小童跳下车辕,转身对车内说:“娘,不如我们下车走走?这清水县的夜景倒是别致。”
杨母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下了马车,刚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喃喃道:“老天爷,这里怎么比京城还漂亮?”
只见清水县的大街全是水泥路,道路两旁整齐排列的太阳能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整条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他们在京城也用过还没给的太阳能灯,可那都只是在家里或者店铺里,而且也只有几个太阳能灯而已。
他们完全没想到,太阳能灯在路边连成一条线,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壮观。
这个时间段,京城的店铺早已开始打烊了,可这里的店铺却还在营业。
路边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卖人的、卖烤红薯的……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从他们身边经过,担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哇!那是什么?”杨小妹惊讶的指责小便担子上的货物。
唐小童道:“那是玻璃,现在在苍州已不算稀罕物。上次我来沧州求见王爷和王妃时,听说他们就已经在筹建玻璃厂。”
唐小童又转向杨海波解释道:“当时我来时还没这么热闹繁荣,没想到几个月变化不小。”
正说着,一辆三蹦子“突突”地从他们身旁驶过,吓得杨母往后一退,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
“这就是你们常说的三蹦子吗?跑起来可真灵活。“杨母惊魂未定地问道。
旁边一个卖炒栗子的大婶听了笑道:“老嫂子是头回来我们清水县吧?这是我们王妃弄来的三轮车,王妃说它吃的是油,跑起来可比马车快多了。”
杨海波望着远处正在修建的三层砖楼,不禁感叹:“这路面平整得跟镜子似的,楼宇又如此高大,这哪像别人说的穷乡僻壤,分明就是世外桃源。”
“可不是嘛。”唐小童指着路边一家挂着“新华书店“匾额的店铺说,“这里的变化简直翻天覆地,要是再过几年,都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王爷和王妃实在是太伟大了。“
杨母听着听着,突然抹起眼泪来:“我家老头子要是能活到现在,看到这样的好光景该多高兴啊!”
杨海波连忙安慰母亲,杨小妹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看什么都稀奇。
她已经跑到一个卖的摊子前,眼巴巴地望着那蓬松的絮。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笑呵呵地扯下一朵“白云”递给她:“姑娘第一次来清水县吧?送你了!”
杨海波急忙要掏钱,那老头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王爷说了,对待外乡客人要热情。再说了,这白是咱们自己县里产的,不值几个钱。”
这时,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在他们旁边停下,车帘一掀,露出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
麻子立刻行礼:“见过县丞大人。”
县丞和蔼地点头:“是唐公子回来了啊。这几位位是……”他的目光落在杨海波等人身上。
麻子连忙介绍:“他们几位都是王妃的人,末将正要带他们去王府,以后也会在咱们苍州住下。”
“好啊好啊!“县丞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清水县正大量缺人,欢迎你们啊……“
目送县丞的马车远去,杨母还有些恍惚。“这地方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连县太爷都这么和气,咱大景除了苍州,上哪儿找这样的好去处?”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正巧路过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听见了,插话道:“老太太说得极是。咱们清水县现在可是‘小京城’,比真正的京城还要便利几分呢!”
夜幕完全降临,但清水县的街道反而更加热闹了。
酒楼的灯笼高高挂起,茶肆里传来说书人响亮的声音,远处广场上似乎有人在表演杂耍,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唐小童等人一路走来就像在逛现代的夜市一般。
麻子见他们对这里的什么都好奇,便勒住缰绳,粗糙的手指指向街边挂着牌匾的建筑。
麻子自豪的介绍道:“王妃最先在清水县搞了养殖试点和医馆试点,还组织开荒种地,刚开始,荆州那些因为洪灾逃难的难民来到这里时,还每日靠着官府施粥过日子,可现在清水县百姓的日子忒好过了。”
“咦?那个会喘气的铁家伙是啥?“
麻子见他们对这里的什么都好奇,便勒住缰绳,粗糙的手指指向街边挂着牌匾的建筑。
麻子自豪的介绍道:“王妃最先在清水县搞了养殖试点和医馆试点,还组织开荒种地,刚开始,荆州那些因为洪灾逃难的难民来到这里时,还每日靠着官府施粥过日子,可现在清水县百姓的日子忒好过了。”
“咦?那个会喘气的铁家伙是啥?“
杨小妹指着医馆廊檐下立着个膝盖高的圆柱铁炉,顶上的药罐正喷吐着白雾,在灯笼映照下恍若仙境。
“那是蜂窝煤炉子,是个稀罕物!”麻子介绍着走上前掀开炉门,赤红的火光顿时舔上他黝黑的脸庞。
“是由王妃画的图样,胖头公子带着匠人打造出来的。你们瞧这蜂窝似的眼儿,一块煤饼能烧三个时辰,可以做饭、烧水,天冷时还能当炭火取暖。”
“哇!三个时辰?这么好?”杨小妹等人像在听天方夜谭。
麻子呵呵一笑,继续介绍:“这炉子毕竟是手工打造,入冬仓促,虽然不还能做到每户一个炉子,但却可以几户共用。今年冬天,苍州也几乎没有听到冻死的百姓了。”
大家一路参观说着话,很快便到了苍州王府。
第280章 只能看一个猛男
第280章 只能看一个猛男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苍州王赵樽踏著子时的更声回到王府,斗篷上还沾著清水县工地的尘土。
他站在廊下抖落披风上的霜,玄色锦缎在太阳能灯下泛著幽光。
赵樽推开门,在这子夜时分,檀木门轴发出的细微吱呀声,与韩蕾开心软糯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听上去显得有些诡异。
“咯咯咯……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只见韩蕾抱著个熊二抱枕陷在鬆软的懒人沙发上,藕荷色裙裾散落如瓣,怀里抱著个绣著卡通图案的抱枕,正笑得前仰后合。
自从他们成亲后,韩蕾在他们的寢室里摆上了席梦思软床和沙发等一些现代家具,让整个充满古香古色的房屋里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这沙发与室內紫檀家具格格不入,却因著她明媚的笑靨,奇异地融进了古意盎然的房间里。
“丫头,什么趣事让你笑成这样?“赵樽解下披风掛上鎏金衣架,冷峻的眉眼在看到她时柔和下来。
韩蕾闻声抬头,杏眼里还噙著笑出的泪。
她赤著脚从沙发上跳下来,可爱的毛绒拖鞋都顾不上穿,便像只欢快的蝴蝶扑进他怀里。
“天选之人回来啦?“她踮起脚尖,带著茉莉香气的髮丝扫过赵樽的下頜。
赵樽冰凉的指尖轻刮她鼻樑,触到温润的肌肤时微微一顿:“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这个?”
他声音里带著劳累后的沙哑,却掩不住宠溺。
“今日可有天大的好消息。“韩蕾拽著他坐到沙发上,顺手往他怀里塞了个暖炉。“唐小童他们从京城来,说景帝突然派御林军抄了魏氏一直在京城的所有財產。“
韩蕾压低声音,眸子却亮得惊人,“三百多口人连夜下狱,连襁褓里的婴孩都不曾放过。”
赵樽剑眉微蹙,指节抚摸著暖炉上的鎏金纹饰。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魏家树大根深,竟这般轻易就……”赵樽若有所思的说道:“新帝登基,孙家和苏家一瞬间成了空架子,现在魏家又一朝覆灭,就只剩一个宋家。“
韩蕾掰著手指细数,一缕碎发俏皮的在她额前晃动。“宋家虽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可宋家坚守礼教与其他世家格格不入,是能被我们拉拢的优选。”
她忽然转身跨坐在赵樽腿上,捧著他的脸认真道:“你看,挡路的石头都自己滚开了,你不是天选之人是什么?行事总是如有神助,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是啊!”赵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嗓音低沉:“以前我还在想,即便是得了这天下,可四大世家根基深厚,想要对付他们也必须要费许多功夫。没想到,竟是如此轻鬆就自行瓦解了。”
窗外北风卷著碎雪拍打玻璃,赵樽望进韩蕾澄澈的眼底,那里映著跳动的晶莹和他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收紧环在她腰间的臂膀,將人往怀里带了带:“若真是天意……”
他话音未落,韩蕾已经凑上来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不是若真,是本来就是。“韩蕾的指尖描摹著他眉骨的弧度,声音软糯得像浸了蜜,“天选之人行事总是能如愿以偿,咯咯咯……“
说罢,又笑著滚进他怀里,带得沙发上的靠垫落了一地。
赵樽望著满地狼藉摇头失笑,却见她从抱枕堆里探出半个脑袋,鬢髮散乱的模样活像只偷腥的猫。
他俯身將人捞起来,指腹擦过她笑出泪的眼角,忽然觉得这满室荒诞的混搭陈设,倒比任何精雕细琢的布局都更令人心安。
赵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韩蕾的髮丝,那乌黑如缎的长髮在他掌心流淌。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唇瓣触及的肌肤微凉,带著她特有的淡淡茉莉幽香。
“其实……”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室內格外清晰,“本王不想做什么天选之人,对大景的整个天下也毫无兴趣。“
“啊?”
韩蕾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仰起脸,灯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泛著晶亮。
她看见赵樽深邃的眉眼下藏著化不开的疲惫,他轮廓分明的脸庞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赵樽的手指她的肩头轻轻摩挲,广袖滑落,露出他结实的小臂,“本王在战场上廝杀多年,早已身心疲累。“
韩蕾突然伸手,指尖轻触他眉心的褶皱,似乎想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痕。
她的动作让赵樽微微一怔,隨即捉住她的手腕,將那只柔软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
“本王別无所求,“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耳语,“只想娶丫头为妻,然后好好的发展咱们的苍州,让这一片穷山恶水的土地兴旺繁荣起来。让苍州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本王就知足了。“
韩蕾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想起初到苍州时看到的景象——龟裂的田地,佝僂的老人,面黄肌瘦的孩童。
而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可以凭藉战功在京城享尽荣华,却甘愿守著这片贫瘠之地。
“可是现在我来了呀!“韩蕾故意扬起声调,试图驱散空气中瀰漫的沉重。
“我在我原来的世界生活得好好的,我原本只想好好的工作,多赚点钱,钱要多到能支撑我天天看猛男。就是像你这样肌肉虬结的猛男,懂吗?”
说著,她突然捞起赵樽的广袖,手指在他肌肉紧实的手臂上捏了捏。
“可是上天莫名其妙的將我送到了你的身边。我想肯定就是让我来协助你做一番大事业的。为了在这里协助你,我看猛男的愿望都泡汤了。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能辜负我的付出。”
韩蕾说著嘟起了嘴,好像自己吃了很大的亏似的。
赵樽“噗嗤”一声笑出来,眉头高高挑起,眸色陡然转深。
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想看男人还表达得如此大胆的。而且目標明確——必须是肌肉健硕的猛男。
赵樽的笑声起初低沉,继而变得爽朗,在寢殿內迴荡。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本王倒不知,王妃竟有这等……特別的爱好。“他故意拖长声调,眼中闪烁著危险的光芒。
韩蕾正欲反驳,却见赵樽突然鬆开她,站起来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她瞪大眼睛,看著那绣著暗纹的锦带落地,接著是外袍、中衣……一件件衣物如瓣般飘落在地。
“喂!你、你干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问,不自觉地从懒人沙发上爬起来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屏风。
赵樽唇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灯光照著他结实的胸膛上几道交错的疤痕,每一道都诉说著战场上的生死瞬间。
他腹肌线条分明,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在灯光下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
“丫头方才不是说想看猛男吗?“他一个闪身上前,在韩蕾惊叫出声前將她打横抱起,“为夫这就让你看看我算不算猛男。“
韩蕾尖叫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已被赵樽抱在怀中。
晕!
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樽身上的热度透过衣衫传来,混合著淡淡的沉香气,让她脸颊发烫。
“快放我下来!“她捶打著他的胸膛,触手却是坚硬如铁的肌肉,“你今天都累一天了,该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热水梳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赵樽已经走到床榻边,用牙齿咬住帐幔上悬掛的银鉤。
隨著他的动作,令人血脉賁张的肌肉在皮肤下流畅地滑动。
纱帐缓缓落下,將两人笼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韩蕾被轻柔地放在锦被上,赵樽的双臂撑在她身侧,黑髮垂落,扫过她的脸颊,带来微微的痒意。
“现在知道害羞了?“他低笑,呼吸喷吐在她耳畔,“方才说要看猛男的气势哪去了?“
韩蕾別过脸去,却被他捏著下巴转回来。他的拇指抚过她的唇瓣,眼神暗沉如夜。
“丫头,“他的声音沙哑,“这世上你只能看一个猛男,那就是你的夫君。“
话音未落,他已低头封住她的唇,將她的惊呼尽数吞没。
帐內温度骤升,一片旖旎。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第二日日上三竿,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雕窗欞,洋洋洒洒铺满屋子,天气晴好得过分。
窗外鸟儿的欢叫吵醒了韩蕾,她嚶嚀著,如春日里慵懒的猫儿般睁开睡眼,身子稍一动,昨夜欢好留下的酸痛便隱隱传来。
赵樽早已梳洗完毕,正对著明亮的穿衣镜系墨色披风,他身姿笔挺,像是即刻要出门公干的模样。
韩蕾撑著螓首,嗓音还带著晨起的软糯:“你这么早就出去呀?”
赵樽闻声,几步迈到床边,半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像摸小猫一般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眉眼间儘是宠溺。
“今日不出门,只是想梳理些明年开春后的计划。”
韩蕾黛眉微蹙,满是不解,“既不出门,那你还穿得这样整齐?”
赵樽瞧著她睡眼朦朧又娇俏的模样,忍俊不禁,笑说:“虽不出门,可咱们得陪娘用早膳呀!况且,唐小童和杨海波他们来了,今日不得碰个头,布置接下来的活儿?”
韩蕾想想確是这么回事,便极为不舍地挪出温暖的被窝,那点捨不得起床的小情绪,全写在微微嘟起的唇角上。
赵樽適时递过衣裳,目光扫过她白皙胸口上星星点点的草莓印,抿了抿唇,眸子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得意笑意。
韩蕾察觉他目光异样,低头看去,耳尖瞬间染上薄红,忙拿衣裳遮挡。
韩蕾娇嗔的瞪她一眼:“还不是怪你,昨夜也没个轻重……”
他话未说完,指尖已被赵樽轻轻握住,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低声打趣:“丫头这般娇柔,猛男如何把持得住,往后……怕是更难了。”
说著,赵樽还故意用指腹蹭了蹭她掌心,惹得韩蕾又羞又恼,轻拍他一下,夫妻俩这般亲昵调笑,染得满室旖旎温情。
两人到了前厅,唐小童和杨海波一家已早早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妇人缓缓捻著手中佛珠,正与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著话,顺便静等儿子儿媳。
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小两口的作息节奏。不过,晚点起就晚点起吧!她乐见其成。她手上的佛珠转动间,满满的都是对王府添丁的期许。
厅內,暖意融融。
见赵樽和韩蕾进来,唐小童等人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王爷,王妃。”
“这是在家里,大家不必多礼。”赵樽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们都用过早膳了吗?一起。”
眾人纷纷说已经用过了,赵樽也不矫情,牵著韩蕾的手,直接走到桌边,落座时还细心扶了扶韩蕾的腰。
赵樽示意唐小童等人坐回原位,一边用早膳一边询问他们些京城的情况。
红木圆桌上摆著几样精致小菜,清粥馒头热气裊裊升起。
赵樽伸筷去夹远处的酱黄瓜时,宽大的披风拖拖拉拉,颇有些碍事。
老夫人见状,慈爱地说道:“这屋里地龙烧得旺,暖和得紧。樽儿,不如把披风解了用膳,等出去时再披上,免得受了寒气。”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就这样用膳也无妨。“赵樽含笑摇头,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给老夫人布菜。
一旁的韩蕾抿嘴轻笑:“这屋里热得很,您裹这么严实,待会儿出去一吹风,怕是要著凉呢。”
她说著伸手去碰赵樽的额头,“您看,都冒汗了。”
赵樽却不动如山,反而將披风又拢紧了几分:“丫头多虑了,我好得很。”
“真是个牛板筋!“韩蕾笑骂一声,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管他。
老夫人看不过去,亲自伸手去解儿子的披风:“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任性。”
老夫人动作虽慢却坚决,赵樽一个不防,披风便被解开了半边。
披风滑落的那一刻,霎时间,满室寂静。
感谢铜人阵大佬的包包!感谢星荷的打赏!我爱你们的心比我的脸都大
第281章 只要丫头喜欢
第281章 只要丫头喜欢
霎时间,满室寂静。
只见赵樽古铜色的左臂光溜溜地露在外面,从里衣到外袍竟都没有左袖,结实的臂膀肌肉线条分明,在太阳能灯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泽。
“这、这是……”老夫人惊得筷子都掉在了桌上。
韩蕾和唐小童等人也都瞪大了眼睛,杨小妹和杨母更是赶紧抬手遮在额前,杨小妹的心我扑通扑通的跳。
“樽儿!“老夫人回过神来,又是心疼又是著急,“这么冷的天,你,你怎么能……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好?“
赵樽俊朗的面容闪过一丝窘迫,轻咳一声道:“娘不必担心,儿子真的不冷。”
老夫人狐疑地看向韩蕾,却见儿媳也是一脸茫然。
赵樽是习武之人。韩蕾心中暗忖:莫非是为了练功方便?可往日也没见他这样啊!
“快回去把衣裳换了!“老夫人见不得儿子受冻,急得直拍桌子,“紫檀,还不快去给王爷取件新衣裳来!“
“呵呵!娘,真不必了。“赵樽乾笑两声。
见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著他,赵樽放下筷子,犹豫了片刻,终於红著耳根低声道:“是……是丫头说喜欢看为夫的肌肉,这样她想看时,掀开披风就能……”
“啊?”
“这……这也太……”
眾人面面相覷。
“赵樽!你你你……“韩蕾猛地站起身,指著赵樽说不出一句话来,俏脸涨得通红。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赵樽竟然当真了。为了方便让她看猛男,赵樽还直接连夜將自己所有衣裳的左边袖子全卸了。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也说不出自己此时是好笑还是感动,反正她羞得直跺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小童在一旁憋著笑,促狭道:“王爷对王妃真是情深义重。为了博王妃一笑,大冷天的特意露著膀子,这份心意当真令人钦羡。”
这是调侃打趣还是真心?
韩蕾又羞又恼,伸手就在赵樽结实的臂膀上拧了一把,“你个神经病!”
“啊!哈哈哈!“赵樽夸张的大叫一声,不但不恼,反而还故意握拳在她眼前亮了亮肌肉,然后又顺势將韩蕾揽入怀中,“为夫就喜欢看丫头这般模样。只要丫头喜欢,为夫时刻准备著,哈哈!“
他大笑著又低头在韩蕾发间轻嗅,柔声道:“这样不打仗只逗丫头玩的日子,真好!”
老夫人將目光转向一边,心想你们年轻人真会玩,都玩儿到我这个老太婆也面前来了。
不过,看著儿子儿媳恩爱有加的模样,她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她摇头嘆道:“你们啊……紫檀,去给王爷取件斗篷来,好歹也把肩膀遮一遮。”
窗外寒风依旧,厅內却暖意更浓。赵樽望著怀中娇妻羞红的侧脸,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我是求一条龙的分割线……
荆州。
冬日清晨,一缕淡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荆州王府敞开的窗欞,落在褪色的朱漆廊柱上。
檐角的铜铃凝著霜,在光里微微发亮。有老僕踩著咯吱作响的积雪穿过庭院,惊起几只灰雀。
他抬头望见暖阳正映在“忠孝传家”的匾额上,那金漆早已斑驳,却在这一刻忽然鲜活起来,仿佛旧日的荣光从未远去。
荆州王领著上百名等著上工的工匠走进王府,整个府內顿时一片喧囂热闹的景象。
“这边,这边的围墙全给我拆了!”刘衍站在庭院中央,抬手指著一处围墙。
工匠头子王三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可捨不得呀,您看这围墙还挺新,您再看这雕……”
“拆!”刘衍斩钉截铁地打断,手指在墙面上重重一敲,“全部换成水泥的。本王要的是固若金汤,不是这些里胡哨的东西。“
他又指著另一处恢宏的建筑,“还有那座房屋也全拆了,建成水泥的。”
荆州王这里也要拆,那里也要拆。很快,古色古香、恢弘气派的荆州王府,被他让人四处画上了拆的標记。
在苍州见识过了赵樽的王府和拖木沟的棱堡,他迫不及待要將自己的王府凡是重要的地方都换成水泥的。
经过了上次的刺杀,他心里始终有著一片阴影。
不仅如此,在返回荆州时,他还厚著脸皮特意向赵樽討要了两把手枪,他和王妃沈灩如一人一把,用来防身。
此时,他身著团锦缎常服,腰间玉带上赫然別著一把乌黑髮亮的手枪。
他的右手始终放在腰间,抚摸著別在腰间的手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手枪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荆州王妃沈灩如从迴廊款款走来,藕荷色纱裙在热风中轻轻摆动。
她腰间同样別著一把精致的手枪,在阳光下泛著冷光。
听到脚步声,刘衍转身时,右手下意识按在了枪柄上。看清是王妃后,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鬆。
“王爷,东厢房的樑柱也要换吗?那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爱妃来了。“他轻嘆一声,“在苍州时,赵樽府上的防御你也看到了,那才叫一个……”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总之,前车之鑑,咱们府上也要换成最坚固的。”
沈灩如注意到丈夫不停抚摸枪柄的小动作,柔声道:“王爷近来总是心神不寧的。”
“有备无患罢了。“刘衍避开妻子关切的目光,转向工匠们吼道:“都愣著做什么?今天西院的墙必须拆完!“
远处传来“轰隆“一声,一段围墙应声倒下,扬起漫天尘土。
刘衍站在尘埃中,左手扇走扑面的灰尘,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枪。
他眯起眼睛望著倒塌的围墙,仿佛看到了某种威胁也隨之土崩瓦解。
“王爷……“沈灩如欲言又止。
“去告诉门房让他们把刚送到的水泥直接拉到这儿来。“刘衍突然说道,声音里带著几分急切,“不够就立即派人给赵樽去信。对了,再去看看赵樽派来的建筑队到了吗。“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这王府,迟早要变成一座堡垒。”
沈灩如轻轻握住丈夫的手腕,感受到他脉搏的急促。“王爷安心,臣妾会一直陪著王爷的。”
刘衍反手握住妻子的手,“灩如,你许久没给岳父大人去信了吧?”他的声音低沉,带著几分忧虑,“也不知他们在京城是否安好?”
沈灩如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著帕子,青丝被微风拂动,在颊边轻晃。
“上次我们仓皇逃往苍州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来不及带。“她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时自身难保,臣妾实在不愿爹娘担忧,所以……“
她的话音渐弱,目光落在远处倒塌的围墙缺口处。那里,几株枯草正倔强地从砖缝中昂起头来。
荆州王走近一步,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现在我们回来了,也安全了。”
他声音温和,却掩不住眼底的凝重,“你便去写信告诉岳父吧,这里灰尘大,別在这儿久站。”
沈灩如温顺地点点头,正要转身,忽听荆州王又唤住她。
“等等。“荆州王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动,“要不……咱们把岳父岳母一家全都接到荆州来吧。“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陛下现在虽被討伐苍州和魏氏一族之事缠身,但待他腾出手来……”
一阵风吹过,捲起地上的尘土。
沈灩如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攥紧了丈夫的手臂,指节泛白。
“你是说……“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若陛下再除不掉我们,就会对在京城的爹娘……“
荆州王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地点点头,“最是无情帝王家,除掉我们是早晚的事儿,以陛下阴险狠辣的性子,等他发现我们又回到了荆州,一定会拿岳父岳母威胁我们,或者……直接拿他们开刀。”
沈灩如的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她早该想到的,此陛下非彼陛下,行事风格完全不同。自己的亲戚不是刺杀就是全部下狱,她的父母……
想到此,沈灩如急声道,“我这就去写信!”
她转身时裙裾翻飞,发间的金步摇剧烈晃动,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凌乱的金光。
荆州王望著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担忧的目光最终化成一声长嘆,惊起了檐角棲息的寒鸦。
这声嘆息里,压著千斤重的心事。
他想起了岳父沈道宏当年执掌南关时的英姿,五十岁的统帅正值壮年,一柄长枪舞得滴水不漏。
那时南关將士谁不敬服这位文武双全的元帅?可偏偏前景帝长了一双多疑的眼睛。
一怕,他的岳父在南关拥兵自重!
二怕,他的岳父成为他的势力!
“沈卿啊……”荆州王摩挲著腰间的手枪,仿佛又听见前景帝在朝堂上那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什么“体恤老臣“,什么“轮防休整“,最终不过是將寒光凛凛的帅印,换成了个虚衔的金鱼袋。
如今沈府书房里那套鎧甲,怕是早已落满尘埃了。
荆州王转身望向苍州方向。
这几个月在苍州,他对赵樽和韩蕾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个年轻人指挥若定的气度,与士卒百姓同甘共苦的作风,还有谈及民生时眼中灼灼的光彩。
他觉得赵樽如果成事,將来很可能是一代明君。
若他岳父到了荆州,將来说不定还能成为赵樽麾下的一员良將,重新获得实权。
“若得岳父这般帅才……“荆州王喃喃道,忽然攥紧了拳头。
阳光下,他仿佛看见华发老將再度披掛上阵,在御前献上南关布防图。
到那时,沈家书房里蒙尘的兵书战策,或许真能化作平定天下的良方。
远处,工匠们正开始清理废墟,叮叮噹噹的敲击声在庭院中格外清晰。
荆州王从怀中掏出一张折迭整齐的图纸,a4纸的边缘已经有些泛黄起皱,显然是被反覆展开查看过多次。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图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纸面上的摺痕,目光专注地扫视著上面精细的线条与標註。
阳光透过庭院里的梧桐树叶,在图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张图纸是临行前韩蕾亲手交给他的,上面不仅详细標註了建筑结构,还在边角处用娟秀的小字写满了各种实用的建议。
“前院东侧……“他低声自语著,边看边迈步向前院走去,皂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隨从们见状立即跟上,却又识趣地保持著一段距离,不敢打扰王爷思考。
荆州王停下脚步,站在前院中央环顾四周。
这里视野开阔,离大门不远却又保持著足够的私密性。
他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在图纸上某处轻轻点了点。
作为醉鲜酿和佐酒小菜在荆州的独家代理,他本就事务繁忙,如今又接下了水泥和建材的新代理权,生意规模眼看著就要翻上一番。
“得儘快动工了。“他喃喃道,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未来办公室的模样。
宽敞明亮的水泥房屋里摆放著实木书案,靠墙是一排排整齐的文件柜,重要契约文书都能分门別类地存放。
或许,还要在角落里设一个小茶室,专门用来招待重要的生意伙伴。
想到这里,荆州王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荆州王叫来管家吩咐道:“你即刻去走一趟,务必亲自请到醉仙酿和佐酒小菜的全部经营商,就说本王明日设宴,要与他更进一步详谈合作事宜。”
管家躬身应道:“老奴这就去办。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且慢。”荆州王快步走进书房,在书案前提笔蘸墨,“再备一份拜帖,以本王的名义邀请宋知州明日过府一敘。“
他笔下龙飞凤舞,忽然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不知宋元庆有没有写信跟他的叔叔提起苍州王的事,他这位叔叔,本王也应该与他好好的聊一聊了。”
宋培林是宋元庆的叔叔,既然宋元庆都已经向赵樽靠拢了,所以,在回来之前,赵尊还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回来拉拢荆州知州宋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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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我就是个掛牌摆设
第282章 我就是个掛牌摆设
老天像是能感应人间的悲欢,景帝和一行隨身伺候的太监刚走进大理寺的地盘,天空就骤然变色。
这些日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里了,可每次来都是无功而返,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害得他去找茹妃消遣的兴致都消散殆尽。
今日,他一定要知道那“爱姆十六”的下落,哪怕是不择手段。
赵樽在拖木沟修建了坚不可摧的堡垒,手上又有“爱姆十六”那样的神兵利器,苍州已不保,他认了。
可像“爱姆十六”这样的神兵利器必定稀缺。他敢打赌,就连赵樽的苍州大军也不可能人人配备。
而他亲眼所见,锦绣坊里就藏有那造型奇特的神兵利器,那是赵樽的漏洞,也他唯一的希望。
在赵樽还没壮大到能攻占其他州之前。他必须抢先从魏成超那里得到“爱姆十六”的样本,然后命工部连夜打造。否则,他將处处受制於赵樽。
那日被小公主拖去皇后寢宫,他对皇后安抚了一番后,就去了前殿。
他並没有閒著,而是突然想到仿造“爱姆十六”这个问题,就立刻付之於行动。
他亲眼见过“爱姆十六”的造型,所以判断那必是精铁所铸。他已立刻下旨,严格管控大景朝內的铁矿开採和铸造,並亲自製定了管控的规则和手续。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凛冽的北风裹挟著细碎的冰粒,抽打得大理寺的窗欞呜呜作响。
京城的街巷比往日更加萧条,行人寥寥。
青石板路上积著未化的薄霜,偶有行人也是缩颈疾行,厚重的帘將各家店铺遮得严严实实。唯有大理寺地牢深处透出的火光,在阴冷的地牢炙烤的暖意袭人。
地底三丈的审讯室內,热浪与血腥气混作一团。
四壁的火把將人影投在渗水的石墙上,隨著火焰跳动扭曲成可怖的形状。
中央的青铜火炉烧得正旺,炭块噼啪爆裂间,几根烙铁已烧得通红,尖端泛著妖异的橙光。
八个精铁打造的刑架围在火炉周围,每个架子上都缚著衣衫襤褸的魏氏各分支重要管事人。
曾经锦衣玉食的体面人,此刻像待宰的牲畜般被铁链摆成大字形,这其中不乏有刚上任不久的大理寺卿魏大海。
他垂头捆在刑架上,凌乱的头髮遮住了他的脸,官袍早已被剥去,露出后背尚未结痂的鞭痕。
这位刚过了几个月大理寺卿官癮的魏氏子弟,现在又亲自住进了大理寺地牢的单人间。
审讯室的上部有一个正方形的通风口,景帝正抱著双臂站在通风口后观看著里面的审讯。
通风口的铁柵栏投下菱形的光斑,景帝玄色貂裘的毛领在暗处微微颤动。
他紧抿薄唇,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著手肘,目光从炉火移到刑架上那排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魏成超不断抽搐的小腿上。
炉膛里突然爆起一簇火星,映得帝王眼底泛起血色。
墙角的水瓮里装著冰水,负责审讯的狱卒正將麻布浸入其中。铁链碰撞的声响混著压抑的呻吟,在密闭的石室里盪出诡异的回音。
火炉旁摆著一张破旧的书案,新提拔起来的大理寺卿茅朗端坐在后,双眼时不时的瞟向那个通风口的位置。
他手边的行刑记录上,“拒不画押”四个硃砂小字,正在屋內的热气中渐渐晕开。
湿热气息裹挟著血腥味,在狭窄的审讯室中蔓延,茅朗的手在书案下微微有些颤抖。
景帝今日又在那个通风口后亲自督审,茅朗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工地,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今日若还是“拒不画押”。那他刚上任的大理寺卿可能就要泡汤了,所以下手也比往日更加狠辣。
“再给我打!”茅朗看向奄奄一息的魏大海喝道。
“啪!”的一声,鞭子狠狠落下。
“说,你们魏氏一族背著陛下都做了些什么?”狱卒挥舞著鞭子狠狠问道。
“啊!”魏大海惨叫一声,“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別打了,大人別打了。你要问什么冲我来。”魏大海的爹挣扎著使劲叫唤。
“求求你,別打了。”
“大人,大人你放过我们吧!”
其他的人也连连求情。
“我魏氏乃陛下本家,又怎会背著陛下胡作非为?”魏大海断断续续的说道。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狱卒没搭理他们的告饶和求情,手中的鞭子继续啪啪落下。魏大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顿时又响彻在审讯室里。
“大人,已经打了三十鞭。“狱卒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点,低声稟报。
大理寺卿茅朗的目光落在刑架上的魏大海身上。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魏家子弟,白色中衣早已被鞭子抽得支离破碎,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皮肉。
他说完又无力的垂下头,汗水混著血水顺著刑架流到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色的水洼。
“魏公子,你这是何苦呢?“茅朗从书案后绕出来,走近两步,靴底踩在那滩血水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他俯身在魏大海耳边轻声道:“你年轻力壮,本有大好前程。只要画押认罪,本官保你不死。”
魏大海缓缓抬起头,乾裂的嘴唇扯出一个惨澹的笑容:“茅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到我魏家头上……真是……荣幸……”
“放肆!“茅朗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继续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鞭子破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魏大海不再惨叫,身体在每一次鞭打下剧烈抽搐,却始终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直到第五鞭落下,他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声闷哼。
“说!魏氏一族私通突厥,私下资敌,意图谋反,可有此事?“茅朗再次厉声喝问。
魏大海艰难地喘息著,喉间发出风箱般的声响:“我说了,魏家……百年忠良……陛下本家……怎会……”
茅朗的视线不自觉地瞟向通风口的方向。那里光线昏暗,但他分明看到一片明黄色衣角一闪而过。
冷汗顺著他的脊背流下。
这该死的魏大海,嘴真够硬的。
本来他是一片好心,想著魏丞相作为三朝元老,身体早已老弱,不堪一击。而魏大海是魏家分支子弟,再加上又年轻力壮,扛得住。所以,他才拿魏大海先行开刀。
若是魏大海爽快招供,那魏丞相就会免受皮肉之苦。但现在看来,魏大海並不想领他这份人情,那可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了。
“魏丞相!“茅朗突然转向角落里的老者,“您侄子骨头硬,您呢?“
年过六旬的魏丞相缓缓的抬起头,白的鬍鬚上沾著血跡。听到茅朗的话,魏丞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挺直了佝僂的背脊。
“茅大人,”魏丞相的声音沙哑却坚定,“老朽为相几十载,辅佐先帝与当今陛下,从未有过二心。我魏氏一门,世代忠君爱国,此心可昭日月。”
茅朗冷笑一声,踱步到魏丞相面前:“丞相大人,您可知道,陛下为何突然查办魏家?”
他压低声音,“因为有人亲眼看见魏大公子的锦绣坊利用商队进货的机会,私自往突厥运送物资。”
魏丞相浑身一震,隨即摇头:“绝无此事!自我儿成超长进后,一直在京城经营生意,从未出过京城,怎会与突厥私通?”
“是吗?“
茅朗勾唇冷笑,心想: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你们张嘴招供。
想到此,茅朗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丞相大人,这封信里盖著魏家的私印,內容嘛……可是大逆不道啊!”
魏丞相瞪大眼睛,颤抖著想要看清那封信:“休得胡说,这不可能……”
“叔叔!別信他!“魏大海突然在刑架上挣扎起来,“那是偽造的!我魏家私印从未离身!“
茅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隨即厉声道:“真是聒噪,来人,给本官堵上他的嘴!”
待狱卒用破布塞住魏大海的嘴后,他转向魏丞相,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丞相,您可是三朝元老,陛下念旧。只要您认了这私通敌国之罪,陛下答应只处置主犯,保魏家其余人性命。“
魏丞相苍老的面容剧烈抖动,他看向侄儿魏大海血肉模糊的后背,又看向茅朗手中那封所谓的“证据”,突然挣扎著想要跪倒在地。
“茅大人,”魏丞相抬头,猩红的双眼望向茅朗,声音哽咽,“老朽愿以性命担保,魏家绝无二心。若大人和陛下执意要个交代……老朽愿代全家认罪,只求……只求放过我儿……和族人。“
“爹!唔……唔……”魏成超在刑架上疯狂扭动,目呲欲裂。
茅朗下意识的想抬眼去看那个通风口,景帝要的是魏家全族的认罪书,不是一个老头的顶罪。
他冷笑著突然一把揪住魏丞相的衣领:“丞相大人,你倒是提醒本官了,还有你儿子还没审呢!”
魏丞相挣扎著撞在刑架上,铁链哗啦作响。
茅朗已转身朝著魏成超走去,靴子地面上踩出一串串血色的脚印。
火炉里炭块噼啪炸响,他隨手抽出根烧得通红的烙铁,尖端泛起令人胆寒的橙光。
“不!不呀!”魏丞相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腕上镣銬被挣得錚錚作响,“茅大人!他不过是个不通世事的紈絝……”
烙铁带起的火星掠过茅朗冷峻的侧脸。魏成超在刑架上剧烈颤抖起来,锦缎衣衫早被冷汗浸透,瞳孔里跳动著那点越来越近的红光。
“別……你別过来……”他牙齿打架的声音清晰可闻,“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茅朗在距他三步处站定,烙铁的热气蒸腾著两人之间的空气。
他忽然轻笑一声,嗓音却比地牢的寒气更刺骨:“魏大公子,令尊和这些傢伙都硬气得很,一个都不肯说。”
烙铁缓缓划过半空,在魏成超眼前勾勒出灼热的轨跡,“那……本官只好请您来说了。”
通红的铁块突然逼近鼻尖,还没真的挨著他,魏成超那个怂货就“嗷!”的一声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
他襠部瞬间漫开深色水渍,脑袋一歪竟直接厥了过去。
烙铁悬在距他面门半寸处,茅朗挑眉看向手中刑具,又瞥了眼瘫软如泥的魏大公子:“这……就晕了?”
拿著鞭子的狱卒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茅朗头也不回地偏了偏下巴,那狱卒立即提起木桶里泡了盐的冰水,哗地从魏成超的头上浇下。
魏成超如离水的鱼一般猛地弹起,呛咳著惊醒,睫毛上还掛著水珠就对上茅朗似笑非笑的脸。
“魏大公子醒得正好,我们……继续?”烙铁再度举起时,暗室里顿时一片响起崩溃的哭嚎。
“说吧。“茅朗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你是怎么利用锦绣坊的商队私下给突厥送物资的?”
烙铁隨著问话微微晃动,在魏成超布满血丝的眼中映出跳动的红光。
“冤枉啊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魏成超嘶声哭喊,镣銬在刑架上撞出凌乱的哐当声。
他双腿哆嗦,拼命的向后仰头,脖颈上更是青筋暴起,冷汗顺著下巴滴在烧红的烙铁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我……每日……每日就是去锦绣坊转一圈,所有生意上的事都是唐……都是那唐小童在打理!”
茅朗突然將烙铁往炭盆里重重一戳,火星四溅。
他俯身凑近,手指轻轻扫过魏成超痉挛的脸颊,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你是东家,商队过所文书都要你画押,你跟我说不知情?”
说著,茅朗突然掐住魏成超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魏成超的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身下还传来一阵尿骚味。
“真的……真的。那唐掌柜什么都不让我插手。就是让我每日到店里露个面儿就行。我就是个掛牌摆设……”
下巴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双腿在刑架下无意识地蹬踹,破烂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磨出已两道湿痕。
上端的通风口忽然灌入一阵冷风。
茅朗抬头瞥见那道狭长的光影微微晃动,仿佛有衣袂从那里掠过。
茅朗喉结滚动,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景帝不耐烦的神情。他立即鬆开钳制,转身时官服下摆掀起一道凌厉的弧度。
“那本官问你第二个问题。”茅朗绕道书案后,“你从外地带回来的那些缝製衣裳的工具现在在何处?为何锦绣坊里搜不到?”
“啊?这……大人问那工具作何?”
魏成超恐惧绝望的面上出现了一丝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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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害人不浅
第283章 害人不浅
“啊?这……大人问那工具作何?”
“现在是本官在问你。”茅朗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刃。
他真是快无语了,这魏成超是分不清楚状况吗,居然还反问他?
茅朗霍然起身,蹙眉睥睨著刑架上的魏成超,巴掌在案面上“啪!”的一下拍出令人心惊的闷响。
魏成超懵逼的目光猛地一颤,他喉结上下滚动,被火炉烤得乾裂的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小、小、小的当真不知……”魏成超的动作引得铁链哗啦作响,“那些製衣的工具都是唐小童在存放,我……我也只是偶然看到过一次。”
茅朗冷笑一声,玄色官靴踏过斑驳血渍,在火炉前驻足。
炭火將他半边脸映得猩红,当他转身时,通红的烙铁在空气中拖出一道灼热的光弧。
狱卒適时甩开蟒鞭,破空声像毒蛇吐信般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本官的耐心……”烙铁逼近魏成超扭曲的面容,热浪炙得他睫毛捲曲,“可比这炉火短得多。”
铁锈味在牢房里瀰漫开来。见状,除了老沉的魏丞相,其他几个魏家人也嚇得尿了裤子。
魏成超疯狂扭动身躯,镣銬將腕骨磨得血肉模糊:“大人明鑑!小……小的若晓得半分……”
他嘶吼混著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定当剖肝沥胆……”
“那你又为何要赶在抄家之前急急的將锦绣转让於他人?”
茅朗猛地將林远山的转让文书拍在魏成超胸口。粗糙的纸边在魏成超细皮嫩肉的胸前划出一道血痕。
魏成超的喘息突然凝滯,眼珠不受控制地向右上方转动,呈思索状。
锦绣坊转让他人了?
这事他完全不知道啊!
可魏成超这个的细微表情却让茅朗瞳孔骤缩,他立即抓起浸透盐水的皮鞭抵住魏成超的喉结。
“本官问你为何突然將锦绣坊贱卖给林记布行的东家林远山?区区八千两纹银,连锦绣坊一月的流水都抵不上。而且,偏偏赶在御林军查抄前一天?”
“啊!”鞭梢的盐水渗入魏成超颈部的伤口,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暗处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茅朗连眼都没抬,他也知道那是陛下在用这种方法催促他。
“啪!”
一记蘸了盐水的皮鞭抽在魏成超身上,他又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
“大人,茅大人你別打了。”魏丞相目呲欲裂,老泪纵横。他大喘著气看向魏成超说:“超儿,究竟怎么回事儿,你倒是快说啊!”
“本官再问你,”茅朗睨了魏丞相一眼,继续看向魏成超,声音像淬了冰,“你与那唐掌柜究竟是何关係?”
魏成超剧烈喘息著,冷汗混著血水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回大……大人。唐小童……是……苍州王妃韩蕾的人……”
“什么?”茅朗大惊,眼神一厉,突然逼近一步:“这么说,你还与那反贼苍州王妃也有关係?”
他的手又伸向火炉中烧红的烙铁,目光中露出一丝阴狠。“本官劝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
“不……不是……”魏成超惊恐地摇头,手上铁链哗啦作响,“都是长乐郡主……是她……”
“长乐郡主?”茅朗眉尖一挑。
魏成超惊魂未定,急忙道:“长乐郡主爱慕苍州王赵樽,立是非赵樽不嫁。但韩蕾是个阻碍……”
他咽了口血沫,“长乐郡主便与我密谋,今年年后,在他们去往苍州的路上下药绑了韩蕾……”
魏成超本是想招供脱罪,免受皮肉之苦。却不想,一开口就將长乐郡主给供了出来。
魏丞相及魏家人闻言,都大骇。
茅朗却眯起眼睛:“继续说。”
“我们说好苍州王赵樽归长乐郡主,韩蕾……归我。可那韩蕾……”
魏成超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根本不是寻常闺阁女子。非但没中计,反而……反而给我餵了毒药……”
他光是想著韩蕾这个名字都声音发颤,“她用毒药牵制於我,要我……要我当锦绣坊、鸳鸯簪和醉仙酿酒馆的掛牌东家,实则全是她的產业……”
茅朗摸著下巴踱步,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他又问:“苍州王谋反,陛下已派兵討伐。你既知此事,为何隱匿不报?”
“大人明鑑!呜呜呜……”魏成超突然哭了起来,铁链似乎要勒进皮肉。
魏成超哽咽著说道:“我也想说,可我的命在韩蕾手上,我不敢说啊!韩蕾派的人每日只给我一颗解药,我稍有异动就会断药丧命啊!我曾试著找过京城的名医和宫里的崔院判,可……都无济於事,那毒无人能解。”
一个大男人哭的鼻龙口水的,茅朗有些鄙夷的看著他。“那些缝製衣裳的工具,你可知其真正的用途?”
“不知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大人。”魏成超的头摇得犹如拨浪鼓。“我也是受了那唐小童的骗啊!大人,我是冤枉的。”
魏成超惊魂未定,急忙道:“长乐郡主爱慕苍州王赵樽,立是非赵樽不嫁。但韩蕾是个阻碍……”
他咽了口血沫,“长乐郡主便与我密谋,今年年后,在他们去往苍州的路上下药绑了韩蕾……”
魏成超本是想招供脱罪,免受皮肉之苦。却不想,一开口就將长乐郡主给供了出来。
魏丞相及魏家人闻言,都大骇。
茅朗却眯起眼睛:“继续说。”
“我们说好苍州王赵樽归长乐郡主,韩蕾……归我。可那韩蕾……”
魏成超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根本不是寻常闺阁女子。非但没中计,反而……反而给我餵了毒药……”
他光是想著韩蕾这个名字都声音发颤,“她用毒药牵制於我,要我……要我当锦绣坊、鸳鸯簪和醉仙酿酒馆的掛牌东家,实则全是她的產业……”
茅朗摸著下巴踱步,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他又问:“苍州王谋反,陛下已派兵討伐。你既知此事,为何隱匿不报?”
“大人明鑑!呜呜呜……”魏成超突然哭了起来,铁链似乎要勒进皮肉。
魏成超哽咽著说道:“我也想说,可我的命在韩蕾手上,我不敢说啊!韩蕾派的人每日只给我一颗解药,我稍有异动就会断药丧命啊!我曾试著找过京城的名医和宫里的崔院判,可……都无济於事,那毒无人能解。”
一个大男人哭的鼻龙口水的,茅朗有些鄙夷的看著他。“那些缝製衣裳的工具,你可知其真正的用途?”
“不知道,这个我真不知道啊!大人。”魏成超的头摇得犹如拨浪鼓。“我也是受了那唐小童的骗啊!都怪长乐郡主和唐小童那两个贱人。”
“魏大公子,”茅朗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透著蚀骨的寒意,“你既不知唐小童私下在做些什么,除了那三家店铺,你可知他们还有其他的据点?”
魏成超浑身一颤,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声音有气无力。
“不……不知,真的不知。大人明鑑,我每日就是去那三家店转一圈,然后就……就……”
“就如何?”茅朗微微倾身,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来。
“就……就照常去与朋友们喝酒取乐,偶尔……偶尔也去青楼听曲……”魏成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茅朗突然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好一个会享受的魏公子。”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官袍在火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泽,“大难临头了还浑然不知,真是可悲可嘆!”
魏成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大人此话何意?”
“你可知,唐小童用锦绣坊的名义……”茅朗一字一顿地说,“私下给突厥运送物资。这是私通敌国的重罪!”
他像看白痴一样的看著魏成超,惊得魏成超一个哆嗦。
“而你,作为东家,无论知情与否,都难辞其咎!更不用说,你们还与反贼苍州王赵樽暗通款曲,此罪当诛九族!”
话音刚落,刑架上被捆缚的魏丞相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那力道之大,似乎要將行架都掰离地面。
“逆子!你这个逆子啊!”魏丞相都快气疯了,老泪纵横,声音嘶哑。“为父看你每日去店铺巡视,还以为你终於长进了!没想到……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大伯!我们冤枉啊!”一个年轻族人哭喊道,“都是魏成超一人所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大人!”另一个魏家人泣不成声,“求大人明察,我们愿与这逆贼断绝关係!”
“他就是个孽畜,害人不浅吶!呜呜呜……我们要与他们断绝……”
……
哭喊声、咒骂声在审讯室內此起彼伏。
魏成超面如死灰,嘴唇颤抖却梗著脖子骂道:“你们也……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你们硬要扶那个忘恩负义的傢伙登上帝位,我们魏家何至於此?”
魏丞相脸色大变:“你个孽畜!你胡说什么?”
“成超,你自己做错事,还敢……在此胡言乱语。”魏大海硬撑著怒斥他。
魏家人开始狗咬狗,茅朗冷眼看著这场闹剧,待声音稍歇,他抬手示意衙役安静。
火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肃穆:“此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长乐郡主亦涉其中。”
他抬眼看向通风口的位置,声音陡然提高,“来人!速去將长乐郡主捉拿归案!”
衙役们齐声应诺,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审讯室內只剩下铁链的碰撞声和魏氏族人的啜泣声。
魏成超瘫软在地,恍惚间似乎看到刽子手的鬼头刀已向他高高举起。
看到衙役们去捉拿长乐郡主,这时,通风口后那片明黄色的衣角终於无声地消失了……
京城中发生的大事越多,市井中的店铺似乎生意就越好。
因为群眾总是喜欢吃瓜,即便大冷的天,他们也总是喜欢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討论八卦。
此时的腾云楼里人声鼎沸,跑堂的小二端著鎏金托盘在八仙桌间穿梭,新沏的蒙山新芽在青瓷茶盏里打著旋儿。
临窗的雅座坐著几个绸缎商人,为首的黄员外把玩著翡翠扳指,说话时眼睛四处瞟动。
“听说没?魏府那三百多口人,是御林军趁著子时动的……”
“嘘……”旁边青衫男子急忙打断,搁下的酒杯在红木桌上磕出清脆声响。
他左右张望片刻,才凑近道:“我表侄在兵马司当差,亲眼看见魏家那些黄梨家具,就这么明晃晃抬进了户部衙门。”
大堂西北角的散座突然爆出阵鬨笑,穿褐色剑袖的公子拍著桌子。
“醉仙酿新东家可了不得!前儿我在那喝酒,看见林老爷带著十几个帐房先生点货,听他们说那库房里的酒罈,排得比城墙砖还密实!”
“唐掌柜怕是遇上事儿了。”邻座老者捋著白鬍鬚,菸袋锅在桌角轻敲两下,“锦绣坊上月还接宫里娘娘的春衣单子,怎的说散就散?”
他忽然前倾身子,声音压得极低:“我侄女婿在衙门当书办,说唐家小公子……”
“誒!你们说……”他同桌的人接过话头,“唐掌柜突然消失,啊。会不会跟朝廷大军討伐苍州,大败而归有关?若是那样……”
话未说完,门口布帘子猛地掀起。三个风尘僕僕的驛卒大步进来,腰间铜牌和佩刀相碰,叮噹作响。
见到有军爷突然闯进来,满堂嘈杂霎时一静,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那种,一个最年轻的驛卒哑著嗓子喊:“掌柜的!快烫三斤烧刀子!冷死老子了。”
年轻驛族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放下心来,腾云楼里又继续热闹起来。
二楼雅间“吱呀”推开半扇雕窗,露出半张敷粉的脸。
穿月白襦裙的女子將一把银瓜子撒给说书人,脆生生道:“先生且说说,苍州那边现在怎样了?我就喜欢听苍州王的故事。”
女子话音刚落,柜檯后算帐的掌柜突然咳嗽两声,惊得说书人慌忙把醒木往怀里藏。
一楼的角落里,长乐郡主用象牙筷轻轻拨弄著面前的厨艺精致的水晶虾饺,却一口未动。
她的目光不时扫过大厅里喧闹的食客,竖起耳朵捕捉著每一句关於魏家的议论。
这个位置是她精心挑选的。
角落里半隱在雕屏风后,既能听清整个大厅的谈话,又不至於太过引人注目。
坐在她身旁的赵巧儿正执起酒壶替她斟酒。
不知听到了什么,长乐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切!”她嗤笑一声,侧头对身旁的赵巧儿轻声道:“听见了吗?魏成超那廝也有今天。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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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不再是呼风唤雨的郡主
第284章 不再是呼风唤雨的郡主
赵巧儿掩嘴轻笑,眼中闪烁著幸灾乐祸的光芒:“可不是嘛,当初在锦绣坊门前,那廝可是连正眼都不瞧郡主您一眼。“
提到锦绣坊,长乐郡主的眼神骤然阴冷。
她很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新景帝登基便不承认她的郡主的身份,那日在锦绣坊门前,新景帝没给她好脸色,魏成超就在旁边也不曾帮她说一句好话。
枉她当初还帮魏成超密谋绑架韩蕾,如今看来,魏成超那廝不过是个白眼狼。
所以,现在她就要看著身为四大世家的魏家全族覆灭,就要看著魏成超永不翻身。
既然苏家已没落了,魏家也一样覆灭,那岂不是很公平?
“咔嚓”一声,长乐郡主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
“郡主……”赵巧儿惊呼。
“住嘴!”长乐迅速制止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现在哪还有什么郡主。”
她自嘲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著手指,“我如今不过是个看戏的閒人罢了。”
只要景帝不承认她的郡主身份,外面的人即便是依照往常一样叫她一声长乐郡主,她知道那也不过是用“郡主”这个名號在撑场面而已。
大厅中央,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高谈阔论。
“魏家这次是彻底完了!据说连祖宅都被查封了。”
“说也奇怪,那位不也是魏家的吗?为何会对魏家出手?”
“谁让他们要心存不轨呢?那位要的可都是忠心耿耿的人。”
“听说魏大公子通敌,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难怪啊!”
长乐郡主听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凑近赵巧儿耳边:“你说,要是魏成超知道当初给他出主意绑架韩蕾的人,现在就坐在这里看他笑话,会是什么表情?”
赵巧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怕什么?”长乐不屑地撇嘴,“苏家倒了,魏家也要完了,谁还会在乎那些陈年旧事?”
她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誒?对了。说起来,你上次提到的那个红衣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话题突然转变,赵巧儿明显鬆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娇羞的笑容。
“我也不知,只知那位公子长相妖艷,气质出眾。而且还用金叶子装饰衣裳,看他那一身打扮必是身份不凡。”
“哦?”说起身份,长乐郡主来了兴趣,“那他比你兄长赵樽如何?”
赵巧儿哪知长乐郡主对赵樽的执念,她嗤笑一声,不屑道:“我兄长不过一介武夫,给那公子提鞋都不配!”
听赵巧儿为了她喜欢的男子而詆毁赵樽,长乐郡主瞳孔微缩。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那你有机会將那公子引荐给我认识认识,我也好替你……把把关。”
“好啊!好啊!谢谢郡主。”赵巧儿连声道谢。
长乐郡主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一声“白痴!”。
就在这时,腾云楼的大门再次被猛地推开。
一队身著皂衣的大理寺衙役鱼贯而入,为首的捕头环视大厅,目光如电。
“大理寺奉命查案!都呆在原地,不要动。”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长乐心头一紧,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她看著那群衙役径直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长乐郡主。”捕头在她们桌前站定,声音洪亮,“尔等涉嫌勾结反贼赵樽,图谋不轨。奉大理寺卿之命,即刻锁拿问审!”
长乐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放肆!本郡主乃先帝亲封的郡主,尔等怎敢……”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捕头面上的冷笑。
捕头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陛下有旨,废王女苏氏勾结逆党,削去一切封號,即刻收监!”
赵巧儿已经嚇得面无人色,她颤抖著抓住长乐郡主的衣袖:“郡……郡主,怎么办……”
长乐郡主这才恍然惊觉——她已不再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郡主了。
周围的食客们指指点点,有人甚至发出讥笑声。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从云端跌落泥潭。
“与长乐郡主一起的一应人等,全部带走!”捕头一声令下,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冤枉!我是冤枉的!”长乐郡主挣扎著,髮髻散乱,珠釵掉落在地。“一定是有人陷害本……陷害我。”
没有人理会她们的喊叫。
在眾目睽睽之下,长乐郡主和赵巧儿以及一眾丫鬟小廝,被那些衙役粗暴地架出了腾云楼。
待他们离开后,腾云楼里的吃瓜群眾又开始热烈的討论起来,只是这次好议论的对象全都换成了长乐郡主……
……我是求一条龙的分割线……
苍州,扶风县。
隆冬时节的扶风县银装素裹,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虽地处大景朝西北边陲,寒风刺骨,却掩不住这片穷山恶水的土地蒸腾向上的生机。
水泥厂就设在扶风县,这里大大小小的水泥道路都已全部贯通,交通甚是方便。
县城的街道上,新铺就的水泥路面平整光滑,与两旁灰砖青瓦的商铺相映成趣。
屋檐下悬掛的冰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宛如一串串水晶帘幕。
“老张头,没想到我们活了一辈子还有幸看到了水泥路”一个裹著厚袄的农夫踩著坚实的路面,对正在扫雪的同伴笑道,“往年这时候,咱们县里的土路早就冻得坑坑洼洼,现在可好,下再大的雪也不怕了。”
“可不是嘛!”老张头拄著扫帚直起腰来,指著远处冒著白烟的厂房,“多亏了王爷建的那个水泥厂。听说京城里的官道都没咱们这儿的平整哩!”
两人说笑间,一队满载货物的牛车缓缓驶过。车上摞著用稻草仔细包裹的玻璃器皿,在阳光下照射下闪烁著晶莹的光泽。
与扶风县一江之隔的甘络县有宋元庆驻守,宋元庆有心站队赵樽,所以赵樽麾下的五百亲兵轻鬆了许多,他们的將领华天佑也清閒下来。
军营里,几个年轻士兵正围著火炉取暖。
一个圆脸小兵正神秘兮兮地说著华天佑的八卦,“华將军现在整天泡在玻璃厂里,跟工匠们同吃同住呢!也不管我们了。”
“跟工匠同吃同住,真的假的?”旁边的高个士兵瞪大眼睛,“那可是恆国公府的贵公子啊!”
“那还能有假吗。”圆脸小兵拍著胸脯,“我表兄在玻璃厂里当差,他说华將军现在比工匠还像工匠,手上全是烫出来的水泡。”
“嘿!这些贵人的心思真是猜不透。”高个士兵好笑的摇头。
此时,玻璃製品厂的窑炉正烧得通红。华天佑挽著袖子,额头上掛著汗珠,正全神贯注地吹制一个玻璃瓶。
高温让他的脸颊泛著不自然的潮红,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华公子,您歇会儿吧。”年迈的匠人王师傅递来一碗热茶,“这活儿急不得。”
华天佑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王师傅,您看这个弧度是不是还不够流畅?”
王师傅凑近看了看,捋著鬍子笑道:“公子天资过人,这才学了月余,手艺都快赶上老匠人了。不过……”
他指著瓶底部,“这里还得再均匀些。”
“我再来一次。”华天佑眼中闪著执著的光,又拿起吹管走向熔炉。
吹玻璃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项苦力活。光是那高温的环境就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但偏偏华天佑那个恆国公府的贵公子就爱上了这个活儿。
看著一件件的玻璃艺术品从自己的双手中诞生,他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玻璃在这个时代被称为琉璃,扶风县现在遍大街都有玻璃製品售卖,这里的的老百姓已经见怪不怪,但厂里仍然在连轴转的赶著烧制玻璃製品。
一,是因为冬季田里没庄稼,农夫们需要有活干。
二,是因为京城里的那些贵人可没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玻璃製品。
等水泥路再修得远一点,三蹦子运输队就可以將这些玻璃製品运到京城或其他州县卖个好价钱。
厂区另一头,赵灵儿正在视察新出窑的玻璃器皿。
她拿起一个雕酒杯,对著阳光端详。阳光透过晶莹的杯身,在地面投下斑斕的光影。
“灵儿姑娘,这批货品相极佳。”先前负责收拢荆州军.属的大十一笑著稟报,“等开春路好走了,运到京城一定能馋坏那些贵人的眼。”
赵灵儿点点头:“告诉工人们,年关將近,每人多发二钱银子。”
“另外……”她望向窑炉方向,失笑道:“华公子那边,多备些烫伤药吧!快开膳了,我去给他备些吃的。”
说著,赵灵儿和大十一朝著远处用彩钢瓦搭建的伙房走去。
伙房里已在开饭,几个民夫捧著热气腾腾的汤麵,看著远处还顾不得吃饭的工人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啊,”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唏嘘道,“去年这时候,咱们还在为过冬的粮食发愁呢。”
“是啊!”同伴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肉汤附和道:“如今家家户户都有活干,有饭吃。我家那小子在玻璃厂做工,这个月足足领了二两半银子!”
他一身靛蓝色短打衣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
当赵灵儿从伙房拿了吃食过来,华天佑正全神贯注地吹制一个玻璃南瓜。
他一身靛蓝色短打衣衫,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颊被炉火映得他脸颊通红,豆大的汗珠顺著额头滚落,在下巴处匯成细流。
“天佑哥,该吃饭了。”
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赵灵儿提著三层雕食盒款款走来,粉色裙裾隨著步伐轻轻摆动。
见华天佑没有停手的意思,她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追隨著他每一个动作。
直到玻璃南瓜最后一道纹路成型,华天佑才长舒一口气,將作品小心翼翼的放入退火窑。
他刚摘下厚实的布手套,一方绣著兰草的素白手帕就递到了眼前。
“都成脸猫了。”赵灵儿踮起脚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汗渍和煤灰。
华天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在低头时把额前碎发上的灰尘蹭到了她鼻尖上,惹得两人相视而笑。
“哗啦”一声响,大胖头抱著一捆pvc水管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將水管放在他们脚下。
因为在这里天天干活消耗,他曾经圆润的脸庞如今也有了少许轮廓,汗湿的粗布短衫贴在身上,显露出依然水桶般的腰身。
“可算搞定了!”他抹了把汗,“这pvc管比竹竿耐用多了,韩蕾可帮了大忙。等把曲临江的水引过来,民夫们就不用天天挑水啦!”
玻璃厂清洗石英砂和冷却都需要大量的用水,大胖头的引水入户本来遇到了瓶颈,因为用竹竿使用寿命太短,但有了韩蕾提供的pvc管和接头,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
於是,大胖头决定先给玻璃厂搞引水入户,解决他们用人工挑水的难题。毕竟,这里距离曲临江很近,操作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目光扫到食盒,大胖头眼睛一亮:“哟,灵儿姑娘又来给天佑送饭?有没有我的份啊?”
他促狭地眨眨眼,故意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赵灵儿耳根顿时烧了起来:“当、当然有准备胖头哥的份……”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食盒,三层屉格依次排开:上层是晶莹剔透的虾饺,中层码著酱香四溢的红烧肘子,最下层则是还冒著热气的桂糕。
大胖头在衣襟上隨便蹭了蹭手就要去拿糕点,华天佑眼疾手快“啪”地打在他手背上。
“急什么!灵儿特意给小爷做的桂糕,小爷还没动呢,你倒先抢上了。”
“哎哟!”大胖头夸张地甩著手,“重色轻友啊华天佑!”说著,他突然偷袭,抢了块糕点就躲。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上次谁给你修好水车的?”华天佑抄起扫帚就追,两人在作坊里你追我赶,扬起一阵细碎的玻璃粉末。
见他们俩像小孩似的爭食,赵灵儿扶著桌子轻笑。
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喊道:“你们慢些!地上还有玻璃渣……”
她话音未落,大胖头就踩到块碎料滑了个趔趄,手里半块桂糕直飞向华天佑面门。
华天佑下意识张嘴接住,得意洋洋地嚼著:“谢啦!”
这下大胖头可不乐意了,抄起木桶里的水瓢就要泼他。赵灵儿赶紧拦在中间,却也被溅起的水打湿了裙角。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同时笑了起来,笑声在厂房里迴荡。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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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不学习,能行吗?
第285章 不学习,能行吗?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热浪滚滚,十几个赤膊上身的工人正忙碌著。
中央的熔炉烧得通红,里面的石英砂、纯硷和石灰石在高温下已熔化成粘稠的液態玻璃,泛著橘红色的光芒。
两个年轻工人正用长铁桿搅动熔融的玻璃液,使其成分均匀。
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从坩堝底部传来。
“不好!”老张头脸色大变,“坩堝要裂了”
话音未落,一道裂缝已如闪电般在陶製坩堝上蔓延开来。
炽热的玻璃液从裂缝中渗出,滴落在下方的砖石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
“快退开!”老张大吼一声,工人们四散奔逃。
“这、这可如何是好?”华天佑呆立原地,面色煞白。
他手足无措地挥舞著扇子,反而將烟雾扇向更多工人,“快!快拿水来!”
“不能用水!”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工坊门口传来。
眾人回头,只见苍州王赵樽携王妃韩蕾正大步走来。
赵樽一身玄色劲装,剑眉星目间满是威严。而韩蕾则穿著简便的加绒运动装,神色镇定。
韩蕾三步並作两步衝到近前,一眼就判断出情况。
“玻璃液温度太高,一遇水就会爆炸!”她迅速环视四周,“所有人退到三丈外!老张,工坊可有干砂?”
老张愣了一下:“有、有!后院堆著准备做原料的!”
“立刻取些来!还有,找几块厚木板和铁鉤!”韩蕾语速飞快,同时从袖中掏出一条丝巾,浸湿后递给赵樽,“捂住口鼻,这烟雾有毒。”
赵樽接过丝巾,眼中闪过一丝讚赏,隨即转向呆若木鸡的华天佑。
“天佑,还愣著做什么?快按丫头说的做呀!”
华天佑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去帮忙。
韩蕾指挥工人用干砂覆盖住泄漏的玻璃液,又让人用铁鉤稳住摇摇欲坠的坩堝。
“慢慢倾斜,把剩下的玻璃液导入备用模具,动作要稳!”她亲自上阵示范,丝毫不惧扑面而来的热浪。
赵樽站在她身侧,隨时准备將她拉离危险区域,眼中满是担忧与骄傲。
一刻钟后,危机终於解除。工人们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华天佑的锦袍沾满灰尘,狼狈不堪地向赵樽行礼。
“哎呀!幸亏你们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神色严肃:“天佑,玻璃烧制可不是儿戏。你不好好带兵,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额,我……”华天佑一噎,“我是閒著没事儿,就过来给他们帮帮忙,顺便学习一下。”
韩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觉得他就是在帮倒忙。
“大家记住……”韩蕾环视所有人“我一再强调,温度、配料比例、坩堝容量都有严格標准,千万不要隨意更改。小心酿成大祸。”
“嫂子教训的是……”华天佑不敢回嘴,反而低头,面红耳赤。
韩蕾转向所有工人:“诸位,安全重於泰山。从今日起,工坊必须制定详细操作规程。第一,熔炉旁必须常备干砂和防火毯。第二,每只坩堝使用不得超过二十次,且必须標明使用日期。第三,高温作业时至少两人一组,一定要互相照应监督……”
她条理分明地列出十几条安全规范,工人们听得连连点头。
老张激动地说:“王妃娘娘懂得真多!这些法子听著就靠谱!”
赵樽嘴角微扬,揽住韩蕾的肩膀:“好了,好了。今日幸得没出大事儿。从今往后,苍州所有工坊皆按此標准执行,违者重罚。都別围在这里了,干活去吧。”
玻璃厂的工人们这才三三两两地散了,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熔炉里的火焰依旧熊熊燃烧,映照著工人们汗涔涔的脸庞。
大胖头擦了擦手上的灰尘,快步走过来,脸上堆满笑容:“赵樽,嫂子。你们怎么来了扶风县?”
赵灵儿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跳著迎上前,发间的银铃隨著动作叮噹作响。
“哥!嫂子!”她亲昵地挽住韩蕾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
赵樽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温声道:“年关將至,我与你嫂子打算到各县巡视,顺便与各个项目管事商议来年的计划。”
他的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坊,在冒著热气的玻璃溶液上停留片刻。
“娘的身体可好?“赵灵儿仰著脸问道,面上依然带著少女的无邪。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娘好得很,就是整天念叨著想抱孙子。”
这话一出,站在他身侧的韩蕾顿时羞红了脸,纤纤玉指悄悄拧了下赵樽的胳膊。
赵樽面不改色,直接受了。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华天佑:“天佑,提亲的事进展如何?若实在为难,就別耽误灵儿了。我娘那边催得紧呢!”
赵樽的语气虽平和,却也带著几分不悦。他总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就这样和华天佑拖拖拉拉的混下去,女子年龄不等人的。
华天佑闻言,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谁说我不行了?我前些日子又给家中去了加急信,催他们快些派人来提亲。要是过了年他们还不派人来提亲,小爷我就自己请媒人上门提亲。只是……”
说著,他偷瞄了眼站在韩蕾身旁的赵灵儿。“我怕这样会委屈了灵儿。”
大胖头在一旁起鬨,粗獷的笑声在工坊里迴荡:“天佑,你倒是抓紧啊!老哥我可还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几个路过的工人听到大胖头的打趣,也跟著善意地鬨笑起来。
赵灵儿羞得把脸埋在韩蕾肩头,只露出通红的耳尖。韩蕾轻拍著小姑子的手背,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既然华天佑都已经表了態,赵樽也不再提这茬。
他目光落在华天佑沾著玻璃粉末的衣袍上:“说起来,你身份尊贵,怎么想到来玻璃厂学手艺了?”
华天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吹玻璃那玩意儿挺有意思的。”
他指向不远处正在成型的玻璃瓶,“您看,明明是一团液体,转眼就能变成各种精巧的物件。”
他说著,眼睛亮了起来,“再说宋元庆那边最近安分得很,我每日除了操练那五百府兵,实在閒得发慌,就来这里帮帮忙。”
工坊里,橙红的玻璃溶液在匠人们手中流转,映照得眾人脸上光影斑驳。
风箱的呼呼声、铁钳的碰撞声、工人们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为这冬日增添了许多暖意。
大胖头接过话:“这里灰太多,你们还是回赵家的宅子再说吧,我先赶紧帮他们把水管接上,明日玻璃厂就可以通水了。”
赵樽让华天佑去通知了扶风县的一些重要负责人,让他们都到赵家的宅子里开会。
华天佑有对讲机不用,却拉了赵灵儿去挨个通知。赵樽和韩蕾到水泥厂转了转便回了赵家宅子。
夕阳西沉,暮色渐浓。
赵家宅院內灯笼次第亮起,將大厅照得通明。
扶风县各项目的主事陆续而至,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家宅子的下人一通忙碌,大厅內八仙桌上已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
赵樽换了一身靛青常服,发梢还带著沐浴后的湿气。韩蕾挽著简单的髮髻,正亲手为眾人布菜。
“诸位尝尝这醋溜黄河鲤。”韩蕾將鱼腹嫩肉夹到杨大柱碗中,“听说建筑队昨日刚修完西郊水渠?”
杨大柱慌忙起身,粗糲的手指在衣襟上擦了擦:“托王爷王妃的福,比原计划早了三天。”
他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就是工匠们总抱怨图纸上的字儿认不全……”
赵樽闻言放下竹筷,瓷勺碰在碗沿“叮”地一响:“这正是今日本王要与大家商议议之事。”
他目光扫过满座,在太阳能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
“扶风县是整个苍州最先发展起来的,现在也发展得最好。民生和工业並驾齐驱,本王打算明年在苍州各县都修建学堂。杨大柱你再想办法多培养些会看图纸的工匠,扩大阵营。”
赵樽正说著,突然听得传来“咚”的一声。
大胖头把酒杯重重撴在桌上,黝黑色的脸膛涨得更红。
本就討厌读书,所以,最先提出反对意见。
“现在苍州工业发展得好,那就应该將重点放在发展工业和商业上,能快速的赚银子才是首要,建什么学堂?浪费精力財力。”
“你说建学堂是浪费精力財力?”赵樽愕然。
大胖头振振有词:“当然了,那些诗词歌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要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嗯!对!”华天佑点头认同。老实说,作为京城有名的紈絝公子,不爱读书学习也是他的最大特点。
见华天佑也认同自己的看法,大胖头得意的挺胸:“水泥厂那边,荆州的订单供不应求,那银子每日哗哗流入,玻璃厂这边……”
“你当本王不知?现在赚银子发展是很重要。可你懂什么?”赵樽瞪了他一眼,指节在檀木桌面上叩出脆响。“读书能够让人明事理,苍州那么多百姓的孩子都在田里玩耍帮忙,打下手。长大大字不识一个,能做什么?”
大胖头不乐意了。
“我就知道你是看不起我,跟我爷爷一个样。读书有什么好?若外敌入侵,把那些浑身酸腐味学子拉到战场上,难道骂敌人几句,跟敌人斗几句诗,就能让敌人知难而退吗?”
华天佑深以为然的点头,力挺到底。“对啊!上了战场还不是得拼实力。读一肚子书手无缚鸡之力,能杀敌吗?”
赵樽面色一沉,正要回话,眼见他们就要吵起来,韩蕾拍了拍他的腿。
“胖头。”韩蕾软糯的声音在眾人耳边响起。“只会诗词歌赋的书生確实无用,那些诗词歌赋在太平盛世时可以作为一些消遣,可赵樽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全能发展的学子。”
“何为全能发展的学子?”大胖头顿时来了兴趣,两眼晶亮的看著韩蕾。
韩蕾继续说道:“胖头,你会做这些奇技淫巧的活那是因为天赋使然,但有一天你老了呢?谁能接你的班?”
大胖头摇了摇头,听得云里雾里。
韩蕾耐心解释:“以后苍州的发展用到的技术会越来越先进,越来越复杂,没有知识是无法操作的。包括水泥厂和玻璃厂,若不设学堂教授相关知识,以后谁又来接他们的班?苍州又如何能更上一层楼?”
韩蕾深入浅出的讲解,在场的眾人似乎听懂了,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韩蕾教授的水泥和玻璃的烧制方法他们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而正是因为韩蕾提供了这些知识,才让曾经穷山恶水的苍州因地制宜,得以飞速发展。
赵樽的大手覆上韩蕾的手背,儘量耐心的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杨大柱的队伍现在已跟不上脚步。手下的工匠许多连图纸都无法看懂,这样又如何去顺利施工?”
眾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韩蕾见他们都有所感悟,满意的笑了笑,看向华天佑:“天佑。你不是说已经閒下来了吗?明日你就会有事儿做了。你们学会了手枪和m16甚至是狙击枪的使用方法,后面还有更先进、更厉害的武器在等著你们。”
“真的?”
华天佑双眼一亮。本以为手枪和m16自动步枪就已经是顶峰了,也已经是这片大陆上的霸主。
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这完全顛覆了在座所有人的认知,包括赵樽。
韩蕾又看向大胖头,“还有你胖头,一个蜂窝煤炉子和引水入户,你就摆弄了几个月。以后我们可能还会涉及到水力发电、火药等等,你又当如何?”
闻言,大胖头惭愧的红了脸。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摆弄奇技淫巧的行家。自己的到来就是在为苍州的发展添砖加瓦。
没想到,跟韩蕾比起来,他还是差得太远。
“所以说……”韩蕾见时机成熟,连忙跟进。“你们觉得不学习,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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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好一个神射手
第286章 好一个神射手
第二日清晨,苍州城外的水泥路上,一队人马踏着薄霜缓缓前行。
赵樽身披墨色狐裘大氅,韩蕾裹着银狐毛滚边的绛紫色斗篷,两人并辔而行,身后跟着十余骑亲兵。
“大胖头不喜读书,昨日经你一说,我看他倒有了几分兴趣。”赵樽望着远处厂房高耸的烟囱,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氤氲。
韩蕾拢了拢斗篷领口,笑道:“大胖头只是没找到自己想学的科目罢了。他虽然看着憨,做事却很精细,也舍得钻研。今日咱们就先去玻璃厂看看他的进展……”
韩蕾话音未落,前方尘土飞扬。
只见华天佑带着二十余骑疾驰而来,枣红战马人立而起。
他不等马匹停稳就跳了下来,对着韩蕾就咋咋乎乎道:“你们可算来了!我昨夜就睡不着,你说的那更厉害的武器能不能让我先看看?”
“天佑!”赵樽无奈地摇头,“我们今日还要说好先去水泥厂。”
华天佑搓着手,眉上还挂着霜:“水泥厂那边早一天晚一天不急,我特意从府兵里挑了三十个好手,都在校场候着呢。”
说着,他朝韩蕾挤眉弄眼,“你说的那个'狙击手',我连夜挑了个叫二虎的小子,百步外能射中铜钱眼儿!”
韩蕾与赵樽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赵樽身后几个年轻亲兵眼巴巴望着这边,有个胆大的小声嘀咕:“凭啥先给他们府兵用新家伙……”
“哟!还吃醋了。”华天佑得意地扬起下巴,“守城重器自然要配给正规军!你们跟在王爷和王妃身边,有m16就足够应付了。”
赵樽笑道:“这次天佑说对了。”
韩蕾看向赵樽,“那我们就改程先到军营吧!”
华天佑大喜,立刻翻身上马,行在赵樽身旁。
赵樽的身体随着锦耳骢的步伐轻轻摇动。“天佑,你从五百府兵里挑选些好的苗子组建一个狙击手队和一个机枪队,勤加练习。”
“好!”华天佑爽快答应。“现在府兵里有不少这样的苗子,我明日就选拔。”
“这两支队伍练成后就分配到永安城和凌安城军营,有他们做防守,北关的驻军开春就可以全部腾出来种地。这两支队伍虽说不能以一抵万,但至少也能以一抵千。”赵樽看着前方,脑子里幻想着将来的样子。
“好!这个你放心,交给我。”华天佑拍着胸脯保证。
韩蕾从空间里取出一把mk3和一挺pkp分别递给赵樽和华天佑,两人骑在马上各扛着一把枪,霸气十足。
府兵军营的校场上,五百府兵列队如松。
华天佑得意的正要炫耀自己手中的枪,赵樽忽然按住他的手:“且慢。”
赵樽转向众府兵,声音清朗:“此武器关系到苍州存亡,今日各位所见所闻,若有外泄者……”
“军法从事!”五百人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赵樽又看向华天佑,“这些枪支弹药交给你们,记住,枪在人在。”
“枪在人在。”华天佑挺胸,面色郑重。
“枪在人在。”
“枪在人在。”
五百府兵齐声高呼。
赵樽将肩上泛着冷光的pkp通用机枪交给韩蕾,韩蕾抚着流线型的枪身开始讲解。
“此物名为pkp机枪,射程大约一千米,配上三脚架可封锁整段城墙。”
她纤细的手指抚过散热孔,“这是水冷式设计,就算连续射击半个时辰也不会过热,这里是枪栓……”
待韩蕾讲解完,赵樽接过机枪,熟练地拉动枪栓,金属碰撞的脆响让将士们屏住呼吸。
“妙哉!”赵樽瞄准百步外的箭靶,一梭子出去将远处的一排箭靶子全部轰得粉碎。
飞溅的木屑中,府兵们发出各种惊叹声,连华天佑都捂住了张大的嘴。
“天呐!竟然可以连续发射。”
“啊?这谁能抵得住啊?”
“哇!比m16强了不知多少。”
“哈哈,太霸气了。”
……
“各位各位,看过来。”韩蕾软糯的声音又乍然响起。“刚刚那个是专门用来守城的,适合压制开阔地带大规模的进攻。我手上这个minimi mk3更适合机动作战。”
这里所有的人跟韩蕾接触也有大半年了,
韩蕾接过华天佑递过来的minimi mk3,轻巧的枪身缠着帆布背带。
韩蕾示范调整姿势:“记住,抵肩要稳,呼吸要缓……”
这次还是由赵樽率先示范。
赵樽端起枪械,这次换成了mk3,比起方才沉重的pkp,手中的武器顿时显得轻巧异常。
他掂了掂分量,嘴角微扬。
远处的树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幽深。赵樽眯起左眼,右手食指轻轻搭上扳机。
忽然,灌木丛中传来窸窣响动。
“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的枪声划破林间寂静。硝烟散去时,两个灰扑扑的身影倒在枯叶堆里。
“好枪法!”一个府兵率先叫出声来。
“哇!王爷威武!”
“这是一箭双雕啊!”另一个拍着大腿嚷道。
众人围上前去,只见两只肥硕的野兔躺在血泊中,后腿还在微微抽搐。
“今晚有口福喽!”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暖和的阳光洒在校场上,赵樽忽然示意众人安静。
他走到那个叫二虎的瘦高士兵面前,解下自己的玉佩:“听说你能射铜钱?试试这个。”
二虎怯怯的点了点头,“我试试。”
赵樽的眼里闪过一抹欣赏之色。随即,他走到几百米外身形一跃,将玉佩挂在了旗杆上。
二虎紧张地接过韩蕾递来的狙击枪,金属贴着腮板冰凉刺骨。
当他透过光学瞄准镜看到玉佩上“苍州王印”四个小字时,手心沁出了一片冷汗。
“别怕。”韩蕾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风向偏东,上调半格……”
“砰!”
玉佩应声而落,丝绦完好无损。
赵樽拾起半截玉佩,亲手给二虎戴上:“好一个神射手!”
韩蕾望着欢呼的将士们,轻声道:“有这些利器,北关十万驻军开春就能去抢种春耕了。”
“嘿嘿!这下该轮到小爷试了吧!”华天佑迫不及待地跨前一步,从二虎手上抢过mk3,眼中星星直冒。
华天佑抬枪瞄准,这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将领,此刻站得笔直,连腰间的玉佩都不再晃荡。
见他那架势不知想打多少枪,赵樽轻笑提醒:“记住,枪是战士的第二条命。”他说着,神色忽然严肃,“但子弹金贵,每人每日只能领十发练习弹。”
华天佑立刻答道:“末将明白!定会严加管束。”
他转身对府兵们吼道:“都听见了?谁敢浪费子弹,军法处置!”
说完,他再次瞄准射击。
趁着华天佑在练习,韩蕾补充道:“枪支要注意保养。从今日起,早晚各一个时辰空枪操练。”她目光扫过众人,“等外敌来犯时,我要你们闭着眼睛都能拆装。”
府兵们连声应是,个个看着新武器双眼晶亮,摩拳擦掌,巴不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上场练习。
“王妃娘娘,”一个络腮胡百夫长挠头道,“这名字拗口得很,咱能不能叫个诨名?比如'霹雳火'啥的?”
校场上顿时哄笑起来。
韩蕾嘴角微扬,阳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影子:“随你们怎么叫,但操作规范一个字都不能错。”
她突然正色,“子弹金贵,平时只能用木棍练习装弹上膛。华将军!”
“末将在!”华天佑立刻挺直腰板。
“每月初一考核,不合格的……”韩蕾目光扫过众人,“就去养猪场帮工。”
“啊!”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韩蕾和赵樽的时间紧,没空一个个指导,韩蕾又让几个百夫长出来,她亲自指导学习几遍,以后就得由华天佑和百夫长们去完成教学和管理了。
待几个百夫长开始带队训练,赵樽跟韩蕾分工后,将华天佑唤至一旁。
两人沿着新修的混凝土围墙缓步而行,墙外便是连绵的青山。
“天佑,”赵樽随手折了根草茎叼在嘴里,“等这批人练成,除了凌安城和永安城,你再带三十人去清水县大营。”
华天佑脚步骤停:“你要将府兵全部拆兵?”
“错。”赵樽眯眼望向远方,“是要让狙击队和机枪遍地开。”
“什么意思?”华天佑一时跟不上赵樽的思路。
赵樽解释道:“他们都是经过各种筛查,由正飞和你亲自带出来的,都是精英。挑选三十名出来到清水县大营裂变组建更多狙击队和机枪队,将来派到各关隘对外防守。”
“哦!”华天佑恍然大悟,“你这个办法不错,东关和南关也不消停。得多培养一点大才。”
“嗯!”赵樽给他一个你还不算太笨的眼神,“至于淘汰的……他们也是人才,就让他们到各县去组建联防队,负责对内的安全。”
与此同时,韩蕾正带着大胖头巡视水泥厂。
巨大的水车隆隆转动,工人们赤膊搅拌着灰浆,见到王妃纷纷行礼。
“胖头,”韩蕾指着西面山坡,“看见那片白土了吗?”
胖头以手遮额,放眼远眺:“那是上好的高岭土,听说前朝曾有人想烧瓷,可惜……”
“可惜没赶上好时候。”韩蕾接过话头,从袖中取出卷图纸,“瓷窑要依山而建,砖瓦厂就设在黏土矿旁边。这苍州虽然穷山恶水,矿藏倒是不少。”
她突然指向远处冒着炊烟的村落,“等引水工程完工,百姓们有了自来水不知多方便呢!”
胖头也笑得眯起眼睛,叹道:“苍州百姓可真有福,遇到了像你和赵樽这样的王爷王妃。”
韩蕾看着天空云卷云舒,想到自己的穿越,会心一笑。“这……也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忽然,她闻到风中飘来的异味,皱眉道:“还要在鸡鸭场旁边建一个屠宰场,必须远离水源,严格按我画的防疫章程来建。”
她从空间里取出几份资料,“我查过了,苍州这地和气候种稻子不行,但种和粗粮却是非常不错的。有了,就能织出比云锦还软的布匹。冬天也能做袄,更暖和。”
闻言,胖头突然对着韩蕾抱拳:“真不知该如何代扶风百姓谢你的大恩啊!!”
“嗨!别跟我来这一套。”韩蕾随意的摆手,望向忙碌的工地,“等秋收后,我要看到家家户户用上抽水马桶。”她眨眨眼,“到时候,百姓们要感谢的可是你这位大功臣。”
“嘿嘿嘿……”大胖头挠着脑袋憨笑。
韩蕾轻笑,“好了,你先去忙吧!我再四处去看看。”
“嗯!”
大胖头应了一声,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韩蕾便去查看鸡鸭场和养猪场。
因为几个项目都在这一片,没一会儿,她便到了现代化鸡鸭养殖场。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鸡鸭场的屋顶,屋檐下挂着的冰凌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韩蕾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霜。
外面寒冷,但这里的鸡鸭并没受到影响,因为都是按照现代鸡鸭场修建的,有房屋,有一排排的架子。中间的走廊上生了火,倒也不冷。
侍卫行了礼,带着韩蕾走向鸡舍,打呼了一声:“王妃娘娘到!”
正在鸡舍内忙碌的李嫂匆忙放下手中的饲料桶,用围裙擦了擦手,带着几十个女工快步迎了出来。
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劳作后的红晕,发髻间还沾着几根羽毛。
“民妇等参见王妃娘娘!”李嫂领着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声音里满是惊喜,“没想到娘娘今日会过来。”
韩蕾微笑着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不必多礼。我正好在附近的水泥厂,想着顺道来看看鸡鸭场的情况。”
见到韩蕾来了,众女工都很高兴,纷纷上前与韩蕾一阵寒暄。
韩蕾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这么冷的天儿,大家还在忙着干活,你们都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有活干才好呢!现在我们都有银子周转了。”一个女工面上笑出了皱纹。
“对!现在地里没农活,以往就在家里闲等着吃饭,如今到处都有活干。”
“就是,只要勤快肯干,就有银子赚。王爷和王妃可真是好人。”
女工们你一言我一语,韩蕾看着她们面上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自己心里也觉得很满足。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韩蕾姐姐!是韩蕾姐姐来了吗?请让一让,让一让。”
感谢魔域之王的打赏,拜谢!爱你们
第287章 日进斗金啊!
第287章 日进斗金啊!
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拄著双拐,一瘸一拐地挤到前面,圆圆的脸上洋溢著天真的笑容。
“小乐!”李嫂脸色一变,急忙拉住儿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要叫王妃娘娘!”
她转向韩蕾,侷促地解释道:“娘娘恕罪,这孩子从小没规矩……”
韩蕾却已经蹲下身来,平视著小乐的眼睛:“没那么多规矩,小乐想叫什么都可以。”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男孩冻得通红的脸蛋,“半年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小乐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每顿都吃两个馒头呢!”
眾人被孩子的天真逗笑了,原本拘谨的气氛顿时轻鬆了许多。
李嫂感激地看著韩蕾,眼角微微湿润:“多亏娘娘仁厚。这天寒地冻的,还请娘娘到里面说话。”
鸡鸭场內温暖如春。整齐排列的三层木质架子上,肥硕的鸡鸭正在啄食槽里的饲料。
中央走廊隔段生著炭火盆,橘红的火光碟机散了冬日的寒意。
韩蕾注意到每间禽舍都装有可以调节的通风窗,地面铺著乾燥的枯草,处处体现著现代养殖场的科学设计。
“现在存栏有多少只?”韩蕾边走边问,手指轻轻抚过一只探出头来张望的芦鸡。
李嫂如数家珍地匯报:“回娘娘,目前有蛋鸡两千只,肉鸡一千五百只,鸭子一千二百只。按照您教的方法,我们每天能收穫近两千多枚鸡蛋。”
她指向西侧照著图纸新建的孵化室,“那边新孵化的五百只雏鸡再过半月就能出栏了。”
“防疫工作做得如何?”韩蕾又问。
“严格按照娘娘给的方子,每旬用艾草熏蒸一次,饮水里也加了娘娘给的预防药。”
李嫂说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著每日的防疫情况,“这是灵儿姑娘教我们记的,现在场里八成的人都能认些字了。”
正说著,小乐拄著拐杖“噠噠”地跟了过来,好奇地凑近韩蕾:“王妃娘娘,我能摸摸小鸡吗?我娘都不让我摸,说这些鸡都金贵著呢!”
“当然可以。”韩蕾牵起男孩的手,轻轻放在一只温顺的母鸡背上,“要像这样,动作要轻。”
感受著手心柔软的羽毛,小乐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好暖和!它们比我的被窝还暖和!”
眾人又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韩蕾注意到孩子的腿,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木凳上:“小乐,让我看看你的腿恢復得怎么样了。”
她熟练地解开小乐腿上的绷带,露出那道早已癒合的手术疤痕。
韩蕾白皙纤细的手指沿著脛骨轻轻按压,不时询问孩子的感觉。
李嫂紧张地绞著围裙,其他女工也都屏息静气地围拢过来。
片刻后,韩蕾终於露出欣慰的笑容,“恢復得很好,骨头已经完全长好了,从今天开始,可以试著不用拐杖慢慢走路了。”
“真的?”
“真的吗?”
李嫂母子俩异口同声的惊呼。
小乐更是惊喜地瞪大眼睛,立刻就要站起来尝试,被母亲一把按住。
李嫂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娘娘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子这辈子都……”
李嫂说著就要跪下谢恩,被韩蕾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別这么说。”韩蕾打断她,手伸进袖子从空间里取出几贴膏药,“每晚睡前热敷后贴上这个,能帮助肌肉恢復。记住,刚开始走路要有人扶著,不能急。”
周围的妇女们纷纷感嘆:“娘娘的医术真是神了!”
“当初大夫都说这腿保不住了……”
“小乐真有福气!能遇到娘娘这样的神医。”
小乐突然拉住韩蕾的衣袖,仰起小脸认真地说:“王妃娘娘,我想跟您学这样厉害的医术!將来也要治好很多很多人的病!行吗?”
韩蕾温柔地抚摸著孩子的头髮:“那当然好啊,不过学医要先识字读书才行。”
她站起身,环视一圈在场的妇女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明年开春,苍州各县就要开办新式学堂,所有適龄孩童都可以免费入学。”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惊嘆声。
人群后排,一个扎著蓝头巾的妇人激动地举起手问:“娘娘是说……我们这些贱民的孩子也能上学?”
“当然。”韩蕾肯定地点头,“不仅是识字算数,还会教授医术、农学、工艺等各种实用知识。孩子们学成后可以选择继续深造,甚至可以参加科考,將来入仕为官。”
“天吶!这是真的吗?”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我们这些贱民的孩子有希望了。”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女工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一个年轻母亲突然拍了下大腿:“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家那口子!他总说娃儿读书是痴心妄想……”
“王妃娘娘,那……那得多少银子?”一个妇人怯怯的问。
“前三期学堂全免学费。”韩蕾提高声音补充道,“等大家將来日子都好过了,为保学堂正常运作,才会象徵性地收些束脩维持运转。”
李嫂擦著眼泪喃喃道:“这……这真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啊。我们村长当年为了给他儿子凑束脩,卖了家里唯一的老黄牛……”
“时代不同了。”韩蕾望著窗外渐渐飘起的风雪,轻声道,“只要肯努力,每个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你们的子女將来可能会成为大夫、工匠,甚至是朝廷命官。”
小乐不知何时已经丟开拐杖,扶著母亲的胳膊尝试站立。
他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在温暖的鸡舍內迴荡:“我要当大夫!要像王妃娘娘一样治好更多人的病!”
韩蕾蹲下身,与孩子平视:“那你要先好好学习。记住,治病救人不在於医术有多高明,而在於这颗心……”
她轻轻点了点小乐的胸口,“这里,要永远装著百姓的疾苦。”
韩蕾的话让女工们脸上洋溢著希望的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孩子们穿著整洁的学子服,坐在明亮学堂里的模样。
这个寒冷的冬日,希望的种子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萌芽。
……我是求一条龙的分割线……
京城,皇宫。
雪后初霽,朱墙碧瓦尽覆素縞。
九重宫闕的飞檐斗拱上垂著晶莹的冰凌,在暖阳下折射出细碎光芒。
汉白玉阶被新雪掩去了雕纹,唯余几行宫人扫出的蜿蜒小径。
寒风掠过,捲起一层雪雾,纷纷扬扬散落在盘龙照壁前,惊得鎏金铜鹤缩起一只脚。
金鑾殿上,檀香裊裊。
景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在微微晃动,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启稟陛下,”户部尚书手持象牙笏板,声音有些发颤。
“经这几日查抄整理,魏氏一族在京城共有宅邸二十七座,其中五进大院八座;古玩字画共计一千二百余件,內有前朝大家真跡三十六幅;现银一百八十万两,黄金十二万两;商铺四十八间,赌坊九处”
户部尚书还未念完,大殿中已是一片譁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还只是京城一地?”
“魏家乃世家之首,经营百年,家財自然是富可敌国啊!”
“天吶!还有许多分支。”
“肃静!肃静!”太监总管李忠心尖声喝道。
景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目光扫过殿中眾臣,最后落在户部尚书身上:“继续说。”
“是。”户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此外,还有田產……”
“陛下!”御史中丞突然出列,“臣有一事不明。据臣所知,魏家的魏大公子名下本有锦绣坊、鸳鸯簪、醉仙酿三处產业,为何不在查抄之列?”
大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景帝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户部尚书手中的笏板,“啪”地掉在地上。
“回、回陛下,”户部尚书慌忙捡起笏板,“这三处產业已於查抄前一日,以八千两纹银的价格转让给林记布行的东家林远山了。现在是属於林远山的。”
“八千两?”一个大臣失声叫道,“据我所知,三家店铺一日的进帐就不止这个数!”
景帝的指节泛白,却什么也没说。
“已在京兆府详查过,”户部尚书看向那位大臣道,“转让文书一应俱全,签字画押俱全,连过户税银都分文不少。”
刑部侍郎冷笑道:“这倒奇了。魏家產业数以万计,偏偏这三处日进斗金的铺子,以如此低价转手?”
户部尚书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拿眼偷瞄景帝。景帝面无表情,缓缓起身,冕旒上的玉珠剧烈晃动:“按律法,既已过户,便是林家的產业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著刺骨的寒意,“既然手续齐全,朕……自然不会为难一个良民。”
景帝的话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自己也算是半个魏家的人,魏家百年世家,积累了多少財富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可这並不是他最想要的。
魏家百年基业是丰厚,但这只能查抄一次,而鸳鸯簪、锦绣坊和醉仙酿现在却是京城里的商业新秀,京城贵人趋之若鶩,可以说日进斗金,连绵不绝。
可恶的是,查抄的前一天,魏成超名下的这三家店铺却以八千两纹银的低价转让给林记布行的东家林远山了。
虽然这个价格有诸多疑点,令人费解,但林远山各种转让文书手续齐全,他也奈何不得。
况且,魏家位高权重,又有魏成超资敌之说,魏家谋逆的帽子是戴得稳稳噹噹的。
但林家不过一介商贾,而且名不见经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他就是想咬林远山一口,都找不到地方下口。毕竟,他刚登基不久,名声还是很需要的。
只是可惜了,日进斗金啊!
太监总管李忠心敏锐地捕捉到景帝在“良民”二字上咬牙切齿的重音,悄悄记在心里。
“退朝。”
景帝的心情极度不好,直接甩袖就要离去。结果刚转身,后面就传来了兵部尚书曹格的声音。
“陛下!臣还有本要奏。”
曹格快步出列,他紧锁的眉头间沟壑纵横,双手捧著象牙笏板微微颤抖,眼里满是化不开的忧色。
景帝顿住脚步,缓缓转头看向他。
“陛下,”曹格的声音带著祈求,“微臣已连续几月给北关的胞弟曹雄飞鸽传信,却如石沉大海……”
说到此处,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臣恐曹雄已遭不测,恳请陛下派遣暗卫秘密潜入北关查探。”
龙椅上的景帝闻言,藏在龙袍广袖中的手指猛地蜷缩。
他的十万討伐大军在到苍州都败得溃不成军,连主帅的首级都凑不齐全。此刻若將皇宫暗卫尽数派出……那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景帝只觉得后脊窜上一股寒意,连鎏金扶手上的蟠龙纹都硌得掌心发疼。
作为一个帝王,他不能对苍州表现出胆怯,只能退而求其次,跟曹格分析起局势来。
“曹爱卿啊……”景帝强撑著挺直腰背,声音却泄出一丝颤音。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殿角铜雀灯台上將熄的烛火,那摇曳的火苗正如此刻飘摇的江山。
“苍州逆贼赵樽既然敢举反旗,想必已封锁各州要道。依朕看……”他故意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曹元帅要么被赵樽软禁,要么仍在执掌北关军务。毕竟突厥虎视眈眈,除了朝廷钦命的元帅,谁能调动北关的十万守军?”
文武百官顿时骚动起来。
户部尚书出列时险些踩到自己的袍角:“陛下圣明!北关军报旬月不通,定是遭人截断!”
见景帝顾左右而言他,不肯下旨派出暗卫去苍州查探,曹格突然跪地重重叩首,玉砖发出“咚咚”的闷响。
他抬起头时,额头上已渗出鲜血。
曹格再次请求:“陛下。可若家弟曹雄真被挟持,北关十万大军岂不落入反贼之手?臣恳请陛下……”
可他话还没说完,大殿外突然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高呼——
“报!报!报——东关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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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第三封信
第288章 第三封信
“报!报!报——东关急报!“
连续三声报,金鑾殿的雕大门被猛地撞开,一名侍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帽子歪斜地掛在脑袋上,活像只受惊的鵪鶉。
他手上高举的急报信封上大红的火漆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文武百官齐刷刷转头,动作整齐得像是训练过的戏班。
“说!”
景帝也被这动静嚇得一个激灵。
景帝强作镇定,龙袍广袖里的双手却早已捏得死紧。
侍卫咽了口唾沫:“稟陛下,探子刚刚送回的消息,东明帝国正在调动兵马,將在边境集结三十万大军,战马嘶鸣声连咱们的关隘都能听见!他们的炊烟把半边天都燻黑了!”
“什么?三十万?!”景帝猛地站起来,龙冠上的珍珠串“噼里啪啦”打在脸上,“他们是要来攻打大景?”
“据探子回报……”侍卫的声音越来越小,“东明皇帝说……说要来咱们这儿……吃……吃……”
“吃什么?”景帝的鬍子都翘了起来。
“吃……吃烤全羊……”
“什么?”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东明帝国的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能够带著一帮探子堂而皇之的进入大景,东明帝国境內自然也有其他国家的探子。
在这片大陆上,东明帝国是最强的国家。大景朝在东明帝国面前就是老鼠见了猫的存在。
东明帝国一旦决定对大景出手,大景断没有胜利的希望。
只因为东明帝国国土面积大,兵强马壮又盛產铁矿,武器精良。这片大陆上无一国家能匹敌。
而东明帝国將其他国家的人全都称作“两脚羊”,东明帝国的国主说要来大景吃烤全羊,那意思不言而喻。
户部尚书一个踉蹌直接瘫坐在地上,官服下摆可疑地湿了一大片。
驃骑將军浑身一颤,身上的鎧甲哗啦作响。
而年过七旬的礼部尚书则突然变得精神抖擞,一个箭步躲到了柱子后面。
“肃静!肃静!”
景帝把龙椅扶手拍得震天响,心里却慌得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他登基才半年,龙椅还没坐热乎呢,怎么就摊上这等祸事?
景帝拳头狠狠的在大腿上捶了两下,面上除了惊恐,还有鬱闷。
他这是夺的哪门子帝位呀?分明就是抢来了一个烂摊子。
西北方有苍州王已经坐大,现在东面又来个东明帝国饿虎扑食。这样的皇帝还怎么当?
大殿外寒风呼啸,天气寒冷,但却冷不过朝堂里眾人的心。
马上就要临近年关,东明帝国现在调动兵马,显然是打算一开春就西进攻打大景。
面对比大景强大无数倍的东明帝国,景帝问文武百官们有何良策?
礼部尚书颤巍巍出列:“陛下,东明帝国国土是我们的五倍,他们的士兵顿顿吃肉,咱们的士兵连清粥咸菜都要省著吃……”
“他们的刀剑削铁如泥,“吏部侍郎苦著脸补充道,“咱们的兵器根本无法与之相媲美。”
景帝听得眼前发黑,恨不得拿块豆腐来撞死。
“陛下!”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眾人回头,只见一个五品小官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他官服上还沾著早朝的前吃的葱饼渣。
景帝眯起眼睛:“李……李……”
“李胜,陛下。”五品官恭敬道,“微臣有个主意。您不是已经让兵部打造那什么『爱姆十六』吗?咱们就放出风声,说咱们有神兵利器……”
“可咱们那只是仿造!打造出来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景帝白他一眼,绝望地揪著自己下巴上的鬍鬚茬。
那五品小官神秘一笑:“陛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咱们在城墙上掛满晾衣杆,远远看去不就跟鲁鹤鸣副將描述的爱姆十六一样?再让铁匠连夜赶製些铁皮筒子……”
朝堂上一片寂静。
隨即,有人认同五品官的点子:“妙啊!下官认识个戏班子,他们的烟火能把夜空照得跟白昼似的!”
“微臣可以组织士兵夜间操练,”京兆尹激动道,“咱们人多,喊杀声绝对能传出十里地……”
景帝龙顏大不悦。
这些酒囊饭袋都出的什么餿主意?
一个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东明调动兵马,三十万大军即將陈兵边境。”景帝的声音像淬了冰,“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说人话!”
这次户部尚书率先出列,笏板上的手微微发抖:“陛下,攘外必先安內,不如先平定苍州叛乱,再……”
“荒谬!”驃骑將军突然打断,“等平定苍州,东明铁骑早踏破东关了!陛下,臣主张先打东明。”
“打?”景帝蹙眉,“如何打?由谁来领兵?”
殿角传来一声轻咳。年迈的礼部尚书颤巍巍道:“老臣以为,可先遣使赴苍州与赵樽议和……”
“与赵樽议和?”景帝猛地拍案,惊得站在身后的李忠心一个激灵,“赵樽要的是朕的江山!如何议和?”
鎏金炭盆里“啪”的爆出个火星,在死寂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景帝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兵部尚书曹格,眾人顺著景帝的目光转头,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沉默的曹格。
敌军压境,最应该表態的是他呀!
可这位掌管著兵部的尚书,此刻却盯著殿柱上的蟠龙纹出神。
他眼前浮现出胞弟曹雄在风雪中驻守边关的身影,好几个月了,曹雄杳无音信。
“曹爱卿?东明来犯,你可有何良策?”景帝的声音陡然拔高。
“嗯?”曹格如梦初醒,脱口道:“臣恳请陛下派暗卫打探曹雄的……”
“混帐!”景帝怒斥一声。
什么时候了?
这曹格还只想著自己的胞弟曹雄。
景帝恼怒,脱下手上的翡翠扳指就向曹格狠狠砸去。
翡翠扳指带著破空声砸在曹格额头,顿时沁出一道血线。
景帝撑著龙椅扶手起身,明黄色的身影立於高处:“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为朕分忧?”
驃骑將军张愷硬著头皮出列,鎧甲碰撞声在殿內迴荡:“末將愿……”
“你连剿匪都损兵折將!”景帝冷笑打断,嚇得年轻的將领低头后退。
朝中老將早已被前景帝替换,现在站在朝堂上的將领都是些新生代。
他们就像当初的曹雄一样,没有什么过硬的战绩。唯一的优点就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但都不是领兵的良將。
这时,曹格挨了一扳指,人也变得清醒了,他跪下重重叩首:“陛下,臣举荐原南关元帅沈道宏领兵抗敌!”
沈道宏!
这三个字像一块热炭落入了雪堆,在场的眾臣们一片譁然。
老臣们交换著眼色,有人小声嘀咕:“沈帅当年可是……”
“南关二十年寸土未失。”曹格抹去额间血跡,声音渐稳。
“陛下,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沈帅可当此大任。”
景帝双眼一亮,也想起了这號人物来。
南关虽然不似北关那般连年战乱,但沈道宏驻守南关期间,南关也颇为安稳,可见沈道宏是个领兵的良將。
可沈道宏经前景帝替换,现在赋閒在家,肯定心有怨气。也不知他是否还愿领兵上阵,解大景燃眉之急?
但不管他愿不愿,现在东明帝国来犯在即,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沈道宏能领兵协助东关退敌,那他就让沈道宏官復原职又如何?
“宣沈道宏。”景帝终於开口。
“遵命!”
太监总管李忠心领命,走到大殿外高呼:“宣——沈——道——宏入殿。”
在殿外候旨的小太监立刻顶著凛冽的寒风匆匆赶往沈府。
朔风如刀,颳得他脸颊生疼,却不敢稍作停留。
待到了沈府朱漆大门前,他已是冻得嘴唇发紫。
门房老僕揣著手从耳房出来,听闻是宫里来宣旨的,连忙作揖告罪。
“这位公公来得不巧,我家老爷一早就出门访友去了,归期未定。”
小太监闻言一怔,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噹作响,更添几分焦灼。
而此时的沈道宏却出现在恆国公府门前。
沈道宏与恆国公是多年的世交好友,经常在一起对弈品茶。所以,他来恆国公府根本就不用稟报,直直的就走了进去。
沈道宏三步並作两步穿过垂门,藏青色的袍角扫过阶前新生的苔蘚。
他怀里那封信笺被体温焐得发烫,火漆印上的“荆州”二字在衣襟间若隱若现。
“国公爷可在棋院?”他拦住一个捧著茶盘的丫鬟,声音压得极低。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沈道宏熟门熟路地拐过九曲迴廊,远远就听见女子带著哭腔的声音刺破庭院寂静。
棋院石桌上残局犹在,黑白玉子凌乱散落,显然对弈之人中途离席。
恆国公背对著月洞门而立,藏蓝锦缎常服被夫人林氏攥出深深的褶皱。
林氏鬢髮散乱,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牡丹髻斜坠在耳畔,手中信纸隨著她颤抖的肩头在簌簌作响。
“老爷,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去苍州寻天佑。”林氏突然拔高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两只麻雀。
“你瞧瞧天佑写的什么——若父母不允,孩儿便效仿司马相如当壚卖酒!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她猛地將信纸拍在石桌上,茶盏震得叮噹乱响。
恆国公转身时,沈道宏才看清这位老友眼下的青黑。
他扶著夫人肩头轻嘆:“糊涂!现在苍州王赵樽谋反,朝廷不容,天佑又与赵樽在一起,你这一去……”
“若天佑真与赵樽一起谋逆,那我死也要死在儿子身边!”林氏突然抓起棋盘边的银剪,“今日要么你依了儿子,派人去苍州赵家提亲,要么我就绞了头髮做姑子去!”
剪刀的寒光闪过,几缕青丝已飘落在地。
“夫人!”恆国公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夺林氏手上的剪刀。
“咳!”
刚走进来的沈道宏见状,连忙咳嗽一声。
恆国公如见救星般快步迎来,苦著脸压低声音道:“沈兄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
话未说完,林氏已扑到跟前,泪眼婆娑地哭诉起来:“沈大哥,你是最疼天佑的,你说他是不是存心要我这个当娘的命?”
“你们这究竟是怎么了?”沈道宏不解的问。
恆国公夫人將信纸递给沈道宏,说:“这是今早驛卒刚送来的,天佑的第三封信。”
沈道宏拿起信纸快速瀏览,隨即又瞥见石桌上另外两封摊开的信纸。
上面用相同的笔跡写著:“不孝儿叩请父母垂怜”。
原来,就在沈道宏今日收到女儿沈灩如从荆州送来的飞鸽传书时,韩国公府也收到了华天佑的第三封催促信。
信中催促恆国公夫妇抓紧时间派人去苍州提亲。可上个月去苍州接华天佑回京的下人回来说,公子执意不回京,要留在谋逆造反的苍州王赵樽身边,与赵樽一起谋事。
华天佑还说,要与恆国公府断绝关係,让恆国公夫妇就当没有生过他这个儿子。
那时,朝廷已经认定苍州王赵樽谋反,他们听到下人带回来的消息,当时就嚇了个半死,也绝望至极。
华天佑自小与赵樽玩耍,虽然他们知道赵樽的为人,即便传出赵樽拥兵自重谋反的谣言,他们也相信赵樽是有苦衷的。
可朝廷不信啊!
华天佑是为了前途去苍州北关捞军功的,现在却和反贼搅和在一起,还要因此与他们断绝关係,这让他们夫妇俩怎不头疼?
特別是恆国公夫人林氏,华天佑是她的心头肉,她哪容得下华天佑与他们断绝关係,她当时就吵闹著要去苍州找儿子。
可时逢朝廷討伐大军已在开拔苍州,恆国公实在不敢拿一大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只得安慰夫人林氏,也说是就当没有生过华天佑这个儿子。
夫妇俩不敢去找儿子,也不敢声张,只敢在府里暗自思念儿子,偷偷伤心。
哪知前些日子,他们又收到了华天佑的第二封催促信,说非赵灵儿不娶。
恆国公夫妇本已绝望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儿子一面说要与他们断绝关係,一面又还是来信祈求他们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说明华天佑要与他们断绝关係,只是想在赵樽谋反之事上与他们撇清关係,以免父母惹祸上身。
今日他们又收到了华天佑的第三封催促信。多日的想念和担惊受怕让林氏再也按捺不住,大哭不已。
林氏说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苍州找儿子。即使是儿子现在是反贼,要死,她也要与儿子死在一起。
听了林氏的哭诉,沈道宏拿著信纸左右看了看,见国公府的下人都不在,才咬了咬唇,將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
“你们……真要去苍州找天佑?”
“哎!”恆国公嘆了口气,“要不然怎么办?”
“那……”沈道宏犹豫片刻,蹙眉道:“要不……咱们一起?”
第289章 隨我列阵迎敌
第289章 隨我列阵迎敌
“那……”沈道宏犹豫片刻,蹙眉道:“要不……咱们一起?”
一起?
知道他们是要去干什么吗?就一起?
恆国公夫妇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恆国公的嘴角还抽了抽。
“沈兄,你……这是何意?”
“哎!”沈道宏的嘆息像一把钝刀,生生剖开满室沉寂。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封上“荆州”二字墨跡犹新,却已染上几处污渍,想来不知被摩挲过多少回。
“华兄,嫂子。你们看看。”他指尖微颤,將信纸平铺在案几上,“你们为了孩子,我又何尝不是……”
沈道宏话音未落,喉头已哽。鬢角染霜,目光里里满是作为老父的慈爱和担忧。
恆国公接过信纸时,瞥见老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他知道沈道宏的女儿是荆州王妃,信一定是荆州王妃沈艷如写来的。既是女儿写来的,那沈道宏面上的担忧又是怎么回事?
信笺带著沈道宏的体温,隱约能嗅到淡淡的沉水香。
他逐字读著,忽然觉得那些端正的小楷都化作毒蛇,顺著指尖缠上心头。
“这……”林氏从丈夫肩后窥见內容,涂著丹蔻的指甲猛地掐紧了丈夫的肩头。
恆国公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著“暗杀”二字,墨跡在眼前似乎也扭曲成了狰狞的血色。
窗外寒风骤急,卷著枯叶拍打著窗户。
原来,沈道宏的女儿沈灩如在信中说,她与夫婿荆州王几月前遭到皇宫暗卫的暗杀,幸得赵樽的手下相救才得以脱险。
仓惶间,他们逃往苍州暂住,不敢与家中联繫,现在苍州王已举反旗,他们在苍州王的帮助下刚回到荆州王府,不知父母现在可还安好。
沈灩如在信中还说,新帝容不下那些兄弟,冀州王、梁州王均已遇难,他们侥倖躲过一劫,但担心新帝会对他们在京城的父母下手,特邀父母带上全家到荆州与他们同住。
“原来,冀州王和梁州王是……”恆国公的声音发紧,信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
他想起京兆府发文,冀州王和梁州王遭遇山匪丧命……
如今想来,哪是什么山匪作为,新帝那双戴著翡翠扳指的手,早將兄弟们的性命当作棋子在摆弄。
林氏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眼里是掩不住的惊恐。
沈道宏起身关窗,背影佝僂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想起那日亲王们声势浩大入京的场景,百姓们都在街道两旁围观。
“新帝连魏相一族都……”沈道宏话到一半化作苦笑。
那日魏氏一族一夜覆灭的惨叫,至今还在朱雀大街上空迴荡。
“华兄,嫂子。既然荆州王与苍州王已在一条战线上。如今我们两家的子女都与反贼扯上了关係,待在京城已不安全。”沈道宏眼巴巴的看著他们夫妇。
恆国公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以新帝狠辣的性子,兄弟不容,连魏丞相一家也出了事,咱们更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那咱们还犹豫什么?”林氏满脸急切,“咱们一起离开京城,去找天佑他们吧!”
恆国公沉思片刻,突然將信纸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噹。
“赶紧收拾细软。”他语气慌张,“趁著还没看到我们……”
为避人耳目,沈道宏与恆国公夫妇在室棋中密议良久,商议次日寅时三刻,眾人约定分批而出。
沈道宏一家从西门而出,就说去荆州看望女儿。
恆国公一家则从北门处,假作去寺庙上香祈福。
两路人马在五里坡那株百年老槐下会合,再同赴荆州王府。
商议好脱身之策,沈道宏告辞。
他拿起棋桌上的书信,折叠后用女儿寄来的帕子仔细包好。
帕角绣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那是外孙女的手笔。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在封地从未谋面的小外孙,笑起来是否像女儿幼时那样,露出两颗小虎牙……
沈道宏离去后,恆国公在祠堂跪了整夜,祖先牌位在烛光中忽明忽暗。
他想起父亲临终时说华家世代忠烈,可父亲却没说忠字上头,悬著的是淬毒的刀……
五更鼓响时,沈府后门悄悄驶出三辆灰篷马车。车辙碾过霜露,留下深一道浅一道的痕,像老人脸上的泪沟。
沈道宏回头望了眼府邸门楣上的匾额,那“忠孝传家”四个金字正在灯火中渐渐模糊。
西城门的守城士兵都认识曾经的南关元帅沈道宏,只简单询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而恆国公府国一家的马车浩浩荡荡的从北门而出。国公爷出行更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接畅通无阻。
两家人在京城外的五里坡碰头,然后结伴向著荆州的官道行去。
此时的京城渐渐甦醒。早点铺子升起裊裊炊烟,卖炭的老汉推著独轮车沿街叫卖。
谁也不会注意,两座高门府邸已然人去楼空。
宫里早朝时,景帝又派了太监到沈府宣旨。
三名太监策马来到沈府门前,朱漆大门紧闭,房檐铜铃在风中叮噹作响。
领头的太监整了整衣冠,挺胸上前敲门。
没人来开门。
领头的太监再次敲门。
还是没人来开门。
小太监又敲了一遍,终於察觉不对,对同伴嘀咕:“怪了,往日这时辰,沈府早该开门了。”
他清了清嗓子,高喊:“圣旨到!沈府接旨——”
依然没有动静。
年长些的太监皱眉:“推门看看。”
三名太监一起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院內虽然整齐却空无一人,几片枯叶在风中打转。
再往里走,正厅大门洞开,可以看见里面一些凌乱的物事。
“坏……坏了!”小太监腿一软,“沈大人这……这是抗旨啊!”
年长太监脸色煞白:“快!快回宫稟报!”三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府门,翻身上马就回宫去了。
远处传来悠长的晨钟,惊起一群寒鸦。它们扑棱著翅膀掠过京城上空,向著南方飞去,很快便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里。
景帝正在上朝,突然听到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御前侍卫统领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连行礼都忘了。
“陛下!大事不好!”侍卫统领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沈元帅府上已人去楼空,连个看门的僕役都没留下!”
“什么?!”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脑门,眼前一阵发黑。“可知沈府一家去了哪里?”
东明帝国的三十万大军眼看开春就要兵临城下,沈道宏这个最有才能领兵对敌的人却不见了!这不是存心要让他们当“两脚羊”吗!
“来人!”景帝厉声喝道,声音里带著掩饰不住的怒气,“立刻去四个城门查问,看沈道宏究竟去了哪里!”
待侍卫领命而去,景帝在殿內来回踱步,龙袍袖口被他攥得皱皱巴巴。底下的一眾文武大臣都在窃窃私语,面带惶色。
不到一个时辰,侍卫统领匆匆返回:“启稟陛下,西门的守城將士说沈將军一家今日天不亮从西门而出,说是去荆州看望女儿……”
“看望女儿?”景帝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看望女儿至於连个下人都没留下?”
他越想越气,握拳的手狠狠的砸在龙椅扶手上。
旁边的太监总管李忠心战战兢兢地劝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景帝没搭理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他“嘶”了一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说起去看望女儿,景帝想起上次暗杀荆州王失败,接著又杂务繁多,他一时竟把荆州王那个傢伙拋到了脑后!
现在联想起来,一定是荆州王在怂恿岳父沈道宏一家逃离京城。
上次暗卫回来稟报说,荆州王携家眷逃往了苍州投奔赵樽,现在把沈道红也叫走了,这可怎么得了?
早知道暗杀荆州王时,他就应该先將沈道宏牢牢的抓在手里。都怪自己太大意,过於相信自己的暗卫出手会万无一失。
且不说沈道宏是难得的领兵將才,没了沈道宏,他不知该如何对付东明帝国三十万大军。
就说沈道宏逃去了荆州,与荆州王翁婿一起投奔赵樽,那岂不是让赵樽如虎添翼?
如此一来,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吗?
“陛下……”李忠心小心翼翼地递上帕子。
景帝一把推开,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他靠著龙椅靠背,脸色苍白如纸。
李忠心连忙上前关心:“陛下,要不要传太医……”
“不必!“景帝挥手制止,强撑著坐直身体。
“陛下……”兵部尚书曹格小心翼翼地请示,“要不要派人去追?兴许还能追上他们。”
景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朕旨意,立刻派出两千御林军,沿著通往荆州的官道追赶!务必將沈道宏一家给朕追回来!”
“是!”侍卫统领领命欲退。
“等等!”景帝眯眼,又补充道:“记住,要活的!若是带不回活的……”
他眼中狠戾更深了几分,“那就提头来见!”
看著侍卫统领匆匆离去的背影,景帝颓然靠在龙椅上,他望著殿外渐暗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这江山……难道真要毁在朕的手里吗?”
寒风呼啸,捲起官道上的尘土,打在御林军铁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两千铁骑如一道黑色洪流,沿著通往荆州的官道奔腾而来,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仿佛远处传来的闷雷。
为首的將领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狂舞,他眯起眼睛,透过飞扬的尘土已经能看到前方那支缓慢移动的车队。
“加速!”
將领挥鞭大喝,声音淹没在铁蹄的轰鸣中。
御林军士兵们纷纷夹紧马腹,战马嘶鸣著加快速度,铁甲碰撞声与马蹄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官道上,马车队正缓缓前行。
最中央的华贵马车內,沈道宏手执黑子,眉头微蹙。棋盘上黑白交错,战况正酣。恆国公捏著白子的手微微发抖,额头渗著细密的汗珠。
“华兄,该您了。”沈道宏声音沉稳,目光却不时瞟向车窗外。
恆国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正要落子,突然一阵寒风捲起车帘,远处隱约传来如雷的闷响。
沈道宏毕竟是带兵之人,听到异响立刻警觉起来。手中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他猛地站起身,车厢隨之晃动。
“不好!”沈道宏一把掀开车帘,锐利的目光穿透寒风望向远方。
官道尽头,一道尘烟正快速逼近。
沈道宏面色肃然,“是追兵!听这马蹄声,至少有上千骑!”
恆国公脸色瞬间煞白,手中棋子洒落一地。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他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锦袍下摆。
沈道宏已经拔出佩剑,剑身在车厢內闪著寒光。
“停车!华兄莫慌,你带著所有女眷乘前面几辆轻便马车先走,”沈道宏面色沉重却依然冷静的部署。“我带所有的男丁断后!”
“可……可对方有上千铁骑啊!”恆国公想要去抓沈道宏的手臂,却抓了个空。“不行!沈兄,要走我们一起走。”
“別磨嘰了!赶快让他们上前面的马车。”沈道宏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对方来的都是御林军,再晚可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说完,他一把推开车门,寒风夹杂著尘土扑面而来。
“所有人听令!”沈道宏跃下马车,声音如雷贯耳,响彻在寒风中。
“所有女眷换乘前几辆马车速速离去!其余男丁,隨我列阵迎敌!”
沈道宏高举手中佩剑,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长长的车队顿时乱作一团。
女眷们惊慌失措地从各自马车中钻出,丫鬟们搀扶著老夫人和小姐们向前方转移。
一位身著淡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在换乘时绊了一跤,髮髻散乱,她抬头时正好对上沈道宏的目光,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
“沈叔叔……”女子轻唤一声,声音被淹没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
沈道宏蹙眉,一挥手,大喊道:“你们快走!”
喊完,沈道宏不再搭理她,隨即转身组织防御。
两家共上百名下人侍卫手持各式武器在快速跑到车队后方列阵,虽然人数悬殊,但无人退缩。
他们中那些跟隨沈道宏多年的老兵,此刻眼神坚定,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和朴刀。
“列拒马阵!”沈道宏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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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另择贤能
第290章 另择贤能
“列拒马阵!”沈道宏厉声喝道。
家丁侍卫们迅速將几辆空马车横在路中,形成简易屏障。
寒风中,沈道宏站在最前方,长剑出鞘,寒光映照著他视死如归的面容。
远处,御林军的旗帜已经隱约可见,铁蹄声震耳欲聋。
一千米!
八百米!
六百米!
就在这时,官道旁的山坡上,几道矫健的身影踏著落叶,顺著林间蜿蜒的羊肠小道有说有笑地走下来。
“今日这地方选得好,猎物多。”走在最前头的黑脸汉子拍了拍肩上乌黑的铁疙瘩,上面似乎还沾著新鲜的松脂味,“刚才那窝山鸡,砰砰两枪就……”
“就嚇得全跑光啦!哈哈哈……”跟在后面的瘦高个突然插嘴,惹得眾人鬨笑起来。
他晃了晃手里可怜巴巴的一只野兔,“咱九哥说得对,这m16只適合用来猎熊,不適合打野鸡。浪费子弹。”
这几道矫健的身影,正是大九带著出来练习枪法的大字队兄弟们。
走在队伍前方的大九突然停下脚步,鹿皮靴碾碎了一颗掉落的橡果。
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有著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眉间一道暗疤在皱眉时显得格外凌厉。他右手握拳高举,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身后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几个精壮汉子齐刷刷的猫下身,林间忽然变得极静,连山雀扑棱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山下有情况。”
大九压低声音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像闷雷般越来越近,其间夹杂著模糊的吆喝声。
十七猫著腰窜到最前头的歪脖子松树后,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官道上烟尘滚滚的,怕不是……”
大九一个箭步上前,布鞋踩断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寒风吹动他们身上的布衣,却吹不散眼中的锐利。
“什么情况?”大十六压低声音问道,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大九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举起望远镜。
镜片中,他看到了那支由华丽马车组成的车队,看到了惊慌换乘的女眷,也看到了那位站在最前方、手持长剑的老者。
更远处,黑压压的骑兵正捲起漫天尘土疾驰而来,双方的距离在急速拉近。
大十六也举起望远镜,疑惑道:“咦?那不是皇帝的御林军吗?”
这几个大字队兄弟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短了,对京城里的兵种那是分得清清楚楚。
“九哥,看来那支马车队有麻烦了。”大十七冷静分析,“那些骑兵至少两千,车队护卫不过百十人。”
“九哥,不关我们的事。”大十冷冷道,“我们的弹药有限,没必要捲入这种莫名其妙的纷爭。”
山坡下,沈道宏已经能看清追兵的面容。为首的將领头盔下是一张狰狞的脸,正高举长刀,发出衝锋的號令。
两千铁骑如潮水般涌来,大地为之震颤。
“准备!”
沈道宏沉声喝道,身后下人侍卫们握紧武器,虽然面色发白,但依然无人后退。
而恆国公他们所在的马车才刚刚启动,速度远不及骑兵。沈道宏知道,他们最多只能拖延片刻。
山坡上,大九看著这一幕,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那位老者明知必死却依然挺立的身影,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指挥官——赵樽。
“九哥……”十六欲言又止。
大九立刻下令,“先看看再说,不要轻举妄动。”
大字队兄弟们默默点头,纷纷拿出自己的望远镜看向山下。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只见两千御林军铁骑已如黑云压境般沿著官道疾驰而来,转瞬间就到了车队身后。
为首的御林军统领在距离车队五十步处猛地勒住韁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溅起一片尘土。
他身著鎧甲,头盔下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他身后的御林军纷纷勒马停住,铁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在寂静的山谷间迴荡,惊起林中飞鸟一片。
沈道宏的鬍鬚在风中微微颤动,身旁的下人侍卫们早已刀剑出鞘,寒光映著他们紧绷的面容。
老管家死死攥著马鞭当武器,手背上青筋暴起。
所有的人都戒备的望著突然停下的御林军队伍,不知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前面的可是沈元帅沈道宏?”御林军统领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在山谷间激起阵阵回音。
见他们似乎並无恶意,沈道宏缓缓鬆开握著剑柄的手,掌心已沁出薄汗。
他挺直背脊,声音却异常平稳:“正是老夫。”
山坡上的灌木丛中,大九的望远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
他身旁的大十六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九哥,那老头竟然就是南关的『铁壁元帅』!”
“难怪那些马车如此华贵,原来是沈元帅。”大十七也暗暗咋舌。
这时,御林军统领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南关元帅沈道宏驻守边关二十载,领兵有方屡建奇功”
圣旨內容尚未念完,沈道宏的嘴角已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望著远处山峦,想起当年在南关外,也是这般明媚的春日,他带著三万儿郎死守关隘三个月。
如今朝廷要用他时便是“国之栋樑”,不用时便收了兵权,直接替换了赋閒在家。
“……今有东明帝国陈兵三十万,著沈道宏即刻率兵十五万驰援东关,共同抗敌,钦此!”
最后一个尾音还在空中飘荡,御林军统领已卷了圣旨,眯起眼睛:“沈元帅,接旨吧!”
听到有外敌犯边,沈道宏本能的义愤填膺。但他心中也確实有怨气,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何况,做只是来宣旨的话,用得著出动两千御林军吗?
这究竟是请,还是来抓?
他想起女儿的那封信,新帝一面派人暗杀女儿一家,一面又下旨將他召回,这其中……
想到此,沈道宏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充满淒凉。
他抚著剑鞘上斑驳的痕跡,那是当年在南关战场上死拼时留下的。
隨即,他剑锋一收双手抱拳,很客气的说道:“老夫早已解甲归田,这副老骨头怕是经不起边关风沙了。还请陛下另择贤能吧!”
“你!”
见他婉拒,御林军统领猛地抽出佩剑,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直指沈道宏。
“你当真不肯接旨?”御林军统领眯眼看著他。
沈道长却丝毫不惧,“接又如何?不接……又当如何?”
“哼!陛下有旨,你若不接……”御林军统领瞬间面色一变,身后两千铁骑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山谷都在震颤,“便是抗旨不遵!那就別怪本將不客气了,只能提你的人头回去復命。”
果然!
景帝出动两千御林军来宣旨,就是为了走这步棋的!
“那……容老夫考虑片刻。”
他故意拖延时间,恆国公他们应该还没走出多远吧?
山坡灌木丛中,大九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压低声音道:“看见那老头腰间的玉佩没?”
大十六凑近望远镜:“好像刻著……靖安二字?”
“是当年先帝赐给靖安军的信物。”大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王爷说过,凡是靖安旧部……不行,咱们得救下他们。”
他话未说完,下方突然传来整齐的弓弦拉紧声——御林军的弓箭手已列成三排。
“九哥,你疯了?”大十低吼,“我们只有这五六个人,弹药也不够!”
大九回头看向大十,“我问你,皇帝的人,是王爷的什么人?”
“当然是王爷的敌人。”大十想也不想的答道。
大九猛地折断手边树枝,碎木屑簌簌落下:“那不就完了?御林军要杀的人……就是咱们要救的人!”
“可咱们的弹药……”大十迟疑。
“呵呵!”大九轻笑,胸有成竹。“我们不用太多弹药,学王爷那样擒贼先擒王就行了,你们过来……”
大字队的兄弟们迅速凑近,大九如此这般的一番咬耳朵,兄弟们面上隨即露出瞭然的笑容。
大九隨即叮嘱道:“记住,那个统领是我的。”
队员们迅速散开,寻找最佳射击位置。大九通过瞄准镜锁定冲在最前面的御林军统领。
山下,等了片刻,见沈道宏磨磨唧唧的考虑,一直不给出答案,反而时不时的回头看向官道远处,御林军队长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不悦道:“沈元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还是在拖延时间?”
沈道宏一怔,知道拖不下去了。
他面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慢拖拖的说道:“老夫说了,老夫年事已高,请陛下另择贤能。”
闻言,御林军队长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怒不可遏。
他手中长剑一挥,“给我杀,一个也不留,將沈道宏的首级带回即可。”
话音落,一波箭雨射出,御林军挥舞著手中武器开始衝杀。
“杀——”
沈道宏这边,所有的人挥舞武器抵挡箭矢。
双方本就间隔了五十步左右,加上官道並不宽,只能容四匹马横行,御林军队伍拉得很长。所以,只有少部分箭矢真正射到了车队面前,大部分箭矢都力竭落地。
御林军统领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寒光闪闪,刚挡去了箭矢的沈道宏等人又赶紧迎敌。
看来,景帝是铁了心要沈道宏的命,大九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双方即將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长空,完全不同於冷兵器时代的任何声音。
冲在最前面的五名骑兵从马上应声倒地,其中也包含他们的统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御林军阵型大乱,战马受惊,嘶鸣著人立而起。
官道上,沈道宏和下人侍卫们,惊恐地看著已衝到面前却突然倒地的御林军,然后转头望向枪声传来的山坡。
“砰!砰!砰……”
枪声还在继续,又有御林军接连倒地,剩下的御林军本就更慌了,哪知旁边的山坡上还传来一阵杂乱的喊声夹杂著枪声,仿佛有许多人在衝锋。
“冲啊!”
“砰!砰!砰!”
“冲啊!”
“砰!砰!砰!”
前方的御林军只见己方的人不断折损,鲜血遍地,却连敌方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於是,御林军阵脚大乱,官道拥挤,马匹胡乱踩踏。
“退,快退!”
“退啊,快跑。”
御林军各种喊声此起彼伏,队伍如临大敌,在管道上艰难调转方向逃走。
沈道宏等人还保持著迎敌的姿势,面上惊恐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未散去。
“那……那是何物?”一位老家丁斜眼看著山坡上,颤抖著问道。
沈道宏眯起眼睛,虽然不解,但他立即抓住这个机会:“趁现在,快撤!”
他转身对已经驶出一段距离的马车大喊,“快走!不要回头!”
山坡上,大九冷静地更换弹匣:“继续压制,別让他们重组队形!”
队员们精准的点射打在御林军的马匹身上,马匹倒在地上激起一串尘土。
战马受惊,完全不听驾驭,整个御林军阵型彻底崩溃,惊慌之余更加快了逃窜的速度。
官道上尘土飞扬,只留下那些受伤的战马和摔伤的骑兵。
而他们的统领也正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片刻后,沈道宏望著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长剑微微下垂。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浸出的汗珠,转向山坡,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几道身影正转身准备离去。
“壮士留步!”沈道宏將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官道上格外清晰,“沈某多谢各位壮士的救命之恩!”
山坡上,大九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双方隔著百余米的距离对视,目光在灰尘漫天的空气中交匯。
大字队的兄弟们將m16往背后一甩,又纷纷收起对讲机。
刚才他们手中的对讲机可起了大作用,在喊“冲啊”的时候,他们都按住了通话键。
对讲机里传出的喊声和他们自己的喊声交织成一片,仿佛一下子就多了许多人,虚张声势那是槓槓滴。
“九哥,沈元帅在感谢我们。我们要下去打声招呼吗?”大十六满面喜色的问。
大九想了想,“走,下去。”
休息一天又满血復活,又来求评论、收藏、票票一条龙
第291章 你压不住爷
第291章 你压不住爷
御林军消失在官道远处,沈道宏这方的下人和侍卫们依然紧握着手中的刀剑,目光死死盯着山坡上方。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支大军冲杀下来,却只见五六个身着粗布衣衫的汉子踏着寒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沈道宏眯起浑浊的老眼,目光穿过漫天飞舞的灰尘,在大九等人身后反复搜寻。可除了这几个身影,山坡上再无人迹。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动静,竟只是这寥寥数人所为?
“老爷……”身旁的老管家声音发颤,手中的长鞭掉在地上。
大九一行人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沈道宏面前。他们粗布衣衫上还沾着枯草,却个个腰杆笔直如松。
未等他们行礼,沈道宏已抢先抱拳,白的胡须在风中颤动:“老夫沈道宏,多谢诸位壮士救命之恩!”
“拜见沈元帅!”大九等人齐声抱拳,声音洪亮如钟。
沈道宏瞳孔微缩,布满老年斑的手悬在半空:“你们……认得老夫?”
大九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我们在北关军中常听沈元帅威名,如雷贯耳。”
听他们提起北关军中,沈道宏更诧异了,“你们是?”
“我等是赵帅麾下,”大九粗糙的手指依次点过身后兄弟:“在下名叫大九,这是大十、十二、十四、十六、十七。”
“哦!原来……”沈道宏恍然大悟,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奇问:“你们都是苍州王麾下?为何只用编号相称?”
“哈哈哈……”大九闻言乐了,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他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布袋,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准确说,我们现在是苍州王妃的人。去年在与突厥的一场大战中,我们兄弟几个受伤不治,差一点没了命。是王妃妙手回春,硬是把我们从阎王殿拽了回来。”
大九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兄弟,眼中闪着温暖的光:“王爷说,我们这条命是王妃给的,就把我们送给她当护卫。王妃嫌我们一百多号人记不住名字,干脆就编了号,说这样方便。”
闻言,沈道宏抚须而笑,眼角的皱纹堆迭如菊:“这苍州王妃,倒是个有趣之人。”
“沈兄!沈兄!”
这时,一道急促的呼喊声从官道前方传来。
只见一辆青布马车去而复返,车帘掀起处露出恒国公那张焦急的面容。
马车还未停稳,他就探出半个身子,纽扣上的璎珞在风中乱晃。
一见是恒国公,沈道宏皱眉看向他身后,“你怎么又回来了?女眷们可还安好?”
“她们没事,都在前头等着呢!”恒国公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差点被自己的衣袍绊倒。
他紧走几步一把抓住沈道宏的双臂,上下打量着老友:“方才那阵天崩地裂的动静,我还以为……以为……”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用力捏了捏沈道宏的肩膀。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然后看到御林军仓惶逃窜,见他们走远了所以我才回来看看。你们没事吧?”
沈道宏指向大九等人:“别担心,我们运气好,多亏有苍州王的人及时相救,用厉害武器惊退了御林军。”
说完,沈道宏打量大九等人,见他们胸前一条背带,背后隐约露出一截乌黑之物,不知是否就是那厉害的武器。
听到苍州王赵樽,恒国公却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过大九他们。
他突然上前两步,声音发颤:“你们既是赵樽的人,可见过华天佑?他可还安好?”
大十六摸了摸鼻子,憨厚一笑:“国公爷说的是华公子啊?他现在可是咱们王爷的府兵统领,就在苍州,好着呢!”
闻言,恒国公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他仰头望天,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天空中飘落的一片雪落在他湿润的眼角,瞬间化成了水珠。
沈道宏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连忙追问道:“那你们可知道荆州王一家近况如何?”
大九咧嘴笑道:“若小的没记错的话,您老是荆州王的岳父大人吧?”
“正是老夫。”沈道宏捋着胡须点头,眉宇间难掩忧色。
大九见状宽慰道:“您老尽管放心。那件事之后……”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荆州王在苍州住了一段时日,在苍州学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如今是我们王妃的生意合作伙伴,听说王妃还将水泥的代理权也给了荆州王,现在恐怕已赚得盆满钵满呢!”
提到“那件事”,沈道宏神色一凛,随即又舒展开来。
毕竟,救下荆州王一家的也是赵樽的人,所以,他对苍州王赵樽的实力更加好奇。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旁边的一地尸体,忍不住问道:“大九兄弟,方才你们用的……是何种兵器?为能一举击退两千御林军?”
大九闻言哈哈大笑,将背上的m16自动步枪取下来,然后熟练地卸下弹匣展示。
“沈帅您看,这叫自动步枪,一个弹匣三十发子弹,射程五百步,比弓箭弩箭强上百倍。”
他又指着几个大字队兄弟,“方才那惊天的动静,其实是咱们几个齐射的效果。“
沈道宏看得目瞪口呆,颤抖着手指轻触冰凉的枪身:“难怪……难怪那些御林军吓得屁滚尿流……”
“哈哈哈……”大十六笑了起来,“沈帅乃带兵之人,您要是喜欢,就到苍州去玩玩吧!苍州像这样的武器多的是。”
多的是?
沈道宏的嘴角抽了抽,正欲再问些什么,大九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
“本来该护送您二位到苍州的,”大九突然正色道,“但王爷有令,咱们几个兄弟得留在京城。不过您二位放心,等到了荆州地界,自会有人接应。”
恒国公扶着车辕感叹:“今日多亏诸位壮士……”
“国公爷客气了。”大九摆手打断,“你们放心去荆州吧!有我们在这里守着,绝不会有问题。”
沈道宏会意地点头,与恒国公相互搀扶着登上马车。
车轮滚动时,他透过车窗望见大九正指挥着大字队的兄弟们打扫战场。
官道上,大九踢了踢脚边的御林军统领,从他身上搜出一块令牌来,对正在埋尸的兄弟笑道:“这下进宫的通行证都有了。哥几个动作快点,赶在午膳前把尸体都清理干净。”
大十六凑过来:“九哥,这些战马怎么处置?”
“挑几匹好的咱们骑着回去,剩下的……”大九想了想,“都放了吧!”
当恒国公等人的车队在山脊后,官道上已恢复了宁静。
大九清点着缴获的二十多套完整铠甲,满意地吹了声口哨:“走,回城喝酒去!”
官道上,大字队的兄弟们带着战利品骑着战马向京城行去。
而在他们身后的山沟里,新翻的泥土下,二十多名御林军包括统领人间蒸发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山沟里……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苍州,北关外。
腊月已是数九寒天,阴山脚下的煤矿场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山谷,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矿工们厚实的劳保服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从牢狱里放出来的矿工们,此刻正挥汗如雨地在矿坑中劳作,铁镐与煤层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黑牛,把那筐煤递上来!”一个满脸煤灰的老矿工朝坑道里喊道。
“来了,张叔!”年轻些的矿工应声答道,双手费力地托起满满一筐黑亮的煤炭。
他的动作虽然笨拙,但眼神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老矿工张石头接过煤筐,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干得不错,比上个月利索多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半年你就能转正了。”
黑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多亏张叔您教我。王爷早说了,表现好的能提前转平民,我得加把劲。”
张石头望着远处正在巡巡逻的士兵,感叹道:“王爷是个好人啊。王爷给了我们重新生活的机会,活虽苦点儿,但有了这厚实的劳保服,还有热饭热菜,咱们得知足。”
天空中的雪下得不大,却绵密,像点缀的满天星。
矿场东边的空地上,几十辆三蹦子整齐地排列着,民夫们正忙着将装好的煤筐搬上车。
“猛子哥,今天这雪晚点怕是要下大,咱们得抓紧了。”一个裹着军大衣的年轻车队队员搓着手说道。
被叫做猛子的汉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
猛子道:“怕啥?咱们三蹦子车队什么天气没见过?老规矩,装完这车就出发,路上互相照应着点。”
“就是!”旁边一个瘦高个插嘴道,“我们矿上的工钱可比其他地方高出三成呢,下刀子我也干!”
众人哄笑起来,猛子拍了拍瘦高个的后背:“你小子就惦记着钱!不过说得对,王爷和王妃待咱们不薄,咱们也得对得起这份工钱。”
车队很快装满了煤,一辆接一辆地驶出矿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永安城方向行进。
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三蹦子队员们并排而行,军大衣上落满了雪,却丝毫不减他们的热情。
猛子打头,时不时回头喊两嗓子:“后面的跟紧了!老刘,你那车轱辘没事吧?”
“没事队长!刚换的新胎,结实着呢!”后面传来回应。
嘿——哟——!
镢头啃石皮哟,脊梁晒脱鳞,
黑窟窿里摸阎王哟,白牙笑给活人听!
嘿——哟——!
铜苗是血喂饱的哟,银线是命搓成的,
瘦高个一边驾车一边哼起了小调,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唱起来。
地龙翻身啰——嘿嗖!
十八层里讨饭辙!嘿嗖!
头顶的土皮薄如纸哟,
狗日的青石板——哎嘿!
你压不住爷!
粗犷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了几只躲在树上的寒鸦。
“你们说,城里那些贵人们,知道咱们运煤的辛苦不?”一个年轻车夫突然问道。
猛子哈哈一笑:“管他们知道不知道呢!今年冬天,咱家里不也用上蜂窝煤了吗,晚上回去热炕头一躺,那才叫踏实!”
苍州,北关外。
腊月已是数九寒天,阴山脚下的煤矿场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山谷,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矿工们厚实的劳保服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些从牢狱里放出来的矿工们,此刻正挥汗如雨地在矿坑中劳作,铁镐与煤层的撞击声此起彼伏。
“黑牛,把那筐煤递上来!”一个满脸煤灰的老矿工朝坑道里喊道。
“来了,张叔!”年轻些的矿工应声答道,双手费力地托起满满一筐黑亮的煤炭。
他的动作虽然笨拙,但眼神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老矿工张石头接过煤筐,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干得不错,比上个月利索多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半年你就能转正了。”
黑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多亏张叔您教我。王爷早说了,表现好的能提前转平民,我得加把劲。”
张石头望着远处正在巡巡逻的士兵,感叹道:“王爷是个好人啊。王爷给了我们重新生活的机会,活虽苦点儿,但有了这厚实的劳保服,还有热饭热菜,咱们得知足。”
天空中的雪下得不大,却绵密,像点缀的满天星。
矿场东边的空地上,几十辆三蹦子整齐地排列着,民夫们正忙着将装好的煤筐搬上车。
“猛子哥,今天这雪晚点怕是要下大,咱们得抓紧了。”一个裹着军大衣的年轻车队队员搓着手说道。
被叫做猛子的汉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
猛子道:“怕啥?咱们三蹦子车队什么天气没见过?老规矩,装完这车就出发,路上互相照应着点。”
“就是!”旁边一个瘦高个插嘴道,“我们矿上的工钱可比其他地方高出三成呢,下刀子我也干!”
众人哄笑起来,猛子拍了拍瘦高个的后背:“你小子就惦记着钱!不过说得对,王爷和王妃待咱们不薄,咱们也得对得起这份工钱。”
车队很快装满了煤,一辆接一辆地驶出矿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永安城方向行进。
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三蹦子队员们并排而行,军大衣上落满了雪,却丝毫不减他们的热情。
猛子打头,时不时回头喊两嗓子:“后面的跟紧了!老刘,你那车轱辘没事吧?”
“没事队长!刚换的新胎,结实着呢!”后面传来回应。
瘦高个一边驾车一边哼起了小调,引得其他人也跟着唱起来。
粗犷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了几只躲在树上的寒鸦……
第292章 上一个偷懒的人
第292章 上一个偷懒的人
“诶!你们说,城里那些贵人们,知道咱们运煤的辛苦不?”一个年轻队员突然问道。
猛子哈哈一笑:“管他们知道不知道呢!今年冬天,咱家里不也用上蜂窝煤了吗,晚上回去热炕头一躺,那才叫踏实!”
矿场这边,一身加绒卫衣的韩蕾和赵樽等人站在高处,他们的身边还跟着唐小童和杨海波一家。
唐小童和杨海波要负责北关永安城和凌安城对外的通商贸易。所以,韩蕾陪他们一起到北关来看看,给他们介绍一些这边的情况。
韩蕾望着远去的车队和仍在劳作的矿工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对身旁的书记官道:“记录一下,今天的出煤量比昨日又多了一成。通知厨房,晚上加菜,每人多分一个馒头。”
“是,大人。“书记官迅速记下,犹豫了一下又问,“王妃,这批矿工表现确实不错,要不要考虑提前给几个表现突出的转正?”
韩蕾沉思片刻:“再观察半个月。改造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确保他们真的改过自新了才行。”
韩蕾话音刚落,赵樽修长的手指突然指向矿场东南角,玄色的袖口在风中轻晃:“丫头,你看那边。”
韩蕾正低头看着书记官手里的产煤记录,闻言抬起小脸,鬓边一缕碎发被山风吹得翘起。
韩蕾顺着赵樽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煤堆前,一个瘦高个矿工正歪歪斜斜地靠着铁铲木柄,活像根晒蔫的豆芽菜。
那铁铲随着他抖腿的频率一上一下地颠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那人则眉鼠眼的四处乱瞟,像是在观察着什么,许久才铲起一铲煤装进旁边的竹筐里,然后又扶着铁铲休息半天,瞎子都能看出他在磨洋工。
别的矿工都在挣表现努力干活,巴不得早日恢复平民之身,这家伙倒好,直接明目张胆的偷懒。
“嘿哟!抓到个偷懒的。”韩蕾双眼一亮,从腰间摸出望远镜仔细一看,忍不住轻笑道:“这不是老熟人吗?”
那个偷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韩蕾带着难民们回苍州时,在荆州冕泞县驻扎遇到的那个地痞流氓,后来被她扔到阴山煤矿做了劳动改造的第一人——冯三。
这一下韩蕾来了兴趣,拖着赵樽就朝冯三走去,唐小童等人也赶紧跟上。
远处的冯三果然是个偷奸耍滑的老手,他正打着哈欠伸懒腰,突然瞥见远处有人朝自己走来,他抄起铁铲就往竹筐里猛铲煤块,动作夸张得像是要把整个煤山都搬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卖力呢!
冯三余光瞥见几人走近,铲煤的速度又快了三成,煤块在竹筐里砸出“砰砰”的闷响。
“冯三儿~”韩蕾拖长声调,背着手绕到他面前。“今儿个装了几筐啦?”
冯三手一抖,铁铲掉在煤堆上。
他抹了把脸,顿时成了只脸猫,待他看清是韩蕾,顿时暗叫不好。经过上次在冕泞县的事,他知道这韩蕾可不是好惹的。
“韩、韩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韩蕾没回答他,继续追问:“我问你今日装了几筐了?”
“这……那个……”他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脏污的衣角,“大概……约莫……”
“嗯?”韩蕾眯起杏眼,腮帮子微微鼓起。明明是个娇俏模样,却让冯三腿肚子直打颤。
这时一队巡逻士兵正巧经过,韩蕾突然提高嗓门。“王队长!劳烦留个弟兄每日‘贴身伺候’这位冯公子。”
她特意在“贴身伺候”几个字上咬了重音,“每日给他加活,干不完,就不许他吃饭。”
“啊?”冯三闻言差点跪了:“韩姑娘饶命啊!这、这堆得有小山高,我……”
他指着身后堆积如山的煤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韩蕾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他,一片雪落在她卷翘的睫毛上,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明显的威胁之意。
“冯三儿,你知道上一个偷懒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冯三咽了口唾沫,摇头时脖子发出“咔”的轻响,觉得凉风直往脖子里灌。
“他的骨灰啊……”韩蕾压低声音,突然伸手拍了下冯三的肩膀,“已经被混进蜂窝煤里啦!现在说不定正在谁家炉子里'噼里啪啦’烧着呢~”
“啊?”
“哐当”一声,冯三直接坐进了煤堆里,两条腿抖得像筛糠。
闻言,一旁的唐小童和杨海波等人也忍不住瞪大了眼。
韩蕾却背着手,优哉游哉地绕着冯三转圈:“你想知道那人是谁不?”
冯三摇头,表示自己不想知道。
韩蕾却非要让他知道,“就是朝廷新派来的北关元帅——曹雄哟!”
“啊?”
冯三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脱眶而出了,全身汗毛倒竖。
朝廷钦命的驻关元帅,被这魔女做成了蜂窝煤?
冯三此刻看着娇俏甜美的韩蕾,活像见了地府里爬出来的罗刹女。
只有赵樽突然别过脸去,拳头抵在唇边,以遮挡嘴角压不住的笑意。他束发的银冠闪闪发亮,衬得他的侧脸线条愈发清俊。
韩蕾知道他在偷笑,睨了他一眼,转头又板起脸对冯三说:“还愣着干嘛?等着我请你吃晚饭呢?你若再敢偷懒,小心我把你也变成蜂窝煤。”
冯三“嗷”一嗓子跳起来,抄起铁铲就开始疯狂铲煤,那架势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煤块雨点般落入竹筐,扬起一片黑雾。
“这才对嘛~”韩蕾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时发梢在空中划出一条俏皮的弧度。
她冲赵樽歪头一笑,挽起他的胳膊:“走,我们去贸易集市那边看看。”
阴山之麓,雪絮纷扬,天地一白。
阴山煤矿附近的背风处有一块正在施工的空地。开春后要与突厥通商,为筹备边贸事宜,赵樽早已命永安城修建棱堡的工匠,带着士兵在这里赶着修建贸易集市。
此处选址颇为讲究——
首选,这里距永安城棱堡仅数十里之遥,背倚山势形成天然屏障,坡顶哨所居高临下,可将商道动向尽收眼底。
其次,在这里交易便于管理。既免了突厥商队涌入永安城可能引发的纷扰,遇有变故时,大景的商贾可快速退回棱堡之内。
此刻虽值隆冬,工地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运送石料的牛车在雪地上碾出深深辙痕。
匠人们呵着白气垒砌夯实墙基,兵士们端着m16的身影在雪幕中凝成道道剪影,都为来年开春的边市贸易筑起一道无形的安全屏障。
这座正在修建的边境贸易集市虽仅一层,却规模宏大,占地两千余平米,一个多月的时间,这里已然初具规模。
集市采用长条形布局,内部空间开阔明亮,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商铺鳞次栉比,其格局设计颇似现代的批发市场,为两国商贾提供了规范化的交易场所。
集市不仅承担着边境贸易的核心功能,更贴心地增设了多项配套设施。
东侧设有可容纳百人就餐的公共食堂,提供南北风味的餐食。
再东侧一些则规划了整洁的住宿区,方便远道而来的商旅休憩。
附近几百米外则专门开辟了牛马管理区,配备饮水槽和草料仓,妥善解决牲畜安置问题。
这些配套设施的增设,大大提升了集市的综合服务能力。等建成后,将是这个时代最先进、最高端的贸易市场。
为确保集市有序运营,将设集市管理处,由唐小童主理。
管理处将统一负责商铺租赁、秩序维护、打扫卫生、及纠纷调解等事宜。
这里的所有商铺均采取公开招租方式,突厥与大景商贾皆可平等承租。
集市就像一个封顶的大厂房,铺面都在这个大厂房里,而且货品陈列架,商贩们再不必担心货物遭受日晒雨淋,即便是下雪天,这里面也暖和。
管理处特别强调“公平交易”原则,严禁哄抬物价、欺行霸市等行为。一经查实违规者,立即取消其交易资格,并列入往来商贾黑名单。
这种规范化的管理模式,既保障了交易双方的合法权益,也为边境贸易的繁荣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赵樽和韩蕾领着唐小童等人走在集市里的水泥地坪上,参观着里面一间间的商铺。
“小童,您看这里。”她指着图纸上标红的位置,“按照规划,商队住宿区要距离货仓三百步以内,但又不能太近,以免烟火危险。”
唐小童凑近细看,眉头微蹙:“王妃,这住宿区是不是离集市太远了?商贾们来回怕是不便。”
韩蕾微微一笑,从袖中又抽出一张图纸:“您考虑得是。所以我在这里设计了一条专用通道和库房区,还是用水泥铺就,雨天也不泥泞。您看……”
一旁的杨海波忍不住插话:“这设计妙啊!交易库房都在一处,这样取货更方便。”
“正是考虑到这点。”韩蕾点头,转向杨海波,“海波,你要仔细的学。这里是试点,将来你到凌安城建立与阿拉和濛国的贸易集市就有了参照。”
杨海波郑重的点头。他们一家以后要到凌安城落户工作,负责凌安城一方的对外贸易,但永安城这边是试点,有韩蕾亲自指导,杨海波一家也听得极其认真。
毕竟,韩蕾不可能每一处都亲临指导,她能够给杨海波的就只有一张图纸和规则,其他的都只有自己去捣腾。
杨小妹突然凑过来问:“王妃,这住宿区可有考虑女眷?”
“小妹问得好。”韩蕾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本子,“突厥女子不似大景姑娘那般拘束,定也有单独出来经商之人,所以女眷东南角规划了女眷住宿区,有围墙隔开,还安排了年长的妇人值守。”
唐小童点头笑道:“王妃真是考虑周全,难怪总听王爷夸王妃您心思缜密呢!呵呵……”
一直没说话的赵樽轻咳一声,耳根微红,却故作严肃道:“天色不早了,继续说正事。”
韩蕾抿嘴笑了笑,继续道:“货物存放我分了三个区域:易腐的、贵重的、普通的,每个区域都有专人管理,进出要登记画押……”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朝东侧住宿区走去。刚走出交易区,赵樽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只见东侧拐角处蜷缩着十几个浑身落满积雪的突厥商人。
他们身旁停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和牛车,他们的面前摆着各色样品。
“这些突厥人倒是勤快。”唐小童低声笑道,他小时候生长在苍州,对突厥人并不陌生。
那些突厥商人见到有衣着华贵的大景人过来,立刻起身热情地围了上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突厥话吆喝着。
“上好的皮子!”
“稀有的药材!”
这是怎么回事?
赵樽眉头微蹙,招手唤来附近施工的工匠询问。
一个满脸尘土的工匠擦着脸回禀:“回王爷,突厥人听说这里已在修建贸易集市,这些突厥商队等不及,就带着货先来碰碰运气了。”
韩蕾闻言轻笑:“既然早晚都要通商,不如现在就看看?”她转头对赵樽说:“看看咱们刚好需要些什么。”
赵樽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他转头压低声音嘱咐后面跟着的人:“记住,先别暴露身份。”
唐小童会意,用流利的突厥话与商人们攀谈起来。
众人沿着货摊一路看去,只见摆满了晒干的草药、成捆的牛羊皮,还有大块金黄的奶酪……
“这皮子质地不错。”赵樽拿起一张处理好的狐皮仔细端详,对韩蕾说:“这个给你做个围脖肯定好看。”
说着,赵樽便示意唐小童开始议价。
走到一处摊位前,韩蕾突然眼前一亮。
她弯腰拾起一支虫草,放在鼻尖嗅了嗅,惊喜道:“赵樽快看,这可是上好的冬虫夏草!”
赵樽凑近细看:“此物有何特别?看上去像是干虫子。”
“这可是滋补圣品,草原上才有的好东西。”韩蕾正要详细解释,忽然一阵刺鼻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犹如臭鸡蛋。
韩蕾脸色骤变,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扶着小路边的枯树就开始干呕起来。
“呕——呕——”
第293章 该死的扁毛畜生
第293章 该死的扁毛畜生
“怎么了?”赵樽立刻察觉她的异样,剑眉紧蹙。
他迅速解下自己的貂皮大氅,不由分说地披在韩蕾肩上,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是不是受凉了?这鬼天气,我们赶紧回去。”
韩蕾摆摆手,刚想说话,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干呕的同时,眼角泛起点点的泪。
赵樽突然双眼一亮,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你莫不是……有喜了?”
他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眼中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自朝廷大军惨败逃回京城,苍州的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他跟韩蕾再次提起过生孩子的事,韩蕾也羞涩的默许了。
自那之后,他便再没发现过那个小药瓶,以他夜夜伺候的战斗力来看,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喜你个头啊!”韩蕾娇俏的小脸一红,没好气的顺手捶了他一拳,力道却不重。
赵樽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有着淡淡的失望,逗得一旁的杨母和唐小童等忍俊不禁。
“那你怎么了?我看你很难受。”赵樽面上仍然带着担忧。
“没什么,”韩蕾捂着口鼻直起身,“我只是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韩蕾松开一根手指,那古怪气味又钻入鼻腔。
韩蕾对这个刺鼻难闻味道不适应,但却很熟悉。
她强忍着不适,从空间里迅速取出两个医用口罩戴上。
“问问这些突厥人,”她指着那些裹着羊皮袄的突厥商人,声音因口罩而闷闷的,“可带了什么特别的货物。”
赵樽会意,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散发出如此怪异的味道,于是便大步走向那群突厥商人。
他指了指摆着地上的样品,用生硬的突厥语问道:“除了这些,你们可还有带……特别的……货物?”
为首的突厥商人满脸风霜,狐疑地打量着这个衣着华贵的大景男子,还在消化他蹩脚的突厥话。
队伍末尾一个年轻些的商人却突然掀开马车上破烂的油布,露出个黑黢黢的木桶,用更蹩脚的大景话说道:“有这个,黑水。”
韩蕾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木桶里盛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在暗沉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虹彩。
韩蕾蹲下身,小心地用手指蘸了一点,捻了捻——
果然是未经提炼的原油!
“你们这个……也是卖的?”她柳眉微蹙捂着口鼻作嫌弃状,努力保持语调平静,心跳却如擂鼓。
年长的突厥商人挠了挠络腮胡,也是一脸嫌弃的抬起手在鼻尖扇风。
“这是魔鬼的眼泪,草原深处多的是。烧火太猛,味道太臭,没人爱用。”
他踢了踢木桶,“姑娘要是买我的羊皮,这个白送。”
草原深处多的是?
韩蕾心中大喜,快速与赵樽交换了个眼神。
她清了清嗓子:“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你们今天带来的所有货物,我全要了。用红薯和面粉交换,如何?”
商人们顿时骚动起来,交头接耳说着叽里咕噜的突厥语。
年轻商人兴奋地问:“姑娘还要这黑水吗?我们每次来都能带!只要你买我们的货物,我都送。”
“有多少我要多少。”韩蕾斩钉截铁地说,随即压低声音对赵樽道:“快让老孟回煤矿食堂运粮食来。”
赵樽会意,他知道韩蕾在这些突厥人面前使用系统多有不便,而且他相信韩蕾的眼光,韩蕾想要那些黑水肯定是有大用。
他唤来亲卫统领老孟,让他去阴山煤矿场的食堂多弄几车红薯和面粉来。
老孟二话不说牵过马匹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马蹄在冻土上溅起一串串碎雪。
“丫头,你要这玩意作甚?”赵樽凑近韩蕾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
韩蕾神秘一笑:“这可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
她望着那几个正在整理清点货物的突厥商人,眼中闪烁着赵樽从未见过的光彩。
韩蕾小声道:“有了它,我们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风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那桶漆黑的原油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韩蕾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将来——燃烧的火焰,轰鸣的机器,还有这个时代无人能想象的变革……
突厥商人们已经卸下货物,正用粗绳捆扎羊皮。
韩蕾注意到他们搬运木桶时格外小心,黑色的粘稠液体在桶内晃动,偶尔溅出几滴,在雪地上留下诡异的痕迹。
“在我们草原深处,这东西会从地缝里自己冒出来。”
那年轻商人用结结巴巴的大景话比划着,絮絮叨叨的跟韩蕾介绍。
“下雨时积在水坑里,牛羊喝了会生病。后来有人发现它能烧,就是烟太大,太臭……草原除了牛羊,能用来交换的东西不多,所以这次带了一桶来碰碰运气,看大景有没有人喜欢……”
韩蕾专注地听着,每一个细节都弥足珍贵。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简易的蒸馏装置图纸。
很快,远处传来车轮轧过冻土的吱呀声。老孟赶着两辆满载粮食的牛车回来了,车辙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痕迹。
突厥商人们看到满满的几车粮食,都发出欢呼,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
交易进行得很快。韩蕾额外给了他们几袋精盐,乐得商人们连连作揖。
临走时,年长的商人神秘地凑近赵樽:“大人若真喜欢那黑水,我知道有个山谷,地面都在往外渗……”
赵樽眼中精光一闪,随手抛给他一小块碎银。商人接住,在牙齿上咬了咬,乐呵呵的塞进怀里。
温暖的阳光下,商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雪原上。
韩蕾顾不得刺鼻难闻的气味,上前抚摸着那桶石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么高兴?”赵樽揽住她的肩膀。
“樽哥,”韩蕾仰起脸,眼中映着晶亮,“我们要发财了。”
赵樽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我的丫头可真是个小财迷。”
“不是财迷,而是咱们三蹦子烧的汽油就是由这个黑水提炼的。”韩蕾咯咯笑了两声,赶紧嘱咐老孟:“你们小心点搬,这黑水可见不得明火,见火就燃。”
“哦?”赵樽也一下子来了兴趣,“那你回去得好好跟我说说,这黑水到底有什么神奇?”
韩蕾笑而不答,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转身朝着远处的马车走去。
杨海波等人跟在他们身后,唐小童边走边望向草原深处,心中暗暗后悔。
刚刚,他应该托那些突厥商人给玉伽公主带句话,告诉玉伽公主,他对她的承诺兑现了。
可惜,突厥商队已经走远了。
几人返程的的身影在雪地上拉得很长,而那桶石油原油安静地躺在马车上,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京城,皇宫,棠梨宫。
大十三懒洋洋地斜倚在小六子的床榻上,后脑勺枕着迭起的锦被,两条长腿随意交迭着。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手里捧着一本小六子收藏的春宫画本,正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几声低笑。
“这画师倒是个人才,”他勾着唇自言自语道,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页上栩栩如生的图案,“连这么高难度的姿势都能想得出来。”
他的m16自动步枪用一块深色布仔细包裹着,此刻正安稳地躺在他臂弯里,像是情人般亲密。
这杆来自现代的杀人利器与周围古色古香的宫廷陈设形成了奇异对比。
大十三似乎已逐渐习惯了这种反差,他被困在这座金丝笼般的皇宫里,每日与太监宫女为伍,还要时刻提防着被发现。
幸亏小六子是如妃娘娘宫里的主管太监,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所以,这些日子,大十三就大摇大摆的和小六子住在一起。若大九他们从宫外送来了物资,他换上侍卫的服饰就到枯井边去接应。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十三立刻警觉地坐直了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抓起怀中的武器。
门被猛地推开,小六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圆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快、快躲起来!”小六子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我刚准备去找他们赌银子,看到陛下的銮驾往棠梨宫来了!”
大十三眉头一皱,低声咒骂道:“这该死的皇帝怎么又来了?”
小六子顾不上回答,一边擦汗一边环顾狭小的房间:“我得赶紧去娘娘跟前伺候,你自己想办法藏好!”
说完,他整了整衣冠,匆匆离去。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大十三环视四周,这太监的住处不过方寸之地,除了一张窄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小几外,几乎无处藏身。
窗外的阳光忽然被云层遮蔽,室内暗了下来,仿佛预示着什么不祥。
“妈的,”大十三低声骂道,迅速起身检查藏身之处。
衣柜太小,床下又塞满了杂物。最后他只得贴着墙壁站在窗边,借着厚重的帷幔遮掩身形。
透过窗纸的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院中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一队侍卫簇拥着那道黄色身影进了院子。
景帝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一件杏黄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看上去比平日随意许多。
但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阴云,眉头紧锁,嘴角下垂,显然心情不佳。
“看来不是冲我来的,”大十三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是来找茹妃排解烦闷的。”
大十三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明黄身影转入正殿,随即迅速行动起来。
他从小六子的衣柜深处翻出那套侍卫服饰快速换上,然后将m16用被褥仔细掩盖,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
“希望小六子那小子别乱翻我的东西,”他咕哝着,最后检查了一遍伪装,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院子里,真正的侍卫们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大十三低着头,装作例行巡逻的样子,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茹妃寝殿的侧面的窗户。这里既能听到殿内对话,又不易被发现。
殿内传来景帝低沉的声音:“爱妃近日来可好?朕这些日子朝务缠身,冷落了爱妃,爱妃别怪罪。”
景帝那语调中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慢。
茹妃的回答冷漠而疏离:“陛下朝务要紧,无需来看望臣妾。”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蠢逼,无需来看望臣妾!蠢逼,无需来看望臣妾!”
这蠢逼是骂谁,不言而喻。
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骂皇帝?
大十三差点笑出声来,连忙捂住嘴。
他实在好奇,便蘸了点口水,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向内窥视。
只见一只通体乌黑的八哥正站在鎏金鸟架上,歪着头重复着女主人的话,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滑稽至极。
这八哥鸟本是赵樽送与前景帝的,后宫的妃子和前景帝都被骂了个遍,没人齁得住它。
这八哥鸟在后宫转了一圈,落到茹妃手上时,前帝后就被炸死了,八哥鸟就一直待在茹妃这里。
听了八哥鸟的骂声,景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狠狠地瞪了那鸟儿一眼。
八哥却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梳理羽毛。
“该死的扁毛畜生!”
景帝低声咒骂,随即转向茹妃,语气又重新变得和缓下来。
“爱妃莫怪。东明帝国已在边境调兵遣将,都怪沈道宏那厮携家眷逃跑了,不然朕也不会如此伤脑筋。”
他说着,伸手揽住了茹妃纤细的肩膀。
透过窗纸上的小孔,大十三看到茹妃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
但她很快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阴影,掩饰了所有的情绪。
“陛下日理万机,保重龙体要紧。”
茹妃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让窗外的大十三听得心头火起。
景帝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他挥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你们都退下吧。”
大十三在窗外握紧了拳头,他看着这个霸占弟妻的皇帝就觉得恶心,恨不得一枪将他毙了,可一摸才发现m16没带出来。
“难道这次……是躲不开了吗?”大十三在心中暗自焦急。
第294章 朕的万里江山
第294章 朕的万里江山
一股无名怒火在大十三胸中燃烧。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茹妃受辱,却又不能贸然闯入。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直奔站在院中的太监总管李忠心而去。
大十三竖起耳朵,隐约听到“紧急”、“御林军”等字眼。
李忠心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他看着紧闭的宫门,犹豫不决地搓着手,显然事情紧急又不敢贸然打扰。
大十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瞄准那个刚进院子的小太监,手腕一抖——
“哎哟!”小太监捂着后脑勺叫出声来,引得周围侍卫纷纷侧目。
“什么人!”李忠心厉声喝道,尖细的嗓音在院子里格外刺耳。
大十三从容地从阴影处走出,单膝跪地行礼。
“回李总管的话,小的刚才看见一只野猫蹿过,怕惊扰了陛下和娘娘,本想驱赶,不料手滑丢偏了。”
他低着头,却能感觉到李忠心狐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宫门就在这时打开了,景帝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何事喧哗?”
李忠心正不知该如何去惊动惊动景帝,见他自己出来了,连忙躬身禀报。
“回陛下,是前殿御林军有紧急军情送到!奴才正犹豫是否……”
“混账!”景帝怒喝一声,“军情如火,岂容耽搁?”
他转头看了眼屋内的茹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摆驾回宫!”
听到有紧急军情传来,大十三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他潜伏在宫中多日,终于等到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景帝的銮驾急匆匆调转方向返回金銮殿,他咬了咬唇决定跟上去。
反正都穿着宫里侍卫的服饰,他的胆也大了,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混在随行侍卫队伍的最后。
金銮殿外的台阶前,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汉白玉台阶上,却照不暖那十几名跪伏在地的御林军。
他们都是御林军里的小将领。上千名御林军不可能全都到金銮殿来拜见陛下,所以只能由各自的将领作为代表。
他们铠甲歪斜,仪容凌乱,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像一群被暴雨打落的乌鸦般瑟瑟发抖。
大十三注意到其中一人的靴底还粘着半片枯叶,想必是溃逃时从五里坡带回来的。
“抬起头来。”景帝的龙纹皂靴停在最前排的御林军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那士兵刚抬起惨白的脸,就被景帝掐住了下巴。
“朕的御林军,为何搞得犹如丧家之犬?都给朕滚进来!”
说完,景帝大步走进金銮殿,御林军们大气都不敢出。爬起来低着头也跟着走进了大殿内。
太监总管李忠心进去后,金銮殿的门“吱呀”一声关上。
大十三随着侍卫队在殿门外隔段站定,借着扶正头盔的动作,悄悄往门缝处挪了半步。
金銮殿的雕木门虽然紧闭,但门扇与门扇之间的缝隙甚宽,缝隙里不断漏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陛下明鉴!”殿内突然爆发出带着哭腔的喊声,“我们追到五里坡官道时,沈大人的马车队就在眼前。张统领宣读了诏书,可沈大人却不愿接旨。”
说话的人似乎被什么打断,接着殿内响起一片杂乱的议论声。
“统领大人下令与沈道宏的车队厮杀。我们刚要冲锋,山坡上却传来一阵喊杀声,一支大军埋伏在山上。”
“是啊!陛下。山谷中还响起一阵阵爆竹声,就只见我们的人一个个的栽倒下马。”
“统领大人也阵亡了?我们不敢逗留,连忙撤军。”
……
随着御林军们的描述,大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闭嘴!一个个说!”李忠心尖细的嗓音刺破嘈杂。
大十三听见铠甲碰撞的声响,想象着那些御林军正在殿内磕头如捣蒜。
当描述到“砰砰砰像爆竹一样的声音”时,大十三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动静听上去怎么有点像m16啊?
难道是九哥他们干的?
哎呀!可惜了。
自己竟然都没在现场。
“哗啦——”
这时,瓷器碎裂的声响炸开,紧接着是御案被重重拍击的闷响。
“爱姆十六!一定是爱姆十六。”景帝的怒吼震得门框微颤,“除了赵樽那个逆贼,谁还有如此的神兵利器?”
殿内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此起彼伏的“陛下息怒”中夹杂着慌乱的议论。
“五里坡离京城如此之近?难道赵樽已经打到五里坡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不会吧?这才几日,就算急行军也到不了五里坡呀!”
“那五里坡的大军又是谁的?”
……
大十三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好像听到景帝提到了“爱姆十六”,是他们用的那m16吗?
大十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偷偷看向门缝内。
“肃静!肃静!”李忠心的拂尘杆咚咚地敲着墙面。
当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时,景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对方来了多少人马?”
“回、回陛下……”答话的御林军结结巴巴,“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和爆竹声。不……不知道有多少人。”
一阵死寂突然降临。
大十三透过门缝看见景帝颓然的坐回龙椅上,金线刺绣的团龙在烛光下明明灭灭。
“好,好得很。”景帝的声音忽然平静得可怕,“苏策尸骨未寒,御林军统领又战死。沈道宏带着家眷逃走,东明帝国又……”
景帝的鎏金护甲刮过御案的声音令人牙酸,“诸位爱卿,现在朕该派谁去迎敌?莫非要让朕御驾亲征?”
李忠心立刻站出来表忠心,那拂尘在手中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陛下,老奴愿……”
“你连马鞍都爬不上去!”景帝一脚踹翻了鎏金香炉,香灰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落下,“这就是朕的帝位?这就是朕的万里江山?”
大十三想笑,可旁边隔段就站着真正的侍卫,他又不敢笑。
他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努力憋着笑意,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虽然宫里做了封口措施,但景帝是如何上位的,坊间早已有了各种传说。
大十三并不想管那些,但仅仅是景帝对茹妃的垂涎,就让他很反感。所以,听到景帝感叹自己的帝位,他就觉得很好笑。
“砰!”
又一件瓷器在金銮殿上粉身碎骨,飞溅的碎瓷片撞在朱漆门槛上,惊得大十三睫毛一颤。
他借着整理衣摆的动作,悄悄将身子往旁边挪了半寸。
“陛下明鉴!”这时,一个御林军的百夫长突然提议:“沈道宏临阵脱逃实属大逆,但东关战事不可耽误啊!小的虽不能位列朝堂,但只是想提醒一下,原东关李建勇元帅也赋闲在家……”
原东关元帅李建勇?
景帝一愣。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扫过那名百夫长黝黑的面庞。
“李元帅?”景帝的声音低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确实想起了这个人——那个被前景帝替换下来的老元帅。
记忆中的李建勇总是沉默寡言,却有一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文武大臣都下朝回去了,李忠心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景帝一句:“陛下,李元帅如今年近七旬,恐怕难以……”
“难以什么?”景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跳了一下,溅出几滴暗红的茶水。
不过很快,他又叹了口气。
李建勇此人的年纪比沈道宏大了十岁不止,现在至少也是六旬有余。
难怪前景帝替换他时,他一声不吭就答应了,这等年龄确实是应该在家享福了。
李建勇多大年纪是一回事儿,关键是现在朝廷无他人能用。即便是六旬多的老头儿,也必须重新启用,赶赴东关御敌。
他瞪着李忠心,语气冷硬:“你这奴才莫非忘了,东关三十万大军压境,赵樽的先锋已至五里坡!朝廷现在还有挑选的余地吗?”
李忠心立刻跪伏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老奴失言,陛下恕罪!”
景帝没有理会颤抖的李忠心,转而凝视那名百夫长:“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小的姓陈名魁,御林军左营百夫长。”陈魁跪伏在地,声音已没了刚才的惊慌。
“陈魁……”景帝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深沉,“既然御林军统领阵亡,那朕现在升任你为新的御林军统领。”
“谢……谢陛下!”陈魁大喜,受宠若惊。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他自己也没想到,就是举荐了一位赋闲在家的元帅,就受到景帝的赏识,越过千夫长做了御林军统领。
门外偷听的大十三也是嗤笑一声,他替那位阵亡的御林军统领不值,尸骨还未寒呢,马上就有人步步高升了。
“陈魁!”景帝突然喝道,“你立刻去将李元帅请进宫来议事!”
陈武领命起身,甲胄发出铿锵之声。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景帝又补充道:“告诉他,是朕……是朕请他老人家出山。”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殿内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陈魁刚推开沉重的殿门,一阵冷风便灌进殿内,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景帝的龙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衬里。
景帝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另一名御林军,“你,带一队人马立刻返回五里坡,务必查明那支伏击军队的来历。若真是赵樽的先锋……”
他的声音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要打草惊蛇,速速回报。”
两名御林军相继离去,殿门开合间,大十三看见了景帝面上的愁容。
他站在殿外廊柱旁,心中焦急不已,手中已经沁出冷汗。
他知道苍州王赵樽的军队并未逼近京城,五里坡官道上所谓的伏击军队肯定是大九他们搞出来的动静。
而面对东明帝国的进犯,朝廷居然要重新启用那个已经垂垂老矣的前东关元帅李建勇!
这两条消息他都必须立刻想办法通知大九他们,可现在他在冒充值岗的侍卫,他走不开啊!
怎么办?
大十三咬着唇,那机灵的脑袋转得飞快。
只见他猛地捂住肚子,脸上龇牙咧嘴的扭曲出痛苦的表情,大叫:“哎哟,哎哟哟……”
大十三的眼角余光瞥见侍卫队长正朝他走来,他低着头叫得更厉害了。
“嘶……哎哟……”
“放肆!”侍卫队长压低声音呵斥,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陛下就在殿内,你鬼叫什么?不要脑袋了?”
大十三佝偻着腰,声音里带着哭腔:“队长……小的肚子疼得厉害,怕是早上的馒头有问题……求您让小的去趟茅厕。哎哟……”
侍卫队长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紧张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
里面传来景帝脑怒的说话声,吓得他一哆嗦。
“去去去,快去快回!”侍卫队长不耐烦地挥手,“若是耽误了值守,小心你的脑袋!”
“多……多谢队长!”大十三连连鞠躬,捂着肚子一溜小跑离开。
转过一道宫墙,确认无人跟踪后,大十三立刻闪身躲入一处假山后。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精巧的对讲机,手指按住了通话键。
“九哥,九哥。听到请回答!”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紧急军情!东明帝国来犯,皇帝已决定重新启用李建勇元帅协助东关破敌,或者御驾亲征。另外,皇帝提到了‘爱姆十六’……”
对讲机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收到。你要注意安全。”
大十三刚收起对讲机,突然听见假山另一侧传来脚步声。他的心脏几乎停跳,迅速将身体更深地埋入阴影中。
“奇怪,明明看见有人往这边来了……”是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
大十三屏住呼吸,感觉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就在这时,金銮殿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那是召集文武大臣议事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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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这叫灯下黑
第295章 这叫灯下黑
第二个午后,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映照着京城的大街小巷。
积雪在屋檐上融化,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
街道上繁华依旧,卖葫芦的小贩拖着长音吆喝,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几个顽童追逐着从巷口跑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刚出锅的炒栗子——”
“上好的冀州丝绸——”
“冰葫芦——”
街道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与行人交谈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京城特有的市井乐章。
茶楼里,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惊堂木一拍。
“话说那飞贼轻功了得,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了知府的官印……”
台下茶客们听得入神,不时发出各种惊叹。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茶楼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人们纷纷探头向窗外张望。
“让开!紧急军务!”一队身着铠甲的御林军骑兵飞驰而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溅起的水打湿了路边摊贩的货物。
“哎哟我的绸缎!”绸缎庄的伙计惊呼,却不敢多言,只是手忙脚乱地收拾被泥水溅湿的布匹。
紧接着,又是一队人马呼啸而过,这次是身着皂衣的京兆府差役。
领头的捕头高声喝道:“奉旨搜查可疑人员!所有商铺住户不得外出!”
茶楼里的茶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
“莫不是宫里……”
“搞什么呀?这一天天的不是抄家就是搜查,宫里那位究竟要做什么?”
“嘘!慎言!你有几个脑袋呀,敢说这样的话?”
……
说书人识趣地收了折扇,茶楼掌柜连忙招呼伙计:“快,把门板装上,今日提前打烊!”
同样的一幕在京城各处上演。
腾云楼里,几位正在饮酒的官员脸色骤变,其中一人起身道:“诸位,本官突然想起衙门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他话音刚落,楼下已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金属声。
玄武大街的贵人府邸区,御林军已经将几座大宅团团围住。
一位身着锦袍的老爷站在自家门前,怒斥领头的军官:“放肆!本官府邸也是你们能搜的?”
那军官抱拳行礼,却不退让:“侯爷恕罪,皇命在身,不敢不从。这是陛下的手谕,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侯爷接过手令一看,脸色微变,冷哼一声甩袖进门:“搜吧搜吧,别碰坏了我的东西!”
与此同时,筒子巷的有家客栈里,掌柜刘伯正倚在柜台边嗑瓜子,与几位常客闲聊。
客栈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几张榆木桌子擦得发亮。
刘伯与客人正聊着天,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
小二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窗边,轻轻掀起一角布帘向外窥视。
“怎么了?”刘伯问道。
小二脸色微变:“刘伯,是官兵来了,很多。”
刘伯目光微闪,双手下意识的握紧。这些人来的这么快,也不知道大: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客栈的门被猛地推开,三名身着皂衣的差役闯了进来,为首的捕快环视一圈,厉声道:“京兆府办案!所有人不得擅动!”
客栈里的几位客人顿时噤若寒蝉。刘伯连忙堆起笑脸迎上去:“官爷辛苦,这是……”
捕快一摆手打断她:“少废话!客栈里住了多少人?可有生面孔?”
刘伯正要回答,外面又进来一队人马,这次是身着铠甲的御林军。
“所有人排成一列,我们要一个个核对身份!”
客栈里的客人和小二以及打杂的杂工,全都被叫到了客栈大厅里,一个个核对身份。
核对完身份后,京兆府的人和御林军又将整个客栈前前后后搜查了一遍,才走向下一家店铺。
待他们走远,客栈里的客人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我刚才进城,听说东南西北城门都封锁了,难道说是有什么危险人物潜入了城内?”
“谁知道呢!搞得人心惶惶的。”
听着他们的议论,刘伯有些脱力的坐在凳子上。他一直站在大厅里配合检查,神态坦然。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有些后怕。
幸好昨日接到大十三的通知,大九他们已不在这里。所有的m16和弹药也已转移出去,现在的有家客栈,不过就是一间普通的客栈而已。
而此时的大九等人正在京城郊外的密道里,吃力的搬运着枪支弹药。
在五里坡外的官道上救下韩国公和沈道红一行的马车队时,大九心里就有了盘算。
五里坡距离京城太近。在那里使用m16救下马车队,也等于是暴露了他们自己。所以一回到京城有家客栈,他们立刻就开始着手转移。
大九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天气虽然寒冷,但豆大的汗珠依然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滚落。
他咬紧牙关,和身旁的兄弟一起抬着沉重的弹药箱,靴底在潮湿的密道地面上磨出“咯吱”的声响。
“再加把劲!“大九喘着粗气,朝身后啐了一口,“这箱搬完就能歇口气。”
身后传来大十六的闷哼声:“九哥,这都第三趟了,弟兄们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他肩上挎着的三把m16随着动作不断互相碰撞,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他们挂在头上的太阳能灯将整个通道照得通明,连石缝里蠕动的潮虫都清晰可见。
灯光下,六个精壮汉子两人一组搬运着弹药,他们身上的粗布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在肩背处晕开深色的痕迹。
“少废话!”大九压低声音呵斥,“王爷和王妃交代的事,就是把命搭上也得办妥咯!”
他扭头看了眼密道尽头那口投下光线的枯井,压低声音道:“等把这些家伙什都藏在枯井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找不着。”
大十六抹了把脸上的汗,突然咧嘴一笑:“九哥你说,那皇帝老儿现在是不是正急得跳脚?”
这话引得旁边几个弟兄都低声笑了起来,大九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就是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眼线的好处,宫里有任何风催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从而做出应对。
原来,景帝昨日派去五里坡打探伏击军队的御林军深夜回来禀报,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军队。山坡上也只有一小处被踩踏凌乱的枯草和灌木丛,不像是有大军潜伏的样子。
景帝便判断可能是赵樽的小股队伍潜入了京城,按照脚程计算,这只小股队伍应该已经潜伏在京城里。
景帝派人连夜询问了城门口的守将,有人说,确实看到五六名精壮的汉子骑着战马进入了京城。
这一下,景帝越想越觉得害怕,所以才立刻调兵遣将对京城里来了一个大搜查,寻找那五六名精壮汉子的下落。
但景帝想不到的是,京城里地毯式的搜查一无所获。而他要找的人,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王爷的办法可真好!”大九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压低声音道:“皇帝将京城翻个底朝天,王爷却让我们直接躲进皇宫的密道,哈哈哈……”
“嘿嘿!就是。”
“这叫灯下黑。呵呵!”
兄弟们一阵乐呵。
大九示意众人加快动作,“抓紧时间,小声点,把这些都藏严实了。”
大十七凑过来,小声道:“九哥,皇帝怕是要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了。”
大九闻言冷笑一声:“让他找!等王爷的信号一到,咱们几个就能让整个皇宫知道什么叫天翻地覆!”
说着,他拍了拍弹药箱,装满弹药的木箱在密道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九等人像一群黑暗中的幽灵,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将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现代武器一件件运向皇宫腹地……
……我是求票票的分割线……
天黑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拍打在永安城军营的帐篷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帐内炭火明明灭灭,将两道身影投在帆布上,摇曳如画。
韩蕾伏在宽大的榆木书案前,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支圆珠笔,正专注地在纸上勾画。
案头堆满了各式图纸,有的已经做过标注,有的还在改动。
帐篷顶上挂着的太阳能灯投下明亮的光线,照在韩蕾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开春后,等贸易集市修建好就要开始正常运营,苍州和突厥就要开始通商贸易。
韩蕾在永安城内给唐小童和他手下的工作人员物色了一块地方,专门用来修建对外贸易办事处,让唐小童有个办公的地方。
加上今日去视察贸易集市的进度时,从突厥商人手上意外的发现了石油原油。
韩蕾回来后,就在系统里查阅了大量的关于石油提炼的资料,想在阴山煤矿场附近在修建一处石油炼厂。从而提炼出汽油、煤油、柴油。
这样,以后除了三蹦子,他们还可以有更多现代的交通工具。
“这里应该再加一个分馏塔……”她喃喃自语,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画出一条条精确的线条。
正在这时,帐帘被掀开,一阵寒风裹着雪卷入。
赵樽抖落大氅上的积雪,英俊的面庞被冻得微微发红。他解下佩剑挂在帐边,目光立刻落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这么晚了还在忙?”他走近,声音里带着心疼。
韩蕾头也不抬,笔走龙蛇:“你回来了?我马上就好,这个分馏装置的设计图就差最后一点了。”
“这么冷的天,过来烤烤火。”赵樽走到火炉旁,伸手在上面烤着。
“我不冷。”韩蕾抬头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又埋头工作。“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得把这边的工作安排好,咱们才能赶回王府过年啊!”
赵樽将烤暖和的双手在冰冷的脸颊上摸了摸走到她身后,看着她专注的侧脸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伸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到那衣衫下紧绷的肌肉。
“贸易集市、炼油厂、对外贸易办事处……丫头你是要把整个苍州都翻新一遍吗?”他低笑,手指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僵硬的肩颈。
韩蕾终于停下笔,仰头冲他一笑,眼睛亮得惊人:“樽哥,你知道吗?那些石油能提炼出的东西,足以改变整个苍州的未来!汽油可以让我们的三蹦子跑得更远,煤油能点亮更多人的夜晚,还有柴油、沥青……”
她兴奋地转身,抓起几张图纸就要解释。赵樽却趁机从背后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深深吸了口气,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驱散了他满身的寒气。
“我的好丫头。”他带着委屈的声音闷在她发间,“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韩蕾这才注意到帐篷外早已是漆黑一片,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赵樽收紧双臂,将她整个人包裹在自己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忘了时间可以,但你别连我也忘了。自从发现那黑水,你就跟捡了宝似的。白天晚上的干,身体吃得消吗?”
赵樽这语气带着怨气,韩蕾知道冷落他了,便放松地靠在他胸前,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坚实温度。
韩蕾耐心解释:“开春后事情多,得提前准备,等贸易集市建好,突厥那边的商队一来……”
“嘘——”赵樽用一根手指轻轻压在她唇上,打断了她的话,“今晚不许再谈政务。”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下颌线滑到颈侧,在那里暧昧地画着圈,“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韩蕾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身面对他:“什么重要事能比苍州的发展还急?”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韩蕾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当然是给苍州添个小世子或者小郡主的事。”他抱着韩蕾大步走向床榻,嘴角噙着坏笑,“母妃前日来信,又问起这事了。”
韩蕾脸上飞起红霞,轻捶他肩膀:“放我下来!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孩子,偏拿娘当借口。”
赵樽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单膝跪在榻边,握住她的双手,难得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
“丫头,我知道你心系苍州百姓。但看着你每日操劳,我心疼。”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趁着现在朝廷要应付冬梅递给,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得多努力。”
帐外风雪依旧,炭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韩蕾望进赵樽深邃的眼眸,那里盛满了温柔与期待。她心下一软,伸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她声音轻柔,“我们不是一直在努力吗?只是这事急不得。”
她狡黠地眨眨眼,“还是说,王爷对自己的能力……不够自信?”
赵樽眸色一暗,猛地倾身将她压在身下:“丫头这是在质疑本王?”
韩蕾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手指卷着他垂落的一缕黑发:“不敢,不敢。要不,等天下太平了,我给你生一窝小崽子,天天围着你要吃。”
赵樽大笑,胸腔震动:“一窝?你当自己是母猪下崽呢?”
他捏捏她的鼻尖,语气更加温柔:“两个就好,一儿一女。儿子像我一样英俊勇武,女儿像你聪慧可人。”
“然后呢?教儿子骑马射箭,教女儿数理化学?”韩蕾笑着问。
“不,“赵樽认真地看着她,“教他们像他们的母亲一样,心怀天下,敢想敢为。”
韩蕾心头一热,眼眶微微发红。
她钻进他怀里,闷声道:“赵樽,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他笑着搂紧她,“跟聪明人在一起久了,自然就开窍了。”
帐外,风雪更大了。炭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篷上,交迭成一体。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小小的军帐内却温暖如春……
感谢不是啊鱼的打赏,回礼两袋银子
第296章 赵巧儿失踪
第296章 赵巧儿失踪
今日是除夕,京城的大街上张灯结彩,处处洋溢著喜庆的年味。
朱红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街边小贩吆喝著卖年货的嗓音此起彼伏。
温暖的阳光透过薄云洒在青石板路上,却怎么也照不暖秦姨娘秦嫣然那颗冰凉的心。
她裹紧身上半旧的藕荷色袄,在大理寺高大的朱漆大门前反覆徘徊。
青砖围墙內传来隱约的锁链声响,每一声都像钝刀般割在她心上。
自从赵巧儿结识了长乐郡主,她们娘俩的日子倒是好过了许多,可半月前赵巧儿却突然失踪了,音讯全无。
“这位娘子,您在这儿转悠半天了。”一个挎著菜篮的老妇人狐疑地打量她,“可是要报案?”
秦嫣然猛地一颤,下意识將面纱又往上提了提:“不、不是,我等人……”
她声音细若蚊吶。等老妇人走远,她攥著帕子的手才稍稍鬆开,丝绢早已被她揉得不成样子。
昨日在王府的井边浆洗衣裳时,她偶然听见府中两个婆子在嚼舌根。
“听说长乐郡主被大理寺抓去关在地牢里。”
“可不,听说罪名是勾结反贼,那可是要杀头的……”
她当时木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溅起的水打湿了她的绣鞋。
“巧儿……”秦嫣然望著衙门檐下悬掛的“明镜高悬”匾额,嘴唇微微发抖。
半月有余了,除了她们居住的王府和林远山家,这偌大的京城,巧儿还能去哪儿?
她曾壮著胆子去过林府询问,可门房认出她时那声嗤笑犹在耳边:“切!想什么呢?被休的下堂妇怎会还住在夫家?快走吧!”
林家的管家更是满脸讥誚:“少奶奶……啊不,赵姑娘要是在这儿,老爷早拿扫帚赶出去了。”
大理寺门前当值的差役第三次朝这边张望时,秦嫣然终於鼓起勇气往前迈了半步。
赵巧儿既然不在林远山家,那她就只有到大理寺来问问了。不知赵巧儿是否和长乐郡主一起被抓到了大理寺。
她刚跨出半步,忽听得“哗啦”一声铁链响,两个狱卒押著个蓬头垢面的犯人出来。
那人的脚踝被镣銬磨得血肉模糊,在地面上拖出暗红的痕跡。
“让开让开!”差役的呵斥声惊得她连退数步,后背撞上了拴马石。
冰冷的石棱透过单薄衣衫刺进皮肉,却不及他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
她也是赵樽的家人啊,若长乐郡主和赵巧儿都是因为赵樽谋逆被抓,那她要是被认出来……
秦嫣然摸上自己带了面纱的脸,喉头髮紧。
“这位大姐。”一个挎刀侍卫突然走近,“看你神色慌张,可是有冤情?”
秦嫣然心跳如擂,袖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我找……”
她话到嘴边又咽下。
若说出找长乐郡主,岂不是自认与反贼有牵连?可若不问……她望著西沉的日头,明日就是新年了,巧儿是她在京城唯一的亲人。
“我妹妹在郡主府上当差……”她急中生智,声音却虚得发飘,“已有半月未归,我想来问……”
侍卫眼神骤然锐利:“郡主?哪个郡主?”
“长……”秦嫣然刚说出一个字又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漫开,“常乐坊的绣坊,我走错了。”
说罢,她咽了咽口水匆匆福身离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转过街角,她瘫坐在一口井的井台边。
夕阳將大理寺的黑瓦染成血色,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噹作响,像催命的丧钟一般。
秦嫣然把脸埋进掌心里,滚烫的泪水从指缝渗出……
新年在即。
秦嫣然这边在为赵巧儿的失踪焦头烂额,苍州清水县那边,苍州王府里却热闹一片,喜气洋洋。
冬日的阳光洒进王府庭院,將水泥地面映得暖融融的。
去年此时苍州风雪肆虐,今年却难得天公作美,连檐角垂掛的冰凌都化作了晶莹水珠,滴答滴答地敲击著石阶。
王府上下早已张灯结彩,朱漆大门贴著崭新的“福”字,廊下掛满红灯笼。
厨房里蒸汽氤氳,厨娘们正忙著准备年夜饭,腊肉的香气混著桂酿的甜香飘满了整个院落。
“老夫人,您看这窗贴得可好?”小丫鬟踮著脚调整著窗欞上的剪纸,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报春喜鹊。
满头华发的老夫人转著手上的佛珠,笑吟吟地点头:“好,真好。孩子们都回来了,今年比往年热闹多了。”
她望著庭院里来来往往的身影,眼角堆起欣慰的皱纹。
赵樽、韩蕾、华天佑、赵灵儿、大胖头等人全都赶回了苍州王府。包括就在清水县附近的肖正飞、麻子、还有亲卫们也全都到了王府过年。
只有平川现在是北关驻军元帅,不能轻易离开北关军营,只得孤零零的留在永安城军营里。
赵樽正指挥著家丁搬来几盆怒放的红梅,韩蕾带著侍女们在廊下掛彩绸,大胖头蹲在石阶上数著刚领的压岁钱。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赵灵儿骑著枣红马飞驰入院,滚著狐毛边的斗篷翻飞如蝶。
“娘!”她利落地翻身下马,从马鞍旁解下个包袱,“我从街上带了最新的话本子,晚上守岁时念给您听!”
老夫人正要说话,华天佑已从迴廊转出,手里还拿著半截春联:“灵儿回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对联……”
话未说完,看见少女冻得通红的脸颊,华天佑连忙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风给她披上。
“天佑哥总把我当小孩子。“赵灵儿嘴上抱怨,眼睛却笑成了月牙。
她忽然踮起脚,用袖子拂去华天佑额角沾到的金粉:“瞧你,贴个对联都能弄得满脸都是。”
这时韩蕾拍著手走来:“都別忙了,游园会要开始了!”
韩蕾脑子里那些现代的游园活动多的是!她准备了一些人人都能参与的节目,比如用筷子夹桌球,或者用竹圈套玩偶等等。
只见庭院中央已摆开各式游戏,侍女们正往青石板上画投壶的標线。
大胖头第一个冲向套圈游戏,嚷嚷著要那个最大的熊二……
日落时分,正厅里二十张红木圆桌已摆得满满当当,玩得尽兴的眾人纷纷入席。
为了让女眷们喝得尽兴,席上並未准备醉仙酿,而是备得桂酿。
赵樽亲自给老夫人斟上温热的桂酿,大家高举酒杯庆贺新年,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譁。
“恆国公到——”
眾人一愣,惊讶起身间,只见恆国公携夫人踏入厅堂,后面跟著一眾抬著礼箱的僕从。
华天佑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掉在桌子上,酒液溅湿了衣摆也浑然不觉。
他已接到通讯站的消息,知道爹娘等人已到了荆州王府。
前几日下雪,道路难行,他还以为爹娘会在荆州过了年再来,没想到竟赶在除夕夜到了苍州。
这一路上的通讯站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儿消息都没给他。
但华天佑不知道的是,恆国公他们在荆州王府见识到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也听荆州王讲了许多关於苍州的事情。
他们离开荆州王府时,特意给荆州王打了招呼,让他告诉沿途的通讯站不要通知华天佑,他们要特意赶在今天来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华天佑站起身来,一脸惊喜的看向来人。“爹?娘?你们怎么……”
恆国公没搭理他,大步走到老夫人面前,郑重行礼:“亲家母,恕我们不请自来。”
恆国公上来就叫亲家母,把老夫人一下整不会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恆国公已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描金礼盒,“这是南海珍珠头面一套,老夫特来为犬子天佑求娶贵府千金——灵儿姑娘。”
厅內顿时鸦雀无声。
赵灵儿长长的睫毛闪了闪,脸颊烧得比厅里的“福”字还红艷。
“真,真的?”华天佑一听他爹娘是来提亲的,顿时喜不自胜。
他一个箭步上前握住赵灵儿的手,两人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华天佑牵著赵灵儿的手来到双方的家长面前。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那眼里的喜悦都快溢了出来。
终於盼来了恆国公一家的提亲,老夫人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她抹了抹眼角,指了指华天佑和赵灵儿,对恆国公笑道,“那……我也就叫您亲家公了。这两个小的情谊……”
“娘!”赵灵儿羞得直跺脚,却被华天佑拉到父母跟前。
他此刻也满面通红,像个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一般结结巴巴道:“爹,我明日就去置办宅院,定让灵儿风风光光的嫁进……”
“急什么。”恆国公夫人林氏瞪了他一眼,笑著拉过赵灵儿的手,將翡翠鐲子套在她腕上,“好孩子,以后天佑若欺负你,儘管来告诉为娘。”
“咻~”这次轮到韩蕾打了个口哨,打趣道:“天佑和灵儿要成亲咯。”
席间顿时笑闹成一团。
大胖头起鬨要喝交杯酒,韩蕾忙著让人添置碗筷,赵樽与恆国公夫夫见过礼又介绍了韩蕾与他们认识后,赶紧吩咐厨房加菜。
两家在京城时就比较熟络,现在又成了儿女亲家,那关係更是好了几分。
大家寒暄一番后又重新落座,共同举杯庆贺新年。
恆国公坐在赵樽的旁边,赵樽特意让人上了醉仙酿款待他。
“贤侄啊!”恆国公抿了一口醉仙酿放下酒杯。“这次来的一路上,老夫可算是开了眼界。看到那拖木沟用水泥浇筑的堡垒,老夫才明白朝廷的討伐大军为何会大败而归。”
“嗨!爹,娘。你们在路上见著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华天佑今日高兴,他突然举著酒杯站起来,脸颊因酒意泛著红光。
“等开春后成了亲,我定要带著二老走遍苍州各县!”他说著,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大圈,“让你们二位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震撼!”
他的话满座顿时让席上眾人笑声四起。赵樽捻著酒杯的杯沿,满眼笑意,对恆国公夫妇夸讚道:“天佑如今也出息了,会做许多事呢!”
“那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华天佑毫不谦虚地拍拍胸膛,锦缎衣料发出闷响。
说著,他突然离席走到厅中央,神秘兮兮地让下人抬进来一个红木箱子。“今日我给大家助个兴!让大家见见我的本事。”
他打开木箱,从里面一件一件的拿出各种晶莹剔透的玻璃製品来。
造型各异的玻璃製品在太阳能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巴掌大的骏马,马鬃根根分明,在烛火映照下仿佛要腾空而起。
看著那一件件漂亮的艺术品,恆国公夫妇刚倒抽了一口凉气,赵樽就失笑的小声说:“这玩意儿看著漂亮,其实不值什么钱。”
老夫人笑著用绢帕拭眼角:“这孩子,倒爱上了工匠的活儿。”
宴会气氛愈发热闹。
按照韩蕾说的,今夜每人都可以上去展示自己的才艺,不为取悦,只为热闹气氛。过年嘛!就应该热闹热闹。
赵灵儿弹了曲《春江月夜》,恆国公夫人唱了段家乡小调,连向来严肃的老国公都捋须背诵了一首诗词。
轮到赵樽时,他解下腰间玉佩放在桌上,表演了一套拳法。
玄色锦袍隨著他的拳势猎猎作响,收势时袍角还尚未垂落,满堂喝彩已如雷动。
“嫂子呢?”华天佑突然高声问道,脸颊被酒气熏得更红了,“该嫂子献艺了!”
韩蕾也不矫情,她抿唇一笑,珊瑚珠坠在耳畔轻晃。
“容我去换身衣裳。”韩蕾神秘一笑,转身向內堂走去。
今晚,她可是准备了节目的。
片刻后,厅门处传来环佩叮噹。
眾人转头望去,只见韩蕾身著孔雀蓝纱裙,裙摆缀满银丝绣成的翎眼。发间的孔雀尾羽隨步伐轻颤,宛如骄傲的孔雀昂首而来。
按下k歌音响的播放键,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响起。
“咦?这是哪里来的曲子?为何如此美妙好听?”恆国公喃喃,瞪大眼睛看著桌上的k歌音响。
恆国公妇人林氏指著k歌音响:“好,好像是从那盒子里出来的。”
就在恆国公夫妇好奇间,韩蕾已牵起裙摆翩翩起舞,眾人的目光纷纷落在韩蕾身上。
乐声一起,她的颈子便跟著活了,左偏右探,碎银头饰簌簌地晃出星光。
她忽而一个拧腰,裙裾“唰”地绽开。忽而又单腿立著,另一条腿自后勾起,手臂波浪般推出去,腕子三折,恰似孔雀引颈汲水。
韩蕾的舞姿將孔雀的动作模仿得活灵活现,引得席间眾人一片讚嘆。
葫芦丝吹到快处,她忽地旋转起来,百褶裙上的亮片甩成一道银河。
正当她完成最后一个迴旋动作,裙摆如孔雀开屏般绽开的剎那,身子突然晃了晃,隨即晕倒在地。
第297章 我赵樽何德何能?
第297章 我赵樽何德何能?
“啊~!”
“王妃!”
众人被韩蕾突如其来的晕倒吓得瞳孔猛缩。
“丫头!”赵樽的惊呼与瓷器碎裂声同时响起。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道玄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冲到大厅中央,将晕倒在地的韩蕾抱在怀中。
赵樽的手臂肌肉绷得发硬,指尖却轻柔地拂开韩蕾额前散落的碎发。
怀中人儿面色苍白如纸,连唇上那抹胭脂都显得刺目。
“快请大夫!”他声音里带着众人从未听过的颤抖,“快点!”
老夫人握紧手中的佛珠,站起身来。
“肖正飞!”老人家用苍老的声音唤着肖正飞,“你快骑三蹦子去!要请苍州医院最好的大夫!”
韩蕾晕倒晕倒,除夕宴席略显混乱,但毕竟有恒国公等人在场,赵樽不能失礼,便看向华天佑吩咐道:“天佑,灵儿。你们陪着大家继续用膳。”
说完,赵樽已顾不得其他礼数,直接打横抱起韩蕾疾步向后院走去。
穿过回廊时寒风扑面,他下意识将怀中人往胸口又拢了拢,低头时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这才惊觉自己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寝殿内,赵樽小心翼翼地将韩蕾放在床上,金丝软枕立刻陷下去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命金桔打来温水,坐在床边不断用湿帕子擦拭韩蕾沁着冷汗的额头。
“大夫怎么还不来?”他眉头紧蹙,回头问紫檀。
紫檀一怔,想着这才过去不到半盏茶时间,哪能这么快?
但见赵樽着急,紫檀还是赶紧答道:“王爷,肖将军已去请了。是骑三蹦子去的。”
赵樽急促的叹气,然后又转头看向韩蕾苍白的小脸。
“丫头?”他轻声唤着,拇指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能听见我说话吗?”
躺在床上的韩蕾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这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肖正飞拽着一个白发老者冲进来,老大夫的药箱在门边上磕了一下,发出闷响的声音。
赵樽立刻起身让开位置,却仍紧握着韩蕾的一只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合谷穴。
老大夫三指搭脉时,屋内静得能听见闹钟的嘀嗒声。
赵樽盯着大夫那白眉毛的每一次颤动,忍不住问:“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把脉,白眉毛时而舒展,时而蹙起,还低低的嘶了一声,像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
这一下,赵樽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这老大夫行不行啊?要是不行,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赵樽这充满怀疑的话没说出口,但目光已看向肖正飞。“正飞,你再去多请几个大夫来。”
“王爷不必了!”老大夫突然出声,随即站起身来笑着拱手,“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已一月有余了。”
“哈,王妃有喜了。”
“这真是太好了。”
闻言,紫檀和金桔两人都高兴不已。
“你……你说什么?”赵樽却怔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他没听错吧?老大夫那神情如此吓人,他还以为韩蕾生了什么治不好的病,没想到竟然是喜脉?
赵樽面上毫无喜悦之色,他缓缓转头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韩蕾,只冒出一句不确定的问语:“大夫,当真?”
“当真!”老大夫捋着胡须笑道:“老夫绝不会看错的。”
“即是有喜,那……”赵樽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握着韩蕾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那她为何会晕倒?”
“呵呵!王爷不必担心。”老大夫像是理解赵樽的担忧,解释道:“王妃是劳累所致,多休息休息便无大碍。”
老大夫打开药箱取出艾绒,“老夫给王妃开些安胎药。王妃太过劳累,听说方才还跳了舞,许是气血上涌……”
“呵!呵呵!”
听说韩蕾无大碍,老大夫话未说完,赵樽面上已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猛地转头看向两个小丫鬟,“紫檀!快去禀报老夫人。就说……”
向来杀伐决断的苍州王竟激动得语塞了片刻,眼角微微发红,“就说王妃有喜,她老人家要抱孙子了。”
“诶!奴婢这就去。”紫檀应了一声,就笑着跑了出去。
待老大夫开完安胎药的方子,赵樽亲自将人送到廊下:“先生若不嫌弃,今后就住在府中如何?”
月光照在他紧绷多时终于舒展的眉宇上,“本王……实在不放心,想请先生留在府中随时照顾。”
老大夫看着这个传闻中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正用近乎恳求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禁捋须微笑:“王爷相请,老朽荣幸之至。”
送走大夫后,赵樽站在房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交织的喜悦与忧虑。
他抬头望向明月高挂的天空,几片残云缓缓聚拢,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赵樽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韩蕾有孕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带来一阵阵令他眩晕般的喜悦。
可随即,大夫那句“王妃体虚气弱,需静养调理”又如一盆冷水浇下。
他轻轻推开雕木门,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
床榻上,韩蕾静静地躺着,苍白的脸色衬得她如纸般脆弱。
赵樽的心猛地揪紧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在锦凳上坐下,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爱妻的容颜。
“丫头……”他低唤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韩蕾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赵樽伸手,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伤到她。记忆中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笑容明媚的女子,此刻却安静得让他心慌。
“你呀!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呢?”
赵樽低声呢喃,拇指轻轻摩挲着韩蕾的眉心,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皱纹,也许是长期操劳留下的痕迹。
他想起几个月前那个雨夜,韩蕾浑身湿透地从城外回来,怀里紧紧抱着从农户那里收集来的灾情报告。
那时他就该强硬些,不该由着她四处奔波。可每次对上她那双坚定又娇俏的眼睛,所有的劝阻都化作一声宠溺又无奈的叹息。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帮我……”赵樽握住韩蕾冰凉的手,将它贴在自己脸颊上,“可这苍州上下,难道还找不出第二个能办事的人吗?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我是想求发展,可那也得慢慢来啊!急不得……”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眼前浮现出韩蕾这一年来为他做的一切——
韩蕾用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现代知识改良农具,教百姓新的耕作方法;穿着一身运动服穿梭在养猪场、煤矿场……甚至不顾身份亲自为贫民诊治……
短短一年,她那双本该只执画笔的手,如今却布满了细小的伤痕。
“你看看你……”赵樽轻轻抚摸着韩蕾指节上的茧子,心如刀绞,“堂堂王妃,手却粗糙成这样。我赵樽何德何能,让你如此……”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韩蕾手背上,赵樽这才惊觉自己竟落了泪。他急忙用袖子擦去,生怕弄脏了爱妻的手。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赵樽抬头望去,看见窗外一对燕子正在檐下筑巢。
他的目光又柔和下来,俯身在韩蕾耳边轻声道:“丫头,我们有孩子了,你听见了吗?”
他想象着韩蕾知道这个消息时的样子——那双杏眼一定会瞪得圆圆的,然后绽放出比春还灿烂的笑容。
也许,她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絮絮叨叨地说着要如何教育这个孩子,要给孩子最好的一切……
想到这里,赵樽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很快又抿成一条直线。
“所以你必须快点好起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的孩子需要娘亲,我……也需要你。”
赵樽将韩蕾的手放回锦被中,细心地掖好被角。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随后,他俯下身,在韩蕾苍白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都是我不好……”他的额头抵着韩蕾的,呼吸交融,“若我能再强一些,你就不必如此操劳。我本该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每日只需赏作画,与闺中密友谈天说地……”
赵樽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他理想中的生活图景——
清晨,他在韩蕾的目送下出门理事;傍晚归来时,他远远就能看见韩蕾站在府门前等候,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在膝边嬉闹。
夜里,他们相拥而眠,谈论着孩子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韩蕾总是忙到深夜,有时甚至通宵达旦。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操劳了。”赵樽坐直身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安心养胎,当个清闲的王妃。若你醒来后怪我专横……”
他苦笑一下,“那就怪我吧,总好过看你累垮了身子。”
他凝视着韩蕾平静的睡颜,手伸向垂在她脖子边的锁情扣,忽然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你知道吗?“赵樽轻声说道,手指描绘着韩蕾的眉眼,“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是上天赏赐给我的仙子,随时会乘风归去。所以我总是不安,怕抓不住你……”
房间里,赵樽静静地守着昏迷的韩蕾,嘴里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话。
前厅里,除夕宴席虽然还在继续,但因为王妃韩蕾的突然晕倒已没了先前的气氛。
原本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变得安静了许多,只余下太阳能灯映照在众人凝重的面容上。
表演停了,k歌音响里的音乐也停了。作陪的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手中的茶盏已经凉了却浑然不觉。
她时不时抬眼看向厅外,布满皱纹的眼角堆满忧虑。
“怎么还没消息……”老夫人低声喃喃,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焦急。
恒国公夫妇坐在下首,国公夫人林氏捏着帕子,不时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
“王妃看起来活泼好动,身子强健,怎会突然……”她欲言又止,与丈夫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大胖头唉声叹气,粗壮的手指捏得酒杯咯吱作响,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国公夫人说得对,他印象中的韩蕾确实活泼好动,就像有不完的精力。今日是怎么了?
华天佑见状,起身走到恒国公夫妇身旁,轻声安抚道:“爹,娘。你们不必忧心,有赵樽亲自守着,大夫马上就到。不会有问题的。”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紫檀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进来,圆润的脸蛋上泛着激动的红晕。
“老夫人!老夫人!”她清脆的声音在厅内回荡,“有好消息啊!”
老夫人本就心情焦急,闻声猛地抬头,茶盏“当啷”一声落在桌上。
“你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老夫人不悦的呵斥。
紫檀却顾不得请罪,快步走到大厅中央跪下,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老夫人恕罪,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方才大夫诊过脉了,王妃是有喜了!”
“什么?”
老夫人僵在原地,她怎么也把晕倒和有喜联系不到一起。
满座宾客也都愣住了,连侍立一旁的丫鬟们都忘了规矩,纷纷欣喜的交头接耳。
“这……这是喜事儿啊!”恒国公顿时双眼一亮。
紫檀见众人反应,连忙解释:“大夫说,王妃是因操劳过度,加之方才跳舞时气血翻涌,这才晕倒的。只要好生将养,并无大碍。”
“真的?”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双手合十,眼中泛起泪光,“菩萨保佑,我们赵府要添丁了!”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恒国公夫人林氏第一个起身贺喜:“恭喜亲家母!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她转向恒国公,笑道:“灵儿和天佑刚定下婚事,赵樽的王妃就有喜了,这可不就是双喜临门吗?”
“对对对,是双喜临门。”恒国公连连点头。
“对,樽儿和灵儿都有喜事。”老夫人高兴得很,连忙看向管家。“管家,今日府中双喜临门,你给大家发红包,要发大红包,都沾沾喜气。”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阵欢呼。
厅内重新热闹起来,觥筹交错间,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檐角,将清辉洒在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也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而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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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过堂意味着什么?
第298章 过堂意味着什么?
新年的钟声在京城上空回荡,伴随着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整个皇城都在欢庆。
大理寺牢房外,一朵朵烟在夜空中炸开,绚丽的色彩透过狭小的铁窗,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冤枉啊!民女冤枉啊!”长乐郡主苏玉瑶第一百零八次喊出这句话,声音已经嘶哑得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
她摸着饿扁的肚子瘫坐在墙角,原本精致的水红色裙装如今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活像一块用过的抹布。
那日跟长乐郡主在一起的所有丫鬟侍从全被抓了进来。而长乐郡主的情况很特殊,因为与反贼有关联,是特重囚犯,所以不允许探视。
而她又吃不惯牢里的饭食,拿银子打点又没有哪个狱卒敢收。所以,她们的日子就过得特别凄惨。
赵巧儿跪在发霉的干草堆上,双手抓着木栏杆,眼巴巴地望着小窗外一闪而过的烟。
她的肚子发出一阵阵饥饿的“咕噜”声,吓得隔壁牢房的老鼠“吱”地一声窜回了洞里。
“郡主,省省力气吧。”赵巧儿有气无力地说,“您喊了几天,嗓子都冒烟了,连只耗子都没招来。”
“放肆!”苏玉瑶猛地坐直身体,头上的珠钗歪到一边,“本郡主乃先帝亲封的长乐郡主,苏家嫡女,怎能受此不白之冤!”
她说到激动处,肚子又发出一连串抗议声,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赵巧儿翻了个白眼。当然,她正背对着苏玉瑶,后者看不到她的白眼。
这位郡主大人到现在还认不清现实。自从半月前被关进这间牢房,苏玉瑶就拒绝吃任何牢饭,说什么“这等猪食也配入本郡主之口”。
结果,连续饿了三天,饿得她双眼发绿,她还是拿起发了霉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吃着。
但她就吃不得饱饭,一吃饱了她就又开始作,又开始端着郡主的架子,破口大骂那是喂猪的猪食。
这下好了,狱卒连发霉的馒头都不能按时送到了。
“郡主,要不您还是吃点吧?“赵巧儿指了指角落里那碗已经结了一层膜的稀粥,“再不吃,那粥都能站起来自己离开了。”
苏玉瑶嫌恶地瞥了一眼:“本郡主宁可饿死,也绝不吃这种……这种……”说到这儿,她的话被一阵更响亮的肠鸣打断。
赵巧儿叹了口气。
她才是真正的冤枉好吗?
苍州王赵樽一夜之间成了反贼,她不过是想摆脱与赵樽的兄妹关系,才求助于这位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郡主,在她身边鞍前马后。
但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位长乐郡主不但早已失了郡主的身份,是个空架子,还曾暗恋她那个造反的哥哥!
更离谱的是,据魏成超招供,长乐郡主居然不顾女子的矜持偷偷跑去苍州找赵樽,非要嫁给赵樽不可。
现在好了,长乐郡主被当成反贼同谋抓了起来,连累她也跟着躺枪。
“郡主,你说你好好的京城不待,跑去苍州干什么呀?我哥究竟有什么好?”赵巧儿忍不住抱怨,“你看看咱们俩现在,这大过年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苏玉瑶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红晕:“你怎么不说说你哥,好端端的谋什么反?本郡主去苍州,那可是去……去体察民情的!”
赵巧儿撇撇嘴。
体察民情?骗鬼呢!
谁不知道郡主对赵樽那点心思。
听说苏玉瑶的闺房里藏了一张赵樽的画像,她每天对着画像长吁短叹,活像个怀春少女。现在倒好,春没怀上,牢倒是坐上了。
“咕——”又是一声响亮的肠鸣,这次是从赵巧儿肚子里发出的。
她痛苦地捂住肚子,感觉胃都快贴到后背了。
就在这时,一阵诱人的饭菜香气飘进牢房。
醉仙酿的醇厚、蒸鱼的鲜美、还有刚出锅的饺子香……赵巧儿的鼻子像猎犬一样抽动着,口水差点流出来。
“这、这是年夜饭的香味!”她扑到栏杆前,拼命往外张望。
走廊尽头,几个狱卒正围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大快朵颐。
肥头大耳的牢头夹起一块油光发亮的蒸肉,故意冲着牢房方向晃了晃,然后一口吞下,发出夸张的“吧唧”声。
“啊!”赵巧儿发出一声哀嚎,额头抵着栏杆滑坐在地上,“杀了我吧……”
苏玉瑶的情况更糟。她已经饿得出现幻觉,盯着墙角那碗发霉的粥,竟然看到它在向她招手:“来呀郡主,吃了人家嘛~”
“不……本郡主绝不吃……”
苏玉瑶虚弱地摇头,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那碗粥爬去,露出背上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碗边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停在她们牢门前,阴影中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长乐郡主?”来人压低声音问道。
苏玉瑶猛地缩回手,强撑着最后的尊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正、正是本郡主。你是何人?”
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从栏杆缝隙塞了进来:“有人托我带给您的。”
赵巧儿眼疾手快地抢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只还冒着热气的鸡腿!金黄的脆皮上泛着油光,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牢房。
“鸡腿!”赵巧儿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差点当场哭出来。
苏玉瑶却警惕地盯着黑衣人:“谁让你送来的?”
黑衣人微微抬头,火光映照下,赵巧儿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但还没等她细想,黑衣人就转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管他是谁送的,先吃了再说!”赵巧儿抓起一只鸡腿就要咬。
“慢着!”苏玉瑶一把夺过鸡腿,“万一有毒呢?”
赵巧儿翻了个白眼:“郡主,咱们现在这样,还用得着别人下毒吗?饿都快饿死了。”
苏玉瑶犹豫了一下,肚子再次发出抗议。
最终,饥饿战胜了理智,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鲜美的肉汁在口中爆开,她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怎么样?有毒吗?”赵巧儿眼巴巴地问。
苏玉瑶没有回答,而是以与她虚弱身体极不相称的速度,三两口就把整只鸡腿啃得只剩骨头。
赵巧儿见状,立刻狼吞虎咽地解决掉另一只。
两人满足地靠在墙边,这是入狱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外面的爆竹声渐渐稀疏,新年的第一缕晨光透过铁窗照进牢房。
“巧儿,”苏玉瑶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我们能出去,你愿意继续跟着本郡主吗?”
赵巧儿愣了一下,看着这位落魄的郡主——苏玉瑶的头发乱得像鸟窝,脸上还沾着鸡腿的油渍,但眼神中却闪烁着某种倔强的光芒。
自从知道了长乐郡主是个空架子后,两人的身份一下子平起平坐了,赵巧儿跟长乐郡主说话的语气也没了以前的卑躬屈膝。
“这个嘛……”赵巧儿故意拖长音调,“得看你以后还去不去苍州了。”
苏玉瑶的脸“唰”地红了:“本郡主那是……那是……”
“行了行了,”赵巧儿摆摆手,“跟着你总比在这吃牢饭强。不过下次咱们得先说好,您要是再去找赵樽,可得提前告诉我,我好收拾包袱跑路。”
两人正在幻想着出去后的事,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狱卒们慌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怎……怎么回事?”赵巧儿警觉地坐直身体。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大人有令,提苏玉瑶和赵巧儿过堂。”
赵巧儿和苏玉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过堂!意味着什么,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天,她们俩已有了丰富的经验……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月落日升,苍州王妃韩蕾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软了。
韩蕾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阳光透过窗纸洒在锦被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黄。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像一只刚冬眠醒来的小熊。
“咕——”
肚子发出一声悠长的抗议,韩蕾揉了揉平坦的小腹,这才意识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侧头一看,赵樽竟还躺在身边熟睡,英挺的鼻梁在晨光中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
“嗯?”韩蕾惊讶地挑了挑眉。
赵樽在她的印象中向来是个闻鸡起舞的主儿,从不睡懒觉,今天日头都晒屁股了,怎么还赖在床上?
她疑惑的凑近赵樽的脸庞,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然后仔细的闻了闻。
“没酒味啊……”韩蕾蹙着眉小声嘀咕,温热的气息拂过赵樽的脸颊。
赵樽的睫毛只是轻轻颤了颤,依然睡得很沉。
难道赵樽昨夜守岁守了个通宵?
那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韩蕾为赵樽拉了拉杯子,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生怕惊扰了赵樽的好梦。
铜镜前,韩蕾随意挽了个松松的发髻,镜中人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
她裹上狐毛滚边的斗篷,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腊梅的冷香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正打算迈步——
“王妃您起来啦?”金桔端着铜盆突然出现,吓得韩蕾一个激灵。
“嘘!”韩蕾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睛瞪得溜圆,“小声点。王爷还睡着呢,肯定是昨晚守岁累着了。”
金桔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她将铜盆放在台上,嘴角抽搐着压低声音:“王妃,守岁是前晚的事,今天已经是年初二了。”
“哈?初二?”韩蕾一脸茫然,却抬脚就往前厅走,嘀咕道:“我怎么一觉就睡到初二了?”
金桔小跑着跟上,竹筒倒豆子般说道:“王妃,您除夕夜晕倒后一直睡到现在,是王爷亲自守着您一天两夜没合眼,方才实在撑不住才……”
韩蕾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难怪她觉得这一觉格外漫长,原来是晕过去了?她突然想起除夕夜跳舞那会儿确实眼前一黑……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管他初一初二,“韩蕾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脚步更快了,“我现在饿了,得去前面找点吃的。”
金桔急急忙忙追在后面:“王妃想吃什么?奴婢这就让厨房做。”
“随便!”韩蕾豪迈地一挥手,“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怎么能随便呢!”金桔急了,“大夫说您有喜了,得吃好点补补身子。”
韩蕾顿住脚步,一脸的懵逼表情。“你说什么?我有喜了?”
她有喜了自己不知道,竟然是别人先知道?
金桔眨巴着眼睛点头如捣蒜:“是啊,大夫说您有一个多月身孕了,老夫人和王爷高兴得赏了全府上下三个月月钱呢!”
韩蕾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又抬头看看金桔,再低头看看肚子,活像只困惑的猫头鹰。
“不可能啊!”她喃喃道:“我上个月大姨妈还来……”
但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脸色越来越精彩。
就在这时,寝殿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赵樽惊慌失措的喊了声:“丫头,丫头?!”
韩蕾转头望去,只见她家向来注重仪态的王爷光着一只脚冲出房门,发冠歪斜,中衣领口大敞,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
“赵、赵樽?”韩蕾呆立在原地。
赵樽的目光在锁定她的瞬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他连熬了一天两夜,清晨时分实在撑不住才爬上床小憩了一会儿,没想到醒过来韩蕾却不见了。
他吓了一大跳,以为韩蕾又出去操劳忙碌去了,这会儿见到韩蕾在院子里他才放下心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却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急刹车,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那模样活像个第一次见到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阳光洒在两人之间的水泥小径上,韩蕾看着丈夫泛红的眼眶和凌乱的衣衫,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听见自己的肚子又发出一声响亮的“咕——”。
赵樽愣了一秒,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他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韩蕾搂进怀里,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走,陪我孩子的娘用膳去。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意有所指地说,“我已命厨房给你准备了酸黄瓜,你一定喜欢。”
“什么?!”韩蕾瞪大眼,惊叫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这赵樽明显就是故意的!
她最讨厌吃酸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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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有教无类
第299章 有教无类
大年初二,苍州王府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新年的红烛还未燃尽,窗棂上贴着的剪纸窗在晨光中泛着喜庆的红色。
喜鹊在枝头跳跃欢叫,宛如奏响新春的乐章。
韩蕾轻抚着平坦的腹部,感受着腹中新生命的脉动。
她身着一袭湖蓝色加绒运动服,外面随意罩了一件银狐毛领的斗篷,衬得她肤若凝脂。
知道自己怀孕后,她的眉眼间很自然的添了几分柔和的光彩。
“慢些走。”赵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韩蕾,生怕她踩到庭院中未干的露水。
这位在北关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苍州王,此刻却温柔的看着韩蕾,对她呵护备至。
韩蕾抿嘴一笑:“你也太紧张了,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哪里就需要这样搀扶了?”
赵樽却不以为然,浓黑的剑眉下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柔情:“昨日大夫可说了,怀孕前三个月最是要紧。再说了……”
他凑近韩蕾耳边,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咱们俩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要小心再小心。”
韩蕾耳根一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向前厅走去。
前厅早已热闹非凡。厅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桌上摆满了各色早点: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金黄酥脆的油条、晶莹剔透的虾饺,还有韩蕾最爱吃的红枣山药粥。
老夫人和恒国公等人正在用早膳,一见韩蕾,她立刻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
“哎哟,蕾儿你总算醒了,快来坐,我特意让厨房熬了你爱吃的粥,还加了枸杞和桂圆,最是补气血。”
大胖头正往嘴里塞着第三个肉包子,见状连忙咽下,用袖子抹了抹嘴,大步迎上来拍赵樽的肩膀。
“赵樽。你行啊!恭喜你终于要当爹了!哈哈哈。”他圆润的脸上堆满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赵樽得意的挺直腰板,下巴微扬,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朝着大胖头拱手。“多谢多谢!本王这‘战功’可比打下十座城池还要有劲!”
“赵樽!讨厌!”韩蕾羞得满脸通红,抬脚轻轻踢向赵樽的脚踝。
谁知赵樽竟夸张地“哎哟”一声,单脚跳了起来,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胖头笑得最大声,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神却渐渐黯淡下来。
他转身回到座位上,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却觉得今日的茶格外苦涩。
华天佑敏锐地注意到了大胖头情绪的变化。
他放下筷子,轻声道:“胖头,你可是想念嫂夫人了?”
大胖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可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似乎要穿过千山万水,看到京城家中妻儿的身影。
恒国公夫人林氏叹了口气,将一碟刚出锅的春卷推到大胖头面前:“多吃些,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
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赵灵儿见状,连忙起身为众人添茶,故意岔开话题:“天佑哥,你不是说今日要带伯父伯母去街上逛逛吗?”
华天佑会意,笑着接话:“是啊,咱们现在就去。赵樽,你们要不要一同前往?正好散散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自己的父母,声音温和了几分,“我想陪爹娘去街上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说着,他又看向身旁的韩蕾,眼中满是幸福,“韩蕾如今都有喜了,我也得抓紧时间,早日将灵儿迎娶过门,早日让我爹娘也抱上孙子。”
他这话一出,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透着真诚,逗得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桌上的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
赵樽拉着韩蕾落座,看向华天佑笑着接话:“那你们吃好了就先去逛逛吧,我们打算去骆伯伯府上拜个年,顺便也报个喜,告诉他丫头有喜了,让骆伯伯一家也高兴高兴。”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韩蕾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眉目间尽是默契与喜悦。
恒国公闻言,也放下筷子笑着转过头,望向坐在一旁的赵灵儿。
他语气慈爱地问道:“灵儿,你在苍州待的时间长,对这里比我们熟悉,若是让你来选,你想挑哪里的宅子?你喜欢哪儿,咱们就在哪儿看。”
他话语中满是尊重与疼爱,显然已将赵灵儿视作自家人。
赵灵儿一听这话,脸颊顿时飞起两抹红云,她羞得低下头去,基金地绞着衣角。
她声音轻柔,却十分乖巧地应道:“伯父伯母做主便是了,灵儿……灵儿都听你们的。”
她说话时眼角悄悄瞥了华天佑一眼,那目光中含羞带怯,又藏着满满的幸福,引得众人又会心一笑。
说好之后,华天佑便牵上赵灵儿的手陪着恒国公夫妇一起逛街去了。
老夫人亲自为韩蕾盛了一碗熬得浓稠的红枣山药粥,又夹了个水晶虾饺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
“蕾儿多吃些,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韩蕾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赵樽也忙不迭地往韩蕾碗里添菜,先是夹了块清蒸鲈鱼,又添了些时令青菜,最后还特意挑了块最嫩的鸡胸肉。
他的动作轻柔又细致,生怕惊扰了身边人似的。
“够了够了。”韩蕾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碗,哭笑不得地按住赵樽又要夹菜的手,“再这样下去,我该变成猪了。”
赵樽却不依,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你现在是两个人吃,自然要多吃些。”
说着,又往她碗里添了块红枣糕,“这个补气血,对身子好。”
他见韩蕾嘴角沾了粒米,自然而然地伸手为她拭去,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老夫人看着小夫妻恩恩爱爱,她面上欣慰的笑容一直不曾淡去。
赵樽也一直看着韩蕾,都没怎么吃东西,见韩蕾吃得津津有味,他又夹了块酸黄瓜放到韩蕾碗里,柔声道:“这个好吃,听说怀孕的人都爱吃酸的。”
韩蕾却蹙起秀眉,将黄瓜又夹回他碗中:“我何时说过爱吃酸的了?”
“咦?”赵樽一脸困惑地看向老夫人,“不是说怀孕的人都……”
老夫人忍俊不禁:“这才一个多月,许是还没到害喜的时候。蕾儿不爱吃就别勉强她了。”
赵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一直沉默的大胖头,关切地问道:“胖头,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大胖头偷瞄了眼老夫人,支吾道:“没……没什么。”
赵樽与韩蕾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韩蕾会意,对老夫人道:“时候不早了,娘,咱们去骆伯伯府上拜年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好生歇着。”老夫人连忙劝阻,“前日除夕夜突然晕倒,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提起这事,韩蕾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是我大意了。身为大夫,反倒疏忽了自己的身子。”
她说着轻轻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泛起母性的柔光,“往后,我定会加倍注意的。”
赵樽不放心地追问:“你今日可有什么不适?头晕吗?”
“都好着呢。”韩蕾甜甜一笑,眼中似有星光闪烁,“睡了一大觉,现在精神好得很。”
赵樽这才稍稍放心,却仍不忘叮嘱:“那也不许劳累。既然想去拜年就去吧,到骆伯伯府上散散心也好。”
赵樽起身整理衣袍,又俯身在韩蕾耳边轻声道:“你们先去马车上等我,我随后就来。记得走路慢一点。”
“嗯!”韩蕾乖巧点头,挽着老夫人的手臂便走了出去。
待她们离开后,赵樽又特意交代紫檀:“去把马车里的软垫再加厚些,备些蜜饯果子在路上用。还有,记得带件披风,今日风大。”
他这般事无巨细的体贴,让一旁的仆从们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赵樽却浑然不觉,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
阳光斜射,在赵樽刚毅的面容上投下一片的光影。
他转身看向大胖头,发现这位往日里总是乐呵呵的挚友此刻正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胖头。我见你心情不好,到底怎么了?”赵樽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带着真切的关切。
大胖头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他长叹一口气,那叹息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没什么,我只是……想家人了。”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自从决定跟着你……走上这条路,那些来接我的下人回去禀报后,爷爷和爹娘怕是……”他的声音哽住了,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赵樽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
他知道,先前大胖头和华天佑义无反顾的要留在苍州立挺他,那是挚友间的仗义和苍州的改变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冲动了。
可等过了一段时间,等他们冷静下来后,他相信华天佑和大胖头的心中多多少少应该都有一些后悔。
毕竟,那是家人!
即便大胖头和华天佑都告诉来接他们的下人,说让家里就当没生过他们。可那是亲情啊!
单单看华天佑见到恒国公夫妇的那个高兴劲,他也知道,血肉关系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窗外传来喜鹊欢叫的声音,在寂静的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可赵樽的心头感觉不到欢喜,反而愈发沉重。
大胖头终于继续道,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他们怕是会气个半死。我妻子王氏……她性子最是柔弱,现在……怕是夜夜以泪洗面吧!”
大胖头的手指紧紧攥住茶杯,指节有些泛白,“今日看到天佑一家都来了苍州,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赵樽的目光变得深邃。
他起身走到大胖头身旁,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他肩上,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轻微颤抖。
“对不起,胖头。让你跟着一起担惊受怕。”赵樽眼里满是歉意:“你的家人……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
赵樽的声音沉稳有力,“张阁老不仅是你的家人,也是我的恩师。如今我们与朝廷势同水火,若是让朝廷知道你一直都在苍州……”
大胖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赵樽的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言的分量。
“我本想让大九他们暗中护送阁老一家来苍州。”赵樽踱步到窗前,望着京城的方向,“只是……不知阁老他们是否愿意?”
大胖头苦笑摇头,圆润的脸上肥肉跟着颤动:“这法子行不通的,爷爷很固执,就像他觉得我不读书就是没出息一样。他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他们的脑子就像那些古籍一样,早就被‘忠君爱国’四个字钉死了。就算朝廷有千般不是,在他们眼中,谋反就是大逆不道。”
厅内陷入沉默,只听到下人们收拾打扫的声音。
这确实是个难题!
赵樽垂眸沉思。
片刻后,他忽然眼睛一亮,语速极快的说:“记得小时候在国子监时,有次张阁老酒后曾说过……他说大景的教育都被权贵垄断,盼着有朝一日能‘有教无类’。无论权贵还是平民都能成为他的学生。”
大胖头困惑地抬头,不明白赵樽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开春后,”赵樽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烁着光芒,“苍州各县都要开设学堂。无论贫富贵贱,所有孩子都能入学,且前三期全免束脩。”
他直视大胖头的眼睛,“这不正是阁老毕生所愿吗?这是个好机会。”
大胖头怔住了,眼中的阴霾稍稍散去,但很快又浮现忧虑:“爷爷早就辞官在家。就算爷爷愿意,可我爹和叔伯们还在朝中……他们……”
赵樽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只要能请动阁老,其他人……”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自有办法。到时候,我亲自去请他老人家。”
闻言,大胖头终于咧嘴而笑,但眼里却闪烁着泪。
第300章 我的银子总得有人管
第300章 我的银子总得有人管
傍晚时分,从骆海府拜年归来,韩蕾只觉得浑身倦怠,一进房门便慵懒地陷进那张铺着软绒的懒人沙发里。
赵樽跟在她身后,见她神色疲惫,立即关切地挨近,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额角。
“是不是累着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早知不该让你在骆海府待那么久。”
韩蕾微微摇头,唇角弯起一抹浅笑,“不碍事,就是身子有些乏。”她轻声说着,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说来也怪,没察觉有孕时,忙前忙后倒不觉得什么,如今知道了,反而娇气起来。”
赵樽在她身旁的地毯上坐下,执起她的手,“你不是娇气,是你有了身孕,自然容易乏。”
他目光温柔,“你先歇一会儿,晚膳时分我再唤你。”
韩蕾却从袖中取出手机,指尖轻点,“追会儿剧吧,囤了好些集都没空看,趁这几日闲下来正好。”
赵樽失笑,却仍是起身为她端来一碟剥好的瓜子仁和几样精致糕点。
韩蕾倚在软垫里,一边看剧一边拈着零嘴吃,赵樽索性也陪坐在一旁的地毯上,手臂揽过她的肩,由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
手机荧屏上正演到现代华夏五六十年代,一处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政府鼓励百姓多生多育、增产报国。
韩蕾忽然心中一动,转过脸来看向赵樽:“我想起来了,苍州不也正缺人吗?苍州地广人稀,垦荒、筑路、开渠……哪一样不缺劳力?”
赵樽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掌心轻轻覆上她依然平坦的小腹,目光深邃。
“是啊,若家家户户都能多添新丁,十多年之后,便是无数壮劳力。”
“不光是为了劳力,”韩蕾眼神明亮,“人多了,市集才热闹,田地才有人种,边陲之地才守得住。”
赵樽了然,“你的意思就是人多好办事嘛!”
“嗯!”韩蕾认真点头,“咱们也该定个策略,奖励生育——譬如女子有孕便可领补贴,免去劳作,好好将养。”
赵樽眼底染上笑意,指尖蹭过她的鼻尖,“那你呢?如今可是有了身子的人,要不要也领一份补贴?”
韩蕾挑眉,“自然要!王爷可不能亏待我。”
“哈哈哈……”赵樽爽朗大笑。
他忽然凑近,气息拂过韩蕾的耳畔,声音里带着几分宠溺的郑重:“我这就去禀明母亲,将中馈之权交予你。往后府里的银子……都由丫头支配,你想补贴多少,便补贴多少。”
韩蕾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谁要你的中馈?我才不要做那种只守在后院数银子的小女子。”
赵樽却握紧她的手指,目光灼灼,“你自然不是。但我的银子……总得有人管。”
说罢,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语气愈发低沉温柔,“不止这一个,往后还要再生两个、三个……苍州将来,必会是边陲最富庶繁荣之地。”
韩蕾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窗外暮色渐沉,而灯色渐暖,两人依偎的身影落在毯上,融成一片亲密无间的暖色。
他细细与韩蕾商量多生多育的具体条款,韩蕾不时补充细节,说到兴起处,赵忍不住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她笑着推他,却被他吻住。
许久,赵樽才略略松开,额头仍抵着她的,低声道:
“这些事明日再议不迟……现在,你先好好歇着。”
韩蕾却拉住他的衣袖,眼中闪着光,“不急,再陪我一会儿。”
于是,赵樽佑重新坐下,将她揽回怀中。
剧集仍在播放,而他们依偎低语的内容,却已全是关于苍州未来的蓝图和生命延续的温暖计划。
夜幕降临,前厅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笑语喧阗。
大圆桌上已布好了各色菜肴,热气氤氲中夹杂着食物的香气,与厅内暖融的气氛交织在一起。
华天佑与恒国公一行人出去逛街选宅子早已自外归来,此刻正被众人簇拥着,讲述今日在外面的见闻。
恒国公夫人林氏满面红光,手中绢帕掩唇,声音却扬得极高,几乎盖过了厅中的谈笑声。
“我今日才发现自己是乡下婆子进了城,呵呵!你们是没瞧见!”她嗓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叹。
“那街道,可不是咱们京城那等青石板,平整得简直像一面巨大的砚台,马车走在上面,又稳当,又干净,连点尘土都扬不起来!”
她呷了口茶,不等老夫人插话,又迫不及待地继续,眼神发亮。
“街上跑着的玩意儿才叫稀奇!天佑说叫什么三蹦子,‘突突突’地自个儿跑,不用马拽,不用人拉,后面还能装好些货物,跑得竟还不慢!哎哟!真叫人开了眼。”
老夫人看着林氏夸张的表情,笑而不语。这种表情跟她第一次在赵家宅子门前看到水泥路时一个样。
“还有这个。”林氏放下茶盏,指着房梁上挂着的几盏太阳能灯,“我以为只有王府里才有这什么太阳能灯,没想到今日在街道上看到满街都是。”
“这也太奢侈了,比皇宫里还明亮。我不敢想象,到了夜里,街上竟不用点灯笼!那一排排太阳能灯像把夜明珠挂上去似的,照得整条街明晃晃的,跟白昼几无差别!”
“小贩在那灯底下摆摊,卖的那些琉璃器皿,通透得跟水晶一般,价格却便宜得让人咋舌!”
她说得口干舌燥,呷了口茶水后,语气里带上几分由衷的赞叹。
“最让人心安的,是城里巡逻的那些苍州士兵。一个个身姿挺拔,走路带风,眼神清亮有神。见了人也不倨傲,反倒恪守礼节,让人瞧着就放心。这哪里是我想的那个穷山恶水、民风彪悍的边陲苦寒之地?分明是处安居乐业、秩序井然的福地!那些百姓们脸上都带着笑,精气神足得很!难怪我们家天佑赖在这里就不想回去了。”
她这一连串的吹嘘,夹杂着夸张的语气和手势,听得座上众人都哈哈大笑,厅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胖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挺着肚子,颇有些得意地接过话头。
“伯母您见的这些啊,不过是皮毛,是面子上的光鲜!您还没瞧见我带着人鼓捣出来的‘里子’呢——那‘引水入户’的工程才叫绝!清冽的山泉水,通过埋在地下的pvc管和水泥渠,直接就通到了家家户户的灶头边,一拧开关,‘哗啦啦’就能用,再不用每日辛苦去井边河边挑水!您要是见了那个,保准更觉得新奇,才知道咱们这苍州,是真的变了样了!”
林氏听得连连称奇,正要说什么,恒国公笑着打着打断她。“好了好了。先说正事。”
然后,他抚须含笑看向老夫人。
“老嫂子,今日咱们去看了一处三进的宅院,院落宽敞,庭前植着几株老梅,若是冬日,定有暗香浮动。廊庑修缮得极精致,漆色都是新上的。”
林氏赶紧点头附和,又特意望向依偎在华天佑身侧的赵灵儿。
林氏温言道:“最重要的是离王府不过两条街巷,往后成了亲,灵儿若想家了,拾步就能回来探望。”
赵灵儿闻言,颊飞红霞,羞怯地垂下眼睫,指尖却与华天佑交握得更紧了些。
华天佑自是满面春风,嘴角上扬,一整日他的心思都系在婚事上,此刻更是絮絮不止。
“伯母。我已想好了,东厢辟作书房,窗外正好见绿。西边暖阁留给灵儿冬日做针线,日照足,不伤眼……”
他言辞切切,眸中光亮灼人,任谁都看得出他那份迫不及待的欢喜。
林氏见他这般情态,不由莞尔。
她转向老夫人柔声道:“两个孩子既已两心相许,不若早些择定吉日,将大事办了,也好了却一桩心事。老嫂子意下如何?”
满堂笑语微顿,众人的目光皆汇于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却没立刻应答,只缓缓拨弄了下手中的佛珠,抬眼看向华天佑,语气平和却又不容回避。
“老身听闻,天佑在京中早已纳有一房妾室。此番你们来苍州,我怎未曾见到?”
话音落下,华天佑脸色倏然一白。
他攥着赵灵儿的手下意识收紧,目光偷瞥了赵灵儿一眼,唯恐她眼中露出一丝不快。
华天佑心口怦然乱跳。
他知道,作为母亲,老夫人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看那侍妾不过是年少荒唐时,父母为了栓住他的心做主纳下的名分,实则形同虚设。
几年间,他纨绔不知世事,终日呼朋唤友,提笼架鸟,流连勾栏,甚至从未曾踏足那女子的房中。
到北关军中后,他更是早已将那人抛诸脑后。
如今被老夫人骤然问起,他竟如冷水浇头,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怕一字不慎,便要毁了他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姻缘。
华天佑心中忐忑,恒国公却朗声一笑,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老嫂子所言不差,天佑确实曾有一房侍妾。”
华天佑闻言更是心急,慌忙向父亲使眼色,额角几乎渗出了毛毛汗。
林氏在一旁瞧见儿子这般惊慌模样,虽觉好笑,仍给他递去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只听恒国公从容的继续道:“只是天佑与她并无情谊,多年来竟似陌路,常年让她独守空院。此番我等举家到苍州,途中遭朝廷追兵围堵,险象环生,幸得赵樽部下及时援手才脱困。”
“哎!经此一事,我和夫人也想通了。”他略顿一顿,声色渐转慨叹,“滞留荆州时,那女子对荆州王府中的商贸事务颇显兴致,我与夫人见她年纪尚轻,不忍再虚耗其岁月,便商议着还她自由身。恰逢沈道宏也赏识那女子的才干,便已将她认作义女,如今她便留在荆州,协助王府打理商务了。”
闻言,老夫人面上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随即拍板,请人挑选黄道吉日。
华天佑和恒国公夫妇都喜上眉梢,厅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华天佑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立刻将这喜讯传遍全府。
正当众人言笑晏晏之时,赵樽揽着韩蕾的腰缓步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人,仿佛是捧着稀世珍宝。
华天佑正处在兴头上,当即快步迎上前去,得意洋洋地对赵樽炫耀。
“赵樽,这下你做我的大舅哥可跑不了了!哈哈哈……”
赵樽自然也替他高兴,冷峻的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
他拍了拍华天佑的肩膀:“你总算盼到这一天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故意沉下脸,“若是日后敢让灵儿受半点委屈,我一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哪儿敢啊?”华天佑连忙摆手,讪笑道:“我疼爱灵儿还来不及呢!”
华天佑的怂样引得满堂哄笑,连一向严肃的老夫人也忍俊不禁。
大胖头撇了撇嘴,摸着肚子抱怨道:“好了好了,你们快些入座吧!为了等你们,我肚子都饿扁了。这大过节的,还让我饿肚子。”
老夫人笑着招呼众人:“都快些入席用膳吧!”
说着,她关切地望向韩蕾,“你现在觉得身子怎么样?”
韩蕾甜甜一笑,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有劳娘挂心了,一切都好,我会多加注意的。”
赵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韩蕾入座,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琉璃。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韩蕾,连布菜时都格外用心。
知道韩蕾不喜欢酸黄瓜,便细心夹了一块韩蕾平日最爱的红烧肉。
哪知,韩蕾刚将肉送到唇边,突然柳眉紧蹙,捂着嘴猛地站起身就往门外冲。
赵樽吓了一跳,脸色骤变,连忙丢下碗筷追了出去。
“呕——呕——”
厅外月色如水,韩蕾正扶着台吐得昏天黑地。
赵樽急得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轻抚着韩蕾的背脊,声音里满是心疼。
“早知怀身子会让你这般难受,我就不该催你要孩子。我这就让人去叫大夫过来。”
韩蕾吐得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地摆摆手。
赵樽看在眼里,心都要碎了,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份苦楚。
他小心翼翼地拢着她散落的发丝,用袖角轻轻拭去她额角的虚汗,动作温柔得仿佛在擦拭稀世珍宝。
待韩蕾缓过气来,丫鬟紫檀连忙送上温水漱口。
“怎么样?好点没?”赵樽亲自接过茶盏,小心翼翼地喂到韩蕾唇边,眼神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韩蕾虚弱的靠着赵樽回到厅内,众人见状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
老夫人感慨道:“女人怀胎十月实在不易,樽儿你要多费心照料。”
恒国公夫人林氏也转头对华天佑叮嘱道:“你可要好好学着赵樽是如何照顾的,将来灵儿有了身子,你也得这般体贴才是。”
华天佑吐了吐舌头连连称是,看向赵樽的眼神里满是钦佩。
此刻的赵樽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杀伐果断,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韩蕾身上,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韩蕾面色苍白,蔫巴巴的靠着椅背,看着什么都没了食欲。
“丫头,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点清淡的。”赵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眉头紧锁,正欲吩咐厨房再换些菜式时,肖正飞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通讯站刚刚送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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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六合阵
第301章 六合阵
初春的晨风犹带寒意,像个小混混似的在京城东门外黑压压的军阵间乱窜,一会儿掀掀这个士兵的衣角,一会儿扯扯那面旌旗的边幅,猎猎作响得好不热闹。
景帝一身玄色龙纹常服立在风中,正亲自为奔赴东关的将士送行。
他提高嗓音说着鼓舞军心的话,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仿佛要借风势灌入每个士卒的耳中。
“大景的勇士们!”这一声断喝劈开长风,竟将旗幡卷动之声都压了下去。
“尔等今日披甲执锐,非为攻城略地之私欲,实为护我社稷安泰保我百姓安居!朕闻东明铁骑欲犯我边关——”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高台的栏杆上,“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大景的泥土里埋着你们祖辈的骨血,飘着你们妻儿炊烟的味道!”
一位年轻士兵的枪穗微微颤动,景帝大步上前按住他的肩甲:“你们怕吗?朕当年随先帝出征时,手心也尽是冷汗。但记住——”
他猛然转身指向城门,“京城有等你们归来的沽酒翁,家中有盼父凯旋的垂髫小儿!”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酒碗高举过顶,然后一口饮下,烈酒入喉时喉结滚动,摔碗于高台上声如惊雷。
“朕在此立誓:此次破敌,凡伤残者终身食禄,战殁者子女由少府抚育!若违此誓,犹如此碗!”
就在景帝话音刚落时,狂风骤起,万千枪矛同时顿地,士兵们山呼海啸般的高呼震落了枝头的积雪。
景帝讲得激情昂扬,事实上他内心正在疯狂吐槽:“东明帝国那群蛮子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要来大景‘烤全羊’,当大景是烧烤吗?!”
年近七旬的老元帅李建勇端坐马上,手提长枪,看上去精神抖擞,老当益壮。但他的鎏金铠甲下露出白的胡须,正在随风飘扬,那深陷的眼窝里也藏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面对东明帝国大军压境,景帝愁眉不展,亲自做完出征动员后,上前紧紧拉住李建勇战马的缰绳。
他仰头满怀期待的望着老元帅,“东明贼子来势汹汹,朕夜不能寐。”
其实何止夜不能寐,东明帝国要来大景“烤全羊”的消息传来,他连最心心念念的茹妃宫里都再没去过。
景帝声音又抬高了几分,继续为李建勇元帅打鸡血。
“当年老元帅镇守东关三十载,东明帝国铁骑何曾敢越雷池半步?那些蛮子怕的就是将军这杆乌金枪啊!”
李建勇在马上微微欠身,铠甲发出铿锵之声:“陛下谬赞了。老臣这把老骨头,承蒙圣恩才能再效犬马之劳。”
李建勇对上次前景帝替换他之事其实并无怨言,毕竟他年龄那么大了,回京含饴弄孙,享清福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次被新景帝重新启用,他还颇感高兴,觉得是新景帝在器重他。
毕竟,他任东关元帅的几十载中,东明帝国除了少兵袭扰进攻,确实没什么大的动作。
但他不知道的是,东明帝国作为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这么多年之所以没大肆攻打大景,不是因为李建勇有多会带兵打仗,而是因为战争本身是需要成本的。
而这次东明帝国不惜集结三十万大军对大景势在必得,是因为东明帝国情报司大都督传回的情报——
前景帝被莫名其妙炸死,大景改朝换代,新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苍州王又举旗谋反,大景内乱严重。
此时攻打大景,东明帝国将付出最低的成本。
如此绝佳的时机,东明帝国的国君又如何会不心动?
景帝从李忠心手中接过金樽,亲自递到老元帅手中:“这一杯,祝老元帅旗开得胜!有老元帅在,朕和大景的百姓就安心了。”
李建勇豪爽大笑,乌金枪猛地顿地,发出“砰!”的一声。
“陛下放心!东明贼子想烤‘烤全羊’,那要问过老臣这杆枪答不答应!”
言罢,李建勇元帅振臂一呼:“三军听令!开拔!”
老将军心里门儿清,陛下这话说得漂亮,但他真要是败了,怕是连御膳房的剩饭都蹭不上。
旌旗招展,铁甲铿锵。
大军如黑色洪流般向东涌去,景帝伫立原地良久,看着李建勇元帅骑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许久后,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暗自叹了口气:“哎!还是要再做打算。”
他突然转身,脸上的忧色尽数化作了急切:“摆驾京兆府!”
景帝走上龙辇,御林军迅速簇拥着龙辇穿过京城街道,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了京兆府衙门。
此时的京兆府门前新搭起三丈见方的比武擂台,两侧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刃寒光闪闪,晃得景帝眼睛疼。
台下一群劲装打扮的武人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兵部尚书曹格见到圣驾慌忙跪迎,景帝不等摆好仪仗便快步走到观武台,目光灼灼地盯着擂台上一对正在交手的壮汉。
那两个肌肉兄弟打得虎虎生风,景帝看得眼角直抽。这要是放在后宫,怕是连最结实的黄梨木床都经不起他们一屁股坐的。
“可选出堪用之人了?”景帝低声问身旁的京兆尹,内心疯狂祈祷:“来个靠谱的吧!最好能一个打十个。”
京兆府的擂台已经搭起,布告亦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景帝知道,他必须以这种最不得已的方式,选出一个能力挽狂澜的将才,一个足以抗衡东明铁骑的领兵统领。
他在朝堂上点名的武将虽然都是前景帝的心腹,但不是没有真才实学,就是因害怕东明帝国的强大而百般推辞。
有个真正的领兵之才沈道宏,又携全家逃跑了。他只得哄着骗着让年近七旬的老帅李建勇披甲上阵。
想到此,景帝在心中将前景帝狠狠地骂了一顿。
他骂他疑神疑鬼,不懂得任人唯贤,反而在朝堂上养了一群酒囊饭袋。现在烽火将至,害得他临时抱佛脚,要通过擂台比武的方式来选拔人才。
何等荒唐?
何等窘迫?
景帝闭上眼,仿佛听见擂台上拳风呼啸、刀剑碰撞,而那每一招每一式,都在无声地刮着他的脸面。
擂台上拳来脚往,已过了七八对较量者,景帝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左手轻抚茶盏边缘,右手在膝头无意识地叩击,每一次摇头都让身旁的兵部尚书曹格和京兆尹的后背多渗出一层冷汗。
“唉——”又是一声长叹,景帝将身子往椅背靠去,“尽是些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要不然就是拳绣腿,不堪大用。”
曹格赶忙躬身低语:“陛下息怒,后面还有许多……”
“罢了罢了。”景帝摆摆手,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若都是这等水准,不如早些回宫批奏折。”
若东关一破,强大的东明帝国将直捣黄龙,大景朝的子民,包括他,都将成为“两脚羊”,而李建勇元帅已垂垂老矣,是否能抵得住?
景帝想着李建勇元帅那白的胡须就觉得烦躁,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擂台下,许多百姓在拥挤着围观,西北角,大九和五个大字队的兄弟也混在人群里。
他们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但紧绷的肌肉和挺拔的身姿依然透出军旅痕迹。
“九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呀!”身旁的大十六压低声音,“陛下明显是要找能带兵的将领,咱们这样的小卒就算赢了比武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大十七也凑近道:“我看刚才那个使枪的,招式还没咱们营里的教头利索呢,居然也敢上台。”
“九哥,我们该怎么办?”大十也眼巴巴的看向大九,等着他拿主意。
大九咂巴了一下嘴,双臂环抱,古铜色的脸上眉头紧锁。
得到王爷的命令,他们一大早就等在这里。
可他们之中只有大九在北关军营时做过百夫长,而且,也只有大九的武艺最好,其他的几个在北关军营时,不过都是小兵。
但景帝要选的是能领兵抵御外敌的将领,即便是以大九的资历,就算上去比武了,也无法趁这个机会混入军中。
不能完成王爷交代的命令,他们几人都很着急,在人群中叽叽喳喳的低声商量该怎么办。
大九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擂台,声音沉得像块铁:“王爷交代的事拼死也得办成。但陛下要的是将才,不是武夫。这就有点……”
大九话音未落,台上一个壮汉被摔得仰马翻,激起一片哄笑。
景帝摇了摇头,对曹格道:“连最基本的卸力都不会,只会硬碰硬。边关战事若靠这等蛮力,不知要枉送多少将士性命。”
大九闻言眼神一凛,突然压低声音对兄弟们说:“有法子了。”
几人立即围拢过来,大九快速低语:“单打独斗显不出带兵的本事。待会我上去,你们这样……”
大十七听完迟疑道:“九哥,这能行吗?万一触怒了陛下……”
“赌一把。万一咱们运气好呢!”大九目光坚定,“王爷说过,用兵重在应变。今日就让陛下看看,什么才是战场上真有用的功夫。”
大九的态度却很坚定。
不管怎么说,他们几个也是真上过战场、真杀过敌的人。
虽然他们都只是些小兵,但他们在北关军营操练了好几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难道还不比擂台上那些连战场都没见过的人强?
此刻,又一位挑战者被摔下擂台,台下嘘声四起。
裁判官正要喊下一位时,大九突然扬声道:“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这个方向。
大九大步走出人群,朝观看台上的景帝抱拳行礼:“草民有一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帝微微前倾身子:“准。”
“单人比武,不过逞个人之勇。边关御敌,而靠的是将士用命、指挥得法。”大九声音洪亮,传遍全场,“草民恳请陛下准许,让我与五位同伴演示一场小队攻防,或许比单打独斗更能见真章。”
曹格正要呵斥,景帝却“嘶”了一声,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准了!朕倒要看看,你们能演示出什么名堂。”
大九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五个汉子立即翻身上台。
他们迅速散开站位,不见任何哨架势,却自然形成了攻守兼备的阵型。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这场别开生面的比试。
大九与五名同伴在擂台上迅速变换阵型,六人如一体,进退有度。
三人持木棍为枪,在前突刺格挡,两人以木盾护住侧翼,大九居中指挥,时而低喝指令,阵型随之变化,攻时如雷霆乍惊,守时又如磐石稳固。
他们演示的是边关实战中小队遭遇敌骑冲击时的应对——盾牌手格挡箭矢,长枪手刺马腿,侧翼包抄断后路。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简洁狠辣,毫无一点观赏性,但却招招透着战场上的生死决断。
景帝不知不觉已坐直了身子,手指停在膝上,眼中倦怠一扫而空。
当大九一声令下,六人突然变阵,模拟骑兵冲锋的同伴被瞬间“绞杀”在地时,景帝甚至微微向前倾身。
“停。”景帝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你,上前回话。”
大九快步走到台前,单膝跪地:“草民在。”
景帝问:“你这套战法,从何学来?”
“回陛下,草民等人皆出身南关边军,曾在沈道宏沈大元帅麾下效力。此乃军中应对骑兵冲锋的‘六合阵’,元帅亲自改良操练,历经各种战阵检验。”
大九声音沉静,不卑不亢。
景帝目光锐利:“既在边军效力,为何逃离军营?”
“前两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沈帅体恤我等多年征战,准我等返乡。但闻听东关战事吃紧,草民等虽解甲,不敢忘战。”大九掀起衣裳,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再抬头时,大九目光灼灼,“此番看到官府的告示,比武选将,特邀约了同伴们一试,愿以此残躯再效朝廷。”
“再效朝廷!”
大字队的兄弟们异口同声,纷纷掀起衣裳露出身上的伤痕。
“嘶……嗯……”
景帝摸着下巴半眯着眼,明明灭灭的目光在大九等人身上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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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若是大景输了呢?
第302章 若是大景输了呢?
景帝摸着下巴半眯着眼,明明灭灭的目光在大九等人身上扫视。
这几人身上大小交错的伤痕一看就是来自于战场上,这几个汉子虽然提到了南关驻军元帅沈道宏的名字,但景帝还是有些顾虑。
他只需要一名将才,可那几名汉子也会“六合阵”,而且配合默契,显然在军中经过无数次的操练。
若只留下大九一人为将,另外几人他又舍不得放走。
如此操练成熟的良才,他都想要。
景帝沉默片刻,突然看向大九问:“你叫何名字?”
大九抱拳躬身,语气恭敬:“回陛下,草民叫大九。”
景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若朕予你千人,遇敌骑冲阵,你当如何?”
“小的一定会依地形而定。若在开阔处,结车阵,强弓劲弩拒马枪;若在山林,设伏击,分而歼之;若在隘口,死守待援,耗其锐气。”大九对答如流,毫无迟疑。
随后,他又补了一句赵樽常说的话:“用兵之道,在于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好一个因地制宜,随机应变!”景帝抚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曹尚书,你看此人如何?”
曹格连忙躬身:“陛下圣明,此等人材正是边关所需!”
景帝点头,站起身走到台前:“大九听旨。”
大九心头大喜,连忙抱拳半跪:“草民在。”
“朕观你通晓兵法,绝非匹夫之勇。今授你扬威将军衔,领万人军,即日组建新军‘雷霆营’。”
景帝站起身来,声音朗朗,“你那五位兄弟,皆授校尉职,归你麾下。朕要你三月之内练出一支精兵,随时准备开赴东关支援!”
大九重重叩首:“末将万死不辞!”
大字队的兄弟们也连忙跪地叩首:“万死不辞!”
景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大九:“你莫要让朕失望,也莫要让沈元帅失望。”
说到沈元帅时,景帝的声音里明显多了一丝愤怒,大九心中一震,知皇帝是在为沈道宏的逃跑而愤怒。
大九想笑,他赶紧低头再拜道:“臣只效忠陛下,只为大景而战!”
三日后,京郊大营旌旗招展,一万新军集结完毕。
至此,大九等人堂而皇之的混进了景帝的军队,而大十三也潜伏在景帝的皇宫里。
大九一身戎装,站在点将台上,五位兄弟披甲按剑立于他的身后。台下是刚刚招募而来的青壮和新调拨的老兵。
微微的春风中,大九的声音传遍三军。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有人在想,咱们这支新凑的军队,能不能打硬仗?我告诉你们——能!因为我们不是为了比武夺魁而来,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打胜仗!从今天起,忘记个人的勇武,记住身边的同袍!我们要练的不是拳绣腿,是杀敌保命的真本事!”
他抽出佩剑,直指苍穹:“雷霆营——”
底下万人齐吼:“必胜!”
将士们声音震天动地,惊起远处寒鸦一片。大九目光向东望去,那里,烽火正燃……
……我是孕吐的分割线……
苍州王妃韩蕾这一吐便是半个多月,原本喜庆的年节气氛仿佛被这缠绵床榻的愁云所笼罩。
过完年,赵樽原本计划前往阴山贸易集市再次巡视进度,督促晚膳那里的工作。
毕竟,那里他和韩蕾了很多的心血,有他心心念念的边贸新策,关乎着突厥与大景的边贸和边境的稳定。
可如今看着韩蕾吃什么吐什么,日渐消瘦的模样,他终究将一切政务暂搁,日日守在王府寝殿内,亲自端茶递水,寸步不离地照料。
韩蕾此番害喜之症来得又急又凶,连苍州医院最资深的妇产科圣手都连连蹙眉。
韩蕾娇俏甜美的脸庞不过十余日便迅速尖削下去,原本莹润的下巴如今只余一道脆弱的弧度,衬得那双杏眼愈发的大而朦胧。
每每勉强起身对镜梳妆时,韩蕾自己都要怔忡片刻,指尖轻触镜面,仿佛要确认镜中那个弱柳扶风的影子,是否真是昔日英姿焕发的自己。
赵樽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他命厨房十二个时辰不离人,冀州的青笋、草原的驼峰、徐州的鲥鱼,但凡他能想到的珍馐悉数呈到床榻前。
厨娘们绞尽脑汁变换菜式,装着各种美味的食盒流水般送进寝殿,又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每当这时,赵樽总是挥手屏退众人,亲自执起玉匙温声劝慰:“好歹尝一口,嗯?”
灯光下,他眉宇间的焦灼比政务缠身时更甚,指节分明的手稳稳定着碗盏,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韩蕾倚在锦缎软枕上,勉强咽下几口清汤便又泛起恶心。苍白的指尖揪住赵樽的蟒纹袖口,虚汗渐渐浸透黑发。
其实,这样无休止的吐下去,韩蕾心里也急得火烧火燎。
前些日子带回来的石油原油还等着她主持提炼,苍州各县新建的学堂还等着她的课本……所有这些宏图伟策,如今竟被突如其来的孕吐绊住了脚步。
“樽哥,你去忙你的正事……”韩蕾喘着气推开参汤,话音未落又被一阵干呕打断。
赵樽急忙放下碗盏,温热掌心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透过薄薄的质睡衣,能清晰触到她微微凸起的脊椎骨节,这般嶙峋令赵樽心口阵阵发紧。
“苍州缺了谁都能转,唯独本王这里……”赵樽执起韩蕾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锦缎蟒袍下传来坚实的心跳,“缺了丫头你便不成方圆。”
“樽哥,我想坐到沙发上去。”韩蕾躺得浑身酸疼,却软趴趴的撑不起来。
赵樽将她抱到铺了绒毯的懒人沙发上,韩蕾平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也失了神采,只懒懒望着窗外出神。
赵樽看着蔫巴巴的她,眉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愁云,轻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正要开口说什么,搁在矮几上的对讲机却突然“滋啦”一声响了起来。
“王爷,王爷。”对讲机那头传来通讯站士兵沉稳的声音,“阿拉与濛国派了使团出使我大景,已至凌安城外,请求入关。是否放行,请王爷示下。”
两国的使团?
闻言,赵樽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东明帝国刚刚三十万大军正压境而来,战事一触即发,此刻北方的两个邻国竟同时派来使团——
这绝非偶然!
赵樽与韩蕾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警惕。
他按下通话键,声音沉稳如常:“告诉平川,准他们入关。不过……让平川派人将他们带到清水县知州府,本王要亲自接待他们。”
放下对讲机,赵樽握住韩蕾微凉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他语气凝重,“阿拉和濛国此时来访,定是嗅到了东边战事的血腥气。怕是……想要趁火打劫。”
韩蕾微微支起身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你打算如何应对?”
“且静观其变吧!”赵樽替她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从北关到清水县尚需两三日的路程。这两三日里,你定要快些好起来。”
他声音放柔,“否则我如何放心去会见使者?留你一人在府中,我实在放心不下。”
韩蕾闻言轻笑,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府里这么多丫鬟下人,还能照顾不好我?你且忙你的正事去吧!”
赵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他们哪有我照料得仔细?”
韩蕾心里一暖,顺势偎进他怀中,将发烫的额头贴在他颈间:“是是是,只有王爷你照顾得最周到。”韩蕾声音轻软,“有你在身边,真好!”
赵樽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指尖宠溺地刮过她的鼻梁。
“我何尝不想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他叹息一声,将怀中人儿搂得更紧了些,“可惜我们总是不得已的分开。若有一日,我们能抛却这些烦忧,长相厮守,日日相伴,那才叫圆满。”
窗外暮色渐合,远山衔着半轮残阳。寝殿里的太阳能灯亮起,在渐沉的夜色中绽开一点暖光……
三日后的午后,阳光透过薄云洒落,阿拉国与濛国的两队使者队伍缓缓驶入清水县境内。
车马踏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几乎听不到杂音。
街道两旁市集喧嚣,人流如织,却不见丝毫杂乱。
商铺鳞次栉比,幌旗轻扬,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笑语声、车轮声交织成一片旺盛的生机。
阿拉国的使者领头人格尔泰抬手掀开车帘,目光沉静地打量窗外。
街道宽阔干净,房舍整齐,墙面大多刷得洁白,偶有青砖勾勒轮廓,更显精致。
街道上行人衣着整洁,面色红润,即便是市井小民,也步履从容,不见潦倒之态。
他不禁微微怔忡,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表的向往。
与他同行的濛国使者副使哈萨,也从旁策马靠近,低声叹道:“这般气象,哪里像边陲小县?倒似大城。”
格尔泰默然点头。
他们两国与突厥仅一阴山之隔,两国相邻历来交好,共抗突厥侵扰。
两国情谊颇深,虽名为国,但终究国力有限,在突厥的眼中实则与大一点的部落相差无几。
两国的国民仍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他们的王庭帐营随季迁徙,所谓都城,不过是一片草场中扎下的金顶大帐群罢了。
相较之下,这里的一砖一瓦、一铺一店,皆显露出一种扎根于土地的安稳与繁华。
使团车队行至一处十字路口,忽见几名小孩追逐嬉戏,险些撞上队伍前马,却被一旁巡街的差役温和拦下,叮嘱几句便放行。
那小孩也不惧怕,嘻嘻一笑跑开,显然军民相处和睦,看得格尔泰又是一阵向往。
当然,他们还未见到县城只有夜晚才会显现的另一番景象——那一排排悄然立於街道两旁的太阳能路灯。
只待夜幕降临,路灯便会绽出柔白的光芒,将街道照得恍如明昼。
而此刻,阳光正好,微风拂过车帘,只留下使者们一片沉默的惊叹与复杂的思绪……
一刻钟后,阿拉与濛国两支使者队伍在苍州知州府门前下马,步履整齐地踏入知州府大堂。
府中灯火通明,侍卫肃立,气氛庄重而压抑。
苍州王赵樽早已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玄色蟒袍,眉目冷峻,不怒自威。
知州大人骆海陪坐于下首,神色谨慎,不时抬眼观察赵樽的脸色。
“见过大景苍州王爷!”
两国使者上前,用生硬撇脚的大景话行礼。
“欢迎两国使者到来。”赵樽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阿拉使者格尔泰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倨傲:“苍州王爷,我等奉单于之命出使大景,有要事需到京城与贵国陛下商议。”
赵樽手指轻叩扶手,淡淡道:“既到了苍州,有何要事,不妨直说。”
濛国使者哈萨嗤笑一声,斜眼打量赵樽:“苍州王爷虽身份尊贵,却只是一州藩王,举国交往之事,恐怕王爷还做不得主吧?”
此话一出,堂内空气骤然一冷。
赵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周身陡然散发出沙场淬炼出的凛冽煞气。
赵樽声音沉如寒铁:“巧了,本王还偏偏就做得了这个主。”
两国使者被这股气势所慑,竟同时愣了一下。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格尔泰握紧的拳心微微出汗,哈萨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镶满宝石的匕首。
沉默了片刻候,濛国使者格尔泰终于上前一步,语气缓和了些:“既然苍州王爷能做主,那在此商议也无妨。”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单于向来仰慕大景文化,此次特集两国之力,寻得几位精通大景文化的能人,出了三道题目遣使团与贵国文化交流。”
交流?
难道不是来趁火打劫?
赵樽微微垂眸,正要开口问他们如何交流,濛国使者哈萨却讥笑了一声,接过话头。
哈萨唇角斜勾,“贵国只需答对此三题即可。若大景赢了,我们愿奉上一千头牛、三千只羊作为贺礼。”
赵樽目光如刀,掠过使团众人,缓缓问道:“若是大景输了呢?”
堂内烛火噼啪作响,两国使者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天25号,休息一天补瞌睡。
第303章 麻辣小龙虾
第303章 麻辣小龙虾
知州府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却照不透凝重的气氛。
雕梁柱下,阿拉和濛国的使团一行十余人站在大堂之中,衣着华丽,神色倨傲。
为首的正使格尔泰捋着卷曲的胡须,抚胸微微行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恭敬得刺耳。
“既是友好交流,必然有来有往,若贵国输了,只请大景陛下将凌安城割让于阿拉和濛国即可。”
他话音落下,身旁的副使哈萨便捧上一卷装饰精美的羊皮纸,缓缓展开。
羊皮质地厚重,边角绣着狼首图腾,金线在殿内烛火映照下刺目生辉。
“与贵国切——磋——交——流。”
哈萨一字一顿,声调刻意拉长,字字清晰掷地,在大殿高梁间回荡不绝,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嚣张气焰。
满堂的知州府官吏顿时哗然,个个都对使团的人怒目而视。
凌安城乃北境咽喉,屯兵重镇,岂能轻言割让?这般狂妄之言,简直视大景如无物!
正当众人愤懑之际,只听一声冷笑从主位上炸响——
“呵!”赵樽心中暗道:“果然是来趁火打劫的。”
赵樽骤然抬头,眸光如淬寒冰,直射向格尔泰。
“一千头牛和三千只羊就想赌凌安城?阁下倒是敢想。若真是要赌,那也得是用你们的王庭金帐,或是……漠北千里草场来赌才对。”
他声如洪钟,震得梁上的微尘簌簌而下,“若不敢赌,就休要在此大放厥词,徒惹人笑!”
赵樽高坐主位,玄色王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他身形魁梧,即便安坐如山,也自有一股沙场淬炼出凛冽杀气。
哈萨轻蔑的看向赵樽:“可我们单于只说了用一千头牛和三千只羊来交流,未说其他。”
“哦?”赵樽身子前倾,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嚣张的哈萨。“那若是本王不同意交流切磋呢?”
“哈哈哈……”哈萨大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大景朝泱泱大国,莫不是无人能对题交流?”
对方居然还敢用即将法!
“休得胡说!”赵樽面色一沉,一拳砸在座椅扶手上。“你就不怕本王带兵踏平你们的王庭?”
见赵樽动了怒,格尔泰轻轻勾唇,上前一步,抚胸道:“苍州王爷不必生气,哈萨说得有理,不过是文化切磋而已,无须动刀动枪。何况……”
格尔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听说东明帝国现在正在攻打大景朝,王爷现在大动干戈,恐怕……会对大景朝不利呀!”
嘿!这卷毛子果然是探听到了东明帝国进犯大景的军情,所以大言不惭的敢拿这个来威胁他。
赵樽差点被气笑了。
苍州现在有韩蕾的现代武器压阵,其实,在武力上他根本不怕阿拉和濛国。别说带兵打到他们的王庭去,就是打到他们灭国灭种也不在话下。
可现在人家现在是要切磋交流文化,若是答应交流,他又不会那些题,若答输了,又有失大国的体面,笑话他大景无人。
他十二岁便离京戍边,在尸山血海里搏杀出的功勋,铸就了赫赫威名。
对他来说,兵书战策、排兵布阵,他了然于胸,可其他……却比千军万马更难应付。
对方避而不提刀兵,只言“文斗”,这软刀子,恰恰戳在了他的软肋上。
赵樽这个武夫,有些为难了。
若依他本性,这般嚣张挑衅,早已命人乱棍打出。
但他现在是大景的苍州王,一言一行关乎国体。以武力恫吓来使,传扬出去,大景泱泱气度何在?徒惹四方蛮邦耻笑。
可若真接下这“交流”,一旦落败,丢失的不仅是颜面,更是那座至关重要的边城——凌安城。
输赢皆是失策,这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死局。
他的指节无声地叩击着紫檀木的扶手,目光微移,投向身侧下首的骆海。
骆海感受到赵樽的视线,微微欠身颔首,神色恭敬,但那微蹙的眉心和眼底深处的一抹忧虑,却未能全然掩饰。
他乃一州文官之首,进士出身,经史子集自是熟稔,平日赋诗作对也算一方雅士。
但是,眼前之事实在非同小可。
这两国明显有备而来,所出之题必然刁钻古怪,绝非寻常吟风弄月可比。
即便侥幸应付了诗文一道,后续还有其他未知的难题,苍州这偏僻之地,哪里去寻能连破三关的博学之士?
他的担忧,与赵樽如出一辙。
苍州,边陲苦寒之地,除了戍边的铁血将士,便是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面朝黄土的农人。
城内虽也有些许乡绅富户,附庸风雅尚可,真正面对这等关乎国运的阵仗,只怕早已腿软筋酥,脑中空白,如何能指望得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骆海咂巴嘴和使团几人略带得意的呼吸声。
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大景人的心头。
赵樽垂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身影——韩蕾。
若是她在……兴许……
他的丫头与众不同,来自另外一个时空,言谈举止间透着的慧黠与见识,甚至远超许多博览群书的学者。
她,或许真有办法化解这般困局。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一阵尖锐的心疼所取代。
他想起了清晨离府时,韩蕾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因强烈的孕吐而虚弱不堪,连起身都要金桔搀扶,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往日那双娇俏灵动的眼眸也失了神采,只剩下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怎能……怎能舍得再让那般模样的她,来此承受这令人窒息的刁难?
赵樽的目光重新回到格尔泰脸上,深邃的眸子里寒意骤升,如同塞外终年不化的冰雪。
武斗他不怕,文斗他却不行。但他不能示弱,更不能退缩。
即便这是一场必输之局,他也必须挺直脊梁,思考出一个万全之策。
格尔泰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脸上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格尔泰仿佛猫戏老鼠般,缓缓开口:“王爷,莫非这苍州之地,竟寻不出几位能与我等‘交流’的才俊吗?那不如让使团去京城面见大景陛下吧!”
他的话语轻柔,却如鞭子般抽打在所有人的脸上。
赵樽眸中寒光乍现。他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微微收紧,那紫檀木似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微响。
就在他薄唇将启未启之际,下首的知州骆海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站起身来。
“王爷,”骆海先向赵樽躬身一礼,随即转向格尔泰,面上带着文官惯有的、略显拘谨却又不失体统的微笑。
“贵使远道而来,既有雅兴,我苍州虽地处边陲,亦不敢怠慢嘉宾。便由下官先行领教贵邦难题,权当抛砖引玉,以助酒兴。”
骆海话说得谦逊,姿态却是不卑不亢,试图将这场咄咄逼人的“切磋”拉回至正常邦交礼仪的框架内。
格尔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仿佛早有所料。他并不阻拦,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慵懒地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哈萨上前一步,将羊皮纸彻底展开,上面并非预想中的诗词文章,而是一幅精绘的图案并几行古怪文字。
图案似是一座结构奇特的楼阁,层迭交错,标注着许多阿拉和濛国的符号数字。
哈萨操着生硬的大景官话,朗声道:“此第一题,乃我濛国精算之题。问:今有浮图(佛塔),有窗棂结构如斯,每层窗数倍增,首层六窗,次层十二,三层十八,以此类推,至第九层。问此浮图窗棂总数几何?限半柱香内,报出数目。”
题目一出,大堂内不少文官下意识地默算起来,随即脸色微变。
这题看似只是迭加,但层层递增,计算繁琐,极易出错。半柱香时间,便是心算极快之人,也难免紧张。
骆海亦是心头一沉。他于算学并非专精,但身为进士,基本的九章算术也曾熟读。
他凝神静气,取过旁边书吏奉上的纸笔,便欲演算。
“骆大人,”格尔泰慢悠悠地开口,“既为切磋,贵国乃天朝上邦,若还需纸笔慢慢推算,岂非失了气度?不若心算即可,也好让我等小邦之人,见识上国风采。”
这卷毛子话语里的挤兑,几乎毫不掩饰。
骆海执笔的手尴尬的一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刁难,若坚持用纸笔,未战先怯,气势上便输了。
他只得放下笔,凝神于心中计算:六、十二、十八……这是首项为六,公差为六的算术级数,求和即可。他默念着:“首项加末项……”
默算了一番,骆海心下稍定,正待开口,那哈萨却仿佛看穿他的思路。
哈萨忽然补充道:“哦,忘了说明,我国此塔,另有塔尖小窗一扇,宛若明珠冠顶,需得计入总数。望大人勿要遗漏。”
骆海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塔尖还有一扇?!他方才计算的只是九层塔身的窗数,并未包括这突兀多出的塔尖一窗!若加上,应是271扇。
但对方刻意在计算完成后才补充,心思狡诈,令人防不胜防。他差点就脱口说出270这个数字。
骆海强行稳住心神,确认道:“贵使确定塔尖尚有一窗?”
哈萨面无表情:“自然。”
骆海沉吟,仔细回想对方所言——“至第九层”,并未包括塔尖,补充之后,总数确为270+1=271。他自觉无误,正要笃定回答。
“慢着!”又一个声音响起。
来自使团中另一位一直沉默的随员阴恻恻地笑道:“大人的算法,可是按等差级数求和?但我国此题,窗棂倍增,‘倍增’之意,乃后一项是前一项之倍数,首层六,次层该是十二,但三层应是二十四,而非十八!大人莫非看错了图案标注?”
骆海闻言,如遭雷击,急忙再去细看那羊皮纸上的图案旁注。
那些古怪的符号旁,确实有细微的标记暗示着“倍”之含义,而非他先入为主认为的等差递增!“倍增”与“每层增加六扇”岂可同日而语?
若按倍增,首层6,二层12,三层24,四层48……直至九层?这数目将变得极为庞大!他方才所用的等差数列求和公式全然错误!
冷汗瞬间湿透了骆海的中衣。
半柱香时间已过去大半,莫说心算这等复杂的等比数列求和,便是重新理清思路都需时间。
他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指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堂上气氛顿时降至冰点。大景这边的官员们面露急色,却无人能立刻算出正确数目。
使团几人交换着眼神,那得意与轻蔑几乎要满溢出来。
格尔泰捋着卷毛胡须,轻轻摇头,叹息声里充满了虚假的遗憾:“唉,看来这第一题,便如此困难?苍州人杰地灵,莫非竟无人能解此小道乎?还是说……大景文脉,已凋零至此?”
这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所有大景人的脸上。
赵樽面沉如水,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看着骆海惨白的脸色,看着使团嚣张的气焰,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
就在那柱香即将燃尽,灰烬摇摇欲坠之际——
“三千零六十六。”一个清晰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倦意的女声,从大堂门口传了过来。
声音不高,却如一枚玉珠坠入银盘,瞬间击碎了凝滞的空气。
所有人愕然转头。
只见门外脚步声杂沓,四名身着苍州王府侍卫服饰的壮硕男子,稳稳抬着一副楠木滑竿迈入堂中。
那滑竿之上竟非寻常坐椅,而是一张铺了绒垫的懒人沙发。
韩蕾正慵懒地陷在沙发里,怀中捧着一个大号透明的外卖打包盒,里面满了红艳油亮的麻辣小龙虾。
她外罩的云锦长衫略沾了油渍,却浑不在意,只专注地盯着盒里的美食。
紫檀和金桔一左一右走在她身旁,紫檀一路走,一路手中动作不停,利落地剥开虾壳,将肥嫩虾肉及时送入韩蕾口中。
韩蕾吃得双颊泛红,非但未见孕吐之苦,反见那双原本因妊娠而倦怠的眸子愈发明亮炯炯,顾盼间神采流转。
每听得她被辣得轻轻抽气,发出“希啊希”的轻呼声,一旁的金桔便眼明手快地拈起一颗甜甜的爆米,精准地投入她口中。
甜与辣交错之间,她吃得愈加酣畅淋漓。
堂上众人一时愕然,怔怔望着这四人抬着滑竿径直入内。
座上女子恣意大嚼,全无王妃应有的端庄仪态,却自有一派烂漫生机。
只有坐在主位上的赵樽,非但不恼,反而露欣然笑意,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眉眼间俱是宠溺。
侍卫将滑竿稳妥落地,赵樽已迫不及待绕过公案,疾步迎上。
他俯身仔细打量她的面色,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丫头,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身子可还好?”
韩蕾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摸了摸吃饱的肚子,笑道:“没事儿!我发现这麻辣小龙虾和爆米竟然不会吐,索性就吃了一整盒。如今觉得浑身都舒坦了,精神也回来了。”
说罢,她仰起沾着红油的唇,朝赵樽绽开一个娇憨灿烂的笑容。
赵樽忍不住笑出声来,自袖中取出素绢手帕,温柔地为她拭去嘴角的油渍。见她终于能安心进食,他心中悬了许久的大石总算落地。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苍州官员早已司空见惯。然而,来自异邦的使臣却看得目瞪口呆。
格尔泰与哈萨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终是按捺不住。
格尔泰率先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您方才所说的‘三千零六十六’,莫非……你是在解题?”
韩蕾闻声挑眉看他,嘴里还嚼着爆米,含糊却干脆地应道:“对啊!”
明天终于25号了,休息这次没搞错。
第304章 天地枢机锁
第304章 天地枢机锁
韩蕾闻声挑眉看他,嘴里还嚼著爆米,含糊却乾脆地应道:“对啊!”
她目光明亮,面上的表情看上去也人畜无害:“我只是来告诉我老公,我不吐——了,没想到竟碰到如此好玩的事情。我不能参与解题吗?”
韩蕾將那个“吐”字咬得很重,格尔泰觉得她有些无礼,不禁蹙眉。
“呃……哪里,哪里。”格尔泰一怔,上下打量著这个体態消瘦的小姑娘,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是大景人皆可参与。”
“嗯!这还差不多。”韩蕾理所当然的点头,转头张开嘴,紫檀会意,立刻將一只剥壳的小龙虾塞进她的嘴里。
“咳!”赵樽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翘起的唇角。
他知道韩蕾既然如此淡然从容,自然是有应对的把握。
他才不管什么使者不使者呢,直接拋在一边,低下头凑近韩蕾面前。
赵樽柔声问:“丫头,何为老公?”
韩蕾看著面前放大的脸,甜甜一笑。“老公就是你啊!就是相公的意思。我叫你老公,你要叫我老婆。”
“老婆?”赵樽喃喃念道。
“老公!”韩蕾回应他。
“老婆!”赵樽勾唇。
“呵呵呵……”韩蕾娇憨的笑著將油腻的嘴在他的衣袍上蹭了蹭。
苍州官员包括骆海都转头望天,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们王爷和王妃秀恩爱的场面。可阿拉和濛国的使者们却都瞪大眼看著他们俩。
现在是在谈两国交流好不好?输了,大景可是要割让凌安城的。这苍州王竟然如此儿戏?还当他们不存在?
濛国使者哈萨顿时觉得被轻慢了,重重“哼”了一声,將那两个秀恩爱的注意力拉回到正题上。
哈萨满面怒容:“这位姑娘,你刚刚解的题……”
“贵使这道题,倒也有趣。”韩蕾立刻转头打断他,“首层六窗,次层倍增为十二,三层再倍为二十四,直至九层,应为三百八十四窗。求和乃是等比数列,公比为二,首项为六,项数为九。套用求和公式,总数应为六乘以(二的九次方减一),再除以(二减一)。二的九次方为五百一十二,减一得五百一十一,再乘以六,得三千零六十六。”
她语速平稳但却极快,清晰无误地將计算过程和结果道来,甚至略过了对方恶意添加的塔尖窗。
因为,那根本就是扰乱视听的陷阱。
“错!”哈萨面上露出一丝阴笑。
“你是要说塔尖那一窗,是吧?”韩蕾目光在面色骤变的哈萨和其他使团隨员面上扫过。
她轻轻挑眉:“至於塔尖那一窗……本妃方才听得很清楚,贵使言『至第九层』,塔尖乃独立於九层塔身之外,题目並未要求计入。即便要计,也请贵使下次出题时,先將条件一併言明为好,免得……惹人误会贵邦的诚意。”
她轻轻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显得愈发柔弱,但字字句句却如钢针,精准地刺破了对方所有的伎俩。
满堂寂然。
哈萨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突然瞥见那柱香的最后一截灰烬,不知何时早已跌落。
他的面上顿时有了得逞的笑容。
哈萨的手指直指著香案上早已燃尽、只剩下一缕残灰的香柱,声音里带著刻意的惋惜与倨傲:“姑娘,即便这道题答案有爭议,算你答对——可时间已过,按规矩,只能判输。”
苍州官员们面面相覷,脸上儘是不平之色。
骆海跨前一步,朗声道:“王妃踏入殿门那一刻便已说出答案,香尚未尽,我等皆可为证!”
哈萨放声大笑,笑声洪亮却刺耳:“方才未定胜负,待她说完,香早已燃尽!时间之事,岂容事后爭议?”
几个苍州官员低声交头接耳:“蛮人终究是蛮人,丝毫不讲理数……”
他们声音虽轻,却如针刺般扎入寂静的空气,扎得使团之人面上都青一阵红一阵。
韩蕾却只是无所谓的淡淡一笑。
对方明显存心耍赖,爭执无益,她抬手轻轻一挥,截住了还要与使者理论的骆海。
韩蕾语气从容:“贵使不是携了三道题而来么?就算这一题算我大景输——后面不是还有两题?何不都拿出来一併了结?”
她话音才落,赵樽已侧首望来,目光温沉如水,“丫头,你还想玩?”
韩蕾迎上他的视线,毫不犹豫地点头:“玩!”
一个“玩”字说得清脆利落,却让整个大厅气氛为之一凝。
哈萨气得几乎仰倒,一张脸涨得通红。
苍州眾官员也不由得暗自扶额——
在苍州,王爷宠爱王妃是人尽皆知,可这赌的是一座凌安城啊!
双方的人都各怀心思,只有赵樽唇角微扬,那笑容中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他抬眼望向使团,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既然丫头想玩,贵使就速出第二题吧!”
哈萨怒气冲冲地望向主使格尔泰,似在等他定夺。
格尔泰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住韩蕾,语气凝重:“姑娘,即便方才算你答对,后两题你可有把握?若不能全胜,凌安城依旧归我两国所有。”
韩蕾轻笑一声,那笑声如碎玉清泉,击碎了一室的凝重:“答不答得出,总要试过才知。就算我不行,莫非大景就再无他人?难道贵使携题而来,还要將题带回去不成?”
她话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底气。
格尔泰与哈萨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位苍州王妃不简单。
方才那题她確实答得漂亮,他们不过是借香燃尽为由强行耍赖。原本想以三题文斗轻取凌安城,兵不血刃。
如今看来,大景有能人,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王妃更是不容小覷。
不过,他们亦留有后手!
即便三题皆输,东明帝国正在东境牵制大景主力,届时阿拉和濛国得的铁骑照样可强取凌安城,大景首尾难顾,必败无疑。
格尔泰终於缓缓点头。哈萨又从怀中又取出一卷陈旧羊皮,徐徐展开。
露出一行笔力遒劲、墨意淋漓的上联:
“云锁高山,哪个尖峰敢出?”
那字跡如龙蛇盘踞,气象森严。
这副上联虽简,却意蕴深远。既似写山岳巍峨、云靄遮天之景,又暗喻权势压顶、世人皆需低头的世情。
寥寥九字,有自然、有人世、有威压、有反詰,的確算是一副难对。
哈萨目光越过眾人,直直看向韩蕾,嘴角带著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朗声道:“这第二题,便是这副上联。不知王妃,可能对得出下联?”
堂上一时静默。
所有大景官员、文人谋士都凝神细看,继而纷纷蹙眉沉思,有人甚至不自觉地用手指在膝上虚划。
就连进士出身的知州骆海,也捻须垂目,心中闪过几个下联,对话又自我否定:“欠工……欠妥……意境差了不止一筹!”
骆海觉得自己的下联差点意境,终究没敢出声。
赵樽的目光也转向身侧的韩蕾,带著询问与期待。
韩蕾看著那上联,心里咯噔一下。
这联確实刁钻,其机巧不在字面,而在那股藏而不露、睥睨天下的气势,短时间內要工整地对上,绝非易事。
何况,她根本就对不上。
她朝著赵樽尷尬一笑,便抬眼看向哈萨,语气轻鬆地將话题一转:“此联確实別致。第三题呢?不如先一併说了,容我细细思量这对联,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是一怔。
这……莫非是对不出来了?
赵樽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方才还对韩蕾信心满满,以为她必能再次惊艷四座,却没料到她竟会直言需要时间,近乎是在示弱。
韩蕾那略显尷尬却又强作镇定的笑容,丝毫未漏地落入哈萨与格尔泰两人的眼中。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同时涌起一阵得意。
格尔泰更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心中暗讽:果然!第一题不过是侥倖蒙对,碰上真章便露了怯!
哈萨自觉胜券在握,脸上不禁露出宽容大度的神色,仿佛已不屑计较这一时之长短:“苍州王妃既然需时思索,先解下一题,自无不可。”
这一次,他没有再展示羊皮卷,而是回头示意身后一名隨从。
那隨从立刻蹲下身,解开一个沉重的行囊,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由木头製成的物事,双手呈给哈萨。
哈萨接过那物,走到大堂中央,高高举起,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那物件结构繁复奇特,由多根木条榫卯相嵌,浑然一体,看似鬆散,却又紧密勾连,找不到丝毫缝隙。
“此物……”哈萨扬声道,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骄傲,“乃我濛国一位隱世匠人呕心之作。名曰『天地枢机锁』。在我濛国,上至宗室智者,下至能工巧匠,无人能拆解打开。久闻大景地大物博,能人辈出,特带来此物,希望能不令我等小国失望。”
堂上眾人纷纷伸长了脖颈观望,皆面露惊奇与困惑,无人认得此为何物。
格尔泰见状,越发得意,命手下拿著那“天地枢机锁”,从苍州官员席前一一传看。
苍州官员们或拈量、或凝视、或试图拧动,却都不得要领,摇头嘆息著传递下去。
韩蕾只瞥了一眼,心中便是一亮。
这所谓的“天地枢机锁”不过就是鲁班锁而已,其原理精妙,非熟知其结构者绝难解开。
她读书时曾解开过六根的鲁班锁,但哈萨拿出的这个鲁班锁应该是九根或者是十二根,这个他就没玩儿过了。
不过,她知道其中的原理,也瞬间想起一个人来。
韩蕾立刻侧身对著赵樽招手,极低声地对赵樽说:“快派人去把大胖头找来!这东西,恐怕只有他能解!”
赵樽点头,招来亲卫老孟低声吩咐,老孟领命离去。
大胖头正在知州府的后院忙著引水入户的活计,满头大汗地调试著pvc管的接口,忽见老孟匆匆来寻,说是王爷有急事召见。
他不敢耽搁,隨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便跟著老孟一路小跑穿过迴廊。
一进大堂,他气息未定便望向赵樽,粗声问道:“你这般著急找我,可是水管出了什么问题?”
赵樽却不回答,只將手中那枚精巧复杂的鲁班锁递到他面前,问道:“你能把这个拆开吗?”
堂上官员们方才传看此物时皆是一脸凝重,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大胖子身上。
大胖头憨厚,也不问为什么,反正赵樽喊他解,他就解。
接过鲁班锁刚看了一眼,他顿时就被那纵横交错的榫卯结构所吸引。
他粗短的手指抚过光滑的木条,眼中迸发出工匠特有的专注光芒。
可任凭他左右翻转、反覆推拉,那锁却纹丝不动,严丝合缝得仿佛天生就是一整块木头。
韩蕾见状,慵懒地倚在懒人沙发里,唇角含笑道:“胖头,你过来。”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大堂。
大胖头忙凑到她身边,韩蕾纤指轻掩,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大胖头先是蹙眉思索,隨即恍然大悟般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白牙:“行,看我的!”
他当即盘腿坐於大堂中央的青石地上,將鲁班锁捧在掌心细细端详。
阳光透过雕窗欞,在他沁出细汗的鼻尖上跳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胖头身上,赵樽却蹲到韩蕾身旁,低声问:“你就不想想那对联吗?”
韩蕾双手托腮,轻轻摇头,“方才我想贏,可现在机会就在面前,我只想让大胖头贏了就行。”
赵樽闻言,秒懂韩蕾的意思。他眼底漾开笑意,像春冰乍破的湖面。
濛国使者哈萨看著大胖头肥胖的身躯,忍不住冷笑:“他行不行啊?要是解不开就认输吧!”
他身旁的格尔泰虽不语,轻叩桌面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得意。
过了一会儿,见大胖头还在翻来覆去的把玩“天地枢机锁”,並没下手拆解,哈萨越发张狂,竟低声嘲讽:“看来大景人跟草原上的羊一样蠢笨!”
韩蕾翻了个白眼,只当是蚊蝇嗡嗡,然后,她全副心神都系在大胖头颤抖的手指上。
赵樽心里也很著急,面上却不动如山。
他知道韩蕾的意思——只要大胖头这次贏了两国使者的刁难,为大景挣回顏面,古板的张阁老就会明白,所谓的“出息”不一定是在朝堂之上,书本之间。
而只要大胖头贏了,他说服张阁老一家到苍州来之事,也会容易许多。
香炉里那柱香已燃过半,灰烬簌簌落下。
大堂里很安静,落针可闻,气氛紧张至极,每一个大景人的目光都在大胖头粗短的双手上聚焦。
初春的天气,大胖头颈间的汗跡却渐渐浸透衣领。
他不断调整著观察角度,口中念念有词地重复著韩蕾的提示——“活锁必藏於动静之交”。
我满血復活,又厚著脸皮来求各种赏赐
第305章 遇到流氓了
第305章 遇到流氓了
此时,大堂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个巨大的琥珀,將大胖头的周围紧紧包裹。
大胖头额角沁出一滴汗珠,沿著紧绷的腮边缓缓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刚刚韩蕾悄声告诉他,那些使者用此物刁难赵樽,让他务必要解开。
读书他不行,但拆解这玩意儿,他一定会为赵樽解围。
他的世界只剩下眼前那枚深色檀木製成的复杂榫卯结构——九根木条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相互咬合、勾连、锁定,形成一个看似浑然一体、无懈可击的坚固整体。
他的指尖先是轻柔地抚过每一根木条的表面,像钢琴家在熟悉琴键,感受著木质细腻的纹理和每一处微不可查的凹凸起伏。
他紧抿著唇,甚至连呼吸都压得极缓极轻。
突然,他目光一凝。
只见他粗短却灵活的右手拇指与食指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捏住侧面一根毫不起眼的短榫,力道陡发向左一旋!
“咔!”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可闻的脆响在死寂的大厅里炸开。
那根短榫竟被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一个隱蔽至极的微小缺口。
大堂中顿时一阵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不等回声消散,他的左手已同步跟上,一根细长的探针不知何时出现在指间,精准地插入那刚刚显露的缺口,向上轻轻一挑。
一根原本纹丝不动、仿佛只是装饰的长条木料应声向外弹出了半分!
拆解的动作瞬间加速。
他的双手化作两道令人眼繚乱的虚影,每一次出手都果断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弹出的长条被他顺势轻轻抽出,仿佛从紧密的织锦中抽出了第一根线头。
紧接著,第二根、第三根……他手指翻飞,或按、或压、或提、或拉,每一次动作都伴隨著一声声或清脆或沉闷的机括轻响。
鲁班锁的拆解过程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妙的解剖,每一秒都牵动著所有人的心神。
核心构件逐渐显露,难度陡然增大。剩下的几根木条以更复杂刁钻的角度死死卡在一起。
大胖头眉头紧锁,鼻息加重,动作却丝毫未乱。
在一次精妙的双手协同操作中,他拇指抵住一端,中指巧妙地向內一叩,再闪电般向两侧一分!
“咔噠!”
最后几根顽固咬合的木条终於失去了所有支撑,仿佛一朵硬木之骤然绽放开来,旋即散落成九个独立的部件,安静地铺在丝绒桌面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电光石火。
“哈!完成了!”韩蕾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激动,猛地撕裂现场的寂静。
大胖头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
他缓缓抬起双臂,那双刚刚完成奇蹟的手,此刻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著。
满堂寂静了一瞬,隨即爆发出震天欢呼。几位老官员激动得鬍鬚直颤,年轻侍卫们忘形地击掌相庆。
大胖头举著解开的鲁班锁傻笑,汗湿的脸上满是红光,仿佛捧著的不是木头,而是整个大景的荣光。
赵樽宽厚的手掌落在大胖头肩上,轻轻拍了拍,眼中满是讚许。
赵樽不吝夸奖:“胖头,干得不错,你为大景邦交博得了顏面,你爷爷若知晓,定会以你为荣。”
“真的?我这就为大景博得了顏面?嘿嘿!”大胖头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咧嘴一笑:“这玩意儿可难不倒我!敢拿这破东西来刁难我朋友,也不瞧瞧我是谁!”
他说完自顾自嘿嘿笑起来,圆润的脸上漾开几分得意。
对面阿拉使者格尔泰与濛国使者哈萨面色铁青。“天地枢纽锁”既破,大景已连解两题。
满堂官员欢声雷动,唯有两国的使者僵立其间。
格尔泰与哈萨交换了一个眼神,终是上前一步,硬著头皮道贺:“恭喜王爷、王妃连破两题。”
哈萨紧接著开口,声音里透著不甘:“不过……王妃可別高兴得太早,別忘了还有那上联未对——『云锁高山,哪个尖峰敢出?』”
“就阿拉和濛国也敢出这样的上联?好大的口气。”赵樽不屑,声音沉稳。“恐怕……连突厥也不敢吧?”
哈萨也不回答,只是斜勾著唇反问道:“莫不是苍州无人能答?”
韩蕾闻言,竟不慌不忙,反而十分不雅地掏了掏耳朵。
她懒洋洋笑道:“这对联太雅,我可不是什么雅人,对不上来。”
哈萨顿时眼睛一亮,扬声大笑:“王妃此意……就是认输了?”
“不过嘛——”韩蕾拖长了语调,眼波流转,扫过满堂的苍州官员。
“咱们这儿雅人可多的是。”她笑吟吟抬手,指向堂中眾官,“我对不上来,不代表他们不行啊!诸位都试试,叫两位使者听听咱们大景的风雅。”
苍州官员们纷纷应声,一个个凝眉捻须,踱步沉吟。
“日穿密雾,这条光道先来”一名年老的师爷上前,小心翼翼的问:“不知此联行不行?”
另一名主簿也念道:“剑横大漠,而今豪杰爭来”
隨即,在场的官员们纷纷念出自己对的下联。
“钟鸣古寺,千年佛法弘传”
“舟行怒海,一时巨浪皆平”
……
他们口中各种下联层出不穷,有的工整却少意境,有的新奇却失稳妥。
韩蕾听得认真,频频点头。最后,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旁沉吟许久的骆海身上。
“骆伯伯,”她声音清亮,带著鼓励,“要不,您也试一个?”
骆海捻著鬍鬚,犹豫道:“下官倒是有一联,只怕意境不足,难登大雅之堂。”
“但说无妨!”赵樽笑道。
反正韩蕾让这些官员上场吟对,自是有她的道理。
骆海在堂中缓缓踱步,深吸一口气,缓缓吟出下联:“灯明永夜,万家烟火同辉”
骆海话音才落,韩蕾立刻拍著巴巴掌喝彩:“好!对得好!此联一出,咱们大景便是三题全胜!”
说著,她挑衅的看向两国使者,那意思是,我们这里可以对出一大推。
格尔泰却蹙紧眉头:“王妃!敝国虽对中原文化所知不深,却也听得出这下联意境平平,如何算得上好?”
韩蕾挑眉:“你们当初只说对出下联便算贏,何曾说过必须对得精妙?”
“可……可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格尔泰气得险些仰倒,“瞎子都听得出来此联对得不好!”
“那又怎么样呢?”韩蕾摸著下巴慢条斯理地回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你觉得你的上联妙,那我也觉得我的下联佳啊!你倒是说说,这第一该怎么判?”
听她如此说,哈萨在一旁气得满脸通红,却噎得说不出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樽此时终於忍不住,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俯身揽住韩蕾的肩,声音沉稳而清晰:“本王倒觉得,骆大人此联对得工整妥帖,无可挑剔。”
说罢,他抬眼扫视全场,朗声问道:“诸位以为如何啊?”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应和:“骆大人对得妙极!”
格尔泰与哈萨咬著牙乾瞪眼,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王爷王妃,他们终於明白过来——
这夫妻二人,分明是早就串通好了,故意在他们面前演一出双簧!
哈萨沉吟片刻,故意拖长了语调,仿佛在施捨什么恩惠般说道:“既然如此,即便'天地枢机锁'和对联这两道题都算你们贏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手指指向早已燃尽的香炉,“第一题答出时香已燃尽,按规矩只能判输。”
这番话让整个大堂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苍州王妃韩蕾闻言,美目中顿时燃起两簇火焰。
她靠在赵樽的肩上,懒懒的看向哈萨:“贵使此言差矣。方才我步入大堂给出答案之时,香明明尚未燃尽。是你们目不转睛盯著我盒子里的小龙虾,忘了看那计时的香……”
她突然坐直身子,怒目而视:“这怪我咯?”
她说话时目光如炬,直视哈萨的双眼,毫不退让。
这些濛国人分明是见题难不住他们,便开始耍赖。
她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赵樽,见他面色如常,但搂著她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显然也在强压著怒火。
就在这时,使者格尔泰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乾涩而刺耳,仿佛夜梟啼鸣。
“呵呵!苍州王妃何必动怒?”他皮笑肉不笑,眼睛眯成两条缝,“眼下东明帝国正在东面攻打大景,想必你们也不希望北关再起战火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享受著眾人脸上的紧张神色。
“若是阿拉和濛国联军此时进攻凌安城,大景必败无疑。届时大景两面受敌,烽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
格尔泰踱步上前,语气中满是施捨,“不过,若是你们愿意认输,將凌安城拱手相让,我们大可结为盟友,共同对抗东明帝国。反之,今日交流若是穿出去,各邦怕是会笑话大景毫无大国风范。”
格尔泰说话间,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
他们的族人再也不用在贫瘠的草原上艰难求生,而是可以住进凌安城温暖的房屋,享用大景丰饶的物產。
这个念头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贪婪的笑意。
韩蕾几乎要气笑了,她强忍著翻白眼的衝动,心想这些人当真是將威胁与耍赖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和赵樽早就预料到这两个草原小国是来趁火打劫的。所谓的“文化交流”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藉口罢了。
你看,现在狐狸尾巴不就露出来了吗?
既然他们先耍赖,那就別怪她当流氓了。
她轻轻拍了拍赵樽腰间的手枪,转头看向赵樽,柳眉轻挑,唇角勾起一抹你懂的弧度。
四目相对间,两人已然心领神会。
赵樽状若沉思地摩挲著下巴,忽然抬眼看向格尔泰,语气平和得令人不安:“贵使方才说,若是传出去,各邦会笑话大景没有大国风范?”
格尔泰捋著捲曲的鬍鬚,得意地点头:“正是如此。大景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想必不会做出有损声誉之事。”
“呵呵!”赵樽轻笑,鬆开韩蕾站起身来,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柄鋥亮的手枪被他重重拍在檀木桌上,金属与木头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那么……”赵樽的声音冷如寒冰,“若是你们都死在这里,不就没人能传出去了吗?”
霎时间,整个大堂那落针可闻。
两国使者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柄在烛火光下泛著冷光的手枪,根本没明白过来赵樽拿出的是个什么东西。
见他们俩的目光落在手枪之上,还没反应过来,
韩蕾勾唇一笑,立即向侍立一旁的老孟递了个眼色。
韩蕾將手中的打包盒交给紫檀,大喝一声:“关门,放狗!”
沉重的红木大门轰然关闭,將最后一丝风景隔绝在外。
骆海命人打开太阳能灯,殿內不见暗黑,反而更加明亮。
直到这时,两国相邻使者才真正意识到处境危险。
哈萨迅速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苍州王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这是要做甚?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赵樽邪魅一笑,缓缓走上主位,目光扫视过堂內的眾多苍州官员。
稍许后,他声音清晰而冷冽的问道:“诸位,你们可曾见到有使者来过苍州?”
“未曾有过!”
眾官员齐声应答,声音在密闭的大堂中迴荡,震得两国使者心中发颤,有官员还在低头捂嘴偷笑。
“你……你们……”格尔泰气得浑身发抖,伸出手指在赵樽和韩蕾之间来回指著,嘴唇哆嗦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这才明白,自己彻底低估了这对夫妻。
他们陪著使团“切磋交流”不过是在猫逗老鼠。至始至终,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邦交礼仪,也不受威胁恐嚇。
他看著赵樽和韩蕾面上戏謔的笑容,只觉得汗毛倒竖。
这……这分明就是一对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鬼夫妻。
韩蕾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唇角带著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从懒人沙发上站起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麦克风,肩上挎上了一个k歌音响。
今天在外面吃菌子,有没有想吃的
第306章 我的祖国
第306章 我的祖国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下开关键,刀.郎版《我的祖国》前奏顿时流淌出来,音乐如同潮水般涌向大堂每一个角落。
格尔泰和哈萨被突如其来的乐声嚇了一跳,紧接著,便被那婉转悦耳的音乐所吸引。
隨即,韩蕾开始领唱,她那清脆婉转的歌声响起,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而富有感情。
“姑娘好像儿一样,
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闢新天地,
唤醒了沉睡的高山,
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她的歌声刚落,整个大堂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在场所有的大景人,从苍州官员到侍从,再到赵樽的亲卫,都不约而同地加入合唱。
声音起初有些杂乱,但很快匯聚成一股洪流。
“这是英雄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希冀的神情。老官员们眼角湿润,仿佛看到了这一年在苍州王和王妃的带领下,苍州从贫瘠到繁荣翻天覆地的蜕变——
新修的水渠在阳光下泛著银光,荒山披上绿装,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
年轻士兵们挺直脊背,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
这一切都是他们用双手一点一点建设出来的家园,绝不容许任何人侵犯。
韩蕾挺直腰板,继续唱著,娇俏的双眼却始终锁定在两国使者的身上。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与温柔的歌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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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猎枪……”
赵樽率先高声加入合唱,他浑厚的嗓音如同战鼓般引领著节奏。
苍州官员和亲卫们紧隨其后,歌声变得更加浑厚昂扬,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迸发出来。
“这是强大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刚唱到此处,“唰”的一下,亲卫们整齐划一地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使团眾人。
亲卫们一边唱著,一边向著使团的人稳步逼近。
他们的脚步落地有声,每一步都踏在节拍上,加上那黑洞洞的枪口,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格尔泰和哈萨虽然不懂歌词的全部含义,但“朋友”和“豺狼”这两个词他们却听得分明。
格尔泰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却又缓缓鬆开。因为,他意识到任何动作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哈萨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大堂那的几十个人用歌声作为武器,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將他们吞噬。
在这片声浪中,使者们仿佛看到了苍州这一年的巨变:荒原变良田,泥泞小径变成宽阔马路,百姓们脸上不再是饥饉的菜色,而是充满希望的红光。
更可怕的是,他们从这整齐的合唱中看到了某种可怕的团结力量——
那不是简单的威胁,而是一个民族觉醒的徵兆。
亲卫们继续逼近,从腰间拔出的手枪在灯光下泛著冷光。
两国的使者们双手挡在身前不自觉地后退,直到脚跟撞上大理石柱才惊觉已无路可退。
在这片排山倒海的歌声中,他们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强大的祖国”,什么是一个民族不可侵犯的尊严。
格尔泰的手指在刀柄上收紧,骨节因为紧张害怕而发白。
哈萨的呼吸粗重,汗水沿著太阳穴滑落,浸湿了衣领。
那些亲卫手中紧握的、泛著无情金属光泽的东西,散发处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比任何弯刀或弓箭都更令人心悸。
歌声仍在咆哮,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波撞击著他们的耳膜和神经。
“这是强大的祖国……”每一句歌词都像一记重锤。
他们的退路已绝。
格尔泰的视线急速扫过那些苍州人脸上,找不到一丝虚张声势,只有钢铁般的决心和一种近乎狂热的信念。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们再有任何一丝挑衅的举动,下一瞬间,那些黑黝黝的物件就会將他们留在苍州的土地上。
完了!
永安城彻底无望!
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达到顶点的剎那,格尔泰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骤然鬆开,五指张开,做出了一个极其彆扭却意义明確的手势——
“別,別。你们別过来。我们只是友好交流,没別的意思。”
格尔泰抬起双手作阻挡状,目光在对上大景人愤怒的目光时,微微低下了从未向外界低过的头颅。
哈萨惊愕地看著格尔泰,但隨即,更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竟然不敢直视赵樽摄人的双眸,头颅下意识的低下。
眾人合唱的歌声在这一刻恰好抵达尾声。“……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大堂樑柱间迴荡。
绝对的寂静骤然降临,比之前的轰鸣更让人心惊胆战。
所有亲卫的手枪依旧平举,纹丝不动,冰冷的目光锁定著两国使者。
格尔泰喘著气,在这片死寂中抬起头,嗓音因紧张和屈辱而异常乾涩嘶哑,他用儘量平稳的语调开口,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苍州的……力量……我……我们见识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们……会將所见所闻,一字不差地……回稟单于。”
他瞄了一眼赵樽和韩蕾,目光最终落在那些手枪上,终於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这……是什么?”
赵樽上前一步,浑厚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却带著比金属更冷的寒意:“此乃招待你们的『猎枪』。”
他刻意用了歌词里的词,其中的寓意不言自明。
“记住你们今天看到的、听到的。”赵樽的目光如两把锥子,刺向格尔泰和哈萨,“苍州,永远欢迎朋友。但若谁自认为是豺狼……”
他没有说完,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咔嗒一声轻响,所有亲卫动作整齐划一,收枪入套。
那短促而清脆的金属摩擦声,比任何雷霆般的怒吼都更具威胁。
格尔泰和哈萨猛地一颤,最后一丝侥倖心理彻底粉碎。
他们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但他们知道这绝非简单的恫嚇,而是一个他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新武器。
他们带来的傲慢与威胁,在这首合唱和这些名为“猎枪”的武器面前,被碾得粉碎。
“送客。”
赵樽的声音不容置疑。
红木大门“支呀”一声打开,老孟站在大门口,大喝一声“请!”
在无数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所有来时气焰囂张、此刻却失魂落魄的使者,几乎是被无形的压力推搡著,踉蹌地离开了这座歌声仍在耳边轰鸣、令他们永生难忘的知州府大堂。
回草原王庭的路,將变得异常漫长而沉重。
走在大街上,阿拉国使者格尔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头顶,浑身冰凉,先前那股趾高气扬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夕阳的余暉落在他肩上,竟也显得格外清冷。
他下意识捂住仍狂跳不止的心口,回头望向渐行渐远的知州府,那巍峨肃穆的门楼在暮色中如一头沉默的巨兽,令他心有余悸。
方才那一幕仍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些大景侍卫手中漆黑的“猎枪”冷冽地指向他们,仿佛下一刻就会吐出毒蛇的信子。
那究竟是什么武器?不过尺余长短,竟能散发出如此令人窒息的威压,令人忘而生畏。
更让他心悸的是苍州王赵樽那双眼睛——冰冷、篤定,仿佛早已將他们的生死握於掌中。
是什么样的底气,让这位边陲之王毫不將他国来使放在眼里?
又是什么,让那些大景子民在危机时刻如此同仇敌愾、整齐划一?
格尔泰越想越觉得,这片土地远非他们从前所想像的那样简单。
哈萨在一旁低声问道:“主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还带著未散的颤抖。
格尔泰抬眼看了看西天渐沉的日头,晚霞如血,染红了半片天空。
他强自压下纷乱的心绪,沉声道:“今日天色已晚,先找处驛站歇下,明日一早再启程返回草原。”
哈萨却面露惧色。他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后面,就像是生怕那些大景人会追上来一样。
他凑近格尔泰,小声道:“主使,您忘了那苍州王说的『若是你们都死在这里,不就没人知道了吗?』。我们此番提出割让凌安城,已触怒了苍州王。若是他趁夜派人……”
他说著,手指在颈间轻轻一划,没再说下去。
想起那对魔鬼夫妻,格尔泰也忍不住心中一凛。
他回头看向其他几位使团成员,眾人皆面色苍白、眼神闪躲,显然仍未能从先前“猎枪”所指的震慑中恢復过来。
他们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便纷纷附和哈萨的提议——寧愿连夜赶路,也不愿在这清水县多待一刻。
“哎……也罢。”格尔泰蹙著眉,终於点头,“那就赶到凌安城再歇息吧!”
使团之人纷纷上了马车,马车轆轆穿过清水县街道。
就在这时,路旁一根根竖立的奇异灯柱上,太阳能灯陆续亮起,柔和却明亮的光辉顷刻间洒满大街小巷,將暮色驱散得无影无踪。
使团眾人不由自主地探出头去,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
方才还暮色渐浓的县城,转眼间亮如白昼。
路旁商铺依旧开著,小贩在灯下吆喝,行人笑语不绝,甚至比白日里更显热闹繁华。
灯影交错中,食物的香气、孩童的嬉闹声、往来车马的嘈杂,织就出一幅鲜活而生动的夜市图画。
有人忍不住喃喃:“这……这就是大景朝的县城?”
格尔泰沉默地望著窗外景象,心中波澜暗涌。
他看见一个卖画的老翁笑呵呵地递给孩童一只发光的灯笼,看见酒肆门口三五好友在举杯对酌,甚至看见更夫已经开始巡街……
这一切在稳定、安寧的秩序中透著蓬勃的生气。
这是草原上永不可能拥有的景象。
他们逐水草而居,隨季节迁徙,何曾有过这样踏实、温暖的夜?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將那片璀璨灯火拋在身后。
一入荒野,黑暗便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只有车头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晃出微弱的光晕。
哈萨终於按捺不住,在车厢中恨声大骂:“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享有这样的繁华!而我们就要在苦寒之地挣扎求生,连一处固定的家园都没有?”
他拳头攥得发白,“不行,回去候我定要劝諫单于——就算不能一口吞下大景,至少也要发兵拿下凌安城!让我们的族人也能在城墙之后安睡!”
格尔泰久久不语。
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又看见那些“猎枪”冷硬的轮廓,看见苍州王镇定而威严的面容。
“这……谈何容易。”格尔泰捋著捲毛鬍鬚终於嘆息一声,声音里带著深深的疲惫,“突厥铁骑年年南下,可曾真正踏破过大景北关?连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我们两国合力又能如何?”
他转过头,目光沉重地看向哈萨,“更何况……今日你也见到了。那『猎枪』还不知是何神兵利器。那苍州王和王妃不用刀剑却用『猎枪』,必是对那『猎枪』有所倚仗。”
闻言,哈萨和其他使团成员皆沉默了,车厢里只有无数的唉声嘆气。
车外风声呜咽,犹如草原上永恆的悲歌。
此次出使失败,他们依然得要回到草原深处,继续过那风吹雨打、游牧迁徙的日子。
马车在顛簸中行驶。三日后,使团到达了凌安城。
暮色已深,城墙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使团眾人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城门的那一刻几乎断裂——
城门口火把通明,黑压压的士兵列阵而立,为首的將领铁甲寒光,脸色阴沉,正是新任的北关元帅——平川。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端著一个黑亮的物件,比他们在清水县见到的“猎枪”大了一辈不止。
格尔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哈萨的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声音发颤:“主使……他、他们果然……”
大家有没有兴趣猜猜接下来的剧情
第307章 恩威並施
第307章 恩威並施
格尔泰掀起车帘的的指尖微微发颤,车帘在他手中皱成一团。
他望著平川在太阳能灯光下高举的手臂,那手臂如战旗般悬在半空。
在平川的身后,两列苍州士兵齐刷刷端著一个黑漆漆的金属物件,比他们在清水县知州府见到的“猎枪”大了两倍不止。
m16的枪口在漠北的灯光下泛著冷硬摄人的光,如同一排没有瞳孔的眼睛,无声地锁定了使团的车队。
格尔泰深吸一口气,尘土与乾燥草叶的气息灌入胸腔。
果然,这些士兵又没用刀剑,这黑漆漆的物件就是苍州王的底气。
没有弯刀的寒光,没有箭矢的破空声,却自有一股令人齿冷的威慑力。
凌安城那洞开的城门在远处闪烁著,那是归家的生路,也是眼下必须直面闯过的关隘。
他是一名老使臣,性命早已押给了草原。
不管即將发生什么。此刻,他必须出去面对。
车帘落下。格尔泰弯腰,钻出马车。
漠北的风立刻扑打在他脸上,带著青草的气息。
他稳稳站定,隨后將双臂高高举起,这是一个跨越族裔的、表示屈从的姿態。
“这位將军息怒!”他大声喊道,声音竭力压过旷野的风,他试图注入一丝镇定,却仍不可避免地透出颤抖,“我们是阿拉和濛国的使者!你们苍州王爷已应允,放我等归返草原!”
平川的面容如铁铸般冷硬,没有丝毫动摇。
他只吐出简洁而冰冷的命令,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空气:“全都下马车。”
格尔泰的心沉了下去。
他回头,向身后的车队艰难地挥了挥手。
命令如同水波般向后传递。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上,车帘被迟疑地掀开。
两国的使臣们,有的面露惊惶,有的强作镇定,依次踩著颤抖的踏板,踏上苍州的土地。
他们在那排黑漆漆的枪口前,缓缓聚拢,如同驯服的羊群,最终全都下了马车。
平川元帅端著m16向前,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硬:“格尔泰使者,王爷有令,请诸位隨我来。”
使团眾人面面相覷,脸色惨白。
哈萨低声惊呼:“是要將我们带去处决吗?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使团之人开始骚动起来。
格尔泰强作镇定,示意眾人噤声,跟著平川的队伍缓缓前行。
然而,平川並未带他们进城,而是绕向城西一处灯火通明的工地。
夜风中传来工匠们的吆喝声、木材的敲击声,甚至还有马蹄踏过新铺路面的清脆声响。
这里一片繁忙景象,与眾人想像中的刑场截然不同。
工地上,巨大的木架结构已初具规模,一排排整齐的摊位雏形延展而去,地面铺著平整的青灰色材料,一如他们在苍州行走的道路,光滑平整。
更令人惊异的是,工地四周立著数根高高的灯柱,顶端那熟悉的太阳能灯竟也在此处亮著,將夜晚的工地照得亮如白昼!
平川顿住脚步,指向那片宏大的工地:“此乃王爷下令修建的三国贸易集市。再有两月便可完工。届时,阿拉、濛国、大景三国便可在此互市通商。”
“什么?”
“三国互市通商?”
“当真?”
使团眾人惊愕不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平川面无表情,目光扫过使团眾人惊疑不定的脸。
他指向太阳能灯继续说道:“王爷说,苍州如今有的东西,比如这些能让夜晚亮如白昼的灯,能修建坚固道路和房屋的水泥,甚至那些能载货载人的『三蹦子』……通过互市,你们將来皆可用你们的货物交换而得。”
说完,平川看著他们惊得张大的嘴,又补充了一局,“无需战爭,无需割地。”
死一般的寂静后,使团中爆发出各种难以置信的低语。
哈萨猛地一把抓住格尔泰的胳膊,手指因激动而颤抖得不行:“主使!我是不是听错了?那灯……那水泥路……我们也能有?!”
格尔泰怔在原地,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望著那片在灯光下井然有序的工地,脑海中一片轰鸣。
他们方才还在黑暗中恐惧、嫉妒、盘算著如何用武力掠夺,而人家苍州王……却早已在为三国铺设一条共享繁华的道路。
顿时,羞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烧得格尔泰脸颊发烫。
哈萨已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位將军!你说那……那神奇的灯,我们真的可以用货物换到?”
平川頷首,声音沉稳:“是!只要遵守互市规则,公平交易,苍州所有之物,皆可流通。”
说完,平川举手一挥,只听“哗啦”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使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士兵们手中的m16又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们。
“將军,这……”哈萨顿时愣住,下意识的举起手来。
平川缓缓开口:“不过,王爷说,这所有一切只对朋友开放。不知……你们要做朋友,还是豺狼?”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却让所有人瞬间清醒——那冰冷的威慑依然存在,只是如今,它守护的是这条通往繁荣的道路,而非仅仅是死亡。
就在这时,格尔泰脑中猛地闪过那句在清水县听到的歌词——“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他浑身一个激灵,所有疑虑和算计在这一刻被冲刷得乾乾净净。
他猛地紧走几步,几乎要扑到平川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这位將军!请转告苍州王爷,我们要做朋友!要做朋友!我们阿拉国愿追隨王爷,我们的草原……也要变得如清水县一般光明繁荣!”
闻言,平川俯视著他,脸上露出一丝瞭然的、几乎可算是温和的表情。
“王爷料定你们也会有此心。故而命本帅在此等候,便是要告知诸位:朋友之酒,早已备好。通往繁荣之路,苍州愿与邻邦同行。”
格尔泰和哈萨彻底怔住,隨即便是无地自容的恍然。
原来,他们所有的恐惧、贪婪、算计,甚至此刻的狂喜与皈依般的热情,早已被那位远在知州府的苍州王看得清清楚楚,並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们自以为是的使团,一路上的心惊胆战和患得患失,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按部就班、顺势引导的棋局。
他们自以为是的野心和恐惧,在绝对的实力和超前的布局面前,显得如此的可笑而渺小。
他们就像那卖力表演的小丑,而观眾,早已洞悉一切。
格尔泰望著那片灯火通明、孕育著无限希望的集市工地,再回头看向来时黑暗的荒野,最终以手抚胸深深一揖,声音无比恳切。
“请將军转告苍州王爷,阿拉国……永誌不忘此恩,愿永为朋友,而非豺狼。”
哈萨也赶紧接过话头:“对!还有我们濛国也愿为朋友,此次回到王庭,我们便稟报单于,草擬国书,与大景永世交好。”
“嗯!”平川满意点头,示意士兵们收起m16,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各位贵使请吧!凌安城內已为各位贵使安排好了膳食和住宿。”
使团眾人心中洋溢著难以抑制的喜悦,跟隨在平川元帅身后,向著凌安城门缓步前行。
太阳能路灯照著平坦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向前,平川侧过身,对並轡而行的格尔泰和哈萨笑著介绍。
“王爷嘱咐说,等贸易集市一开,到时候还要派最好的工匠到草原,帮著你们修建冬暖夏凉的砖房。”
哈萨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眼睛晶亮:“砖房?就是大景人住的那种能扛住白毛风的结实屋子?”
“正是。”平川点头,“不光砌墙架梁,还会教大伙儿盘火炕。冬天外面刮再大的风,屋里都能暖烘烘的。”
格尔泰抚著捲毛鬍鬚沉吟:“我们逐水草而居,祖祖辈辈住毡帐……有了房子,我们也会有城池。”
平川会心一笑,:“王爷说了,还可以送你们三蹦子,让工匠手把手教会你们加速和修理。往后运粮草、送奶桶,再不用全靠马驮人背。”
“平川兄元帅,”格尔泰的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期盼,“请务必转告苍州王爷——草原上的雄鹰,已经盼著春雨降临了。”
这一路行来,他们在苍州的所见所闻无不在他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宽阔平整的马路延伸至天际,夜间亮如白昼的太阳能灯將道路照得通明,来来往往的三蹦子呼啸而过,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更令他们心悸的是那些黑沉沉的武器——虽然不知其名,但仅是静静陈列,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而最令他们动容的,是那些苍州百姓脸上洋溢的从容与团结,那种发自內心的安稳与自信,是草原上从未有过的景象。
格尔泰望著远处高耸的城墙,心中澎湃不已。
若是草原能有这般景象该多好啊!
道路不再泥泞,夜晚不再黑暗,族人不再为了一口粮食而廝杀。
而最让他感慨的是,大景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却並未挥师北上,並未对他们这样的小国实施烧杀抢掠。反而在凌安城外兴建互市,诚心与各邦通商共荣。
进入凌安城后,格尔泰始终將车帘挽起一角,目不转睛地欣赏著街景。
夜幕下的凌安城灯火通明,行人步履从容,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於耳。
这般繁华安寧,让他不禁幻想起草原王城未来的模样——
或许有一天,草原上也会出现这样一座不夜之城。
正当他沉浸在这美好憧憬中,一阵熟悉的“突突突”声由远及近。
格尔泰循声望去,只见一辆三蹦子风驰电掣般从使团队伍旁掠过,后面的车斗赫然捆著一头肥硕的活猪。
驾车的是一位鬚髮白的老者,他熟稔地和平川及沿途士兵打著招呼,脸上洋溢著淳朴的笑容,然后疾驰而去。
这般军民融洽的景象,又让使团眾人暗自惊嘆。
行至驛站门前,那辆三蹦子竟又出现在眼前。
老者正费力地拖拽著那头不肯就范的肥猪,绳索深深勒进他粗糙的掌心。
平川远远便扬声问道:“老丈怎么还在此处耽搁?”
老者抹了把额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答道:“回元帅,驛站今日要招待贵客,猪肉紧缺。偏生今日就我一人当值,这畜生又不听话……”
话音未落,那猪猛地一挣,险些將老人带倒。
平川朗声笑道:“你且鬆手,放它自在。”
老者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放开可就难抓了。”
平川已笑著翻身下马,按著腰间道:“你不是要送猪肉吗?本帅帮你送便是。”
老者迟疑地看向平川,又瞥了眼使团眾人,终是鬆开了绳索:“那……那就听元帅的。”
老者刚鬆手,那猪顿时嘶叫著四处狂奔。
说时迟那时快,平川从容的拔出腰间手枪,抬手便是两枪。
“砰!砰!”
两声巨响划破长空,那猪应声倒地,竟是在五六十步外被一枪毙命。
枪声在驛站广场上迴荡,走下马车的使团眾人霎时间鸦雀无声。
格尔泰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这三日来,他们无数次猜测过那黑色武器的威力和使用方法,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可怖。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平川展现出的不仅是武器的精准,更是一种举重若轻的威慑。
隔著几十步,那“猎枪”一枪毙命。
这是何等的威力?
格尔泰与哈萨忍不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
哈萨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在心中暗自庆幸。
“幸亏选择了做朋友。”格尔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平川在此时露这一手,是故意在恩威並施。
若刚才他们一念之差,选择了与这般强大的邻邦为敌,他们恐怕不止要失去通商互市的机遇,更会如苍州王所言,让他们一行人直接死在这里。
他们现在完全相信,苍州王有这个实力。
前方,平川已收枪入鞘,並让跟著的士兵帮助老者將猪抬进驛站,他与老者言笑晏晏,仿佛方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笑著对那老者点头:“现在这猪老实了,我派兄弟帮你送去厨房吧。”
说罢,他转身对使团眾人温和一笑,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从未发生过。
然而,就是在那双带笑的眼睛里,格尔泰看到了一个强大帝国的自信与从容——既有慈悲为怀的胸襟,也有雷霆万钧的手段。
这一刻,他才总算真正明白了,何为大国风范!
第308章 终究还是无缘
第308章 终究还是无缘
冰雪融化,春暖开,万物復甦。
永安城外,阴山南麓,新辟的贸易集市在澄澈的苍穹下正式剪彩开业。驼铃悠扬,商贾云集,为这边陲之地增添了无限活力。
晨光洒落,为连绵的水泥建筑群镀上一层金辉,远望如一片自平地升起的海市蜃楼,巍然矗立在苍茫的草原与边城之间。
这一日,两国百姓期盼已久。
互市通商的消息如春风般吹拂过边境,点燃了无数希望。
苍州这方,管理井然有序。
背著m16的士兵肃立,百姓们虽激动,却亦遵守规章,分批缓行,这才得以准许到阴山脚下参观那新奇景象。
苍州王与知州骆海等一眾官员及租赁了店铺的商贾早已蒞临,立於高台之上,气氛庄重而热切。
而突厥一方,景象则迥然不同,他们奔放而热烈。
博鲁可汗与玉伽公主及各部落首领,乘著几辆崭新的三蹦子,兴高采烈的“突突”而至,引得眾人侧目。
他们的身后更是烟尘滚滚,成千上万的突厥人骑著骏马,或驾著吱呀作响的牛车,如潮水般蜂拥而来。
他们望著眼前那片整齐坚固、泛著灰白光泽的水泥房舍与宽阔广场,脸上写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许多老人翻身下马,颤巍巍地抚摸著坚硬平整的地面,眼中泪光闪烁——
他们看到的不是冰冷的建筑,而是粮食、盐铁、布匹,是严冬里的温暖,是部落生存延续的希望。
有人甚至面向东方,虔诚跪拜,口中喃喃祈祷,感激长生天赐予的恩泽。
高台之上,苍州王赵樽一身戎装,身形挺拔,声若洪钟,他正在为两国互市通商致辞。
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尤其郑重看向突厥来的庞大队伍。
赵樽的声音沉稳有力,迴荡在边境贸易集市的开市典礼上空。
他强调道:“……此贸易集市乃两国安寧之纽带,繁荣之基石。望双方商民,皆恪守规则,珍视此来之不易的通商之途,共维此境,互信互利!”
边地的风掠过赵樽银色的鎧甲,拂动他额前几缕墨发。阳光落在他稜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挺拔鼻樑和紧抿的薄唇。
他身姿如松,目光如炬,扫视台下万千民眾时,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睥睨天下的气势。
观礼台一侧,一袭红衣的玉伽公主正偷偷的望著赵樽。
玉伽公主看著他从容不迫的气度,听著他沉稳威严的声音,心底漫起一片复杂难言的哀凉。
曾几何时,在那段她作为使节滯留大景的岁月里,这颗心也曾为这样一个惊才绝艷的男人悸动过。
他像草原传说中翱翔於九天的雄鹰,强大、耀眼,令人无法忽视,却又遥不可及。
如今,他已是雄踞一方的苍州王,权柄在握,声威赫赫。
他们之间隔著的,早已不仅仅是身份的云泥之別。
他那般人物,合该配得上世间最出色的女子——譬如,那位传说中智谋超群、与他並肩而立的苍州王妃。
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心事,在这朗朗乾坤、家国大事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
哎!
他们俩,终究还是无缘。
她倏然別开视线,將那一丝骤然涌起的酸楚与悵惘狠狠压下。
她目光转向台下。那里是欢呼雀跃的突厥族人,他们脸上洋溢著对即將开始的富足生活的期盼,对这条通商之路带来的无限可能充满渴望。
是的,她是突厥的公主。
她个人的情愫,早该隨风散去。她的责任,她的目光,应当永远落在她的族人身上。
这条用无数人的努力与期盼换来的通商之途,才是真正值得她倾尽所有去守护的未来与希望。
风再次吹过,扬起她鬢边的髮丝,也吹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涟漪。
赵樽致辞完毕,耳边传来阵阵鼓掌声和喝彩声,她的背脊挺得更直,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清澈。
接下来,新任对外贸易协会的会长唐小童稳步上台。
他一身靛蓝长衫,虽非官服,却自有一股干练之气。
他详细阐述入市交易的规程,声音清晰而有力:“请诸位务必遵守秩序,依序排队。执勤將士会引导各位,確保集市內畅通无阻,公平交易。”
言毕,他挥手示意,台下背著m16自动步枪负责执勤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疏导人群,划定区域,一切开始得有条不紊。
玉伽公主坐在博鲁可汗身旁,从唐小童上台讲话开始,她的目光却始终未离唐小童左右。
阳光映照著她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流淌著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柔情。
她微微倾身,靠近博鲁可汗,声音虽低,却带著一丝难掩的激动。“博鲁,此次通商能成定局,这位唐掌柜——哦,如今该称唐会长了——居功至伟。若非他多方奔走,竭力促成,我突厥今日恐怕还只能遥望阴山兴嘆。”
博鲁可汗顺著玉伽的目光望去,粗獷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缓缓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集市,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台下,两国百姓开始分开排队,苍州人带著好奇打量突厥人的皮货与奶酪,突厥人则迫不及待地想去触摸那些来自中原的瓷器和绸缎。
整个集市广场上人声鼎沸,驼马嘶鸣,交织成一曲鲜活生动的边贸交响。
这座崭新的集市,不仅连接了货物,更在那一刻,连接起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与希望。
集市內人头攒动,喧囂中透著喜悦。
一千多平的室內集市灯火通明,苍州与突厥的商贾们早已將百余间商铺抢租一空,此刻正忙著陈列货物。
天井旁的青砖墙上,硃砂绘就的交易规则与管理条例在太阳能灯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托雷,你看这镜子,连我脸上的疤都照得一清二楚!“突厥皮货商举著刚换来的镜子惊呼。
他的摊位前堆著成捆的雪豹皮,旁边木桶里浸著鹿茸药酒。
对面绸缎庄的苍州掌柜笑著递过一盏太阳能灯:“晚上收摊时带上这个,比你们用的牛油灯亮堂多了。”
那灯罩是琉璃所制,白日蓄足阳光,此刻正散发著柔和的暖光。
突厥少女阿依慕踮脚指著货架:“阿塔,那个蓝瓷碗和母亲留下的好像!”
那少女身旁的老者抚著鬍鬚感慨:“苍州人竟把窑烧得这般精巧,用十张羔羊皮换也值。”
药材区飘来阵阵药香,苍州药商王掌柜正与突厥药师切磋。
“这雪莲须得用油纸包裹,否则走了药性。”他边说边示范,对方连连点头,掏出本子用突厥文仔细记录。
“尝尝我们新制的奶疙瘩!”突厥小伙捧出木盘,“用苍州白熬的,再不似从前那般酸涩。”
几个苍州小孩试探著含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集市东头忽然响起讚嘆声。苍州货行的展台上,水泥砌成的微缩拱桥模型前围满了人。
“用这材料筑房屋,雨季再不惧洪水冲刷。”唐小童亲自演示著,將水泥浆浇进模具,“一夜便能凝固如石。”
餐饮区飘来烤饢与茶叶的混合香气。
卖酥油茶的突厥大娘和卖煎饼的苍州老汉比邻而居,一个铜板能买碗热茶,两个铜板可得夹肉煎饼。
有苍州百姓笑言:“这般吃法,倒吃出新鲜滋味了。”
执勤的士兵在入口处有序引导人流,不时提醒:“瓷器摊位注意避让,带小孩的客官请看管好孩童。”
阳光透过琉璃瓦在天井投下光斑,映照著琳琅满目的货架,也映照著集市里每个人脸上新奇而满足的笑容……
这边,贸易集市热闹非凡。
那边,清水县苍州王府里却静悄悄的。
春光明媚,和煦的阳光透过雕窗欞洒进室內,將房间映照得一片暖融。
因孕吐而食欲不振的韩蕾,自从吃了麻辣小龙虾后,这几日难得觉得胃里舒坦了些。
她轻抚著尚且平坦的小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金桔,紫檀。”她轻声唤道。
两名贴身侍女应声而入,金桔手上还端著一盏温热的红枣茶:“王妃今日气色好多了。”
韩蕾接过茶盏,浅啜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老夫人今日在做什么?”
“回王妃,老夫人在东厢房给小世子做衣裳呢。”紫檀笑著回话,“从早上起来就在忙活,选的都是最柔软的冀州云锦。”
韩蕾闻言失笑,指尖轻轻划过小腹:“孩子这才豆芽大一点呢,娘也太心急了。”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意。
自她有孕以来,王府上上下下都把她当成了大熊猫一般呵护,尤其是赵樽,去永安城视察贸易集市前,特意下令让全府好生照顾,不许她过度操劳。
但她从来不是能在深闺中静养的性格。前些日子因孕吐耽误了不少事,现在既然精神好些,她决定出门一趟。
“紫檀,將我的卫衣拿来。”她放下茶盏,看向桌上整理好的一堆课本,“我得去清水县的新学堂看看。”
“王妃,王爷说不让您出去的。”金桔和紫檀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王爷离府前特意嘱咐过要让王妃好生休养,不能操劳,她们哪敢让王妃又去忙碌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韩蕾看出她们的顾虑,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我只是去看看进度,不会累著的。”
换好衣服,韩蕾沿著水泥铺就的小径,脚步轻盈地往前院走去。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將庭院中的草都染上一层浅金色。
到了前院,她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只见几个丫鬟正低头擦拭廊下的栏杆,毛巾在水桶中拧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远处厨房的烟囱冒著缕缕青烟,两个小廝抬著一筐新鲜蔬菜匆匆往后厨方向去,谁也没有抬头。
她刻意放慢脚步,假装欣赏一株开得正盛的山茶,眼角却瞥向老夫人常坐的东厢廊下——那张紫檀木圈椅空荡荡的,只余一本佛经放在椅子上。
见老夫人果然不在前院,韩蕾带著紫檀和金桔溜了出去。
一刻钟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穿过清水县熙攘的街道,朝著新修建的学堂方向行去。
马车內,韩蕾倚在软垫上,手中捧著精心编撰的课本。
这些日子虽然身体不適,她却没有完全閒著,而是將现代的教育理念与这个时代的需求相结合,编写了一套启蒙教材。
“王妃,到了。”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
韩蕾在金桔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眼前的景象让她眼前一亮。
年前还是一片空地的学堂,如今已经初具规模。
水泥砌成的墙壁坚固平整,工匠们正在给墙面刷白;院子里,木匠们忙著製作桌椅,刨的清香瀰漫在空气中。
“王妃,您怎么来了?”负责监工的林主事匆匆迎上来,额上还带著汗珠,“这里杂乱,您有孕在身,实在不宜前来啊。”
韩蕾微微一笑:“无妨,我来看看进度。看样子再过半月就能开课了?”
“最多半月!”林主事信心满满地说,“桌椅在赶製,夫子们也都已经招募妥当,正在后院帮忙整理书籍呢。”
正说著,几位穿著儒衫的夫子闻讯赶来,纷纷向韩蕾行礼。他们中有年过甲的老秀才,也有正当壮年的落第举人,个个脸上都带著对这位传奇王妃的好奇与敬重。
“诸位先生不必多礼。”韩蕾示意大家到已经建好的正堂就坐,“今日我来,是想与诸位商討教学之事。”
她將带来的课本分发给眾人,夫子们翻开书页,只片刻后,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困惑的神色。
“王妃,这些符號是……”最年长的李夫子指著拼音问道。
“这是一种注音方法,叫拼音。”韩蕾耐心解释,“学会了它,即使不认得的字也能自己拼读出来。而这些数字,”她指向那些阿拉伯数字,“计算起来比算筹方便得多。”
看著眾人似懂非懂的表情,韩蕾站起身,走到临时一块搭起的木板前,从空间里拿出粉笔写下“a、o、e”几个拼音字母。
“我知道这对诸位来说很新奇。”她转身面向夫子们,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但我们办学堂不是为了培养吟风弄月的文人,而是要让孩子们学到实用的知识。苍州要发展,需要懂得算数、会记帐、能读会写实用文书的人才。”
她顿了顿,看见几位年轻些的夫子眼中已经开始闪烁兴奋的光芒。
“我们將因材施教。”韩蕾继续道,“孩子们入学后,我们会观察他们的特长和兴趣,快速確定培养方向。有的可能適合学帐务,有的可能適合学工艺,有的可能適合学农事……每个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
堂內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窗外工匠们的劳作声。
这种教育理念对这些传统文人来说,无疑是顛覆性的。
感谢沉默是金的打赏,爱你
第309章 那可不是她的强项
第309章 那可不是她的强项
这时,有在院子里干活的工匠纷纷围拢过来。韩蕾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众人,声音清晰而温和。
“学堂下月初便会正式开课,我们将设立数学、物理、化学、医学护理四门主课。”
她稍作停顿,微微一笑,“除此之外,班级分配会按年龄划分为两级。”
底下一位中年夫子捻着胡须问道:“王妃,这年龄具体如何区分?孩子们程度不一,恐怕难以一概而论。”
“十二岁以下为第一级,主要学习识字与启蒙知识,重在打牢根基;十二至十六岁为第二级,除了继续强化读写,还会根据每个孩子的特长和兴趣进行定向培养。”
韩蕾语气坚定,眼中仿佛已看到未来的景象,“比如善于观察、心思细腻的,可引导学医;逻辑清晰、善于推演的,不妨专攻数理。”
此时,一位年轻工匠从窗边探出头来,插话问道:“王妃,那像我这样十七岁以上的呢?还能学吗?”
“当然可以,”韩蕾转向他,诚恳地说,“白日你尽管跟着工头干活,傍晚收工之后,学堂仍欢迎你来旁听。学问不分早晚,哪怕一天认两个字、学一道算数,日久也能见功。”
她环视着一张张或疑惑或期待的面孔,继续说道:“不出五年,苍州便会有一批新一代的学子——他们不仅能写会算,更通晓医理、物理,甚至能造风车、修水渠。而眼下最紧要的……”
她语气加重,目光投向几位一直静静聆听的夫子,“是请诸位夫子先跟着我一同研习这些新知。我会带大家从头梳理课程,只有你们先学明白,才能把孩子教好。”
一位白发老儒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老夫教了三十年诗词,倒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学什么‘物理’、‘化学’……”
话未说完,他缓缓露出笑容,“但这苍州若真能因此走出更多像王妃这般学识渊博的年轻人——那肯定值了。”
韩蕾颔首一笑,风中仿佛传来纸张翻动、笔墨渐浓的声音。
众人低声议论着,眼中闪着光,似乎已经看见灯火通明的讲堂,和那些尚未长成、却终将改变苍州的年轻面庞。
忽然,一位姓李夫子抚须笑了起来:“妙啊!老夫教了一辈子书,从未想过教育还能如此!王妃高见!”
其他夫子也纷纷点头,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韩蕾见状,趁热打铁开始教授夫子们拼音的基本读法。
她教得生动有趣,夫子们学得认真投入,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今日就先学到这里。”韩蕾看着渐晚的天色,终于停下教学,“以后我有空就会过来,不仅教孩子们,也和诸位先生共同探讨教学方法。”
夫子们纷纷起身行礼,个个脸上都带着获益匪浅的喜悦。
李夫子更是激动得胡须微颤:“能得王妃亲自指点,是我等三生有幸!苍州的孩子们有福了啊!”
一位姓罗的年轻夫子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眉头微蹙,望向窗外正嬉笑跑过的孩童们。
他迟疑了片刻,终是起身向端坐案前的韩蕾行了一礼。
“王妃仁德,允平民子弟入学读书,又不收束脩,实乃千古善举。只是……”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
“只是什么?”韩蕾微笑着示意他说下去。
那年轻夫子直视韩蕾,继续说道:“只是……学堂如今已有百余学子报名,以后每日耗费纸张会不计其数。恕在下冒昧,长此以往,这书籍纸张从何而来?”
韩蕾唇角轻扬,露出一抹从容的轻笑,“先生不必为此忧心。”
她声音清轻软糯,如玉石相击,“纸张供应之事,我早有安排。”
韩蕾起身走向窗边,衣袂飘飘间自有几分潇洒气度。
“我已命人在清水县的山麓兴建了一座造纸厂,引山间清泉,取青檀为料。眼下工匠们正在加紧赶制,下月初便有纸可用。”
韩蕾早就知道,在古代,平民百姓之所以难以读书识字,一方面是由于教育资源被权贵阶层牢牢垄断。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纸张昂贵、书籍稀缺,寻常人家根本无力承担。
既然她已穿越至此,便决心要打破这种桎梏。
他要让知识不再高不可攀,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有机会走进学堂,触摸文字的光芒。
众人闻言都怔住了,眼中闪过惊诧之色。
他们原本以为王妃只是暂时动用王府的库银购纸,没想到竟是自建了一家造纸厂。
这样敢作敢为的女子,雷厉风行的女子怎不让人惊诧?
韩蕾转身,眸光清亮如秋水:“苍州山多,各种造纸的原材料也多。所以,这纸厂的产量不仅能够供应学堂所需,多余的还将售往各地。届时所得盈余,正好用以维持学堂运转。还能解决许多老人和妇人的就业。”
众夫子恍然大悟,纷纷赞叹。
“王妃考虑得可真是周全。”
“这样读书和干活都解决了。”
“自从王爷和王妃来了苍州,我们这些百姓可都沾了光了。”
“读书培养人才是利国利民的事。”韩蕾笑着说道:“所以,以后大家要多费心。”
韩蕾看向罗夫子,继续说道:“千百年来,平民难以读书识字,一是因为世家大族垄断教育,二来也是因为纸张昂贵,书籍难得。既然我们要开办学堂,便要让寒门学子也能执笔书写,也有书可读。知识不该是少数人的特权,而应该是每个人都能触及的光明。”
罗夫子静立良久,终于对着韩蕾深深一揖。
“王妃胸怀天下,真是令在下佩服。”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感动。
回王府的马车上,韩蕾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虽然身体有些疲惫,心里却充满了满足感。
她知道,今日播下的种子,将来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开出灿烂的朵。
金桔为她披上一件外衫,轻声劝道:“王妃回去可要好好休息,若是累着了,王爷回来该责怪我们了。”
韩蕾轻笑:“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现在每顿都吃一盒麻辣小龙虾,精神好着呢!”
暮色四合时分,韩蕾带着紫檀和金桔脚步轻盈的踏入了王府大门。
还未走进前厅,便听见里头传来老夫人罕见的厉声斥责,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
她加快脚步,穿过雕门廊,只见厅内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下人,烛火摇曳中,老夫人正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面色铁青。
“三令五申说过多少次了!王妃如今是双身子的人,经不起从前那般奔波折腾!”老夫人的手重重拍在案几上,茶盏跟着一震,“我才一转眼的工夫,人就没了踪影!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当差的?若是王妃有什么闪失,就是把你们全都发卖了也担待不起!”
韩蕾站在门边,悄悄吐了吐舌头。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厅内,跪在地上的仆妇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几个小丫鬟在偷偷抹眼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起溜出门,竟给下人们惹出这样大的麻烦。
她从电视上看到过古代的大户人家,规矩很严,下人们动不动就代主受过。可平日里,她觉得老夫人也算是和蔼之人,今日为了她,竟拿出了祖母架势来。
她走到老夫人身边,柔声唤道:“娘。”
老夫人闻声转头,见到是她,脸上的怒色顿时缓和了几分,但语气仍带着担忧:“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让娘好生担心!”
韩蕾挽住老夫人的手臂,轻声细语地解释:“都是我不好,见今日天气好,想着出去走走,就没惊动大家。”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娘,您别怪他们了,是我故意躲开他们的视线溜出去的,他们实在不知情。”
老夫人叹了口气,拉着韩蕾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绣墩上。
“蕾儿,娘不是不让你出门。只是樽儿如今不在府中,你又怀着身孕,若是有什么闪失,叫娘如何向他交代?”
说着,老夫人慈爱地抚过韩蕾尚未显怀的小腹,“前些日子你吐得那样厉害,好不容易这几日好些了,合该好好静养才是。”
韩蕾顺势倚在老夫人肩头,仰起脸来,眼中闪着恳求的光芒。
“娘,我就是因为在府里闷得太久了,才想着出去透透气。您也知道,整日待在屋里,反而对身子不好。今日我带上了紫檀和金桔,一路上都很小心,就在街市上转了转,看了些新奇玩意儿,一点也不累。”
她说着,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递到老夫人面前:“瞧,我还给您带了个安神香囊,里头配了沉香、檀香和少许茉莉,晚上放在枕边最能安眠了。”
老夫人接过香囊,面上的愠色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就你会哄娘开心。只是下次若要出门,定要提前告诉娘,多带几个下人跟着,也好让娘放心。”
“知道啦,娘最疼我了。”韩蕾撒娇地抱住老夫人的手臂,声音甜得像蜜。
在她的眼中,穿越来到这里,赵樽对她好,那自是不用说,老夫人也待她像亲闺女一样,让她时时感叹自己很庆幸,能遇到这样的婆母。
韩蕾摇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那您就别罚他们了,好不好?看他们跪在这里,我心里难受得很。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让这么多人受罚,我今晚肯定睡不安稳,连带着宝宝也会不舒服的。”
老夫人被她这般撒娇弄得没了脾气,只得摇摇头,对着下人们挥挥手:“都起来吧,今日看在王妃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暂且饶过这次。日后若再有什么疏忽,定不轻饶!”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老夫人开恩,谢王妃体恤!”
韩蕾俏皮地冲他们眨眨眼,做了个鬼脸,惹得几个年轻的小丫鬟忍不住抿嘴偷笑。
这时,韩蕾摸着肚子,小声对老夫人说:“娘,我饿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
自从韩蕾有孕以来,食欲一直不振,今日主动说饿,对老夫人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连忙吩咐下人:“快,快去厨房吩咐,做些清淡可口的菜来!炖一盅山药鸡汤,再做一道清蒸鲈鱼,王妃最爱吃的杏仁豆腐也备上!”
下人们赶忙应声退下,各自忙活去了。
厅内顿时只剩下婆媳二人,太阳能灯的暖光映照着一老一少和睦的身影。
晚膳很快便摆了上来,八仙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
今日出去忙活了一天,韩蕾确实胃口大好,连吃了小半碗米饭,又喝了一碗鸡汤。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满脸欣慰,不时为她布菜。
“慢些吃,”老夫人慈爱地说,“有孕之人最忌暴饮暴食。对了,明日我让厨房备些核桃酪,最是补脑安神。还有,记得千万别碰寒凉之物,像螃蟹、山楂这些都要忌口……”
韩蕾咽下口中的食物,笑着打断老夫人:“娘,您忘了?我就是大夫呢。”
老夫人一愣,随即笑开来:“瞧我这记性,光是惦记着你是我儿媳,倒忘了咱家儿媳可是有名的女大夫。”
说着又给韩蕾夹了一筷子鱼,“但那不一样,再高明的大夫,到了自己身上也难免疏忽。娘是过来人,总得多提醒着点。”
韩蕾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老夫人:“谢谢娘这般疼我。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日后出门也定会先知会您,多带几个人手。”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既然你在家闷得慌,不如明日我请清水县最好的绣娘来府上,教你做些小衣裳、小鞋袜?总比往外跑稳妥些。”
“啊?”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缝伤口还行,做针线活嘛……那可不是她的强项。
算了,她还是盘算一下明日找什么借口溜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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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这些日子的“表现”
第310章 这些日子的“表现”
春暖开,夜风还带着几分暖意,轻轻拂过阴山脚下的草原。贸易集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人声鼎沸与马匹嘶鸣交织成独特的边塞交响。
而在集市后方的一处缓坡上,两个身影正并肩坐在月光铺就的银毯上。
玉伽公主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轻声道:“你看,这轮明月既照耀突厥的草原,也照亮大景的山河。就像我们此刻,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却能看到同一片月光。”
唐小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月光洒在他略显拘谨的脸上。
“公主说得是。只是月亮高悬天际,而你我皆在凡尘。”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旁的草茎。
玉伽转过头来,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
“还记得在京城锦绣坊的日子吗?那时你带我尝了京城小吃,看遍各式工艺品。你总是能找到最新奇的玩意儿逗我开心。”说着,她狡黠轻笑。“我还记得你用锦缎挡住嬷嬷的紧张神情……”
她的眼中闪着怀念的光芒,“那些日子,我很开心。”
唐小童的心猛地一跳。
他当然记得,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他的记忆里——
玉伽第一次尝到冰葫芦时惊喜的表情,她站在彩绸前比划着说突厥缺少这样美丽的织物,还有她在茶馆听书时专注的侧脸……
“那些都是小事。”唐小童低下头,“我只是一介商贾,能为公主您做的有限。”
玉伽轻轻摇头,“不,你做的远不止这些。若不是你多方奔走,说服两国官员,这个互市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成。”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柔和了许多,“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唐小童感到胸口一阵发热。
他确实为此倾尽全力,数月来穿梭于苍州与京城之间,陈说利弊,还帮着王爷和拟定条款。
每当疲惫不堪时,只要想起玉伽为族人争取贸易机会时那期盼的眼神,想起他的家人死在兵荒马乱之中,他就又有了力量。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他轻声说,不敢直视玉伽公主的眼睛。
除了这一句话,唐小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晚风拂过草地的沙沙声。
唐小童的心跳得厉害,他想告诉公主自己的感情,却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小小的百姓,配不上她尊贵的身份。
这种纠结让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玉伽注视着他局促的样子,忽然轻声笑了。
“你们中原男子都这般含蓄吗?”她说着,忽然伸出手,轻轻覆上唐小童紧张得有些发凉的手背。
唐小童浑身一颤,仿佛有电流从相触的皮肤传遍全身。他惊讶地抬头,对上玉伽含笑的眼眸。
“回到突厥的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你。”玉伽的声音轻柔如月光,“想起你为我讲解京城风俗时的认真模样,想起你为我挡住人群时的姿态,想起你为我找到耳环时满头大汗的着急神情。”
唐小童感到喉咙发紧,无数话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反手轻轻握住公主的手。
“公主,我……”唐小童的心跳得更快了,“去年听说您要和亲入宫为妃,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后来得知和亲取消,我……我高兴得整夜未眠。”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中,您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玉伽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动:“那为何从不表露?”
“因为我只是平民百姓,而您是突厥的公主……”唐小童的声音里带着苦涩,“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今日,在这月光下,没有公主与平民,只有玉伽和唐小童。”她握紧了他的手,“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为了促成互市跟着我从京城到苍州,当我看到你总是先考虑他人而非自己,当我看到你即使面对困难也从不放弃……这些才是我看重的。”
唐小童感到眼眶发热:“那天见到您为族人的生计忧心忡忡,我只想尽我所能帮助您。因为我想看到您的笑容,那比任何财富都珍贵。”
玉伽微微倾身,将头靠在唐小童的肩上:“所以你不是一个人在心里纠结,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份感情。直到今天,看到互市顺利开展,看到两族人民交换货物时的笑脸,我才明白,有些界限本就不该存在。”
唐小童侧头看了看玉伽公主明媚的容颜,大着胆子伸手搂住了她的身体。
他的眼里浮现出韩蕾看看而谈的模样,说道:“这都要感谢咱们王妃,她说与周边邻国的相处,可以采用‘某带某路’的政策,她曾见过这种政策的实施,非常成功。希望大景的繁荣,能够带动周边的繁荣。”
“你们王妃可真是个奇人。”玉伽公主由衷的感叹。心想着,像赵樽那样人中龙凤的男子,怕也只有王妃那样的奇女子才能相配吧!
想到此,玉伽公主释然了。
灯火中的集市传来隐约的歌声,不知是突厥的牧歌还是中原的小调,旋律在春风中交织融合。
月亮升高了些,清辉洒遍山坡,为两人披上一层银光。
“我不敢承诺什么,”唐小童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坚定了许多,“但我可以承诺,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在您身边,以我所有的能力支持你保护您。”
玉伽轻轻点头:“有时候,最珍贵的不是华丽的承诺,而是一颗真诚的心。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清楚地看到了你的心。”
夜风渐暖,裹挟着草原上新生的气息和远处集市的烟火气。
两双手紧紧相握,不同的血脉下是同样急促的心跳。
月光静静地见证着这个夜晚,以及刚刚在这片山坡上绽放的、跨越民族与身份的美好情感。
夜色深沉如墨,四野寂静,唯有虫鸣唧唧,似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唐小童与玉伽公主相依相偎的身影拉得很长,远远望去,宛如一幅静谧而缠绵的画卷。
苍州王赵樽静立在不远处的大树阴影下,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目光深邃,落在那对背影上,刚毅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唯有微微颤动的耳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良久,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低语道:“哎!世事如棋,但愿他们真能得个终成眷属。”
耳尖轻动间,他身后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句生硬的大景话随之响起:“他们两人既是两情相悦,本汗岂是那不通情理的顽固之人?自然会成全,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来人身形魁梧,披着草原贵族特有的貂裘与金饰,正是突厥可汗博鲁。
赵樽并未回头,对此人的到来似乎早已察觉。
周围的亲卫已摸向腰间手枪,目光锐利,直至赵樽极轻微地颔首,他们才无声地退开一步,让出一条通路。
赵樽缓缓转身,面上是惯常的沉稳与清冷。
“突厥可汗好福气。唐小童与玉伽公主,皆非池中之物。公主为族人计,愿以和亲换取短暂和平,其志可嘉;小童为苍生念,奔走斡旋,促成边市,其心可敬。二人若能携手,于两国而言,实乃幸事。本王,乐见其成。”
赵樽语气平和,字句清晰,每一个词却都似经过深思熟虑,他目光掠过博鲁,望向更远的黑暗,仿佛在评估着这番话背后真正的重量。
博鲁可汗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在静夜里格外突兀:“王爷说的是!如今贸易集市繁荣,本汗亲眼所见,方知此乃真正活路。明日,本汗便先行带领部众返回王庭了。苍州王爷珍重。”
他顿了顿,指向月光下的身影,“至于玉伽……就让她在此多盘桓些时日,也好多看看这边塞风光,多了解了解……她心之所向。”
“可汗一路顺风。”赵樽拱手,礼节周到,“但愿自此以后烽火永熄,边城晏闭,牛羊布野,两国永结同好。”
博鲁可汗亦回以草原礼节,朗声道:“定然如此!”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可就在转身背对赵樽的一刹那,他脸上豪爽的笑容未减,唇角却难以察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浅、极深沉的弧度。
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反透着一股老谋深算的意味,迅速隐没在夜色里。
赵樽微笑着目送他远去,待那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赵樽脸上的温和顷刻间收敛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隼般的锐利。
他并未立刻动作,只是静立原处,仿佛在空气中捕捉那残留的一丝诡谲。
片刻后,他抬起手,轻轻一招。
亲卫统领老孟悄无声息地近前,躬身听令。
赵樽侧过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
老孟目光一凛,重重点头,旋即抱拳领命,身影迅速退入阴影之中,执行赵樽的密令而去。
夜愈发深了,寒气渐重。
赵樽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对依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冷峻的眼神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柔和,但旋即消逝。
他缓缓抬起头,眯起双眼,望向北方那片广袤无垠、沉浸在寂寥月光下的突厥草原,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黑暗,洞见那平静表象下可能涌动的暗流。
他负手而立,久久不动,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心中万千思虑,在深沉的夜色里翻腾不休……
……我是求评论的分割线……
清水县新搭建的作坊里,弥漫着一股浓烈而陌生的气味。
韩蕾站在中央,脸上带着两层口罩,只露出一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睛。
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小腹隆起明显,动作间带着几分笨拙,却仍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工匠操作蒸馏器具。
“小心火候,注意冷凝管……”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模糊,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几天下来,她带着工匠们反复试验,终于用系统提供的工具成功提炼出了相当于现代的92号汽油。
望着瓷坛中微微晃动的液体,她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却不慎将一抹油污蹭在了脸颊上。
阳光从临时搭的窗棂间漏进来,照在她略显疲惫却满足的脸上。
她原本还想尝试提炼95号汽油,但看着自己日渐沉重的身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毕竟,她现在的情况天天与原油打交道不好。况且,从突厥商人那里买来的原油也被她折腾光了,短时间内她无法再更进一步。
“有92号暂且够三蹦子用了……”
她轻声自语,掌心不自觉地抚上隆起的腹部。
孕吐结束后,她的胃口极好,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太快,不过三个多月,却像是吹足了气似的,比旁人五个月还要显怀。
身子笨重,连日来泡在作坊,确实有些吃力了。
带着两个丫鬟回到王府时,日头已西斜。
才进院门,她就见几个下人挤眉弄眼地朝她使眼色。
韩蕾心下疑惑,但也未细想,便踏进了前厅。
刚要迈脚,韩蕾就感觉一股低压扑面而来。
厅堂正中,赵樽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风尘仆仆的玄色戎装还未换下,剑眉紧蹙,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娘放心,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的训斥她。太不像话了。”赵樽没有看向老夫人,兀自的生着气。那胸口因为生气而剧烈的起伏着。
老夫人坐在一旁,望着赵樽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每日唠唠叨叨,老生常谈。
韩蕾那丫头也规规矩矩,俯首帖耳,表示她听进去了。可每日一转眼她就不见了,非要等到日落西山时才会拖着笨重的身子回到王府。
韩蕾乖巧,她也不好多说,说重了,婆媳关系不好相处。
可不说吧,韩蕾那丫头的身子日渐笨重,她生怕韩蕾一不小心磕了碰了,伤了肚子里的大孙子不说,韩蕾的身子也会遭罪。
最关键的是,儿子从永安城回来,她也不知该给儿子如何交代,儿子离开的时候可是千丁玲万嘱咐的。
这下好了,儿子回来了,她只得将韩蕾这些日子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告诉儿子。
儿子一听,那本就威压甚重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大厅里,一个唉声叹气,一个面沉如水。
韩蕾一见到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感谢各位的全订!好几次我想水文,看到大家的支持,我都不好意思水了
第311章 不讲武德
第311章 不讲武德
韩蕾一见到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赵樽定是知道了自己这些天不顾身子往作坊跑的事。
阴山贸易集市繁忙,他千里迢迢赶回,看到的却是自己这般模样……
她几乎能想象出他预备好的责备之词,关于安危,关于孩子,关于她总是不知轻重。
各种,各种……
她扶着雕门框,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却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一倾——
“啊!”
她惊呼刚出口,一道黑影已迅疾如风般掠至身前。
赵樽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地托住了她几乎摔倒的身子,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那一刻,赵樽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重重撞在她的耳畔,搂着她的手臂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
赵樽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带着压抑的火气和一丝后怕的沙哑,“我才离开多久,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目光扫过韩蕾沾着油污的脸颊和微乱的发髻,最后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担忧,是气恼,更是这些日子在北关风沙中啃心蚀骨的思念。
赵樽真的想狠狠的责备她。可那些打好的、严厉的腹稿,在真正拥她入怀的瞬间,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赵樽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颊边的污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看你,脸上脏得像只小猫,”他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可擦拭的动作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身子重了也不知道当心些,嗯?”
韩蕾的嘴角抽了抽。
她敏锐地捕捉到赵樽冷硬外表下的心疼,立刻顺势而为,软了身子靠在他怀里。
韩蕾仰起脸,那声音软糯得让赵樽投降:“别生气嘛……我就是饿了,浑身都没力气,才差点绊着的。”
这招故技重施,对他向来有效。
果然,赵樽眉头虽还皱着,却立刻转头沉声吩咐下人们:“都愣着干什么?快传晚膳!”
饭菜很快备好上桌。
简单的洗漱后,韩蕾坐到桌前,闻到食物香气才真的觉得饥肠辘辘。
她拿起筷子,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吃得又快又香。
赵樽坐在她身旁,原本还想再说她几句,可见她吃得满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只是默默地将她爱吃的火锅挪到她面前,又盛了碗热汤放在她手边,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她。
他深邃的眼眸里,责备早已被失而复得的宠溺和纵容所取代。
红油火锅里翻滚着毛肚黄喉,白玉碟里堆着红艳艳的小龙虾,她吃得鼻尖冒汗,唇瓣被辣得艳如石榴。
王府里准备的各种补汤,韩蕾吃了就吐,可系统里麻辣味的各种美食倒是甚合她的胃口。
“慢些吃。”赵樽坐在她身侧,玄色常服衬得他眉目愈发清峻。
他夹了片嫩笋放进她碗里,目光却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太医说了,辛辣之物虽开胃,却要适可而止。”
韩蕾咬住半只虾尾,含糊道:“你是不知,这孩子就爱这口辣。”
说着,又要去捞锅里的牛肉,手腕却被赵樽轻轻按住。
他取过温湿的帕子替她拭去指尖的红油,眉间蹙起浅浅的川字。
待她终于放下筷子,赵樽便扶着她在回廊下散步。海棠瓣落满衣襟,他小心替她拂去,手掌始终护在她后腰。
她忽然停下脚步,扯着他衣袖指向厨房:“明日想吃水煮牛肉,要多加辣椒。”
赵樽无奈轻笑,捏了捏她圆润些许的脸颊。
她这句话正好被在赏的老夫人听见,老夫人瞧着她沾着油光的唇角,摇头笑道:“老身怀樽儿时,见着酸梅子就走不动道。你这般嗜辣,怕是个娇滴滴的闺女呢。”
廊下风过,吹得赵樽袖摆微微摆动。他将韩蕾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掠过她泛着柔光的脸颊。
“女儿好。眉眼像蕾儿,笑起来要有两个梨涡。”
说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我教她骑马射箭,给她造一座比漱玉阁还高的秋千,到时候我们一家人……”
廊下风过,吹得赵樽袖摆微微摆动。他将韩蕾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掠过她泛着柔光的脸颊。
“女儿好。眉眼像蕾儿,笑起来要有两个梨涡。”
说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我教她骑马射箭,给她造一座比漱玉阁还高的秋千,到时候我们一家人……”
话音未落,赵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凝住。韩蕾敏锐地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微微一僵。
“丫头,我在府里可能待不了两天。”他声音低了几分,“你在府里要听话,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韩蕾仰起脸,眼底的笑意还没褪去:“你又要去哪儿?”
“你知道的,大胖头一个人守在苍州。”赵樽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后腰的衣料,“我答应过接他家人团聚。明日我就动身去荆州张家老宅,劝张阁老迁居苍州。”
“那我也去!”韩蕾立即揪紧他的衣袖,眼底闪着雀跃的光,“我正好也去瞧瞧荆州王的……”
“胡闹。”她还没说完,赵樽沉下脸打断她,掌心微微收紧,“你三个多月的身孕经不起颠簸。荆州山路崎岖,若有什么闪失……”
“不是有你吗?”她踮脚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你比十个大夫都管用。再说……”
她忽然捉住他的手按在小腹上,“肚子里的孩子也说想跟他爹一起去,不信你问他。”
“不行!”赵樽坚决反对。
“带我去嘛!”韩蕾摇着他的手臂,吴侬软语。
“说了不行!”赵樽沉着脸坚持原则。
“哎呀!你就带我一起嘛!”韩蕾声音越加软糯,还举起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一路上都乖乖的,哪也不去,绝不给你添麻烦。”
赵樽被这拙劣的撒娇伎俩逗得想笑,那声音软得更是让他投降。
他沉默良久,终是叹了一声,败给她眼底的星河。
“哎!好吧!怕了你了。不过……”他屈指轻刮她鼻梁,“你每日必须睡够四个时辰,辣椒不许过量,马车时速不得超过二十里……”
“知道啦!真啰嗦。”他话未说完,韩蕾已转身就往院里走,海棠瓣簌簌落满了她的运动服,“紫檀!金桔!赶快收拾行装,记得把那新做的狐裘垫子找出来!”
赵樽望着空了的手臂,忽然扬声:“等等!”
韩蕾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赵樽从下人手上取过温着的药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眉宇间的无奈:“先把安胎药喝了。若是路上吐一回,我们立即返程。”
“嗯!又喝药。”韩蕾翻个白眼,就着他手一口口喝完,蜜饯还没塞进口中,忽然被他轻轻拥住。
温热的唇印在她发顶,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其实我也舍不得。”
韩蕾掩着唇嘻嘻一笑,也小声道:“那我们就一起。”
说完,她继续回屋去收拾行装。
看着韩蕾高兴得像第一次要出远门的孩子,老妇人忍不住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蕾儿这丫头,自打进门就没见她清闲过。”老夫人摇着头,语气里满是怜爱,“如今都有了身子的人,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收敛些。”
赵樽的目光追随着韩蕾轻盈的身影,眼底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
“娘不知,这丫头本该是九天之上的白灵鸟。”他声音低沉,带着化不开的宠溺,“既然她向往外面的天地,儿子便由着她去。若是强行折了她的翅膀,囚在方寸之间……”
他顿了顿,“莫说她难过,就是儿子看着……又何尝忍心。”
老夫人轻叹一声,“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心思,老身是越来越不懂了。”
她抬头望着儿子,目光慈祥却带着担忧,“只是此行路途遥远,你定要时时看顾着她。有了身子的人,可经不起半点闪失。”
“娘放心。儿子一定会时时小心。”赵樽颔首,转身时衣袂拂过廊柱,带起一阵清风。
他招来侍立在廊下的下人,沉声吩咐道:“去告诉大胖头,让他准备妥当。明日午后,咱们准时起程去荆州见他爷爷。”
下人领命离去,赵樽给老夫人行了礼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感谢友友们的支持和打赏……
大景东关,烽烟已起。
时值春末,关外草色连天,野零星点缀,风过处绿浪微涌。
苍穹之下,东明帝国三十万大军压境,黑压压的营帐连绵如云,将士铁甲映着冷光,肃杀之气弥漫四野。
东明帝国不出兵则已,一出兵就是三十万,势在必得。
两军对垒,东明帝国长长的队伍排出老远,战鼓隆隆,号角连绵,惊起寒鸦数点,扑棱着翅膀仓皇掠过高墙。
东明军阵前,主帅慕容泰驱马向前来到两军中央,然后勒马而立。
他一身玄铁重甲,红缨盔下双目如电,手中丈二长枪寒芒流转。
忽然,他纵马前出十余步,声如洪雷炸响:“大景元帅何在?出来答话!”
对面军阵前,东关守将卢承允策马而出。
他年过四十,一身银甲虽亮,却遮不住微微发福的肚腩。
他面皮白净,看得出是养尊处优久了,唯有一双眼睛因连日的焦虑而布满血丝。
卢承允原驻守梁州腹地,全靠族中长辈是前景帝一手培植的心腹,才被提拔到东关得了驻军元帅之职。
梁州本就是大景腹地,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战事,歌舞升平。
梁州军营里除了正常的操练之外,将士们其实很轻松。特别是像卢承允这种级别的将领,更是平日里连操练都极少参加。但天酒地,各种饭局倒是常常有他的身影。
北关凌安城和永安城,两城才共计十万驻军。而东关因毗邻强大的东明帝国,所以东关一处就留守了十万驻军。
此次,东明帝国在东关外陈兵三十万,来势汹汹。而大景朝廷的援军还在路上。
东关虽有十万大军驻守,但以一敌三,卢承允依然感到莫大的压力,夜不能寐。
此刻,他强作镇定,提刀的手心却已沁出冷汗。
“本帅在此!”卢承允勉强挺直腰板,“尔等蛮夷,安敢犯我大景!”
慕容泰大笑,枪尖遥指:“休要废话!可敢与某家一战?”
对于指挥大战,在梁州养尊处优的卢承允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但对方要单挑,他还是有些匹夫之勇的。
他“哼!”了一声,当即催马前冲。
两马交错间,他全力一刀劈下,却听“铿”的一声刺耳巨响。
只不过一招,卢承允手中的刀口竟崩出个豁口!虎口震得发麻,
他心中骇然:东明的冶铁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东明帝国盛产铁矿,其冶炼技术也比大景更强。东明帝国打造的刀剑也比这片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的武器更坚硬、更锋利。
“当!当!当!”
兵器不断相碰交鸣。
二人你来我往的又缠斗十来回合,卢承允使出平生所学,刀光翻飞倒也威风。
两人战得正酣,当卢承允正沉浸其中努力应付之时,慕容泰突然虚晃一枪,纵马拉开数丈,长枪高举:
“冲阵!踏平东关!”慕容泰大喝。
“杀!”
“杀!”
霎时间战鼓骤急,东明军阵如决堤洪流汹涌而来。铁甲铿锵,马蹄撼地,杀声震天动地!
卢承允吓得几乎坠马,不是单挑吗,怎么突然冲阵了?
他慌忙调转马头,疯也似地奔向本阵。他的身后,东明骑兵紧追不舍。
他狠夹马肚鞭子抽得马儿鲜血淋漓,看着追兵越来越近的距离,他的魂都吓没了。
大景骑兵迎面而来,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紧着着,他的耳边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两军交战在一起。
“乒乒乓乓!”
“当!当!当!”
各种兵器交鸣的声音,喊杀声顿时淹没了这一片天空。
卢承允惊慌的冲进己方的军阵中,他勒住马回头看去,两军已厮杀得混乱不已。
他这才大喘着气,惊魂未定的骂道:“狗日的无耻之徒!不讲武德!”
感谢李慕容、半字千眉等的打赏,爱死你们了
第312章 卢承允不见了
第312章 卢承允不见了
他这才大喘着气,惊魂未定的骂道:“狗日的无耻之徒!不讲武德!”
骂完这句,眼见眼见对方铁骑如潮水般冲击迅猛,卢承允只觉得手中布满豁口的战刀越来越沉,却仍然吃力地指挥着己方军队列阵迎敌。
“列雁形阵!弓箭手前置,长枪兵压阵!”他挥刀嘶吼,声音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几乎被淹没,“杀!一个不留!让这些蛮夷有来无回!”
战场霎时化作了修罗场。
大景军队的阵型在东明铁骑的冲击下不断变形,士兵们被迫步步后退。
金属碰撞声、惨叫声、马蹄踏地声交织成了死亡的乐章。
东明军的制式弯刀在日光下闪着寒光,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雨。地上随处可见大景军的断刃残剑,有些还握着断肢的手掌。
一个年轻的大景士兵试图格挡迎面劈来的弯刀,手中的长枪应声而断。
他还来不及后退,另一刀已经削去了他的半边肩膀。鲜血喷溅在身旁同袍的脸上,那同袍愣神的刹那,也被一箭射穿咽喉。
“顶住!都给本帅顶住!”卢承允声嘶力竭,却眼睁睁看着战线不断后退。
遍地都是大景士兵的尸体,鲜血已经染红了整片土地,在低洼处汇聚成一个个血潭。
眼见敌军已经突破右翼,直扑中军而来,卢承允终于崩溃大喊:“撤退!快!全军撤退!”
他的喊声被淹没在厮杀声中,只有附近的士兵听到了他的命令,待军中响起鸣金的声音,他已调转马头,在亲兵的护卫下向城门疾驰。
“关城门!快关城门!”他刚冲进瓮城便嘶声大喊,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得变了调。
副将李崇急忙拦住马头:“元帅三思!城外还有上万弟兄啊!”
卢承允一脚踹在他的胸甲上:“你想放敌军进来吗?关!快关!”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脸上溅满不知是谁的鲜血。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闭合,城外士兵的哭嚎声震天动地。
有人拼命拍打厚重的城门,指甲在包铁的木门上划出血痕。
有人绝望地转身,举起残缺的兵器做最后的抵抗。
更多人在混乱中被东明铁骑踏成肉泥,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箭雨如飞蝗般倾泻而下,东明重步兵扛着云梯如潮水般涌来。他们踏过同伴和大景士兵的尸体,每一步都溅起血水泥浆。
城上守军慌忙放箭、推下滚木礌石,可敌军盾阵坚固异常,攻势不减反增。
东明士兵特制的弯刀锋利无比,刀锋过处,大景士卒的兵器应声而断,很难抵挡。残肢与断刃齐飞,血雾混着尘土弥漫整个战场。
东明主帅慕容泰稳坐中军,冷静地挥动令旗。
阵型随着旗号变幻有序,冲车在重兵护卫下撞击城门,每一下都发出震天巨响,震得城墙微微颤动。
箭楼之上,神射手精准点杀城头守军,不时有中箭的守军从垛口坠落。
卢承允躲在盾牌后不断下令,指挥全无章法:“放箭!都放箭啊!滚油呢?快浇滚油!”
李崇冒着箭雨冲到他身边:“元帅!敌军在用冲车,应当集中火箭射击冲车!”
“本帅用你教?”卢承允一脚踢翻身旁的油锅,滚烫的热油泼洒在附近士卒身上,惨叫声顿时响起,“守城!都给本帅死守!”
城外,一名被抛弃的大景士兵背靠城门,独臂挥舞断剑,连斩三名敌兵后才被长矛贯穿。
他双目圆睁望着已然紧闭的城门,缓缓倒下。
东明军踏着他的尸首,如黑潮般拍击着摇摇欲坠的东关城墙,攻城槌撞击城门的轰鸣声仿佛死神的心跳。
日落西山,夕阳映照着守城将士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混杂着春末的暖意,令人窒息。
东明帝国的攻势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
城墙下,黑压压的敌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呐喊声、厮杀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
城头上,守军将士们咬紧牙关,将滚烫的金汁、巨大的擂石、沉重的滚木不断砸下,每一次投掷都能在密集的敌群中带起一片血雨和短暂的空白,但很快又被后续的士兵填满。
“守住!给我守住!援军就快到了!”卢承允的声音已经嘶哑,他身披重甲,在城楼上来回奔走。
他的盔甲上沾满了血污和烟尘,但目光却死死盯着城下如同蚁附般的东明士兵。
城墙不断传来沉闷可怕的撞击声,每一次撞击,都让厚重的城门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呻吟,连带着整段城墙都似乎在微微颤抖。
包裹铁皮的城门表面已经凹凸不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轒辒车,它们顶着厚厚的生牛皮和木板,冒着箭雨和火矢,缓慢而坚定地推进到城下。
躲在车下的东明工兵开始疯狂地挖掘墙根,或用巨斧劈砍城门。守军拼命向下射箭、投掷火油罐,但效果甚微。
“将军!西段城墙箭矢快耗尽了!”
“滚木!这边需要滚木!”
“金汁!快烧金汁!”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卢承允的心不断下沉。守城物资消耗的速度远超他的预计。
东明帝国这次是有备而来,攻势之猛烈,决心之坚决,是他戎马生涯中所罕见。
他猛地抓住一个亲兵,几乎是吼叫着下令:“再派斥候!快去打探!朝廷的援军到底到哪儿了?!告诉他们,东关快撑不住了!”
亲兵领命,连滚带爬地冲下城墙。
城下,东明军阵后方,主帅慕容泰稳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他冷眼看着焦灼的战局,如同盯紧猎物的猛兽。
“云梯太慢。”他冷哼一声,声如洪钟,“让床弩上前!压制城头!轒辒车和攻城槌不要停!东明的儿郎,给我撕开这道口子!”
命令一下,东明军阵中响起一阵机括扭动的嘎吱声。
数十架庞大的床弩被推上前线,粗如儿臂的巨大弩箭闪烁着寒光,对准了东关城头。
“绷——嗖!”
恐怖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巨大的弩箭如同来自幽冥的死神镰刀,瞬间跨越数百步的距离,狠狠砸进城垛!
“砰!”的一声巨响,一段城垛被直接轰碎,碎石飞溅,躲在后面的几名守军士兵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弩箭巨大的动能撕成碎片,血肉横飞!
另一支弩箭则贴着一个士兵的头皮飞过,带起的劲风直接刮走了他的头盔,吓得他瘫软在地。
箭雨变得更加密集和致命。
东明弓箭手在轒辒车和盾牌的掩护下,逼近城墙,进行仰射。
黑色的箭矢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划出弧线,然后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城头守军的头上。不断有士兵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守军的压力陡增,反击的火力明显弱了下去。
东明的步兵趁机疯狂涌上,更多的云梯架上了城墙,亡命的东明甲士口衔钢刀,顶着盾牌,拼命向上攀爬。
守军将士则用长枪猛刺,用刀斧劈砍推梯,双方在城垛口展开残酷的肉搏,不断有人从高高的城墙上摔下,生命在这一刻廉价如草芥。
卢承允双目赤红,拔刀亲手将一个刚从垛口冒头的东明士兵劈了下去。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心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力。
他看着守军士兵一个个倒下,看着物资一点点耗尽,看着城门在攻城槌的撞击下摇摇欲坠,一种巨大的绝望感攫住了他。
就在他心神俱疲,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嘶喊从他身后传来。
“报——!援军!援军到了!”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脸上混合着极度疲惫和狂喜。
这句话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卢承允心中的阴霾和绝望!
他猛地转身,所有的焦虑和期待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到了?!在哪?!到了何处?!是谁领军?!”他激动地连声追问。
然而,就在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斥候身上,满怀希望地转身追问的那一刻——
箭雨中,两支箭矢裹挟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交叉射向城头转身暴露了身体的卢承允!
“噗!”
“噗!”
几乎同时命中的钝响!一支箭破甲射中了他的手臂,另一支箭则射中了他的后背。
卢承允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放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的身体猛地一抖,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的身旁,恰好是那个被床弩轰开的垛口,沉重的铠甲带着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直坠而下,最终重重砸在城墙下堆积的尸体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元帅!!!”
“元帅!”
身旁的亲兵和将领们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眼睁睁看着主帅陨落,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无论主帅能力如何,但主帅战死,如同抽掉了大景军的脊梁。
守军瞬间大乱,军心彻底崩溃。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抵抗变得零星而混乱。
“城门破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断裂声和东明士兵狂热的欢呼,饱经摧残的城门终于被攻城槌彻底撞开!沉重的门板向内倒塌,扬起漫天尘土。
如狼似虎的东明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入!城内负责堵门的士兵虽然拼死抵抗,但失去统一指挥,各自为战,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血腥的巷战在城门洞附近展开,但大景守军节节败退,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线。
街道上,房屋间,尽是刀光剑影,惨叫哭嚎声不绝于耳。
东关城,眼看就要陷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地忽然开始微微震动。
紧接着,从城南方向,传来如同闷雷般滚动的战鼓声。
夕阳下,一面猎猎作响的“李”字大旗,率先出现在地平线上,如同撕裂黑暗的第一缕曙光!
朝廷援军,终于到了!
一员须发皆白却威风凛凛的老将军,身先士卒,手持乌金长枪,策马狂奔——他正是帝国元帅李建勇!
他身后,是无数风尘仆仆、眼神却锐利如刀的援军将士!
得到斥候的禀报,李老元帅一声令下,援军将士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直接冲入战团!
“援军来了!弟兄们!杀啊!”李老元帅声若雷霆,瞬间点燃了残余守军最后的血性和希望!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
刚刚冲入城内、正烧杀抢掠、队形散乱的东明先锋军,猝不及防之下,被这支锐气十足的援军迎头痛击!
刀锋砍卷,长枪折断,战马嘶鸣,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变得异常惨烈。
援军将士如同磐石,死死堵在城门内侧,一步不退,反而将冲进来的东明士兵一步步向外反推!
城外,正在指挥大军压上的慕容泰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冲进城内的士兵非但没有扩大战果,反而如同撞上一堵铜墙铁壁,正在快速地被挤出城门!
城内传来的喊杀声陡然变了调,充满了陌生的锐气和决绝,慕容泰立刻想到城内一定是来了援军。
“鸣金收兵!吹号!”慕容泰当机立断,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深知久战之师难挡生力之军的锋芒。
尖锐的锣声迅速响彻战场,随即,又有一道音调奇怪的号角声响起。
东明军队训练有素,闻令后,前方的士兵交替掩护,开始如潮水般后退。
在撤退的过程中,他们依旧凶悍,掳走了大量受伤或被冲散的大景士兵作为俘虏,如同退潮时卷走的沙石。
战斗渐渐停息,只留下满目疮痍。
城门内外,尸骸枕籍,血流成河,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旗帜随处可见。
燃烧的轒辒车和云梯冒着滚滚黑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臭味。
李建勇老元帅站在残破的城门洞下,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又望向如退潮般远去的东明大军,沉重地喘息着。
他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庆幸和后怕。
他翻身下马,在副将李崇的带领下走到卢承允坠城的地方。
他俯身拾起地上那顶带有红色羽翎的头盔,扫视周围,寻找卢承允的身影——卢承允的尸体不见了。
李老元帅垂眸沉思,最终,他抬起头,望向刚刚经历血火淬炼、依旧挺立的东关城城墙,声音沙哑却坚定:
“清点伤亡,加固城防……东明人,还会回来的。”
第一次写这种大战的场景,欠妥之处,评论区告诉我修改!
第313章 有需求就好办
第313章 有需求就好办
赵樽与韩蕾、大胖头一行人乘马车抵达荆州地界。
才入荆州,便见一派繁忙景象,处处热火朝天。
有了赵樽与韩蕾的支持,再加上荆州王此前居住在苍州,细致考察了韩蕾推行的各项发展措施,更得到赵樽派来的专业建筑队伍与水泥物资的支援,他一回到荆州便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推进建设。
荆州王首先着力于修路与兴办养殖场,以此解决百姓的温饱之急。
离京之前,韩蕾特意赠予他大量玉米、红薯和土豆的种子。
于是,荆州百姓在原有水田之中继续种植水稻,同时又在山边新垦的坡地上,播下这些不择土壤、生命力顽强的新作物。
希望的种子,正静静孕育着来日的丰收。
荆州境内四处可见施工的场面,新修的水泥道路像蛛网般向田野间延伸,却又处处被黄土与碎石截断,施工现场甚至有荆州府衙的人在帮着指挥。
车轮碾过刚夯实不久的路基时,车厢便剧烈地摇晃起来,赵樽伸手护住韩蕾的腰,眉头微蹙。
“这路修得倒是勤快,”韩蕾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景象,“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畅通无阻。”
她的目光掠过路旁田野,农人们正弯腰在稻田里插秧,新绿的苗尖在微风中轻摇,与远处扬尘的工地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照。
马车行至一个岔路口,韩蕾忽然直起身子看向赵樽。“既然进了城,不如先去荆州王府拜访?也好问问荆州王的水泥生意进展如何。”
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个动作让赵樽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坚定。
“不行!”赵樽想也不想,直接摇头,一副没商量的表情。
他伸手掀开车窗帘子,“你看看外卖,如今荆州到处都在动土,街上车马杂乱。你怀着身子,万一被冲撞了如何是好?”
正说着,就见几辆运料牛车正轰隆隆驶过,扬起漫天黄尘。
韩蕾瘪了瘪嘴,就知道他不会答应。这一路上,除了拉风景粑粑,她几乎都在马车上,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她都快憋得发霉了。
大胖头从前座扭过身子来,圆脸上堆着急切:“要不……咱们还是直接往桃源县老宅去吧,我这心里想得紧。”
他搓着粗短的手指,声音里带着几分期盼,“这都半年多没见到爷爷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韩蕾还要说什么,车轮突然碾过一个深坑,她身子一歪险些撞上车壁。
赵樽及时将她揽住,对车夫扬声道:“慢一点,径直往桃源县去。”
接着,他又转头又对韩蕾温声解释:“荆州王府那边日后自有拜访的机会,眼下还是以你的身子为重。”
车队穿过喧闹的城区,渐渐驶向郊野。
韩蕾望着窗外缓缓流淌的田园风光,终于轻轻点头。
赵樽将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在她耳垂上短暂停留,是个无人察觉的亲昵动作。
夕阳开始西斜时,马车驶上一条相对平整的新修官道。
大胖头忽然指着前方欢呼起来:“瞧见那棵老槐树没?转过那个弯就是桃源县地界了!”
在大胖头的指引下,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马车便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老宅门前。
老宅青砖高墙,朱漆大门,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张宅”两个鎏金大字,虽历经风雨略显斑驳,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庄严。
这里,便是张阁老在荆州的祖宅。
马车刚一停稳,大胖头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兴冲冲地踏上石阶,抡起铜环叩响了门扉。
沉重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门房模样的老者探出半张脸。
他瞧见是大胖头,脸色骤然一变,不等大胖头开口,便如同见了瘟神一般,“砰”地一声重重将门关上,插上门闩的声响清晰可闻。
大胖头愣在当场,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
赵樽见状,缓步上前,整理了一下衣冠,语气平和地再次叩门。
他对着门缝内朗声道:“还烦请通传,学生赵樽,特来拜见恩师张阁老。”
赵樽的语气温润谦和,透着十足的敬意。
门房又一次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只露出半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下打量了赵樽一番,丢下一句“等着”,便又缩回头去。
脚步声渐远,门外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暖风吹过巷口的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门房去而复返,依旧只探出半个身子,冷冰冰地道:“老爷说了,让你们回去,他不见客。”
大胖头顿时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肥胖的身体几乎要挤进门缝里。
他急声道:“你再去禀报一次!就跟爷爷说,是胖头回来了!是他的亲孙儿胖头回来了!爷爷一定会见我的!”
门房看着大胖头焦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叹了口气,终是心软,再次转身入内通报。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稍长了些,众人的心也随着时间一点点下沉。
终于,大门又一次打开,门房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冷漠,甚至还带上了几分鄙夷。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调,仿佛不是在对着大胖头说,而是在对着整个巷子宣告。
“老爷有令:苍州王赵樽,起兵谋反,是为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公子你既与反贼同流合污,家中早已与你恩断义绝,划清界限!从今往后,张家没有胖头公子这个人,老爷更没有谋反的学生!诸位,请回吧!莫要再纠缠!”
话音未落,根本不容众人再有丝毫反应,大门被“砰”地一声狠狠摔上,那巨响如同最终判决,震得人心头发颤。
大胖头还不死心,用力拍打着冰冷的朱漆大门,呼喊着自己爷爷,然而门内死寂一片,再无任何回应。
大胖头所有的期盼和勇气在这一刻彻底溃散。
他缓缓滑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巨大的身躯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脑袋,竟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童般,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宽厚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哭声里充满了委屈和绝望。
一直静观其变的赵樽与韩蕾对视了一眼。赵樽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沉重的愧疚。
他走到大胖头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长长叹了口气。
他声音低沉地对韩蕾说道:“张阁老乃三朝元老,一生将‘忠君爱国’四字奉为圭臬,刻入骨髓。于他们这等老臣而言,此乃天地间第一等的道理。纵使朝廷有千般不是,陛下有万般过错,他们也会认准这条死理,矢志不渝。在他们眼中,谋逆便是十恶不赦,无可转圜。此番前来,我早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只是,连累胖头与至亲决裂,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韩蕾闻言,娇俏的脸上顿时浮现一层薄怒。
她嗤了一声,压低声音嘟囔道:“真是个迂腐不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忠奸不分,亲疏不辨,连自己的亲孙儿都不要了!”
赵樽微微摇头,语气虽无奈却依旧保持着敬意。
“丫头,莫要如此说老师。老师对朝廷是愚忠,确是古板执拗了些,但他为人刚正,绝非歹恶之人。”
韩蕾一手扶着后腰,看着甚是委屈的大胖头,心中也替赵樽感到愧疚。
“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我们就在这里一直干耗着?我这身子可站不住了。”韩蕾嘟起嘴。
赵樽连忙搀住她,眉眼间满是思索,却半晌也无良策,只得柔声道:“你身子重,先回马车上歇着,容我再想想。”
“嗯!那你去看看胖头。”韩蕾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马车。
时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金灿灿地洒下来,有些晃眼。
她抬手遮在额前,目光无意识地掠过远处田野。只见几个七八岁的农家孩童,正帮着父母在田地里吃力地劳作,小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拖得老长。
这寻常的农家景象,却像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韩蕾脑海中的迷雾!
她猛地想起,赵樽上次提起过,当年在国子监听张阁老讲学时,有一次阁老酒后忘情,曾私下感叹,平生之愿乃是“天下稚子皆能诵诗书,世间蒙童皆可为吾生,有教无类,教化大兴”!
“平生只愿……有教无类……”韩蕾喃喃的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看来这迂腐的小老头有需求啊!
有需求就好办!
她立刻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马车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赵樽正想过去询问,却见她已钻进车厢,垂下了帘子。
马车内,韩蕾用神识迅速打开了系统界面。她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划,如同在操作一个无形的触摸屏,很快便找到了一份她所需的文档。
她仔细浏览、摘录,最后,一张质地上等的宣纸便出现在她手中,纸上墨迹淋漓,写着一列列遒劲有力的字迹。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这张宣纸,掀开车帘,护着肚子笨拙地下了马车。
赵樽见她去而复返,手中还多了一张纸,不禁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又下来了?”
韩蕾没有回答他,只是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径直再次走向那扇紧闭的朱门。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冰冷的铜环,用力而急促地叩响门环,声音笃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谁啊?!还有完没完了!”
门房极其不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大门再次被拉开一条缝,露出那张写满厌烦的老脸。
韩蕾不等他发作,直接将手中折迭好的纸递了过去,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威势:“将此物呈给你家老爷。他见了此物,自会见我们。”
门房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并不接纸:“这位夫人,莫要说笑了!老爷的话已说得再明白不过,绝不会见你们!怎会因你这一张纸就改变主意?快走快走,别再自讨没趣了!”
韩蕾面色一沉,眸光锐利地盯着他,声音也冷了几分。
“你只管送去便是。若是耽搁了你家老爷的大事,回头他怪罪下来,要抽你的板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门房被她的气势所慑,又见她如此笃定,心下不免有些惊疑不定。
他迟疑地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似乎重若千钧的宣纸,反复看了韩蕾几眼,终究不敢承担可能误事的后果。
门房只得嘟囔着:“等着!若是老爷发怒,有你们好看!”
说完,他捏着那张纸“砰”地关上门,转身快步向内院跑去。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然而,门外的赵樽和大胖头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大胖头抽噎着,紧张地望着大门。
赵樽亦是眉头微蹙,不时看向气定神闲的韩蕾,眼中充满了探究和疑惑。
突然,门内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和匆忙。
紧接着,在赵樽和大胖头惊愕的目光中,那扇一直对他们紧闭的朱漆大门,竟“支呀”一声,从里面完全打开!
只见那门房领着十余名丫鬟、仆役鱼贯而出,迅速地在大门两侧排列整齐,个个垂首躬身,神色恭敬,与先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判若两人。
赵樽与大胖头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只见两名衣着体面的大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身着锦缎常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者年事已高,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并未浑浊,此刻更是闪烁着一种异常明亮、近乎欣喜若狂的光芒,目光急切地在门外搜寻着。
赵樽和大胖头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张阁老!
两人一时都有些无措,连忙上前按礼数参见。
“学生拜见……”
“孙儿拜见……”
两人话还没说完,张阁老竟直接抬手一挥制止了他们。
他的目光在赵樽、大胖头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最后落在门房身上,声音急切得有些发颤:“方才那张纸……是谁给你的?”
门房愣了一下,赶紧指向站在稍前方的韩蕾。
求一条龙啊!一条龙!拜谢各位友友!
第314章 咬牙隐忍
第314章 咬牙隐忍
韩蕾上前两步,姿态优雅地微微一福,不卑不亢地道:“回阁老,那纸是小女子给他的。”
张阁老的目光立刻牢牢锁定在韩蕾身上,那打量的眼神灼热得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连声道:“哎呀呀,姑娘大才啊!快!快!快随老夫里面请!”
张阁老那热情的态度,与方才传话时的冷酷决绝简直天差地别。
韩蕾微微一笑,应了声“多谢”,抬步便要跟着张阁老入内。
一旁的赵樽顿时尴尬不已,轻咳一声,出声提醒道:“老师,且慢。这位是内子,学生的王妃。她都随您进去了,将学生和胖头晾在门外,这……恐怕于礼不合吧?”
张阁老闻言,脚步猛地顿住。
他霍然转身,再次仔细看向韩蕾,脸上的欣喜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瞬间布上了一层寒霜,眼神也变得冰冷而警惕。
他厉声问道:“什么?你是这逆贼的王妃?”
韩蕾知道张阁老迟早会问起,于是依旧保持着甜美的微笑,坦然承认:“正是。”
“哼!”
果然,张阁老顿时勃然变色,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和羞辱,厉声对门房道,“关门!送客!”
说罢,他狠狠拂袖便要转身回府。
“爷爷!不要啊!”大胖头见状,哀嚎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个前冲,竟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死死挡在了门扇之间。
他望着张阁老决绝的模样,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爷爷!您就让我们进去吧!求您了!赵樽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和王妃都是心怀天下的人。孙儿慢慢跟您说,您听了就明白了!爷爷!”
心怀天下?
他的孙儿竟然可以把谋逆说成心怀天下?
张阁老已经转过去的背影僵硬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并未回头,白的头颅微微摆动,似乎在剧烈地挣扎和思索。
整个场面僵持不下,只能听到大胖头粗重的喘息声。大门两边的下人看着老爷,又看看堵着门的大胖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阁老本就嫌弃大胖头不喜读书,没出息,如今又与反贼搅和在一起,他更是一肚子火。
但自己孙子的品性如何,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们将谋逆这等掉脑袋的大事说成是心怀天下,这倒是让他很诧异。
赵樽是他的学生,小时候在国子监念书的时间就短短几年。对那时候的赵樽他或许印象不够深刻,但赵樽父子在北关护佑大景安宁,多年打下的赫赫战功,他却是件件都知道。
老实说,他也很好奇,赵樽为何会突然走到谋反的道路上。就连他那不成器的孙子张瀚霖宁愿与家人断绝关系也要力挺赵樽。
他更好奇,赵樽究竟给张翰林灌了什么迷魂汤。
良久,张阁老似乎极其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他深深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罢了……都……都进来吧。”
大胖头如蒙大赦,差点虚脱滑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赵樽一把扶住。
一行人这才跟着张阁老,心情各异地走进了这座深宅大院。
厅堂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充满了书卷气,却也透着一股陈旧的威严。
张阁老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脸色依旧阴沉,他并未吩咐下人看茶,只是极其冷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勉强说了一句:“坐吧。”
随即,张阁老的目光随即再次落到韩蕾身上,不再掩饰其中的急切和探究。
他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那张险些引起风波的宣纸,小心翼翼地展开,仿佛那是无价之宝。
他指着上面的字迹,目光灼灼地盯着韩蕾,一字一顿地问。
“告诉老夫,这纸上所写的‘有教无类,教化大兴’之论,‘知行合一,致良知’之思……还有这下半部分关于广设乡学、蒙童皆可免费入读、挑选师者、统一教化之法的条陈细则……这些,这些可都是你写的?”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韩蕾迎着张阁老询问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平静。
“回阁老,这几句话乃至其后构想,并非我所创。它们源自另一位心怀天下、智慧超卓的大贤。小女子不过机缘巧合,得以窥见,今日仅是将其摘录誊写,呈于阁老面前。不知阁老觉得,这纸上所写的几句话,以及其后所构想的这幅教育图景……如何?”
张阁老听到“并非我所创”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立刻又被后面的话所吸引。
他再次低下头,几乎是贪婪地、逐字逐句地重读着宣纸上的内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墨字,仿佛在抚摸一件失传已久的绝世珍宝。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无比激动和震撼的光芒,胡须微颤,声音因极大的兴奋而变得有些高亢。
“老夫觉得妙!妙极!”张阁老仅仅只是赞叹那纸上的言论。“此言此策真乃震古烁今,道尽了老夫毕生所求而未能言明之志!这已非寻常策论,这是……这是在开启宏图啊!姑娘,写下这等雄文、有此等旷世之才的大贤,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何处?!”
韩蕾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那位大贤现在在何处。
她目光沉静,唇角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她轻声道:“不过……阁老觉得这纸上所写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又如何?”
张阁老闻言,浑浊的双眼骤然迸发出点点精光。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宣纸上的“横渠四句”,喃喃重复着最后一句:“为万世开太平……为万世开太平……”
他的声音起初低沉,继而越来越响,最后竟带上了几分颤抖,“这是何其高远的志向!可以说振聋发聩,荡气回肠!可是……”
他忽然长叹一声,眼中炽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终究是纸上谈兵。这世间纷扰不休,人心贪婪难测,纵有经纬天地之才,又岂能真正开创万世太平?这或许……只是读书人心中最美好的幻想罢了。”
韩蕾却不答话,只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樽。
她唇角含笑,对着赵樽轻轻努了努嘴:“阁老,不瞒您说,赵樽此刻正在做这样的事。”
“他?切!”张阁老斜着眼,视线如刀子般刮过赵樽刚毅的脸庞。
说到这个话题,他白的眉毛紧紧拧起,嘴角向下撇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荒谬!赵樽勇武,上阵杀敌或可称雄,但为万世开太平?”
他重重哼了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长辈训斥晚辈般的严厉。
“他谋反作乱,天下皆知!朝廷出兵讨伐,天下口诛笔伐!这等逆贼行径,到了你们口中,竟成了为万世开太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阁老讥讽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狠狠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赵樽端坐如钟却满脸黑线,那搁在膝上的手更是紧紧捏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下颌线条绷紧,目光低垂,看着地上光影交错的纹。
老师口口声声的“逆贼”,都像一根根细针,刺入他心底最敬重师长的柔软之处。
在来之前,他就早已预料到会面对怎样的疾风骤雨,他甚至准备了更不堪的辱骂。
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可当真坐在这位自幼教导他忠君爱国、经纬天下的恩师面前,亲耳听到那失望透顶的斥责,他胸腔里依旧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沉甸甸地发闷,让他透不过气来。
这是他的恩师,他咬牙隐忍,若是换成别人,他紧捏的拳头怕是早已招呼到了对方的脸色。
但今日即便是面对张阁老的闭门羹和冷言冷语的讥讽,他也发作不得。
他还要替大胖头好言好语的请张阁老迁居苍州,与胖头团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让大胖头和家人的关系更加恶化。
况且,现在韩蕾既然想到了法子与张阁老商谈,那他就必须得配合韩蕾。
韩蕾将赵樽的隐忍看在眼里,心中微疼,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她迎向张阁老愤怒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声音清轻软糯却很沉稳。
“阁老,赵樽谋反,确有其事。朝廷派大军讨伐,亦是人尽皆知。但且不说赵樽究竟是谋反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咱们只说大军的结局。您可知,朝廷大军的结局如何?”
张阁老一怔,脸上的怒容短暂凝固了一瞬。
他紧紧盯着韩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茫然。
因为孙儿与反贼搅和在一起,为免祸及家族,他回到荆州老宅这些时日深居简出,对外界消息所知甚少,尤其是兵事胜负,民间倒是有各种传言,但却真假难辨。
他下意识地抚须,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只是那望向韩蕾的目光说明了他正等待下文。
韩蕾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苍州人特有的冷冽自信:“朝廷十万讨逆大军,连苍州的地界都未能踏入,便已铩羽而归,溃不成军,可谓……屁滚尿流。”
她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砸在地上仿佛有金石之声。
朝廷大军溃败?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张阁老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
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愕然,猛地转头死死盯住赵樽,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这个学生一般。
眼前这张年轻却已染上风霜的脸庞,何时拥有了如此可怕的力量?
赵樽那平静无波的神情下,究竟隐藏着何等雷霆万钧的实力?难道……难道赵樽父子在北关多年,早已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世代将门赵家积蓄多年的底牌。
“爷爷,是真的。”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大胖头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他声音洪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还有一份对赵樽毫不掩饰的崇拜。
“苍州现在已脱胎换骨!发展日新月异,军械之精良强大,朝廷的军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更重要的是,赵樽和韩蕾他们……他们是真的爱民如子!苍州的百姓,还有军营的士兵,无一不对他们真心拥戴,誓死相随!”
大胖头滔滔不绝,越说越激动,脸上都泛起了红光:“爷爷,您可见到荆州境内四处都在修建那种坚硬如石、平坦宽阔的道路?”
张阁老下意识地点点头,他虽足不出户,但修路这等大事,仆役们早已当作奇闻异事说给他听过。
他曾远远望过一眼,那灰白色的路面却是前所未见。
“那叫‘水泥’路!是苍州自己生产的水泥!”说起这个,大胖头就语带骄傲,“不仅是修路,荆州王和荆州知州宋培林大人,如今也已心向苍州!我们在苍州办养殖场,修建道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就连恒国公一家也已举家迁往苍州……”
这一连串的消息,如同一个个惊雷,接连在张阁老耳边炸响。他苍老的面容上,惊愕一层迭着一层。
恒国公?
那可是国公爷啊!连他也……
张阁老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几乎要撞出胸腔。他发现自己对天下的认知,正在被眼前几个年轻人轻描淡写的话语彻底颠覆。
大胖头见爷爷震惊,说得更加起劲:“还有呢!赵樽和韩蕾在苍州广设医馆,惠及贫苦。更在苍州各县城兴办学堂!规定六岁至十六岁的平民子弟皆可入学读书,前三期完全免收束脩!他们说这是真正的实现‘有教无类’!”
“胡闹!”张阁老下意识地驳斥,这实在超出了他这位传统大儒的想象边界,“这……这岂是儿戏?束脩尚在其次,如此多的学子,哪来那么多的书籍?哪来足够的纸张?这需要耗费多少银钱?根本不可能持续!”
读书,多少年来都只能是富贵子弟们的事。
他也曾幻想过寒门子弟能够走入学堂读书,可他也只能望而兴叹,根本办不到。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理想主义的狂想,违背了所有的现实规律。
“可能!而且已经做到了!”大胖头声音越说越大,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韩蕾在苍州开办了规模巨大的造纸厂,不仅解决了无数百姓的生计,更能生产出廉价又优质的纸张,源源不断地供应学堂所需!印制书籍的工坊也日夜不停,孩子们用的课本都是统一印制,成本极低。造出的纸张和书籍,用不完的还能售卖到其他州府,反而充盈了府库!”
见孙儿说得眉飞色舞,张阁老彻底失语了,他张着嘴,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毕生致力于学问,深知知识传播的艰难和昂贵。韩蕾此举,简直是劈开混沌,另辟乾坤!
听大胖头说到这里,韩蕾实时地从袖中,实则是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厚实之物,双手恭敬地呈到张阁老面前。
“阁老,请您看看此物如何?”韩蕾语气恭敬。
第315章 本座只献策
第315章 本座……只献策
“阁老,请您看看此物如何?”韩蕾语气恭敬。
张阁老下意识地接过,触手是一种坚韧光滑的纸张质感,与他平日所用的宣纸截然不同。封面上是两个方方正正、结构奇特的文字,他仔细辨认,才看出似乎是“字典”二字的某种简写。
他带着疑惑翻开,一页页看下去,眼中的震惊越来越浓。
只见书页之上,密密麻麻却排列整齐。每一个陌生的、笔画简练的字体旁边,都对照着一个他熟悉的繁体字。排版清晰,检索有序,竟是一套前所未见的文字体系!
“这……这是……”他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过那些方正的简体字,声音沙哑。
“此为《新华字典》。”韩蕾轻声解释,目光却一直观察着张阁老面上的反应。
“上面这些笔画简练的字,称为简体字。它们易于书写,便于认读,将来若能在天下推行,将大大降低识字读书的门槛。这也是为了有教无类而准备的基石之一。阁老,您此刻手中所捧的,便是未来万千寒门学子启蒙之始。”
张阁老仿佛被烫到一般,手猛地一抖,又赶紧握住那本字典,仿佛握住了一个滚烫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目光痴迷,口中喃喃自语:“易写易认,易写易认……若真能如此……若真能如此……”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无数稚嫩的手握着笔,轻松地书写这些文字的场景,看到了学堂林立、书声琅琅的盛世景象。
这本薄薄的册子,在他手中重若千钧。
“如今,苍州境内的夫子们,已在开始学习这字典上的简体字,为日后教学做准备。”韩蕾补充道。
正在这时,赵樽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张阁老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庄重,然后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老师。”
张阁老从字典中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赵樽的声音低沉而诚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稳力量。
“外界如何评说学生,是忠是奸,是王是贼,于学生而言,已不重要。学生今日前来,并非为自己辩解,而是有一事,恳求老师。”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真诚。
“学生恳请老师出山,前往苍州。不是为学生这‘反贼’正名,也不是请您运筹帷幄。学生只想请您,去教那些苍州大地上,刚刚得以踏入学堂的平民孩子们读书识字,明理做人。将您毕生所学,您心中所秉持的‘道’,传授给那些原本永无机会触碰圣贤之言的孩子。不知老师……可否愿意?”
张阁老彻底愣住了。
请他出山,不是为幕僚,不是为帝师,而是去……教蒙童?去实现那“有教无类”的梦想?这请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心底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理想之上。
他嘴唇嗫嚅着,脸上露出极度的挣扎和犹豫。
忠君思想的桎梏、对谋反的本能排斥和对未知前景的恐惧,与眼前这本字典所代表的磅礴希望、以及弟子那番话所描绘的动人图景,在他心中激烈地搏斗着。
看出老师的挣扎,赵樽再次开口,语气更加诚恳。
“学生深知老师心有顾虑,事关重大,亦不愿强求老师立刻决断。学生斗胆提议,请您随学生前往苍州一行,只当作是游玩散心,亲眼去看一看。若您亲眼所见之后,仍觉得学生所做的一切并非正道,仍不愿留在苍州,学生对天起誓,绝不强留,必亲自恭送老师返回故里,并保证今日之事,绝不为外人所知,绝不致老师清誉有损分毫!”
大胖头也急忙上前,拉住张阁老的衣袖,眼中满是恳求:“爷爷,您就去看看吧!苍州真的和外面传说的不一样!孙儿保证,您绝不会后悔这一趟的!那里……那里真的有希望!”
张阁老看看深情恳切的学生,看看目光清澈坚定的韩蕾,又看看一脸急切的孙子,最后目光再次落回手中那本沉甸甸的字典上。
那些方正的简体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跳动,编织成一个他梦想了一辈子却从未敢相信能实现的梦。
良久,良久。
堂内寂静无声,只有众人紧张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
终于,张阁老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虽仍有挣扎,却多了一丝决断和难以按捺的好奇。
他声音干涩,缓缓道:“……也罢。老夫……便随你们去亲眼看看这苍州……究竟是何等模样。”
大胖头顿时喜笑颜开,差点跳起来:“爷爷您答应了!太好了!”
张阁老却摆摆手,脸上恢复了几分往日阁老的矜持和谨慎,低声道:“不过……需得隐秘些,趁着夜色……”
“爷爷!”大胖头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种自豪和宽慰,“您多虑了!说得直白些,如今这整个荆州,早已在赵樽的掌控之下。荆州王、宋知州皆是自家人,沿途安全无虞。您就放放心心,堂堂正正地去!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整个荆州?!”张阁老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猛地转头,目光骇然地射向赵樽,仿佛想从他脸上确认这石破天惊的消息是否属实。
这才多久?
荆州也在赵樽的控制之下了?
他莫不是听错了?
赵樽迎着他的目光,沉稳而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有炫耀,没有张扬,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和自信。
张阁老彻底呆住了,他缓缓坐回椅中,背脊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他望着眼前这位变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学生,望着他身后那位长相娇俏甜美却智慧的韩蕾,再想到那本神奇的字典,那“为万世开太平”的雄文,那溃败的朝廷大军,那遍布荆州的水泥路,那免费的学堂,那庞大的造纸工坊……
一切的一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正站在一个时代的拐点上,而眼前这个被他斥为“逆贼”的学生,可能正在开创一条他无法想象的道路。
而这条道路,他一直都是道听途说,眼下,他倒是期盼着和他们一起去看看。
窗外,天色渐暗,而张阁老的心中,却仿佛有一盏灯,被悄然点亮,越来越亮……
东关外二十里,东明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
残旗斜插在沙地里,风一吹,卷起阵阵带着血腥气的尘土。
营帐间人影匆忙,哀嚎与呻吟不绝于耳。
军医们穿梭其间,手中纱布早已浸透暗红,却仍俯身在一个个伤口前,试图从死神指缝里抢回几条性命。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比帐外更加凝重。
主帅慕容泰端坐于上,指节重重敲在案上,震得茶盏一跳。
“情报司送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声音沉郁,如同闷雷,“不是说大景内乱,苍州王反了,朝廷军溃败……边关空虚?可今日突然冒出的援军又是从何而来?!若不是他们突然杀出,此刻东关城已插上我东明战旗!”
在他下首,一人斜倚在椅中,一身红衣如血,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东方既明,东明情报司大都督,此番奉旨督军。他闻言不过懒懒抬了下眼皮,唇角似笑非笑。
“慕容将军,”他声线柔和,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本座亲眼所见,大景皇帝亲点的十万兵马征讨苍州王,惨败而归,岂能有假?大景纵然乱,也未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来了援军,不正是情理之中吗?”
他轻轻嗤笑一声:“倒是将军您,眼见先锋已突入城门,只因城内稍有骚动,便急令鸣金收兵……这到手的城门,可是您自己下令丢掉的。怎么,如今却要怪在本座头上?”
“你!”慕容泰霍然起身,额角青筋跳动,“若非你情报语焉不详,未能探明援军虚实,本将岂会下令撤退?若是陷阱,我军孤军深入,后果谁担?!”
“哦?”东方既明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红衣曳地,步态慵懒却步步逼人,“那依将军之见,全是本座这个提供情报的错了?您这身经百战的主帅,就半点责任也无?”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帐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东方既明忽的嫣然一笑,那笑容妖异非常,冲淡了帐中的火药味,却添了几分寒意。
“罢了。将军既认定是本座拖了后腿……”他踱步上前,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那待将士们稍作休整,下一次攻城,让本座来‘出出主意’。您来指挥,按我的法子打。若还攻不下东关城,本座自会向陛下请罪,承认是我情报有误,贻误战机。如何?”
慕容泰眼神一凝:“东方大都督,你莫忘了身份。你只是督军,无权指挥本帅的军队。”
“自然记得。”东方既明已走至他身侧,微微倾身,吐息几乎拂过慕容泰的耳廓,“所以,本座不指挥,只……献策。听不听,在您。若听了我的计策却败了,罪,在我。若不按本座的主意打,败了,罪,可在你。”
慕容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美得近乎妖邪的脸,沉默片刻,终是沉声道:“……你有何主意?”
东方既明嘴角那抹笑意加深,缓缓贴近,唇几乎抵在慕容泰耳畔,低声细语了几句。
帐内烛火跳动,将两人身影投在帐壁上,重迭晃动。
只见慕容泰的瞳孔骤然收缩,随着东方既明的耳语持续,他的双眼越睁越大,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慕容将军,怎么样?敢这样打吗?”东方既明说完,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整理着绯红袖口。
慕容泰猛地转过头,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一般,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与陌生。
帐外,伤兵的哀嚎随风隐隐传来,帐内,一片死寂。
五日后,东关城墙之外,东明帝国大军再度压境。
这一次,东明军阵的布置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大军最前方,是两排衣衫褴褛、血迹斑驳的士兵,他们铠甲破碎、目光惶然,与东明军整齐精良的装备形成了凄厉鲜明的对比。
这些人的眼中没有战意,只有绝望与恐惧,像被驱赶的羊群,被迫站在了整个杀戮序列的最前沿。
城头之上,李建勇老元帅与守城将士们目睹此景,无不愤懑填胸。
敌军正是要以俘虏为前锋,逼其攻城,这完全是一种极为残酷的战术。
这种战术,古称“先登”,亦谓之“陷阵营”。而其战略本质,则是冷酷的“驱俘攻城”,或曰“以俘为兵”。
这些俘虏被用作人肉盾牌,是第一波消耗品。
这样做目的明确而残忍:要以其血肉之躯,耗尽城上箭矢滚木、沸油火石;以其性命,试探守军防御的破绽与薄弱之处。
更阴毒的是心理之战。
东明军队要让大景兵卒眼见同胞攻城的惨状,自相残杀之局,在心理层面撕裂守军的意志。
城上之人箭不敢放、滚石不忍投,却在顷刻之间,陷入忠义与存亡的两难绝地。
东明帝国借此节省己方精锐、保全实力。待俘虏伤亡殆尽、守军心力俱疲之际,才是他们真正主力压上之时。
若俘虏决定投降,这也是对降卒的一种残忍测试。以昔日战友之城为标的,逼他们斩断退路、交出一份血淋淋的“投名状”。
然而,这样的队伍从来只是权宜之用。无装备、无训练、更无士气可言。一旦利用价值已尽,等待他们的,往往是比战场更为凄凉的结局。
城墙外的战场上,战鼓擂响,厮杀展开。
东明的督战兵手持长刀,厉声呵斥,驱赶着大景俘虏走向城墙。
俘虏手中兵器残破,断刀断剑,甚至木棍竹竿,都不堪为战。
他们步履踉跄,在呵斥与威逼中向前移动,如同一道道流淌的血肉堤岸,缓缓涌向东关城墙。
而城上的李建勇老元帅看着这一幕,须发皆张,握枪之手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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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究竟是不是个人
第316章 究竟是不是个人
大景的士兵们在城墙上也看得目呲欲裂。
李建勇老元帅看着己方的同胞被驱赶着向城墙冲来,他想要下令放箭,可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大景的俘虏被作为“先登”行在队伍最前方。守城的士兵滚木扔不得,箭矢射不得。
他们不管用何种方法攻击东明帝国的军队,最先遭殃的都是大景的俘虏。李建勇将军左右为难。
城墙上,大景士兵们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
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下方那些踉跄前行的身影,那些破碎铠甲下曾经与他们同锅吃饭、同帐而眠的同胞。
有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城墙砖缝缓缓流淌而不自知。
“元帅!”副将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哀求,“他们已进入弩箭射程!”
李建勇老元帅的右手依然悬在半空,那曾经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正剧烈颤抖。
他闭上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敌人搏斗。
就在这死寂的刹那,城下突然爆发出一个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城墙上激起层层涟漪。
士兵们纷纷探头,努力辨认着声音的来源。
“看那里!”一个眼尖的年轻士兵突然指向俘虏队伍最前方那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汉子,“那是……那好像是卢元帅!”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城头。
李建勇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如电般射向那个身影。
尽管那人满脸血污,左眼肿胀得几乎睁不开,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即使在这般境地依然大喊阻止他们放箭的声音,不是东关驻军元帅卢承允又是谁?
“真是卢元帅!”士兵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人已经下意识地松开了拉满的弓弦,箭矢无力地坠下城头。
李建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城墙才稳住身形。
卢承允不仅是东关元帅,更是大景军魂的象征。如今,这个象征正被敌人牲畜一般驱赶着走向自己守护的城墙,这是何等的讽刺与残酷!
“东明国,你们好毒的计算。”老元帅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目光越过那些可怜的俘虏,直射向远方东明军阵中那面耀眼的帅旗。
东明军阵中,东方既明得意地抚摸着胯下战马的鬃毛,转头对慕容泰笑道:“如何?本座这出戏可还精彩?”
慕容泰,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城墙上的骚动,冷冷道:“大都督果然是妙计,不费一兵一卒就已动摇敌军军心。只是……”
说着,慕容泰睨了他一眼,目光甚是轻蔑鄙视。
这些俘虏他本打算用来与大景谈条件,交换东关城池的。
现在,东方既明竟然用这些俘虏来反攻大景,这样的方法固然好,东明军队可降低战损,但他对东方既明这个人的为人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在这片大陆上,国与国之间常常有战事,但在这片大陆的历史上,却从未有哪个国家采用过如此阴险缺德的战法,就连好战的草原国家也不曾有过。
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长相妖媚的男子究竟是不是个人?
“只是什么?”东方既明挑眉,“觉得我太过残忍?”
慕容泰沉默片刻,缓缓道:“战争本就是残忍的。本将只是在想,今日我们如此对待大景俘虏,来日……若我军有人被俘……”
东方既明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话:“慕容将军多虑了!胜者王侯败者寇,待我们攻下东关,直捣大景都城,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他猛地挥手,“慕容将军传令吧!全军压上,趁敌军心神大乱之际,一举破城!”
慕容泰叹了口气,既然已成定局,他也只能下令。
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而狂暴,东明帝国的精锐开始向前推进,如同缓缓合拢的铁钳,将那些可怜的俘虏夹在中间,逼向城墙。
城下,卢承允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向城头。
他看到了李建勇白的须发在风中颤抖,看到了守城士兵们脸上的挣扎与痛苦。
不知为何,看到己方将士的为难,看到自己堂堂一名元帅被敌军当做牲口驱赶,他突然激起了男儿血性,一股热血猛地涌上他的心头。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反正都是死,那就死得壮烈些吧!
“弟兄们!”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高喊起来,声音撕裂却铿锵有力,“不要管我们!放箭!投石!绝不能让东明狗贼得逞!”
这番话如同在油锅中投入一滴水,顿时在俘虏中炸开。有人惊恐地看着他,有人则眼中重新燃起火焰。
“卢元帅说得对!”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嘶声附和,“我们横竖是死,不能做大景的罪人!”
“跟他们拼了!”几个俘虏突然转身,用残缺的兵器扑向最近的东明督战队士兵。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响起,督战队的长刀毫不留情地砍翻了胆敢反抗的俘虏。
但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如同星火燎原,迅速在俘虏队伍中蔓延开来。
城头上,大景士兵看得血脉贲张,许多人已经忍不住拉满弓弦,只等元帅一声令下。
李建勇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煎熬。一边是城下同胞的惨状和卢承允决绝的眼神,一边是身后东关数万百姓的安危。
老元帅的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士兵年轻而炽热的脸庞,他们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支流矢不知从何处射来,正中卢承允肩头。他踉跄一步,却顽强地站住了,反而借此机会夺过了身旁一个督战兵的长刀。
“大景儿郎!”卢承允浑身是血,却如战神般屹立不倒,声音震彻战场,“今日我等虽死,魂归故里!尔等守的是父母妻儿,守的是大景山河!放箭!”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劈开了李建勇心中的迷雾。老元帅眼中猛地迸发出决绝的光芒,那只一直颤抖的手终于稳稳地挥下。
“弩车准备!”李建勇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城头,“瞄准敌军后方阵营!弓箭手听令,抛射覆盖!滚木礌石,预备!”
命令一道道传下,“先登”的出现刺激着城墙上的大景军队,他们如同沉睡的雄狮突然苏醒,军心不但未曾溃散,反而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战意。
“可是元帅……”一个年轻将领看着城下那些开始与督战队搏斗的俘虏,面露不忍。
李建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手指如铁:“记住,今日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东关存亡。卢元帅和那些义士选择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战机,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牺牲!”
老元帅转身面向全军,声音如雷霆般滚过城墙。
“弟兄们!今天我们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也见证了我大景儿郎的气节!城下是我们的同胞,他们正在用生命为我们创造机会!我们要用东明狗的鲜血,祭奠他们的英魂!”
“杀!杀!杀!”城墙上的士兵们红着眼睛,发出震天的怒吼。
就在这时,卢承允在城下组织起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他们抢夺兵器,与督战队展开了殊死搏斗,为城上的守军创造了宝贵的准备时间。
“放!”李建勇的命令如同霹雳。
数十架弩车同时发射,特制的重型弩箭呼啸着越过城下混乱的战团,直扑东明军后方阵列。
与此同时,弓箭手们以四十五度角抛射出的箭雨如同乌云般遮天蔽日,落下时正好覆盖了正在前进的东明主力。
东明军队显然没有料到守军会如此果断地反击,前锋阵列顿时陷入混乱。
“好!”东方既明在远处看得分明,不怒反笑,“这才有意思!传令,骑兵两翼包抄,攻城车推进!”
真正的血腥攻城战开始了。
东明军队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对大景的“先登”俘虏不再手下留情,挥舞着手中的制式弯刀,见者即杀。
云梯一次次架起,又一次次被推倒。滚油从城头倾泻而下,随之而来的是点燃的火把,将城墙下变成这样一片火海。
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
卢承允率领的俘虏队伍在混战中逐渐缩小,但他们成功扰乱了东明军的阵型,为守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李建勇指挥若定,时而亲临险处,长枪挑落攀上城头的敌兵。
老元帅虽然年迈,但武艺不减当年,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致命。
战斗从上午持续到日落,东关城墙下已是尸山血海,东明军的攻势终于渐渐减弱。
直到薄暮时分,鸣金收兵的声音从东明阵营中传来,残存的军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鲜血浸染的无数尸体。
城墙上的大景士兵们疲惫地靠在垛口上,许多人当场瘫倒在地。幸存者们看着城下那些永远倒下的同胞,无声地流着眼泪。
李建勇站在城头,最后一道夕阳将他白的须发染成血红。
他凝视着远方东明军营中渐渐升起的炊烟,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元帅,卢元帅他……”副将上前低声报告,声音哽咽。
李建勇抬手制止了他,缓缓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今晚加强警戒,东明人不会给我们太多喘息的时间。”
他最后望了一眼城下那片染血的土地,转身走向城楼,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夜幕降临,东关城头燃起无数火把,如同黑暗中不屈的眼睛,凝视着远方虎视眈眈的敌人。
明天,也许又将是一场血战。
李建勇大步踏入中军大帐时,帐内烛火正噼啪作响。
他铠甲未卸,肩头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右手虎口处缠着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亲兵赶忙上前要替他卸甲,却被他抬手止住。
“取纸笔来。”他的声音干哑得像是要冒烟。
亲兵不敢耽搁,迅速备好笔墨。李建勇提笔连续蘸墨三次,才将战报写完。墨迹未干,他便唤来传令兵。
他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先登”,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陛下。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李建勇皱眉掀帘而出,只见城墙上疲惫的士兵和民夫们正在补充守城物资。伤兵们浑身是血,正互相搀扶着走下城墙,几个士兵正搀扶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校尉。
那校尉左臂只剩半截,草草包扎的布条还在渗血。
紧接着,军医匆匆赶来……
火把插在泥地里,焰舌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年轻校尉扭曲的影子投在破损的营帐上。
士兵们走过的地方,地面泥泞不堪,混杂着暗褐色的污渍。折断的长矛、裂开的盾牌半埋在泥土中,金属部件偶尔反射出冰冷的光。
一杆军旗倒在泥泞中,旗面被践踏得模糊不清,仅存的金线纹样在火光下微弱地闪烁。
空气中弥漫着烟炱和血腥的气味,还有一种铁锈似的甜腥,随着夜风一阵阵飘散。
火把噼啪作响,爆出几点火星,旋即湮灭在黑暗中。
月光静静流淌,照见营帐间横七竖八的阴影——那些是解下的甲胄、卷刃的刀剑,或许还有别的东西,沉默地躺在明暗交界处。
周围没有呼喊,只有淡淡的呻吟和夜风穿过破损营帐的呜咽,以及火把燃烧的细响。
这片营地仿佛成了一个刚被遗弃的残骸,在月光与火焰的交织中,凝固成一片死寂的凄然。
玄月高挂,军营各处升起袅袅炊烟。火头军抬着大锅穿梭在营房间,米香混着血腥气,形成一种古怪的味道。
守城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大军得以喘息,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土地上,终究升起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然而,正如李建勇老元帅所料,东明大军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机会。
“敌袭!敌袭!”
“咚咚咚……”
夜半时分,城墙上空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大喊声和急促的战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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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诡道终非王道
第317章 诡道终非王道
深夜的城墙之上,火把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巡逻士兵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几名大战了一天的士兵已是筋疲力尽,他们蜷缩在垛口后的阴影里,抱着长枪打着瞌睡,偶尔传来几声含糊的梦呓。
火光在城墙上投下不安的光晕,城墙外的空地随之忽明忽暗。
几对黑影正沿着城墙根的阴暗处悄无声息地移动,他们像夜行的鬼魅,每一步都踩在最暗的角落。
最终,这群人悄无声息地汇聚到南面城门下。
他们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木桶,握着一把铁锹。木桶里的水被小心翼翼地倾倒在阴影处的泥土上,水流渗入土壤。
经过反复浸泡,原本坚硬的泥土变得松软黏腻。
黑影们立即开始行动,铁锹小心翼翼地插入泥中,每一次挖掘都极尽轻柔。泥土被一锹一锹地移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隧道正在悄然形成。
头顶上方不时有火光掠过,他们就立即紧贴城墙,屏息凝神。
阴影完美地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有因为劳动而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暴露着他们的存在。
待火光远去,铁锹又再次开始蠕动,像是一只正在啃噬的夜行生物。
随着夜色渐深,城头上的守军越发疲惫。
就在这时,东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异样的马蹄声——东明骑兵的马蹄都用破布包裹,直到他们冲入火光范围内才被发现。
箭矢破空而来,嗖嗖的尖啸声划破夜空。
一个正在打盹的守军猛地惊醒,他慌乱直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抓起武器,就被一箭射中胸口,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敌袭!敌袭!”
惊慌的呼喊声在城墙上炸开,警鼓被重重擂响。
幸存的守军手忙脚乱地抓起滚木礌石,有人慌乱中打翻了火油罐,黏稠的液体在城砖石上蔓延开来。
箭雨不断从黑暗中袭来,钉在垛口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笃笃声。
城墙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而城墙根下的挖掘声,却在这片喧嚣的掩护下变得更加急促了。
从伤兵营巡查回来,刚刚歇下不久的李建勇老元帅,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披衣而起,神色凝重的匆匆走上东门的城墙。
果然,东明帝国军队夜里并未偃旗息鼓,反而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正在发动蓄谋已久的猛烈夜袭。
只可惜,当大景士兵发现偷袭时,城墙西面的阴影处挖开了一条隧道。
偷袭的骑兵身后就是东明的主力,攻势之凶悍,远超白昼。
疲惫的大景士兵虽拼死抵抗,但士气本就低迷,加之兵器甲胄皆逊于东明,城防在一波波亡命的冲击下开始逐渐松动。
“右翼增援!”
“泼油,点火。”
“顶住,大家一定要顶住。”
面对东明军队越来越激烈的攻势,李建勇老元帅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只感觉压力山大。
正在这时,东关城的南面骤然腾起冲天火光,喊杀声如潮水般漫过城墙。
正在东门城墙上指挥战斗的李建勇老元帅猛地扶住垛口,白的须发在夜风中剧烈颤动。
“南门!是南门起烽火了!”亲兵惊惶的呼喊声中,老元帅一把抓裂了掌下的夯土。
东门外东明军的攻城锤正撞击着城门,每一声巨响都震得城墙簌簌落土。
“元帅!南城守军发来血书求援!“传令兵跪呈上沾满烟尘的绢帛,老元帅展开时瞥见角落暗红的指印。
副将急道:“东门这些精甲兵已是勉强支撑,若再分兵……”
“糊涂!”老元帅突然将令旗掷在垛口,“南门若破,跟东门破有何区别?全城百姓不是照样皆为鱼肉!”
他望着城外连绵的敌营火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铁甲下的肩膀竟显出几分佝偻。
待喘匀气息,他猛地提起乌金枪指向南方:“刘副将,立刻调三百弩手,两百刀盾手!再带两万士兵支援。”
他的枪尖在火光中冷芒毕露:“刘副将。记住,南城墙若塌一寸,就别回来见老夫!”
刘副将疾奔下城时,老元帅突然唤住他,褪下腕间磨得发亮的铜护腕递给他:“把这个交给南门守将,就说老夫与东门共存亡,请他务必守住南门!”
刘副将领命而去,老元帅回头目光炯炯的看向下方正一下一下撞击城门的攻城锤,又开始专心指挥战斗……
惨烈的厮杀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直持续到旭日东升。
晨光如血,与城中肆虐的火光绞缠,将东关城残破的轮廓染成一片凄厉的猩红。
城墙垛口处,最后几名负隅顽抗的大景守军如同被收割的麦秆,在敌人狂暴的刀锋下接连扑倒。
最终,伴随着一声绝望的巨响,东关城城门被巨木撞开,潮水般的东明士兵涌入城内。
城头之上,负隅顽抗的大景守军逐一倒下,那面残破的“李”字帅旗被一刀斩断,飘落尘埃。
取而代之的,是东明帝国那狰狞的玄鸟战旗,在晨曦与火光交织中,傲慢地插上了东关城的最高点。
玄鸟张开的利爪和尖喙在风中猎猎抖动,仿佛欲择人而噬。
旗手脸上混合着狂热与征服的狞笑,他奋力将这象征征服的旗帜插向城楼最高处那焦黑的木桩。
旗帜终于立稳,在晨曦与烽烟的交织中狂舞,宣告着东明帝国对东关城的彻底占领。
而城内的街道里,巷战正酣。
李建勇老元帅早已从发号施令的统帅变成了须发皆张、持枪搏命的老卒。
他银白的须发被血污和汗水黏结在一起,厚重的铠甲上布满刀凿斧劈的痕迹,甲叶在剧烈的动作下发出快要散架的悲鸣。
他手中的长枪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风的呼啸和力竭的沉重,将一名名扑上来的东明士兵劈翻在地。
“大家都稳住!向我靠拢!”老元帅的吼声嘶哑,却仍试图凝聚身边越战越少的亲兵。
忠勇的亲兵们用身体组成脆弱的壁垒,一边格挡着四面八方刺来的兵刃,一边护着主帅向城内狭窄的巷道退却。
每一步后退,都踩在粘稠的血泊和冰冷的尸体上。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退却中,从南面的街巷深处,另一股更为汹涌澎湃的喊杀声如同沸腾的潮水般隆隆传来,并且快速向他们所在的方位逼近。
李建勇挥枪格开一记劈砍,震得虎口崩裂,他趁隙向南瞥去一眼。
只那一眼,所有的血勇、所有的坚持,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明白了,南门……也破了。
最后的退路,断了。
眼前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他继续挥枪迎战。可身边的亲兵却在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最终,力竭的老元帅被数把长矛同时逼住,缴下了兵器。
日头渐高,硝烟未散。
东关城内残火闪烁,尸骸枕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片刻后,一队盔明甲亮的东明骑兵簇拥着两人,踏过狼藉的街道,缓缓来到被临时看押的李建勇面前。
马蹄铁敲击着染血的青石板,发出清脆而冷酷的声响。
当先一人,身着一身大红的锦袍,他并未着甲,面容白皙,眼神中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矜持与得意,正是东明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全身披挂、面色沉郁的东明军主将慕容泰。
东方既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将军,眼下你总该明白,究竟是你先前用兵过于‘持重’,还是本座的情报与方略确能奏效了吧?若非本座以‘非常之法’摧其心志,又分兵偷袭,这东关坚城岂能一夜间易主?你看,此城一破,又有了如此多的俘虏。”
慕容泰脸上肌肉紧绷,目光扫过那些正被驱赶在一起、满面惊恐的大景俘虏,尤其是其中一些身上还带着伤、眼神空洞的大景士兵。
他嗤笑了一声,声音洪亮却带着压抑的怒意。
“东方大都督,你用大景的俘虏做‘先登’,逼他们反过来攻打自己的故国城池,此等行径,有违天和人伦!即便是赢了,本帅亦觉得胜之不武,脸上无光!军人征战,当持正而战,这等手段……哼!”
东方明轻蔑地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迂腐之见,他抬手指着那面飘扬的玄鸟旗。
“慕容将军,打仗嘛!何必那么多的持正之举?兵者,诡道也。这里是两国交兵的战场,不是你讲求仁义道德的学堂。过程、手段,不过是通往结果的路径而已,唯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们,俘虏他们主帅的也是我们。史书只会记住东明攻陷了大景的东关城,谁会在意具体用了什么法子?”
他的目光转向被押解着的李建勇,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你说对吗,李老元帅?”
李建勇虽双臂被缚,身形却依旧挺拔。
他抬起头,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先扫过慕容泰,微微颔首,似乎对其方才的话略有赞许。
随后,他定格在东方既明那张妖媚的脸上,声音沙哑却沉毅。
“哼,诡道终非王道。一时之胜,岂可论千秋功罪?东关城虽破,然我大景军民抗敌之志未熄。今日你等用此等卑劣手段,他日必遭其反噬!老夫是败于国势衰微,将士疲敝,并非败于你之诡计!”
东方明不以为意,反而抚掌轻笑:“好一个志未熄!败军之将,倒也硬气。只是……不知当你被锁拿至东明帝都,游街示众之时,是否还能保持这份硬气?”
他说着,语气陡然转冷,“带下去,严加看管!这可是我们献给主上的一份厚礼!”
士兵粗暴地推搡着李建勇离去。
老元帅踉跄一步,却努力稳住身形,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这片浸透鲜血的城池废墟,也深深的看了东方既明一眼。
老元帅的目光里透着探究。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位东方大都督,可一时间,他又想不起来。
黑夜早已过去,此刻唯有破败的烽烟与初升的朝阳勾勒出残垣断壁的轮廓,悲壮而苍凉。
慕容泰看着李建勇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对东方既明说道:“大都督,这李建勇乃大景一代名将,虽被俘,亦当以礼相待,何必折辱?”
东方明斜睨了他一眼:“大将军,收起你那不必要的怜悯心肠吧!对待敌人,尤其是这样的敌人,摧毁他的尊严,远比杀死他更有价值。这会让所有景国人明白,抵抗是徒劳的。”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城已破,接下来安抚百姓、追击残敌之事,就有劳将军了。本座需即刻将捷报传回国内。”
慕容泰看着东方既明在一众护卫下傲然离去,又看向四周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些哀嚎的伤兵、惊恐的俘虏,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东方明的手段固然高效,却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与厌恶。
战争,似乎正在滑向一个更加残酷和没有底线的深渊。
……
与此同时,东关城陷落、元帅被俘的惊天噩耗,正由几名拼死突围而出的残兵,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无尽的悲愤,朝着大景国的腹地踉跄奔去。
消息所到之处,无疑将引起巨大的恐慌与震动。
而在更遥远的大景京城,此刻还沉浸在一片脆弱的平静之中。
皇城深处,年轻的皇帝或许正在为前线的战事忧心忡忡,朝堂之上,大臣们或许还在为是和是战、如何增援而争论不休。
他们尚且不知,东关的天,已经变了。
一面破碎的战旗倒下,意味着一个艰难的时代的结束,或许,也预示着另一个更加血腥时代的开始。
东明帝国的铁蹄,在踏平东关之后,将继续朝着大景脆弱的心脏地带,步步逼近。
微暖的晨风吹过东关城头,那面玄鸟旗猎猎作响,仿佛猛兽胜利的咆哮。
城下,慕容泰默立良久,最终叹了口气。
他沉声对身边的副将下令:“收敛所有阵亡将士的遗体,无论是我们的,还是大景军的……要妥善安置城中百姓,不得滥杀无辜。”
“将军,这……东方都督那边?”副将有些迟疑。
“执行军令!”慕容泰语气斩钉截铁,“我们是军人,不是屠夫。速去!”
“是!”
副将这才重重点头,然后领命离去。
慕容泰望着眼前这片惨烈的景象,心中默念:李老元帅,你说得对,诡道终非王道。这场胜利,确实令人心中难安。但战争的巨轮一旦启动,便无人能够轻易让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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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火速驰援东关
第318章 火速驰援东关
大景京郊,天光正好。
炽烈的阳光自高远的苍穹直射而下,将祭坛周遭照得一片敞亮,连石阶缝隙间新生的杂草都纤毫毕现。
祭坛高筑,香烟缭绕。
风掠过郊野,卷起旌旗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焚香与泥土混合的肃穆气息。
景帝一身龙袍,立于祭坛之上。
他眉宇间压着沉沉的思虑,手中高举玉圭,面向苍天。
这一次祭天,他不为炫耀登基为帝的面子,不为百姓庄稼五谷丰登,而是为东关燃眉的战事能够大捷。
他比谁都清楚,若外敌破关,皇位不稳,什么风调雨顺,什么海晏河清,终究只是一纸空谈。
事关皇位,这一次他没再开口向户部伸手讨要那永远凑不齐的银两,而是直接动用了自己的小金库。
江山若倾,私财何用?
他眼神沉凝,诵祷之声朗朗传出,一字一句,皆是对天地的叩问,也是对时局的决绝。
至于苍州王赵樽——那盘踞西北、手握强大武器、曾大败朝廷征讨之军的赵樽,此时反成了可暂搁一旁的隐患。
赵樽自上一战后便蛰伏不动,景帝暗自计量,即便他真要趁虚而入,兵临城下……
到那时,他或许可以与赵樽谈判,共坐江山,也不是不行。
毕竟,大家同是大景血脉,赵樽又岂愿见家国百姓沦于外敌的铁蹄之下?
可东明帝国不同。
那是外敌,异族之师,是虎狼之敌。
对东明帝国,无丝毫转圜余地,唯有以战止战,以血洗血。
祭文诵至末尾,景帝微微抬首,望向湛蓝如洗的天际。日光刺目,他眯起眼,仿佛能看到遥远的边关烟尘滚滚,杀声震天。
景帝叹了口气,面容肃穆,持起三炷高香,对着苍天厚土,对着列祖列宗,深深叩拜。
阳光透过冕旒,在他略显苍白疲惫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他口中念念有词,不再是往常那些祈求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套话,而是字字句句关乎东关战火,关乎皇位稳固。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列祖列宗英灵共鉴……唯愿我大景将士勇武,挫败东明豺狼之师,保我疆土完整,社稷安宁……”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透露着内心的焦灼。
台下,文武百官、后宫嫔妃依品级排列,鸦雀无声,只有祭坛上的火焰燃烧和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响,气氛庄重而压抑。
可就在仪式正进行到最关键的三献九叩环节时,一个小太监弓着腰,踩着碎步快速走来。
他神色仓皇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声,因为他吸取了教训,上一次咋咋呼呼打断祭天的小太监,已经被陛下命人乱棍打死了。
他一路小跑着绕过祭坛外围的侍卫,远远看到景帝虔诚的背影,不敢上前,只得拼命朝着侍立在侧后方的太监总管李忠心使眼色。
李忠心何等精明,早已瞥见了那小太监的异状。
他眉头微蹙,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退后几步,来到那小太监身边。
“作死的东西!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敢冲撞祭天大典?”李忠心压低了嗓子,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几乎快哭了。
他从袖筒里摸出一个细小的、封着火漆的竹筒,双手奉上。
他将音量压得极低:“总管息怒!是东关的飞鸽传书先到了,送信的驿卒被拦在外围的哨卡,没敢放进来……小的,小的实在不敢耽搁……”
“东关”二字如同重锤,砸在李忠心的心头。
他脸色一变,一把夺过竹筒。
如此军国大事,即便是祭天,也绝不能延误。
李忠心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重新悄步回到景帝身后不远处,垂手侍立,等待着一个间隙。
直到景帝完成了一轮叩拜,正要起身,李忠心才抓住时机,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促而清晰地禀报:“陛下,东关急报,飞鸽传书。”
景帝正要俯身再拜的动作猛地一僵。他霍然直起身,甚至顾不得仪态,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钉在李忠心手中的那个小竹筒上。
他一把夺过,指尖甚至有些发颤,利落地捏碎火漆,倒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张薄绢。
展开薄绢,上面的字迹小而密集,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铁骑冲阵,中军被破……卢帅亲率亲卫迎敌,为敌所俘……东明军趁势猛攻,东关城几欲陷落……幸赖援军及时赶到,方堪堪将敌击退至城外二十里……然城中伤亡惨重,粮草军械损耗巨大……”
“噗——!”
景帝只觉得一股腥甜毫无预兆地猛冲上喉头,他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祭坛前冰冷的青石板上。殷红的血迹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陛下!”
“皇上!”
台下顿时一片惊惶的尖叫和骚动。
皇后离得最近,他容失色,扑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景帝,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您怎么了?您别吓臣妾啊!”
李忠心吓得魂飞魄散,尖着嗓子嘶喊:“太医!快传太医!快啊!”
景帝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灰败,嘴唇染血,他一把推开试图搀扶他的皇后和内侍,手臂艰难地抬起。
指向皇宫的方向,声音嘶哑而颤抖:“回宫……即刻鸣钟……上朝!”
说完,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喘不上气,全靠内侍们七手八脚地架着,才没有瘫软下去。
第二次祭天大典,又在一片混乱和恐慌中戛然而止。
……
金銮殿上,钟鸣声声,急促而沉重,敲得所有听闻者的心都揪紧了。
百官们早已从祭坛的慌乱中得知陛下吐血,此刻仓促应召入宫。
他们个个面色惊疑不定,交头接耳,殿内一片嗡嗡之声,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景帝换上了常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了火,强撑着坐在龙椅之上。
他扫视了一眼惶惶不安的群臣,对李忠心微微颔首。
李忠心上前一步,展开那封染着帝王之血的飞鸽传书,用他特有的尖细嗓音,清晰地朗读起来。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寂静的大殿里,砸在每一位大臣的心上。
“……卢帅被俘……”
“……东关城险些失守……”
“……伤亡惨重……”
“……亟需增援……”
每读一句,殿内众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等到李忠心读完,整个金銮殿殿落针可闻,死一般的寂静。
震惊、难以置信、恐惧、羞愧……种种情绪在百官脸上交织。
镇关元帅,国之柱石,竟成了敌军的俘虏?
固若金汤的东关城,差点就被攻破?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而东明兵锋之盛,更让所有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景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压抑不住的虚弱和怒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们都听见了?啊?我大景的脸面,都快被东明踩在脚下了!卢承允……废物!”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却又引发一阵咳嗽,咳得弯下腰去。那是被气的。
李忠心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百官噤若寒蝉,无人敢接话。
良久,景帝缓过气来,目光扫过殿下:“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呢?说!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东关还救不救?怎么救?”
户部尚书率先出列,一脸为难:“陛下,上次支援李元帅,已几乎掏空了临近州府的存粮和库银,这再次增援,粮饷从何而出啊?即便再次加征,恐远水难救近火,且易生民变。”
“粮饷之事,朕再从内帑拨付!”景帝打断他,语气决绝,“便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朕撑住东关!”
东关是大景东面的关隘,东关一破,东明铁骑便可沿着各州县长驱而入。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气的不是东关城险些失守。他气的是连堂堂一关元帅也做了敌军的俘虏,对他这个大景的帝王来说,简直就是打脸。
这时,兵部尚书曹格又出列奏道:“陛下,兵马呢?云、冀、梁三州及京畿周围可用之兵,已大部调往东关。如今若要再调,唯有徐州、荆州之兵。然两地距东关路途遥远,大军开拔,粮草辎重跟进,至少需一月方能抵达前线,恐……恐来不及啊!”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面露绝望之色。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陛下,莫非忘了苍州?苍州军常年与突厥作战,乃天下精锐之最!若得苍州军出马,必可解东关之围!”
众人循声望去,是都察院的一位御史。然而他话音刚落,立刻遭到猛烈的反驳。
“荒谬!”兵部尚书曹格厉声喝道,“苍州王赵樽已然举兵,其心可诛!此刻让他出兵援东关?无异于与虎谋皮!更何况,苍州军北御突厥、阿拉和濛国,一旦调动,北境空虚,若北方蛮族南下,我大景岂非腹背受敌?此议绝不可行!”
那御史不过一介文官,弹劾别人那倒是在行,对于兵马调动可以说是屁都不懂。
他被驳斥得面红耳赤,讪讪退下。
殿内再次陷入僵局。
谁都知道曹格说的是实情,苍州军有那强大神秘的“爱姆十六”,虽然强大,却已非朝廷所能指挥,反而成了心腹大患。
景帝以手撑头,瞪了那不知所谓的御史一眼,觉得那御史就是故意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听着下面的争论,只觉得头痛欲裂,心口越发憋闷。
他何尝不知赵樽的威胁?甚至他之前还存了万一京城不保,可与赵樽谈判,共御外敌的心思。
但那是最后一步,是屈辱的一步!
如今东关危急,远水难救近火,内患又迫在眉睫,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景?两次祭天大典都被打断,难道真是老天不支持他当这皇帝?
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声音充满了无力:“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东明绝不会罢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东关陷落?”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曹格眼中精光一闪,再次出列,朗声道:“陛下,或许还有一策可试!”
“讲!”景帝猛地抬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陛下不是从京营、三大营及拱卫京师的各卫所中,抽调精锐,组建了一支新军,交由打擂台胜出的指挥使大九统领训练吗?如今这支新军已操练成军,虽仅万人,却来自各军精锐。何不派此军骑快马火速驰援东关?即便不能彻底扭转战局,至少也可助李元帅稳住阵脚。”
景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连日来的焦虑和东关惨败的打击,竟让他把自己亲手布下的这步棋给忘了!
“对!对!还有新军!还有大九!”景帝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快!传旨!即刻宣大九入宫!”
然而,仍有大臣表示担忧:“陛下,曹尚书所言虽有理,但万人之师,投入东关数十万大军厮杀的战场,恐如杯水车薪啊……”
景帝此刻却像是找到了方向,语气斩钉截铁。
“那也聊胜于无!毕竟李老元帅年事已高。这支新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或可出奇制胜!即便不能败敌,增强守城力量亦是好的!”
景帝摸着下巴做沉思状:“徐州和荆州之兵要防备苍州王赵樽,不能调用。此刻,这支新军就是最快能抵达东关的力量!”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曹爱卿所言极是,苍州王不得不防。徐州和荆州之兵,必须严密监视苍州动向,绝不可让其趁火打劫!”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传:“新军指挥使大九殿外候旨!”
“宣!快宣!”景帝急声道。
稍许后,一身新军官服难掩精悍之气的大九大步走入殿中。
他单膝跪地,声音有力:“末将大九,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他显然是从京郊军营快马加鞭赶回,气息尚有些不稳。
“爱卿平身!”景帝抬手,迫不及待地道,“东关紧急军情,卢承允兵败被俘,东关城险些失守!”
即便以大九的沉稳,听到这个消息,瞳孔也是猛地一缩,脸上瞬间布满惊愕。
卢承允的能力他听说过,整个东关军的战力也不弱,竟落到如此地步?
东明军的强悍,真是远超预估!
景帝继续道:“如今李建勇元帅虽暂时稳住局势,但东关依旧危急。朝廷援军调度需时,远水难救近火。朕欲派你即刻率领新军,轻装简从,火速驰援东关!你的新军训练已久,装备精良,朕要你务必协助李元帅,给朕守住东关!你可能做到?”
闻言,大九心中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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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像他见过的启明星
第319章 像他见过的启明星
大九心中巨震。
东关局势竟已糜烂至此!他一直以为陛下组建这支新军,是用来对付苍州王赵樽的。没想到竟是用来打东明?
他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以及它其中所蕴含的巨大风险机遇。
大九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抱拳沉声道:“陛下信任,臣万死不辞!新军將士日夜操练,早已摩拳擦掌,愿为陛下效死,为国赴难!臣即刻点兵出发,必星夜兼程,以最快速度赶赴东关,助李元帅稳固防线,痛击东明敌军!”
他的回答鏗鏘有力,充满了决心和信心,让焦头烂额的景帝和惶惶不安的百官们稍稍安心了一些。
“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景帝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欣慰,连日的疲惫和吐血后的虚弱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李忠心,擬旨!擢升大九为平虏將军,总领新军援东关事宜,一应粮草军械,优先供给!兵部、户部即刻协同办理,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恩!”大九再次跪拜,声音洪亮。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异光。
东关惨败,卢承允被俘,朝廷暂时无兵可派,只能动用这支万人新军……这个消息,必须立刻传递给远在苍州的王爷。
殿內眾臣都眼巴巴的看著领命而去的大九挺拔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之光。
但他们绝不会想到,东关已破,李建勇老元帅也已被俘。这位深受皇恩、临危受命的“平虏將军”,心中最重要的忠诚,更是早已另有所属。
大景的命运,在这一刻,繫於一条即將悄然飞向北方的秘密讯息之上。
殿外的阳光依旧炽烈,却仿佛驱不散笼罩在皇城之上的重重阴霾。
战爭的齿轮,因为东关的变故而再次加速转动,將所有人裹挟其中,走向未知的深渊。
走出皇宫厚重的朱漆大门,大九步履生风地走向拴马石,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跨上了战马。
他韁绳一紧,策马穿行过熙攘的御街,直至拐入一条僻静无人的巷弄,方才勒马停下。
四下惟有风声掠过檐角。
他从怀中取出那只贴身的对讲机,打开后按下通话键。
他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十三,十三。听得到吗?”
对讲机沙沙响了一下,传来大十三的声音:“九哥,我在。你说。”
“东关危急,卢承允元帅被俘,敌军险些破城!”大九语气沉抑,却语速极快。
“啊?怎么会这样?”大十三的声音十分惊愕。
“你听著,”大九谨慎的扫视了一下周围,见无人才继续说道:“陛下刚封我为平虏將军,命我即刻点新兵驰援东关。我马上就走,大字队其余五人也都隨我同行。”
他略顿一顿,声音更凝肃了几分:“你独自留在茹妃宫中,务必万事谨慎。宫中但有风吹草动——哪怕只是片语流言,也立刻传出来。”
“嗯!九哥你放心。”大十三在对讲机里郑重答应。
自从有了荆州王和知州宋培林的配合相助,与苍州之间的通讯站现已铺至京畿边缘。
大十三在深宫中所发信息,只须传至宫外“有家客栈”的刘伯,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一段一段的传到远在苍州的赵樽耳中。
“记住,”大九最后叮嘱,“王爷在京外,但耳目前伸、脉络未断。你我虽远隔百里,音信不可断。”
话音一落,他鬆开按键,將对讲机收回贴胸的內袋。
他目光如刀,往皇宫方向最后瞥了一眼,旋即调转马头,一挥马鞭,朝著京郊大营策马而去……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苍州清水县,学堂新址。
时值初夏,阳光透过新栽的榆树叶隙,在水泥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瀰漫著桐油和木屑的清香,工匠们正俯身在院中给新制的杉木床架上漆。
赵樽今日未著王服,只穿了一身靛蓝布常服,袖口微卷。
他身侧跟著肚腩微挺的大胖头,二人正陪著鬚髮白的张阁老缓步穿行於廊下。
每经过一扇敞开的窗户,赵樽便驻足片刻,指著屋內新做的杉木桌椅、以白灰抹平的墙面为张阁老细细解说。
工匠们见到王爷走来,纷纷放下活计行礼,赵樽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劳作,眉宇间带著惯常的肃穆,却在对张阁老说话时透出几分难得的温和。
“西厢房是学生寢舍,二十人一间,全部採用火炕设计。”赵樽推开一扇漆味未散的木门,“苍州冬日苦寒,不能让孩子们冻著。”
张阁老探身望去,只见丈余长的通铺上铺著崭新草蓆,每张炕位都標註了编號,墙角立著统一制式的松木衣箱。
穿过栽著月季的庭院时,大胖头咋呼又洪亮的笑声惊起了檐下的麻雀。
“爷爷,您瞧这食堂的灶台!韩蕾特意让砌成双眼迴风灶,一顿饭能蒸三百个饃!”他拍著滚圆的肚皮比划,“韩蕾说孩子们正长身体,伙食万万亏不得。咱们清水县自个儿有养殖场,隔天就见能荤腥。平日主食是去年收的玉米、土豆和红薯,逢年过节还有白面饃饃吃!”
张阁老颤巍巍抚过教室上过油漆的窗欞。阳光透过新装的玻璃,將室內照得透亮。水泥地坪平整如镜,墨线弹出的格痕尚未磨灭……
这样明亮规整又透著新奇的地方,竟然是学堂?
老人恍惚看见穿著粗布衣裳的稚童们端坐在书桌前,正在听他授课,朗朗书声穿堂而过——
“有教无类”四个字在他唇齿间无声滚动,枯瘦的手指在袖中微微发颤。
他思绪飘回昨日初入拖木沟棱堡的时刻。
那时马车驶过瓮城,箭塔上黑光闪闪的武器曾让他心惊。
他的孙子大胖头当时挥舞著短胖的胳膊,唾沫横飞地讲述朝廷討伐军如何在棱堡外折戟。
大胖头说:“朝廷大军的箭矢压根够不著墙头!那些官兵连块墙皮都没蹭掉就屁滚尿流的撤啦!”
而从棱堡通往清水县的官道更似桃源秘境。庄稼在田野间翻滚著碧绿的波纹,农人扶著锄头立在田埂上说笑,见到赵樽一行便摘下草帽欢呼。
有个赤脚小儿抓著蚂蚱跑来,被韩蕾笑著揉乱头髮。
那些在地里劳作的农妇穿著粗布衣裳,裙摆沾著泥点,眼底却盛著比京城闺秀更亮的光。
此刻站在学堂院中,张阁老望著屋檐下悬掛的青铜铃鐺轻嘆。
世人皆言苍州王谋反,可在这里,他看到了百姓眼里的光,看到了民心所向,这片穷山恶水之地,分明焕发著他毕生未见的生机。
暖风拂过新漆的门楣,带来远山松涛的呜咽,张阁老忽然明白赵樽为何敢邀他前来。
因为,不管外人怎么说——沧海横流处,自有青天在上。
四处逛了一圈,一间教室里突然传来隱隱的读书声。
现在已有孩子来这里读书了?
张阁老兴趣大起,立刻快步朝著那间教室走去。赵樽和大胖头跟在身后,连连叫他慢点。
推开教室的门,原来是十几个年轻夫子正坐在课堂上听韩蕾讲课。
韩蕾挺著个大肚子站在讲台上,身上的衣裳有些紧绷。
她一手扶著后腰,一手指著黑板上的拼音,正在教夫子们学习。
她的肚子真的像吹气球似的,快要赶上別人六个月的肚子了。
见赵樽进来,眾人纷纷起身行礼,齐声道:“见过王爷。”
赵樽向眾位夫子介绍身旁的张阁老,语气恭敬:“这位是本王的恩师,张阁老。”
张阁老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的目光在黑板上那些奇特的符號与韩蕾圆润的腹部之间流转,最终落在韩蕾因站立过久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老人混浊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
他见过太多怀著子嗣在家中静养的贵族女子,却从未见过这般大著肚子仍立於讲台的女子。
眾人寒暄已毕,张阁老目光落在黑板上那几个略显奇特的符號上。
“ao”、“ou”、“iu”。
他不由得捋须沉吟,眼中浮起几分困惑,开口问道:“韩姑娘,这些弯弯绕绕的,是什么新式记號?”
来苍州的一路上,他与韩蕾有过几次交谈,觉得韩蕾颇有学识,便尊称她韩姑娘。
韩蕾闻言轻笑,走到讲台前拿起那本厚重字典,隨便翻开一页,指尖轻点其中一个字,侧身向张阁老解释。
“阁老请看,这便是字典中使用的拼音。只要学会这些拼音,即便遇到不认识的字,也能自行拼读。每个字的音与义,皆可藉此查阅。”
张阁老越发好奇,微微倾身端详,又抬眼看向韩蕾:“你这是在教他们?你竟通晓这套体系?”
韩蕾含笑点头,正欲接话,却不慎踩中讲台边缘,身体骤然一斜。
她轻呼一声,几乎摔倒之际,赵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眉宇间凝著担忧与宠溺。
“又不顾惜自己,”赵樽语气中带著责备,更藏不住心疼,“舟车劳顿才回到苍州,就该在府里多休息,何必急著来教课?”
韩蕾却只是笑笑,站稳后轻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无妨。
“我心里有数。只是学堂开课在即,须得在此之前让夫子们掌握拼音。否则,他们又如何去教孩子?”她语气坚定,目光扫向堂中一眾认真跟学的夫子,继续道:“大人学起来快,你瞧,声母早已熟稔,如今韵母也大半能读能认了。”
赵樽低嘆一声,眉头未展:“可你如今这身子……”话未说完,又被韩蕾轻声截断。
“快了,就快教完了,”她语气轻快,却不容商量,“总不能因我一人,耽误了整个学堂的进程吧?”
她心想,自己哪有那么娇贵?在现代时,多少孕妇照常工作至產前。
眼下,学堂开学迫在眉睫,时间不等人,她还有太多事要做。
至少,她要在分娩前,將小学三年级以前的语文数学內容全部传授给夫子们。再往后的课程,恐怕就只能倚仗视频教学了。
张阁老倒是很感兴趣,他拉著赵樽一起走到下面的位子坐下,认真的开始听韩蕾讲课。
韩蕾的声音清轻软糯,讲课深入浅出。张阁老听得也很认真,竟然越听越有趣。
“诸位请看,”韩蕾的声音清亮如泉,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轨跡。
“ao念『熬』,如『熬粥』的熬;ou念『欧』,如『欧洲』的欧;iu念『优』,如『优秀』的优。”她每念一个音,底下那些穿著粗布长衫的夫子们便跟著诵读,声音参差不齐却格外认真。
阳光穿过明亮的玻璃,在她汗湿的额角镀上金边。
赵樽始终绷紧下頜,手指在膝头无意识地敲打节拍,仿佛隨时准备衝上讲台。
亲卫老孟不知从哪搬来张太师椅,却被赵樽用眼神制止,他不愿打断这难得的课堂。
“现在我们来拼读『鸟』字。”韩蕾深吸口气,笑道:“n-iǎo,鸟。谁能用这个拼音组词?”
后排有个年轻夫子举起手:“麻雀在檐下叫喳喳的那种鸟!”
满堂鬨笑中,张阁老忽然捋须开口:“鸟可是《诗经》中『关关雎鳩』的雎鳩?”
课堂霎时寂静。
夫子们面面相覷,韩蕾眼睛却亮了:“正是!阁老可知雎鳩现在称作什么鸟?”
见老人怔住,韩蕾笑著在黑板上写下“鱼鹰”二字:“这就是拼音的好处——不管古称还是今称,拼出来的都是天地间真实的生灵。”
张阁老恍然点头。
他想起国子监里那些皓首穷经的大儒,终其一生都在训詁考据,却从未有人告诉他雎鳩就是渔人常见的鱼鹰。
张阁老越听越有趣。他来的晚,前面的声母没学到,他竟然突发奇想的用大景的字在拼音下面对应標註,说自己回去可以对照著学习。
课间休息的铜铃响起时,工匠们抬著食盒进来。玉米面窝头配咸菜疙瘩,每人还有个水煮蛋。
韩蕾自然地被赵樽扶到特设的圈椅里,面前多出一碗奶白的鱼汤——显然是他就早吩咐灶房备下的。
张阁老凝视汤碗里晃动的光影。鱼汤冒著热气,映出窗外新栽的榆树苗,映出远处棱堡巍峨的轮廓,最后映出韩蕾眼里的星火——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大夏任何女子眼中见过的光,既不是闺阁中的温顺,也不是后宫里的算计,而是像……像他在山上见过的启明星。
午后课程开始前,赵樽终於忍不住开口:“剩下的韵母明日再复习不成?”
韩蕾正整理著自製的拼音卡片,头也不抬地答:“那可不行,明天就要教乘法口诀表了。”
她忽然抽出一张画著青蛙的卡片递向张阁老:“阁老,试试拼这个?”
卡片上写著“qing wā”,一个夫子在旁边小声的拼读了一遍。
张阁老看著那夫子,迟疑道:“这就拼出了青……蛙?”
韩蕾笑道:“阁老,您看!拼音就是这么简单!”
她转身对夫子们提高声音:“连阁老大人都一学就会,你们还怕教不好孩子么?”
满堂善意的笑声中,张阁老耳根微热,韩蕾的授课方法也让他颇感兴趣。
他忽然注意到所有拼音卡片都绘著图案:青蛙蹲在荷叶上,母鸡带著小鸡,还有农夫扛著锄头……每幅画都透著稚拙的生机,与京城书坊那些刻板的三字经截然不同。
教室里里光线柔和,张阁老正凝神听讲,突然,一阵突兀的呼喊声打破了寧静。是赵樽腰间別的对讲机竟毫无徵兆地响了起来。
“滋啦——王爷,王爷——”
满堂目光霎时聚焦在赵樽身上。
张阁老只是微微侧过头,淡薄地瞥了一眼,视线便越过赵樽,落回讲台上正在授课的韩蕾身上,隨即又垂下眼標註拼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专注听讲。
这个能千里传音的小匣子,他来苍州这一路上早已见识过,虽仍觉精妙,却已不足为奇。
赵樽面不改色,指节分明的手指按下侧边一个按钮。“我是赵樽,讲。”
对讲机那头传来通信兵急促却清晰的声音:“王爷!京城刘伯刚传回急报——东关元帅卢承允被东明大军俘虏,东关……险些失守!”
教室里,满座皆惊。
东关主帅被俘?
那会是何等惨烈的战局?
“什么?!”张阁老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失声惊呼。
第320章 史上最强大肚婆
第320章 史上最强大肚婆
课堂上的诸位夫子亦是面面相覷,脸上写满了惊惶与不可置信。
赵樽倏然抬头,目光如电,直射向讲台后的韩蕾。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匯,无声交换著只有彼此才懂的凝重。
赵樽再次按下通话键,声音沉稳定:“继续说。”
通信兵后续的稟报一句句传来:朝廷援军仓促,目前仅派出一万由大九训练的新军火速驰援东关。
赵樽的眉头越锁越紧,最终只回了一句:“本王知道了。”
沉重的空气瞬间压了下来,方才还縈绕著书香墨气的学堂,此刻仿佛连呼吸都带著铁锈般的凝滯。
韩蕾脑海中猛地蹦出现代那句錚錚誓言——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一股热流衝上心口,但理智告诉她,在这里,在这个时空,一切的决断,都繫於身边的赵樽身上。
张阁老紧紧盯著赵樽,唇线抿得发白,一言不发。
在他心中,赵樽是反贼,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而此刻他心如乱麻,一方面既忧心东关战事糜烂、山河破碎,一方面更恐惧赵樽是否会趁此京城空虚之际,挥师入京,直取皇权。
所有夫子的目光也齐齐匯聚在赵樽身上,屏息等待著这位权倾一方的王爷的抉择。
然而,赵樽却缓缓转向身旁腹部高高隆起的韩蕾,那双惯常锐利清冷的眸子里,竟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清晰的挣扎与为难。
他是反贼不错,可东关是大景的国土,东关的百姓,亦是大景的子民。
外敌铁蹄踏破国门,俘我元帅,辱我国体,此乃奇耻大辱,他岂能坐视不管?
可如今……韩蕾身怀六甲,行动日益不便,她性子跳脱,从不安分,若他此时领军远征,將她独自留在这苍州,叫他如何能放心?
韩蕾迎著他望向自己肚子的目光,仿佛一眼看穿了他心底翻腾的波澜。
她直接开口,声音清亮:“樽哥,你打算怎么做?”
赵樽声音低沉:“大九虽带一万新兵驰援,但军中仅他与大字队五人配有枪械,弹药亦不充裕,余者皆持刀戈。东明帝国强敌环伺,大九此去凶险,我意,亲自带兵前往东关支援。可你现在……”
一听赵樽决意出征,韩蕾眼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这正合她意!又能上战场了!
只见她毫不迟疑,猛地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把造型精奇、泛著冷硬金属光泽的m16,动作流畅彪悍得完全不像个孕妇。
她挺著硕大的肚子,几步走到赵樽面前,一脚利落地踩在身旁的凳子上,双手稳稳端起那杆沉重的枪枝,枪托抵肩,目光灼灼如烈火,高喝一声:
“走,咱们现在就去干他!”
教室內的空气瞬间凝固。
韩蕾这一声清脆的喝喊,与她此刻挺著大肚子、一脚踏凳、双手端枪的彪悍姿態,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视觉衝击。
阳光从窗欞透入,勾勒出她周身凌厉的轮廓,那把造型奇特的狙击枪泛著冷硬的金属光泽,与她高挺的孕肚形成了一种奇异又令人屏息的和谐。
眾夫子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早已见识过这位王妃的不同寻常,但每一次她总能刷新他们的认知极限。
张阁老白的鬍子抖了抖,嘴唇囁嚅著,想斥责一句“成何体统”,却发现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固然惊世骇俗,可那股扑面而来的锐气与决心,竟让他心底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赵樽惊了一下,像看著天外来物一般看著自己的女人。
这是孕妇?
她不知道自己是大肚婆吗?
谁家的孕妇像她这样?
赵樽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眼底那几分为难瞬间被汹涌而起的热流衝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骄傲与灼热的战意交织的复杂光芒。
他太了解韩蕾了,她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尤其在这种大义面前。
赵樽快步上前,大手稳稳地扶住她的后腰,既是支撑,也是无声的认同与呵护。
“胡闹!”他声音低沉,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语气里的纵容却清晰可闻,“给本王好好坐著,小心身子。”
韩蕾就著他的力道坐下,却仍扬著下巴,枪口微微朝下,眼神亮得惊人。
“谁胡闹了?东明贼子都打到家门口了,俘虏了我们的元帅,践踏我们的国土,这都能忍?樽哥,別磨蹭了,赶紧点兵!”
张阁老眉尖一动,赵樽和韩蕾的意思这是要去打东明,而不是直攻京城?
赵樽一把没收了她手里的m16,递给身后的老孟,然后无奈地睨著她:“上战场对付东明有为夫,也有苍州士兵,还轮不到你。你只管给我们提供弹药,好好休息就行。”
韩蕾泄气,嘟噥道:“我可以帮你们的。”
赵樽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凝视著她的目光似乎要將她娇俏甜美的面容永远的记在心里。
他温热的手掌轻抚过韩蕾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只要平安无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这次去应对东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张阁老看著小夫妻难分难捨的模样,忍不住微微点头。
这才应该是他的学生——在家国大爱面前,夫妻小爱终是被放在了一边。
赵樽对韩蕾温柔一笑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决断瞬间铸成。
他按住对讲机,声音沉稳如山,穿透教室的凝重,也传向远方的军营。
“正飞,正飞。听到回话。”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肖正飞的应答:“王爷,我是正飞。您有何吩咐?”
“传令!苍州大营全体集合,一级战备!府兵队即刻检查装备弹药,后勤队准备七日份急行乾粮和医疗物资。一炷香后,校场点兵!”
“是!王爷!”对讲机那头传来鏗鏘有力的回应,隨即是迅速远去的脚步声和隱约传来的嘹亮號角声。
命令既下,教室內的气氛陡然一变。之前的震惊和凝重化为了紧张而有序的战前气息。
夫子们面面相覷,虽帮不上具体的忙,却纷纷拱手:“王爷保重!预祝大军旗开得胜!”
张阁老神色复杂地看著赵樽,终於还是上前一步,深深一揖:“王爷……老夫……虽仍视你为朝廷逆臣,但今日之举,是为家国大义。东关百姓,乃至大景江山,皆仰赖王爷了。望王爷……以雷霆之势,击退强敌,扬我国威!”
这番话,他说得极为艰难,却又无比郑重。
赵樽看他一眼,並未多言,只微微頷首:“恩师放心,樽,分得清轻重。”
他隨即看向韩蕾,眉头又蹙了起来:“你……”
“我必须去!”韩蕾抢白,语气坚决,“你知道我的本事,远程狙击、战场急救、战术指挥,哪样我比不上別人?况且……”
她摸了摸肚子,脸上闪过一丝母性的柔光,旋即又被坚毅取代,“我们的孩子,应该第一时间看到他的父母是如何守护这片土地的。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逞强。”
赵樽深知她说的是事实,她的能力在前两次战斗中早已得到验证,是无可替代的强大助力。
“不行!”赵樽果断拒绝,“东关距此路途遥远,一路顛簸你会吃不消。”
“樽哥!就让我去嘛!”韩蕾又开始娇滴滴的抱著他的胳膊一阵,硕大的肚子顶著他的髖部。
赵樽斜睨著她,轻轻拂开她的手,语气极尽温柔:“丫头,乖!就在家里。你去了我会分心。再说,这一路上你吃不好、睡不好……”
赵樽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韩蕾已打断了她,刚被拂开的手转了一圈又抱住了赵樽的手臂一阵晃荡。
“樽哥!我可以的。”韩蕾嘟起了嘴,那模样颇为委屈。“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再说了,我要是担心你睡不著觉,一定会偷偷去找你的。”
这次,见撒娇不行,她开始出言威胁了。
一定会偷偷去找你!
这句话確实嚇住了赵樽,因为她有前科。
赵樽嘆了口气,沉默片刻,终是妥协。谁让他总是因为不忍而败给韩蕾这丫头呢!
可赵樽不知道的是,孕妇赶路算什么,在韩蕾那个时空,还有孕妇临分娩前在迪吧蹦迪的呢!
赵樽黑著脸,不容置疑地道:“算了,跟著去吧!,但你必须待在冀州,就给我们提供物资就行,不得上前线。我会从冀州开始沿途设立通信站,我们可以隨时保持通话,你要一切行动听我指挥。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扛回去锁在王府里。”
“好!成交!呵呵!”韩蕾甜甜一笑,爽快答应,她知道这是赵樽最大的让步。
时间紧迫,不容多言。
赵樽立即对教室內的眾人道:“书院事宜,暂由张阁老与诸位夫子共同主持。丫头,我们走。”
他揽住韩蕾的腰,小心地护著她,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教室门外,听到动静的几名亲卫早已牵马等候。麻子也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沉默地跟在赵樽身后。
军营內更是早已行动起来。
亲卫队得到赵樽的命令迅速集结,鎧甲鏗鏘,刀枪林立,m16更是泛著寒光,一股肃杀之气瀰漫开来。
“报告王爷!府兵营已集结完毕,整装待发!”一名传令兵飞驰而来,滚鞍下马,高声稟报。
“好!”赵樽翻身上马,“出发!校场。”
马蹄声碎,一行人疾驰而出。
赵樽要领兵支援东关的消息不脛而走。街道两旁,百姓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苍州王的高效动员,纷纷避让。
许多人的脸上带著担忧,也带著期望,甚至有人高声喊道:“王爷一定要打贏啊!”
“把东明狗贼打回去!”
“王爷。我们等著您凯旋。”
……
校场之上,旌旗招展,黑压压的军队肃立无声,只有战马偶尔喷响鼻的声音。
士兵们眼神锐利,站得笔直,一股无形的杀气直衝云霄。
看到赵樽到来,所有將士的目光齐刷刷的聚焦过来,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与信任。
赵樽勒马,目光扫过全场,运足內力,声音如同洪钟,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將士们!东明帝国,犯我疆土,俘我元帅,辱我国格!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战!战!战!”山呼海啸般的怒吼瞬间爆发,声震四野,连天上的流云似乎都被震散。
“好!”赵樽拔出腰间佩剑,直指东方,“犯我家国者,必诛之!苍州军全部听肖统领指挥,五百府兵隨本王挥师驰援东关,扬我军威,復我河山!”
“吼!吼!吼!”士兵们以枪顿地,以刀击盾,发出有节奏的怒吼,战意沸腾到了顶点。
赵樽看著眼前这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军队,胸中也豪情万丈。这就是他和韩蕾一手打造出来的力量,守护家园、击碎一切来犯之敌的力量!
赵樽剑锋一转:“府兵开拔!”
號角长鸣,战鼓擂动。五百府兵翻身上马,扬起漫天尘土。
別看五百府兵少,他们可是从组建到现在,一直使用手枪和m16操练练的精锐。即便东明帝国的冶炼技术远远超过大景,可有他们出马,对付还在使用冷兵器的东明帝国,以一抵千,也绝不在话下。
赵樽带领五百伏兵將骑马先行,留下由老孟带领的一百亲兵护送韩蕾隨后赶到。
紫檀和金桔陪著韩蕾回到王府也忙碌起来。
王府中,树影斑驳。
老夫人正和几个丫鬟坐在树荫下为还没出世的孙子缝製新衣。
韩蕾走过去站在老夫人面前,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
她本不想对老夫人说实话的,怕老夫人担心,但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坦诚相告。否则,老夫人若是从其他渠道知道了实情,她会更担心。
“娘,”韩蕾轻声开口,声音在阳光中显得格外柔和,“东关战事吃紧,樽哥已带兵驰援,我打算隨樽哥一同前往。”
她顿了顿,注意到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连忙补充道:“但我向您保证,我只在后方负责物资调配,绝不会上前线涉险。”
老夫人刚端起的的茶盏轻轻一晃,几滴茶水溅落在她的裙裾上,晕开深色的痕跡。
她將茶盏放在身旁的小几上,发出一声轻响。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赵樽已经出发了?”老夫人甚感突然。
“嗯!”韩蕾微微点头,“事態紧急,樽哥直接去了校场点兵出发,我安排好就隨后跟上。”
“这才安生几天啊……”老夫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著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抬起眼,目光越过韩蕾,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从你爹老国公开始,咱们家就没离开过战场。可现在樽儿才在我身边多久,你又有孕在身……”
老夫人的话没有说完,只是轻轻嘆了口气,那嘆息声中承载著太多作为武將家眷的牵掛与无奈。
韩蕾在老夫人身旁坐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
“娘,我明白您的担忧。但正因为我有孕在身,才更想陪在樽哥身边。况且,上次我能將他平安带回来,这次也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老夫人反握住韩蕾的手,力道有些重,仿佛生怕一鬆手就会失去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韩蕾硕大的小腹上,眼中满是复杂情绪。
“你这孩子……我知你本事大,上次若不是你,樽儿恐怕……”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千万不能逞强啊!”
“嗯!我答应您,”韩蕾郑重地点头,“一定会以孩子为重。”
老夫人这才稍稍放宽心,但仍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从饮食起居到行动坐臥,事无巨细。
韩蕾一一应下,没有丝毫不耐。
交代完隨军的事,韩蕾从袖中取出两部手机,屏幕在阳光下泛著温润的光泽。
“娘,这两部手机里已经下载好了学堂的教学视频,等灵儿回来后您交给她。她已经学会如何使用手机了,可以让她在学堂里教夫子们观看视频。”
老夫人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摩挲著光滑的屏幕,虽然不太明白这些新奇物事的妙用,但她还是郑重的点头。
此时,院子里传来忙碌的声响。紫檀和青桔正指挥著下人们往马车上搬运行李。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来回穿梭,生怕惊扰了主人们的谈话。
“不用带得太多,就装一些你们的用品和软垫就行了。”韩蕾提醒她们,她自己有空间,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
韩蕾望了一眼院中的景象,又从空间中取出一只气垫床和一把气垫椅子。
这两件物品与现代的无异,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奇异地和谐。
“把这个放在马车上吧,”韩蕾轻声吩咐,“路上顛簸,有这些会舒服些。”
金桔好奇地打量著这些从未见过的物事,但还是恭敬地接了过来。
气垫床和椅子在她手中微微晃动,触感奇特,既柔软又有弹性。
老夫人看著这一切,眼中既有担忧又有欣慰。她知道这个儿媳与眾不同,有著常人难以想像的能力和智慧。
但儿子和儿媳要去面对的是东明强敌,无论儿媳多么与眾不同,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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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好像不太对劲
第321章 好像……不太对劲
八日后,京城,御书房。
殿內烛火通明,映照在景帝紧锁的眉宇间。
他端坐於龙椅之上,指尖轻叩扶手,目光如炬地扫视著阶下肃立的两位尚书。
空气凝滯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每一息都带著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户部筹措粮草,至今仍无足数?”景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寂静的大殿中,“大九带一万新军驰援东关,不过是杯水车薪。李老元帅十五万援军才险险守住东关城,东明铁骑何止三十万?他们的刀,比我们的利;他们的马,比我们的快。你们告诉朕,这仗,要怎么打?”
户部尚书躬身出列,额间渗出细汗:“陛下明鑑……李元帅出征时已带走京畿大半存粮。臣等日夜催调,眼下……眼下至多只能凑出五万大军一月之粮。若能再宽限十日……”
“十日?”景帝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淬著冰冷的焦灼,“东关烽火连日不绝,你们要朕给时间,可东明的铁骑肯给朕时间吗?”
说完,他的目光倏地转向兵部尚书曹格。
曹格立即跪伏於地,语速急而不乱:“陛下。云、梁、冀三州兵力已悉数交予李元帅,荆州、徐州毗邻苍州叛军,守军实不敢轻动。如今唯有青州、益州尚可调兵,两州共计四万兵马,七日前已发调兵虎符,此时应已在驰援东关途中。”
殿中一时寂然。
户部尚书大著胆子提醒:“陛下,青、益二州紧临京城,驻军少,不知是否能够抵抗东明,更何况……东明此番有备而来,若再將京畿最后屏障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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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未说尽,其间深意却令所有人脊背发寒。
闻言,景帝犯难了,他缓缓的闭上眼。
大景总共九州七十二县,其中就有三州的兵马无法调动,其他地方要么兵马已调去支援东关,要么就是驻军太少,京畿范围之內倒是还有两支禁军,可那是用来拱卫皇城的最后力量,他也不敢动。
青、益州的兵马虽少,也只能先抵挡著再说吧!
毕竟,东关一破,东明长驱直入,再无其他抵挡。他甚至开始考虑真到那时,他要么与苍州王谈判,暂时联盟,要么他御驾亲征。
就在景帝犯难之时,他却不知京城外五十里官道上,一队轻骑正披星戴月疾驰向东。
为首之人一身银甲,目光如鹰,正是那“谋反”的苍州王赵樽。
他身后五百府兵马蹄裹革,人衔枚,马摘铃,如一道沉默的铁流,刺破沉沉夜色,直奔那片他们本该与之作战的东关沙场。
而御书房中的帝王,仍对著摇曳的烛火,独自咀嚼著江山倾覆的危机。
他完全不知道,命运的暗流,已在无人窥见处悄然转向……
同一时间,冀州通往东关的官道旁,一片隱蔽的山弯空地里,一堆堆篝火星星点点,映照著一张张疲惫却警惕的面容。
大九和他带来的一万新军正在此短暂休整,埋锅造饭。
空气中瀰漫著食物粗糲的香气和战马特有的汗膻味,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
这里距离东关城已不足十里,东关城情况不明,万人骑兵若贸然出现目標太大,极易打草惊蛇,甚至自投罗网。
於是,大就决定先在此休整,待探明东关城的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喝了一口水,大九沉吟片刻,看向身边的大十六。
“十六,你留下暂时统领全军。”大九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目光扫过在黑暗中等待著开饭的士兵们,“此地险要,依山扎营,谨防偷袭。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九哥放心!”大十六抱拳,年轻的脸庞上带著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会守住这里,等你的消息。”
大九点头,隨即点了另外几名大字队兄弟:“你们几个,隨我先行一步,摸清东关城虚实。”
“是!”眾人领命,神情肃然。
很快,大九几人策马融入了沉沉的夜色,向著东关城方向奔去。
他们身后,一万新军偃旗息鼓,儘可能地將自身隱藏在这片山坳之中。
然而,他们並不知道,东明大將慕容泰用兵极为老辣谨慎。
在完全占领东关城后,为防备大景可能到来的援军,他早已將麾下的斥候像撒豆子一样派了出去,警戒范围远达十里之外。
大九这支万人骑兵规模不小,安营时即便再小心,也难以完全避开所有窥探的眼睛。
而大九几人离队的身影,同样被隱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捕捉到了。
东关城內,原属於李老元帅的帅府此刻灯火通明,却已物是人非。
慕容泰正与一身红衣、容貌妖媚近乎女子的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指著冀州方向商討著下一步进攻计划。
“报——!”
一名斥候疾奔入內,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却清晰。
“稟大將军,西南十里外官道旁山弯,发现大景援军踪跡,约有万人,正在扎营生火!另观察到有数人轻装离队,正向东关城方向潜行!”
慕容泰浓眉一拧,眼中精光爆射:“果然还有援军!人数不多,倒是胆子不小,敢靠这么近扎营!传令!”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东方既明忽然发出一声轻浅的笑声,打断了慕容泰。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摆了摆,对那斥候道:“再探,盯紧那座营寨,特別是那支离开的小队去向,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斥候看了一眼慕容泰,见大將军没有反对,便应了声“是!”。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见东方既明阻止自己的命令,慕容泰不满地看向东方既明,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语气带著军人特有的直率厌恶。
“东方大都督,你又想干什么?別忘了,你只是督军。现在敌军近在咫尺,正当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击溃!”
东方既明转过身,唇角勾著一抹邪魅的笑意,大红锦袍在烛光下仿佛流淌的鲜血。
“慕容將军,总是打打杀杀,多无趣啊。大景这些两脚羊,有时候,攻心比攻城更有效。”他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本座这里恰好有两计,若成,可让城外这支援军未战先怯,斗志全无,军心涣散。届时將军再以铁骑击之,必能事半功倍,以最小的代价,全歼这支小股敌军。岂不美哉?”
慕容泰眉头紧锁,毫不掩饰对东方既明这种做派的鄙夷,他觉得东方既明就是心术不正。
“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岂是你们这些阴私诡计?”他素来看不惯东方既明凭藉察言观色身居高位,觉得非大丈夫所为。
东方既明对他的厌恶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仿佛被骂也是一种乐趣:“將军何必动怒?莫非不想听听我的『阴私诡计』是怎样的?或许……能省下您麾下儿郎的许多性命呢。”
慕容泰冷哼一声,强压下心中的不耐:“有话快说!”
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东方既明伸出第一根手指,指尖修剪得极为精致。
“其一,李老元帅的十五万大军溃败,这东关城里,缴获的大景军服鎧甲可不少。只需让手下的人换上,假扮成大景士兵守在城墙上,待这支小股援军入城后,咱们城门一关,瓮中捉鱉,岂不快哉?”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此法,巷战之中,我军难免也会有些折损。”
慕容泰听到“折损”二字,脸色更加阴沉,打仗难免死人,但他从不希望是无谓的牺牲。
他没说话,只是盯著东方既明。
东方既明笑意更深,知道说动了慕容泰,於是慢悠悠地伸出第二根手指:“这其二嘛,就需要请我们尊贵的『客人』帮个小忙了。”
“谁?”
“就是现在正关在地牢里,那位大景国的李老元帅李建勇啊!”
东方既明的语气轻佻得像是在说一件玩物。
“听闻大景最重忠义气节?若是待那援军主力到来,在阵前,让他们的李老元帅对东明大军行那『牵羊礼』……慕容將军,您猜,城外那些大景援军看到他们誓死来援的统帅受此奇耻大辱,会是怎样的表情?他们的军心士气,还能剩下几分?”
东方既明的声音带著一种蛊惑般的恶意:“届时军心溃散,土崩瓦解,將军的铁骑只需一个衝锋,便能像收割麦子一样將他们尽数碾碎。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尽全功。將军以为……此计如何?”
帅府內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作响。
慕容泰的脸色变了数变,他握著刀柄的手紧了又紧。
他自己也是领兵之人,若他被敌军强迫行“牵羊礼”,那他寧愿以死谢罪。
他厌恶这种手段,极度厌恶!这玷污了军人堂堂正正对决的荣耀。但作为一名主帅,他不得不承认,东方既明的这二条计策,尤其是第二条,毒辣到了极点,却也有效到了极点。
至少,它能从根本上摧毁一支军队的战斗意志。
但想到可以减少麾下儿郎的伤亡,想到可以更快地击溃大景人最后的希望,慕容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强烈的不適感,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沉默了片刻,终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先用第一计,若不成……再用你的第二计。”
东方既明妖媚的脸上笑容瞬间绽放,如同毒蛇吐信,艷丽而危险:“將军英明。”
慕容泰冰冷的命令落下,帅府內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而城外,大九对此一无所知。
夜色如墨,渐渐浸染了天际。
弯月被流动的云层时遮时露,在山坡上投下斑驳而诡譎的光影。
大九和大十伏在枯草与岩石之间,如同两只蛰伏的猎豹,全身紧绷,唯有眼睛透过望远镜,一眨不眨地锁定远方的东关城。
冰冷的金属镜筒贴著眼眶,传来一丝寒意。
视野中,东关城的轮廓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森严。
城门紧闭,高耸的城楼上火把摇曳,將巡逻士兵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古老的砖石上。
一些士兵歪斜地靠在垛口,像是疲惫不堪;另一些则举著火把,沿著城墙缓缓走动。
表面看去,一切似乎与一座刚刚经歷苦战、险险守住的边城应有的戒备並无二致。
然而,看得越久,越是觉得一种不协调的诡异感如同冰冷的爬虫,悄悄攀上脊背。
大十缓缓放下望远镜,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了夜风里:“九哥,好像……不太对劲。”
身旁的大九没有立刻回应,他调整著望远镜的焦距,眉头锁死,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寸城墙上的细节。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气息沉稳却带著沉重的分量:“我也发现了。太静了,静得反常。小心点。”
他们二人出身北关军营,几年行伍,枕著刀弓入睡,对著烽火吃饭,守城的种种情状早已刻入骨髓。
一座刚刚击退强敌的城池,既然是险胜,这里应该是一种高度紧张后无法立刻鬆弛的、近乎神经质的警惕。而绝非眼前这般……近乎慵懒的“安然”。
那些靠在垛口的士兵,姿態过於放鬆,甚至能看到有人相互低语时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说笑。
巡逻的队伍步伐太过均匀,火把的光晕在他们盔甲上流转,却映不出半点面对强敌的紧张与后怕。
“可李建勇元帅的战报说,他们已是险险守住了东关城啊。”大十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不安,再次举起望远镜確认。
“若是『险险』守住,”大九的声音冷峻如铁,“李元帅此刻更该是枕戈待旦,令斥候四出,城防加倍森严,人人眼底都应布满血丝,岂会如此……如此作態?”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看他们鬆散的样子,倒像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安然,绝非吃了败仗后的强撑,更不像死里逃生后的庆幸。”
大十重重地点了下头,掌心渗出细汗,在望远镜筒上留下模糊的印子:“我也是这般觉得。这鬆弛……太刻意了,像一出排演好的戏。九哥,我们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两人,只有夜风掠过草尖的簌簌声。
冒险靠近,或是就此退回?
情报必须確认。
大九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做出了决定。他目光扫过周围地形,最终落在一片靠近官道的土坡阴影处。
“我在那边阴影里掩护你。”大九语气果断,“你靠近城门试探。记住,任何风吹草动,哪怕只是一丝疑点,立刻找藉口撤回来。你的命比情报重要。”
“明白!”大十应道,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起身,利落地解开身上那件略显破旧的大景制式皮甲,连同外衫一起脱下。他將皮甲仔细包裹在外衫內,打成了一个不小的包袱,斜挎在背上。
这样一来,他看上去便少了几分军人气息,多了几分风尘僕僕的劳碌模样。
唯有他胸前那柄黝黑修长、线条冷硬的m16突击步枪,以及腰间枪套里那把沉重的手枪,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透著一种奇异而危险的衝突感。
两人猫著腰,迅速而无声地潜下山坡,踏上了坚硬的官道。
月光將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车辙印的路面上。
越是靠近城池,空气中那股虚假的安寧感就越是浓重,让人感觉心慌。
进入m16的有效射程后,大九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道旁一处深邃的阴影里,身形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稳稳端起步枪,枪口微抬,透过准星,牢牢罩著远处城楼上每一个可能对大十產生威胁的身影。
大十则独自一人,继续沿著官道向前走去。
他的心跳如擂鼓,重重敲在胸腔里,但步伐却努力维持著一种寻常百姓的节奏。
靴底摩擦著地面上的碎石子,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万籟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於,他踏入了城楼上火把光芒所能波及的边缘地带。光线昏暗摇曳,勉强能照亮他身前几步的范围。
“站住!什么人?!”
一声突兀的、带著刻意拔高腔调的大喝,如同冰冷的鞭子,骤然从城头劈下,撕裂了夜的寂静。
大十像是被嚇了一跳,浑身猛地一颤,迅速停下脚步。
他脸上几乎是本能地堆迭起一种底层小人物特有的、谦卑又带著点惶恐的笑容。
他仰起头,朝著城墙上模糊的人影高声回道:“军爷!小的是这东关城里的人啊!”
城墙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人在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著公事公办的盘问腔调:“城门早已关闭,为何这么晚才要入城?”
“回军爷的话,”大十弯著腰,语气更加討好,“小的是在城外赵家屯做短工的,方才收工不久,就听说家里老母病得厉害,心里著急,这才连夜赶回来,想看看老娘啊!”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护了护胸前掛著的m16和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袱。
城墙上的人似乎对他的孝心並不感兴趣,只是声音冷硬地追问:“你背的是什么?”
“是被褥,军爷,都是干活时用的铺盖捲儿,破破烂烂的,不值几个钱。”大十赶忙解释,姿態放得极低。
城墙上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出乎大十意料,那声音竟没有过多为难,直接下令:“开门,让他进来。”
沉重的门閂被拖动的声音嘎吱响起,在静夜中传出老远。
那扇巨大的、包裹著铁皮的城门,开始缓缓向內移动,露出一条越来越宽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缝隙。
大十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顺利得过分了!
一座刚经歷大战的军事重镇,深夜盘问一个形跡可疑的归人,竟如此轻易就放行?
他脸上笑容不变,脚下却如同灌了铅,迟疑地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迈出第二步的瞬间,大十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瞬间切换成极度懊恼和惊慌的神情。
他双手慌忙地在身上四处拍打摸索,动作夸张。
“哎呀!糟了!糟了!”
他失声惊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慌感。
他猛地对著开门的士兵喊道:“官爷!官爷且慢!对不住!小的还有个要紧的包袱,方才在那边林子里小解时落下了!那里面是小人挣的全部工钱啊!求官爷行行好,先別关门!等等我!我这就跑去拿,马上就回来!马上!”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等城墙上回应,立刻转身,沿著来路发足狂奔。
他跑得又快又慌,脚步踉蹌,背上那个包裹著鎧甲的包袱剧烈地顛簸著,发出哐当的轻响,活脱脱一个丟了全部家当、心急如焚的穷苦人。
他一头扎回官道的黑暗中,向著大九埋伏的方向拼命跑去,將身后那座城门半开的东关城,以及那瀰漫著虚假安然的危险远远拋在身后。
大十踉蹌的身影刚掠过那片阴影,大九便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跟上。
两人脚步急促却极轻,踩在枯枝落叶上几乎未发出声响。
大十的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冷汗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快撤!”那一声低促的警告还縈绕在耳边,大九已握紧手中的m16。
他一边后退,一边枪口稳稳指向城楼方向,眼角余光扫视著任何可能闪动的火光或人影。
然而,城门口依旧静悄悄的,只有那两扇半开的城门在火光中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仿佛还在等待去找包袱的大十回来。
拐过一道弯,官道被山坡彻底遮蔽,城墙上的火光再也照不到这里。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两人却不敢稍停,直奔林中拴马处。
战马似乎感知到主人的紧张,不安地踏著蹄子,鼻息声声。
大九利落地解开韁绳,翻身跃上马背,大十几乎同时跨上另一匹马。
一夹马肚,鞭子未落,马匹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沿著林间小道疾驰。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树枝抽打在肩臂上,带来阵阵刺痛,但两人浑然不顾,只伏低身子策马狂奔。
直到奔出数里,確认身后並无追兵,大九才稍稍勒紧韁绳,让马速渐渐缓下来。
他侧头看向大十,只见对方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
“怎么回事?”大九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马蹄声淹没,“你见到了什么?”
大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呼吸:“我听见开城门的士兵对同伴说,大都督吩咐过,管他是什么人,先放进城再说。”
大景並没有大都督一职,这只能是东明人的职位。
大九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瞬间,夜风仿佛都凝固了。
现在看来,东关城已然失守。否则守军绝不会如此轻易执行“放人入城”的命令。
他想到了李建勇元帅那十五万大军,若东关城已陷,大军恐怕……
“东明铁骑……”大九喃喃道,握韁绳的手无意识收紧,“他们竟能悄无声息地拿下东关城,甚至连城楼岗哨都偽装得如此完美……”
好险!
若不是他们在北关军营待过,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带著新军直接入城与李建勇元帅匯合了。
大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咱们只有一万人,弹药有限,绝不能硬闯。必须重新谋划。”
说著,他已从怀中掏出对讲机,拇指按下了通话键。
“各队听令,”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穿透寂静的夜,“情报確认,东关城已落入东明之手。全军保持隱蔽,按兵不动。重复,不得擅自行动,等待进一步指令。”
电流的嘶嘶声过后,一声简短的“收到”传来。
大九將对讲机收回怀中,目光与大十交匯。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的压力,却也有一丝庆幸——若非这次试探,大军贸然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走,”大九一夹马肚,声音恢復了往常的沉稳,“我们必须立刻赶回营地。东明人既然布下了网,就不会只有城门这一处陷阱。”
两匹战马再次加速,融入浓重的夜色中。
东关城已不再是大景的关隘,而是一座等待猎物的牢笼。而他们唯一的优势,只剩下这偶然窥破的真相。
他们选择的是一条较为隱秘的林间小道,而非开阔的官道。
马蹄踏在积年的枯枝落叶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如同无数窥探的眼睛,让人的神经时刻紧绷。
就在他们即將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洼地时,大九猛地一抬手,勒紧了韁绳。
战马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前蹄扬起,硬生生停住。大十的反应同样迅捷,几乎同时停下。
“嘘!”大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侧耳倾听,眼神锐利。
几乎在他们察觉的同一瞬间,前方黑暗中骤然爆发出数点寒芒!那是箭矢破空而来的冷光!
“躲!”大九暴喝一声,猛地一踹马鐙,战马吃痛,向侧前方猛地窜出。大十也同时伏低身体,策马闪避。
数支利箭带著悽厉的呼啸声,擦著他们的衣角和马鞍钉入身后的树干,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紧接著,几十道黑影从灌木丛和树后跃出,刀光在微弱的月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直扑而来。
他们身著深色皮甲,样式与大景军制截然不同。
动作迅猛而协调,无声无息间已形成了合围之势。
东明士兵!
“衝过去!”大九厉声道,手中的m16已然喷吐出火舌。清脆的枪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在这冷兵器为主的时代显得格外突兀和骇人。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东明士兵应声而倒,胸口爆开血。
大十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但他深知此时绝不能恋战。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借著大九火力掩护的空隙,朝著包围圈的缺口猛衝。
刀光一闪,一名举刀试图阻拦的东明士兵被他的手枪射中腹部,闷哼著倒地。
东明士兵显然没料到对方拥有如此骇人、闻所未闻的火器,瞬间出现了一迟滯和惊乱。
大九一边策马奔驰,一边不断回头点射,精准的火力有效地压制了追兵的速度。
“咻!”一支冷箭擦著大九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血线。他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这时,大十也反身回击,“噠噠噠”的枪声中,只见剩余的几名东明士兵也逐渐倒地。
两人不敢停留,凭藉著战马的速度和m16的威慑力,硬生生狙杀了这支东明巡逻队后,冲入了更深沉的黑暗林中。
身后静悄悄的,但那份被死亡窥视的惊悸感,却牢牢钉在了他们的背上。
“他们……果然在外围也布防了……”大十喘著粗气,声音因紧张和后怕而有些沙哑。
手臂上被刀锋划开的伤口正渗出鲜血,染红了衣袖。
大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摸了摸脸颊的血痕,眼神冰冷。
“不止是布防,是早已张网以待。这支巡逻队出现的方位和时机,绝非偶然。东明人恐怕已將东关城周边的重要通道都控制住了。”
刚才短暂却激烈的交火,像一把铁锤,彻底砸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东关城,这座大景王朝东方的门户,已然易主,並且变成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正等待著不知情的大景援军一头撞进来。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停留,也来不及处理上课,他们以更快的速度、更隱蔽的路线,朝著己方营地的方向疾驰。
沿途,大九更加留意观察。
东明人的渗透和布局,远比他们想像的更深入、更周密。
当东方天际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最深重的黑暗即將过去之时,大九和大十终於看到了远处山坳中那片连绵寂静的营地。
篝火大多已熄灭,只余下零星几点红光,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营寨的轮廓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模糊而脆弱。
两人驰入营地,早已得到哨兵通报的几位主要將领立刻迎了上来。
看到大九脸上的血痕和大十臂膀上的伤口,以及他们坐骑汗湿漉漉、口鼻喷吐著浓重白气的疲惫模样,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九哥,发生了何事?”大十六蹙眉问道。
大九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將他与大十在东关城下的所见所闻,以及返回途中遭遇东明巡逻队並发生交火的情况,清晰而快速地陈述了一遍。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隨即,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东关城丟了?!”
“这怎么可能!李元帅的十五万大军呢?”
“东明人难道是飞过来的不成?!”
短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將领们迅速分成了两派。
以年轻气盛的副將邱振宇为首的少壮派双眼赤红。
“真是奇耻大辱!东关城乃我大景东疆屏障,岂容东明蛮子染指!將军,末將请命!即刻点齐兵马,趁东明人立足未稳,连夜奔袭,夺回东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邱振宇是景帝从禁军中提拔的新军副將,是为了监视大九等人的。
大九和几名大字队兄弟虽然能力出眾,从招募擂台上脱颖而出。但毕竟大九等人是生人,景帝多少有些不放心,所以组建新军时,兵部特意给大九空降了一名副將。
邱振宇此话一出,他身后几名年轻千夫长也纷纷附和,群情激愤,战意高昂。
他们无法接受如此重镇就这般悄无声息地陷落,血液中的勇武和骄傲驱使著他们立刻行动,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而大九则面色沉重地摇头,声音沉稳却带著忧虑。
“邱副將,请稍安勿躁!东关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如今已落入敌手,且敌军已有防备,我军仅万余人,粮草弹药有限,强行攻城无异於以卵击石!”
“九哥说得对。”大十六立刻认同大九的说法,另外几名大字队的兄弟也纷纷点头。
大九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应是立刻后撤百里,与冀州剩下的驻军取得联繫,探明李元帅大军情况,再上报朝廷,从长计议!”
说完,他的观点得到了不少谨慎持重的將领支持。
他们考虑的是全军安危和更宏观的战局,认为贸然进攻风险太大。
营地里顿时爭论不休,双方各执一词,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大九一直没有说话,他目光扫过激辩的眾人,等到声音稍稍平息,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看向主战的邱振宇:“邱副將,你们可曾细想,李元帅十五万大军若在,东明人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得手,甚至能让城门守军执行『无论何人,放人入城』的指令?”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掠过主战將领的每一张脸。
“这意味著,东关城可能並非经过惨烈攻城战失守,更可能是东明人用了我们想像不到的诡计,以至於守军体系瞬间崩溃,甚至……可能出现了投敌者,才能让东明人如此顺利地接管城防,並且丝毫不露破绽地设下陷阱!”
“还有那『大都督』的称呼,”大十接口道,声音冰冷。
大九点头,继续道:“再者,我们遭遇的巡逻队。他们的出现並非偶然巡逻,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埋伏点。这证明东明人並非仅仅占据了城池,而是已將触角延伸至城外要道,其布局之深、准备之充分,远超我等预期。若依邱副將之言,此刻贸然攻城,我军一头撞上去,正中对方下怀。他们恐怕正希望我们这样做。”
闻言,主战一派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再说什么了。只有邱振宇还一副咽不下这口气的样子。
他愤愤的哼了一声,“即便这样,明日城门一开,我们也可以化整为零,扮作百姓混进城,再寻机……”
“你还不明白吗?”大九打断他,说出了最残酷的猜测:“李元帅的十五万大军……恐怕已凶多吉少。”
大九很想呵斥他。
他还想带著新军混进城与李元帅匯合,也不想想若李元帅的十五万大军还在,东关又何至於失守?
这位朝廷空降的新军副將只能在京城当禁军,只会纸上谈兵,根本没有边关作战的实际经验,连在北关军营只做过百夫长的大九都不如。
他还想带著新军混进城与李元帅匯合,也不想想若李元帅的十五万大军还在,东关又何至於失守?
大九和大十带来的细节和他们的分析,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主战派热血沸腾的幻想,也加重了保守派心中的忧虑。
先前主张进攻的邱振宇,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不得不重新思考。
如果真如大九所言,那眼前就不是一场夺城之战,而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旨在全歼他们这支援军的巨大阴谋。
冷汗,从许多將领的额角滑落,绝望和沉重的气氛笼罩了周围。
东明人既已夺下东关城,下一站必是直取冀州。
他们除了退回冀州,与冀州剩余的军队匯合外,別无他路。但先前与东明巡逻队交手的过程中,枪声一定引起了东明的注意,说不定,现在东明已派了更多的士兵出来查探情况。
前进有陷阱!
后退,又很可能遭到追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大九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他走到军事地图前,手指点在东关城的位置,然后缓缓向外移动。
“东明人设下此局,无非是仗著朝廷还不知道东关城失守的消息,和我军急於救援的心態,想诱援军入城,以最小的代价全歼我们。”大九的声音又重新变得沉稳而充满力量。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邱副將涩声问道。
“容我想想。”大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瞄了一眼掛在胸前的m16,咬著唇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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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死的人会更多
第322章 死的人会更多
片刻后,大九才说道:“他们希望我们攻城,我们偏不攻。他们预料我们可能会后撤,那我们就『撤』给他们看!”
“將军的意思是?”大十六问。
“东明既已放出巡逻队,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我们现在只能这样,大家凑近一点……”
大九眼中闪烁著冷静的光芒,开始部署后面的计划……
……我是懒散的分割线……
就在苍州王赵樽带著五百府兵从京城外官道经过的第三日。
傍晚,天色將暗未暗,云层低垂,一抹残阳如血般涂抹在天际。
青州城门外,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沉默地推进。
他们鎧甲鲜明、旗帜猎猎,正是奉了赵樽之命,趁青州与益州驻军被调去驰援东关、城內空虚之际,前来夺取这两州的苍州將士。
城门正要缓缓合拢,守城士兵远远望见尘头起处,连忙奔上城楼稟报。
守將心中一凛,疾步登城,然后手按垛口极目远眺。
只见那支军队步伐整齐、衣甲鲜明,的確是大景的制式鎧甲,行进间却不慌不忙,透著一种异样的从容。
他稍鬆一口气,对身旁副將道:“看装束像是荆州来的兵……可这个时辰,他们来此作甚?”
军队渐行渐近,直至城下。
为首的將领端坐在马上,玄甲红缨,正是赵樽麾下的肖正飞。
城门守將整了整身上的鎧甲,俯身喊道:“城外是何人兵马?”
肖正飞抬头,声如洪钟:“东明犯境,兵部调令,著我荆州军驰援东关,借道青州,速开城门!”
守將蹙眉沉吟了片刻。
东明犯边之事確已传遍边关,兵部文书前几日也曾抵达青州。他又细问了几句关防口令和行军路线,肖正飞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开城门——”守將终於下令。
沉重的城门再度轧轧打开,肖正飞一马当先,率军入城。但他却並不急於前进,入城后反而勒马停在道旁,冷眼望著军队如暗流般缓缓涌入城门。
守將自城楼走下,上前搭话:“將军,荆州此次发兵多少?”
“两万。”肖正飞淡淡道,“余下的还得防备苍州那边。”
“唉,”守將嘆了一声,“你说苍州王好端端的,怎就说反就反了呢?”
肖正飞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朝廷大事,岂是你我该议论的?守好本分便是。”
守见他神色倨傲,不敢再多言,只得訕訕应了声“那是”。
正说著话,他的目光却忽然被肖正飞手中抱著的东西所吸引,那些入城的士兵每人手里也抱著一个。
那东西是个黝黑修长的铁器,形状古怪,从未见过。
“將军,这是……”守將好奇指向他手中。
此时,最后几列士兵也马上就要踏入城门。阴影掠过肖正飞的脸庞,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举起手中的m16,厉声喝道:“突击队,立即控制城防!”
这声厉喝撕裂了城门洞下短暂的平静。
站在肖正飞面前的守將脸上諂媚的笑容尚未褪去,惊愕才刚刚浮现,瞳孔中已映出那奇异铁器喷吐的火舌。
“噠噠噠——”
清脆的爆响震耳欲聋,守將胸前爆开数朵血,身体剧烈震颤著向后倒去,眼中凝固著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至死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兵器,为何没有任何点火击发的过程,为何速度如此之快,连痛感都来不及传达就已夺走了他的性命。
与此同时,原本“井然有序”入城的荆州军——实为苍州精锐。
他们瞬间撕破了偽装。
队伍中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咔嗒声,士兵们迅速以三五人为一组,按照反覆演练的战术动作扑向各自目標。
城门洞內顿时人影交错,脚步杂沓,伴隨著惊怒的喝问和悽厉的惨叫。
“你们干什么?!”
“反了!他们反了!”
“敌袭——!”
几个守城士兵试图合力推动沉重的大门將其重新关闭,但已经太晚了。
一队苍州突击队员迅猛衝来,m16短点射的声音密集响起。
子弹击打在包铁木门上,溅起一串串木屑火,更精准地钻入试图关门的士兵身体。
士兵们踉蹌倒地,鲜血迅速在门洞下的尘土中漫开。
队伍尾部的苍州士兵如潮水般迅速控制城门两侧马道和登城阶梯。
城楼上的守军短暂的惊恐后试图反抗,零星的弓箭射下,但在自动火力的压制下,任何露头的尝试都招致狂风暴雨般的还击。
箭塔上的弓箭手甚至没看清敌人何在,就被精准的点射击中,从垛口栽落。
战斗——或者说屠杀——在极短时间內就趋於结束。冷兵器对热兵器的绝望对抗,再加上完全的出其不意,青州城门防务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內就彻底瓦解。
肖正飞站在原地未动,手中m16枪口还飘著淡淡青烟。
他冷眼看著部下迅速控制局面,士兵们熟练地搜查尸体,补刀確保死亡,並將少数受伤未死的守军集中看管。
看著那些死在枪下的大景士兵,肖正飞的眸子里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不忍,但隨即又恢復如常。
那些都是大景的子民,也是他们的同胞,向大景士兵开枪,他感到心中极为不適,甚至感觉罪孽深重。
这些死去的大景士兵並没有过错,可这已经是最好的上策。
根据大十三从宫里送出的情报,青州和益州大量的兵力被抽调去支援东关了,城里兵力稀少,是难得的好机会。
王爷说过,从他们举反旗那天开始,苍州和大景朝廷迟早会有一战。若不趁此机会夺取青州和益州,將伤亡降到最小,若真等到將来与朝廷大战,死的人会更多。
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著尘土的气息,令人作呕。
“將军,城门、城楼、箭塔均已控制!”一名脸上溅著血点的校尉奔来匯报,语气急促却清晰,“我军有些微受伤,斩敌三十七,俘九人。城內守军还尚未反应过来。”
肖正飞点了点头,神色冷峻:“按原计划,一营控制城门区域並建立防线;二营向府衙推进;三营抢占武库和粮仓。遇到抵抗,格杀勿论。”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苍州军队如一台精密机器开始运转,各部分头行动。
直到此时,青州城內才仿佛从懵懂中惊醒,远处开始传来惊呼声、奔跑声、零星的打斗声。
但失去统一指挥的守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
府衙在一炷香內被包围,知州和主要官员在试图逃跑时被截获。
武库和粮仓几乎兵不血刃地被接管,城里的官员和守库士兵只听到震天的响声,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城门已经易主。
然而,就在苍州军看似完全控制局面的同时,青州守军副將张越在最初的混乱中侥倖躲过第一波攻击。
他肩头中了一弹,鲜血浸透半边鎧甲,却强忍剧痛,趁乱滚下城楼马道,跌入一堆杂物之中。
透过木板的缝隙,张越目睹了守將被那奇异武器瞬间击杀,目睹了部下如割麦般倒下,目睹了城门防务的迅速崩溃。
惊恐与愤怒灼烧著他的五臟六腑。是苍州军!他们冒充荆州军,用妖法般的武器袭击了青州!
必须警告益州!这是闪过张月脑海的唯一念头。
益州与青州唇齿相依,若益州再遭偷袭,整个西北门户洞开,京城西北將再无屏障!
他屏住呼吸,忍著剧痛,在阴影中艰难爬行。
苍州士兵正在肃清残敌,脚步声和呼喝声近在咫尺。好几次几乎被发现,他都及时缩进更深的阴影里。鲜血一路滴淌,但他顾不上了。
终於,他潜回到靠近城楼的一处角房——这里是军情传递的中转点,养著用於紧急通讯的信鸽。
幸运的是,正在忙著抢占城防的苍州军尚未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屋。
张越撞开门,扑到鸽笼前。
他颤抖著手抓起笔,扯下一块衣襟,蘸著自己的鲜血,匆匆写下最简短的警告:
“青州已陷。贼乃苍州军,持妖器,慎防!张越。”
將血书仔细卷好塞入信鸽腿上的小竹管,张越推开后窗,將鸽子奋力拋向天空。白鸽展翅,掠过硝烟瀰漫的城头,向益州飞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角房门被猛地踹开。一名苍州士兵发现了他,举枪欲射。
张越自知躲不过,用尽最后力气扑向那士兵,却被一梭子弹击中胸膛,重重倒地。
视线模糊中,他最后望了一眼窗外那片渐远的白色身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只信鸽上空,向东疾飞。
它不会知道爪下携带的消息是何等紧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飞行將如何影响接下来的战局。
最后一抹夕阳隱去时,青州城已彻底落入苍州军手中。
主要街道上不见行人,只有苍州士兵巡逻的队伍和尚未清理完毕的血跡。
城中零星的抵抗和搜捕还在继续,但大局已定。
肖正飞站在城楼上,俯瞰著这座突然变得寂静的城市。他的m16斜挎在身侧,枪身冰冷。
一名校尉正在匯报战果和损失。
“……基本控制全城。射杀三百余,俘获五百多人,其余守军溃散或藏匿。我军无阵亡,伤三十余人。粮仓、武库、府库均已封存……”
非常顺利的战果。
装备代差带来的优势是压倒性的。肖正飞微微点头,目光投向东南方。
那里,是益州的方向。
按照原计划,休整一夜后,明日拂晓他將率主力奔袭益州。
青州陷落的消息应该还没那么快传到益州,再次偷袭得手的可能性很大。
“將军,抓获的俘虏中包括青州通判,他声称愿意合作,提供了一些城內士绅的情况……”参谋继续匯报。
肖正飞抬手打断:“这些交给后续的政务人员去处理!让军队抓紧休整,明日寅时造饭,卯时出发前往益州。另外,王爷有令,在战斗中死去的青州士兵全部厚葬,善待俘虏。”
“是!”
然而,肖正飞不知道的是,那只染血的鸽子正在月光下奋力扇动翅膀,已经快要飞临益州城上空。
半夜,益州守將崔猛的书房门被急促敲响。
已经睡下的崔將军披衣起身,不满地打开门,却见自己的副將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外,手中捏著一小块染血的布条。
“將军!青州急报!是张副將的血书!”
崔猛瞬间睡意全无,抓过布条迅速瀏览。字数无几,却字字惊心:
“青州已陷。贼乃苍州军,持妖器,慎防!张越”
“苍州军?!不是荆州军?”崔猛震惊抬头,“妖器?什么妖器?”
副將声音沉重,“將军,若青州已失,我军……”
崔猛猛地攥紧血书,指节发白。
“苍州王谋反,天下皆知。没想到这么快就打来了。”
崔猛大步走到墙边地图前,目光锐利:“他们刚入青州,至此还要穿过两县,快马也需两日,苍州军若已拿下青州,最快三日就会来袭。他们冒充荆州军,持未知武器……”
说著,他猛地转身,眼中已全是决断:“立即全城戒严!四门紧闭!所有守军登城备战!派快马通知周边关隘和乡兵支援!还有……立刻八百里加急稟报朝廷。”
“是!”副將急步离去。
崔猛再次展开那方血书,指尖抚过已经变暗的血跡。
邻州张越用生命送出的警告,他绝不会辜负。
明日,若苍州军真敢来犯,等待他们的將不再是毫无防备的青州。
益州,將有一场血战。
翌日清晨,肖正飞率五千精锐直扑益州。骑兵开路,步兵紧隨,队伍中还带著十挺轻机枪和充足的弹药。
基於昨日青州的轻鬆胜利,部队士气高昂,行军速度极快。
距离益州城尚有十里,前哨斥候回报:“將军,益州城门紧闭,城头旗帜密集,似乎有所戒备。”
肖正飞微微皱眉。
按理说青州陷落的消息不应传得如此之快。
或许是溃兵报信?
但益州如此迅速做出全面戒备的反应,还是出乎意料。
“继续前进,保持警戒。”他下令道。
即便有所防备,冷兵器的城防在自动火力面前又能支撑多久?
他对此倒是充满信心。
只是……益州的士兵会伤亡很大。
这是王爷和王妃最不愿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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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不得不经歷的阵痛
第323章 不得不经歷的阵痛
两日后,益州城巍峨斑驳的城墙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
当苍州军队推进到距城三里时,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城墙上林立的守军和闪烁的金属反光。
城头旗帜招展,刀枪如林,完全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队伍在两三百步外停下,肖正飞崔马上前几步。
中间城门楼处,一员老將全身披掛,手扶墙垛,声如洪钟传来。
“城下可是背主反叛的苍州王赵樽?!我乃益州守將崔猛!尔等诈取青州,屠我同袍,今日休想再骗开我益州城门!”
肖正飞心中一沉。
对方不仅知道青州失陷,连他的身份和诈城手段都一清二楚。
消息还是泄露了?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策马前行数步,抬头应道:“我乃苍州王麾下肖正飞,崔將军既知我来,当识时务!如今天子昏庸,奸臣当道,我主苍州王顺天应人,益州若降,保你荣华富贵;若负隅顽抗,青州便是前车之鑑!”
城头上,崔猛怒极反笑:“逆贼!休得狂言!尔等持妖器害我袍泽,今日我便让你见识益州男儿的血性!”
肖正飞听著崔猛掷地有声的怒吼,心中那丝因攻打同袍的羞愧迅速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尝试劝说道:“崔將军!忠君爱国,亦需明辨是非!如今朝廷奸佞蔽日,君王昏聵,百姓困苦,边关不寧!我主苍州王並非为一己私利,实为拯救天下苍生於水火,开创清平盛世!將军何苦为这腐朽朝廷殉葬?益州將士的鲜血,应该洒在保家卫国的边疆,而不是浪费在这无谓的內斗之中!归顺我主,共举大义,方是真豪杰所为!”
城头上,崔猛白的鬚髮几乎戟张。
他猛地一拍墙垛,声若雷霆:“呸!你休要巧言令色!忠义二字,岂是尔等反贼可以妄谈?君即是君,臣即为臣,纲常伦理,天地正道!纵然朝廷有弊,亦当徐徐图之,諫言劝诫,岂能举兵反叛,屠戮同袍?尔等手持妖器,戕害性命,还敢妄称大义?我崔猛深受国恩,唯有效死而已!益州城只有断头的將军,没有投降的懦夫!眾將士听令!誓与城池共存亡!”
“誓与城池共存亡!”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刀枪顿地,声震四野,显示出决死的意志。
“放箭!”崔猛大喝。
守城士兵开始弯弓搭箭。
肖正飞知道,言语已是多余。
他最后看了一眼城头上那员鬚髮皆张、神情决绝的老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敬意与惋惜,隨即又被钢铁般的冷硬所覆盖。
他照著城墙上士兵拉弓的速度拔出手中的战刀,向前用力一挥。
“攻城!”
命令一下,苍州军阵中早已准备就绪的火力队伍立刻开火。
对方是传统的箭矢如蝗,而己方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狂暴金属风暴。
“噠噠噠噠噠噠!!!”
“砰!砰!砰!砰!”
m16突击步枪和轻机枪的怒吼瞬间撕裂了战场的传统喧囂。
灼热的子弹划破空气,形成一道道肉眼难以捕捉的致命流光,如同疾风骤雨般泼向益州城头。
弓箭兵的箭矢刚刚射出就中枪倒地,而他们的箭矢落在肖正飞的战马前几米处。
城头的守军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武器?他们按照操典,举起盾牌,试图躲避箭矢,但在现代步枪弹面前,木製的盾牌薄如纸糊,瞬间被洞穿。
坚实的城垛被打得碎石飞溅,躲在后面的士兵往往被穿过垛口的子弹击中,惨叫著倒地。
金属弹头轻易地撕裂了皮甲、铁甲,带出一蓬蓬血雾。
守军成片成片地倒下,很多人甚至没看清攻击来自何处,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原本密集的防守阵型,迅速变得稀疏,城墙垛口后伏尸累累,鲜血顺著城墙砖缝蜿蜒流下。
“举盾!举盾!躲好!”崔猛目眥欲裂,嘶声大吼,但他的声音在密集的枪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他亲眼看到身旁一名亲卫刚探出身想投下滚木,头颅就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猛地炸开,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身。
他从张越的血书中早已知道对方持有妖器,却不想这妖器竟是如此骇人。
这守城战还怎么打?
短暂的惊慌后,守军也进行了还击。
弓弩手冒著弹雨向城下拋射箭矢,但苍州军的攻击距离远超弓箭射程,大部分箭矢软绵绵地落在阵前,偶有射入军阵中的,也被盾牌和甲冑挡住,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
滚木礌石被推下,却因为苍州军並未真正靠近城墙根部而毫无收效。熬煮的金汁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守军空有血勇和传统的守城器械,却根本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杀伤,只能被动地承受著来自远方的、无法理解的毁灭性打击。
肖正飞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
枪声震耳,硝烟混合著血腥味隨风飘来。
他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压抑得难以呼吸。
那些倒下的,都是大景的军人,是本应共同戍守边疆、保家卫国的同胞。
他们或许像崔猛一样固执,但他们的勇气和忠诚不容置疑。
此刻,他们却因为立场不同,因为自己所掌握的超前力量,如同割草般被收割著生命。
肖正飞的副將在一旁低声道:“將军,这……这仗打得……太轻鬆了,也……太惨了。”
肖正飞没有回头,只是低沉地说道:“王爷要的是速战速决,减少我军伤亡,儘快稳定后方。唯有如此,才能早日兵指京师,结束这天下的乱局。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这话像是在说服副將,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握紧了韁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火力压制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城头上的抵抗明显减弱,旗帜东倒西歪,人影稀疏,哀嚎声却清晰可闻。
“停止射击!”肖正飞下令。
枪声骤停,战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流弹引燃城头上的某些物品而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步兵!攻城队!上!”肖正飞战刀再指。
早已待命的苍州军步兵方阵发出怒吼,扛著云梯,推著衝车,如同潮水般向城墙涌去。
虽然遭遇了抵抗,但此时的抵抗已经变得零星而无力。失去了有组织的远程压制,守军根本无法有效阻止苍州军接近城墙。
云梯纷纷架上了城墙,苍州军士兵口衔钢刀,悍勇地向上攀爬。
城头上偶尔有滚木砸下,或有不怕死的守军探身推倒云梯,但立刻会被城外负责掩护的神枪手精准点名,从城头栽落。
很快,就有苍州军士兵登上了城头,与残余的守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然而,守军士气在惊嚇中已濒临崩溃,人数也处於绝对劣势,白刃战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清剿。
肖正飞亲自率军从被衝车撞开的城门冲入城內。
城內街道上,仍有小股守军在负隅顽抗,进行巷战,但大势已去。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就在城门楼附近。肖正飞一路杀来,终於看到了那员老將。
崔猛身中数弹,血染征袍,却依然拄著战刀,巍巍屹立在城门楼前,身边只剩下寥寥几个亲兵,被苍州军团团围住。
他头盔掉落,白的头髮散乱,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崔將军,益州已破,放下武器吧。王爷敬重你是条好汉,必不相负。”肖正飞沉声道。
“哈哈哈……”崔猛发出一阵悲愴的大笑,笑声牵动了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都是血沫,“肖正飞!休要辱我!老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城破,有死而已!只恨……只恨不能斩尽尔等反贼!只恨……未能死於边关沙场……”
他用尽最后力气,举起战刀,指向肖正飞,怒吼道:“乱臣贼子,天下共击!尔等……必遭天谴!”
话音未落,他猛地调转刀锋,向自己的脖颈抹去。
“將军!”
他身旁的亲兵惊呼,却来不及阻拦。
血光迸现,老將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至死,他双目圆睁,望著阴沉的天空。
残余的亲兵发一声喊,要么战死,要么隨之自刎殉国。
肖正飞默然地看著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嘆息。
他缓缓走上前,俯身,轻轻合上了崔猛不肯闭合的双眼。
“厚葬崔將军及这些士兵。他们是真正的勇士。”肖正飞吩咐道,声音有些沙哑。
城內的战斗逐渐平息。苍州军完全控制了益州四门和府库、官衙等重要地点。
肖正飞踏上满是血污和狼藉的城头,极目望去。
城內多处冒著黑烟,街道上隨处可见倒伏的尸体,有守军的,也有极少量苍州军士兵的,甚至还有一些不幸被流弹击中的平民。哭声、喊声、呻吟声隱隱传来。
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收拢俘虏,扑灭火焰。
一场预料之中的胜利,却没有带来任何喜悦。
苍州军的將士们默默地执行著命令,脸上大多带著沉重。
他们贏得了战斗,但脚下踩著的,是同胞的尸骨,眼前看到的,是家园的疮痍。
那超乎时代的武器带来了低伤亡的胜利,却也带来了更深的精神衝击和负罪感。
肖正飞下令张贴安民告示,严明军纪,不得骚扰百姓,並组织军中医官尽力救治城中伤兵和平民。
他深知,武力可以征服土地,但要收服人心,需要的是秩序和仁政。
接下来,肖正飞忙於稳定城防,清点府库,安抚惊惶的官员和百姓。
益州城的百姓充满了恐惧,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苍州军纪律严明,並未烧杀抢掠,反而协助救伤救灾,恐慌的情绪才渐渐平息。
但那种悲伤和压抑的氛围,依旧笼罩著整个城池。
將士们的心情依旧低落。
占领的喜悦早已被惨烈战场的景象和同胞相残的沉重所衝散。他们甚至有些畏惧手中那强大的“妖器”,它带来的胜利过於轻易,也过於血腥。
午后,肖正飞正带著一队亲兵在城中巡视,安抚民心检查战后恢復情况。
街道两旁的百姓大多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大的探头张望,眼神中也充满了惊疑和畏惧。
就在这时,城门方向传来消息:王妃娘娘到了。
肖正飞连忙整理了一下甲冑,带著人迎向城门。
只见一辆马车在老孟等亲兵的护卫下,缓缓驶入益州城门。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韩蕾略显疲惫却依旧娇俏的面容。
马车停下,在紫檀和金桔的搀扶下,韩蕾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她腹部高高隆起,看上去异常显眼。
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城门附近尚未完全清理乾净的血跡和破损的墙体。
空气中瀰漫著的淡淡血腥味和焦糊味,让她不禁蹙起了秀眉。
她缓缓走了几步,目光扫过街道上残破的景象,以及那些躲在窗后、门缝中惊恐不安的眼睛。
看著士兵们沉默地搬运尸体、清理废墟,看著军医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为伤者包扎,其中不少还是平民百姓。
韩蕾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那里孕育著一个新生命。而眼前,却是战爭带来的死亡与创伤。
她深深地嘆了口气,眉眼间染上了一层复杂的忧思与怜悯。
肖正飞上前行礼:“末將肖正飞,参见王妃。幸不辱命。”
韩蕾收回目光,看向肖正飞,声音温和却带著一丝疲惫:“肖將军辛苦了。將士们都辛苦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只是……这代价,似乎太大了些。”
肖正飞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娘娘,崔猛死战不降,守军抵抗激烈,为了减少我军伤亡,不得已……动用火力强攻。城破之后,末將已尽力安抚百姓,救治伤者。”
“我知道,这不怪你。”韩蕾轻轻摇头,目光再次投向满目疮痍的街道。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赵樽虽遭朝廷猜忌打压,屡受委屈,却一直隱忍不发。他並非没有血性,也並非缺乏勇气,更不是没有能力……也许,眼前的惨状就是赵樽的顾虑吧!
是她的穿越改变了这一切!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赵樽曾经紧锁的眉头,那些深夜里的独自嘆息。他所犹豫的,或许正是眼前这般景象——同胞相残,山河染血,百姓流离。
推翻一个旧秩序,必然伴隨著阵痛与牺牲,无论那旧秩序多么不堪。
但很快,韩蕾眼中的迷茫和感伤渐渐褪去,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但是,我不后悔。”她抬起头,语气清晰而肯定,像是在对肖正飞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长痛不如短痛。看看苍州吧,自从推行新政,发展工商,改善民生,百姓们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而朝廷治下,赋税沉重,官僚腐败,民不聊生,边患不断。若不推翻这个千疮百孔的朝廷,大景永远无法真正崛起,天下的百姓也永无安居乐业之日。”
她抚摸著肚子,感受著里面小生命的跳动:“眼前的惨状,是不得不经歷的阵痛。我们要做的,不是沉溺於悲伤和自责,而是儘快结束这一切,建立一个更强大、更公平的新王朝。让我们的孩子,让后世子孙,再也不必经歷这样的苦难。这益州的鲜血,不能白流。”
韩蕾的话,像是一道微光,驱散了肖正飞和將士们心中那部分阴霾。
肖正飞抬起头,看著韩蕾坚定而充满希望的眼神,心中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是啊!他们走在一条艰难却正確的道路上,为了最终的和平与繁荣,此刻的牺牲,必须赋予意义。
“王妃所言极是。”肖正飞沉声道,“末將定当竭尽全力,儘快稳定青、益两州,使其成为王爷坚实的后盾,助王爷早日平定天下,还世间一个太平!”
韩蕾点了点头:“有劳肖將军了。带我去看看伤员吧!另外,阵亡的將士,无论是哪一方的,都要妥善安葬,做好抚恤。”
“是!王妃仁德!”肖正飞躬身领命,引导著韩蕾,向临时伤兵营走去。
夕阳的余暉洒在益州城头,將斑驳的血色和硝烟痕跡染上了一层悲壮的金光。
战爭暂时告一段落,但留下的创伤需要时间抚平。然而,希望之火,已在废墟和鲜血中,悄然点燃。
第324章 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324章 已经是第三次了
京城皇宫深处,景帝踏上了去往棠梨宫的小径。
这座宫苑本是他用来威慑茹妃的一枚棋子。他断了整个物资供给,原只想逼她就范,乖乖成为他的妃嬪。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苍州王突然举兵谋反,朝廷討伐大军惨败而归,紧接著东明帝国又大举进犯。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景帝心力交瘁,终日忙於军国大事,连带著对女色的兴致都淡了不少。
在种种焦头烂额的事务中,他竟將棠梨宫这步棋忘了个乾净。
如今大九与青、益二州总算又凑出几万兵马驰援东关,景帝自觉局势稍定,这才忽然想起那个被他刻意冷落已久的美人。
刚一下朝,他便命太监总管李忠心摆驾棠梨宫,心中还盘算著茹妃今日会不会对他笑脸相迎。
身著侍卫服饰的大十三正与一眾真侍卫往棠梨宫中搬运粮袋。
自大九和几位大字队的弟兄奔赴东关后,宫外的物资补给就断了线。
昨日,他特地与小六子从密道出宫,运回了这批粮食。
就在他扛起最后一袋粮准备送入小厨房时,宫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通报:“陛下驾到——”
大十三心头一紧,急忙放下粮袋,闪身混入院中侍卫队列,跟著他们顺势跪倒在地。眼角余光瞥见景帝龙行虎步踏入宫门,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格外刺目。
茹妃在一眾宫女簇拥下匆匆从寢殿里走出。她並未上妆,脸上带著尚未准备好的仓惶。
棠梨宫上下顿时跪倒一片,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大十三不情不愿地低下头,暗自撇嘴。
景帝也没喊平身,径直上前握住茹妃的縴手,言语间满是刻意的温存。
“爱妃近日受苦了。朕这些日子国务繁忙,冷落了棠梨宫。”
他的目光在茹妃脸上流转,语气却突然一转,“今日晌午朕便在棠梨宫用膳,也好陪爱妃赏赏院中的海棠。”
茹妃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阵阵发烫,心中警铃大作。
每次景帝驾临,都让她如临深渊。
此刻,她强自镇定,婉拒道:“陛下恕罪。棠梨宫供给已断多时,如今宫中只有些清粥小菜,实在不敢以此等粗食怠慢圣驾。”
这话反倒提醒了景帝。
他猛地收紧手指,目光灼灼似要將人看穿:“朕倒忘了这茬。那么爱妃可想明白了?只要你点头,朕即刻下令恢復棠梨宫一切用度。”
他的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著茹妃的手腕,语气渐沉,“这般僵持下去,苦的可是你自己。”
茹妃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本想藉故推脱,让景帝不留下来用膳,快些离开,哪知反倒给了景帝旧事重提的由头。
她怯怯地想抽回手,却被景握得更紧。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来——今日怕是难逃此劫了。
侍立在一旁的宫女云舒急得绞紧了手中绢帕,目光焦急地四下扫视,盼著能寻个时机製造些动静,好歹將皇帝的注意力引开。
正当气氛僵持之际,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隨著急促的呼喊由远及近。
“陛下!陛下!益州急报——”
太监总管李忠心原本正要呵斥这不懂规矩的报信人,一听清“益州急报”四字,顿时噤声,偷眼去瞧景帝脸色。
景帝的面色霎时阴沉如水!
又一次!每当他快要得手时,总有人出来坏事。
报信之人疾步走来,见到景帝也没行礼,急急的说:“陛下,总算找到您了,有益州的急报。”
景帝没接,狠狠瞪向那报信之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念!”
李忠心连忙接过报信太监手中的急报,展开念诵时声音都带著微颤。
“反贼苍州王率大军持妖器已破青州,正朝益州扑来。益州守军薄弱,危在旦夕,恳请朝廷速发援兵。”
青州已破?
益州求援?
闻言,景帝如遭雷击,握住茹妃手腕的力道骤然鬆开,仿佛那封急报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不得不撒手。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方才那点旖旎心思被这晴天霹雳炸得粉碎,只剩下惊怒与难以置信。
“青州……破了?益州危急?”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挤出来的。
他那双原本饱含算计与欲望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映出的不再是眼前美人惊惶的脸,而是烽火连天、城池陷落的可怕景象。
苍州王赵樽!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每一次听闻都带来新的痛楚和恐惧。
他知道那所谓的“妖器”是什么,就是討伐大军副將鲁鹤鸣口中描述的“爱姆十六”。
那“爱姆十六”更是如同梦魘,关於它们发出如何的响声、如何於百步之外轻易取人性命、如何让坚固的鎧甲形同虚设的恐怖传闻,他都从鲁鹤鸣口中听说了。
“爱姆十六”一次次摧毁著朝廷的信心,也一次次挑战著景帝认知的极限。
巨大的震惊和隨之而来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从对茹妃的逼迫中清醒过来。
美色固然重要,但江山社稷、身家性命才是根本!
他猛地转身,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声音因急切而变得尖利。
“快!鸣钟!召集文武百官,即刻上朝!要快!”
太监总管李忠心连滚爬爬地应声:“奴才遵旨!”
旋即,李忠心尖著嗓子將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
景帝再顾不上看茹妃一眼,甚至来不及再说一句场面话,在一眾太监侍卫的簇拥下,脚步仓促甚至带著几分踉蹌地疾步离去。
那背影,竟有几分狼狈与惊惶。
直到那抹刺眼的明黄色彻底消失在棠梨宫门外,院內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茹妃僵直的身子微微一软,下意识地抬手抚住胸口,那里心臟正剧烈地跳动著,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微微喘著气,指尖冰凉。
方才那一刻,景帝眼中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和手腕上传来的不容抗拒的力道,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绝望的寒意。
她甚至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屈辱与不堪。
然而,奇蹟般的,又一次,就在她几乎要认命的时候,变故陡生。
前景帝,她的夫君兼表兄被莫名其妙的炸死,让她中年守寡,尝尽人情冷暖。
新帝登基,她这位先帝妃嬪处境本就尷尬,如履薄冰,偏偏新景帝又对她生了这般齷齪心思,威逼利诱,欲强纳她入后宫。
她以沉默和消极抵抗,换来的便是这棠梨宫的冷遇与物资断绝。
若非有身边的忠僕和大十三他们设法从宫外送来物资,棠梨宫的日子怕是早已过不下去。
她每每对镜自照,看到眼角渐生的细纹,想起自己困守深宫、前途未卜的命运,都不禁悲从中来,觉得上天待她何其不公。
可今日,景帝的到来又离去,电光火石间的峰迴路转,让她在惊魂未定之余,竟生出一丝荒谬的庆幸。
一次,两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每一次,就在景帝即將得逞的边缘,总会有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情將他召走,如同老天爷刻意捉弄他,又像是在冥冥之中护佑著她。
她缓缓放下手,指尖依旧微颤,但心底那股寒意却慢慢被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她抬头望了望棠梨宫四方的天空,海棠开得正艷,却无人有心欣赏。
老天爷,你待我,究竟是不公,还是……另有安排?她不敢深想,只觉得浑身虚脱般的无力。
“娘娘,您没事吧?”宫女云舒连忙上前扶住她,声音里还带著后怕的哭腔,“方才真是嚇死奴婢了!幸好,幸好……”
茹妃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目光转向方才大十三跪拜的方向,只见他已经起身,正和其他侍卫一起,將那些来不及完全藏好的粮袋迅速搬入小厨房。
他动作利落,神色沉稳,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大十三感受到她的目光,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娘娘受惊了。陛下匆忙离去,一时半会儿应不会再来了。这些粮食……”
他顿了顿,“我会儘快处理好。”
“有劳你了。”茹妃感激地看著他,“若非你们,这棠梨宫早已支撑不下去。”
“娘娘言重了,这是属下分內之事。”大十三抱拳,眼神坚定,“只要我们在,定会护娘娘周全。”
茹妃心中微暖,在这冰冷的深宫之中,这点滴的关怀与温暖,显得尤为珍贵。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景帝虽然离去,但危机並未解除。
只要她还在这宫里,只要景帝仍然贼心不死,那下一次的逼迫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而下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有这般好运?
茹妃在棠梨宫里忧心忡忡,而片刻后,庄严而急促的景阳钟声响彻皇宫上空,也传遍了偌大的京城,一声接著一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带来一片惶惶不安。
与此同时,皇宫之外,京城之中。
那些刚刚散朝,马车才行驶到半路,甚至有些脚程慢的才刚刚驶离皇宫的文武大臣们,听到这催命般的钟声,无不脸色大变,唉声嘆气。
“又来了!又来了!”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臣,被家僕扶著,颤巍巍地重新登上马车,捶著酸痛的腰腿,满脸苦涩,“这一个月来,第几回了?刚议完东明犯边之事,粮草兵马尚未筹措齐全,这怎么又响钟了?!”
旁边马车里一位中年官员探出头,面色凝重:“听这钟声如此急促,绝非小事。怕是……怕是西北边又出什么大变故了。”
他所说的西北边,指的便是反贼苍州王赵樽。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老臣连连摇头,催促车夫,“快,快掉头回宫!去晚了,陛下又要震怒了!”
一时间,京城各条通往皇宫的主街上,刚刚散去的车马人流再次匯聚起来,而且比散朝时更加匆忙慌乱。
官员们或骑马,或乘轿,个个面带忧色,行色匆匆。
街边的百姓们纷纷避让,窃窃私语,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
金鑾殿上。
景帝已换上了朝服,端坐在龙椅之上,但脸色依旧难看至极,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手指用力地掐著龙椅的扶手,似乎那扶手就是反贼赵樽。
下方的文武百官鸦雀无声,垂首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方才益州急报的內容,李忠心已经当著眾臣的面再次宣读了一遍。
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眾臣的心上,也砸在景帝的神经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景帝终於爆发出来,猛地一拍御案,声响在大殿中迴荡,“青州城高池深,余下的守军竟然连信都来不及送?还是由益州送来的求援信。青州守將是干什么吃的?”
他想著就觉得火大,若不是益州求援,朝廷竟然都还不知道青州陷落。
殿下眾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这是打仗之事,也是兵部的分內之事,兵部尚书曹格只能硬著头皮出列。
“陛下息怒!並非青州守军不勇,实是贼兵的妖器过於犀利,远非弓箭刀枪所能及。据鲁鹤鸣副將描述,那妖器喷射火舌,声如惊雷,能於百丈之外破甲碎盾,我军……我军还未及接战,便已死伤惨重,士气崩溃啊!”
“难道我堂堂大景,就找不出对付那妖器的办法?工部!军器监!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景帝的目光扫向相关官员。
兵器监噗通一声跪下,冷汗涔涔:“陛下恕罪!臣等已日夜钻研,然……然那妖器构造原理闻所未闻,只凭鲁鹤鸣副將口述和陛下的图纸,实难仿製……我们做出了几件,但……但都只有形而无神啊!”
景帝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道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应对策略。
他强压下怒火,目光扫向殿中悬掛的巨大舆图。
“眾卿!”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局势危急,都说说吧,眼下该如何是好?”
大臣们的目光也纷纷投向那幅舆图。大景的疆域轮廓清晰可见。
其中,京城位於中心区域。环绕京畿的,分別是东面的冀州、西面的荆州、南面的益州、西南面的青州。
而徐州则位於荆州以南,与苍州隔江相望,云州等地则更远一些。
一位老成持重的阁臣颤巍巍出列,指著舆图分析道:“陛下,诸位同僚,请看。贼兵自苍州起事,如今已陷青州。但欲至青州,必先经过荆州。如今青州既已陷落,则荆州……恐怕也已凶多吉少,只是消息尚未传来。”
眾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沉。荆州若失,京城西面门户洞开。
另一位大臣接著道:“还有徐州。徐州与苍州仅一江之隔,苍州王起兵已久,徐州至今未有確切消息传来,只怕……只怕也早已落入贼手,甚至可能兵不血刃……”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的心又凉了半截。
如此一来,反贼已据苍州、徐州、荆州、青州至少四州之地!几乎占据了大景的小半壁江山,而且对京畿形成了半包围之势!
“京畿周围,如今只剩益州和冀州!”兵部尚书曹格语气沉重,“益州告急,若益州再失,反贼便可北上直逼京城,或东进与冀州境內的东明贼寇合流!届时局势將不堪设想!”
景帝盯著舆图,眼神闪烁不定,手撑著沉重不堪的头。
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係。益州绝不能有失,青州也必须夺回来。否则,京城难保。
“援兵!必须立刻派兵支援益州!”景帝斩钉截铁地说道,“冀州和云州兵马尚有剩余,但路途遥远,远水难救近火……”
景帝想了想,双手握紧,作出最后的决断:“京城!只有立刻从京城的两支禁军中抽调精锐!火速驰援益州!务必將来犯之敌挡在益州之外!”
这是目前看来,朝廷唯一可行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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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才是真正的主力?
第325章 才是真正的主力?
京城禁军是大景朝廷最后的核心精锐,虽然人数不算最多,但装备相对最精良,忠诚度也最高。
经过一番紧张的討论和权衡,景帝最终选定了由京城禁军统领伍怀安率领左右龙武军共计一万五千人马,即刻点兵,准备粮草輜重,最迟明日一早必须开拔,驰援益州。
伍怀安將军慨然领命,神色凝重。
谁都知道,面对那拥有恐怖“妖器”的苍州王军队,此行凶多吉少,但国难当头,唯有拼死一搏。
今日第二次朝会在一片压抑和焦虑的气氛中结束。景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著眾臣退去的背影,心中那股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他总觉得,事情似乎哪里不对,苍州王赵樽用兵诡譎,那妖器更是无法以常理度之……益州,真的能守住吗?
伍怀安的一万五千禁军,真的能挡住那势如破竹的反贼兵锋吗?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如今,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伍怀安將军和益州守军身上了。
然而,景帝和满朝文武都完全料错了。
他们还在为益州的存亡焦头烂额、紧急调兵遣將之时,却不知益州此刻已然易主!
苍州王赵樽身边有穿越而来的韩蕾辅助,用兵之奇、速度之快,远超他们的想像。
况且,赵樽根本没有按照常理出牌。
他命肖正飞领兵攻克青、益两州之前,已带著拥有现代武器的五百府兵过京城家门而不入,直接去了东面的冀州,支援东关战场。
景帝完全不知道,他最大的心腹之患,正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和方式,已经快要到了另一个同样致命的战场。
……我是求票票的分割线……
冀州军营,旌旗在暮色中低垂,仿佛也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
大九率领著疲惫的新军队伍返回冀州大营,向留守的冀州驻军求助。马蹄踏起阵阵尘土,士兵们的鎧甲上还残留著征途的风霜。
军营大门前,冀州主將杨少杰刚好用过晚膳在军营门口散步,见到一支身穿大景制式鎧甲的军队行来,立刻命身后的亲兵戒备。
亲兵应声回了军营里。片刻后,接到命令的將士们披上战甲,手持武器,守在军营门口。
不待大九的新军靠近,杨少杰大声喝问:“站住。你们是何人?为何到我冀州大营?”
为避免发生误会,大九立刻抬手喝停了队伍,独自策马上前。
大九翻身下马,从怀里拿出景帝的圣旨呈给杨少杰。
看完圣旨上內容,杨少杰神色缓和下来。“既是陛下命你等支援东关,本將立刻命人准备饭食,將士们饱餐一顿后再赶路不迟。”
大九摇了摇头,脸上的疲惫更深了。“不,杨將军,我们是已从东关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杨少杰眉头微皱,似乎没有完全理解大九的话。
大九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东关已落入东明帝国之手。李建勇老元帅带去的十五万援军……恐怕也已凶多吉少。”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杨少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抓住大九的手臂:“你说什么?那我冀州军那五万弟兄呢?”
他的声音颤抖著,手指几乎要陷进大九的手臂。
大九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们抵达东关外围时,发现东明帝国早已设下埋伏。城內城外都是敌军,就等著援军自投罗网。我们无力回天,只能退回冀州,与將军共商对策。”
“五万弟兄啊!”杨少杰猛地一拍旁边的树干,震得树叶沙沙的响,“那可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兵!”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愤怒与悲痛交织在脸上。
就在这时,那个空降到大九身边的副將邱振宇上前一步:“杨將军,请冷静。东明帝国来势汹汹,东关十万守军加上十五万援军都全军覆没,此刻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
在返回冀州的路上,邱振宇目睹了沿途百姓们的恐慌,也深思了当前的局势,两日前主战的热血渐渐被冷静所取代。
杨少杰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復著情绪。
作为一军主將,他明白邱振宇说得在理。
“走,我们进大营商量。”说著,他抬步走向军营,並示意亲兵安顿大九带来的新军。
中军大帐里,杨少杰高坐主位,看向大九。
“东关既已破,下一战必是直取冀州。现在冀州兵马被抽调后,只剩两万驻军,加上你们的一万新军,总共不过三万人。”杨少杰的手指指向掛在墙上的地图上,“而东明帝国,就算经过几次大战,至少也还有二十万大军。我们是迎上去,还是据城死守?”
眾人面色凝重,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军事地图上。
“我们可以据城死守,等待朝廷援军。”一位参將提议道。
杨少杰摇头:“冀州城防不如东关坚固,粮草也只能维持两个月。若是被围困,恐怕支撑不到援军到来。”
“或许可以沿途设伏,利用地形削弱敌军。”另一位將领指著地图上的几处峡谷。
邱振宇嘆了口气:“东明帝国刚刚大胜,必定士气高涨,戒备森严。加上他们兵力远超我们,小股伏兵恐怕难以奏效。”
大九沉思片刻后道:“或许可以组织游击,骚扰敌军补给线。”
杨少杰再次摇头:“东明帝国行军向来携带充足粮草,且三十万大军的后勤队伍,也不是我们小股部队能够撼动的。”
帐內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灯的轻微噼啪声。
每个人都明白眼前的绝境:正面迎战无异於以卵击石,固守待援恐怕希望渺茫,而出奇制胜又谈何容易?
杨少杰的目光从一个个將领脸上扫过,看到的都是凝重与无奈。他最终长嘆一声:“今日暂且到此,各位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议。容本將好好想想。”
眾人刚要退出军帐,外面忽传来士兵急促的稟报声。
“报——苍州王赵樽求见!”
一听苍州王赵樽的大名,帐內眾人纷纷一愣。
大九与几位大字队的兄弟对视一眼,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激动与惊喜,但那光芒也仅仅只是一闪而逝。
王爷来了!他们几个就有主心骨了。
然而,杨少杰与大九的副將邱振宇却是眉头紧锁,面露疑惑。
赵樽谋反之事早已传遍各军,如今已是朝廷钦点的反王。
此刻,他突然现身冀州大营,意欲何为?难道是苍州铁骑已兵临城下?
杨少杰急步上前,沉声问那报信的士兵:“他带了多少人马?”
“回將军,看去仅……仅约几百轻骑。”
“才几百?”杨少杰一怔,与眾人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仅带几百人,那绝非是攻打军营的阵仗。
他心下稍安,却又疑竇丛生,挥手道:“请他们进来。”
略一沉吟,他又道:“中军帐狭小,容不下这许多人。诸位,隨我一同出迎。”
帐外已夜色如墨,夜风卷著战旗猎猎作响。火把的光晕在风中摇曳,映出一行由远及近的身影。
只见苍州王赵樽一马当先,身著银甲,外罩一件玄色绣祥云纹披风,步履沉稳。
他龙行虎步,即便风尘僕僕也难掩其通身的凛然贵气与久经沙场的威压。
他身后五百府兵肃然列队,同样身著玄甲,披风如墨,唯有甲叶在行动间发出冰冷而规律的轻响,一股百战精锐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心凛。
双方见礼,气氛客气却疏离。
杨少杰拱手问道:“王爷突然驾临我冀州军营,不知有何贵干?”
赵樽目光扫过杨少杰,亦掠过他身后神色各异的眾人,在大九等人身上略有停顿。
他隨即淡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本王听闻东关危急,城破兵败,特率兵驰援。”
“驰援?”杨少杰闻言更是愕然。
东关陷落不过十数日,消息传至西北苍州,路途何止千里,再快马加鞭赶来冀州……这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赵樽这反贼在朝廷里还埋伏了奸细?
他忍不住追问:“王爷远在苍州,如何能如此迅捷得知东关战况?”
赵樽哪会说是因为对讲机的传讯,他神色不变,早已备好了说辞。
“早在东明帝国陈兵三十万於关外之时,本王便知事態紧急,已命麾下整军支援,並星夜兼程而来。”
听闻此言,杨少杰心下稍缓。
只要这位“反王”不是来攻打冀州的,一切都好说。
况且,若赵樽真是来援,哪怕只带了几百人,苍州王善战之名天下皆知,总是一份助力。
他按下心中疑虑,转而问道:“原来如此。王爷高义。却不知……此次驰援,苍州大军现已至何处?”
他下意识地望向营外黑暗处,期待能看到更多的兵马。
赵樽抬手,隨意地指向身后那五百静立如松的玄甲府兵,语气平淡无波:“本王的五百援军,尽在此处。”
“什么?”
“就……就这么五百人?!”
杨少杰与邱振宇几乎同时失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荒谬之感,只觉得这位王爷莫不是在消遣他们?
以五百人驰援面对东明帝国三十万大军的东关残局,无异於杯水车薪,甚至可笑。
大九和大字队的兄弟们紧绷的脸上终於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彼此交换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大十六更是用只有身边兄弟能听到的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底气低吼道:“不管怎么说,王爷带著援军来了!咱还怕个球!”
一旁不明就里的冀州將领们闻言,忍不住纷纷暗自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些人莫非是失心疯了,或是被这苍州王灌了迷魂汤?
五百人,能抵何事?
夜色中,火把噼啪作响,两拨人马心態迥异,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
杨少杰想了想,还是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请入帐议事吧!”
赵樽頷首,走进大帐,其他人紧跟其后。
刚才那位千夫长扫了一眼那五百名留在帐外肃立如松的府兵,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
他压低声音,近乎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们有三万人马,在这儿商议了这么久,都不敢贸然进攻。如今王爷只带了五百人来,就敢动手?这……这又不是天兵天將。”
这话恰巧说出了在场眾多將士的心声,帐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
然而,赵樽带来的五百府兵和大九等人却被这话逗得低笑起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嘴角掛著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玩笑。
赵樽本人也只是勾唇淡淡一笑,並未言语。
大九大步上前,轻轻拍了拍千夫长的肩膀,笑:“王爷既然只带五百精锐驰援东关,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这些粗人,好生听著便是。”
赵樽不再多言,从容走到椅子前坐下,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將话题引回正轨,看向杨少杰问道:“杨將军,不知你们眼下可有夺回东关城的良策?”
杨少杰长嘆一声,愁容满面:“本將与大九將军已商议多时,暂时未有万全之策。”
他抬头望向赵樽,眼中带著期盼,“不知王爷可有高见?”
赵樽微微頷首,语气谦和却自带威严:“本王来时略作思忖,虽非什么高明之计,倒可一试。”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帐中顿时鸦雀无声。
赵樽接著说道:“今夜好生休整,明日出发。届时……”赵樽的目光扫过眾人,“你们三万在箭矢射程外叫阵,吸引东明军主力注意。本王亲率五百府兵从侧翼突袭。”
闻言,帐中眾人一片愕然。
眾將面面相覷,有人忍不住失声惊呼:“王爷的意思是,您的五百府兵才是真正的主力?”
赵樽微微点头,大手在玄色披风內轻轻抚摸著那支从隱藏在后的m16,唇角依然掛著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
“想必大家早已听说过,本王麾下皆是精锐,”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本王虽只带来五百人,却能敌上万军队。”
赵樽的话音一落,大帐內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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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似幽冥归来
第326章 似幽冥归来
他们都知道赵樽在北关屡建奇功,威名赫赫,可赵樽麾下就算再厉害,也不至於夸张到这种地步吧?
“五百人……做主力?”
杨少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强压下心头的荒谬感,儘量保持语气平稳。
“王爷,东明帝国有三十万大军,即便只是先锋部队,也至少有五万之眾。五百人对五万,这……”
邱振宇也皱紧眉头,他虽敬佩赵樽的威名,但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他拱手,好意提醒道:“王爷,此事关乎冀州存亡,关乎数万將士性命,还请三思。”
帐內其他將领皆面面相覷,都忍不住低声议论。
“五百人对三十万,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莫非王爷另有奇谋?”
大九和几个大字队兄弟却相视一笑,眼中闪烁著信任的光芒。
大十六更是挺直腰板,朗声道:“杨將军,邱副將,眼下也没其他的法子,要不……咱们就相信王爷吧!王爷常年征战北关,什么时候见过王爷打没把握的仗?”
赵樽从容不迫地站起身,玄色披风在灯下泛著幽光。“诸位將军的顾虑,本王明白。”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但兵贵精不贵多。本王这五百府兵,个个都是以一当千的精锐。”
他缓缓踱步到军事地图前,修长的手指划过东关城外的地形:“东明帝国刚刚大胜,此刻正志得意满。他们认定我军不敢主动出击,更想不到我们会以少击多。”
杨少杰忍不住追问:“但五百人终究是五百人,王爷具体打算如何用兵?”
赵樽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明日拂晓出发,你们在东关城外十里处的平原地带摆开阵势,擂鼓叫阵。东明军见我军人数不多,定会轻敌出战。”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一处狭窄谷地:“届时,本王將率五百府兵埋伏於此。待东明军主力被冀州军吸引,我们从侧翼突袭,直取中军。”
“可那是三十万大军啊!”一位参將忍不住惊呼,“就算能突入中军,五百人又如何应对源源不断的敌军?”
赵樽的手在披风下轻轻摩挲著m16的冰冷枪身,眼中闪过一丝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光芒:“诸位將军明日便知分晓。今夜好生休息,养精蓄锐。”
军帐內的气氛依然凝重,但见赵樽如此篤定,眾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杨少杰深吸一口气,终於下定决心:“既然如此,那本將就依王爷之计行事。”
夜色渐深,军营中却无人安眠。
赵樽的五百府兵在营地一角安静扎营,他们不与其他士兵交流,只是默默检查著隨身装备。
有好奇的冀州士兵远远观望,惊讶地发现这些府兵背负的既不是长枪也不是大刀,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黑色“铁棍”。
大九和大字队的兄弟们则兴奋难耐,他们围著赵樽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便先回帐休息了。
另一边,杨少杰和邱振宇站在军帐外,望著星空忧心忡忡。
“邱副將,你觉得苍州王真有胜算吗?”杨少杰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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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振宇沉吟片刻:“末將在京师时曾听闻,苍州王用兵如神,常能以少胜多。但五百对三十万……这实在超出常理。”
杨少杰长嘆一声:“呃……但愿真有奇蹟吧!”
翌日拂晓,天刚蒙蒙亮,冀州军营已是人声鼎沸。
三万名將士整装待发,赵樽的五百府兵站在最前方,他们统一披著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杨少杰骑马巡视全军,看到那五百人时仍不禁眉头紧锁。
这些人除了装备奇特外,看起来与普通士兵並无太大区別,真的能如赵樽所说“以一当百”吗?
赵樽骑著一匹高大的黑马来到军前,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是简单一挥手:“出发。”
军队浩浩荡荡开出冀州城,朝著东关方向行进。沿途百姓站在道旁,目光复杂地望著这支为了保护他们,明知必死却依然前行的军队。
行军一日,傍晚时分,前方斥候来报:“稟王爷、將军,东关城外发现东明军的哨营,约有一万人驻扎。”
赵樽点头:“按原计划,冀州军明日清晨叫阵。本王率府兵连夜绕道至侧翼山谷。”
杨少杰忍不住再次確认:“王爷,真的只需要我们吸引注意力即可吗?是否需要分兵支援?”
赵樽微微一笑:“杨將军守住阵线便是最大支援。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们都要稳住阵脚,不要贸然前进。”
是夜,赵樽带著五百府兵悄然离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杨少杰望著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愈加好奇。
第二天清晨,冀州军在东明的哨营外十里处摆开阵势。战鼓擂响,號角长鸣,三万人齐声吶喊,声震四野。
东明哨营的统领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將。看到冀州军三万大军压境,他眯了眯眼,立即判断出形势不利。
哨营统领不想硬碰硬,毕竟他们只需返回不到十里就可回到东关城。
他们是因为前两天一支巡逻队在附近山林里遭到了伏杀,全军覆没。
所以,东明才派了一万哨营在这里驻扎,搜寻伏杀巡逻队的贼人。
因此,哨营统领並不想正面迎敌。
“传令!全军收缩,向东南方向撤退!”王珂高声下令,“保持阵型,盾兵断后!”
东明军训练有素,立即执行命令。
万人部队如潮水般有序后撤,盾兵举起厚重的盾牌,掩护同袍缓缓后退。
见敌军要逃,杨少杰在阵前看得分明,心中焦急。
赵樽命他只作佯攻,但眼下敌军溃退,而且现在是三万对一万,正是追击的良机,他不想错失。
杨少杰举起右手,刚要下令——
“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
一阵从未听过的尖锐声响突然从东南方的山谷中爆发,密集如暴雨敲打铁皮屋顶,却又带著令人胆寒的威力。
紧接著,东明军后阵爆开一片血雾,东明哨营的士兵像风吹麦浪般一片片的倒下。惊呼声、叫喊声胡乱响起,东明阵营里乱成一片。
哨营统领正在指挥撤退,忽然觉得身旁的亲兵身子一软,额头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更多奇怪声响——
“砰砰砰!”
“噠噠噠!”
“轰!”
东明士兵如被无形的镰刀收割,成片倒下。盾牌被击穿,鎧甲如同薄纸,战马惊惶嘶鸣,將骑兵甩落在地。
“什么妖术?!”哨营统领大惊,但他甚至找不到敌人所在。
一支百人小队试图冲向声音传来的山谷,却在短短数息內全部倒地,每个人身上都有数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统领!我们被包围了!”副將满脸是血地跑来,“东南方有埋伏,他们用的是……用的是某种连发弩箭,我们的盾牌根本挡不住!”
恐慌如瘟疫般在哨营大军中蔓延。
东明士兵从未见过这样的杀人方式——看不见箭矢,只听见声响,同伴就成片倒下。
有人试图寻找掩体,但连树木都被打得木屑横飞。
“保持阵型!不要乱!”王珂努力维持秩序,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带著颤抖。
就在这时,一阵特別响亮的轰鸣从山谷中传来。
“轰!”
东明军中央爆发出一团火焰,五六名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残肢断臂飞上天空。
这一击彻底击溃了东明军的心理防线。
“雷公发怒啦!”
“妖法!这是妖法!”
“快跑啊!”
士兵们丟盔弃甲,四散奔逃,完全失去了纪律。
哨营统领还想阻止溃散,但隨即感到肩部一阵灼热刺痛。
他低头看去,发现鎧甲已被击穿,鲜血正从洞口涌出。若不是亲兵在关键时刻推了他一把,这一击本该命中他的心臟。
“走!快走!”亲兵们拖著哨营统领向后撤退。
但屠杀才刚刚开始。
从山谷中衝出一小队黑衣士兵,约莫五百人左右。他们三人一组,配合默契,手中持著从未见过的黑色“铁棍”,棍口不断喷出火舌。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射击精准得不可思议。东明军的军官和旗手被优先击杀,使得部队更加混乱。
有人试图反击,但弓箭还不及拉满,就被击倒在地。长枪兵衝上前去,却在中途就纷纷倒下。
这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万人的东明哨营已全军覆没,甚至连一人都没能侥倖逃脱。
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这一片的土地。少数倖存者跪地求饶,被黑衣士兵迅速捆绑控制。
冀州军的三万將士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切,整个军阵中鸦雀无声,只有远处乌鸦的啼叫和偶尔传来的呻吟声打破寂静。
杨少杰骑在马上,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他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这就是赵樽说的“吸引注意力即可”?这就是那五百“府兵”的实力?
杨少杰终於明白赵樽为何那般自信,也终於明白他为何有底气谋反。
“將、將军……”副將邱振宇声音颤抖,“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大九勾唇微微一笑,却没言语。
杨少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心中的震撼。
他想起赵樽临行前的嘱咐:“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稳住阵脚,不要贸然前进。”
现在他完全明白这句话的分量了。
“全军听令!”杨少杰高声喊道,声音略微沙哑,“保持阵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前进半步!”
他看著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那五百黑衣士兵,他们行动高效有序,正在检查每一具尸体,偶尔传来零星的“砰砰”声——那是给未断气的敌人补上最后一击。
杨少杰信心大增,他忽然意识到,这世界战爭的规则似乎已经改变了。
曾经需要数万大军廝杀整日才能决定的胜负,如今只需五百精兵和一顿饭的功夫。
他望著山谷方向,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三分敬畏,三分恐惧,还有四分是对未来战爭形態的深思。
“传令兵,”他低声对身旁的士兵说,“去请王爷回来,就说……东明哨营已肃清,请示下一步行动。”
传令兵领命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杨少杰凝视著那片血腥的战场,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五百黑衣士兵正在收集某种小小的金属物件,它们散落在尸体间,在朝阳下闪著微光。
那是夺走万人性命的凶器的一部分,而现在,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收回,仿佛比黄金还要珍贵。
暖风拂过战场,带来浓重的血腥味。杨少杰感到一阵寒意,即使烈日照在身上,也无法驱散內心深处的冰冷。
这一天,他见证了一场战爭的结束,也预见到了无数战爭的新开端。
不一会儿,赵樽在传令兵的引领下,缓步穿过冀州军与新军的阵列。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士兵们无声地注视著他,方才那雷霆万击、瞬息收割东明士兵性命的场面仍在每个人脑海中灼烧般清晰。
阳光照得赵樽前行的银甲刺眼,他却像披著冷光的山峦,沉静而不可撼动。
他一身银甲未染尘埃,肩后黑色披风隨风微微捲动。
最令人屏息的,是他胸前那柄泛著暗黑金属光泽的m16——
一件不属於这个时代的杀器,更衬得他如天神临世,又似幽冥归来。
行至杨少杰、邱振宇与大九等人面前时,杨少杰与邱振宇仍张著嘴,怔在原地,眼中交杂著惊骇与敬畏,仿佛还未从那场闪电般的杀戮中醒过神。
只有大九与身旁几位大字队的兄弟嘴角含笑,目光中流露出习以为常的从容。
赵樽抱著m16,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还愣著做什么?即刻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协助打扫战场。天热尸腐,易生疫病,不容耽搁。”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隨即抬起,望向远方的官道:“整军速行,务必在今夜赶至东关城外。”
略一停顿后,他接著说:“本王將率五百府兵先行一步,至东关城外寻觅埋伏地形,届时自会再与你们联络。”
杨少杰与邱振宇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重重点头。
赵樽不再多言,转身挥手,五百府兵齐整跨马,蹄声如雷,踏起一片烟尘,如黑潮般隨赵樽涌向官道尽头。
眾人久久佇立,目送那支黑色的队伍身影渐次缩小,最终湮没在官道尽头。
直至烟尘落定,官道上空无一人,他们仿佛才重新找回呼吸的频率,相继回过神来,俯身投入那片血与铁洗礼过的土地。
友友们,活跃起来!
第327章 原来你你们
第327章 原来你……你们
夕阳熔金,为东关元帅府的飞檐翘角镀上一层血色。
庭院寂静,唯闻穿堂风过,捲起几片落叶,在青石地上打著旋儿。
厅內,东方既明与慕容泰对坐。
这位东明情报司大都督依然一身大红锦袍,指尖正拈起一枚沾著暗红血渍的子弹头,对著渐颓的天光细细审视。
身旁的慕容泰將军甲冑未解,眉峰紧锁,古铜色的脸上儘是沙场磨礪出的粗糲与凝重。
两人之间的黑檀木桌上,一只白瓷盘格外刺目。
瓷盘里面散乱地盛著二十余颗奇特的金属弹头,形如生,冷硬,狰狞。
有些表面还凝结著未能彻底擦拭的、已然发黑的血跡——那是他们一支二十余人巡逻队全军覆没后,从遗体上唯一找到的敌方痕跡。
“深入肌骨,只留一孔,却能顷刻间夺人性命……”慕容泰的声音沉如闷雷,他將一枚弹头重重放回盘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好生歹毒的暗器!真是闻所未闻!”
东方既明眸光幽深,指尖缓慢摩挲著那金属的冰冷与光滑,仿佛要从中捻出隱藏的秘密。
“此物非鏢非箭,材质奇特,发射此物的机簧,必定也非同凡响。”他顿了顿,抬眼看嚮慕容泰,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大景既有如此利器,为何那日伏击得手后,不一鼓作气反扑东关,反而仓促退走?这不合常理啊!”
慕容泰冷哼一声:“或是故布疑阵,或是……另有忌惮。”
厅內一时沉寂下去,唯有夕阳在无声移动,拉长两人的身影。
此物带来的,是巨大的杀伤,更是难解的谜团。
它展示了一种超越他们认知的武力,却又用得如此虎头蛇尾,反而像阴云般笼罩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名斥候脚步急促地闯入厅堂,单膝跪地,声音打破了凝滯的空气。
“报——元帅,將军!城外五里,发现大景军队踪跡,兵力约三万!”
慕容泰与东方既明目光骤然相撞,空中几乎要迸出火来。
惊疑、警惕、杀机在瞬间交匯。
东方既明忽然开口,语速极快:“慕容將军,眼下城中守军,所披何甲?”
慕容泰先是一怔,隨即眼中猛地亮起,反应过味儿来:“当然是已换了大景衣甲!”
“好!”东方既明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方才的困惑仿佛找到了暂时的出口,被眼前的战机驱散,“既然敌军主力已到,那就开始请君入瓮吧!”
他霍然起身,红袍拂动:“三万大军?若放入这瓮城之中,关门打狗,顷刻便可吞下!”
慕容泰也隨之站起,铁甲叶片鏗然作响,脸上已儘是悍將的决绝与杀气。“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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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无多言,並肩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赶赴城楼指挥布防。
临出门槛,东方既明脚步微顿,又返回去从那只染血的白瓷盘里抓了三四颗冰冷的弹头,紧紧攥入掌心。
那坚硬的触感抵著皮肉,仿佛一个未解的警示,又像是一份即將揭晓的战利前奏。
夕阳將东关城楼染上一层淒艷的血色,仿佛预示著一场血腥盛宴的开启。慕容泰和东方既明快步登上城头,极目远眺。
果然,只见城外远处已黑压压一片,约莫三万大景援军已列阵完毕,军容严整,杀气腾腾。
慕容泰已下令打开城门,让大景的援军进城。
然而,那三万援军却在距城约三百米外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恰好超出了常规弓弩的有效射程,显得异常谨慎。
援军在三百米外就地拉开阵势,军中战鼓擂得震天响,叫骂挑战之声不绝於耳,却丝毫没有向前推进的意思。
慕容泰浓眉紧锁,手按垛口,沉声道:“东方都督,看来他们已识破了你的请君入瓮计策,不肯进城啊!”
他心中不免有些焦躁,煮熟的鸭子眼看要飞,还反过头来在门口叫囂。
东方既明也看出来了。他面色阴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口袋里那几颗冰冷坚硬的子弹头。
过了片刻,援军仍然不向前。
东方既明眺望著严阵以待的大景军阵,眼中闪过一丝阴鷙和恼怒。
他冷笑一声,语气带著一种残忍的决断:“无妨,既然他们不肯进来,那我们就出去『欢迎』他们。慕容將军,还是实施第二个计策吧!正好让这些大景的忠勇之士,亲眼看看他们的元帅如今是何等风姿!”
他转头对身后侍立的亲兵厉声吩咐:“去地牢!把李建勇元帅和那些大景的硬骨头们全都『请』上来!记得,要好好『准备』一下!让他们能以最『光鲜』的样子,面见他们的同袍!”
亲兵领命,眼中掠过一丝瞭然而残忍的笑意,迅速转身奔下城楼。
慕容泰闻言,心头莫名一紧。
他自然知道所谓的“准备”和“牵羊礼”意味著什么。
那是极尽羞辱之能事,旨在彻底摧毁一个人乃至一支军队的尊严和斗志。
他虽然是沙场宿將,见惯了生死,但对於这种刻意折辱、玩弄人心的手段,內心深处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与寒意。
然而,战局如此,机会稍纵即逝,他也只能压下那点不適,点了点头:“就依都督之计。”
命令迅速传下去。
不一会儿,早已集结待命的五万东明精锐,如同决堤的潮水从城门处汹涌而出。
他们人数眾多,几乎是城外大景军的一倍,迅速在城前列成更为庞大而充满压迫感的军阵,刀枪如林,反射著夕阳的血光,气势汹汹。
紧接著,一幕让所有大景將士血液凝固、目眥尽裂的场景出现了。
一群形容枯槁、衣衫襤褸的大景俘虏被东明士兵粗暴地驱赶著,推搡到两军阵前。
那些俘虏几乎人人带伤,步履蹣跚,眼神空洞麻木。而在他们的最前面,是被特別“关照”过的前东关老元帅——李建勇。
昔日的东关统帅,此刻已彻底失去了所有尊严。他白的头髮散乱不堪,沾满了污垢和血渍。
那身曾经代表无上荣耀与责任的元帅鎧甲早已被剥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用粗糙骯脏的羊皮胡乱缝製的“衣服”,勉强蔽体,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標誌。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脖子上套著一个粗糙的绳圈,绳子的另一端,赫然握在东方既明的一名亲兵手中——就像牵著一只待宰的羔羊。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这是抗金英雄岳飞所写的《满江红》中的词句。
华夏歷史上的靖、康之耻,就是牵羊礼。
不光如岳飞词中所言的“臣子恨”,更是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时刻铭记国耻不敢忘。靖康之耻是宋、朝军民的深重苦难,也是宋、朝无数妇女心中最深的伤疤。
北、宋靖康年间,金兵南下,攻破东京,俘虏了徽、钦二帝以及大量的皇室成员和臣民。
他们被掳到达金国后,俘虏们被要求参加牵羊之礼。
他们被强迫穿上金人百姓的服装,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袒露上身。
徽钦二宗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駙马、公主等被带到金朝的阿骨打庙。
他们们被剥去衣服,披上羊皮,用麻绳拴住脖子,像牲畜一样被金兵拖拉绕行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太庙九圈。
牵羊之礼是对北宋皇室的极大羞辱,皇帝被封为昏德公、重昏侯。
这种屈辱的待遇让北宋皇室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打击。
许多女性俘虏因不堪受辱而选择自杀,其中,朱皇后在行完牵羊礼后自縊,被救后又投水自尽。
牵羊礼后,许多妇女被金兵隨意凌辱和折磨。一部分被送往金国上京,听从金太宗发配。
成百上千的妇女被赐给金国留守方的人员,另有三百人留在浣衣院。
许多妇女被卖进娼寮,甚至被卖到高丽或蒙古当奴僕。男性则大多选择忍辱偷生,希望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此时,李建勇的身上布满了鞭痕和新旧交叠的伤痕,脸颊肿胀,嘴角破裂淌血,显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但他依然竭力挺直著脊樑,儘管那努力在极致的虚弱和屈辱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的眼神浑浊,却偶尔闪过一丝不肯彻底熄灭的屈辱与倔强。
东方既明站在城楼上与慕容泰並立。他得意地扫了一眼对面明显开始骚动、愤怒之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大景军阵,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確保风声能將他的话语送过去。
“哈哈哈!慕容將军,你看!这就是大景的栋樑,曾经的东关元帅李建勇!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我东明麾下一只温顺的羔羊罢了!”
他声音尖刻,充满了嘲弄,“尔等大景援军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敬仰的元帅!如今他是我东明的战利品,是等待献给我皇的『牵羊』之礼!尔等若识时务,早早放下兵器,或许还能得个全尸,或者……像你们的元帅一样,苟延残喘,哈哈哈!”
他的话语如同毒针,狠狠刺入每一个大景士兵的心臟。
阵前的东明士兵们也配合著发出哄堂大笑,各种污言秽语和羞辱性的动作层出不穷。
有人甚至故意用刀鞘去捅戳李建勇和其他俘虏,让他们在阵前踉蹌跌倒,丑態百出。
“李元帅!”
“狗贼!放开李元帅!”
“老子跟你们拼了!”
援军军阵中,悲愤的怒吼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武器与甲冑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
士兵们眼眶通红,血灌瞳仁,无尽的怒火在胸中燃烧,几乎要衝破理智的束缚。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著那个受尽屈辱的身影,那是他们的统帅啊!曾经守卫疆土的英雄!如今竟被敌人如此践踏!
从大九的稟报中,他们知道东关城已经陷落,卢承允元帅被俘,也知道李建勇老元帅带的十五万援军凶多吉少。他甚至想过援军都已战死,却没想到东明竟如此齷齪,不但俘虏了大景將士,还对他们极尽折磨羞辱。
杨少杰骑在马上,身体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握著韁绳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著前方,胸腔里的恨意如同岩浆般翻涌。
他恨不得立刻挥军掩杀过去,將那些无耻之徒碎尸万段!
然而,苍州王赵樽的命令清晰地迴响在他的耳边:“只叫阵,按兵不动。”
而且,俘虏就在敌军阵前,一旦衝锋,箭矢无眼,最先死的必然是李元帅和那些同胞兄弟。
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擂鼓!继续擂鼓!没有我的將令,谁也不许妄动!”
悲壮而急促的战鼓声再次响彻云霄,却更像是在为阵前受辱的同胞敲响哀鸣。
朝廷空降的副將邱振宇就是个主战的热血性子。他急得满头大汗,凑到杨少杰身边,声音急促而激动的催促。
“杨將军!还等什么!贼人猖狂至此,士气已墮!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难道就眼睁睁看著李元帅受辱吗?快下令进攻啊!”
杨少杰猛地扭头,通红的眼睛瞪著他,低吼道:“衝动有用吗?你看看!俘虏就在前面!我们衝上去,敌人后退,乱箭之下,先死的是谁?!这是王爷的军令!违令者,斩!”
他何尝不想衝杀,但身为主將,他必须要为大局负责,为那些大景俘虏的性命负责。
邱振宇被他一吼,噎了一下,但仍不甘心,他又看向大九:急道:“將军,我们不能再等了。”
大九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冷静一点,別坏了王爷的计划。”
邱振宇愤愤道:“王爷,王爷!谁知道那反贼现在何处?!莫非是要等李元帅被折磨至死,我等眼睁睁看著,才算遵他的令?!”
就在两人爭执,大景全军被悲愤与无力感笼罩之际,东方既明看著对面敢怒不敢冲的大景军队,脸上狞笑更甚。
他侧头对慕容泰得意道:“慕容將军,怎么样?现在该你出手了!趁他们心神已乱,一举击溃!”
慕容泰看著城楼下那极端羞辱的一幕,看著李建勇那失去神采却仍强撑站立的模样,同样身为军人的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窒息感越发强烈。
但他也深知战机稍纵即逝,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异样,缓缓举起了右手,准备下达全军突击的命令!
突然——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种完全不同於这个时代战场节奏的、极其诡异而迅疾的声响,骤然从东明军阵的后方两侧爆发!
“噠噠噠噠!”
“砰砰!”
“砰砰砰!”
那是m16突击步枪特有的、连绵不绝的清脆点射声!以及轻机枪威力强大的枪响!
声音响起的瞬间,东明军阵后方两侧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莫名其妙倒地!
东明军阵中的穿著很好辨认,俘虏们全被披著羊皮衣服,脖子上套著绳索,而东明士兵全都穿著鎧甲。
子弹精准而致命,专门瞄准穿著鎧甲的东明士兵。很多人甚至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就已经中弹身亡。
突如其来的打击来自看不见的敌人,死亡的方式如此诡异而无法理解,瞬间引发了巨大的恐慌!
“怎么回事?!”
“敌袭!后面有敌袭!”
“啊!我的腿!”
“敌人……敌人在哪儿?”
“躲起来!快躲起来!”
城楼下的几万东明大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士兵们惊慌失措,下意识地鬆开手中牵著的俘虏,他们拥挤推攘著惊恐地四处张望,寻找攻击来源。
城门口的士兵拼命向城门里拥挤,试图躲回相对安全的城里。
原本严整的东明军阵,顷刻间土崩瓦解,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阵前正准备行牵羊礼受辱的李建勇等俘虏,一时竟被混乱的东明士兵遗忘在原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悲愤欲绝的大景援军顿时精神大振!
“是王爷!一定是王爷动手了!”杨少杰猛地抬头,激动地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远处几处不起眼的土坡、沟壑之后,似乎有人影快速闪动,枪口焰一闪即逝。
邱振宇也惊呆了,张著嘴看著东明军后方莫名其妙地大乱。
站在城楼上的慕容泰和东方既明被这骤变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只见自己的士兵如同中了邪术般纷纷倒地,队伍乱成一锅粥,疯狂向城门逃窜。
东方既明又惊又怒,扒著垛口將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声嘶力竭地大喊。
“不许乱!顶住!都给我顶住!后退者斩!敌人在哪?!给我找出……”
东方既明那妖媚的长相配上现在狰狞的惊恐表情,犹如魑魅。他试图稳定局势,找出那看不见的敌人。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的一个土坡后赵樽通过望远镜,冷静地锁定了那个在城楼上气急败坏、指手画脚的身影——东明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
赵樽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对身旁一个眼神锐利、面容黝黑的少年低声下令:“黑伢子,就是现在,送那位大都督一程。”
黑伢子就是府兵队里的神枪手,也是上次在徐州军营枪击徐州驻军元帅青禾,救下宋元庆的那个少年。
黑伢子沉稳地应了一声“是!”。
他迅速屏息,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一声格外清脆响亮的枪声划过战场喧囂。
正探身呼喊的东方既明,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肩膀上瞬间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眼中的惊怒和难以置信在那一瞬间永远凝固。
巨大的衝击力让他身子一歪,直接从高高的城垛上翻落,重重摔在城下的硬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鲜血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
东方既明—威震东明的谍报头子,就这样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坠落在敌军眼前。
“大都督!”
身旁的慕容泰嚇得魂飞魄散,猛地蹲下身子,紧紧靠在垛口后面,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攻击来自四面八方!
太嚇人了!
这种超乎理解的死亡方式,让他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將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看著身旁刚刚东方既明站过的地方,连探头查看敌人在哪里的勇气都没有了。
“砰砰砰!”
“噠噠噠!”
枪声还在继续,城下的东明军混乱达到了顶点,溃败如山倒。
这边,邱振宇被黑伢子这神乎其技的一枪彻底震撼,看得又是心惊又是莫名的兴奋。
他再次使劲催促杨少杰:“杨將军!机会!天大的机会!东明贼子已乱,主帅毙命,快下令进攻啊!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杨少杰同样心潮澎湃,但他依然记得赵樽的命令是“按兵不动”,他怕擅自行动会打乱赵樽的整体计划,一时之间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跟在杨少杰身旁的大九,身上突然传出一阵“滋啦”的电流声,接著一道清晰的声音从他的腰间传了出来。
“大九,大九。听到请回答。”
这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杨少杰和邱振宇都嚇了一跳,惊疑地看向大九。
只见大九取下腰间的对讲机,从容的按住通话键。
“王爷,我是大九。请吩咐。”
对讲机里又传来赵樽的声音:“你带立刻新军衝锋杀敌,让杨將军的人负责救回俘虏。”
大九沉声回答:“是,王爷!大九收到!”
话音刚落,大九和身边的几名大字队兄弟动作整齐划一,迅捷无比地一甩肩膀,將一直用布包裹背在身后的长形物体甩到身前。
他们利落地扯开包裹布,露出了里面黝黑鋥亮、造型奇特的m16突击步枪!与赵樽手上的武器一模一样。
杨少杰和邱振宇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特別是邱振宇,自从京城出发,他就对大九等人总背著奇怪长包裹而心存疑虑。他曾多次试探询问,他们都只淡淡说是“大刀”。
没想到,这包裹里藏的,竟是和昨日赵樽手中、以及刚才製造混乱的同类大杀器!
而他们,竟然一直和这些掌握著可怕武器的人同行了这么久!
邱振宇瞪圆双眼指著大九,声音因震惊和恐惧有些变调。
“原来你……你们……你们竟然是反贼赵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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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他究竟像谁?
第328章 他究竟像谁?
“原来你……你们……你们竟然是反贼赵樽的人!”
几名大字队兄弟闻言,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
大九直接将手中的m16枪口微抬,指向邱振宇,反问:“是又如何?你们现在不也在为王爷效力吗?!拿下!”
命令一下,本就在跟前的几名大字队兄弟如猛虎般扑上,瞬间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杨少杰和邱振宇制住,卸下了他们的兵器。
杨少杰的亲兵见状大惊,刚要动作,旁边的大十六毫不犹豫手指轻动。
砰!一声枪响,那名试图拔刀的亲兵应声落马,胸口绽开一朵血,当场毙命。
这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的杀戮,以及m16那恐怖的威力,瞬间镇住了其他所有亲兵和周围的将领士兵。
他们昨日见识过赵樽及五百府兵横扫上万哨营士兵,刚才又见识了这武器于远处精确毙敌大都督、搅乱数万大军,所以,此刻无人再敢轻举妄动。
大九环视四周,运足中气,大声对三万冀州军和新军喊道:“弟兄们!都看清楚了!东明贼子就在眼前,李元帅和我们的同胞正在受辱!不管王爷过去如何,现在他是来打东明贼子的!他手里有能打败东明人的厉害武器!你们愿不愿意跟着王爷,先将这群侵占我们家园、羞辱我们元帅的东明贼子赶尽杀绝?!愿意的,就听王爷号令!等杀光了东明贼,夺回东关,你们是去是留,王爷绝不阻拦!若愿意跟着王爷杀敌报国的,王爷更是欢迎!”
士兵们面面相觑,看着混乱不堪、主帅毙命的东明军,又看看大九等人手中那可怕的武器,再想到刚才李元帅受辱的惨状和心中的愤懑,仅仅片刻犹豫后,血性和求胜的欲望便占据了上风。
“愿意!”
“咱们跟着王爷杀贼!”
“为李元帅报仇!杀光东明狗!”
震天的怒吼响彻云霄,原本因屈辱而压抑的士气,听到大九的话后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战意!
“好!”大九满意地点头,枪口一指混乱的东明军阵,“新军弟兄,随我冲锋!冀州军的弟兄,救人!杀——”
“杀啊!”
刹那间,以大字队成员为尖刀,装备相对精良、训练有素的新军率先如同出闸猛虎,向着已然大乱的东明军发起了猛烈冲锋。
而冀州军则紧随其后,一部分冲向阵前,迅速接应、解救那些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尚且惊魂未定的俘虏们,另一部分则跟着新军杀入敌阵。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哒哒哒”的声音停止了。
城楼上,听到下面的厮杀声,躲在垛口下的慕容泰这才试探着站起身来,他快速的环视了一下周围,想要找到躲在暗处的敌军。
可他还没看清暗处的敌军在哪儿,只听“砰!”的一声,他刚刚站直的身子一僵,直接像门板一样硬邦邦的向后倒去,半个头血肉模糊。
远处的土坡后,赵樽收起望远镜,朝躲在树后的黑伢子竖起大拇指:“伢子,你的枪法果然厉害!”
黑伢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多谢王爷赞赏。他只要敢探头出来,我就能打到他。”
赵樽将m16甩到背上,从腰间抽出长剑。“走吧!杀敌!”
“杀!”黑伢子大喝一声,背起狙击枪,也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城门外已战成一团,俘虏、大景、东明军全都搅和在一起,为避免误伤自己人,他们暂时只能近身杀敌,等攻入了东关城再随机应变。
慕容泰被一枪毙命,东方既明滚落城楼,生死不明。
东明军失去了统一指挥、又遭受来自后方神秘恐怖打击的,此刻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面对如狼似虎、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大景士兵,以及偶尔从远处射来的、精准夺命的冷枪,他们彻底崩溃了,只剩下本能地逃跑和绝望地嚎叫。
夕阳终于彻底沉入地平线,黑暗降临,但东关城下的杀戮,才刚刚进入最血腥的高潮。
枪声、喊杀声、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冷兵器与热兵器初次交织的、残酷而诡异的战争乐章。
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滚雷,在东关城下轰鸣不休。
大九一马当先,手中m16喷吐着火舌,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将面前混乱不堪的东明军成片割倒。
他身后的大字队兄弟亦是如此,他们骑着战马,在敌阵中左冲右突。
现代自动武器在古代军阵中发挥了毁灭性的威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硬生生撕开了东明军本就涣散的防线。
新军士兵们紧随其后,眼见自家将军如此神勇,敌军如此不堪一击,胸中的血性与方才积压的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他们挥舞着战刀,怒吼着“杀光东明狗!为元帅报仇!”。
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冲入敌阵,对着那些吓得失了魂般的东明士兵疯狂砍杀。
城门外东明军彻底崩溃了,哭爹喊娘,只想远离那些喷吐火焰的恐怖武器和如狼似虎的大景士兵,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而在后方,冀州军的士兵们则快速冲向那些刚刚经历了奇耻大辱的俘虏们。
这些昔日同袍,此刻大多神情呆滞,目光空洞,仿佛灵魂早已在披上羊皮、受人驱赶嬉笑的那一刻便已死去,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冀州军士兵们看得心头发酸,一边警惕着可能反扑的零星东明兵,一边迅速用刀割断他们身上的绳索,奋力扯下那象征耻辱的羊皮。
“兄弟,没事了!王爷带我们打回来了!”
“挺住!我们回家了!”
“狗日的东明杂碎,给老子一个都跑不了!”
士兵们大声安慰着,试图唤回这些袍泽的生志。
他们动作尽可能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的瓷器,但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熊熊怒火,这怒火既是对东明人的,也是对先前懦弱妥协的朝廷和将领的。
混乱中,几名靠近城墙根解救俘虏的冀州军士兵忽然发出一阵骚动。
有人惊呼:“看!那是谁?”
火把的光亮摇曳,照亮了墙角下一道格外醒目的大红色身影。
那人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华丽的大红锦袍上沾满了尘土和暗褐色的血渍,金线绣制的繁复纹样在火光下依稀可辨。
“这衣裳……是那个狗屁大都督!”一个眼尖的士兵猛地认了出来,声音因激动和仇恨而变得尖利,“是刚刚站在城头上的东明畜生!”
“没错!就是他!逼着咱们的人行‘牵羊礼’的就是他!”
“他死了吗?”
“好像没气儿了!从那么高的城楼上摔下来,还能有活路?”
士兵们瞬间围了上来,群情激愤。
想起方才李元帅和众多同袍被强迫行“牵羊礼”受辱的场景,士兵们无尽的屈辱和仇恨找到了宣泄口。
“死了也要把他拖回去!鞭尸!让东明狗看看他们的主子是什么下场!”
“对!剁碎了喂狗!”
“把他吊起来!祭奠死去的弟兄!”
愤怒的吼声中,几名士兵上前,粗暴地将那具“尸体”翻转过来。
果然是东方既明那张即便昏迷也带着几分阴柔妖媚之气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丝。
一名士兵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即惊喜又恨恨地叫道:“还有气!这杂种没死透!”
正在这时,赵樽已率领黑伢子及五百府兵杀透重围,冲至城门口。城楼上的零星抵抗已被大字队成员清除,沉重的城门被彻底推开。
“王爷!您来看看。”见到赵樽,士兵们立刻喊道,“抓住了东明当官的!那狗贼还没死!”
赵樽勒住战马,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抹刺眼的红色。
听到“东明当官的”四个字,他眼中寒芒骤盛,想起城下那令人发指的一幕,他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猛地一踢马腹,战马前冲几步,他顺势扬起手中长剑,用剑鞘重重地抽打在东方既明的身上。
“呃……”剧痛似乎让昏迷中的东方既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呻吟。
“抬走!关进大牢,严加看管!别让他轻易死了!”赵樽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罪,还没清算完!”
“是!”士兵们轰然应诺。
带着大仇得报般的快意,他们粗鲁地将东方既明拖起,扔上一副临时找来的担架。
就在士兵抬起担架,准备送往城内大牢时,火把的光芒恰好清晰地照亮了东方既明那张沾满污血和尘土的脸。
赵樽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眉头骤然紧锁,猛地抬手:“等等!”
士兵们立刻停下。
赵樽跳下马,走到担架旁,俯身仔细端详着那张脸。
之前离得远,又是在战场上,只觉此男生得阴柔俊美,此刻近看,尽管脸上脏污,但那眉眼轮廓……
尤其是此刻昏迷后毫无防备的状态,竟让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的熟悉感。
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之间,烽火连天,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但眼下战事紧急,容不得他细究。
他直起身,挥了挥手:“抬下去!看好他!”
“是!”
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赵樽长剑指向洞开的城门,声音传遍四周。
“大字队前导,府兵紧随,新军跟进!清剿城内残敌,收复东关!”
“杀!”
震天的怒吼再次响起,大军如同洪流,涌入东关城内。
然而,城门口的几万敌军只是先锋,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东关城内,听到城外惊天动地变故的东明主力部队已然被惊动,虽然主帅慕容泰毙命的消息引发了恐慌,但留守的将领仍在试图组织抵抗。
尤其是得知攻进城的是他们一向蔑视的“两脚羊”,一些骄悍的东明将领更是无法接受,吼叫着驱使士兵依托街巷进行阻击。
大军刚冲入城内主干道不远,前方街巷拐角处和两侧屋顶上,突然涌现出大量东明弓箭手和手持长枪刀盾的步兵!
“放箭!”一声嘶哑的号令响起。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来,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大字队成员立刻举枪点射,精准地撂倒了几个探头指挥的军官,但仍有数名新军士兵中箭倒地。
“找掩护!火力压制!”大九大吼一声,倚靠在一处石墩后,m16对着箭矢来源处疯狂扫射。
其他大字队成员也纷纷寻找掩体,或跪或立,手中的自动武器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
急促而爆裂的枪声再次主宰了战场,远超弓箭射速的金属风暴狠狠泼洒向东明军的阵地。
站在明处的东明弓箭手和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层层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屋顶上的东明士兵也被这完全超乎理解的火力打得抬不起头,不断有人中枪滚落。
轻机枪手也找到了位置,架起机枪,进行长点射和扫射,进一步压制了敌军的反击势头。
“冲啊!”趁着敌军被强大火力打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的瞬间,赵樽长剑一挥,新军怒吼着发起了冲锋,与残存的东明士兵绞杀在一起。
巷战变得极其惨烈。
东明军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房屋建筑负隅顽抗,逐街逐屋地争夺。
大字队和府兵的火力优势在复杂巷道中受到一定限制,但依旧可怕。他们往往以精准的点射清除关键目标,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
但战斗中最令人愤懑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一些穷途末路的东明士兵,眼见那喷火的“短棍”如此厉害,根本无法抵挡,竟丧心病狂地冲入道路两旁的民居,将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的大景百姓拖拽出来,充当肉盾,推搡在身前。
他们试图以东关城百姓阻挡子弹,并嚎叫着让大景军队投鼠忌器。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们!”
“放下你们的妖器!否则我们就屠了这些两脚羊!”
被挟持的百姓惊恐哭喊,挣扎求饶,场面一时陷入僵持,冲在前面的大字队兄弟和府兵们果然迟疑了,攻势为之一顿。
后方指挥的赵樽得到禀报,面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杀意沸腾。
这些东明贼子,战场上打不过,竟使出如此卑劣无耻的手段!
“王爷,怎么办?”旁边一名亲兵急问。
赵樽没有丝毫犹豫,冷声道:“黑伢子!”
“在!”黑伢子立刻上前,他背后的狙击枪早已饥渴难耐。
“看到那些拿百姓当盾牌的杂碎了吗?”赵樽的声音冰冷刺骨,“给本王挨个点名!能救下百姓最好,若不能……绝不能让东明狗的讹诈得逞!优先击毙威胁最大者!”
“明白!”
黑伢子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迅速寻找了一处相对较高的残破阁楼,敏捷地攀爬上去,架好了狙击枪。
透过高倍瞄准镜,混乱的街道、狰狞的东明兵、惊恐的百姓面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手指稳稳地搭在了扳机上。
“砰!”
一声不同于m16连发的清脆枪响划破喧嚣。
远处,一个正挥舞着弯刀、躲在老人身后叫嚣的东明兵应声而倒,眉心绽开一个血洞。
“砰!”
又一个试图挥刀砍杀百姓的东明兵被爆头。
“砰!”
第三个……
黑伢子弹无虚发,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带走一个卑劣的胁迫者。
有时子弹会擦着百姓的身体掠过,惊险万分,但最终倒下的都是可恶的东明士兵。
被挟持的百姓先是极度惊恐,随即发现身后的恶魔突然倒地,愣神之后,连滚带爬地哭喊着逃向大景军队一方。
东明军的这种卑劣战术,在超远距离的精准狙击下,彻底失效。反而因为黑伢子神乎其技的枪法,引发了更大的恐慌。
“魔鬼!他们是魔鬼!”
“有妖怪在帮他们!”
残存的东明士兵士气彻底崩溃,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大景军队趁势全力进攻,清剿残敌。
战斗从傍晚持续到深夜。
火把和燃烧的房屋将东关城照得明暗不定,街巷之中伏尸累累,血流成河,大部分是东明士兵的,只有极少数阵亡的大景将士。
东明军的尸骸堆积如山,在跳动的火光下泛着阴森恐怖的光泽,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残酷巷战,城内的东明主力终于被基本歼灭。
但依然有原本驻扎靠近东门的部队,见机得快,在城破之初就察觉到不妙,根本未曾抵抗,便仓皇打开东门逃出城外,遁入漆黑的夜色之中,算是侥幸保住性命。
当最后一股成建制的抵抗被粉碎后,东关城,这座沦陷敌手、饱受蹂躏的边关重镇,终于被重新夺回!
赵樽命令各部迅速清剿零星残敌,扑灭火焰,安抚受惊的百姓,并统计战损和俘虏。
“王爷,”一名偏将前来禀报,“城内东明残兵已基本肃清,俘虏约三千余人,均已押往城中大牢看管。缴获兵甲粮草正在清点。”
“嗯,”赵樽点头,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只有大战后的疲惫和冷峻,“我军伤亡如何?”
“府兵无伤亡,新军和冀州军伤亡轻微,具体数目还在统计。另外……解救出来的原守军俘虏,约有数百人因伤势过重或……心智崩溃,没能救过来。”偏将的声音低沉下去。
赵樽闭了闭眼,沉默片刻,眼中痛色一闪而逝:“厚葬阵亡将士,全力救治伤员。那些……不堪受辱而去的俘虏,也好好安葬,他们都是英雄。”
“是!”
这时,另一名士兵跑来:“王爷,那个东明当官的已经关进大牢了,军医去看过,说他肩部有枪伤,但主要是从城楼摔下震伤了内腑,昏死过去,暂无性命之忧。”
听到提起那个东明当官的,赵樽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那张带给他诡异熟悉感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
“带本王去看看。”他说道,迈步向城内大牢走去。
大牢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霉烂的味道。
东方既明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内,身上华丽的红衣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但他似乎被简单处理过伤口,此刻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干草堆上。
赵樽站在牢门外,目光冰冷地审视着那张妖媚的脸。
火把的光线照亮了东方既明的面容,褪去了战场上的狰狞和阴鸷,此刻的他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似乎在昏迷中也承受着痛苦。
那眉眼,那鼻梁,那紧抿的嘴唇构成的轮廓……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他究竟像谁?
感谢各位的支持,爱你们!!
第329章 允许他“再想想”
第329章 允许他“再想想”
他究竟像谁?
像某个故人?像军中的某位将领?或是……更深层、更久远的某种联系?
赵樽眉头紧锁,沉默地伫立了片刻。
牢房内的血腥与霉腐气味混合,令人作呕,却似乎都比不上心头这缕捉摸不定的疑云更让他烦闷。
最终,他放弃了这无谓的思索。既然想不起,便不必在此空耗时辰。
一个重伤被俘的敌将,还不值得他苍州王耗费过多心神——至少此刻如此。
“让冀州军医尽力救活他,本王要活的。”赵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对身后的亲兵下令。
他需要从这个东明官员口中撬出情报,或许也能解开那点莫名的熟悉感之谜。
言罢,他不再多看牢中之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阴森之地。
刚走出大牢,重见天日,腰间悬挂的对讲机便“滋滋”作响,传来通讯兵急促而清晰的声音。
“王爷,王爷。王妃他们已到了冀州,问我们这边情况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老孟他们过来支援?”
“这么快?”赵樽闻言,眉头下意识地又蹙了起来。
韩蕾身怀六甲,舟车劳顿,他临行前再三嘱咐队伍放缓速度,以她的身体为重。
想到她隆起的腹部和可能疲惫的神色,他心中不由得一紧,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与少许的责备。
“不是让他们慢一点吗?告诉他们,这里战斗结束,东关城收复了,但城内乱糟糟的,战后事宜繁杂,让他们不必过来,就安心待在冀州休整。”
话音落下,他像是忽然被什么念头击中,猛地回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深的大牢入口。
那个东明当官的……虽看上去暂无性命之忧,但伤势沉重,内腑震伤,在这刚刚经历战火、缺医少药的东关城,能否真的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而韩蕾就在冀州,兴许她能救活这个垂死的人。最重要的是,老孟和那些亲卫都跟了他许多年,兴许他们能看出些什么……关于那张脸?
“来人,”赵樽迅速做出决定,“用马车将牢里那个东明当官的,小心押送,送往冀州交给王妃,让王妃看看能否设法救活他。记住,要确保沿途看押,不得有失!”
一名府兵立刻抱拳领命:“是,王爷!”随即转身快步安排去了。
将这件蹊跷事暂时搁置,赵樽这才拿出对讲机,接通了留在东关与冀州之间的通讯兵。
他直接下令:“通知老孟,让他从冀州多招募些熟练工匠,尽快带来东关。战后重建刻不容缓,城防修缮、民居修复都需要人手。此外,让他带上修建棱堡的图纸和所需材料的清单。”
结束通话,赵樽环视着满目疮痍的东关城。
硝烟虽散,但血腥味和焦糊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残垣断壁间隐约传来幸存者寻找亲人的哭泣声。
他的面色沉静,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
“派五百府兵协同冀州军,分组彻底搜查所有民居、角落,肃清可能藏匿的东明残兵或细作,确保城内安全。”
“组织人手,立刻打扫战场。我军将士遗体妥善收敛,登记造册;东明士兵尸体……集中起来,尽快焚烧深埋。如今天气炎热,必须严防疫病发生。”
“立刻增派斥候和巡逻队,加强东明帝国方向的警戒与防御工事。东明此次惨败,未必甘心,需严防其反扑。”
一系列指令下去,整个东关城的指挥系统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处理完最紧迫的军务和战后事宜,赵樽的目光投向了城内另一处临时关押地点——那里拘押着冀州驻军将领杨少杰和那个京城空降的副将邱振宇。
在大九的陪同下,赵樽迈步走向那处被临时征用作为羁押所的院落。
还未进门,便已听到里面传来的怒骂声。
“……赵樽逆贼!罔顾皇恩,背叛朝廷,必不得好死!”这是邱振宇尖利而充满愤恨的声音。
“苍州王,你纵然一时得势,也洗不清谋逆篡国的污名!天下忠义之士必共讨之!”
杨少杰的声音则显得更为沉郁,但其中的愤怒与不认同同样明显。
守在门口的大十六抱着膀子,一脸不耐,见到赵樽过来,连忙行礼。
赵樽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里面的骂声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警惕和敌视的目光。
房间内,杨少杰和邱振宇虽未被捆绑,但显然已被封住内力,由大十和十七队员看守着。
两人衣衫略显凌乱,身上还带着些许控制他们时,挣扎中留下的痕迹。但他们精神却十分亢奋,尤其是邱振宇,看向赵樽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十七见到赵樽,忍不住抱怨道:“王爷,这两人油盐不进,从关进来就骂到现在。属下都快听吐了。”
大九看向杨、邱二人,没好气地怼道:“我家王妃曾说过一句话:忠心,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王爷父子镇守北关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守护疆土百姓?可朝廷又给了王爷什么?猜忌、污蔑、打压、甚至还派去最危险的绝地送死!那些高坐庙堂的世家老爷们,享受着边关将士用血肉换来的太平,却作威作福,盘剥百姓,搞得民不聊生!这样的朝廷,还值得你们效忠吗?你们效忠的到底是这大景的江山百姓,还是那些只顾自己利益的蠹虫?”
大九这番话显然触动了一些什么。
杨少杰嘴唇动了动,原本要继续怒骂的话语堵在了喉咙口,眼神中的愤怒消退了些许,染上一抹复杂的晦暗。
他沉默下来,不再言语,但依旧紧绷着脸,怒视着赵樽,那是一种基于长期信念受到冲击时的固执抵抗。
然而邱振宇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更加激动起来,他梗着脖子,振振有词地高声反驳。
“荒谬!忠君爱国,乃臣子本分!只要是大景子民,就该忠于大景朝廷,忠于陛下!尔等身为武将,更应恪尽职守!岂能因私怨而背弃大义?对朝廷不忠,就是反贼,就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他越说越气,矛头又指向大九和大十六,“还有你们!阴险狡诈之徒!竟然冒充身份,趁着打擂台之机混入京畿大营,竟然还混得了将军之位!若我早知你们是赵樽的人,定早就禀明陛下,将你们碎尸万段!”
大九被他这通强词夺理气得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想上前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赵樽却微微一抬手,制止了他。
赵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邱振宇。
此人不用说也是景帝的心腹,空降到大九身边名为副将、实为监视。
反过来,他也肯定是景帝的死忠,早已被深度洗脑,与他争论忠义纯粹是浪费时间。
他的价值,或许更多在于了解京城目前的布防和景帝的真实想法,但绝非此刻。
于是,赵樽将视线转向了始终沉默却眼神挣扎的杨少杰。
这位冀州驻军将领,常年驻守边关,与东明大小摩擦不断,对朝廷的体会应该更深。
赵樽没有直接招揽,也没有反驳他们的指责,他只是缓缓抬手,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那把造型奇特的m16。
“杨将军,”赵樽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可知此物何名?”
杨少杰的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那把m16自动步枪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这武器的可怕他已见识过了,那爆豆般的密集声响过后,便是成片成片的东明精锐如同割草般倒下,无论多么坚固的盔甲都形同虚设。
他哼了一声,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傲气,别过头去,以为赵樽是想用这恐怖武器的威力来威胁、逼迫他屈服。
赵樽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继续平静地问道:“此物名为m16自动步枪。其最大射程,是你们所用最强弓弩的三倍不止。其杀伤威力与速度,今日战场之上,想必你也亲眼所见。”
他顿了顿,观察着杨少杰细微的反应,看到对方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赵樽这才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么,杨将军,你可知……本王手握如此强大的兵器,足以横扫天下,为何至今未曾兵发京城,甚至在来到东关之前,都未曾以武力强取冀州?”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猛地敲在了杨少杰的心上。
他一直刻意不去深思的问题,被赵樽直接摊开在了面前。
他的脖子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脑袋虽然还偏着,但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赵樽。
这正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疑惑。
苍州军大败朝廷征讨军的消息早已传开,按照常理,携大胜之威,苍州军理应势如破竹,直捣黄龙才对。
京城或许城高池深,但冀州绝无可能挡住这种恐怖武器的攻击。
可赵樽没有。
他偏偏绕了远路,来到了这边关危城,对付的……是趁虚入侵的外敌东明。
邱振宇也竖起了耳朵,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任凭你巧舌如簧”的不屑表情,但身体却微微前倾了些。
大九在一旁适时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哼,好赖不分。”
赵樽没有急于让杨少杰回答,他向前踱了一步,声音沉凝,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因为,冀州军是大景的军队,冀州的百姓是大景的百姓。京城的人,也同样是大景的子民。而本王生于斯长于斯,也是一个大景人。”
赵樽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杨少杰闪烁的眼睛:“本王手中的利器,从未想过要对准自己的同胞。它们存在的意义,是守护大景的疆土,是保护大景的百姓,是用来对抗外侮,斩灭一切来犯之敌!所以,本王来了东关,来驱逐占我国土、杀我同胞的东明人。杨将军,你们告诉本王,这——在你们眼中,可算是谋反?可算是大逆不道?”
“呃……”
杨少杰猛地转回了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樽的话语,与他坚守的“忠君”观念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却又与他内心深处作为军人的“保家卫国”的天职完美契合。
这种矛盾让他心神剧震,之前的所有愤怒和指责,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立足之地。
见状,赵樽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投下更重磅的消息,这不仅是对杨少杰,更是对旁边色厉内荏的邱振宇的心理攻势。
“或许……你们还不知情。就在此刻,大景九州,已有过半归于本王麾下。徐州、荆州,深明大义,早已主动投诚,未费一兵一卒,如今在两州官员与本王的共同治理下,民生恢复,商贸渐兴,远超以往。”
“而就在三日前,青州、益州也已易帜。”赵樽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然,过程不像徐、荆二州那般顺利,确实费了本王……一点小小的功夫。”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杨少杰和邱振宇的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变得苍白如纸。
“当然,所谓的‘一点小小的功夫’,”赵樽轻轻拍了拍手中的m16,“也就是让本王的部下们,试验了一下新装备的攻城模式罢了。据说,从开始到结束,青州与益州的守军,甚至没能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嘶——!”
房间里清晰地响起两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m16在战斗中的恐怖威力他们已经见识,他们完全能够想象青州和益州那将是怎样一场绝望的、碾压式的屠杀。
让他们肝胆俱寒的,不仅仅是这武器的绝对威力,更是赵樽轻描淡写间透露出的恐怖事实。
大景九州,其四已落入赵樽之手!而且皆是兵不血刃或瞬间击破!
尤其是青州和益州,那是拱卫京畿的最后两道屏障!这两州一失,京城便如同一座暴露在狼群面前的孤岛,陷落只是时间问题,甚至可能连像样的抵抗都无法组织!
邱振宇的心彻底凉了,冰凉刺骨。
他是京城人,他的父母妻儿、宗族亲眷全都在京城!一旦京城有失……
他不敢再想下去,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之前的所有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慌乱。
而杨少杰,则陷入了更深的震撼与思索。
赵樽之前的那句“本王手中的武器,只会用来守护大景人”再次回响在他耳边。
对比赵樽的实力和如今已掌控的大半个天下,他确实没有必要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冀州守将如此费心。
他完全可以凭借武力强行接管冀州,甚至根本不必来支援东关,只需坐看东明与冀州守军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即可。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损耗实力的方式——硬碰东明主力,为的是尽快收复国土,减少百姓和军士的伤亡。
现在,他也没有以胜利者的姿态威逼自己,而是在这里……试图讲道理?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反贼”?
看着杨少杰眼中剧烈翻腾的挣扎、困惑、以及一丝开始萌芽的重新审视,赵樽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过犹不及。
他不再施加压力,语气放缓了些许,“杨将军,你是冀州老将,熟悉边情,爱兵如子,本王深知。如今东明虽暂退,但威胁未除,东关百废待兴,冀州军民亟需休整与保护。是继续抱着腐朽的忠义观念,眼睁睁看着家国沦丧、百姓受难;还是弃暗投明,与本王的苍州军携手,真正为这大景的江山、为这无数的黎民百姓,做一些实事?何去何从,本王给你时间考虑。”
说完,他不等杨少杰回应,目光转向一旁失魂落魄的邱振宇。
“邱副将,”赵樽的声音依旧平淡,“你的家人都在京城,本王知晓。本王可以向你保证,即便他日兵临城下,本王也会竭力约束部下,避免殃及无辜百姓。至于京城最终结局如何,取决于陛下的选择,也取决于像你这样的人,是否愿意为减少流血做出明智的抉择。你也好好考虑一下吧。”
言尽于此,赵樽不再多言,对大九等人示意了一下,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就在赵樽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杨少杰沙哑而艰难的声音,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王爷……此言……当真?您的刀兵,只对外敌?”
赵樽脚步顿住,并未回头,只是斩钉截铁地回了四个字:
“苍天为鉴。”
身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赵樽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他知道,种子已经播下,剩下的,需要时间让它自己生根发芽。对于杨少杰这样的将领,逼迫反而适得其反。
走出院落,赵樽刚回到东关城的元帅府,大十六就快步来报。
“王爷,杨将军方才说……他愿意投效王爷,但他有个请求,希望王爷能善待原冀州军将士,并允许他日后若不愿对旧主刀兵相向,可留守边关。”
赵樽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这是个聪明的选择,也在他意料之中。
“准。告诉他,本王答应了。让他先去协助安抚旧部,整顿军务。”
“是!”大十六笑了。
至于那个邱振宇……
大十六补充道:“邱副将说……他……他需要再想想。”
赵樽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一个副将,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军事实力,他的投靠与否,影响不大。允许他“再想想”,不过是赵樽展现气度与自信的一种方式罢了。
东关城的夜风,依旧带着硝烟与血的气息,但似乎……也带来了一丝新的希望。
求求求,各种求!
第330章 让狗官血债血偿
第330章 让狗官血债血偿
冀州城内,人心惶惶。
自冀州军尽数调往东关前线,城中便似失了主心骨,街巷之间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茶肆里,酒楼中,百姓交头接耳,言语间尽是东明帝国即将压境的传言。
有人低声叹息,有人面露忧色,更有人已悄悄收拾行囊,似是随时准备离城避难。
一间茶肆中,正当愁云密布之时,一个身着绸缎、头戴方巾的商人快步走入茶肆,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他尚未站定,便高声说道:“诸位,诸位。你们可曾听闻?苍州王率援军驰援东关,大破敌军!如今东关之危已解,胜仗已定!”
他声音洪亮,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商人又继续说道:“此时,知州府门前正在大肆招募工匠,说是东关城亟待重建,工钱从优,机会难得!这消息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诸位还不快去瞧个究竟?”
茶肆中顿时哗然,众人先是怔忡,随即又纷纷露出惊喜之色。
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腾。有人扔下茶钱,有人唤上同伴,纷纷涌出茶肆,朝着知州府的方向奔去。
类似的场景在冀州城内各处不断上演。消息如春风般迅速吹遍每一条街巷,每一个角落。
百姓们从家中、店铺中走出,聚于街道,交口称赞苍州王的援手,议论东关大捷的喜讯。
一时之间,冀州城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重现生机。
知州府门前早已人声鼎沸。
招募工匠的告示高悬,赵樽的几名亲兵打扮作寻常百姓,身着粗布衣衫,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
他们正是老孟及其手下,一边登记名册,一边高声宣讲苍州王援军胜仗之事。他们语气慷慨,引得围观众人阵阵喝彩。
台阶之上,冀州知州马睿铭身着深青官服,面带笑容,俯视着门前踊跃的人群。
他今晨接到杨少杰将军飞鸽传书,得知东关一度失守,东明敌军险些兵临冀州,幸得苍州王及时率军来援,方化险为夷。
此刻书信犹在袖中,字字惊心。
他一想到东明贼寇险些兵临冀州,就不禁后背发凉,心生余悸。
若非苍州王及时伸出援手,此刻冀州恐怕早已烽火连天。
尽管朝廷视苍州王为反贼,然而在大义面前,是谁守住了这方土地,护住了这一城百姓?
马睿铭心中清明。
即便日后朝廷怪罪,他亦无愧于心——一切所为,不过是为保东关安宁、冀州太平,何错之有?
他整了整衣冠,望向远处欢腾的人群,心中默念:乱世之中,但求问心无愧,足矣!
街对面一家客栈二楼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气息。
韩蕾站在临时搭建的手术台前,额间渗着细密的汗珠。
韩蕾一行人本来是住在驿站的,可驿站来来往往的人杂乱,老孟担心多有不便,就在知州府的对面找了稍显档次档次的客栈,想着距离知州府较近,治安会比较好。
有m16和轻机枪加持,赵樽的援军赶走东明贼子是在预料之中。
所以,韩蕾到了这里,第一件事也是想着招募工匠在东关修建棱堡,抵御外敌。
韩蕾想着,幸亏自己跟来了。否则,光是修建棱堡的材料,就够得赵樽头疼。
韩蕾深吸一口气,将听诊器贴在东方既明苍白的胸膛上。
“心跳微弱,但还算规律。”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按压着伤者腹部的几个关键部位。
东方既明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头紧锁。
李嫂正在一旁熟练地准备着手术器械。
她将韩蕾从空间中取出的不锈钢托盘放在烛火上来回炙烤消毒,动作看上去干净利落。早已不似第一次配合韩蕾做手术那般生涩胆小。
李嫂是韩蕾从苍州出发前,老夫人执意让她带在身边照顾的人。
毕竟,李嫂做过母亲,又被韩蕾安排在苍州医院待过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是,她有照顾过自己的儿子小乐伤势的经验。只有紫檀和金桔在身边照顾韩蕾,老夫人不放心,所以特意将李嫂安排在她身边。
“王妃,要不要先歇会儿?您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李嫂担忧地看了一眼韩蕾隆起的腹部。
韩蕾摇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伤者。“时间紧迫,他等不起。”
韩蕾说着,从空间中取出一瓶生理盐水,“来,帮我给他清洗伤口。“
窗外的喧嚣似乎遥远了许多,只有偶尔传来的欢呼声提醒着她们,这座城池正在为东关的胜利而欢庆。
阳光透过窗棂,在房间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粒。
李嫂小心翼翼地剪开东方既明沾满血污的外袍,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子弹贯穿了他的左肩,但更严重的是从高处坠落造成的内伤。韩蕾戴上无菌手套,轻轻探查着伤口周围。
“肋骨断了两根,”她皱眉道,“幸运的是没有刺穿肺部。但脾脏可能有破裂,这才是最危险的。”
她的话音未落,东方既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涌出暗红色的血液。
韩蕾从空间中取出的便携式监护设备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特意用布幔将这些现代设备遮挡了起来。
“血压在下降!”韩蕾急促地说,“李嫂,快准备输血设备。他是o型血,我系统里正好有储备。”
李嫂迅速取出血袋和输液管,手法娴熟地开始建立静脉通道。
在苍州医院的那段日子,她已经学会了这些基本的医疗操作。
韩蕾则忙着给东方既明插上氧气管,确保他的大脑不会因缺氧而受损。
“王妃,您要不要坐着操作?”李嫂看着韩蕾挺着肚子弯腰的样子,忍不住再次劝道。
韩蕾摇摇头,调整了一下站姿,“无妨,孩子很乖,没有闹我。”她说着,手掌下意识地抚过肚腹,仿佛在安抚腹中的小生命。
手术进行得十分艰难。韩蕾先是要处理东方既明肩部的枪伤,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残留的弹片,清洗创口,然后进行缝合。尽管她的手指因为怀孕有些浮肿,但多年的军医生涯让她的手法依然娴熟。
“镊子。”她伸手,李嫂立刻将消毒过的器械递到她手中。房间里只听得见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和病人粗重的呼吸声。
当处理到内脏损伤时,韩蕾的眉头越皱越紧。“内出血比我想象的严重,”她低声道,“必须立即给他进行剖腹手术。”
李嫂倒吸一口凉气,“在这地方?王妃,这太危险了!“
“别无选择。”韩蕾已经开始了准备工作。
因为来的路上耽误了两天,韩蕾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完全救活东方既明,只是,既然赵樽说此人有用,那她就尽最大的努力试试吧!
她从空间中取出一个轻便的透明隔离帐,迅速在手术台上方搭建起来。
帐篷将病人上半身笼罩其中,只留下操作窗口。
韩蕾戴上手术放大镜,在李嫂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切开东方既明的腹部。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她迅速用吸引器清除积血,寻找出血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蕾的全神贯注让她几乎忘记了疲惫。
但怀孕近六个多月的身体终究吃不消长时间的站立,她的腰部开始酸痛,小腿也有些浮肿。
李嫂贴心地搬来一个矮凳让她坐着操作,虽然姿势不太方便,但总算能缓解一些不适。
“找到了,”韩蕾突然说道,手中的手术刀精准地切除了受损的组织,然后开始仔细缝合……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是有百姓聚集在客栈外,要求严惩东明官员。
喧闹声越来越大,甚至能听到石块砸在墙上的声音。
午后,当押送东方既明的马车缓缓到来时,听府兵跟老孟禀报,说车上拉的人群中是恶名昭彰的东明官员,知州府门前围着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
“是东明狗官!”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像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原本排队报名的工匠们扔下了手中的工具,围观的百姓也向前涌去,一张张被烈日晒得黝黑的脸上迸发出仇恨的光芒。
有个粗布短打的汉子弯腰捡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手指因用力而发白:“让那狗官血债血偿!”
人群如潮水般向前涌动,负责押送的府兵立即挡在马车旁,m16齐刷刷对准天空。
“砰!砰!砰!”
几声枪响震彻云霄,白烟在阳光下弥漫开来。百姓们被枪声震慑,脚步顿时一滞,但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
是知州大人马睿铭站大喊:“乡亲们!静一静!”
老孟也走到台阶高处,大声说:“这狗官罪该万死,不错!但此刻杀他,不过是痛快一时。留着他,王爷能撬开他的嘴,摸清东明的底细——这才是真正为大家报仇!”
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粗重的喘息声。
老孟目光扫过一张张脸,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滴着血,可我老孟用这条命担保,王爷迟早会让他付出代价!”
在知州大人和老孟的安抚下,百姓的愤怒的情绪才稍稍平缓。这会儿,外面不知为何又闹起来了。
韩蕾的手微微一颤,但立即稳住了。“李嫂,去看看怎么回事,让老孟派人维持秩序。”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术区域。
李嫂匆忙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发白。“王妃,外面聚集了不少人,情绪很激动。说要把东明贼人拖出去处死。“
韩蕾深吸一口气,“告诉老孟,若是让人闯进来,王爷怪罪下来,他担待不起。”
她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
李嫂连忙应声而去。
韩蕾继续着手上的工作,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李嫂返回时,带来了两个府兵守在门外,楼下的喧哗声也渐渐平息下来。
“王妃,老孟已经派人驱散了人群,说是王爷的重要人犯,不得惊扰。”李嫂汇报道,重新洗手消毒后回到手术台前协助。
韩蕾点点头,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精细的血管缝合上。她的手指在放大镜下稳定地操作着,将一根根细如发丝的血管仔细接合。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度,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手术失败。
不知不觉中,夕阳西斜,橙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进房间,为一切镀上了温暖的金边。
韩蕾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缝合,仔细检查没有出血点后,开始逐层关闭腹腔。
“手术倒是很成功,”她长舒一口气,缓缓直起腰来,这才感觉到全身的酸痛,“但能否活下来,还要看接下来24小时的情况。”
李嫂连忙扶着她坐下,递上一杯温水。“王妃辛苦了,快歇歇吧。这里我来收拾。”
韩蕾确实累极了,她靠在椅背上,轻轻按摩着后腰。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疲惫,不安地动了几下。
夜幕降临之时,东方既明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下来。韩蕾和李嫂轮流守夜,密切观察着他的情况。
房间里点起了太阳能灯,明亮的灯光下,东方既明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夜深人静,韩蕾独自坐在病床前,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
她的手轻轻搭在隆起的腹部,思绪飘向了远在东关的赵樽。不知他此刻是否安好,是否也在挂念着她和未出世的孩子。
李嫂看着韩蕾疲惫的面容,心疼地说:“王妃快去歇息吧,这里我来守着。您得为小世子着想啊。”
韩蕾确实感到筋疲力尽,于是点点头,“有任何变化立即叫我。特别是如果出现发热,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她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东方既明,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赵樽在东关忙着战后安抚和重建,韩蕾在冀州忙着输送工匠、材料和救治东方既明,远在几百里之外的益州城却迎来了景帝派出的京城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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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改天换地
第331章 改天换地
夜幕如墨泼一般。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益州城,此刻却迎来了景帝派出的三万京城禁军。
马蹄声渐渐逼近,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惊起林间飞鸟。
禁军统领唐荣耀的战马行在最前,他魁梧的身材在火把的映照下更显威猛。
唐荣耀抬手示意大军停下,眯眼打量着眼前的益州城。
益州城的城门早已关闭,但城墙巍峨,守军井然,灯火通明,一切如常,丝毫不像正在遭受攻击的模样。
“不对劲。”唐荣耀浓眉紧锁,粗犷的脸上写满了疑虑。
他原以为会看到苍州叛军围城的景象,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平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喃喃猜测:“莫非叛军尚未赶到益州?”
为了谨慎起见,他派了一名亲兵上前喊话:“请益州守将崔猛出来说话,京城禁军统领唐将军到访,请速开城门!”
城墙上,一名守军探出头看了看,喊话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摇:“崔将军正在西门迎战苍州叛军呢!将军若有要事,可往西门相见!”
一听叛军正在攻打西门,唐荣耀顿时心急如焚。
他提气高声喝道:“那还不快打开城门,让援军入城驰援。”
“将军,我们不能开城门啊!”那守军士兵语气无奈,连连摆手。
他们可是京城来的援军,这守城士兵好不懂礼,竟然拒绝开城门。
唐荣耀正欲发火,却听那守军又继续喊道:“崔将军有令,非常时期,不可轻信于人!若真是朝廷援军,还请前往西门支援,正好可对叛军形成夹击之势!”
赶了一天路的唐荣耀一肚子火,但一想到敌军正在攻打西门,他也不好发作,只得调转马头,粗声喝令:“全军听令!绕道西门,驰援崔将军!”
三万禁军已是人困马乏,一日急行军让他们盔甲蒙尘,面色疲惫。
但军令如山,只得强打精神,沿着城墙外围向西疾行。
马蹄又踏起尘土,在夜色中如一条长龙蜿蜒般向着前行。
城墙上,刚刚喊话的守军见禁军远去,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对讲机,按下按钮说道:“肖将军,肖将军。鱼已上钩。正朝西门赶来。”
而此时西门的城楼上,肖正飞收起对讲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挥手示意,城墙上的士兵立即行动起来,开始悄无声息地布置陷阱,检查武器。
城墙上几十盏太阳能灯被暂时关闭,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大放光明。
“全军准备。”肖正飞高声下令,“让京城来的贵客们,好好感受一下咱们的战力。”
大约一个时辰后,唐荣耀率军赶到西门,远远便听见震天的喊杀声。
城楼下火光冲天,能清晰的看到一支军队正在奋力攻城。
那些士兵虽然身着大景制式铠甲,但胸前却赫然绣着一个“苍“字。
“果然是苍州的逆贼!”唐荣耀勃然大怒,挥剑指向战场,“全军冲锋!剿灭叛贼!助崔将军一臂之力。”
命令一下,禁军的骑兵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冲向战场。
只见他们战马嘶鸣,刀剑出鞘,眼看就要与城外攻城的“叛军”交锋。
突然,冲在最前的骑兵连人带马猛地栽倒,惨叫声划破夜空。
昏暗的火光下,一条隐蔽的壕沟赫然显现,上面覆盖的野草和薄土根本无法承受马匹的重量。
与此同时,城墙上数十盏太阳能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将黑夜一下子照得如同白昼。
正在冲锋的禁军们下意识地抬手遮眼,战马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压过战场喧嚣,正挥着手指挥冲锋的唐荣耀只觉肩部一阵剧痛,整个人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他身旁的几名亲兵也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战袍。
“将军!”
唐荣耀的副将一声惊呼,急忙下马搀扶。
唐荣耀捂着伤口,抬头望向城墙,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他不是震惊何种武器能隔如此远的距离伤他,而是震惊城墙上那些守军为何要攻击自己人?
难道,崔将军没听清,他们是京城来的援军吗?
但唐荣耀哪会想到,益州早已陷落,这里“攻城”和“守城”的将士都是苍州王赵樽的人。
震天的枪声像是发出的信号,听到枪响,原本正在“攻城”的苍州军突然转身,如潮水般向禁军涌来。
他们不再佯装攻击城墙,而是迅速分成了两拨。
一拨苍州军负责持刀厮杀,另一拨则拿出挂在腰间的绳索,专门负责捆绑倒地的禁军。
更可怕的是,禁军后方的土坡和树林后突然杀出大量伏兵,只一瞬间就对禁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这些士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显然是早有准备。
而干了一天路的禁军本就疲惫不堪,又遭此突变,顿时阵脚大乱。
突然亮起的太阳能灯强光让他们睁不开眼,神秘的枪声让他们心惊胆战,主将和亲兵中枪滚下马,四面楚歌的处境更是让他们士气崩溃。
“遭了!中计了!”唐荣耀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咬牙切齿,在副将搀扶下勉强站起,“全军撤退!快撤!”
但为时已晚。
各处涌过来的苍州军队,如铁桶般将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城楼上的大喇叭还在高喊着:“放下兵器,缴械不杀!”
许多禁军士兵在惊吓中听到喇叭里的喊声,下意识的就丢掉了兵器求饶。
而有些士兵甚至来不及抵抗就被绳索套住,摔倒在地。
战马惊慌失措,四处冲撞,更一步加剧了混乱。
唐荣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如割麦般倒下,被一个个捆绑起来。
他捂着受伤的肩膀,怒目圆睁,却无力回天,最终只能跟其他禁军一样束手就擒。
这一夜,益州城西门外,三万京城来的禁军几乎没怎么战就已全军覆没。
而这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不仅俘虏了京城来的大量禁军士兵,更缴获了无数粮草辎重。
太阳能灯冷白的光束悬在城楼上,刺破了夜幕,照亮了凌乱的战场。
战事结束,一队队苍州士兵忙着打扫战场和聚拢俘虏。
这一仗打的就是措手不及,苍州军根本毫无伤亡。而禁军也没太多伤亡,主要是被吓的。
肖振飞踏过沾血的土地,走向被反缚双手、靠坐在半截树桩下的唐荣耀。
这位京城的禁军统领此时正铠甲歪斜,鬓发散乱,脸上还带着几处擦伤,但腰杆却下意识地挺得笔直。
“唐将军,”肖振飞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城楼外显得格外清晰,“你看看,朝廷气数已尽。唐将军是难得的将才,何不弃暗投明?我家王爷求贤若渴,必不负将军。”
唐荣耀缓缓抬起头,嘴角因牵扯到肩上的伤痛而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借着树桩的支撑,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目光扫过肖正飞身后那些正在搬运尸体的士兵,最终定格在肖正飞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弃暗投明?”他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力道,“肖正飞,你口中所谓的‘明’,就是背叛君主、裂土称帝的乱臣贼子吗?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唐荣耀顶天立地,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苍州王受封了藩位,陛下对他已是极尽荣宠,他如今竟敢生出称帝的野心,这是不忠不义,天地不容!”
唐荣耀越说越激动,胸膛起伏,引得肩上的伤口疼痛,但他却强忍着痛,厉声骂道:“背叛陛下,背叛大景,他必将遗臭万年!”
肖正飞眉头紧锁,上前一步,阴影笼瞬间笼罩住唐荣耀。
“王爷也是被逼无奈!你睁开眼睛看看!如今的大景,朝堂之上朽木为官,禽兽食禄!反而边关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却是猜忌打压,甚至连军饷都要被层层克扣!这朝廷,早已烂到根子里了!若王爷不起兵,这天下还有百姓的活路吗?还有我们这些军人的尊严吗?”肖正飞冷声道。
苍州与徐州一江之隔,肖正飞早就知道唐荣耀的底细——
景帝还在做徐州王时,唐荣耀便是徐州王府的侍卫长,他跟在徐州王身边多年,因忠心耿耿而得到赏识。
景帝将唐荣耀视为心腹,登基后,更是将拱卫京畿的两支精锐禁军交给他统领,使其一步登天。
这份知遇之恩,确实是唐荣耀最难攻克的坚固铠甲。
果然,对于肖正飞的好言招揽,唐荣耀丝毫不为所动。
他反而昂起头,翻了个白眼,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于执拗的忠诚。
“逆贼休要妄言!陛下予我有知遇之恩,信任之重,我唐荣耀此生只忠于陛下一人!至于朝廷如何,天下如何,不该我考虑,我只知道,我的忠心和性命,早已是陛下的!”
“你……”肖振飞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语气带上了一丝怒意,“可你这根本不是忠,是愚!是私!你念着那点个人的恩情,却丝毫看不见天下苍生的苦难!而王爷心怀的是大爱,是再造乾坤,是给天下人一条活路!”
唐荣耀油盐不进,他猛地挺直了腰背,一字一顿地吼道:“我不懂什么大爱,我只懂爱大景,只懂爱陛下!那又怎样?”
肖正飞看着他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权衡利弊,只有一片炽热到盲目的赤诚。
他知道对这种执拗的人再劝也无用,一种混合着失望、愤怒和些许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
肖正飞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自私之徒!你的爱,狭隘如井底之蛙。算了,随你吧!你既甘愿为这腐朽朝廷殉葬,那就留在这里,好好看着王爷如何改天换地,重整河山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被集中看管、垂头丧气的禁军俘虏,心里有了另外的想法。
“至于你麾下的那些将士……或许会比你更明事理,是生是死,何去何从,自有他们的选择。”
说完,肖正飞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身影很快融入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冰冷的白光下,只余下唐荣耀一人僵坐在树桩边。
他望着肖正飞消失的方向,又缓缓环视周围狼藉的战场和那些被缴械看押的部下,刚才强撑起来的气势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茫然和孤立无援。
夜风掠过战场,吹散了硝烟和血腥味儿,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屈辱与惊疑。
反贼的将领居然对他不杀?不剐?
甚至没有严加看管,只是这样近乎轻蔑地将他晾在一边?
唐荣耀觉得不合常理。
他环顾四周,那些曾经对他敬畏有加的士兵,此刻或垂头丧气,或目光闪烁,更多的人则被苍州士兵引着,走向另一边临时划出的区域。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他的心头。
“他要做什么?他去哪里了?”唐荣耀挣扎了一下,试图看清肖正飞的去向,但视线却被人群阻挡。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肖正飞那富有煽动力的声音,混在夜风里。
肖正飞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唐荣耀的心上。
他明白了,肖正飞是见说不动他,转而去对付他那些被俘的部下去了。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战场上的清理工作却进行得异常迅速高效。
苍州军的士兵们沉默而有序地搬运着阵亡禁军的遗体,动作庄重。
对于禁军的伤亡者,他们也并未侮辱,而是予以庄重收殓。
缴获的兵甲、粮草、辎重被分门别类,登记造册,堆积如山。
那些造型奇特的太阳能灯发出冷白的光,将这一切照得亮如白昼。
他看到自己麾下那些精良的铠甲武器被轻易收走,看到足够三万大军食用月余的粮草成了苍州军的囊中之物。
他的心,痛得几乎滴血!
那些都是陛下的心血,是京城防卫的根基啊!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声音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骚动。
唐荣耀看到,那些原本被集中看管的禁军俘虏,开始一队一队的在少量苍州军士的引导下,向营地外围移动。
他们脸上的惶恐未消,却似乎少了几分敌意,甚至有些人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掺杂着迷茫和一丝……希望的光芒?
“怎么回事?你们要把我的兵带到哪儿去?”唐荣耀大声喝问,整个心都揪紧了。
这时,一名苍州军的校尉走了过来,态度不算恶劣,但也绝对只是来知会他一声。
“唐将军,您不必看了。王爷有令,命肖将军整编愿意加入我苍州军的兄弟。从今往后,他们或许……就要为天下苍生而战了。”
“放屁!放屁!”
唐荣耀勃然大怒,他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脚下的绳索绊了个趔趄。
“你们不许乱来,那是陛下的禁军!是拱卫京师的精锐!你们安敢如此蛊惑军心!苍州王!你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冲我来!”
那校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他的咆哮。
然后,只是淡淡的说道:“将军还是省点力气吧。肖将军说了,他敬重您的忠义,不会伤您性命。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您就安心在此,看着这天下大势,究竟会如何演变吧。”
说完,那校尉转身离开,留下唐荣耀在原地徒劳地怒吼,和几个看守他的苍州士兵。
唐荣耀的骂声在空旷的战场上显得异常孤单和空洞,很快便被夜风吹散。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对唐荣耀而言,那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眼睁睁看着景帝亲手交与他,并寄予厚望的三万禁军正在像冰雪消融般,被肖正飞一点点瓦解、吸收。
肖正飞显然极擅攻心,他并没有采取高压手段,而是对那些俘虏的禁军们反复宣讲苍州王的大义,诉说朝廷的腐败、边关将士的艰辛、民间百姓的疾苦,并按照赵樽的吩咐,许下加入苍州军后粮饷充足、共享太平的承诺。
对于那些低级军官和普通的士兵而言,其实谁坐龙椅或许很遥远,但实实在在的粮饷和一条看似更有希望的出路,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当着唐荣耀的面,一批又一批的俘虏在经过简单的“聆听训导”后,被解开了束缚。
他们领到了简单的食物和饮水,然后被重新编队。
唐荣耀甚至看到,一些原本就是他军中基层军官的人,在肖正飞面前单膝跪地,表示了效忠。
这一幕,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他所谓的“忠诚”壁垒。
他一直赖以立身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信条,在残酷的现实和生存欲望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一些硬骨头。
大约有数百人,无论肖正飞如何劝说,始终沉默以对或直言只效忠景帝。
对于这些人,肖正飞果然没有痛下杀手,而是下令将他们集中关押到一旁临时搭建的、看守严密的围栏里。
肖正飞亲自走到围栏前,对着里面那些怒目而视的俘虏们说道:“尔等的选择,肖某不便多说,只待新朝鼎立,你们自会明白今日之选择是对是错。届时,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这番话,不仅是对那些不愿归降者说的,更是说给所有在场的人,尤其是说给远处竖着耳朵听的唐荣耀听的。
不杀他们,是仁政!
关押他们,是威慑!
肖正飞此举,将苍州王爱惜兵力、争取民心的姿态做得十足。
当然,同时也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了坚持“小忠”的唐荣耀脸上。
夜深露重,战场基本打扫完毕。
唐荣耀独自一人被安置在一顶简陋的小帐篷里,除了看守他的士兵,再无他人理会,仿佛已被完全遗忘。
他听着外面传来属于胜利者的喧嚣与生机,再回想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意气风发地率领大军兵临城下,此刻却沦为阶下之囚。
部下离散,使命失败,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巨大反差,几乎将他击垮。
他反复咀嚼着肖正飞的话——
“你对陛下的爱,不过是源于知遇之恩,那都是小爱,而王爷的爱,那是大爱,是天下百姓。”
“你既不愿投靠王爷,那就留在这里看着王爷如何改天换地吧!”
他不相信苍州王赵樽能够改天换地,但他却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何三万禁军如此不堪一击?
为何肖正飞能如此轻易地策反他大半的部下?
难道这大景江山,真的已经到了人心尽失的地步?
而这一切,陛下……您可知晓?
这一夜,益州城外的战场上,胜负已分。
肖正飞忙碌的身影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才稍稍停歇。
而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远在千里外的突厥草原又在发生着另外的事情。
今天23号了,休假倒计时。
第332章 悽厉的惨叫
第332章 悽厉的惨叫
千里之外的突厥草原,六月之时正是草长鶯飞、暖风醉人的好时节。
无边的绿浪在阳光下起伏,与湛蓝的天际相接,空气中瀰漫著青草与野的香味,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祥和而又丰饶的气息里。
在这片广袤草原的王庭之中,一场规模空前的婚礼正在举行。
这场联姻,经过苍州王赵樽与突厥博鲁可汗的支持和同意,將突厥的明珠玉伽公主,与代表著大景商贸的苍州对外贸易协会会长唐小童紧密相连。
这不仅是两个年轻人的结合,更是两国止戈息武、关係迈向另一个新阶段的象徵。
所以,这场跨国婚礼处处都彰显著非同寻常的隆重与喜庆。
王庭之內,色彩斑斕的帐篷如同盛开的巨大朵,缀满了翠绿的草原。
象徵著吉祥的突厥旗帜迎风招展,欢快的胡乐与悠扬的马头琴声交织在一起,瀰漫在每一个角落。
来自突厥各部族的首领、贵族们身著节日的盛装,佩戴著华丽的珠宝,脸上洋溢著笑容。
大景这边,则以官员骆海为首,杨海波一家、华天佑与赵灵儿等人皆在席间,还有一队精神抖擞的苍州士兵护卫著丰厚的贺礼,场面盛大,气氛热烈。
新郎唐小童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神采飞扬。
唐小童是个孤儿,按理说,他可以与玉伽公主一起长住在王庭。但他身负对外贸易会长职责,需要主持阴山贸易集市的工作,他不得不与爱妻玉伽公主商议,在集市附近修筑新的府邸。
这份兼顾家国与职责的安排,更显得这场婚姻的深思熟虑。
盛宴伊始,宾主尽欢,草原儿女们载歌载舞。
博鲁可汗目光扫过满座嘉宾,笑容和煦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举杯望向唐小童问道:“小童,今日我突厥与大景结此良缘,为何偏偏不见苍州王与王妃的大驾?莫非是瞧不上我们草原上的婚礼?”
他的声音洪亮,虽带笑意,却也让周遭的喧闹稍静几分。
似乎没想到博鲁可汗会问起苍州王和王妃,唐小童愣了一下,一口喝了杯中的酒,脸上又露出笑容,从容拱手。
“可汗言重了。王爷与王妃若是轻视突厥,当初又怎会全力推动两国通商,成就今日之美事?他们二位未能亲临,確实是因为苍州有要务缠身,分身乏术。”
博鲁可汗蹙了蹙眉,顺势追问:“哦?不知是何等大事,竟比我们这两国联姻更为紧要?”
唐小童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走,小童。去见见我的姐妹们。”唐小童话刚说完,便被一旁明媚动人的新娘玉伽公主笑著拉住。
她嗔怪地看了博鲁可汗一眼,转而欣喜地拉著唐小童去会见自己的闺中密友,巧妙地化解了短暂的凝滯。
望著玉伽公主和唐小童相偕离去的背影,博鲁可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但面上很快又浮现出主人的热情笑容。
隆重的婚礼仪式依照突厥传统进行。新人接受长老的祝福,共饮合卺酒后,环绕圣火祈福。
婚礼的每一个环节都庄重而充满寓意,围观的人群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与祝福声。
婚礼仪式过后,盛宴进入高潮。
巨大的烤全羊散发著诱人的香气,美酒如同甘泉般斟满银碗。
能歌善舞的突厥青年男女跳起欢快的舞蹈,健儿们表演著摔跤、斗牛、赛马助兴。
宾客们开怀畅饮,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欢声笑语隨著炊烟裊裊,直上云霄。
博鲁可汗与骆海等大景官员相谈甚欢,席间推杯换盏,气氛融洽。
博鲁可汗望向围著篝火跳舞的族人,举杯感慨道:“自通商以来,我族人的皮货、牛羊能换回急需的粮食、布匹和铁器,日子確实富足了不少。”
骆海含笑回应:“可汗所言极是。如今小童与玉伽公主喜结连理,更是亲上加亲。两国未来可期。愿我大景与突厥,以后能如这草原上的毡房与牛羊,相依相存,永结同好。”
双方官员互相敬酒,说著祝福两国邦交稳固、百姓安康的吉利话。
整个突厥王庭,都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与联姻所带来的巨大喜悦之中。
盛大的婚礼一直持续到夜晚,夜幕如巨大的墨色绸缎,缓缓覆盖住白日的喧囂与欢腾。
繁星亮起,如同天神隨手撒下的一把碎钻石,在深邃的天幕上静静闪烁,俯瞰著归於寧静的草原。
篝火已然熄灭,只余下几处暗红的炭火,偶尔在夜风中迸发出一两点火星,旋即又消逝。
空气中还瀰漫著烤肉的焦香与美酒的醇厚,但宾客的喧譁已化为各种满足的鼾声或低语。
大景来的官员们大多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们脸上带著和平盛世的红晕与鬆弛。
博鲁可汗命的突厥勇士们小心翼翼地搀扶著,步履蹣跚却极尽恭敬地被送回了各自下榻的华丽大帐。
喧囂过后,草原的夜显得格外空旷而静謐,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马匹响鼻声,以及几声孤寂的狼嚎交织成夜的序曲。
唐小童与玉伽公主这一对新人,则在亲朋好友善意的鬨笑和祝福声中,被簇拥著送入了精心布置的新婚毡房。
红烛高燃,將毡房內映照得温馨而朦朧。
玉伽公主双颊染上红霞,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娇媚,唐小童更是是满面春风,眼中洋溢著难以抑制的幸福光彩。
毡房厚厚的帘子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各种声响,也开启了他们人生旖旎、崭新的篇章……
草原王庭渐渐沉入梦乡,绝大部分毡房的灯火都已熄灭。
然而,中央那顶最为宏伟的王庭大帐內,博鲁可汗却並未休息。
他遣退了侍从,独自一人坐在铺著厚厚兽皮的宽大座椅上。
案几上摆放著那只用兽骨精心雕琢而成的三脚酒樽,里面盛满了琥珀色的马奶酒。
他没有豪饮,只是偶尔端起来小呷一口,深邃的目光投向帐壁上跳动的油灯光影,似乎在凝神等待著什么。
夜更深了,帐外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规律而轻微。终於,一阵几不可闻的窸窣声后,有人在帐外压低声音恭敬地稟报:“可汗。”
博鲁可汗眼神微动,沉声道:“进来。”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一名身著普通突厥侍卫服饰、但眼神格外精干的汉子闪身而入,迅速来到博鲁可汗近前,单膝跪地。
博鲁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怎么样?”
那侍卫抬起头,凑近可汗,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稟报。
“可汗,探听到了。那些大景官员酒后互相閒聊,说……东关已经失守,落入了东明帝国之手。大景朝廷已紧急派遣援军,苍州王和王妃正是率领苍州精锐士兵,赶往东关支援去了,意在对抗东明帝国。”
侍卫顿了顿,补充道,“席间有官员嘆息,只盼苍州王带著生力军抵达东关后,能助大景度过此次难关。”
博鲁可汗静静地听著,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握著兽骨酒樽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他缓缓靠回椅背,眼中闪过一丝瞭然的光芒。
难怪……婚礼上,他隨口问起唐小童,为何不见苍州王夫妇前来参加婚礼时,唐小童会有一瞬间的怔忡,隨后才言辞闪烁地以“王爷王妃事务繁忙”搪塞过去。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大景边境告急,那位威名赫赫的苍州王已带兵亲赴战场。
也就是说,苍州现在兵力稀少。
他沉默了片刻,对著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会意,悄无声息地行礼退出了大帐,帐內再次只剩下博鲁可汗一人。
他端起酒樽,將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让他的大脑愈发的清醒。
他目光深沉地望著跳动的灯火,心中开始飞速盘算——
东明帝国……苍州军被抽调……大景內部必然空虚……这其中,是否蕴含著对突厥有利的契机?又或者,需要重新评估周边的局势?联姻带来的蜜月期和边境贸易固然美好,但草原之鹰的目光,从来不会只局限於眼前的安寧。
翌日,阳光依旧灿烂地洒满草原,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博鲁可汗神色如常,甚至比前两日更加热情周到地陪同著以骆海为首的大景官员们。
他陪著官员们或纵马驰骋,欣赏草原的壮阔风光,或观摩突厥健儿的骑射表演。
这期间博鲁可汗更是谈笑风生,绝口不提任何敏感话题,宾主尽欢,气氛融洽得如同最亲密的盟友。
骆海等人似乎丝毫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完全沉浸在这片草原主人的盛情款待之中。
到了第三日,大景使团辞行。
骆海代表大景朝廷再次表达了永结同好的愿望,博鲁可汗自然也给予了热情洋溢的回应,並馈赠了丰厚的礼物。
杨海波一家也一同告辞,准备返回凌安城。
如今,唐小童负责永安城的贸易集市,杨海波也被韩蕾安排去负责管理凌安城日益繁盛的贸易集市。
杨小妹母女留在杨海波身边帮忙,一家人聚在一起,生活充实而安稳。
他们自然也需早日回去打理事务,不能在这里久留。
送走了唐小童一方的所有宾客,广阔的草原王庭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唐小童和玉伽公主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新婚生活,两人总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白日里,他们或是共乘一骑,在无垠的草海上尽情撒欢,骏马奔驰,带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和青年爽朗的呼喊。
傍晚,他们並肩漫步,在开满野的草坡上採摘,唐小童笨拙地將一朵格桑簪在玉伽的发间,换来妻子含羞带喜的娇嗔。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甜蜜得仿佛连风都带著蜜的香气。
然而,这两日博鲁可汗却时常会远远的望著玉伽公主和唐小童那幸福无忧的身影,目光变得复杂而深远。
他脸上或许会掠过一丝为人弟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与野心。
没有人知晓这位雄主的內心,正在进行著怎样关乎部落未来命运的权衡与抉择。
草原的天空依旧湛蓝,但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或许已在悄然涌动……
直到第五天,当蜜月的甜腻渐渐被现实的思虑冲淡,唐小童心里那根关於职责的弦终於绷紧了。
他躺在草地上,望著湛蓝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缠绕著玉伽公主的一缕秀髮,轻声说道:“玉伽,我们……该回去了。”
玉伽侧过身,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能听见他平稳的心跳。“是回阴山贸易集市吗?”
要离开草原和族人了,玉伽公主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悵惘。
“嗯!”唐小童將她搂紧了些,“集市那边积压了不少事务,我们的新家也得赶紧动工。总不能一直赖在你弟弟这里,做一对閒散的鸳鸯吧?”
玉伽公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五日的时光太美,像偷来的,让人不忍放手。
她点点头:“好,我们去向博鲁辞行,明日就启程。”
两人翻身爬起来,稍作整理,便一同去了博鲁可汗那顶宽敞威严的王帐。
博鲁正与几位部落首领议事,见他们进来,便挥退了左右。
听闻姐姐和姐夫明日就要启程,年轻的博鲁可汗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不舍,也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用力拍了拍唐小童的肩膀:“姐夫,本汗的姐姐就交给你了。你们一定要过得幸福,若让我知道你待她不好,我阴山的铁骑可不答应。”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嘱託。
玉伽公主眼眶微红,上前替弟弟整了整衣襟:“你自己在这里,凡事也要当心。有空了,就来看我们。”
姐弟俩又低声说了些体己话,帐內瀰漫著淡淡的离愁。
道別后,两人回到自己温馨的新婚营帐。
玉伽吩咐侍女阿珠开始收拾行装,每一件行装都被小心翼翼的装箱,因为那是玉伽公主对草原最后的眷恋。
夜色渐深,草原上的风带著凉意。
帐內烛火摇曳,唐小童和玉伽依偎在榻上,正低声说著对未来的规划,唇边和眼角满是缠绵的笑意。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帐外传来一名突厥侍卫低沉的声音:“駙马,可汗有请。”
唐小童的玉伽公主均是一愣,同时望向对方,两人眼中都写满了诧异。
半个时辰前不是才道別过了吗?
玉伽坐起身:“这么晚了,可汗还有何事?我同你一起去。”
帐外的侍卫却恭敬而坚定地回道:“公主恕罪,可汗吩咐,只见駙马一人。”
只见唐小童一人?
这更不寻常了。
玉伽的眉头微微蹙起,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
唐小童却不以为意,他握住玉伽公主的手,指尖温暖。语气轻鬆地安抚道:“別多想。想必是博鲁还有些男人之间的体己话要交代吧,比如关於如何照顾好他姐姐的『最后通牒』。”
唐小童笑著凑近,在玉伽额上印下一吻,“你先歇著,明日路途劳顿。我去去就回。”
唐小童的镇定像是有感染力,玉伽公主心下稍安,柔顺地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她起身送唐小童到帐帘外,目送著唐小童的身影隨著侍卫融入王帐方向的夜色里。
隨后,玉伽回到帐內重新躺下,却没了睡意。
帐內似乎还残留著唐小童的气息,她翻了个身,脸颊贴著他刚才枕过的位置,上面似乎还有余温。
她望著帐顶,回想著新婚这几日的甜蜜,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並不长,但在玉伽等待的感知里似乎却格外漫长。
就在她思绪飘忽,即將被睡意侵袭的边缘——
“啊——”
一声悽厉的惨叫,如同冰冷的铁锥,猛然刺破了寧静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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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雄鹰只相信实力
第333章 雄鹰只相信实力
半个时辰前。
当唐小童跟在那名突厥侍卫身后,走向博鲁可汗的金色大帐时,远处还有突厥人在围著篝火起舞,夜风带来隱约的歌声与马头琴悠扬的尾音。
那喧闹与欢腾,是属於玉伽公主的族人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也成了他生活背景音的一部分。
然而,越接近那顶在火把照耀下流光溢彩的金帐,唐小童便感觉周遭的空气越是凝滯。
他紧抿著唇,暗自猜测著博鲁为何这时候只见他一人。
自与玉伽公主成婚,成为突厥人口中的“駙马”,他便深知自己身处两个世界、两种忠诚的交匯处,如履薄冰。
博鲁可汗,他这位年轻气盛的小舅子,绝不是好相处的角色。
今夜这场突如其来的召见,註定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家人团聚。
帐帘被侍卫掀起,一股混合著奶香、烤肉油脂和某种草原特有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帐內灯火通明,牛油蜡烛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將偌大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博鲁可汗正盘腿坐在主位的狼皮褥子上,见唐小童进来,那张轮廓分明、带著草原人特有粗獷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哈哈哈,我的好姐夫,你总算来了!快,这边坐!”博鲁的声音洪亮,带著刻意的亲热,他挥手指向身边铺著柔软羊皮的座位。
唐小童压下心头的思绪,脸上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笑意。
他走上前,抚胸行了一礼:“可汗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唐小童依礼坐下,姿態从容,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大帐內。
除了博鲁,並无其他贵族或將领在场,这让他心中稍微放鬆了些。
难道,博鲁真的只是想和他敘敘?
“哎,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
博鲁亲手执起一只银壶,將醇厚的马奶酒斟满唐小童面前的银碗,动作熟稔而自然,让唐小童看不出一点异样。
“姐姐就要跟你去阴山贸易集市也了,本汗一定会时常掛念。她性子倔强,但心肠最软,你在那边,可要好好待她。”博鲁语气恳切,眼神里流露出对姐姐真切的关怀。
这开场白也在唐小童的预料之中。
他端起银碗,浅酌了一口,温热的酒液带著独特的酸醇滑入喉中。“可汗儘管放心,玉伽是我的妻子,我自然珍之爱之。”
他放下酒碗,语气真诚,“她为族人付出良多,胸怀宽广,能娶到她,是我唐小童的福分。我们在集市一定会好好过日子,有空就会回来看望可汗和草原上的亲人。”
博鲁满意地点点头,嘆道:“是啊,姐姐从小就心系部落。如今能看到她找到归宿,过上安稳日子,本汗也就安心了。”
说著,博鲁话锋一转,顺著唐小童的话头说道,“说起来,这阴山贸易集市能开起来,让本汗的族人们能用皮毛牛羊换回急需的粮食、盐铁和布匹,安然度过寒冬,姐夫你功不可没啊!”
唐小童客气的笑了笑:“可汗说哪里话。两国能够息武止戈,世代交好,也是我的愿望。”
博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还有你们那位苍州王妃,嘖嘖,真乃奇女子!谁能想到,她竟能说动苍州王放下昔日恩怨,不仅息武止戈,还愿意带著我们这些曾经的对手一起互市通商,过好日子,令人佩服!”
说起王妃韩蕾,唐小童面上满是自豪:“王爷和王妃心怀天下,仁德宽厚。如今的苍州,在王爷和王妃的治下,农商並举,日新月异,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穷山恶水之地了。王妃说,相信通过某带某路的策略,加强贸易往来,互利互惠,不仅苍州,包括突厥在內的周边各国,日子都会越来越红火。”
帐內的气氛看似融洽和谐,烛火摇曳,却映照著两张各怀心思的脸庞。
博鲁可汗又閒聊了几句关於集市贸易和玉伽公主,他时而大笑,时而感慨,將一个关心姐姐、感激大景的部落首领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然而,就在唐小童略微放鬆,以为只是简单敘敘之时,博鲁突然將手中的银碗往矮几上一顿,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精光。
他压低了声音道:“姐夫,咱们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说话,不必见外。本汗近来听到一些风声,说大景境內不太平啊?东关似乎烽火再起,据说……苍州王和王妃已经亲自率领苍州精锐,千里驰援东关去了?此事,可是真的?”
闻言,唐小童心中猛地一凛,端著酒碗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些。
这个消息极为机密,博鲁是如何得知的?
想到此,唐小童面上不动声色,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茫然:“有这等事?可汗是从何处听闻?我近日一直忙於集市和成婚的事务,並不曾听说此事啊,不会是谣传吧?”
他含糊其辞,试图矇混过去。
博鲁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著几分洞悉一切的玩味。
“姐夫,这就没意思了。咱们既是至亲,就该坦诚相待。苍州王抽调大量兵力远赴东关,这消息千真万確。如今北关永安城兵力空虚,这可是禿子头上的虱子——明摆著的事。”
博鲁说著,灌了一口酒,凑得更近了几分,声音似乎带著几分蛊惑。
“姐夫,你看啊,你现在已是突厥的駙马,咱们才是一家人,比你跟苍州王和王妃要亲得多!他们如今远水解不了近渴,自身难保。这可是天赐的良机!你在永安城的时日不短,肯定熟悉城防,又深得苍州王信任……能不能想个法子,里应外合,打开永安城的城门,放我突厥勇士入城?只要拿下永安城,这苍州以北的广袤土地,尽归我突厥所有!到时候,你就是我突厥最大的功臣,与玉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唐小童心里咯噔一下!
拐弯抹角了那么久,现在终於图穷匕见!
唐小童的心顺著博鲁的话沉了下去,但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放下银酒碗,挺直了脊樑,声音清晰而坚定。
“可汗!此言差矣!苍州王与王妃待突厥不错,一力促成通商互市,使双方百姓得益。您如今却要趁人之危,行此不义之举,岂是英雄所为?这岂不是恩將仇报!”
看唐小童的態度,博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翻脸比翻书还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冷傲。
他哼了一声,身体靠回狼皮褥子,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恩將仇报?姐夫,你是被草原的风吹傻了脑子吗?草原的雄鹰翱翔天际,靠的是自己的利爪和尖喙征服猎物,而不是等待別人的施捨和怜悯!说得好听,通商互市?那不过是大景笼络控制我们的手段罢了!难道要我博鲁,要我们突厥的勇士永远活在大景的阴影之下,靠著他们手指缝里漏出的一点粮食过活吗?”
“你错了,这不是施捨,是互利!”唐小童也变了脸色,据理力爭,“没有大景的物资,去岁寒冬突厥部落要死多少牛羊,饿死多少老人孩子?没有突厥的马匹皮毛,苍州的商人又如何获利?王爷和王妃是真心希望边境安寧达到各族和睦!可汗,野心太大,只会引火烧身!如今族人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您就要亲手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吗?”
“安稳?平静?”博鲁可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唐小童,声音也隨之拔高了几分,“那不过是懦夫的藉口!我博鲁的志向是恢復先祖的荣光,是让突厥的铁骑再次驰骋天下!而不是龟缩在这草原一隅,靠著討好大景互市的粮草苟延残喘!唐小童,本汗再问你一次,这忙,你帮……还是不帮?”
帐內原本和谐的气氛骤然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燃烧的烛火似乎也因这无形的压力而晃动不定。
唐小童也站了起来,毫无畏惧地迎上博鲁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唐小童是大景子民,苍州王和王妃於我恩重如山。玉伽是我妻,我爱她敬她,但绝不会因此背叛我的故国,做那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今夜之事,我就当从未听过。可汗也请三思,莫要行差踏错,悔之不及!”
说罢,他转身便要向帐外走去。
“站住!”博鲁可汗厉声喝道,声音冰冷,“本汗让你走了吗?”
博鲁的呵斥像是某种信號,隨著他的喝声,帐帘猛地被掀开,两名早已守候在外的、虎背熊腰的突厥勇士应声而入,像两座铁塔般堵住了唐小童的退路,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森然。
唐小童脚步顿住,心里明白今夜怕是难以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看著面色阴沉的博鲁可汗,冷笑道:“怎么?可汗这是要强留於我?难道这就是突厥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一家人』?”
博鲁可汗见硬的不行,又强压下怒火,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面孔。
“姐夫,你这又是何苦?本汗这也是为了你和姐姐的未来著想。你想想,若是助本汗成就大业,你便是开国功臣,与姐姐共享尊荣,岂不胜过在苍州王手下做一个什么区区的贸易会长?再说了,东明帝国强大无比,苍州王如今自身难保,你何必为他陪葬?只要你点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不必多言!”
唐小童断然拒绝,年轻的面容上满是大义凌然。
“我唐小童只是一个孤儿,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我也懂得『忠义』二字怎么写!王爷和王妃信我,將边境贸易重任託付於我,我岂能背后插刀?玉伽若知你如此行事,也绝不会赞同!”
“你!”博鲁可汗见他软硬不吃,耐心终於耗尽,脸上戾气大盛,“好!好一个忠肝义胆的唐駙马!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別怪本汗不讲情面!”
他猛地一挥手,“给本汗拿下!”
两名突厥勇士得令,立刻如饿虎扑食般上前,一左一右扭住唐小童的胳膊,反剪到背后。
唐小童虽有些武艺,但在这两名以勇力见长的突厥壮汉面前,挣扎根本就如同蚍蜉撼树,丝毫动弹不得。
“博鲁!你不知感恩,反而忘恩负义!苍州王和王妃待你如何?你难道没感觉吗?贸易互市救了多少突厥人性命?你竟如此回报?你就不怕寒了所有嚮往和平的族人的心吗?”
唐小童怒视著博鲁,厉声斥骂,胸口也因为生气而不断起伏。
博鲁可汗一步步走下主位,来到唐小童面前,脸上儘是狰狞。
“感恩?戴德?哼!那是弱者才需要的情感!草原的雄鹰只相信实力!只有拿下永安城,甚至拿下大景,我突厥才能真正的崛起,不再受人施捨。至於族人……”他嗤笑一声,“只要本汗能带给他们更多的草场、財富和奴隶,他们自然会拥戴本汗!”
说著,博鲁刷地一下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弯刀,冰冷的刀锋几乎贴上唐小童的脸颊。
“唐小童,別怪本汗不讲情面,本汗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一是乖乖合作,助我拿下永安城,你和玉伽依旧是尊贵的公主和駙马。二是……”
他手腕一翻,刀尖下移,指向唐小童的脚踝,“本汗挑断你的脚筋,让你像条瘸狗一样永远留在草原为奴,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玉伽!你选吧!”
冰冷的刀锋刺激著皮肤,死亡的威胁和残废的恐惧同时袭来。唐小童额头渗出冷汗,心臟狂跳。但他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盯著博鲁,啐了一口。
“呸!狼子野心!我唐小童寧可站著死,也绝不跪著生!要杀要剐,你看著办!但我告诉你,博鲁,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会为你的野心付出代价的!”
“冥顽不灵!”博鲁可汗彻底暴怒,眼中杀机毕露,他猛地一脚將唐小童踹倒在地,对两名勇士喝道,“给本汗按住了!”
唐小童被死死按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只能徒劳挣扎。
他感受到博鲁蹲下身,那冰冷的刀锋已经贴在了自己的脚踝上,甚至死亡的阴影在笼罩下来。
绝望之际,唐小童猛地抬头,看向那两名按住他的突厥勇士。
他挣扎著,痛心的质问:“你们呢?你们也愿意跟著他一条道走到黑吗?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没有互市之前,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冬天冻死的亲人,饿死的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安稳日子,有了希望,你们真的要亲手毁掉这一切,重新回到那种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日子吗?”
两名按住他的突厥勇士身体明显一僵,手上力道不自觉地鬆了些许,眼神中流露出挣扎和迟疑。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劝道:“可汗,駙马他……他毕竟是我们突厥的恩人,突厥人记情,这样对待恩人,恐怕……”
“闭嘴!”博鲁可汗厉声打断,“这里轮不到你们说话!按好了!再敢多言,与他同罪!”
两名勇士的眸子闪了闪,不敢再言,只得依言用力按住唐小童,但眼神却避开了唐小童的目光,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博鲁,你不能这样做,你会后悔的。”唐小童扭著头瞪著博鲁。
博鲁却不再搭理他,狞笑一声后手腕用力,刀尖便要刺下!
唐小童紧咬牙关,眼睁睁地看著他的刀尖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突兀地在帐內响起。
博鲁全身剧震,手上的动作猛然顿住。他脸上的狞笑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他缓缓低下头,只见一截染血的刀尖,正从自己胸前透体而出,温热的鲜血迅速浸透了他华丽的袍服。
那两名闭著眼睛的突厥勇士听到异响,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景象,顿时都惊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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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望你谨记今日之誓
第334章 望你谨记今日之誓
只见博鲁可汗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站著一个男人。
那人身著普通的突厥服饰,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划至下頜,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他眼神冰冷如草原的冰雪,手中紧握著一把插在博鲁背后的弯刀。
“刀……刀疤將军?!”唐小童失声惊呼,刀疤的出现让他心中心中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
但隨即,他心里又是一阵后怕——若是刚才自己意志不坚,稍有动摇,恐怕此刻背后插刀的……就是自己了。
那两名突厥勇士也认识刀疤,那是去年入冬,第一批冒著风雪驾驶三蹦子为他们送来粮草物资的人,也是苍州王身边的亲卫。
但现在,刀疤竟捅了他们的可汗。
两名突厥勇士反应过来,惊怒交加,立刻放开唐小童,“鏘啷”一声拔出腰间弯刀,就要扑向刀疤。
刀疤手腕一抖,“唰”地將穿透博鲁身体的弯刀猛地又拔了出来,带出一蓬血雨。
“呃啊——!”博鲁可汗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鲜血如同泉涌般从前后两个伤口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地毯。
刀疤竟然將捅可汗的弯刀又抽了出来?
这样的操作让两名突厥勇士顿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顺,隨即他们又扑向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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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刀疤高举手上滴血的弯刀一声暴喝,声如雷霆,震得整个大帐似乎都晃了一晃。
那是一把造型华丽、刀柄上镶嵌著一颗硕大绿宝石的弯刀!在烛火下,绿宝石折射出幽冷的光芒,刀身流淌著一种无形的威严。
看到这把刀,那两名突厥勇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硬生生止住了攻势,脸上充满了震惊、困惑和敬畏。
他们认得这把刀——这是突厥可汗世代相传的信物,象徵著草原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博鲁可汗的佩刀!
刀疤拿出了象徵突厥王权的弯刀,两名突厥勇士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这时,博鲁可汗捂著胸口艰难地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刀疤,眼中充满了痛苦、愤怒和极度的不解。
“你……你……你怎么会……会在这里?”博鲁艰难的质问。
刀疤面无表情,將手中那把属於博鲁的宝石弯刀递到他眼前,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博鲁,你还认得这把刀吗?”
博鲁看著自己象徵至高王权的弯刀,眼神涣散,充满了不甘。
刀疤继续道:“去年寒冬,平川元帅和我奉命给你们送来粮草。你亲手將这把刀赠予平川元帅,当时你说了什么?你指天发誓,突厥愿与大景永结盟好,遵守互市条约,若有违背,便以此刀取你性命,绝无怨言。”
刀疤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博鲁惨白的脸:“今日,你背信弃义,欲趁我苍州兵力空虚之际,犯我疆土,伤我大景子民。诺言犹在耳畔,如今,是你自食其果。我,刀疤,奉王爷之命,代平川元帅,执行此约!”
博鲁可汗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神中的光彩也在迅速黯淡下去。
刀疤不再看他,转而面对那两名惊疑不定的突厥勇士,扬了扬手中的宝石弯刀:“你们可汗背誓,现已伏诛!尔等还要执迷不悟,为他陪葬吗?”
帐內一片死寂,只剩下博鲁可汗垂死挣扎的喘息声和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两名勇士看著刀疤手中那象徵权力的弯刀,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博鲁,脸上充满了挣扎。
他们想起了唐小童刚才的话,想起了互市带来的好处,想起了族人们在寒冬中那无助绝望的眼神,想起了家中等待他们归去的妻儿……
刀疤没再看向他们,而是將目光投向刚刚从地上爬坐起来,依然惊魂未定的唐小童,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时,听到惨叫声,隨手抓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便匆匆赶来的玉伽公主猛地掀开帐帘。
帐內灯火通明,但映照出的景象让她的血液几乎凝固——
她的弟弟,草原上尊贵的博鲁可汗,此刻正倒在血泊之中,身体痛苦地蜷缩著,身下的地毯已被染成暗红。而在不远处,她新婚的駙马唐小童跌坐在地,发冠歪斜,衣衫凌乱不堪,脸上还带著惊魂未定的苍白。
“博鲁!博鲁你怎么了?!”玉伽公主的声音带著哭腔,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扑到博鲁身边。
她颤抖著伸出双手,却不知该触碰哪里。
博鲁的眼睛半睁著,瞳孔已经涣散,似乎感应到姐姐的到来。
他嘴唇艰难地翕动著,想要说什么,可一张口,涌出的只有大口大口浓稠的鲜血,汩汩不绝,瞬间染红了他前襟和玉伽公主的袖口。
他那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连同生命的最后气息,都湮灭在这令人绝望的血沫里。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王庭营地。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被惨叫惊醒的部落首领和族人们纷纷赶来。
当他们看清倒在血泊中和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刀疤时,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曾经亲自护送玉伽公主前往大景和亲的老首领贺恕,颤巍巍地拨开人群。
他年事已高,见此惨状,身体晃了晃,然后勉强稳住,声音带著无法抑制的颤抖:“这……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可汗!駙马!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持刀而立的刀疤以及狼狈的唐小童身上。帐內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刀疤面容冷峻,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博鲁可汗的那两名突厥侍卫身上。
他朝那两名突厥侍卫努了努嘴,声音沉厚,“事情的经过,你们最清楚。当著诸位首领和公主的面,说吧!”
那两名勇士脸色煞白,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恐惧。
在刀疤逼人的注视下,也在眾人疑惑而急切的目光中,他们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
其中一人低下头,声音乾涩地开口,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原委:
“是……是因为东明帝国突然攻打大景……苍州王和王妃已经率领苍州主力驰援东关,如今永安城兵力空虚……可汗……可汗他逼迫駙马爷,要他利用身份之便,里应外合,趁此机会一举拿下永安城……”
“什么?”
“天吶!”
帐內的眾多部落首领都不约而同的惊呼,都纷纷看向倒在地上的博鲁。
博鲁竟然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
这时,另一名突厥侍卫接口道,语气中带著一丝后怕。
“是駙马爷坚决不答应,说……说不能背信弃义,对不起公主,也对不起大景的信任。可汗大怒,说……说駙马既然心向大景,不愿为突厥效力,就要……就要挑断駙马的脚筋,让他永远成为一个废人,再也……再也不能跟公主殿下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偷偷瞥了一眼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玉伽公主,声音更低了下去:“可汗他……他正要朝駙马脚踝下手……刀疤將军……就出现了,为了救駙马,才……才出手刺杀了可汗。”
听了突厥侍卫的讲述,大帐內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玉伽公主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和火盆中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交织在这血腥而冰冷的夜色里。
眾多部落首领互相对视,互相都看到了眼里的瞭然。特別是贺恕首领,他安慰性的拍了拍玉伽公主的后背,然后重重的嘆了口气。
他们相信两位突厥侍卫的描述,因为博鲁有前科。
一个可以弒父上位的人,背信弃义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刀疤怒气未消,哼了一声,冷冷地对帐內的眾人说道:“王爷早就听闻博鲁弒父上位,心术不正,对其野心早有防备。因此,贸易集市开设之后,我便奉命潜伏於此,暗中监视。果然不出王爷所料。”
狼终究是狼,餵不熟!
但这句话,刀疤没说出口。毕竟,不是每一个突厥人都有博鲁可汗这样的野心和齷齪的手段,大多的突厥人还是只顾及眼前的温饱。
只是……王爷说得对,该防的还是要防。
见玉伽公主沉浸在悲伤之中,贺恕首领赶紧出来说话。
他上前一步,气势逼人:“如今,首恶已除!你二人是愿顺天应人,拥护新的可汗继续维护两国和平,让族人过上好日子?还是想步博鲁后尘,让整个部落再次陷入战火与贫困?”
见玉伽公主沉浸在痛失亲人的悲伤之中,贺恕首领嘆了口气,上前一步,先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转向刀疤,脸上堆起了谨慎而恳切的笑容。
“刀疤將军,您千万息怒。”贺恕首领的声音带著草原人特有的粗糲,但此刻放得极低,充满了示好的意味,“今日之事,实在是博鲁可汗一人之过,他的野心和手段,我们……我们確实毫不知情。他竟敢逼迫駙马,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实在是……死有余辜!”
贺恕首领说著,瞥了一眼博鲁的尸身,眼神复杂,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他环视一圈其他首领,见眾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他才继续对刀疤说道:“博鲁已死,得到了他应得的下场。还请將军相信,我们各部族的心,是向著和平的,是真心想和大景、和苍州王做朋友的。我们绝不愿再见刀兵,让族人挨饿受冻,回到过去那种饥寒交迫的日子。”
这时,年轻的巴特尔將军也站出来说道:“是啊!刀疤將军。博鲁所为,我们事先都不知情啊!”
巴特尔曾是博鲁的小伙伴,也曾是博鲁弒父上位的帮凶。对於博鲁的野心,他早有领教。
刀疤面容依旧冷硬,但眼中的锐利稍敛,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首领的脸,沉声问道:“既想做朋友,光说无用。贺恕首领,还有在场的诸位,如今首恶已除!我且问你们,是愿顺天应人,拥护新的可汗,继续维护两国和平,让你们的族人安居乐业?还是想步博鲁的后尘,让整个部落再次陷入战火与贫困,回到那个抢不到粮食就得饿死的年月?”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大帐內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首领们交头接耳,神色凝重。
没有人愿意再回到过去。与苍州通商带来的盐铁、粮食等,让去年冬天不再那么难熬,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而博鲁的野心,差点毁了这一切。
很快,议论声平息下去。
贺恕首领率先开口,语气坚定:“刀疤將军明鑑!我们坚决拥护边境互市,希望两国永续友好!博鲁的所作所为,绝非我等所愿!”
“对!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绝不能再打仗了!”
尝到了互市甜头的其他首领也纷纷表態,帐內一时间充满了对和平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期盼。
刀疤见状,点了点头,但语气依旧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既然都想继续过好日子,那就拿出诚意来。遴选新的可汗,是你们突厥內部之事,但我代表苍州王,必须把话说明白——新可汗,必须真心维护和平,绝不能是第二个博鲁!若是再选出一个私心重於族人生死的人,哼,那就休怪我即刻飞报王爷,停止一切边市贸易!到时,你们就抱著冰冷的刀剑过冬吧!”
这话如同冷水泼进热油锅,让首领们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停止互市?
那等於掐断了部落的生路。
眾人再次低声急促地商议起来。这一次,目標明確了许多。
片刻之后,贺恕首领看向勉强止住哭泣、依偎在唐小童怀里,但依旧眼圈通红的玉伽公主,眼中流露出敬佩与恳切。
“刀疤將军,诸位首领,要说谁真心为了族人,不惜牺牲自己,非玉伽公主莫属!当初为了换取过冬物资,公主毅然远赴大景和亲,虽然后来和亲未成,但公主心心念念都是族人,千方百计为我们筹措物资。公主仁德,我们都记在心里!我们推举玉伽公主为新可汗,相信她定能带领我们,与苍州永结同好!”
“对!推举玉伽公主!”
“公主做可汗,我们服气!”
各种附和声此起彼伏。
玉伽公主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慌乱。
她连连摆手,声音还带著哭腔,却异常清晰:“不可!万万不可!”
她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兄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深吸一口气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各位首领,突厥世代何曾有女子为汗的?此例不可开。再者,我……我一介女流,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她转向眾人,目光最终落在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旁、脸色苍白的駙马唐小童身上。
玉伽公主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各位,打打杀杀不是长久之计。真正为我们突厥带来和平、带来过冬物资的,是駙马!是他努力促成互市;是他,在兄长逼迫下,寧死不屈,坚守信义!他才是真心希望两国和平,希望我突厥族人能安居乐业的人!若要推举新可汗,我玉伽,第一个推举駙马唐小童!相信他定能带领我们突厥过上更好的生活!”
帐內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年轻駙马唐小童的身上。
唐小童显然也没料到玉伽会推举自己,一时有些无措。
首领们面面相覷,低声交换著意见。
玉伽公主的话在情在理。
唐小童虽然年轻,又是大景人,但他駙马的身份是合法的,更重要的是,他確实为部落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並且在关键时刻展现了可贵的品格。
比起可能引发爭议的女子称汗,推举唐小童,似乎是更稳妥、也更易被各方接受的选择。
贺恕首领与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老首领低声商议后,转身面向刀疤和眾人,朗声道:“公主深明大义,所言极是!駙马仁信有加,於突厥有大功,更是公主殿下亲自推举!我等一致赞成,推举駙马为我们突厥新的可汗!”
“对,推举駙马爷为可汗!”
“请駙马爷带领我们!”
帐內响起了拥护之声。
刀疤看著这一幕,紧绷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他大步走到帐中,目光扫过眾人,最后定格在唐小童身上,沉声道:“好!既然眾望所归,那就请新可汗上前!”
唐小童看了看眾人,不知道刀疤要干什么,但他还是鬆开玉伽公主,怯怯的走上前。
刀疤捞起衣袍下摆,將那把镶嵌著绿宝石、象徵著突厥最高权力的弯刀在衣服上胡乱的擦拭了两下。
然后,他双手捧刀,步履沉稳地走到唐小童面前,在全体部落首领的注视下,將弯刀郑重的递到唐小童手中。
“唐可汗,”刀疤的声音沉厚有力,迴荡在寂静的大帐內,“望你谨记今日之誓,以信义立身,以仁德治族,永保边陲和平,不负王爷和王妃所託,亦不负突厥百姓所望!”
唐小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盪,双手微微颤抖却坚定地接过了沉甸甸的弯刀。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玉伽公主鼓励的眼神,扫过各部首领期盼的面容,最后与刀疤锐利而深沉的目光对视。
他小童缓缓点了点头,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决心,在他心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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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还是不敢认?
第335章 还是……不敢认?
天气炎热,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欞斜斜地照进来,有些刺眼。
窗户半开著,偶尔有微风吹入,稍稍驱散了些许房间里的闷热。
內室里,韩蕾正和李嫂一起整理著纱布和药瓶。忽然,一声轻微的嚶嚀从床榻方向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昏迷数日的东方既明眼睫颤动,正缓缓睁开双眼。
“王妃,您瞧,那人醒了。”李嫂压低声音,带著几分欣喜。
韩蕾扶著硕大的肚子,轻轻吁出一口气,“总算醒了,不然我们这几日算是白忙一场。”
这些天,她挺著沉重的身子,日日往返於此,不是查看东方既明的脉生命体徵,便是替他换药清洗。如今见他转醒,心头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缓步走近床沿,一脚將隨意丟在床边的大红锦袍踢开些,俯身问道:“你醒啦?感觉如何?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东方既明眼珠缓缓转动,略显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屋內的陈设,声音虚弱沙哑:“这……是何处?”
“这儿是大景的冀州,”韩蕾语气平淡,“你从城楼上坠下,伤得很重,昏迷了好几日,全靠营养液吊著一口气,今日才醒。”
她一边说著,一边不动声色地从空间里取出一副不锈钢手銬,“咔嚓”一声,一头銬住东方既明的脚踝,另一头锁在了木製的床柱上。
东方既明目光落在韩蕾娇俏甜美却冷淡的脸上,眼底掠过一丝感激,又轻声问:“是姑娘……救了我?”
韩蕾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甚至有些冲:“自然是我救的,否则你此刻早就死透了。”
东方既明的脸已被李嫂细心擦拭乾净,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和颇为妖媚的五官。
他这般相貌,对寻常女子或许颇有吸引力,但韩蕾对此却无动於衷。
若不是赵樽曾说此人是敌军要员,或许日后有用,嘱咐尽力救治,而眼下又只有她有这等医术,她才懒得挺著这般不便的身子费心费力。
东方既明难得低声道了句:“多谢。”
隨即,他尝试用手肘支撑著包得像木乃伊的身体,想要坐起来,却被韩蕾不由分说地按了回去。
她转头对李嫂吩咐:“李嫂,去端些清粥小菜来餵给他吧!”
李嫂应了一声离去。
东方既明的目光仍停留在韩蕾身上,轻声追问:“还未请教……姑娘是何人?”
面对敌人,韩蕾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你管我是谁,好生將养著便是。你这条命,对王爷还有用处。有什么话,等王爷回来再说。我只管负责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东方既明轻轻摇了摇头:“尚好。”
见他这么说,韩蕾便不再多言。
她一手扶著后腰,一手托著沉重的肚子,转身走向墙边的柜子,开始收拾散放在上的医用器具。
见她態度疏离,东方既明微微蹙眉,又不死心地问:“方才姑娘所说的王爷……是哪一位王爷?”
韩蕾像是没听见,只顾自低头整理著。隨后,她背对著东方既明,將收拾妥当的器具一一收入空间里。
既然东方既明已甦醒过来,这些来自现代的急救之物便暂不需摆在明处了,往后只需按时来换药即可。
也许是躺得太久了,浑身僵滯,东方既明忍不住动了动,想翻个身。不料这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上瞬间渗出细汗。
他又试著动了动脚,却发现右脚踝被什么东西牢牢束缚住,无法移动。
他转头看向韩蕾的背影,疑惑地问:“这是何物?为何要將我锁在床上?”
韩蕾没搭理他,心想著,不把你锁起来,难道还等著你逃跑吗?
刚好这时,李嫂端著热粥和小菜走了进来。韩蕾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扶著腰,步履略显蹣跚地走了出去,將东方既明留给李嫂照看。
回到自己的房间,韩蕾拖著沉重的身子躺上床,放鬆心情,直接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
暮色渐沉,橘色的余暉透过窗欞洒进屋內,將房间里映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晕。热暑散去,凉风吹风。
韩蕾悠悠转醒,还没完全清醒,便瞧见床前立著个人影。
她心下一惊,揉了揉惺忪睡眼,待看清那身染著风尘的银甲和那张温柔含笑的俊脸时,惊喜瞬间填满了心间。
“赵樽?”她声音带著刚睡醒的软糯。
赵樽见她醒来,眉眼愈发柔和了几分,顺势在床沿边坐下,伸手轻轻扶她坐起。
“吵到你了?我刚到,见你睡得正香,没捨得叫醒。”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珍宝。
韩蕾就著他的力道坐起身,很自然地靠进他怀里,仰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东关那边……一切都好吗?你就这么回来,能行吗?”
赵樽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轻柔一吻。
他的手臂环住她因有孕而丰腴的身子,温声道:“放心。东明帝国如今已是惊弓之鸟,m16和轻机枪够他们胆寒一阵子了。东关那边已经开始修建棱堡,到时防守会更稳固。冀州守將杨少杰和朝廷派给大九的那个副將,也都已归顺。诸事都已安排妥当,战后重建交给当地官员和杨少杰督管。”
他顿了顿,下巴轻轻蹭了蹭韩蕾的发顶,声音里带著毫不掩饰的思念。
“我实在是想你了,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大九和李建勇老元帅也与我同路。”
说著,他的大手轻柔地覆上韩蕾高高隆起的腹部,掌心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温暖,语气充满了怜爱:“咱们的孩子乖不乖?有没有闹你?这一路跟著我奔波,真是辛苦你了。”
韩蕾懒洋洋的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脸上洋溢著幸福和满足:“不辛苦,孩子很懂事。”
她依恋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带著点娇嗔,“你若不让我来,谁给你搞来那些弹药和修建棱堡的材料?还有那个东明官员,谁帮你去救呢?”
提到东明官员,赵樽这才想起这茬:“对了,那人现在怎样了?”
当初派人將那个东门的官员送来韩蕾这里救治后,他便被战后重建、收编军队等诸多杂务缠身,再无暇过问。
“晌午的时候已经醒了,”韩蕾答道,“我这就带你过去看看。”
赵樽闻言,小心地扶著她笨重的身子下床,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有一点闪失,口中还不住叮嘱:“慢点儿,当心脚下。”
赵樽看著她圆滚滚的肚子,眼里满是即將为人父的喜悦和对妻子深切的心疼。
夫妻二人手牵著手,缓步走向东方既明养伤的房间。
推开门一进入房间,一股消毒药水和淡淡血腥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苍州王赵樽下意识地掩了掩鼻子。
客栈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床一桌,几张椅子。
床上,那个东明官员靠坐著,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即便在伤后虚弱的状態下,也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锐利和……妖媚。
对,就是妖媚。
赵樽每次看到这张脸,心里都会冒出这个词,同时,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但想到此人在东关的所作所为,赵樽胸腔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在窜动。
用俘虏做“先登”消耗守军箭矢体力,又行“牵羊礼”极尽羞辱之能事,打击大景军心士气。那是沙场武將对於这种诡譎阴损手段本能的不齿与愤怒。
赵樽先小心翼翼地扶著韩蕾在椅子上坐下,动作轻柔,与面对敌人时的冷硬判若两人。
安置好妻子,他这才转身,缓步走到床前,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笼罩在东方既明身上。
“你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证明你没事儿了。”赵樽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目光却如同实质,紧紧锁定在东方既明那张过分精致妖媚的脸上,“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在东明帝国任何职?”
东方既明早在赵樽进门时就注意到了他。那身沾著征尘的银甲,以及此人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都明確昭示著他不凡的身份。
成了俘虏,东方既明自知现在这幅病体很难有机会逃脱,语气便也硬邦邦的,带著破罐破破摔的桀驁。
他白了赵樽一眼,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著刺:“我技不如人,落入你手,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
赵樽並不动怒,只是微微倾身,目光更沉了几分,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里面的灵魂。
“哦?悉听尊便?你若是真想死,在东关城下,或者在被俘之初,就有无数机会自我了断。可你活下来了,还被救了回来。这说明,你內心深处,並不想死。”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一种洞悉人心的冷静,“或者说,你还有未竟之事,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东方既明瞳孔微缩,抿紧了苍白的嘴唇,没有立刻反驳。赵樽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想活下去的要害。
他是人,是人谁不想活下去呢?
他经歷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混到今日情报司大都督的位置,他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见他不语,赵樽继续道:“你是东明情报司的人,而且职位不低吧?寻常文官,可没有那份胆识和决断,在战场上做出那般……狠辣的决定。”他刻意在“狠辣”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
既然赵樽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东方既明沉默片刻,似乎权衡著什么,最终,或许是知道隱瞒无益,他哑声开口:“东方既明。东明帝国,情报司大都督。”
儘管早有猜测,但听到“大都督”三个字,赵樽眼底还是掠过了一丝极淡的讶异。
据他所知,情报司大都督,这可是东明帝国皇帝的心腹,暗夜中的巨头,地位超然。他竟然亲自来了东关前线,还落得如此境地?
“原来是东方大都督,失敬。”赵樽语气依旧平淡,但话题隨即一转,锐利如刀,“胜败乃兵家常事,两军交锋,各为其主,我大景若是战败,我赵樽认了。可你们东明既然贏了,俘虏了我大景的將士,为何还要反过来用他们做『先登』?为何要行那『牵羊礼』,极尽侮辱之能事?你们为何会下达如此丧心病狂的命令?!”
说到最后,赵樽的声音里终於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那些被剥去衣甲、脖子上繫著绳索、像牲畜一样被驱赶的士兵影像,在他脑中闪过。
东方既明面对质问,却只是嗤笑一声,那笑容带著几分残酷的漠然。
“兵者,诡道也。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只要能贏,能最大限度地打击你们的士气,瓦解你们的抵抗,用什么手段,重要吗?成王败寇,歷史只会记住胜利者,谁会在意用了什么手段?”
他抬眼直视赵樽,眼神挑衅,“既是两国交锋,难道还奢望敌人跟你讲什么堂堂正正、仁义道德不成?”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赵樽积压的怒火。那是一种基於军人荣誉感的愤怒,也是对对方视人命和尊严为纯粹工具的冷酷的愤怒。
赵樽猛地抬手,沙包大的拳头带著凌厉的风声就照著东方既明那张妖媚却可恨的脸上砸去!
韩蕾在一旁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轻呼:“樽哥!”
然而,就在拳头即將触及对方面颊的前一剎那,赵樽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拳头生生定在半空。
电光火石之间,东方既明因为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而本能地微微后仰,闭眼侧头。
东方既明那一个瞬间流露出的神態,与他记忆中某个尘封已久的画面骤然重叠!
一个名字,一个他以为早已遗忘在岁月长河里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死死盯著东方既明那张脸,尤其是那双此刻带著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委屈的眼睛。
赵樽心中心中的疑竇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那相似的眉眼轮廓,那在极端情绪下流露出的、与平时阴冷气质截然不同的神態……
赵樽的眸子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荒诞的猜测。
他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拳头,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发现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艰涩。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试探性地问出了那个名字:
“骆、思、韩?你是……骆思韩?”
“……”
赵樽此言一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什么?”坐在一旁的韩蕾首先惊讶地低呼出声。
她难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又看看床上面色骤变的东方既明。
骆思韩是谁?
赵樽又怎么会认识这个手段狠辣的东明官员?
而床榻上的东方既明,在听到“骆思韩”这三个字的瞬间,他整个身体也明显一颤。
“骆思韩”这个名字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毫无预兆地、粗暴地撬开了他记忆深处的一道大门。
一些模糊的、带著温暖光晕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朱红斑驳的大门,慈祥又焦虑的面容,那个甜甜叫著“哥哥”的小女孩……还有眼前这个挥手要揍他的男子……年少时,眉眼似乎並没有现在这般锐利。
他愣在那里,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里的冰冷戒备彻底瓦解,但似乎又多了某种不愿提起的痛楚。
赵樽死死锁定著他面上的每一丝反应,心中那个原本荒诞的猜测瞬间得到了极大的佐证。
他向前又逼近了一步,几乎要贴到床前,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对方精致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他的声音低沉而紧迫,带著不容闪躲的追问:“怎么?不说话?你不记得了?还是……不敢认?!”
第336章 最折中的办法
第336章 最折中的办法
东方既明猛地从那种失神的状態中惊醒过来。
他眼底的混乱和脆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种更深、更冷的寒意覆盖,那是一种被触及最深层秘密后產生的极致防御。
他强自压下翻腾的心绪,刻意扬起下巴,用一种更加夸张的嘲讽语气来掩饰內心的惊涛骇浪。
“你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打仗打坏了脑子?本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方既明!什么骆思韩,从未曾听过!”
他试图用提高的音量和强硬的否定,来重新建立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从未听过?呵呵!”赵樽冷笑一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他仔细端详著对方的五官,越看越觉得那眉眼鼻樑的轮廓,与记忆中的骆伯伯、骆伯母年轻时,有著惊人的相似之处,只是被东方既明的装扮和长期形成的冷厉气质所掩盖了。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大景京城骆家,骆海骆伯伯的独子!你可知道,你六岁那年,在骆伯伯去苍州清水县任职的路上失踪之后,骆伯伯和伯母几乎疯魔,散尽家財,两边的亲人寻了你许多年未果!”
赵樽的声音带著沉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寂静的房间里,也仿佛敲打在东方既明的心上。
东方既明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又颤抖了一下,他紧紧抿住了嘴唇,眼神有瞬间的飘忽,但仍旧固执地摇头,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乾涩:“不……本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樽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拋出一个更具象化、更私密的回忆。
赵樽的目光紧紧锁住东方既明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
“那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为了抢妹妹圆圆手里那串最大的葫芦,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圆圆哭得厉害,我气得要揍你,你当时就是这样,猛地闭上眼睛,缩著脖子,脸上又是害怕又是不服气……就是现在这副表情!骆思韩,你还想否认吗?”
此言一出,坐在一旁的韩蕾更是吃惊地捂住了嘴。
骆圆圆是骆家的女儿,活泼可爱,她也是见过的。骆圆圆是个吃货,只是长得有些圆乎乎的,与眼前的东明官员眉眼之间似乎找不到相似之处。
骆伯伯和骆伯母为人宽厚和善,在清水县素有贤名。若此人真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儿子,那……那他怎么会流落到东明?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模样?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故?
而床上的东方既明,在赵樽描述那个抢葫芦的细节时,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一道强烈的光线刺中。
那个被尘封的、属於幼年“骆思韩”的顽皮而又带著些许委屈的场景,如此清晰、如此鲜活地撞入他的脑海,与他后来所经歷的无数黑暗残酷的画面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冰冷的面具,眼神剧烈地闪烁著,挣扎著,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体內激烈地搏斗。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又死死的咬著牙关,颓然地垂下了头,將脸埋入了阴影之中,不再看赵樽那灼灼的目光,也不再发出任何否认的言辞。
而他那沉默的姿態,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无力的承认。
房间內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几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夕阳的余暉透过窗欞,將空气中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也映照著这戏剧性相认场景中,赵樽和东方既明各自复杂难言的心绪。
真相似乎已经浮出了水面,但紧接著隨之而来的,是更多、更沉重的疑问与波澜。
东方既明的异样让赵樽心中巨震,原来真的是他!那个骆伯伯的儿子,那个他从小的玩伴,怎么会变成如今东明帝国心狠手辣的情报司大都督?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你……”赵樽的声音复杂难辨,有找到故人的些许唏嘘,但更多的,是面对眼前这个身份对立、手段酷烈的敌人的沉重,“骆思韩,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又怎么会成了东明的东明的情报司大都督?”
东方既明缓缓转过头,脸上已经恢復了之前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加冷漠,仿佛刚才的短暂失態只是幻觉。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著讥誚和悲凉的冷笑:“你认错人了。过去的骆思韩,早就死了。死在饥寒交迫的路上,死在……你们大景的『太平盛世』之下!”
他刻意加重了“大景”二字,眼神如冰,“现在活著的,只有东明帝国的东方既明。与你,与过去,再无瓜葛。”
“你这样说就是承认了?”赵樽皱眉,“你有爹娘、有妹妹、有朋友,又怎会再无瓜葛?即便你不认他们,但如今,你率军攻我城池,辱我將士,这笔帐,又该如何算?”
“战场上各为其主,何须算这些私帐?”东方既明冷冷道,“你若要报仇雪恨,现在正是机会。动手便是。”
各为其主?
东方既明的话让房间內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山头,只有天边还残留著一抹暗红的霞光,映照著房间里神色各异的三人。
韩蕾在一旁静静听著,心中已是波澜起伏。
她没想到,赵樽与这个东明俘虏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的过往。
这让她对东方既明的观感,也变得复杂起来。
赵樽看著床上那个倔强地挺直脊背,却又因伤痛而微微颤抖的身影,眼神变幻不定。
在前线夺回东关,救下李建勇元帅等俘虏后,他已经听李建勇元帅讲述了东关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东方既明的第一条计策,用大景俘虏做“先登”,在大战中大景俘虏死伤惨烈,其中不乏包括东关驻军元帅卢承。
那可是上万条大景將士的生命啊!
东方既明的第二条计策“牵羊礼”,更是將大景將士的自尊践踏到底,更是大景国的国耻。
杀了他?於公於私,似乎都理所应当。但……那句“过去的骆思韩早就死了”,却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绊住了他的手。
那可是骆伯伯和骆伯母费尽心思寻找的血脉,是他从小的玩伴啊!
良久,赵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似乎要將胸中的复杂情绪都排解出去。
他没有再继续逼问,也没有动手,只是沉声道:“你好生养伤吧。在你伤好之前,我不会杀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伤好之后,你我之间……再论敌我。”
说完,他不再看东方既明的反应,转身走回韩蕾身边,小心地扶起她:“丫头,我们走吧,让他休息。”
韩蕾点点头,依偎著赵樽,两人缓缓向门外走去。
在即將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赵樽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骆思韩……或者东方大都督,无论你是谁,活著,总比死了能知道更多的答案。”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內外的世界。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昏暗寂静。
东方既明僵硬的身体终於鬆懈下来,无力地靠在床头。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黑暗中,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夹杂著大景京城的繁华,逃难路上的悽惶,冰冷的河水,温暖的糕……以及后来,那片陌生的土地,那些严苛的训练,那些暗无天日的爭斗……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究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滴在冰冷的床单上,迅速晕开,不留痕跡。
而门外,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暉也彻底消失,夜色降临。
赵樽揽著韩蕾,走在过道里,心情远不如来时轻鬆。
故人重逢,本该是喜事,却偏偏是在这般境地下,对方还成了势同水火的敌国高官。
“赵樽……”韩蕾轻声唤他,带著担忧。
赵樽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气:“没事。只是没想到……世事如此无常。”
他抬头望向渐渐亮起星辰的夜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过,私情归私情,国事归国事。他若执意为东明效力,与我苍州、与大景为敌,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那个叫骆思韩的孩童,终究是在他心底,唤醒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
韩蕾轻轻拉住赵樽的衣袖,柔声问道:“那……要不要通知骆伯伯和骆伯母?”
赵樽顿住脚步,回头望向东方既明的房间,目光仿佛要穿透木门,看清里面那个满身伤痕却又倔强无比的身影。
他沉吟良久,最终缓缓摇头:“暂时还是不通知吧。”
他转回身,声音低沉:“虽然我已经確认他就是骆思韩,可他手上沾满了我大景將士的鲜血。东关一役,上万条人命,卢承允元帅也这些血债,不是一句'各为其主'就能抹去的。”
夜色渐浓,廊下的灯笼已经点亮,昏黄的光晕在赵樽坚毅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若是骆伯伯和骆伯母知道了,该是何等痛心?”他继续道,语气中带著不忍,“一边是失而復得的儿子,一边是家国大义。让他们如何抉择?不如暂时瞒著,免得他们左右为难。”
韩蕾深以为然地点头,隨著赵樽慢慢向前走。
廊外夜风拂过,带来庭院中草木的清香,稍稍驱散了方才房间里的压抑气氛。
“赵樽,”她轻声问道,“当年的骆思韩,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赵樽搂紧她的肩膀,目光投向远方的夜空,仿佛要在那满天星斗中寻找逝去的记忆。
“骆思韩比我小三岁,”赵樽的声音变得柔和,带著回忆的温暖,“他生下来的时候特別漂亮,肌肤白皙,眼睛又大又亮,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街坊邻居都说,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男孩。”
“那骆圆圆呢?”韩蕾好奇地问。
赵樽微微一笑:“说来有趣,圆圆生下来就胖乎乎的,容貌反而不及她哥哥精致。为此圆圆小时候没少抱怨,说爹娘把好看的样貌都给了哥哥。”
他顿了顿,继续道:“骆伯伯那时在京城外做县令,不常回家。骆伯母闺名中有一个'韩'字,所以骆伯伯给儿子取名'思韩',意为思念他们母子。”
“这名字真好,”韩蕾轻声道,“满是情意。”
“是啊,”赵樽点头,“那时我们赵家和骆家是邻居,我和思韩、圆圆常常在一起玩耍。思韩虽然年纪小,却总是很有主意,我们玩打仗游戏,他从不甘心只做小兵,总要当军师,排兵布阵有模有样。”
说到这里,赵樽的眼神暗了下来:“谁能想到,如今我们真的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而他真的成了敌国的'军师',把所有的谋略都给了敌国。”
韩蕾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无声地安慰。
“后来,骆伯伯调任苍州清水县令。因为任地太远,他便决定带著家眷一同赴任。那时我已经九岁,骆思韩才六岁。”
赵樽的声音渐渐低沉,“他们举家搬迁,途经一处山林,停下来休整。大人们忙著收拾东西,餵马歇脚,思韩就在一旁玩耍。等一切准备就绪,要上马车继续赶路时,却发现思韩不见了。”
儘管知道这是多年前的往事,韩蕾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骆家像疯了一样在附近寻找,骆伯伯连上任都晚到了一个多月。他们也给我们家写了信,我娘当即发动府中所有人手,沿途帮忙寻找。骆伯伯一家到了苍州安顿好后,也派了大量人手四处打探,可是”
赵樽摇摇头,语气中满是遗憾,“始终杳无音信。”
“谁能想到,他竟辗转去了东明,还成了情报司的大都督。”韩蕾感嘆道。
“是啊!”赵樽长嘆一声,“不知这些年来,他究竟经歷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那个爱笑爱闹、机灵聪慧的骆思韩,怎么会成为冷血无情、计策狠毒的东方既明?”
两人说著话已回到了房间。烛光摇曳,將他们的影子拉长在墙壁上。
韩蕾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轻声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赵樽喝了水,解下身上的鎧甲,金属甲片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將沉重的鎧甲放在架子上,神情凝重。
“先去用膳吧,”他最终说道,伸手轻抚韩蕾的脸颊,“这事我得好好想想。毕竟,骆思韩现在不仅仅只是骆伯伯的儿子,还是敌国的情报司大都督。所有的將士们都看到了我俘虏了他,我不能徇私。李建勇元帅也跟我提起过,说看到那个东明当官的很面熟。”
他目光凝重,“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一个最折中的办法。”
“嗯!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韩蕾走到赵樽身边,轻轻靠在他的怀里。心里也在想著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才能做到两全其美。
友友们,双节快乐哦!
第337章 虎狼齐出
第337章 虎狼齐出
第二日,韩蕾悠悠醒转时,明艷的阳光早已透过窗户洒满了寢榻,竟已是到了晌午光景。
她慵懒地转过头,身侧却早已不见赵樽的身影。
隨著孕肚日渐长大,如今对她来说,最困难的就是翻身和起床。
她一手撑著后腰,一手扶著床柱,正欲使力坐起,腹中的孩儿似是也被惊醒,轻轻踢动了一下。
在门外守著的紫檀和金桔听得內间动静,轻叩房门后便端著温水与帕子走了进来。
见韩蕾要起身,两人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稳稳搀扶著她坐起,又为她套上拖鞋。
也不知是不是前几天救治东方既明站得太久,这些天,她的双脚出现了浮肿的情况,连鞋子都根本穿不进去。
韩蕾借著二人的力道缓缓站定,目光在室內流转一圈,轻声问紫檀:“王爷何时起的?可知去了何处?”
紫檀一边利落地为她整理睡衣,一边柔声回话:“回王妃,王爷一早就起身了。此刻正在隔壁厢房里,与大九他们和李建勇元帅议事呢!”
韩蕾闻言,轻轻頷首。
如今她身子越发沉重,自觉精神不济,反正东关仗也打完了,她也乐得不去过问那些繁杂的军务。
她在梳妆檯前坐下,由著金桔为她梳理那一头青丝,紫檀则手脚麻利地整理床铺。
看著镜中胖了不止一圈的自己,韩蕾抬手轻抚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著其中生命的悸动,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温柔笑意。
梳洗妥当后,她轻声吩咐紫檀:“把午膳送到房里来吧,我就在这里用。”都这个时候了,她只能早饭、午饭一起吃了。
紫檀应声退下,不多时便端来一个黑漆食盒,將几样客栈提供的菜品在八仙桌上整齐摆开。
韩蕾在金桔的搀扶下缓步移至桌前,望著窗外风景,心中一片寧静。
东关战事结束,赵樽也守在她的身边,此刻的她,只愿守著这一方天地,静待新生命的降临。
隔壁传来隱约的说话声,但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韩蕾一个人静静的吃著饭。不似老人们说的“酸儿辣女”,孕吐过去后,她一直饭量奇好,什么都吃。
用过午膳,韩蕾从空间里拿了一本医书观看,难得像今日这样清閒,她便静下心来看了一会儿书。
怀孕五六个月的她確实丰腴了不少,原本娇俏甜美脸庞如今多了母性的柔光,连翻书的动作都带著几分慵懒。
天气炎热,外面的知了吱吱吵个不停。虽然紫檀和金桔一左一右给她打著扇子,可韩蕾仍然感觉闷得有些烦躁。
额头的汗珠,黏著几缕青丝,让她很不舒服。
“去准备些热水吧,我想沐浴。”她放下医书,轻声吩咐。
紫檀连忙应下:“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准备。”
热水很快备好,韩蕾这个现代人依然不喜欢別人伺候,便让金桔和紫檀在屏风外守著,独自走进了屏风后。
屏风后水汽氤氳,她刚褪去衣衫,露出硕大圆润的孕肚,正要扶著浴桶边缘小心跨入,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赵樽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屏风后若隱若现的身影。见两个丫鬟竟都在屏风外站著,他眉头顿时蹙起:“怎么不进去伺候?若是王妃摔著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带著明显的不悦。韩蕾在屏风后软声解释:“是我不让她们进来的,我自己会小心扶著木桶,你別责怪她们了。”
赵樽却不理会,挥手让两名丫鬟退下,自己脱去外袍,快步绕到屏风后。
氤氳水汽中,韩蕾面颊緋红,双手下意识地护住高耸的孕肚:“你出去,我自己可以的。”
“我又不是不在家,哪能让你自己洗?”赵樽说著,上前一步强硬地將她打横抱起。然后动作极其轻柔的直到將韩蕾放入浴桶中。
水温恰到好处,韩蕾舒服地轻嘆一声。赵樽挽起袖子,自然而然地拿起帕子帮她擦洗后背。
“你现在身子重了,万事要小心。”赵樽的声音低沉温柔,却有些婆婆妈妈。“沐浴时定要有人在一旁伺候,若是摔著了,你让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韩蕾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后怕。
韩蕾心中微软,却还是嫌他囉嗦,岔开了话题:“你们不是在议事吗?议得怎么样了?”
赵樽一边细致地为她擦洗,一边答道:“都商议好了。李元帅年事已高,此次又受了折辱,我让他別领兵了,就负责督建东关棱堡。杨少杰带领残兵镇守东关。至於冀州……隨后我会传信给肖正飞,让他带兵过来接管城防,重新整编冀州和东关军队。”
他嘴上说著大事,手上却不规矩起来。温热的大掌在她圆润的肩头流连,渐渐往下滑去。
韩蕾一声娇嗔,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你洗就洗,往哪儿摸呢?”
“嘿嘿!”赵樽低笑出声,却不愿收回那不规矩的手:“这不是顺便的事吗?”他的目光炽热,在她莹润的肌肤上流转,“记得成婚前第一次撞见你沐浴,当时嚇得我手足无措。现在好了,可以大摇大摆地摸了。”
他的声音带著几分得意,凑近她耳边低语:“而且……你的身子丰润了许多,更是让我爱不释手。”
“討厌!”韩蕾俏脸緋红,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个骆思韩,你打算如何处置?”
提到这个名字,赵樽的目光沉了沉:“过两日带著他一起进京,交给陛下处置。”
“进京?”韩蕾很是诧异,忍不住回头看他。“可你是藩王,不是说无詔不能进京吗?而且你现在还是……反贼。你就不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樽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著几分傲然:“怕什么?別说灯下黑,他发现不了我们,就算发现了,怕的也应该是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景帝。
韩蕾何其聪明,稍一想便明白了赵樽的意思。
朝廷派了十五万大军支援东关,又要时刻防备著苍州,肖正飞带兵攻打青州和益州,朝廷连京城的禁军都抽调了一部分去支援益州。
如此四面楚歌又兵力空虚,若此时赵樽出现在京城,怕的確实是景帝。
赵樽轻轻撩水,为韩蕾冲洗著如玉的背脊,声音柔和下来:“你如今身怀六甲,从苍州到冀州已经奔波劳累。我不想你再受顛簸之苦。等我们慢悠悠到达京城,你都已经七个多月了,若是再赶回去,万一在路上发作怎么办?”
他的考量全是为了她。
韩蕾心中有暖流淌过,现在她都快长成正方形了,確实不宜再逞强,於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赵樽一贯思虑宽广,她相信赵樽已做好了一切安排,一定会护她周全。
但她仍有不解:“那你为何一定要將骆思韩交给陛下处置?”
赵樽的目光变得复杂:“东关的將士们都恨不得活剐了他。骆思韩的结局最终逃不脱一个『死』字,若在我手上处置,我怕自己下不去那手——他毕竟是骆伯伯的儿子。”
他的声音低沉,“既是两国交战的俘虏,交给陛下处置比在我手上合適。若处置时我们还在京城,至少也能代骆伯伯一家去送他一程。”
说著,赵樽察觉水温有些凉了,连忙小心翼翼地將韩蕾抱出浴桶,用柔软的布巾细细为她擦乾身子,又取来乾净的衣裳,一件件为她穿上。
“京城名医多,稳婆也好。”他一边为她繫著衣带,一边柔声道,“在京城生孩子,我才能放心。”
韩蕾抬眼看他,这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眼中满是柔情。
她伸手轻抚他紧蹙的眉间:“无妨,有你在,在哪里我都安心。”
赵樽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对於韩蕾无条件的信任,赵樽心里无比的温暖。
窗外蝉鸣依旧,屏风內却是一片温情脉脉。
赵樽扶著韩蕾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仿佛在走完一生的承诺……
……我是卡文的分割线……
另一边,京城,皇宫。
“啊——”
景帝惊呼一声从龙榻上猛地坐起,胸口剧烈起伏著,额上沁出的冷汗顺著脖子滑落,浸湿了明黄色的寢衣。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守在一旁的太监总管李忠心立刻趋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著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递上一方温热的湿帕,景帝却没有接,只是怔怔地望著窗外。
殿外天色尚明,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过滤,显得有气无力。
空气凝滯沉闷,唯有知了声嘶力竭的鸣叫,一声声敲打在人心上,让人更添烦躁。
“什么时辰了?”景帝的声音带著刚醒的沙哑。
“回陛下,刚过了未时。”李忠心躬身回答,“您不过歇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景帝喃喃自语,他咽了口口水,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梦中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依旧缠绕不去。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梦中轰然崩塌,一只猛虎从左边咆哮扑来,紧接著,一群饿狼又从右边蜂拥而至,獠牙森白,每只饿狼眼中都闪烁著嗜血的绿光,他被困在中央,进退无路……
这绝非吉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盘桓不去的惊悸,沉声道:“快,快去宣钦天监来!朕……朕要问问这梦……”
“奴才遵旨。”
李忠心心中不以为然,不过一个梦罢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但他脸上不敢显露分毫,只是愈发恭敬地应下,转身去殿外安排。
李忠心安排了传旨太监去宣钦天监,转头就见身著玄色劲装、风尘僕僕的暗卫统领迎面走来。
李忠心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这个时候,负责观战益州的暗卫统领突然现身,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他不敢耽搁,只得硬著头皮,又將暗卫统领引了进来。
景帝一眼看到去而復返的李忠心,以及他身后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心头猛地一沉,方才噩梦带来的不安感瞬间攀升至顶点。
益州距离京畿较近,他便派了暗卫跟著去观战,派去益州就近观战的暗卫统领此刻出现在这里,只意味著一件事——益州战局,有结果了。
“益州情况如何?”景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绷,他紧紧盯著跪在地上的暗卫统领,仿佛想从他脸上先看出些端倪。
暗卫统领深深俯首,声音机械而清晰:“启奏陛下,益州……益州城已被苍州军攻陷。”
儘管已有预感,亲耳听到这消息,大热的天,景帝还是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暗卫统领继续稟报,每一个字都像暴雨梨针扎在景帝心上:“苍州军狡诈,朝廷派去的三万禁军……未能接敌,反被其诱入包围,尽数……尽数被俘捆绑。据卑职远观,那些被俘禁军,已被打散编入苍州军中。”
“三万禁军……全……全没了?”景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李忠心连忙上前一步,虚虚扶住。
景帝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他,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凉意。
三万装备精良的禁军,那可是拱卫京师的精锐!竟如此不堪一击,泡都没冒一个,就这么被苍州王一口吞了?
刚才梦境中,虎狼齐出,难道就是此事的预兆吗?
他颓然向后靠去,倚在冰凉的龙榻靠背上,失魂落魄。
青州、益州、冀州,这三州在京畿边缘形成掎角之势,是京城最重要的屏障。如今青州已失,益州又陷,京畿重地的西北门户已然洞开!
苍州军兵锋所指,下一步岂非就是直取京城?而冀州方向,还要应对虎视眈眈的东明帝国,自顾不暇……
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孤岛感將他紧紧包裹。
他仿佛能看到苍州军那黑压压的军阵,正带著那种闻所未闻的可怕兵器,朝著京城步步逼近。
“你看清了吗?”景帝猛地倾身,眼中带著最后一丝侥倖的微光,死死盯住暗卫统领,“苍州军用的,到底是什么兵器?”
暗卫统领感受到皇帝目光中的重量,头垂得更低:“回陛下,战场凶险,卑职等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观。但……但那兵器喷吐火舌,声如炸雷,於数百步外便能轻易取人性命,射程与威力,绝非弓箭弩箭可比。卑职等猜想,那恐怕就是鲁副將口中提及的……提及的『爱姆十六』”
“爱姆十六……爱姆十六……”景帝无力地重复著这个古怪又令人胆寒的名字,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
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地垂下肩膀,瘫软在榻上。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王朝末路的悲凉蓆卷了他。
苍州王已挺进到益州!
苍州王!
如今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他心惊肉跳,寢食难安。
难道,这大景的气数,真的要到头了吗?
难道,他真不应该登上这个帝位?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
“陛下,兵部尚书曹格求见。”
景帝抬眼看向声音来处,有气无力的问:“何事?”
李忠心赶紧大声的重复:“陛下问,曹尚书有何事?”
外面立刻传来曹格欣喜的声音:“陛下,好消息,东关大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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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直插心脏
第338章 直插心脏
外面立刻传来曹格欣喜的声音:“陛下,好消息,东关大捷啊!”
景帝双眸一亮,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立刻直起身子:“快宣!”
曹格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脸上那压抑不住的喜色,在这沉闷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扎眼。
他噗通一声跪倒,声音因激动话都说不利索:“陛下!天……天佑大景啊!东关大……大捷!李建勇元帅八百里加急捷报!”
“快!念!给朕仔细说说!”景帝身体前倾,刚才的阴霾被这个好消息冲散了些许。
曹格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这才将捷报内容清晰道来。
“陛下,李建勇元帅说幸不辱命,现已击退东明敌军,保住了东关,但敌军狡诈,竟驱赶大景俘虏为前驱,致使卢承允元帅和众多被俘将士含恨战死……”
说到此处,曹格的声音低沉下去,景帝的脸色也沉了沉,殿内刚刚升起的一点欢欣被冲淡,带上了一丝悲壮。
曹格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幸得大九将军带领的新军及时赶到,才一鼓作气击退了敌军。还击杀了敌军主帅慕容泰,活捉了敌军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大九将军带着正新军押解俘虏凯旋回京!东关危局已解,李元帅正在处理善后事宜。”
“好!好!好!”景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刚刚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他重重一拍龙榻扶手,“李建勇老成持重,大九忠勇可嘉!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待大九回京,朕定要重重赏他!重重的赏!”
他没想到,东关战事不但大胜。还击杀了敌军的主帅,并且抓到一个重要的俘虏。
这是怎样的战绩啊?
他仿佛已经看到大九率领那支强悍的新军,旌旗招展地开进京城,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剑。
但这笑容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
卢承允元帅战死,东关已无帅,他知道李建勇元帅要留在东关镇守。
东关的捷报也是实打实的,可青州、益州沦陷的危机更是迫在眉睫。
苍州王那“爱姆十六”的恐怖阴影,比远在东方的东明帝国更具威胁。
梦境中,猛虎与饿狼从左、右扑来……难道指的不是东明和苍州王,而是已然失守的青州和益州?
这个念头让他刚刚回暖一些的四肢又再次泛起寒意。
京城如今就像个被拆了围墙的库房,巡防营和剩下那点可怜的禁军,够干什么?苍州王的铁骑若是此刻乘胜挺进,恐怕不出数日就能兵临京城!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目光期盼地看向曹格:“曹爱卿,战报上可曾提及,大九与新军,何时能抵京?”
他现在全部的希望,都系在那支能击败东明精锐的新军身上了。只要新军回来,京城就还有守住的希望。
曹格连忙回道:“回陛下,捷报上并未明确行程。但大九将军既押解着重要俘虏,想必会尽快赶回。”
“尽快……”景帝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苍州王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他挥了挥手,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朕都知道了。曹爱卿,将此捷报明昭告天下吧,让百姓们也安心些。这些日子,京城内外议论纷纷,人心浮动,需要这样的好消息来稳一稳。”
“臣,遵旨!”曹格领命,见皇帝神色倦怠,便识趣地行礼退下了。
殿内再次只剩下景帝和李忠心。
李忠心见皇帝眉宇间的忧色并未真正散去,便小心地上前劝慰:“陛下,东关既已大捷,乃是天大的喜事,您也该宽宽心,保重龙体要紧啊。”
景帝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劝慰,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殿外那沉闷的天色,忽然开口:“李忠心。”
“奴才在。”
“去,把朕的战甲找出来。”
李忠心浑身一颤,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陛……陛下?您……您这是为何啊?”
御驾亲征?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京城如今这状况,皇帝要是再离开……
景帝缓缓转过头,看着窗外那依旧沉闷的天空,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
“东关大捷,是稳住了东面。可西北的逆贼,已破益州,兵锋直指京畿。”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大九的新军……未必能及时赶回。朕,不能把江山社稷、身家性命,全都寄托在‘或许’二字之上。”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若真到了那一刻,援军未至而贼兵已临城下……朕,总不能坐在这深宫里等着刀架在脖子上吧?朕要披上战甲,让天下臣民看看,朕,绝不放弃这祖宗基业!”
他收回目光,落在李忠心惨白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平静:“去取来吧。擦拭干净,做好准备。或许用不上,但……朕必须做好准备。”
李忠心看着皇帝眼中那混合着绝望与决然的光芒,知道劝无可劝,心中一片冰凉,只得深深俯下身子,声音哽咽:“老奴……遵旨。”
他倒退着走出寝殿,去执行那让他心惊肉跳的命令。
空荡的殿内,只剩下景帝一人,他依旧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榻的边缘,那节奏,杂乱而沉重,就像他此刻的心境……
可景帝不知道的是,现在不仅青州和益州已破,连东边的冀州和东关也已被苍州王收入囊中。
苍、徐、荆、青、益和冀州皆已入苍州王之手。如今,整个大景九州七十二县,就只剩下南方的云州、梁州和京城还在景帝的手中。
这相当于整个大景,已经被从中横切了一刀。而京城和云州、梁州之间,隔着青州和益州,遥遥相望。
在景帝战战兢兢的期盼中,六日后,大九带着一万新军终于凯旋而归。
大军刚一进入京城,便引发了全城沸腾。
闻讯而来的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声震天动地。
在这些淳朴的民众眼中,这支军队是支援东关、击退东明帝国的英雄,是他们惶惶不安日子中的一剂强心针。
大九和大字队的兄弟们端坐于马背之上,尽管满面风尘,衣衫脏污,但看到百姓们因东关大捷而流露出的由衷喜悦,也不禁感到与有荣焉,脸上纷纷露出了春风得意的神色。
紧随其后的新军队伍军容整齐,长枪如林,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更添了几分威武的气势。
队伍中,一辆覆盖着篷布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
无需指引,百姓们便已猜到,那里面关押的正是战报中提及的东明帝国俘虏——是那个驱赶大景俘虏为先登,迫使俘虏行牵羊礼的罪魁祸首之一。
“那马车上的一定就是东明狗!”
“对,一定是!”
“杀了他!”
“可恶,让他还我们将士的命来!”
想到卢承允元帅和众多将士屈辱战死,群情顿时激愤起来,烂菜叶、碎石土块如同雨点般砸向马车,并伴随着震耳的唾骂与诅咒。
马车内,依然穿着那身大红锦袍的东方既明,此刻正躺在马车里的一副担架上,双目空洞地望着晃动的车顶。
再次踏上大景的土地,迎接他的不再是潜行时的隐秘与紧张,而是眼前这赤裸裸的仇恨与羞辱。
他的伤势已好了许多,但命大景俘虏为先登,又强迫俘虏行牵羊礼,如今自己被俘,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这一路上,他数次寻死,皆被看守严密的新军士兵拦下。
此刻,他的脚踝依旧被牢牢地绑在车厢内固定的小几上,动弹不得,连求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穿过人潮汹涌的长街,大九命大十六带领新军先返回京郊大营休整,自己则带着另外几名大字队兄弟,以及副将邱振宇一起前往皇宫面圣。
皇宫守卫早已得到旨意,验看大九的令牌后即刻放行,甚至无需通传。
当看到大字队兄弟们从马车上用担架抬下一个穿着红衣、形容狼狈的囚犯时,守卫们也立刻明白了此人身的份。
他们眼中喷出怒火,忍不住对着担架上的东方既明又是一阵低声的斥骂。
大九则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密封的木盒,尽管密封,但天气炎热,仍隐隐有异味散发,引得苍蝇环绕。
那里面装的,是韩蕾用药水处理过的东明主帅慕容泰的首级。
金銮殿上,景帝正强打精神临朝。听到太监禀报大九回来了,景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让宣。
当大九等人上殿,献上慕容泰人头,并指明担架上如同死狗般的红衣人正是东明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听候陛下发落时,殿内群臣顿时一片哗然。
随即,文武大臣们纷纷出列表彰,言语之间无不盛赞大九与新军的力挽狂澜,仿佛有了他们,大景便真的高枕无忧了。
景帝憔悴的脸上终于焕发出近日来难得的光彩,他对大九本人不吝溢美之词。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转向跪在大九身旁旁的邱振宇,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邱副将,李建勇元帅战报中所言,可都属实?”
邱振宇心头猛地一紧。
他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
景帝空降他为新军副将,对大九的监视之意不言自明。而苍州王那边……
他脑海中闪过喷吐的火舌武器,以及苍州王看似随意却略带威胁的招揽,还有苍州王腰间那个小盒子里传出的消息——青州、益州已破。
苍州王虽然没有明着逼迫他,可回京这一路上,他内心各种天人交战,权衡利弊,几乎夜不能寐。
此刻,他感到景帝的目光,以及身旁大九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压力的气息。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景帝对视,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咬牙沉声道:“回陛下,李元帅战报……句句属实!”
跪在一旁的大九,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随即迅速敛去。
王爷果然料事如神,给了邱振宇考虑的时间,而这一路上的见闻与威慑,显然让这位副将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听到邱振宇的亲口证实,景帝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顿时龙颜大悦,连日来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大半。
他笑着朗声道:“好!尔等不仅解了东关之危,更阵斩敌酋,生擒敌酋,扬我国威!朕心甚慰!擢升大九及众将士官升一级!赏金千两!大九继续统领新军,驻守京城,随时待命,以备逆贼苍州王来犯!”
官升一级?
还让大九带领新军去对抗苍州王?
听到这道旨意,刚刚松了口气的邱振宇,眼皮不由自主地狂跳了几下。
这殿内跪着的几个,连自己在内,都已心向苍州王,景帝却要将京城安危、对抗苍州王的重任交到他们手上?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不傻。若不是亲眼见识过那“妖器”毁天灭地般的威力,若不是苍州王展现出鲸吞天下的气势与承诺,若不是自己的家小全都在京城……
他也不会最终选择倒向苍州王。
东关经过两场大战,剩下的残兵不多,赵樽没让新军留下镇守东关,而是让大九带着新军和俘虏回来领功,骗得景帝委以重任。
苍州王这招,简直是直插心脏啊!
这时,谢过恩的大九指着地上的担架,请示道:“陛下,这东明俘虏,该如何处置?”
景帝瞥了一眼一声不吭,如同失去魂魄的东方既明,冷哼一声。
“此贼所做,人神共愤!理应当众处死,以慰我军惨死将士的在天之灵,平我大景百姓之愤!可如今苍州兵马已近京畿,局势危殆,此事暂且押后。”
他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先将此贼打入天牢,严加看管!待平定逆王之乱后,再行处置!”
“末将,遵旨!”大九等人领命。
“吾皇圣明!”大臣们也纷纷附和。
景帝随即宣布散朝,令大九等人回去好生休整。
四名身材魁梧的皇宫侍卫抬起担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阴森昏暗的天牢。
担架上,东方既明双眸空洞,面无表情,脸色在牢狱通道壁灯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更显惨白,那身刺目的红衣此刻也黯淡无光,如同凝固的血液。
他闭着眼,似乎已对外界一切失去了感知,只等待最终命运的降临。
然而,当担架经过一间狭窄的牢房时,里面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猛地抬起了头。
赵巧儿原本麻木绝望的眼神,在捕捉到那抹熟悉而又刺眼的大红色时,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几乎是连滚带趴地扑到牢门边,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栅栏,声音带着激动和不确定。
她失声喊道:“公……公子?”
第339章 东明奸细
第339章 东明奸细
四名身着铠甲的皇宫侍卫抬着担架,迈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阴森昏暗的天牢通道里。
壁灯投下摇曳昏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幢幢鬼影。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血腥和绝望的气息,只有脚步声和铁链拖曳的零星声响在寂静中回荡。
担架上,东方既明双眸空洞地望着上方不断掠过的、布满蛛网的潮湿石顶,面无表情。
他的脸色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更显出一种死寂的惨白,那身曾经鲜艳夺目、象征着他身份与权势的大红锦袍,此刻也黯淡无光。
大红锦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如同凝固发黑的血液。
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似乎已彻底隔绝了对外界的感知,只麻木地等待最终命运的降临。
然而,当担架经过一间狭窄的牢房时,里面一个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的身影猛地抬起了头。
赵巧儿在捕捉到那抹熟悉而又刺眼的大红色时,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濒死之人看到了幻象。
她失声喊道:“公……公子?”
东方既明的眼皮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这声呼喊微弱而遥远,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自我封闭的混沌。
他极其缓慢地睁开眼,那双曾经流转着算计与风情的桃眼,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死寂。
他面无表情地循声望去,视线落在了牢门后那张激动得扭曲的、布满污垢的脸上。
仅仅只是这一眼,让赵巧儿的心都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
是他,就是他!
即便担架上的人面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发丝凌乱,形容狼狈,但她永远也忘不掉这张让她初见时便怦然心动的脸,忘不掉那即使沦落至此,似乎也浸入骨子里的高贵气质。
“公子!公子你看看我!是我呀!我们在巷子里见过的!”赵巧儿扶着栏杆,使劲地呼喊,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还被抬着?你是受伤了吗?”
赵巧儿语无伦次,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甚至激动地转头对着旁边光线更暗的角落喊道:“郡主!郡主!你快看啊!就是这位公子!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位公子!他来了!他真的在这里!”
那四名抬着担架的皇宫侍卫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叫嚷,连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径直抬着东方既明走向通道尽头。
天牢的外部是女监,走廊深处才是男监。
侍卫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无情地碾碎着赵巧儿的希望。
看着那几个高大背影簇拥着担架消失在通道尽头的转角,听着那边传来沉重的铁链哗啦声和牢门开启的吱呀声,赵巧儿的心像是被攥紧了。
她更加用力地将脸挤在木栏之间,向那边张望,徒劳地呼喊着:“公子!公子你看看我呀!是我!”
通道尽头,一名侍卫冷硬地吩咐:“解开他,就让他在这儿呆着。”
接着,是侍卫对狱卒的警告,“你们可要十二个时辰盯紧了,此人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狱卒点头哈腰的声音隐约传来:“大人放心,小的们一定小心看守,绝不敢出任何意外!绝不敢!”
看到那四名侍卫完成了交接,从通道尽头转身往回走,赵巧儿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捋了捋鬓边干枯打结的乱发,扯了扯身上脏污到包浆的衣裙,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她对着走近的侍卫们急切地打听:“官爷,官爷留步!刚才……刚才那位公子怎么了?是受了很重的伤吗?还是……还是犯了什么事?他为何会被抬到这里来?”
侍卫们顿住脚步,为首一人身材尤其高大,面容冷峻。
他睨了赵巧儿一眼,眼神如毒针,沉声反问:“你认识刚才那人?”
赵巧儿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认识!认识!民女认识的!”
她怕自己人微言轻,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更怕失去这个可能与那位贵公子攀上关系的机会,急切间,便将长乐郡主也拉了出来。
“不仅民女认识,郡主!里面的长乐郡主也认识那位公子的!官爷,行行好,能不能……能不能打开门,让我们去看看那位公子?郡主有钱!郡主可以给你们很多钱的!”
见赵巧儿拿自己充阔,角落里的长乐郡主立刻站了起来。她柳眉倒竖,不悦的呵斥。“赵巧儿!你胡吣什么!”
她这些日子在牢里担惊受怕,早已不复往日雍容,此刻更是被赵巧儿的愚蠢气得浑身发抖。
那四名皇宫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间闪过厉色。
为首那名冷面侍卫手按腰间佩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对狱卒吩咐道::“打开牢门!”
狱卒不敢怠慢,连忙掏出钥匙,哗啦啦一阵响,打开了赵巧儿和长乐郡主所在牢房的铁锁。
赵巧儿见门真的开了,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一阵狂喜。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位长相妖媚又身份尊贵的公子,她顾不得长乐郡主的怒斥,立刻就像出笼的鸟儿般迎上去,嘴里还说着:“多谢官爷!多谢……”
哪知她话未说完,那冷面侍卫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她的小腹上!
“啊——!”
赵巧儿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呈一条抛物线砸落在地。
她捂着肚子瞬间蜷缩成一团,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痛得她眼前发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认识?好得很!”冷面侍卫踏步进入牢房,声音冷得如同冰凌撞击,“那红衣囚犯,乃是东明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是驱使我大景被俘将士为先登,逼迫他们行牵羊礼,辱我国威,害死卢元帅和无数将士的罪魁祸首之一!你们与他相识,必是东明的奸细无疑!”
其他三名侍卫也鱼贯而入,脸上皆是与外面百姓一般同仇敌忾的愤怒。
他们这些皇宫侍卫,或许未曾亲临前线,但军人的荣誉感和对国家的忠诚,让他们对东明俘虏,尤其是东方既明这样的高层,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此刻,这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打!打死这些东明狗!”
“看着长得人模狗样、娇滴滴的,没想到竟然是东明的奸细。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辱我国威,害我同胞,人人得而诛之!”
“老子无缘上阵杀敌,今日就拿你们两个奸细祭旗!”
“……”
拳脚如同密集的雨点,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唾骂,毫不留情地落在蜷缩在地的赵巧儿和试图躲闪的长乐郡主身上。
骨头与硬底靴子、拳头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啊!别打,我们不是奸细。”赵巧儿的惨叫和求饶声很快变得微弱,她只能抱着头,徒劳地承受着这无妄之灾。
长乐郡主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和殴打?她又痛又怕,又惊又怒,在混乱中又抬出了郡主架子。
她抱着头尖声叫道:“住手!你们这些狗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好好看看,我是长乐郡主!我乃皇室宗亲!你们敢打我?!”
她不说自己是郡主还好,这一自报身份,更是火上浇油。
那冷面侍卫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那张因恐惧和疼痛而扭曲的脸,另一只手狠狠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牢房。
“郡主?”侍卫啐了一口,眼中怒火更炽,“你既是郡主,更应维护大景颜面,忠君爱国!你却自甘下贱,与东明奸细为伍,通敌卖国!罪加一等!”
另一名侍卫一边用脚猛踢赵巧儿的脸,一边厉声道:“就算你是郡主,今日咱们也先替陛下、替屈死的将士们教训了你这两个卖国贼!打完了,咱们自会亲自到陛下面前请罪!看陛下是信你们这两个与敌酋相识的奸细,还是信我们这些忠心护主的侍卫!”
长乐郡主和赵巧儿简直是冤屈到了极点。赵巧儿不过是偶然见过东方既明一面,长乐郡主更是连人都没看清,此刻却要承受这“东明奸细”的滔天罪名和无情的毒打。
真挨打了,两人才想起喊冤。
长乐郡主拼命申辩,声音凄厉:“冤枉啊!我根本不认识他!”
赵巧儿赶紧澄清:“官爷饶命啊!我……我也只是在街上碰到过他一次!官爷饶命啊!”
然而,她们的辩解在侍卫们愤怒的吼声和拳脚声中毫无用处,侍卫们照打不误,甚至连狱卒都加入了进来。
他们根本不信,或者说,他们此刻需要的就是一个发泄的对象。
赵巧儿方才见到东方既明那激动忘形的表现,要说他们两人不相识,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不知过了多久,暴行终于停止。
四名侍卫整理了一下因动作过大而有些凌乱的甲胄,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的两个女人。
赵巧儿左臂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折了,她鼻青脸肿,嘴角淌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呻吟。
长乐郡主则抱着右腿,疼得满头冷汗,那条腿同样呈现出诡异的弯曲。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混着血水和灰尘流下,却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充满恐惧和怨恨的眼神看着那几个侍卫。
“哼!便宜你们了!”冷面侍卫丢下一句话,带着其他人转身出了牢房,对狱卒厉声道,“看好了!这两个是重犯!若让她们死了,唯你是问!”
“是是是!小人明白!”狱卒吓得面如土色,连忙重新锁上牢门。
侍卫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除了长乐郡主和赵巧儿的呻吟声,天牢里又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壁灯的火苗还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
通道尽头那间特殊的牢房里,东方既明被粗暴地从担架挪到了铺着薄薄干草的硬板床上,脚踝重新被沉重的铁镣锁住,连接在墙壁嵌入的铁环上。
刚才,外面通道里隐约传来的殴打声、哭喊声、咒骂声,他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牢房顶部渗水的痕迹,那双空洞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
赵巧儿的呼喊,侍卫的暴行,女人的惨叫……这一切,与他何干?不过是这绝望深渊里,又添了几缕微不足道的冤魂罢了。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那个愚蠢的女人,因为一面之缘的迷恋,竟将自己和那个什么郡主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而那些大景的侍卫,也是如此的盲目和暴戾。
也好,在这冰冷的死亡等待中,能听到别人比自己更凄惨的遭遇,或许,也算是一种微不足道的……慰藉?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而在那间弥漫着血腥味的普通牢房里,赵巧儿在剧痛和恐惧中昏迷过去。
长乐郡主抱着断腿,蜷缩在角落,身体因疼痛和阴冷不断颤抖,眼神从最初的怨恨,逐渐变得和东方既明一般空洞、绝望。
上次因为魏成超的锦绣坊私送物资给突厥一事,她们俩稀里糊涂的也被抓了进来。
一番审问后没什么结果,就跟魏氏族人一样一直关在牢中。景帝最近忧心各处的战事,暂时没顾得上他们。
本来等哪天景帝想起他们了,若景帝开恩,她们俩还有机会被放出去。这下好了,赵巧儿那一声情急之下的“公子”,那试图攀附的急切,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一连串无法控制的灾难,彻底将她们推入了“东明奸细”的深渊。
有几名皇宫侍卫作证,她们背上一个东明奸细的罪名,甩都甩不掉……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东关战事大捷的喜讯在市井中流传,百姓们喜闻乐见,兴高采烈。可皇宫中却是一片紧张的气氛。
东关大捷的喜悦在景帝的心中只停留了不到半天,因为还有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那就是——苍州王赵樽。
大九带着新军和俘虏回来报喜领功,因此,景帝还不知道东关和冀州也已落入苍州王之手。
他还将目光紧紧的放在青州和益州。短暂的喜悦后,他命京畿所有的军队,包括巡防营都加紧操练,以备随时对抗苍州王。京城的各个军营里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随即,他还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暗卫从北门和西门而出,去往青州和益州打探苍州军的动向。
甚至,他连后宫也不去了,稍得空闲就赶紧提剑操练自身武艺,做好了随时御驾亲征的准备。
殊不知,就在这日午后,一辆装扮华贵的马车在护卫的护送下,从京城东门缓缓入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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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京城的天
第340章 京城的天
赵樽坐在平稳行驶的马车内,身下是特制的减震装置,让长途跋涉也少了许多颠簸。
他背靠着柔软的靠枕,手中摊开一个皮质封面的记事本,纸张边缘微微卷起,显然赵樽经常使用。
阳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窗帘隙,在他修长的手指和纸页上来回晃动。
赵樽正对着躺在对面充气床垫上的韩蕾盘点:“……苍州、荆州、徐州的主干道已全部铺上了水泥,商队往来时间缩短了近半,物资调配顺畅。青州、益州初步接管,吏治正在梳理,差不多大局已定。如今冀州和东关也已纳入掌控,地方秩序恢复得比预想中还快。”
许是躺得不舒服,韩蕾轻轻的侧了侧身子。
赵樽继续说着,笔尖在“东关”一项上轻轻一点,“唐小童那小子倒是个有福的,如今在突厥做得风生水起,有他周旋,北境边患可暂息。东关那边,有五百府兵和足够弹药的m16协助镇守,东明短时间内绝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他条分缕析,语气中没有骄狂,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
那记事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的,是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资本和力量。
韩蕾望着摇晃的马车顶,微微点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有了如此多的家当。
她翻身斜倚着,七个月的孕肚高高隆起,像揣了个大西瓜,使得她行动更加不便。长途旅行更是耗神,她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着。
此刻听着赵樽的盘点汇报,她唇角噙着一丝温柔又带着点自豪的笑意,目光落在赵樽专注的侧脸上。那上面曾经有战场风霜留下的痕迹,如今更多了几分运筹帷幄的凝重。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孕中的慵懒,“基础打好了,下一步就是如何让这京城,也顺理成章地换个主人。”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感受着里面小家伙不安分的胎动,仿佛也在为父亲的事业鼓劲。
赵樽合上记事本,抬头看向她,刚想说什么,车外传来亲卫统领老孟刻意压低却难掩沉稳的声音。
“王爷,王妃,我们已经进入京城了。”
闻言,韩蕾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用手肘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看看。
赵樽立刻放下笔记本,倾身过去,一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后背,一手扶住她的手臂,助她缓缓坐起,动作极尽轻柔。
他的眉头微蹙,满是关切:“你慢点。”
韩蕾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伸手掀开了身旁的车帘一角。
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轴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显得特别热闹。
眼前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建筑,随着马车的行进缓缓向后流淌。
韩蕾有些恍惚,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个时代的京城了。
第一次,是赵樽功高震主,被景帝用明升暗降的手段收回兵权,封了个逍遥王,丢去苍州。
那时他们前途未卜,心情压抑,如同笼中鸟,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第二次,是她独自来到京城问候冠军侯府一家,虽然困难重重,却也惊险刺激。
而这一次,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这座帝国的心脏,却是手握重兵,掌控数州,携着雷霆之势而来。
几次到来的心境截然不同,一个是困守,一个是图谋。
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路边百姓的议论声,多是关于不久前那场“东关大捷”。
“还是咱们朝廷的新军厉害,把东明那些蛮子打得落流水!”
“何止是打败,连他们的大官儿都抓回来了!”
“听说那大九将军英明神武,练出的新军就是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处决那些东明俘虏?最好是千刀万剐,祭奠咱们死去的将士!”
“对!五马分尸才解恨!”
听着这些充满自豪与恨意的议论,韩蕾微微勾唇,放下车帘,看向赵樽,低声道:“看来你的计策生效了。消息封锁得很好,京城上下都还以为是朝廷新军的功劳。”
这就是赵樽最真实的想法,让景帝暂时沉浸在虚假的胜利喜悦中,放松对真正威胁的警惕。
但是,听到百姓对东明俘虏处决方式的激烈言辞,赵樽的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敛去了,面色沉静下来,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将车帘彻底掩好,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韩蕾知道他心中所想,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赵樽的手背温暖,指节分明,却微微绷紧。
她韩蕾声安慰:“樽哥,这不是你的错。即便你不把东方既明交给朝廷,让他回到骆伯伯身边,以骆伯伯的性子和军中那些同袍的怨气,东方既明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手段太过酷烈,造孽太多,总要给大景那些枉死的战俘和将士一个交代。我们只是……选择了最有利于当前局势的做法。”
将东方既明这个烫手山芋连同“大捷”的荣誉一起丢给景帝,既麻痹了对手,也避免了自己亲手处决“故人”之后的尴尬和潜在的麻烦。
但理智的选择,并不意味着内心毫无波澜。东方既明其人,终究是与他们有过交集,他的偏执疯狂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唏嘘。
赵樽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轻轻捏了捏,没有睁眼,只勉强扯出一丝笑。低声道:“我没事儿。”
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些许疲惫。他不再看外面的景色,仿佛要将所有的思绪都收敛于内心深处。
韩蕾看着他微蹙的眉心,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有些心结,需要赵樽自己去化解。
她只是更紧地回握住赵樽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陪伴。
马车缓缓驶过喧闹的街道,没有驶向记忆中那座象征着亲王尊荣的逍遥王王府,而是穿街过巷,最终停在了京城外围一座不算起眼的宅子前。
这里环境相对幽静,距离筒子巷的“有家客栈”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这座宅子是提前用对讲机通知留守在京城刘伯挑选下的。从外面看,青砖灰瓦,门楣朴素,没有任何彰显身份的牌匾,与周围富户的宅院相比,甚至显得有些低调过头。
但宅子内里在刘伯的精心打理下,一应生活所需俱全,且安全隐蔽。
马车停稳,赵樽率先跳下马车,然后转身,极其小心地扶着韩蕾,让她借着自己的力道,慢慢地踩到地面。
他几乎是半抱着她,直到她完全站定,还不放心地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韩蕾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暖暖的,笑道:“哪有那么娇气。”
她站稳后,在赵樽亦步亦趋的护卫下,在新家的院子里慢慢踱步看了看。
院落不大,但整洁雅致,墙角植着几竿翠竹,随风轻摇,添了几分清幽。她满意地点点头:“刘伯真是费心了,这里很好。”
一路舟车劳顿,赵樽首要关心的还是她的身体,扶着她往准备好的主屋走,嘱咐道:“一路辛苦,你先好好歇歇。我已经让下人去安排热水和吃食了。”
韩蕾却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语气带着点央求。
“樽哥,现在天色还早,太阳也没那么烈了。我在车上躺得骨头都僵了,就想出去走走,散散心,顺便去看看几家店铺的生意怎么样了。”
韩蕾说的店铺自然是“鸳鸯簪”、“醉仙酿”和“锦绣坊”。
锦绣坊虽然在魏成超一家被景帝下令抓捕抄家时,明面上转让给了林记布行的林远山,但暗地里还是韩蕾的产业,由韩蕾在供货。
毕竟,锦绣坊经营的货品可不是大景朝任何一个地方能够买到的。
韩蕾刚到家就想出去逛逛,赵樽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胡闹!你现在的身子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数吗?几家店铺的生意,让刘伯把掌柜的叫过来问话便是,何必亲自奔波?”他看着妻子那硕大的孕肚,心就悬在半空,哪里肯让她再去人多眼杂的街上。
韩蕾似乎已熟知他的软肋,立刻使出了杀手锏。
她微微嘟起嘴,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带着十足的娇俏。
“樽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真的闷坏了嘛……就在附近走走,绝不走远,我在几家店铺看看就回来。我保证,一定会非常非常小心!你看我脸色不是挺好的吗?”
她仰着脸,孕期丰润了许多的脸颊在光线下显得白皙透红,一双杏眼水汪汪地望着他,满是期待和讨好。
这娇憨的模样,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着赵樽的心尖。他素来冷硬的心肠,在面对韩蕾的撒娇时总是溃不成军。
他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呀……就是闲不下来。”
他沉吟片刻,退了一步,“要么,我多派几个得力的人跟着你,或者等我待会儿安排一下,亲自陪你出去。”
听他这么说,韩蕾却摇了摇头,理智回笼。
“不行。在没安排好一切之前,你绝不能公开露面。景帝的暗卫不是吃素的。我自己倒是会些特效化妆的法子,稍微改动下容貌,扮作个寻常富家孕妇出去逛逛,不会惹人注意的。你跟着,目标反而太大。”
见她还能思考,赵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握住韩蕾的双肩,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丫头,听话。今日你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家好好休息,适应一下。我立刻派人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风声和局势,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至少要确保万无一失。好不好?”
赵樽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关切和坚持。韩蕾与他对视片刻,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不容动摇的保护欲。
她知道自己这次若再坚持,赵樽恐怕真要生气了。
权衡片刻,韩蕾终于妥协,乖巧地点了点头,靠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好吧,那听你的。我先休息。你派人去打探消息,要快些。”
感受到韩蕾的顺从,赵樽紧绷的心弦这才松了下来,紧紧拥了她一下,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好,我这就去安排。你安心休息,外面的事,有我。”
他将韩蕾安顿在铺着柔软锦褥的榻上,仔细为她盖好薄被,看着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悠长,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掩上房门。
站在廊下,赵樽脸上的温柔瞬间被冷峻所取代。
他招来身边所有的亲卫,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却带着慎重。
“老孟,你们先休息一下,晚些各带一队出去了解京城近日所有动向。”
“阿七,你擅长潜伏,去京畿大营和巡防营附近转转,看看他们的操练情况,评估其战备状态。”
“虎子,你去皇宫各门以及几个重要衙署外围观察,留意是否有异常的人员进出或戒备变化。”
“记住,”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一切以隐蔽为上,不得暴露身份,天亮之前,必须回来禀报。”
“是!王爷!”三人领命,转身回去休息。
赵樽负手立于院中,抬头望向被高墙切割成四方的天空。
京城的天空安详宁静,外面的街道繁华热闹。若不是时局逼迫,他希望自己是这一片繁华热闹中的一员,没有算计,没有战争,为这片安详宁静的天空而停了。
然而,时局并非如此。
若无法避免,他只希望别再伤及无辜。
京城的天,看似与往常无异,但他知道,暗流早已开始汹涌。
他精心编织的大网,正在缓缓收拢。而这座宅院,便是风暴来临前,最宁静也最关键的指挥中枢。
他的丫头需要休息,他的孩子需要安稳的未来,所以,这场仗,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阳光将他的脚下投出一团阴影,如同一尊沉默而坚定的守护神,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也将在这片古老的帝都,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而京城的一切,已然在他的布局之下。
求啊!各种求!
第341章 月圆,人亦盼圆
第341章 月圆,人亦盼圆
京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属于帝都特有的气息。那是炭火、炊烟、以及某种无形权势交织在一起的压抑味道。
从筒子巷转过两条街,位于西山林胡同的一处三进宅院,外表看去与寻常富户之家并无二致。
此处青砖灰瓦,门庭不算显赫,甚至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比规制小了一圈,透着刻意的不起眼,门楣上甚至连块匾额都没有。
然而,就是这样一处普普通通的宅院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宅院内仆从不多,但仆从们行动间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分明是百战精兵的伪装。
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回廊下甚至还挂着几只画眉鸟笼,啾啾鸣叫,平添几分烟火气,将那份隐藏在平静下的锋锐,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这便是赵樽选择的“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带着身怀六甲的韩蕾,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住到了天子脚下,住到了景帝和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
他算准了,任谁也想不到,他苍州王赵樽,朝廷的头号心腹大患,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置身于这龙潭虎穴的核心。
韩蕾听了赵樽的劝说,除了去过两次店铺查看生意供货以外,她和赵樽几乎都不怎么出门,没事就只在院子里逛逛。毕竟,这些日子来,她的肚子大得有点离谱,别说长时间走动,就是赵樽扶着在院子里逛逛都觉得负担过重。
老孟和一众亲卫却是化作普通百姓,每日皆出去分散到各处打探消息,回来后就与赵樽聚在书房商议。
此时,正房内,矮柜上新摘的海棠和玫瑰散发着淡淡的香。
韩蕾穿着一条轻薄的孕妇裙斜倚在软榻上,腹部高高隆起,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脸色有些苍白,孕晚期的辛苦显而易见,但眉宇间那份的娇俏与平静却未曾消减。
她正在李嫂的指导下缝制着一件小小的婴儿襁褓,针脚细密,神情专注。因为天气炎热又怀着身孕,满额头都冒着虚汗。
赵樽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身着墨绿暗纹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
他面前摊着一张京城舆图,上面用红色圆珠笔细细勾勒了许多旁人看不懂的符号。
“王爷。”李嫂看到韩蕾突然动了动的腹部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针线,抬眼看向赵樽。“稳婆的事,王爷有安排吗?我看王妃腹中的孩子这两日动得愈发频繁了。”
赵樽闻声抬头,眼中的锐利与深沉在看向韩蕾时瞬间化为春水般的温柔。
他起身走到榻边,自然地握住韩蕾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你们别担心,都已安排妥当。”他声音低沉,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老孟亲自去办的,找了四个京畿附近最有经验的,家世清白,口风紧。对外只说是南边来的富商,家眷即将生产,重金礼聘。等人到了就安置在西厢房,有专人看着,不会出纰漏。”
“这么多?”韩蕾的嘴角抽了抽。
她自己就是医生,虽然无法给自己实施剖腹产,但顺产的流程和要点她很清楚。她还想着到时候让李嫂在旁边帮忙就行了呢,没想到赵樽已安排好了稳婆的事,还一找就是四个。
李嫂笑道:“王妃毕竟是第一次生产,王爷多找几个稳婆也放心些。”
赵樽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里面小生命的活力,冷硬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我们的孩儿,定是个心急的,想早些看看这京城的天。”
韩蕾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软糯的声音响起:“有你在,我不怕。只是我们在此处,终究是险地。那位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我们离他如此之近。”
赵樽眼底寒光一闪,旋即隐去,淡淡道:“他和朝堂诸公,眼睛都盯着边关、盯着青州和益州,宫里的暗卫也多是监察百官,谁会留意咱们?”
他语气里的嘲讽轻描淡写,却带着洞悉世情的冷酷。
赵樽深知,隐藏一滴水最好的地方是大海,越是小心翼翼、隐匿行踪,反而越容易留下蛛丝马迹。不如反其道而行,以堂堂正正之姿,行隐秘之事。
这不仅是胆量,更是特意对皇宫里那位的挑衅。
安抚好韩蕾,赵樽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柔声道:“你且歇着,我再去看看外面布置得如何。”
韩蕾点点头,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眼中全是信任与依赖。
她知道,她的男人,正在下一盘棋,一盘关乎他们全家、乃至天下苍生的棋。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护好自己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赵樽走出正房,脸上的温柔顷刻间收敛,恢复了惯常的冷峻与深沉。
他并未去前院,而是绕过回廊,走进了书房。
书房不大,陈设也很简单。
桌上摊开的,是大十三自己绘制的皇宫地图。老孟等一众亲卫早已等候在此,连景帝亲封的新军将领大九也来了。见赵樽进来,他们立刻肃立。
“王爷。”
“王爷。”
赵樽微微颔首,走到主位坐下。
他压了压手,说道:“大家坐吧!”
赵樽将那张由大十三亲手绘制的皇宫地图缓缓推到老孟面前,羊皮纸的边缘在太阳能灯下泛着柔和的微光。
地图上墨线勾勒,详尽标注着宫墙、殿宇、通道,甚至还有几处用极细的圆珠笔点出的、看似不起眼的角落。
“这是十三绘制的宫里详尽地图,”赵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大家都传看一下,务必认真记住,一廊一柱,一草一木,皆不可错。”
老孟双手接过,神色凝重地展开。周围亲卫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地图上,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他们知道,这张图,关乎大业,更关乎生死。
大九上前一步,他如今身着常服,但眉宇间已有了几分朝廷新贵的沉稳气度,只是在这间书房里,那份沉稳下压抑着的是同样的锐利与忠诚。
“王爷,”大九开口道,“今日下朝后,听几位大臣议论,陛下已命皇后开始筹备中秋宫宴事宜。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陛下已将京城外围的大部分兵力调往了华庆军营,主旨是防备已攻至青州和益州的苍州军。如今宫城外的护卫,陛下更倚重我统领的新军。”
大九看向赵樽,眼中闪烁着精光:“王爷,末将以为,中秋之夜,宫宴之时,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中秋节……”赵樽喃喃,垂眸思考时,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思绪。
他们这群人在京城中已潜伏了月余,等的就是一个这样的契机。
韩蕾曾依着她那个世界的算法说过,她的预产期在九月初二。八月中秋动手,若能一举功成,迫景帝禅位,他们便可顺势入住皇宫。
到时候,宫中有最好的御医,最齐全的药物,足以护佑韩蕾安全生产。
更重要的是,中秋宫宴,皇室宗亲、勋贵重臣齐聚一堂,确实正是将所有核心人物一网打尽的绝佳时机。
他与几十名精锐亲卫,凭借那条隐秘的枯井密道潜入宫中,再配上他们手中超越这个时代的利器——m16,足以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全局,挟天子以令诸侯。
在场的达官显贵若能一并解决或控制,除了必要的皇宫侍卫抵抗,他们完全能将波及无辜、引发京城动荡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中秋……”赵樽缓缓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确是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见赵樽同意在中秋动手,他话音刚落落,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灼热而紧绷起来。
计划就此定下基调,接下来的便是缜密的推演与布置。
赵樽示意老孟将地图摊在书案中央,众人围拢过来。他拿起一支细杆,点在图上标注的枯井位置。
那口井位于梅园,荒废多年,现在又并非梅盛开之时,几乎没什么人到那里去。
大十三绘制的地图上甚至细心地标注了井壁可供攀援的凹凸处以及出口伪装成的假山石。
“咱们从此处入,”赵樽的笔杆沿着一条用虚线标出的、几乎不存在的路径移动,这条路径可以巧妙地避开几队固定巡逻的侍卫路线,“经永巷,过锦华门侧的小夹道。此处……”
他的笔杆在锦华门旁停顿,“守卫每半柱香交替一次,有约十息空隙。我们需在此时间内无声通过。”
老孟眯起眼,指着紫宸殿前的一片开阔广场:“殿前广场是难点,宫宴时必有大量侍卫值守。强行突破,难免伤亡且耗时。”
大九接口道:“宫宴当日,大十三可将搞到的宫中侍卫和太监服饰放于枯井里,至于殿内……”
他沉吟片刻,“按惯例,殿内侍卫不会超过二十人,且不得携带长兵器,以免惊扰圣驾和贵宾。我们的m16足以瞬间压制。”
另一名精干亲卫指着地图上另一处:“王爷,是否需分兵控制后宫及东宫?以防有变。”
“陛下暂且没有太子。”赵樽摇头,杆尖点在紫宸殿上:“擒贼先擒王。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景帝。只要控制住他,拿到禅位诏书,后宫、东宫乃至城外大军,皆不敢轻举妄动。分兵则力弱,易生变故。所有人,集中力量,直取紫宸殿!”
他的话语带着冰冷的决断力,让所有人心头一凛,随即更加专注。
“武器,”赵樽看向老孟,“可都保养好了?”
“王爷放心,”老孟沉声应道,“所有m16状态极佳,有王妃在这里,弹药充足。刀剑和手雷这几日我们就分批送进密道中。”
赵樽颔首,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笔杆在几个可能部署弓箭手或隐藏暗哨的殿宇楼阁上划过。
“宫宴当日,大九你的人,务必在申时前完成岗哨调整。我们的人,酉时正,于枯井处集结。天色将暗未暗,正是视线模糊之时。”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中秋之夜那轮注定被血色浸染的圆月。
赵樽对老孟吩咐道:“潜入之后,由老孟带十人,负责清除沿途可能遇到的零星侍卫,记住,务必无声。”
随即,他又看向其他人:“其余人,随我直冲紫宸殿。进入大殿后,我负责控制景帝,大九你等待陛下的命令再进宫,到殿后,你即刻亮明身份,稳定殿内新军,同时宣布景帝‘自愿’禅位。若有反抗者,”赵樽眼中寒光一闪,“格杀勿论。”
“那……殿内的宗亲大臣们?”有人低声问。
赵樽沉默片刻,空气仿佛凝固。
韩蕾倚在榻上缝制婴儿衣物时那甜美的面容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抚过脖子上挂着的锁情扣。
“尽量不伤及性命,”他最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但若有人不识时务,带头作乱,便是立威之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们要的,是速战速决,最小的动荡,完成权力的交替。”
他又看向大九:“从明日起,散朝后,你留意哪些人是可以争取,哪些是必须铲除的,列个单子。届时,或可杀鸡儆猴。”
“是,王爷。”大九躬身领命。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就诸多细节反复推敲——
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比如密道被发现?比如宫宴临时更换地点?比如景帝称病不出?甚至讨论了控制景帝后,如何以最快速度拟订并颁布禅位诏书,如何接管京城防务,如何安抚可能骚动的军队。
太阳能灯的光,将众人激烈讨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如同皮影戏般上演着一场关乎国运的密谋。
窗外,京城的夜寂静而深沉,只有偶尔传来的更梆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可能的环节都被反复斟酌,应对方案也初步确定。赵樽才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
“今日就到此为止。”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蓄势待发的锐利,“各自牢记分工,回去后反复思量,确保万无一失。距离中秋还有半月,期间一切如常,不可露出任何马脚。老孟,继续盯紧外面的风声。大九,宫里的任何异动,及时通报。”
“是!王爷!”众人齐声低应,声音压抑却充满力量。
亲卫们悄无声息地依次退出书房,融入外面的夜色。最后只剩下赵樽一人,他负手立于窗前,凝视着被高墙分割开的一小片夜空。
中秋,月圆人亦盼圆。
只是,不知那夜的圆月,照耀的将是旧朝的终结,还是新纪元的开端?
他想到了韩蕾和她腹中那个急切想要来到世间的孩子,想到了等待在青州、益州,随时准备响应他信号的千军万马,更想到了皇宫里那个坐在龙椅上,对他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的景帝。
一股混杂着期待、冷酷、以及一丝对妻儿温柔牵挂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激荡。他缓缓握紧了拳,指节微微发白。
这一局棋,他已落子。
中秋之夜,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他转身,关了书案上的灯,书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那点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如松、坚定如山的轮廓。
他迈步走出书房,朝着正房那盏为他而留的、温暖灯火走去。
双节过半了,友友们玩得开心吗?
第342章 也定护得王妃周全
第342章 也定护得王妃周全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中秋这日,京城里的大街上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商铺门前早早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虽还没到夜晚,已能想见华灯初上时的璀璨。
这个时代有月饼,不过只是形式烧饼而已,有月饼的含义,却没有月饼的内容。
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月饼的甜香,混合着桂酒的清醇,仿佛连风都带着几分醉人的暖意。
然而,这片喧嚣与喜庆,却丝毫未能浸入那重重宫阙深处。
金銮殿上,百官朝贺。
虽因佳节在即,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程式化的笑意,但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景帝,却沉着一张脸,就像是谁借了他万两白银逾期不还,还卷了他库房金银跑路了似的。
就连礼部尚书出列,躬身回禀今日中秋宫宴已全部准备妥当,皇后娘娘为了增添热闹,体恤臣子,特意从宫外请了最有名的戏班进来表演,他也只是兴趣缺缺地答了一声:“知道了。”
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节日的喜悦。
宫宴热不热闹,请了哪一家戏班,他全然不在意。他心头沉甸甸压着的,是攻入青州和益州的苍州军!是那个用兵如神、行事诡谲的苍州王赵樽!
他想起暗卫统领昨日的禀报:“青、益二州境内,苍州军并无大规模异动,未见集结出征之象。”
这反常的平静,非但没能让景帝安心,反而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更紧紧地勒住了他的心脏。
赵樽此人,绝非甘于偏安一隅之辈,他既然能以雷霆之势拿下青、益二州,势力大涨,岂会放过这直捣黄龙的天赐良机?
按兵不动,这绝不符合赵樽一贯的作风!
他究竟在酝酿什么?这平静的海面之下,是否正潜伏着足以掀翻大景朝的惊涛骇浪?
景帝心里七上八下,锐利的目光扫过丹陛下的文武百官,最终定格在站在武将之列的大九
身上。
“大九,”他沉声开口,打破了殿内那层虚假的祥和,“京城的城防,布置得如何了?”
大九应声出列,甲胄铿锵,他挺直了腰板,胸膛拍得砰砰作响。
“陛下请放心!调往华庆军营的禁军精锐日夜操练,枕戈待旦!对青、益两州严防死守。城内巡防营与新军也已暂时取消所有休沐,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巡逻警戒!城内各处要道、城门隘口,均已加派三重岗哨,配备了强弓劲弩!臣敢担保,如今的京城,固若金汤,犹如铁桶一般!”
闻言,景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但他并没注意到,大九只说了“敢担保”,却没说拿什么担保。
大九刚刚率领新军击退了东明帝国的侵扰,携大胜之威归来,正是士气如虹、信心爆棚之时。
见他如此信誓旦旦,景帝紧绷的心弦自然松弛了几分。将京城外围的安危交到这支士气高昂的新军手上,总归是让人多了一丝底气。
他略一沉思,随即又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疑问抛了出来:“众卿,据报,青、益二州的苍州军异常平静,毫无调兵遣将的迹象,尔等以为,这苍州王赵樽,究竟意欲何为?”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有大臣道:“陛下,苍州军连克两州,虽士气正盛,然兵马疲敝,粮草消耗亦巨,眼下正值秋高马肥,想来是在进行休整,补充给养。”
另有大臣附和:“是啊,陛下。苍州军或是在积蓄力量,意在寻找最佳时机,以盼一击必中。”
景帝不置可否,目光再次转向大九:“大九,你刚从边境归来,熟知兵事,你怎么看?”
大九想都没想,直接朗声道:“回陛下!诸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苍州军的确是疲兵,需要休整。再者,眼下已近中秋,佳节团圆乃人之常情。就算苍州王再急功近利,也要顾及麾下将士思乡之情!依末将愚见,苍州王此刻定然不会贸然进攻京城!最快,也要等到中秋过后,严冬之前。”
他这番分析,结合了军事与情理,听起来合情合理。
朝臣们纷纷点头称是,都觉得大九将军果然见识不凡。
景帝听罢,紧蹙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是啊!中秋团圆,人之常情。
赵樽刚刚大胜了几场,总要让手下兵卒过个节吧?
或许,自己真的可以暂且放下心头大石,安稳地度过这个中秋节了……
与皇宫内压抑的喜庆和朝堂上暗流汹涌截然不同,西林胡同的赵家宅院,此刻却呈现出一派外松内紧、井然有序的景象。
宅子外头看来,与寻常富贵人家并无二致。朱红大门虚掩着,院内传来阵阵笑语。
院子里,几张八仙桌拼凑在一起,上面摆满了面粉、馅料、各式各样的月饼模具。
韩蕾在李嫂的陪伴下,坐在稍远处的廊下阴凉处,看着下人们和特意请来的四位京城里有名的稳婆一起忙碌。
“王妃您瞧,这豆沙馅要揉得细腻,包进去的时候皮不能破……”李嫂一边熟练地示范,一边耐心地指导着一位略显手生的稳婆。
那稳婆姓王,是个健谈的,一边学着,一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韩蕾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啧啧称奇道:“哎哟,老身接生这么多年,像夫人这般大的肚子可真不多见。瞧这肚形圆润饱满,说不定是双胎之喜呢!”
旁边另一位姓张的稳婆也凑过来,言语中带着几分经验之谈的谨慎。
“王婶子说得在理。不过夫人这是头胎,若真是双胎,生产时怕是会比寻常妇人更辛苦些。平日里还需多走动,到时候才好生养。”
韩蕾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一手轻轻抚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小家伙时不时的捣蛋,从善如流地点头:“多谢两位婶子提醒,我记下了。”
韩蕾身旁,紫檀和金桔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她看似在跟稳婆们闲话家常,眼角的余光却不时地瞟向院落东侧那间门窗紧闭的书房。
那里,是这座宅院真正的心脏,也是所有紧张气氛的源头。
苍州王赵樽和他的核心亲卫,此刻正在里面进行着最后的部署与等待。
整座赵家宅子,表面上其乐融融,弥漫着面粉的香气和节日的期待,可除了那四位被许以高额报酬的稳婆对这里一无所知以外。这座宅子里,从主人到仆役,再到看似寻常的家丁护院,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今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一场决定命运的风暴即将来临。
赵樽早已下达严令:从即刻起,到明日午后,宅内任何人,无论何事,不得踏出大门半步!包括那四位稳婆,都必须留在此地“过节”。
为此,对于那四位“外人”,赵樽不仅给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三倍报酬,还特意给她们安排了丰富的活动。
除了做月饼,厨房里也按照吩咐,准备了远超平日分量的菜肴和各色精致可口的零嘴。
赵樽对外的说法是,夫人临近产期,需要热闹分散心神,晚上大家一同在院中赏月、饮酒,共度佳节。
四位稳婆虽然觉得这赵家公子对夫人紧张得有些过头,规矩也略显奇怪,但看在丰厚报酬和主家热情的份上,倒也乐得留下,甚至觉得这户主家格外有人情味。
她们一边做着月饼,一边兴致勃勃地分享着各自接生遇到的奇闻异事,院子里一时间倒也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午膳时分,大家简单用了些汤饼点心。日头正烈,众人便各自寻了阴凉处歇息,或回房小憩。
就在这时,有家客栈的掌柜刘伯,带着几名伙计打扮的精干汉子,提着几盒精致的点心前来“串门”,美其名曰“过节走动,添添人气”。
赵樽和韩蕾自是“热情”相迎,言说晚上正好一起赏月饮酒,人多更热闹。
待外面人声稍减,宅院内重归安静,赵樽便不动声色地将韩蕾和刘伯请进了书房。
书房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你们的对讲机,都确保充好电了吗?”赵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目光扫过刘伯和韩蕾。
刘伯郑重点头:“王爷放心,按您的吩咐,所有设备都已反复检查,电力充足。”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小巧的物事,正是这个时代绝不应出现的通讯工具。
韩蕾也轻轻颔首,拍了拍自己的空间手表:“我这里也准备好了。”她看向赵樽,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
赵樽走到韩蕾身前,大手抚上她硕大的腹部,然后贴耳倾听,说了一句:“孩子,要乖。这两天可千万别闹你娘。等爹回来了,你闹爹。”
韩蕾轻笑,眼里却盈出泪。
赵樽直起身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沉静却死死的盯着韩蕾娇俏的面庞,似乎要将她甜美的面容永远印在自己的脑子里。
“丫头,别担心。这两日,务必保持对讲机随时可以接通。今晚宫宴一旦开始,城内必然有变。刘伯会带人留守此地。若……若我这边传来不利消息,或是情况有变,超出掌控,趁着外面还没有反应时,刘伯会立刻带领留守的亲卫,护送你和四位稳婆离开京城,直奔益州,与肖正飞汇合。”
赵樽的交代条理清晰,显然早已将各种可能及应对之策思虑周全。
“嗯!”韩蕾轻声答应,眼里泪更盛。作为即将临盆的小女人,她想开口让赵樽留下,可在话将出口时,她又紧紧的咬着唇。
刘伯面色肃然,重重抱拳:“王爷放心!老朽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护得王妃周全!”
他看向赵樽的目光复杂无比,有关切,有对前路艰险的忧虑,有看着晚辈行险的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沉淀下来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韩蕾吸了吸鼻子,反手紧紧握住赵樽的手,她强压下狂乱的心跳,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樽哥……你一定要小心!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若事不可为,切莫强求,立刻想办法脱身!只要人在,一切都有希望!”
许是因为有孕在身,韩蕾的情绪变得有些脆弱。但她和赵樽筹谋了这么久,到了这关键时刻,她知道不能让赵樽分心,虽然没让他留下,但叮嘱的话语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赵樽深深望进她的眼底,那里有依赖,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与他共同进退的决绝。
他抬手,轻轻拂过韩蕾额角散落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与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格格不入。随即,又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我知道。你只需顾好自己,安心待产,一切听从刘伯安排,便是对我最大的助益。其他的,我自有分寸,也自有脱身之法。”赵樽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两人相拥无言,千言万语皆在彼此交缠的视线之中。
窗外,秋蝉最后的鸣叫声声入耳,更添几分离别在即的惆怅与紧张。
未时初(下午一点左右),日头略微西斜。
赵樽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色绸衫,作富商打扮,带着几名同样换了便服、做侍从打扮的亲卫,趁着大家都在小憩,悄然登上了停在侧门的一辆普通的黑漆平头马车。
马车轱辘转动,缓缓驶出了西林胡同,融入了京城中午后依旧熙攘的人流中,方向却是朝着京郊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京城内不同区域的几家看似毫无关联的客栈里,也陆续走出一些身形矫健、目光锐利的汉子。
他们或独自一人,或三两成群,有的乘坐马车,有的骑着骏马,但都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去——京郊的秘密通道。
然后,他们将通过那条密道,如暗夜中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城,去执行那决定天下归属的雷霆一击。
赵家宅院内,月饼的甜香依旧浮动,稳婆们的笑语隐约可闻。韩蕾在紫檀和金桔的搀扶下,重新走到廊下,望着皇宫的方向久久不语。
她命紫檀和金桔扶着她在院子里缓缓运动,手上却紧紧捏着一个等待消息的对讲机,仿佛那样,就能离那个奔赴险地的男人更近一些。
京城的天空,湛蓝如洗,秋阳正好。然而,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已如渐渐弥漫的暮色,悄然笼罩了这座繁华的帝都。
中秋月圆之夜,注定无人能真正安然赏月。
第343章 等我回来
第343章 等我回来
秋风吹过,车轮滚滚,宽敞的马车内,赵樽背靠着微凉的车壁,双眸紧闭,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脑海中正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每一次呼吸的吐纳,都伴随着行动步骤的推演;每一次心跳的搏动,都契合着可能遭遇的险阻。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变数,都在他脑中反复预演,拆解又重组。
今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个信念如同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意识深处。
不仅仅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更是为了那份沉甸甸的牵挂。
他的丫头还在家中翘首以盼,等待他的归去。母亲和赵灵儿也还在等着他,还有苍州那无数信任他、追随他的百姓、朋友、将士。
他们的身家性命,皆系于此行。
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马车微微颠簸,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不见丝毫疲惫,只有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然。
他掀开车帘一角,对随行的亲卫低声道:“传令下去,抵达目的地前,所有人轮流小憩,养精蓄锐。”
“是,王爷!”亲卫领命而去。
然而,命令虽下,赵樽自己却毫无睡意。
他再次合上眼,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模拟着行动的节奏。
脑海中,紫宸殿的布局,侍卫的轮班规律,景帝可能做出的反应,乃至那些墙头草大臣们的嘴脸一一闪过。
他必须算了又算,确保算无遗策,将任何可能导致计划偏离轨道的因素都扼杀在萌芽状态。
……
京郊荒山,人迹罕至。秋风掠过逐渐枯黄的草丛,带起一阵萧瑟的呜咽。
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处被藤蔓半掩的山壁前。赵樽率先下车,身形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早已在此等候的大十六立刻从阴影中现身,抱拳低声道:“王爷,一切顺利,密道畅通。十三哥已在梅园枯井处接应。”
赵樽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很快,分散行动的亲卫们陆续赶到,在密道口汇合。他们人数不多,仅数十人,却个个眼神精悍,气息沉稳,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待人员到齐,赵樽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行动在即。本王再强调一次,我等今日之举,旨在逼景帝禅位,建立新朝,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宫中之人皆是大景子民,若非必要,不得妄加杀戮,尽可能将伤亡降至最低。我们的刀锋,应对准负隅顽抗的死士,而非手无寸铁的宫女太监。明白吗?”
“谨遵王爷之命!”众亲卫低声应诺,声音整齐划一,带着铁血的气息。
“好,行动!”赵樽一挥手,率先走入密道。
一行人鱼贯而入。密道内阴暗潮湿,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泥土和陈腐的气息。但在通道一侧,整齐地摆放着几摞衣物。正是大十三提前备好的宫中侍卫服和太监服。
没有丝毫犹豫,众人迅速脱下外衣,换上了这些伪装。
片刻之间,一群杀气内敛的苍州亲卫,便化身成了看似普通的宫廷侍卫和低眉顺眼的太监。
然而,他们腰间挎着的制式刀剑,以及每人胸前那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m16自动步枪,却无声地昭示着他们的不凡。
“举灯!”赵樽下令。
亲卫们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太阳能灯,柔和却明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密道的黑暗,将前后数十丈照得亮如白昼。
这支诡异的队伍,便在光亮的指引下,沿着蜿蜒曲折的密道,开始了快速而无声的穿梭。
他们都是身负武功之人,脚程极快,即使在复杂的地下通道中,也如履平地。
他们的脚步声被刻意放轻,呼吸声也调整得细密绵长,只有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回荡。
赵樽走在队伍最前,手中的太阳能灯稳定地投射出光柱,照亮前路。他的大脑依旧在高速运转,不断对照着记忆中的密道地图,确保方向无误。
从这京郊荒山到宫内梅园的枯井,即使以他们的速度,也需一个多时辰。这段时间,既是体力的考验,更是心志的煎熬。
他知道,若是他们直接杀进去,有m16在手,对付东明大军都轻而易举,对付宫里这些人更不在话下。但要减少杀戮,降低伤亡,那难度就大了。
但他不能流露出丝毫焦躁,因为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时间在无声的疾行中悄然流逝。
……
与此同时,京城内的赵家宅邸。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隐没在西山之后,夜幕开始降临,一轮略显苍白的圆月悄然爬上天际。
刘伯指挥着府中留守的仆役和亲卫,将准备好的食物、瓜果月饼以及美酒,一一摆放在庭院中央的大桌上。
按照原定计划,今夜他们在此赏月、饮酒、吃东西,用这份表面的悠闲来掩盖内心的紧张,等待宫中的消息。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韩蕾在紫檀和金桔的搀扶下,仍在院子里缓慢地踱步。
她一手紧紧攥着那个小巧的对讲机,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另一只手则撑住有些酸疼的后腰,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虑和紧张。
从下午赵樽离开后,她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几乎未曾坐下休息,不停地在院子里走动,时不时的望向皇宫的方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那噬骨的担忧。
不知是因为今日走动得太久,还是心情过度紧张,她的腹部开始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不同寻常的坠痛。
李嫂摆好酒菜,转头招呼韩蕾:“王妃,快过来坐下用膳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韩蕾面色异常。
“呃……”又是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韩蕾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王妃!”紫檀和金桔惊呼一声,连忙用力扶住她。
“王妃!”李嫂面色一变,也赶紧冲了过来。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王妃!”
大家本就在院子里布置晚膳,听到喊声,都纷纷围了过来。
“我……我怕是要生了。”韩蕾额头上冷汗直冒,疼得她站不直腰。
韩蕾虽没生过孩子,但她自己就是军医,这样的疼法,她很清楚是宫缩。
在场的众人闻言大惊。
紫檀和金桔扶着韩蕾,手足无措,“这……这可怎么办啊?”
李嫂也赶紧上前扶住韩蕾,脸上满是急切:“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九月初二吗?”
韩蕾咬着牙摇头:“不……不知道,有……有……”
韩蕾想说有早产的迹象,但比预产期提前半月分娩,并不算早产,已属于足月的范畴,只可能是提前发作了。
还是刘伯沉稳,他面色一肃,急忙看向四名稳婆,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扶王妃进去啊!”
四名稳婆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围了上来。她们检查了一下韩蕾的情况,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王妃的确是要提前发作了!”为首的稳婆语气急促,“快,扶王妃回房!”
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韩蕾搀扶回早已准备好的产房。
韩蕾躺在床榻上,浑身沁着冷汗,阵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剧烈。
一名稳婆想起韩蕾一下午心神不宁,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刚刚摆上晚膳,她还一口抖没来得及吃。
稳婆立刻对门外喊道:“快!去给王妃煮一碗浓稠的水鸡蛋来,要快!生孩子是力气活!”
其余稳婆则迅速行动起来,烧热水,准备干净的布巾、剪刀、婴儿襁褓……产房内外顿时陷入一片紧张有序的忙碌之中。
刘伯守在院中,听着产房里传来韩蕾压抑不住的痛呼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搓着手来回踱步。
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
他蹙着眉,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个与王爷联络的对讲机,一个念头强烈地冒了出来:必须立刻通知王爷!王妃情况危急!
但这个念头刚出来,产房的门帘就被猛地掀开,紫檀一脸焦急地探出头来,压低声音道:“刘伯!王妃有令!不管她这边发生任何事,绝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通知王爷!王爷他们筹谋了这么久,今夜是最好的时机,绝不能在这时候让王爷分心!”
刘伯的手僵在腰间,看着紫檀那坚决又担忧的眼神,听着屋内韩蕾强忍痛苦的闷哼,他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理解王妃的深意,但这份等待与煎熬,因此更加沉重了……
另一边。
密道的尽头,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光线和不同于地道的新鲜空气。
赵樽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上方并无异常动静后,才按照约定的节奏,轻轻敲击了几下井壁。
很快,上方传来了回应。
一张同样穿着宫廷侍卫服饰、精明干练的脸探了下来,正是大十三。
“王爷,一切正常,快上来!”大十三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赵樽率先抓住大十三放下的绳索,动作敏捷地攀上枯井。
亲卫们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跃出井口。
出了井口,他们迅速分散到梅园的假山和树木之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最后一抹晚霞即将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那轮圆月愈发清晰明亮,清冷的月辉洒落在寂静的宫苑之中。
正如大十三所汇报的,后宫异常安静。
因皇帝在紫宸殿设宴,妃嫔们去参加宫宴,宫女、太监都前往伺候,连平日里巡逻的侍卫也大多被抽调到前朝去加强守卫。这后宫里偶尔才有一两队无精打采的士兵走过,警惕性并不高。
“情况如何?”赵樽借着阴影的掩护,低声询问大十三。
“回王爷,宫宴设在紫宸殿,茹妃娘娘也被请去了。这个时辰,前面戏班的戏应该已经开锣了,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十三迅速汇报。
赵樽抬头望了一眼那轮愈来愈亮的圆月,眼中寒光一闪:“时机正好。行动!”
在大十三的带领下,这支伪装成侍卫和太监的队伍,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借着宫殿的阴影和园林的掩蔽,巧妙地避开稀落的巡逻队,迅速朝着前朝紫宸殿的方向潜行。
他们的动作轻盈而迅捷,配合默契,显示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
越靠近紫宸殿,空气中的丝竹管乐声和隐约的喧哗声便越发清晰。殿宇辉煌的灯火将那片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与后宫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紫宸殿外围,赵樽打了个手势。
众人立刻会意,调整了姿态和步伐,不再刻意隐藏行迹,而是挺直腰板,模仿着宫中侍卫巡逻时的姿态,大摇大摆地朝着殿门方向走去。
路上,有碰到巡逻的皇宫侍卫,但他们身上的服饰和大摇大摆的姿态,就是最好的掩护。
中秋佳节,在这人员繁杂的宫宴期间,并不会立刻引起守卫的特别注意。
……
紫宸殿内,此刻正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景帝高坐在御座之上,面带笑容接受着群臣的朝拜和敬酒,只是那笑容深处,仍然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茹妃的座位被安排在皇后的旁边,神色平静,似乎这满殿的热闹喜庆都与她无关,她就只是来凑个数而已。
太监总管李忠心尖着嗓子,指挥着小太监们穿梭斟酒,维持着宴会的秩序。
戏台上的锣鼓敲得正响,一出热闹的大戏正在上演,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就在这一片看似和谐的喧闹中,赵樽一行人,已然来到了紫宸殿大门之外。
“站住!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可有腰牌?”
守门的侍卫终于察觉到这队对着紫宸殿直冲冲而来的“同行”有些面生,而且一队巡逻的人数似乎也多了点,立刻上前抬手阻拦,语气带着质疑。
赵樽脚步不停,他身后的亲卫们却动了。
他们没有动用背在背上的m16,而是瞬间拔出腰间的刀剑!
“锵!锵!锵!”
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殿外的平静!
亲卫们出手如电,招式狠辣精准,却刻意避开了要害,只求逼退、制服,而非击杀。
守门的侍卫虽然也是精锐,但事发突然,对方又是身经百战的苍州王亲卫,他们哪里是对手?
不过几个照面,便被纷纷格开武器,或者被巧劲击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甚至没有引起殿内大多数人的注意。
赵樽面无表情,步履沉稳,径直踏入那喧闹的紫宸殿。
他的身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殿门口,如同一道冰冷的阴影,骤然切入了这片歌舞升平的暖热之中。
太监总管李忠心最先发现异常,看到一群侍卫太监打扮的人竟然持械闯入,顿时又惊又怒,尖声呵斥:“大胆!你们是哪个宫当差的?懂不懂规矩!惊了圣驾,你们有几个脑袋?!”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终于压过了戏台上的锣鼓声,引得殿内众人纷纷侧目。
乐声戛然而止,歌舞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门口那群不速之客身上。
赵樽无视李忠心的叫嚣,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箭矢,直射御座之上的景帝。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寂静下来的大殿:
“今日中秋佳节,苍州王赵樽,特赶来向陛下问安。”
“轰隆!”
来人的话,犹如一句炸雷在整个大殿中炸响。
“赵……赵樽?!”
“哐当!”
景帝浑身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御案上,琼浆玉液泼洒得到处都是。
“赵……赵赵赵樽?”有大臣的牙齿嗑得咯咯响。
“妈,妈呀!赵樽?”
“啊?快,快来人。赵赵……”
一听是反贼赵樽,殿内的皇室宗亲、达官显贵更是条件反射的弹跳起来,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犹如石雕。
苍州王赵樽?
他不是应该在苍州或青州、益州吗?
晨间上朝时,他们一众大臣还在猜测苍州王会让将士们过了中秋佳节再一举进攻,现在怎么突然就出现在皇宫里了?
苍州王出现了,那苍州军呢?
景帝如同见了鬼一般,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赵樽,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都变了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快来人,护驾!快护驾!暗卫!侍卫!给朕拿下这个逆贼!!”
随着景帝声嘶力竭的呼喊,殿内阴影处闪现的暗卫立刻蜂拥而上,刀剑出鞘,直扑赵樽!
“保护王爷!”大殿门口,老孟大喝一声,亲卫们瞬间结阵。
远处听到动静的皇宫侍卫也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但面对数量远超己方的敌人,亲卫们并不打算与之过多纠缠,而是要速战速决。
他们迅速将身后的m16甩到身前,端起了那充满现代气息的冰冷枪身。
“哒哒哒哒哒——!!”
急促而致命的枪声猛然炸响!火舌喷吐,弹壳飞溅!
冲在最前面的宫廷侍卫和暗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上爆开团团血,惨叫着成片倒下!
m16恐怖的射速和威力,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展现出了碾压性的恐怖!
“啊——!”
“哐哐!”
桌椅被撞得哐哐响,场面瞬间一片混乱。
血腥味很快弥漫开来,殿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参加宫宴的皇室宗亲和达官贵人本能的抱头躲避。有的躲在柱子后,有人蹲在地上尖叫。
刚才还试图冲上来的侍卫们,被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恐怖武器彻底震慑住了。
他们惊恐地看着身边的同伴们瞬间毙命,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虽然还举着佩刀,却再不敢上前半步。
“爱……爱姆十六……是爱姆十六!”
见到此“妖器”的威力,有大臣瞬间猜到了是这些日子朝堂上谈论得最多的“爱姆十六”。
闻言,众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身体抖如筛糠。
景帝眼睁睁看着自己倚仗的暗卫和护卫在对方恐怖的武器面前不堪一击。
他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上,语无伦次地大喊:“新军!朕的新军呢?!快传朕的旨意,让新军进宫救驾!快啊!”
赵樽站着不动,只是冷冷一笑,目光扫向殿外。
“快,救驾,冲啊——”
只见殿外广场上,一大批身着新军服饰的士兵叫嚣着冲了过来,显然是来勤王护驾的。
为首一人,正是景帝仰仗的大九。
“哈!”景帝爽眸一亮,他从从座位上站起身,伸出手大喊:“大九,快给朕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说着,他的目光又转向赵樽,目光中射出狠毒和一丝鄙夷。
虽然赵樽手中有“妖器”,但大九带领的新军也是刚刚才击退了东明大军,携盛归来,对付殿中这几十人,应该有一战之力。
景帝刚刚如此想着,哪知,新军气势汹汹的冲到店门口,却突然停住脚步,站着不动了,只有身着铠甲的大九一人大步走进店内。
景帝刚要说什么,大九斜睨了他一眼,径直走到赵樽面前单膝跪地,洪声道:“见过王爷!外面负隅顽抗者均已肃清,请王爷示下。”
景帝闻言,面如死灰,最后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破灭。
殿内的众人也是大惊。
这些新军可都是陛下的禁军啊!连新军也倒向赵樽了?
那些善于见风使舵的大臣们,见此情形,哪里还不明白大势已去?
他们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着眼色,似乎也知道眼前的局势,保命要紧。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他带头高呼:“呃……天,天意如此,臣请陛下顺应天意,禅位于苍州王!苍州王文韬武略,乃不世出之明主,必能带领大景开创盛世!”
有一人带头,其他观望的大臣也纷纷反应过来,先后如同潮水般跪倒一片,此起彼伏地高呼。
“请陛下禅位!”
“苍州王万岁!”
“新皇万岁!”
声音汇聚成一片,响彻整个紫宸殿。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或者死忠于景帝的少数大臣,纵有千般不愿,但他们的家人今日都在此参加宫宴,他们也只能面色惨白地跟着跪下,不敢再有丝毫异议。
赵樽站在大殿中央,沐浴在各种或敬畏、或恐惧、或讨好的目光中,神情依旧冷峻。
他瞄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皇宫侍卫和暗卫,轻叹了一声。
m16的威力所向无敌,这样的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辜的侍卫。
赵樽一步步走向御座,看着瘫软在上面的景帝,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陛下,听到了吗?别再抵抗了,这是民心,亦是天意。拟诏吧!”
景帝浑身一颤,看着赵樽那双深不见底又杀意凛然的眸子,再看看殿下那些浑身颤抖、瞬间倒戈的臣子,以及殿外那些虎视眈眈的新军和亲卫,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垂下双肩,无力地挥了挥手,牙齿还在嗑得咯咯响,嘶哑道:“拟……拟诏……朕……禅位……”
大局已定!
那先前想着若到万不得已,他就与赵樽商量各自为王、分治天下的念头,在眼前“一边倒”的情景下,甚至都不敢冒出来。
躲在旁边柱子后的太监总管李忠心,哆哆嗦嗦的爬出来草拟诏书,所有的三书六部都在场,自然省了许多麻烦,一致通过。
李忠心壮着胆子,当众宣读了禅位诏书后,一切尘埃落定。
赵樽手握诏书,给亲卫递了个眼色,老孟和大九立刻上前,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事宜。
接管皇宫各处关键城防,清点人员,安抚受惊的妃嫔宗亲。
大九拿出一份名单,朗声念出他上朝的这些日子,收集到的那些言语上早已有投诚之心、或可争取的大臣名字,让他们协助稳定局面。
至于先前那些冥顽不灵、明显不愿合作的前朝重臣,则被亲卫们毫不客气地“请”了下去,暂时关押,以防他们在新朝中暗生事端,影响新朝稳定。
“老孟,李忠心熟悉宫中事务,抓着他帮你们一起处理,能快上许多。”赵樽对老孟吩咐道。
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李忠心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磕头领命。
迅速将一系列善后指令下达完毕,确保整个皇宫的局势已在掌控之中,赵樽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挂着的那个小巧对讲机。
此刻,他最想听到的,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他按下通话键,沉声道:“丫头,宫里大事已成,现在一切安好。等我回来。”
这句话,通过电波,瞬间传到了京城的赵家宅邸。
不仅韩蕾床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院子里刘伯、以及几名留守亲卫腰间的对讲机,也同时传出了赵樽那沉稳有力的声音。
“成了,成了。”
“成功了!王爷成功了!”
“啊——太好了!”
院子里,原本因为王妃生产而一片凝重紧张的气氛,瞬间被这巨大的喜悦冲破,众人忍不住放声欢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刘伯也是心中一松,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产房里依然传出韩蕾的呼痛声,这份喜悦仅仅持续了短短一瞬,刘伯立刻想起了产房内依旧情况不明的王妃,脸色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对讲机,用力按下了通话键,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焦急和颤抖: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王妃……王妃她晚膳时提前发作了,一直在生产!可是……可是听里面的动静,情况很不妙啊!王妃叫得都没什么力气了!稳婆说……说怕是会难产!!”
正准备下令详细询问家中情况的赵樽,听到刘伯这带着哭腔的急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什么?!”
他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骤然停跳!
丫头难产?
在这个他最需要与她分享胜利喜悦的时刻,她却在另一头的生死线上挣扎!
没有任何犹豫,赵樽猛地转身,对刚刚接手皇宫防务的老孟和大九厉声道:“这里交给你们!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他又猛地看向大十六:“十六!你立刻抓两个最好的御医,随本王回府!快!!”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一道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尚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紫宸殿,朝着门的方向奔去。
刚刚取得的皇位,此刻在他心中,远不及产房中那个女子的安危分毫!
第344章 某种神秘联繫
第344章 某种神秘联繫
夜色深沉,圆月高掛。
今夜本该是闔家团圆、共赏佳景的中秋良夜,赵家宅子內却瀰漫著与节日祥和格格不入的紧张与压抑。
秋风拂过,带来的並非凉爽,反而捲动著空气中一丝燥热不安的气息。
已近子时,內院產房里传出的声声惨呼,由最初的尖锐激烈,逐渐变得低沉、断续,直至微不可闻,听得人心头髮紧。
產房內,灯火通明,映照著稳婆们焦急的面容和床上人儿汗湿苍白的脸。
韩蕾只觉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绸睡裙早已被虚汗浸透,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更添了几分烦躁。
她听到了稳婆们的对话话,说她可能会难產。可作为一名现代医生,她知道自己並非是要难產,而是现在还处在第一產程。
之所以她的叫声越来越弱,是因为从午后她就一直没进食,只是在刚刚进入產房时吃过两个水蛋。而如此长时间的折腾,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毅力。
宫缩的剧痛一波强过一波,如同永无止境的潮水,反覆冲刷,撕裂著韩蕾的意志。
那蚀骨的疼痛让她几乎想要放弃,心底深处属於小女人的脆弱彻底泛滥开来,她无力地嚶嚀著,断断续续地咒骂著那个让她承受这般苦楚的“罪魁祸首”——赵樽。
这个臭男人,此刻在哪里?知不知道她正在鬼门关前挣扎?
意识模糊间,她虚弱地睁眼望著房梁,期盼著这一切能够快一些结束。
然而,这里不是苍州清水县。
在清水县时,怀孕初期,她没什么事儿做,便天天偷偷跑去苍州医院讲学,理论上培养了几名妇產科大夫。
可在这里,陪在她身边的只有李嫂。李嫂倒是会给她做手术打配合。可她也不无法给自己做剖腹產手术啊!
这想法荒谬而无奈,她只能独自承受这原始的、撕裂般的痛楚。
对讲机就放在她的枕头边,刚刚她听到了赵樽在对讲机里的喊话,也听到了几名稳婆走神,全都盯著对讲机惊讶的议论。也听到了李嫂呵斥四名稳婆,让她们不要多事儿,专心为夫人接生。
那一刻,她紧绷的心弦一松,一直强撑著的那股心气儿仿佛也隨之泄去。
当稳婆再次高喊“夫人,用力啊!”时,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酸软无力,连聚集一丝气力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的额上,甚至全身都虚汗淋漓,她感觉自己很热,很烦躁。
焦躁之下,她的手无意识地在枕边胡乱抓挠,总觉得脖颈处有什么东西勒著,呼吸不畅。
是了,是那枚从不离身的锁情扣。
因为她躺著,玉佩滑落到颈后,挣扎间勒住了她。
又一波宫缩袭来,在稳婆催促用力的瞬间,她非但没有向下使劲,反而凭著本能,猛地一扯!
“啪嗒”一声轻响,锁情扣的掛绳被她生生扯断,不知滚落到了何处。
韩蕾疲惫至极,喘著气脸色愈发苍白,似乎连眼皮都变得沉重起来。
几名稳婆见状,嚇得魂飞魄散,连连惊呼:“夫人!夫人您再加把劲,可不能睡啊!用力!快用力啊!孩子还看不到头呢!”
韩雷咬紧著下唇,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十指死死攥住身下被褥,指节绷得发白。
“夫人,您再使把劲!”年纪稍长的稳婆急得声音发颤,用温热的帕子不停擦拭韩雷汗湿的额头,“孩子露头了,可就卡在这一关啊!”
另一个年轻些的稳婆跪在床尾,声音带著哭腔:“夫人,您可不能泄气,这都熬了三个时辰了……”
“啊……呃……”
韩蕾紧咬牙关,配合著稳婆的喊声再次用力。
正当屋內气氛凝滯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樽刚进院子就听到了韩蕾痛苦的叫声。
“丫头!”听到帘子后韩蕾猫儿般虚弱的呜咽,赵樽胸口如遭重击,抬脚就要往內间冲。
“王爷不可!”刘伯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產房乃血光之地,您不能进去,不吉啊!”
赵樽不耐地甩开他的手,眼底有著一丝急切的猩红:“刘伯,让开!”
“王爷三思!”院中的几名亲卫也连忙阻拦。
“我管他什么规矩!”赵樽厉声打断,眸子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你们难道没听到里面的声音没?本王的妻子正在里面受苦,你们却跟我谈规矩?”
话音未落,他已掀开重重锦帘,直直奔向屏风后,那张被稳婆围住的雕大床。
“丫头!”赵樽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惊惶和嘶哑。
听到屋內那气若游丝的痛吟,赵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什么產房污秽、什么男子不入血房的规矩,此刻全被他拋诸脑后!他眼中只有那个在床上受苦的人儿!
“王爷!不可!”屏风外,李嫂和紫檀急忙上前阻拦。
赵樽不耐地一挥臂,力道控制著未曾伤到她们,却足以將她们格开,身形一闪,已越过屏风,来到了產床前。
“誒!男人怎么进来了?”
“外面的在干什么?”
赵樽的突然闯入,让四个稳婆嚇了一跳,嘴里不由得嘰嘰咕咕的抱怨。结果,赵樽直接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带著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此刻毫不掩饰的焦躁,瞬间將她们的嘀咕全部瞪了回去,一个个噤若寒蝉。
赵樽几步衝到床边,一眼便看到韩蕾如同从水中捞出般躺在那里,髮丝凌乱地贴在额角脸颊,面色惨白如纸,她的下唇已被咬破,渗出的血珠凝固在苍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宫缩的阵痛过后,韩蕾闭著眼,眉头紧锁,气息奄奄。
“丫头……”赵樽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愧疚和心疼淹没。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隆起的腹部,单膝跪在床沿边,一把抓住她死死攥著床单的手,將那冰凉潮湿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他的指腹轻柔地摩挲著她的手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柔哄劝,“我回来了,丫头,我在这儿,別怕……”
韩蕾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困难地睁开一条缝。
看清眼前这张刻入骨髓的俊顏,她的眼神微微凝聚了一瞬,勉力想扯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可嘴角刚动了动,幸福又混著的泪水却先一步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他到底还是赶回来了……在这个她最需要他的时刻。
她知道今日非同一般,是决定生死成败的关键日子。
她来自现代,自詡独立坚强,她觉得自己是可以的,也做好了独自面对生產的准备。可当真看到赵樽风尘僕僕、不顾一切地出现在眼前,那份被强行压抑的依赖和脆弱,还是忍不住决堤。
见她落泪,赵樽更是慌了神,一边用指腹笨拙又轻柔地替她拭泪,一边抬起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坚实的手臂上,试图给她一些支撑。
“別哭,丫头,我在这儿陪著你,我们一起……”
“用力!夫人,看到头了!再使把劲儿啊!”稳婆焦急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
然而,韩蕾只是虚弱地喘息著,连回应一声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年纪稍长的稳婆见状,脸色凝重,犹豫了一下,还是硬著头皮对赵樽道:“老爷,夫人体力耗尽,若是再生不下来,拖延下去,恐怕……恐怕母子都有性命之忧啊!这……请问老爷,届时,是保大人还是保……”
“混帐!”她话未说完,赵樽腾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地瞪著那稳婆,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气让整个產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这种话你也问得出口?!没有第二种选择!保大人!必须保大人!若她有任何闪失,你们全都……”
后面威胁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森然的语气已让所有人心胆俱寒。
赵樽心中懊悔不已,早知生育之事如此凶险,会让他的丫头遭受这般折磨,甚至可能夺走她的性命,他当初绝不会催著她要孩子,绝不会让她承受这般苦楚!
“別担心……我……可以……”韩蕾喘著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话还没说完,越来越频繁的阵痛再次袭来。她五指攥紧,面上拧成了一团,努力的配合著使劲。
赵樽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更是焦灼万分。但此时的他除了陪著韩蕾,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韩蕾的状况似乎並未好转,赵樽的额头也急得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大十六刻意压低却难掩急切的声音:“王爷,宫里的御医到了!”
赵樽精神一振,立刻起身准备去唤御医进来。然而,他刚一动,韩蕾却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皮肉!
“啊——!”
也就是在这时,一声拼尽全力的、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韩蕾的喉间迸发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骇人。
她双眼圆瞪,身体猛地向上弓起,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隨著这声痛呼,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骤然响起,瞬间划破了產房內凝滯的空气!
“哇~哇~哇~”
“生了!生了!”稳婆惊喜地叫道。
屋里伺候的眾人顿时鬆了口气,脸上纷纷露出喜色。消息传到屋外,院子里也顿时沸腾起来。
李嫂上前手脚麻利地协助稳婆处理,看著那小小的男婴,金桔一时忘形,失口欢声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生了个小世子啊!”
“王爷?王妃?”
心情放鬆下来的四名稳婆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她们皆是浑身一颤,惊愕地交换著眼神,这才恍然明白,这宅子的主人竟然是位王爷,而床上这位正在分娩的夫人,竟是王妃娘娘!
她们嚇得腿脚发软,伺候得越发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赵樽听到“生了”,只是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
他看都未看一眼那啼哭的婴儿,迅速重新蹲下身,扯住自己质料上乘的衣袖,手忙脚乱却又极其轻柔地为韩蕾擦拭著额头和脸颊上如同水洗般的汗水和泪痕。
他一遍遍地重复著,声音带著劫后余生的微颤:“丫头,生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以后都不生了,再也不让你受这种苦了……”
两名稳婆和李嫂喜滋滋地將啼哭的婴儿用早已备好的柔软襁褓包裹起来,
另外两名稳婆则上前,准备为韩蕾清理身下,处理胎盘。
然而,就在眾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又一波宫缩毫无预兆地袭来!韩蕾再次痛呼出声,声音里带著难以置信的痛苦和虚弱。
“天爷啊!肚子里……还有一个!”一名正在清理的稳婆突然惊得失声呼喊!
刚刚鬆懈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產房內顿时又是一阵忙乱。
赵樽刚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握著韩蕾的手,一遍遍地给她打气,眼神却死死盯著稳婆的动作,生怕再有丝毫意外。
或许是知道终於到了最后关头,或许是赵樽的陪伴给了韩蕾最后的力量,本就疲惫虚弱到极点的韩蕾,凭藉著母性的本能,在经过又一番短暂艰辛的折腾后,终於將第二个孩子带到了人间。
“哇——”
又是一声啼哭,比起哥哥的洪亮,这个孩子的哭声显得细弱许多。
“是个小郡主!恭喜王爷,贺喜王妃,是龙凤胎啊!”稳婆喜不自胜地將第二个孩子抱起展示。
这一次,整个宅子彻底沸腾了!
龙凤呈祥,在这中秋月圆之夜,乃是天大的吉兆!
赵樽直到听见这第二声啼哭,確认韩蕾腹中再无胎儿,才彻彻底底地鬆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於微微垮了下来。
稳婆將清理乾净、包裹好的女婴抱到他和韩蕾面前,那小小的人儿,浑身红彤彤的,皱巴巴的,像只小猫咪,哭声细弱。
“丫头,快看,这是我们的女儿……好小。”
赵樽的声音带著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初为人父的喜悦,他小心翼翼地凑到韩蕾耳边,想与她分享这份圆满的喜悦。
韩蕾极度疲惫地偏过头,勉强撑著沉重的眼皮看向那小小的婴儿。她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气若游丝地喃喃了一句:“怎么……餵奶……”
韩蕾这才想起,原本只预计一个孩子,所以只备了稳婆,並未准备乳母。
赵樽闻言也是一愣,隨即反应过来,立刻转头对李嫂吩咐:“快!去告诉刘伯,立刻去寻两个身家清白、奶水充足的乳母来!要快!”
李嫂连忙应声而去。
赵樽吩咐完,再回过头来,想再与韩蕾说句话,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偏著头,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而均匀。
“丫头?累了就睡吧,好好睡一觉。”他心疼地低语,伸手温柔地拂开她额前被汗水黏住的湿发,指尖眷恋地描绘著她娇俏却苍白的脸颊轮廓。
然而,触手的冰凉和了无生气的沉睡感,让他心中猛地一悸!这不像是安然入睡的鬆弛,那软噠噠毫无支撑的脖颈,那过分沉寂的呼吸……
“丫头?”赵樽试探著又唤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毫无反应。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仿佛他视若生命的珍宝正在从他指缝间流逝!
“丫头!!丫头!!”赵樽的声音骤然拔高,带著无法掩饰的惊惧和慌乱,再次拍打她的脸颊。
韩蕾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任何呼唤。
赵樽猛地站起身,朝著外面嘶声力竭地大吼:“御医!十六,让御医快进来!!快!!”
赵樽惊惶的喊声让整个宅子刚刚升起的喜悦气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得粉碎,再次被紧张和恐惧笼罩。
御医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赵樽急忙让开床前的位置,焦灼的目光却一秒也不曾从韩蕾那张失去血色的娇顏上移开。
他死死地盯著,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將她从沉睡或者说是昏迷中唤醒。
就在御医屏息凝神为韩蕾切脉的当口,赵樽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韩蕾白皙修长的脖颈——
那里,原本应该佩戴著那枚象徵他们定情与羈绊的锁情扣的地方,此刻竟是空荡荡的!
锁情扣不见了!
赵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枚环形玉佩,不仅仅是一个信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韩蕾与这个时代、与他之间的一种神秘联繫。
锁情扣不见了,在此刻韩蕾昏迷不醒的情形下,更添了一层不祥的阴影,让赵樽的心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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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星月交辉
第345章 星月交辉
赵樽顾不得想锁情扣,將目光落在御医身上。
“御医!她怎么样?!到底怎么样?!”赵樽急声追问。
御医没说话,而是继续把著脉,隨著时间的流逝,眉头越拧越紧。
產房內,灯火通明,映照著床上昏迷的產妇,焦急的王爷,忙碌的御医,以及那对刚刚降临人世、尚不知母亲正身处险境的龙凤胎。
月圆之夜,双子落地,本是双喜临门,此刻却因韩蕾的突然昏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赵樽想再追问,却又怕影响御医诊断。他紧握著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征战四方,从不知“怕”字要怎么写,可此时他却害怕到了极点。
无论如何,他都绝不能失去韩蕾!
银白的月色静静流淌过庭院中的青石板,將这座位宅邸笼罩在一片静謐之中。虽已是深夜,但韩蕾情况不明,宅子里人影幢幢,无人有暇安寢。
好一会儿,从宫里被提溜来的御医才站起身来,他偷瞄了一下赵樽阴沉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刚才,这位杀神在和手下的人拿著“妖器”在宫里的所作所为,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御医咽了口口水,才对著赵樽恭敬回话:“回……回王爷,这位夫人並无大碍,只是產后体虚,加之过度疲惫,一时气血不继才晕厥过去。好生將养些时日,便能恢復。老夫这就开个方子,待夫人醒后,让夫人喝下即可。”
闻言,赵樽紧绷的下頜线条稍稍缓和,挥了挥手,示意御医退下。
御医如蒙大赦,赶紧擦了擦额头的汗,躬身出去开方子。
待御医出去,赵樽这才唤道:“李嫂!”
“誒!来了!”听到赵樽的呼喊,李嫂將手中的孩子交给稳婆,走过来。
赵樽问:“你看到王妃脖子上的玉佩了吗?”
“玉佩?没有啊!”李嫂一愣,摇头。
“你们呢?看到王妃脖子上的玉佩了吗?”赵樽又问屋里的其他人,大家都纷纷摇头。
“会不会是王妃取下来放在放在房间里了?奴婢这就去找找。”紫檀赶紧转身,去了赵樽和韩蕾的房间。
“都快去找!”赵樽声音低沉,带著掩饰不住的焦急,“所有人,把宅子里里外外,给本王都仔细找一遍,一定要找到那个玉佩。”
见赵樽神情严肃,除了稳婆,宅子里的人都应声而动,脚步声在这个圆月当空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太阳能灯光在庭院、迴廊、厅之间晃动,人影穿梭,凡是韩蕾曾经走过的地方他们都仔细寻找,力求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赵樽自己也没閒著,在產房附近亲自搜寻。
“王爷,前院没看到。”
“回王爷,后院园也找过了,未见玉佩踪影。”
一次次回报,带来的都是失望。赵樽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
那缺失的一半锁情扣,仿佛將他心口也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泛著蚀骨的寒意。
他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握住自己胸前贴身悬掛的那一半玉佩,温润的触感却无法安抚他內心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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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里,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混合著安神香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而压抑的氛围。
韩蕾依旧昏迷著,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赵樽回到床边,俯身凝视著她,心中是说不出的痛楚与担忧交织。
御医说韩蕾虚弱需要休息,可不见到那玉扣回到她身上,他如何能安心?
“紫檀,金桔,”他沉声吩咐,“王妃身上汗湿,先换上乾净被褥,动作轻些。”
“是,王爷。”两个贴身丫鬟连忙应声。
赵樽小心翼翼地將韩蕾连带著薄被一起打横抱起,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捧著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韩蕾轻飘飘的重量让他心头又是一紧。紫檀和金桔迅速上前,利落地撤换掉那被血与汗浸染的床单被褥。
就在金桔抖落那换下来的湿濡被单时,只听“啪”一声轻响,一个物件从卷裹的被单里滑落,掉在铺著软毯的地面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地上,一枚温润通透、雕刻著繁复古老纹样的圆形玉佩,正静静躺在那里,在灯光下流转著莹莹光华——正是那失踪的锁情扣。
“找到了!王爷,找到了!”金桔惊喜地低呼出声,连忙弯腰拾起,双手奉给赵樽。
那一刻,赵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他將韩蕾轻轻放回收拾乾净的床上,接过金桔递过来的锁情扣,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玉石贴著掌心的皮肤,那熟悉的触感让他悬在半空的心,终於重重落回到实处。
他面上那持续了整晚的冰霜终於消融,唇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那是一种失而復得的巨大庆幸与狂喜。
他將锁情扣紧紧捂在胸口,让它与自己胸前悬掛的那一半紧密相贴。
两半玉扣仿佛有生命般,在接触的瞬间,似乎有微不可察的微光通过,彼此呼应。
赵樽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让它离开韩蕾,绝不能!
他低头看著床上依旧昏迷的韩蕾,赵樽心中百感交集。焦灼和担忧並没完全褪去,但锁情扣的回归还是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他想起与韩蕾初识时的模样,想起他们並肩作战时的默契信任,想起韩蕾在他醉酒时劝慰的话,想起韩蕾为了给他报仇,独创京城问候冠军侯……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这个女子,早已是他生命的全部,他无法承受失去她的任何可能。
“李嫂,”他低声唤道,“去找一根最结实、最柔软的红绳来。”
“是,我这就去。”李嫂应声而去,很快便取来一束崭新的、用最上等丝线编织而成的鲜红绳络。
赵樽亲手接过,就著床边的灯火,极其专注而细致地將锁情扣穿入新的红绳,打上一个牢固而精巧的结。
他的动作慢而郑重,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重要的仪式。
隨后,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繫著新绳的锁情扣,重新戴回韩蕾纤细的脖颈上,让那温润的玉佩妥帖地垂落在她心口的位置。
说来也是神奇。
那锁情扣回到韩蕾身上,没过多久,她长长的睫毛就颤了颤。隨即,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適应了室內明亮的光线后,她才看清了守在床边,那张写满担忧与期待的俊朗面孔。
嘴唇微微翕动,她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字:
“饿……”
这一声“饿”,如同天籟,瞬间驱散了笼罩在宅邸上空的最后一丝阴霾。
“醒了!王妃醒了!”紫檀和金桔惊喜地低呼,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赵樽更是欣喜若狂,巨大的喜悦衝击著他的心臟,让他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他紧紧握住韩蕾的手,连声音都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丫头,你醒了?太好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迭声询问,一边已转头吩咐:“快!快去把一直温著的鸡汤端来!要快!”
说完,又亲自拿起旁边小几上的温水,用银匙一点点餵到韩蕾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吃的马上就来。”
他看著韩蕾小口啜饮著清水,眼神片刻不离,语气里带著后怕的余悸。
“方才真是嚇到我了……看你晕过去,我怎么叫你都不应……丫头,我真怕……真怕你就这样……”后面的话,他哽在喉间,竟有些说不下去。
韩蕾喝了点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些,精神也似乎恢復了一点点。她看著赵樽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深情,心中微暖,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了……”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胸前重新掛回的玉佩,想起昏迷前的事,“刚才……疼得厉害,心里烦躁得紧,觉得这东西勒得脖子难受,就……就一把將它拽下来了……”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赵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樽哥,你为何……总是非要我戴著这玉佩?好像……也没什么特別的用处啊?”
赵樽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更有深沉的怜爱。
他避开韩蕾的问题,抬手轻轻抚过她苍白憔悴的脸颊,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愧疚:“早知女子生產如此凶险,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我……我便不该催著要孩子的。让你受了这般罪,都是我之过。”
见赵樽很自责,韩蕾心中那点小小的疑问便被拋到了脑后。
她轻笑,语气浑不在意:“反正女人迟早都要过这一关,现在已经过了,不是挺好吗?”
她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身上依旧乏力。她动了动身子,试图坐起来一些。
“別动,”赵樽立刻察觉她的意图,连忙阻止,隨即拿过一个厚厚的软枕,动作轻柔地垫在她身后,扶著她缓缓靠坐起来。
隨后,他又亲自餵汤,细致入微,不让紫檀和金桔两个丫鬟插手半分。两个丫鬟只能尷尬地站在他身后,看著王爷对夫人无微不至的照料,既欣慰,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这时,早已候在外间的两个稳婆,脸上堆满了討喜的笑容,各自抱著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扑扑小脸的婴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恭喜王爷,贺喜夫人!是小王爷和一位千金,龙凤呈祥,天大的喜兆啊!”稳婆说著吉祥话,將两个孩子並排送到床边。
吉祥话说得好,自然是为了討赏钱。如今母子平安,赵樽这会儿高兴,大手一挥,四名稳婆不但得到了应得的报酬,每人还额外得到一个大红包。
发过红包,赵樽和韩蕾的目光才落在两个新生命身上。
看著那两张皱巴巴、却无比安详纯净的小脸,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与激动在胸臆间涌动。
韩蕾娇俏的面容上泛起柔和的母性光辉,她侧头看向赵樽,声音虽弱,却带著满满的期待:“樽哥,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赵樽凝视著一双儿女,又转头看了看窗外。今日,正是中秋佳节。
他沉思了片刻,缓声道:“今日乃中秋佳节,月圆人圆,是个极好的日子。”他先看向被稳婆抱在左侧,略显沉稳的男婴,“我们的儿子就叫……赵星衡。可好?”
“星,乃夜空星辰,与月相伴,寓意我们的儿子此生如星辰璀璨,卓尔不群,成为国之栋樑。”
“衡,为北斗之星,亦有权衡、平衡之意,望他心思縝密,行事有度,持心公正,不偏不倚。”
说完,赵樽的目光又转向右侧那个看起来更显娇嫩的女婴,眼神瞬间柔软得能滴出水来:“咱们的女儿便叫赵月瑶吧。”
“月,点明她於中秋皓月当空之时诞生,象徵纯洁、安寧与美丽。”
“瑶,为美玉,亦指天上之光华,愿我们的女儿温婉如玉,品性高洁,此生光彩照人,福泽绵长。”
他握住韩蕾的手,目光深邃地流连在两个孩子之间:“星与月,乃是夜空中最美、最和谐的相伴。他们兄妹二人,星月交辉,此生定能互为倚仗,携手共创我大景辉煌。”
“赵星衡,赵月瑶……”韩蕾低声重复著这两个名字,越念越喜欢,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满足而幸福的笑容,“嗯!樽哥说得好,星月交辉,真好……”
內室之中,暖意融融,太阳能灯映照著一家四口的身影,温馨与幸福的气息几乎要满溢出来。
赵樽握著韩蕾的手,目光流连在妻儿身上,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於此。就连江山权势,在这一刻,似乎都远不及眼前这片刻的安寧与温馨。
然而,对讲机里一阵略显急促的电流声打破了这阵静謐。
赵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有些不悦这难得的温馨被打扰。
对讲机里传来老孟恭敬而清晰的声音:
“王爷,宫里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各处宫门、重要殿宇均已换上我们的人,几位內阁辅臣也在偏殿候著,等候您的进一步指示。您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是否即刻进宫?”
对讲机里的声音,產房中的眾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紫檀、金桔、稳婆等人立刻屏息垂首,一点也不敢出声。
赵樽的目光再次落回韩蕾和两个孩子身上,那刚毅的面部线条在不自觉间已变得柔和。
他对著对讲机,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决断:“告诉內阁,今日乃中秋佳节,本王喜得麟儿鸞女,府中诸事待理。宫中事宜,让他们按既定章程先行处理,非十万火急之事,不必来报。”
他顿了顿,语气更缓,却字字清晰:“今日,本王哪里都不去,只想在家,陪著丫头和孩子们。”
说完,赵樽直接结束了通话。
韩蕾靠坐在床头,將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有这么一个体贴的男人在身边,她心中其实如同被暖流包裹,熨帖舒適。
赵樽如今已是实际掌控天下的君主,却能在此刻,为了她和刚出生的孩子,將那些纷繁复杂的国事暂且拋在一边……这份心意,她如何能不感动?
然而,感动归感动,韩蕾却並非不识大体或没有文化之人。
她伸出虚弱的手,轻轻回握住赵樽的大掌,柔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也……很是欢喜。”
她顿了顿,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中,语气温柔却带著一丝劝诫,“但你如今身份不同,是万民瞩目的君王。一切当以国事为重,岂能因我而耽搁?”
她嘴角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调皮笑意,对著赵樽引经据典。
“我可不是那『从此君王不早朝』里的杨贵妃,你也千万別让我担上这『红顏祸水』的骂名。家中人多,李嫂也在,她们一定能將我和孩子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你赶紧去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便进宫处理政务去吧。”
赵樽听著韩蕾温言软语,既识大体又透著关切,心中更是爱极了她这般模样。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柔一吻,从善如流:
“好,都听丫头的。今日我便偷得浮生一日閒,明日再入宫。”
他看著韩蕾,目光灼灼,“但你要答应我,好生休养,快些好起来。”
韩蕾笑著点了点头,倦意再次袭来,她缓缓闭上眼,嘴角却依旧带著幸福而满足的弧度。
窗外,天色將明未明,中秋的圆月依旧清辉朗照,与初升的晨曦微光交织在一起,静静地笼罩著这座沉浸在新生喜悦与脉脉温情中的宅邸。
星月之光,辉映人间,预示著一段新的旅程,已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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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生出几分惆悵
第346章 生出几分惆悵
苍州,清水县。
卯时初刻,天色还没大亮,混沌中透出些许清明。
“突突突——哐当哐当——”
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噪音划破了清晨的寧静,一辆风尘僕僕的三蹦子正风驰电掣地行驶在清水县新铺的水泥路上。
三蹦子的车斗边缘还能看到些许泥点子,驾驶座上,华天佑紧握著把手,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那笑容压都压不住,就像出门捡了钱似的。
道路两旁,掛在树枝上的太阳能路灯还没熄灭,散发著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不仅映照著这辆跑得飞快的“座驾”,也映照著华天佑脸上那混合著激动与兴奋的喜色。
三蹦子后头的拖斗里,端坐著的一位是曾经叱吒朝堂的国公爷,一位是雍容华贵的国公爷夫人。
他们此刻挤在这略显逼仄的车斗里,隨著路面的微小起伏而微微晃动。
恆国公一手抓紧栏杆,一手颇有节奏地在大腿上敲打著,眯著眼享受这高速带来的推背感。
恆国公夫人林氏死死抓著丈夫的胳膊,脸上露出的是嘚瑟的笑容。
是啊!这玩意儿,京城里的贵人们別说坐过了,怕是见都没见过!什么八抬大轿、四驾马车,哪有这三蹦子来得高科技?
恆国公夫人林氏甚至在心里默默盘算,等回了京城,也必须得弄一辆,在那些老姐妹面前晃悠一圈,保准惊掉她们的下巴。
“突突突……”
三蹦子发出一阵类似老人咳嗽的喘息声,最终一个利落的甩尾,稳稳停在了气势恢宏的苍州王府门前。
王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石狮肃穆,整个府邸还沉浸在静謐之中,显然主僕们都还没起床。
华天佑跳下车,手脚麻利地扶下自家那对画风清奇的爹娘,转身就一个箭步衝到了大门前,顾不上什么礼仪,抓起沉重门环,就“砰砰砰”地砸了起来。
“谁啊?天还没亮呢……”门房睡眼惺忪,一边繫著衣带一边嘟囔著开门。
门閂刚落下,门缝里就挤进了华天佑那张因为激动而放大的脸。
“华……华公子?”门房嚇了一跳,残留的睡意瞬间被嚇飞,“您这是……怎么了?天还没亮透呢?”
华天佑哪有功夫跟他细说,一把推开那半扇门,嘴里连珠炮似的:“快快快!別磨蹭了!我要见老夫人!见灵儿!有天大的好消息!”
他力道没控制好,把门房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门房稳住身形,这才看到后面乐呵呵走来的恆国公夫妇,赶紧躬身行礼:“国公爷,夫人……”
恆国公摆摆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无妨无妨,快让我们进去,確有急事。”
说著,便与夫人跟著儿子风风火火地往里走,那步伐,比平时在京城赴宫宴时还要轻快几分。
华天佑一路小跑穿过前院,也顾不得会不会吵到其他人了,扯开嗓子就喊:“伯母!灵儿!快出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他正在睡梦中,便听到了对讲机里传来的消息。
中秋佳节,赵樽不但顺利拿下了京城皇宫,韩蕾还给他添了一双儿女。听到这样天大的好事,他那还睡什么觉?立刻就去摇醒了还在梦乡里的父母。
恆国公夫妇初闻时也是震惊得无以復加,隨即便是狂喜。如今这世道,跟著赵樽,那可是从龙之功!
当下,一家三口也顾不上梳洗打扮了,直接跳上院子里那辆御用三蹦子,一路“突突”著就杀向了苍州王府。
要知道,赵樽在暗中谋划大事,为了避免老夫人经受不住担忧焦虑,所以一直都背著老夫人。
东关战事大捷后,赵樽和韩蕾倒是跟家里通了信,报了平安,只说韩蕾已到孕晚期,长途跋涉回苍州恐生意外,便留在京城待產。
至於之后那惊心动魄的逼宫之事,赵樽与苍州这边的联繫,採用了另外的频道,老夫人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如今,大事已成,乾坤已定,自然无需再隱瞒。
况且,前段时间他本来和爹娘已经在清水县选好了一处顶好的宅子,就等著装修妥当迎娶赵灵儿过门。可谁料到,赵樽和韩蕾突然带兵去了东关,局势未明,大家心里都悬著一块石头,这婚事自然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现在好了,赵樽一举夺得帝位,他们这帮“从龙之臣”身份水涨船高不说,重返京城核心圈层也是指日可待。
他又把赵灵儿带去京城成亲,在皇帝的见证下成婚,这排面,这意义,简直不摆了!
王府內院,老夫人和赵灵儿被华天佑那惊炸炸的喊声惊醒,还以为出了什么塌天的大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匆匆披上外衣,连头髮都来不及仔细梳理,就急急来到了前厅。
“天佑,何事如此惊慌?”
老夫人脸上满是担忧。赵灵儿也是一脸紧张,小手揪著衣裳下摆,看向华天佑。
华天佑见到二人,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伯母!灵儿!好、好事!天大的好事!樽哥他……他当皇帝了!”
“什么?!”老夫人猛地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幸亏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
赵灵儿更是惊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我哥他……”赵灵儿的声音带著颤抖,是难以置信,更是巨大的惊喜,“真的吗?天佑哥,你说的是真的?我哥的事真的成了?”
“千真万確!”华天佑用力点头,“昨天半夜,赵樽带兵进了皇宫,陛下……啊不是,是先帝,已经下詔禪位了!如今京城已在赵樽掌控之中!”
確认了消息的真实性,母女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赵灵儿先是愣了片刻,隨即欢呼起来,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太好了!哥哥做了皇帝!以后我们大景的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我哥和嫂子一定能做到的!”
她心思单纯,首先想到的是天下百姓,那份发自內心的喜悦极具感染力。
而老夫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阵阵的后怕。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手有些发抖,扶著椅背缓缓坐下,声音带著余悸。
“你……你们……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直瞒著我……他、他们怎么敢……怎么就……”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不声不响的,竟然干出了如此惊天动地、堪称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其中的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復啊!
她简直不敢想像,儿子和儿媳究竟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內,完成了这改天换日的壮举。
华天佑见状,赶紧又拋出了第二个重磅好消息,试图冲淡老夫人的后怕:“伯母,您先別慌,还有一桩大喜事呢!韩蕾,不,现在是皇后娘娘!她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果然,听到孙子孙女平安降生,老夫人脸上的后怕之色被衝散了不少,嘴角向上扬起,眼中却泛起了些许泪光。
她想起了赵樽曾经在京城饱受的那些猜忌、打压和不公,那些提心弔胆的日子……
如今,儿子背著她暗中谋划,竟然真的一举夺得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虽然她知道过程一定就让人心惊肉跳,但结果……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能不为儿子感到骄傲和高兴?
“亲家母,你可是生的好儿子啊!嘿嘿嘿!”恆国公笑眯了眼。
“好……好……好啊!”老夫人连说了几个好字,声音哽咽,却又带著无比的欣慰,“快,快吩咐下去,准备早膳!丰盛些!再去窖里取两坛好酒来!今日咱们定要好好庆贺一番!”
下人们也被这接连的好消息感染,府內顿时忙碌起来,整个王府洋溢著欢快的气氛。
早膳很快摆上,大家围坐一桌。华天佑迫不及待地重新提起了婚事。
恆国公夫人笑著接口:“是啊,亲家母,如今樽儿已在京城站稳脚跟,天佑和灵儿的婚事,我们想著,若是能在京城办,由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主持,那该多好?”
老夫人此刻心情极好,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好好!正该如此!在京城办,风光体面!也让他们小两口沾沾哥哥嫂子的福气!”
华天佑立刻拍著胸脯保证:“伯母放心,苍州这边的事务,我这几日就加紧交接给下面得力的人。如今苍州发展已经步入正轨,各项產业都有章程可循,就算我们离开也不会出乱子。等安排妥当,咱们两家就一起动身进京!”
正说著话,门外又传来一阵喧譁。原来是苍州知州骆海,带著骆夫人和骆圆圆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骆海官袍都还没穿戴整齐,显然也是接到消息就立马衝出了家门。
“恭喜老嫂子!贺喜老嫂子!”骆海一进门就躬身行礼,脸上泛著红,“王爷……不,是陛下!陛下洪福齐天,一举定鼎乾坤!下官一家刚接到消息,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赶紧过来给老嫂子道喜了!”
老夫人此刻是看谁都顺眼,连忙喜滋滋地招呼:“骆大人,骆夫人,圆圆,快坐快坐!正好,早膳刚备好,一起用些!添碗筷!”
眾人再次落座,席间气氛更加热烈。
骆海喝了一口热粥,压了压激动的心情,说道:“下官待会儿回府衙,就立刻將手头的工作安排妥当。陛下的登基大典,下官全家无论如何都要上京参加,当面叩贺天顏!”
说著,他心中暗暗感嘆。
幸亏啊幸亏!当初自己立场坚定,毫不犹豫地站队赵樽,紧紧跟隨赵樽的步伐。看看如今,这才多久?一年多点功夫,自己就从一个小小的边州知州,眼看就要一跃成为天子近臣,这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这步棋,真是他这辈子下得最正確、最英明的一步!
与此同时,永安城军营。
日上三竿,阳光明晃晃地照耀著校场,將士兵们操练时扬起的尘土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睡得正香的大胖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欢呼声从睡梦中吵醒。
这段时间他都临时住在军营里,帮永安城军营搞引水入户。
为了赶工程进度,他昨晚带著几个徒弟忙活到后半夜,对讲机又忘了充电,早已自动关机。所以,他没收到传来的消息。
他打了个哈欠,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临时居住的帐篷,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只见整个军营都沸腾了!士兵们拋著帽子,相互拥抱,捶打著彼此的胸膛,脸上洋溢著近乎癲狂的喜悦,欢呼声、大笑声匯成一片,几乎要掀翻营地的顶棚。
“这……这是怎么了?打胜仗了?东关不是早就贏了吗?”大胖头挠著后脑勺,一头雾水。
他隨手抓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士兵:“兄弟!啥事儿这么高兴?捡到金元宝了?”
那士兵兴奋得语无伦次:“胖爷!王爷!是咱们王爷!王爷拿下京城,做皇帝了!”
大胖头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杀头的!”
但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是一副普天同庆的模样。他心里也开始打鼓,难道……是真的?
他不敢怠慢,拔腿就往永安城守將李二牛的大帐跑去。还没走到帐门口,就看见李二牛顶盔贯甲,正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那张黑黝黝的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是盛开的向日葵,褶子都笑深了几寸。
“李將军!这……这外面传的是真的?”大胖头急忙上前询问。
李二牛用力一拍大胖头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哈哈哈!真的!千真万確!平川元帅亲自用对讲机確认的消息!咱们王爷,哦不,是陛下!陛下已於昨日半夜带兵进入皇宫,先帝下詔禪位!如今,咱们大景,换新天啦!”
说完,他也不等大胖头反应,猛地转身,面向京城的方向单膝跪地,抱拳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扔进了一个火星,瞬间引爆了全场!
周围的士兵,无论是將官还是小兵,纷纷效仿,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一般,齐刷刷跪倒在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將士们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直衝云霄,连天上的流云似乎都被这冲天的气势震散了几分。
大胖头站在原地,看著这壮观的一幕,先是呆愣,隨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从心底直衝鼻樑和眼眶。
他不是哭,是喜极而泣!是那种“我果然没看错人”、“我们终於成功了”的巨大喜悦和释然!
在他爷爷张阁老眼里,他们这帮跟著赵樽“瞎胡闹”、搞什么“奇技淫巧”、甚至隱隱有“割据”之势的人,根本就是大逆不道的反贼。
虽然张阁老现在也留在了苍州书院教书,但每次见到他这个孙子,那眼神依旧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总觉得他“不走正道”。
现在好了!赵樽当了皇帝!他们不再是反贼,而是开国功臣!是顺应天命!他终於可以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去见他爷爷了!
而且,他在苍州一手主导的“引水入户”工程,已惠及了无数百姓,解决了民生大计,这功劳,这齣息,总能得到爷爷的认可了吧?
就在这时,营地外又是一阵马蹄声响。只见唐小童带著一队隨从,赶著几十头肥羊,浩浩荡荡地来了。
他同样是从对讲机里得到了消息,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双喜临门!自己刚在赵樽的支持下稳定了突厥可汗之位,最大的靠山转眼就成了大景皇帝。將来大景与突厥的通商將会更上一层楼。
“翰霖公子!李將军!好消息都听到了吧?”唐小童翻身下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买了羊,又让人去永安城复製的那个养猪场买了几头大肥猪!今天咱们就在军营,杀猪宰羊,不醉不归!好好庆祝庆祝!”
军营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了,炊烟裊裊升起,肉香很快瀰漫开来,混合著士兵们的欢声笑语,构成了一副充满希望与活力的画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通过四通八达的苍州通讯站网络,迅速传遍了苍州的每一个角落。
传到蜂窝煤厂时,原工部尚书张世阳和一眾原工部的同僚们,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面面相覷,心中暗暗咋舌。
这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啊!那个被排挤到边陲之地的苍州王赵樽,真的就成了这万里江山的主人?
当初他们还觉得自己是被“软禁”了,如今看来,简直是因祸得福!既然天下已归赵樽,那他们是不是也有机会返回京城,甚至官復原职……或者,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眾人心中也不由得火热起来。
整个苍州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欢天喜地的海洋。从官府到军营,从工坊到田间,人们奔走相告,脸上都洋溢著发自內心的笑容。
他们坚信,在这位带著他们修路、造煤、引水、用上各种新奇玩意儿的王爷(陛下)的带领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视线转向徐州军营。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点將台上,原徐州驻军元帅青禾倒台后,新任元帅的宋元庆,正负手而立,神情严肃地看著台下副將顾海星操练士兵。
將士们队列整齐,喊杀声震天,显示出不错的军容风貌。
突然,军营门口的哨兵快步跑来,单膝跪地稟报:“元帅!营外有一队人马求见元帅,说是苍州来的士兵。”
“苍州来的?”宋元庆眉头一挑。
苍州的兵,那就是赵樽的手下。此时前来,莫非是赵樽有什么指示?他不敢怠慢,立刻道:“快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一队约百人、风尘僕僕但精神抖擞的骑兵来到点將台下,利落地翻身下马。
为首的队长上前一步,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双手呈上:“宋元帅,奉平川元帅之命,我们特来送此物。”
宋元庆接过包袱,入手沉甸甸的,心中疑惑更甚。
听说赵樽带著王妃和府兵去东关支援战事去了。难道是赵樽那小子给自己带了什么土特產?
或者……是在东关缴获的什么新奇玩意儿?
他满心好奇的解开包袱,结果里面是十几个方方正正、包装颇为精美的小纸盒。
“这是……?”宋元庆拿起一个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不明所以。
那送信的队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朗声道:“宋元帅,我家王爷於昨日半夜,已率兵攻入皇宫,拿下京城,先帝自愿禪位。平川元帅命我等星夜兼程,將此物送达。这是『对讲机』,宋元帅,徐州有了此物,日后与京城或与各州联繫,便可瞬息可达,再无迟滯!”
“什么?!”
宋元庆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心神俱盪,手一抖,差点没拿住那精致的纸盒。
两个多月前,他才听说赵樽带著身怀六甲的王妃韩蕾和区区五百府兵去支援东关战事,徐州偏远,朝廷的邸报刚说东关大捷,这转眼间……赵樽一个回马枪,竟然就把京城拿下了?
这速度,这效率,这胆魄!
宋元庆愣了片刻,隨即忍不住摇头失笑,低声骂了一句:“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怪物!”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赵樽手里有那种名为m16的神兵利器,威力恐怖,东关三十万敌军都能瞬间扭转败局,京城那点守备力量,在他面前恐怕还真不够看。
只是,他实在好奇,赵樽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强攻?
还是智取?
看来,等这边安定下来,非得亲自去一趟京城,好好问问这小子不可!
他当然不知道,逼宫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作用的,是赵樽提前安插在景帝身边的大九以及那条密道。
宋元庆压下心中的震惊与好奇,笑著拆开了手中对讲机的包装。
那队长立刻上前,详细讲解了使用方法、充电注意事项以及频道设置等。
队长告诉宋元庆,他们这一队士兵將作为技术骨干,暂时留在徐州,帮助建立和维护徐州境內的各处通讯站。
宋元庆把玩著手中这个巴掌大小又做工精巧的黑色物件,简直爱不释手。
当初韩蕾派人到徐州甘络县军营铺设水泥地坪时,他就见过工头使用这东西,当时还好奇地亲自试了一下,那清晰的通话效果,瞬息千里的便捷,让他惊为天人,觉得比那慢吞吞还容易丟失的飞鸽传书不知先进了多少倍。
这么长时间以来,赵樽派人给他修了坚固平整的水泥路,也同意他们在苍州购买蜂窝煤和炉子,让將士们这个冬天好过了不少。
现在,赵樽又主动送来了这堪称战略级神器的对讲机……这说明,赵樽正在逐步將他视为真正的自己人,纳入这个全新的、高效的核心体系之中。
当然,他知道无论是m16还是对讲机,这些不可思议的先进玩意儿,源头都在那娇俏甜美的韩蕾身上。而赵樽,也不负韩蕾所望,更不负他们这些追隨者的期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一步步登临了那天下至尊的宝座。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韩蕾那娇俏灵动的身影,心中忍不住暗嘆一声,生出几分惆悵,却又很快释然。
那样的奇女子,恐怕也只有赵樽这般敢作敢为的梟雄人物,才能真正与之並肩,配得上她吧!
宋元庆握紧了手中的对讲机,微微勾唇,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这徐州,以后便是陛下最坚实的屏障之一了。
“顾海星!”他沉声喝道。
“末將在!”副將顾海星立刻上前。
“传令下去,全军加餐!庆祝……新皇登基!”宋元庆的声音洪亮,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另外,儘快跟著这些兄弟,把咱们徐州的通讯站给老子建起来!”
“是!元帅!”
秋日的阳光下,徐州军营,也即將迎来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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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347章 少不了你的好处
晨曦初露,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宫门缓缓开启,赵樽身著苍州王的玄色蟒袍,步履稳健地走向金鑾殿。
他目光坚毅,眉宇间透著威严,每踏出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在向这座沉寂已久的皇宫宣告新时代的到来。
朝堂之上,文武大臣零零星星站立,竟不到往日的一半人数。
空旷的大殿显得格外肃穆,仅存的官员们低垂著头,无人敢窃窃私语。
大九身著新赐的武將官服,挺立在武官队列前端,看向赵樽的目光充满由衷的敬佩。
东关大捷后,他不仅带回了东明俘虏,更在每日下朝后暗中查清了那些有心投靠赵樽的大臣,而那些仍对前朝心存侥倖的顽固派,早已被关押入狱。
赵樽登上玉阶,转身面向群臣,目光如电,声音洪亮:“今日之朝堂,破旧迎新,在登基前,本王先行颁布四条政令。”
大殿內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其一,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罪,其余囚犯皆可获释,给予改过自新之机。”
几位老臣微微点头,却又不敢过於明显。
“其二,驻守庆林军营,防备青州和益州的京城禁军,即日撤回京城。”
这一命令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谁都知道,这意味著京城的防御將完全依赖於苍州军。
“其三,”赵樽的声音更加威严,“命肖正飞率领苍州军入驻京城,整编京城军制,统一调度。”
此言一出,前朝的几位武官面色微变,却无人敢出声反对,只能俯首帖耳的听著。
赵樽目光扫过文官队列,继续说道:“其四,因朝堂官员空缺眾多,为维持三书六部运转,一月后將举行一次简易科考。所有学子,不论出身,皆可参加。”
这一决定终於让几位朝堂的老臣忍不住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眼神。
自古以来,科举多为形式,选拔人才全靠举荐,寒门学子几乎无出头之日。赵樽此举,是要打破常规,给寒门学子打开上升通道。
赵樽顿了顿,继续说道:“礼部侍郎宋培晟与翰林院张越楠共同负责科考初选,朕亲自复选。”
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宋培晟和张越南稳步出列,躬身领旨。
前几朝时,宋家的观念就与其他三大世家格格不入,对朝堂上的各种弊端和不公看不顺眼,在几大世家乃至整个朝堂中都是一股清流。
而大胖头的家人虽在翰林院供职,一向被认为古板迂腐,但自从张阁老去了苍州,將所见所闻写信告知家人后,他们的心也早已偏向赵樽。
赵樽相信,由这两人主持科考再好不过,既能保证公正,又能打破权贵垄断,让寒门学子能看到希望之光。
赵樽看著送培晟和张越楠两名老臣,心中暗忖: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朝堂,需要更多的新鲜血液。
“此外,”赵樽声音突然转冷,“由苍州军刀疤和麻子带队,查抄除宋家外的三大世家所有財產,归於户部,用於民生。其田產充公,重新分配。”
这一命令犹如惊雷,震撼了整个朝堂。谁都明白,这意味著延续数百年的世家势力將被连根拔起。
最后,赵樽语气稍缓:“登基大典由礼部选定吉日,定於一月之后。”
他心中早有打算,要等韩蕾出了月子,带著孩子与他共享这份荣耀,也要等那些在苍州同甘共苦的兄弟们赶到京城,一同见证这个光辉的时刻。
这几条政令,赵樽都是以军令的形式颁布,而非与朝臣商议。新朝初立,需要的是雷厉风行,而非拖沓爭论。
圣旨一下,各处迅速行动起来。
京城,刑部天牢。
阴暗潮湿的监牢中,东方既明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地望著墙壁上渗出的水珠。
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难逃一死,每日都在牢里木然的等待著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吱呀”一声,牢门打开,狱卒粗哑的声音迴荡在走廊上:“新帝理政,大赦天下!所有人犯,除十恶不赦者,一律释放!”
听到如此天大的好消息,牢房里所有的顿时骚动起来,哭泣声、欢呼声、不敢相信的疑问声交织在一起。
东方既明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隨即又黯淡下去。
他就是说的那个“十恶不赦之人”,这道圣旨,跟他没有丝毫关係,他不在大赦之內。即便是他出去了,也不过是换一种死法而已——死在大景百姓的报復之下。
“听说是因为苍州王,不,是新帝赵樽登基,才大赦天下的。”
“是啊!苍州王坐了那个位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苍州王赵樽可是抵御外敌的英雄,他做了皇帝,咱们可就再也不怕外敌欺负了。”
狱卒们手上的钥匙叮鐺响,閒聊著走过东方既明的牢房。
赵樽这个名字像一把利剑刺入东方既明的心口。
儿时的玩伴,如今的仇敌。如此想著,一种难以言说的屈辱和绝望涌上心头。
他缓缓站起身,默默脱下那大红却已脏污得看不出顏色的锦袍。隨后,他又脱下里衣,穿上外袍。
烛影摇曳,映照著东方既明苍白如纸的脸。
他咬破的指尖渗著血珠,颤抖著在那件素白里衣上划开一道又一道暗红。每落一笔,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將他拖回那个永无止境的噩梦。
六岁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人牙子的铁笼里挤满了瑟瑟发抖的孩子,像牲口般被辗转贩卖。直到被扔进东明情报司那座阴森的石堡,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发霉的馒头漂浮在污水里,孩子们为爭一口吃的能撕破对方喉咙。教官的鞭子抽碎过多少个黎明,他已记不清。
最可怖的是那座铁笼。每月朔日,他们会被成对的扔进去。笼门落锁的哐当声,至今还在他耳膜深处震动。
那个与他差不多高的小男孩,前日还分过他半块饼,转眼就瞪著空洞的眼睛倒在血泊中。
他握著生锈的匕首,感受著温热的血溅在脸上——那是他第一次明白,馒头要用人命来换,也是他第一次明白,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不断的廝杀……
指尖猛地一顿,血渍在布料上晕开成一朵残梅。他剧烈喘息著,仿佛又闻到了铁笼里那混著腥锈的气味。
二十年了,从笼中爬出的那夜开始,他就不再是父母记忆里那个阳光调皮的孩童。
他成了野兽,成了鬼,踩著累累白骨登上大都督的宝座,却在每个深夜听见无数亡魂的哭嚎。
“爹……娘……”他忽然蜷起身子,用染血的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幼兽。
良久,他重新直起脊背,继续写道:“儿今为虎作倀,罪孽深重。唯死可赎万一。”
烛火噼啪炸响,映出他眼角带著泪的纹路。
这个执掌东明帝国谍网的男人,此刻写字的姿態却像个初蒙课的稚童,一笔一画都凝著毕生的悔恨。
他时不时啃咬著伤痕累累的指节,让新的鲜血流出,继续这封绝笔。整件白色的里衣渐渐铺满暗红的字跡,像雪地里开满了红梅。
写完这些,东方既明站起身来悽然一笑。
隨即,他眼神决绝,后退几步,猛地向前衝去,一头撞在坚硬的石墙上。
“砰!”
鲜血顺著墙壁流下,与他留下的血书相映,构成了一幅淒凉的画面。
与此同时,关著魏氏一族的牢门也被打开。
魏成超第一个衝出牢门,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隨即脸上浮现出愤恨的表情。
在狱中的这些日子,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没吃韩蕾的解药,他照样活蹦乱跳的。
这说明韩蕾那个贱人压根就没有给他下毒,只是用这个藉口牵制他,利用他,让魏家一步步走向覆灭。
他走到魏大宝身边,压低声音:“我也被韩蕾那贱人骗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找那个贱人报仇?”
“韩蕾?”魏大宝一愣,隨即眼中也燃起熊熊怒火:“这个毒妇!害得我们魏家如此悽惨!”
“此仇不报,我魏成超誓不为人!”魏成超咬牙切齿,“我们现在就去打探那贱人的下落!”
“胡闹!”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魏丞相在族人的搀扶下走出牢门,虽然衣衫襤褸,但依然保持著一家之主的威严,“魏家遭此大难,差点性命不保,你们还不知收敛?是想让我们全族覆灭才甘心吗?”
魏成超和魏大宝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造次。
魏丞相痛心疾首地看著他们:“先找地方安顿,规规矩矩在家待著!若是再惹是生非,休怪我家法处置!”
两人只得悻悻地低下头,跟著族人们默默离去。但魏成超的眼里依然闪著一丝不甘的凶光。
跟在魏氏族人身后走出牢狱的,是长乐郡主和赵巧儿。
赵巧儿將被打断的右手搂在胸前,形容畏畏缩缩。
长乐郡主则拖著被打断的左腿,在和她一起入狱的下人搀扶下一步一跳。
两人在狱中受尽苦楚,如今重见天日,恍如隔世。
在狱中,受了伤本就很少能有大夫来医治,她们俩又被狱卒视为是与东方既明一起的东明奸细,那待遇更是雪上加霜。断手断脚,至今还是保持著断手断脚。
走出天牢,阳光刺得她们睁不开眼,但更让她们震惊的是从狱卒那里听来的消息——苍州王赵樽攻入京城,如今已是新帝,故而大赦天下。
虽有残疾在身,在两人的面上却都带著掩饰不住的喜色。
赵巧儿慢慢挺直了腰板,她鄙夷的睨了长乐郡主一眼,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如果狱卒们的消息是真的,她的兄长赵樽称帝,那她岂不是就成了公主?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加速,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在这个郡主面前唯唯诺诺了。
而长乐郡主则想著她这些年来对赵樽的痴心。
那个姿容英武的男人果然非同凡响,前不久才听说他举兵谋反,转眼间竟已登上皇位。她曾与赵樽有过诸多交集,就算做不了皇后,入宫做个妃嬪总该有可能吧?
两人各怀心思,似乎连身上的伤痛都忘记了。她们匆匆告別,各自回家梳洗,並迫不及待地打探確认消息……
赵巧儿手断,脚却没断。
她蓬头垢面,小心翼翼的捧著断掉的右手,不顾腹中飢饿,低著头走得飞快,活像一只偷了油的老鼠,生怕被人瞧见自己这副刚从牢中出来的狼狈相。
她那断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著,活像一根被顽童掰坏的树枝,而且比她的另一只手瘦了好几圈。
她要快些回去请大夫处理自己的断臂,手臂已经断了一个多月,其实断处都已经长定型了,但她必须要找大夫处理伤口,还她一只健康美观的手臂。
毕竟,她马上就是公主了,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能有断臂呢?
那样……不美观。
一路上,赵巧儿儘量贴著墙根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可偏偏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著街边小贩的议论。
“听说了吗?苍州王带兵直接打进了皇宫。”
“现在该叫陛下了!”
“对对对,该叫陛下了。不过转眼之间,真是天翻地覆啊……”
这些议论像蜜一样钻进赵巧儿心里,她忍不住窃喜,连不小心碰到断臂的疼痛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可她一低头看见自己脏兮兮的衣裳,又赶紧把头埋得更低,脚步更快。
“哥哥一定会认我的。”她一边碎步疾走,一边自言自语,“毕竟,我们血脉相连。”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赶紧又补了一句:“再怎么说,我也是他亲妹妹啊!”
终於到了逍遥王府门前,门头上的牌匾还是那块牌匾,可赵巧儿就是险些没认出来。
那朱红大门褪色得厉害,门楣上都结了蜘蛛网,活像个破庙的山门。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几个婆子正围坐在一起嗑瓜子,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
看见赵巧儿进来,一个三角眼的婆子夸张地叫起来:“哟!这不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回来了吗?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是遇到山匪打劫了吗?”
另一个婆子接话:“怕是去哪个矿窑里做工了吧?瞧这一身黑的!”
赵巧儿气得牙痒痒,却並没发作,只把头埋得更低,捧著断臂一溜烟往后里冲。
她心里惦记著要赶紧告诉娘亲那个天大的好消息,哪有閒工夫跟这些刁奴计较?
“娘!娘!”她一路小跑进秦嫣然的院落,推开门却傻了眼——
屋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自己马上就要当公主了,这种事怎么能耽误呢?
“娘!你在哪?快出来啊!有好消息。”赵巧儿大声呼喊。
她急得团团转,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窜。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別找了,你娘出去给別人浣洗衣裳赚银子去了,不在家。”
赵巧儿猛地转身,看见一个下人正倚在廊柱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剔著牙。
“不可能!”赵巧儿尖声道,“我娘再怎么说也是赵家的人,怎么可能去给人洗衣裳?”
赵巧儿不可置信。就算她哥哥赵樽可恶,去苍州时什么也没给她们留下。就算她娘只是府中的一个小妾,可赵家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她娘怎么可能去给別人浣洗衣裳赚银子?
那下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似的,嗤笑一声,把牙籤一扔。
“你都好几个月没回来了,先前你从长乐郡主那儿拿回家的银子早就被你娘光了。不洗衣裳,这么多人,难不成都去喝西北风啊?”
赵巧儿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她这才仔细打量四周,发现府里確实比之前更破败了,连窗纸都破了好几个洞。
赵巧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腹中飢饿与这消息的双重打击,让她踉蹌了一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头,“你们这些刁奴,等著!我哥哥……我哥哥赵樽如今是皇上了!你们统统都要被发卖出去!”
她声音很大,试图用虚张声势来掩盖內心的恐慌。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一瞬,下人们面面相覷。
隨即,爆发出更响亮的鬨笑声。
那婆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可了不得!大小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还皇上?您咋不说玉皇大帝是您亲爹呢?”
另一个瘦高个的下人搭腔:“就是,苍州王要是能当皇帝,那我都能当宰相了!”
“我看她是饿昏头了,开始说胡话了!”
赵巧儿气得浑身发抖,断臂处似乎也更疼了。她咬著下唇,不再与这些下人爭辩,转身就往府门外冲——她得去找她娘!
刚衝出府门没多远,她忽然瞥见小河边蹲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妇人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正费劲地搓洗著堆积如山的衣物。她的身边还站著一个叉腰的胖妇人,正指指点点,唾沫横飞地数落著她动作太慢。
那蹲著的,不是她娘秦嫣然又是谁?
赵巧儿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她那个一向注重仪態、连头髮丝都要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娘亲,此刻竟像个最下等的浆洗婆子,在深秋的寒风里,对著一个市井妇人唯唯诺诺。
“娘——!”赵巧儿带著哭腔喊了一声,也顾不得手臂疼痛,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秦嫣然闻声抬头,看到蓬头垢面、捧著断臂的女儿,先是一愣,隨即眼圈就红了。
她慌忙想站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腿脚发麻,身子晃了晃。
那胖妇人见状,眉头拧得更紧,语气刻薄:“干什么,干什么?还想不想干了?这堆衣服今儿洗不完,一个子儿都別想拿!还当自己是王府的夫人呢?屁!”
赵巧儿何时受过这种气,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她平日瞧都不会瞧一眼的粗鄙妇人。
她怒火攻心,也忘了此刻处境,习惯性地就想摆出大小姐架势,可惜她右手手断了,只能伸出左手指著那胖妇人:“你!你敢这么跟我娘说话!我哥哥是……”
“巧儿!”秦嫣然猛地打断她,脸上掠过一丝惊惶,用力扯了扯女儿的袖子,低声急促道,“別说了!”
她转而对著胖妇人赔上笑脸:“张娘子,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我女儿,她……她不懂事,您別见怪。我这就洗,这就洗!”
胖妇人狐疑地打量了赵巧儿几眼,哼了一声,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才扭著身子走到不远处监督。
秦嫣然这才拉著赵巧儿走到稍微僻静点的墙角,未语泪先流:“我的儿,你这手……你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她想去碰碰女儿的断臂,又不敢,手悬在半空,不住颤抖。
“娘,先別说这个!”赵巧儿急切地压低声音,“我在牢里听说了,哥哥……赵樽,他打进京城,当皇帝了!是真的吗?”
秦嫣然哭声一滯,眼神复杂地看著女儿,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语带惊恐:“我……我也听说了,可是巧儿,这、这跟我们有什么关係?”
“怎么没关係!”赵巧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扯到伤处,痛得齜牙咧嘴,却掩不住眼中的狂喜,“既然哥做了皇帝,我是他亲妹妹,您也是他小娘啊!那我们一挥就是太后和公主!娘,我们就要飞黄腾达了!”
这时,一个府里的婆子也许是將赵巧儿刚才的话听进了心里,眼巴巴的寻了过来。
她諂媚的笑著上前,抓著赵巧儿的衣袖,“大小姐,你別跟府里那些下人计较,我也听外面的人说你哥是做了了皇上,你们母女俩可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这话赵巧儿爱听,她猛地挺直了腰板,连断臂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你说得对!我不用跟他们计较。”赵巧儿勾著唇,眼中闪著光,“等我哥接了我们娘俩进宫,看那些刁奴还敢囂张!”
说著,她拉著秦嫣然就要往回走,却被那婆子的话叫住了。
“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是要去宫里吗?就您现在这副尊容,怕是还没到宫门口就被当成叫子打出来了!”
赵巧儿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破烂的衣衫,又看看那诡异的断臂,顿时泄了气。
“那……那怎么办?”
那个婆子慢悠悠地走过来,假惺惺地说:“不管怎么说,咱们也还是这府上的奴才,要不……奴婢帮您梳洗梳洗?不过……”她搓了搓手指,“总得有点辛苦钱不是?”
赵巧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刁奴居然敢趁火打劫!可她现在的確需要人帮忙,只好咬著牙说:“等我见到了哥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空口无凭啊,大小姐……”那婆子拖长了调子。
就在赵巧儿快要绝望时,只见远处的逍遥王府门前土壤传来一阵喧譁。那婆子抬手指著前方,一脸的惊喜。
“大小姐,快看,官府来人了!一定是来接你们的。”
赵巧儿先是一惊,隨即大喜——定是哥哥派人来接她了!
她慌忙整理身上的衣衫,可惜那只断臂怎么摆弄都不对劲,最后只好又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活像捧著一件珍贵的贡品。
赵巧儿拉著秦嫣然兴冲冲的凑了上去,可她万万没想到,等著她的不是凤輦鸞驾,而是另一个惊天噩耗……
友友们,大家猜一猜是什么噩耗?
第348章 跋扈固执的郡主
第348章 跋扈固执的郡主
晚间,赵家宅子內,刚从宫里回来的赵樽大步走进书房。
肖正飞已在那里等候,见赵樽进来,立即行礼:“陛下,苍州军已按计划入驻京城,正在整编京城守军。”
赵樽点点头:“务必稳妥进行,避免引起骚乱。”
“末將明白。”肖正飞犹豫了一下,“只是……查抄三大世家的事,刀疤和麻子已经带队出发了。臣担心……会不会引起其他权贵的恐慌?”
赵樽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深沉的夜色:“破旧立新,难免阵痛。三大世家把持朝政、垄断仕途数百年,是时候打破这个局面了。我已让京兆府將赵家原来那座逍遥王府的宅子带头充公,另做分配,他们应该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转过身,眼神坚定:“况且,他们的財產多是不义之財,归於户部,用於民生,再合適不过。”
肖正飞躬身道:“陛下圣明。”
“科考的事情进行得如何?”赵樽问道。
“宋培晟和张越楠已经在著手准备。公告即將贴满京畿附近。”肖正飞顿了顿,“只是……此举势必会引起权贵大族的反对。”
赵樽冷笑:“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从今往后,朝堂不是他们的一言堂,寒门学子亦有出头之日。所谓高台藏鼠辈,民间臥麒麟。这些年那些世家权贵的举荐,让朝堂上乌烟瘴气,除了会玩嘴皮子,毫无用处。我们要选的,是有真才实学,能够真正为百姓办实事的人。”
“对,要让寒门学子有出头之日。”肖正飞狠狠点头,眼里满是激动。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孟匆匆进来:“陛下,东方既明在狱中……自尽了。”
赵樽神色一凝:“怎么回事?”
“是……是撞墙……”老孟喉结滚动,艰难道,“狱卒发现时,人已经没了气息。他……用指血在衣裳上留了字。”他顿了顿,补充道,“尸身还未移动,仍在牢中。”
赵樽沉默片刻,指节在案几上敲击了两下,最终挥了挥手:“走,去看看。”
肖正飞的老孟陪同赵樽去邢部牢房,一行人行至庭院中,夜风拂过,带著淡淡的桂香。
赵樽脚步忽的停住脚步,转身改道往內室走去。
早出晚归忙碌一天,他连韩蕾和孩子的身影都还没看到。
房间內烛光温暖,韩蕾正倚在榻边,两个刚餵过奶的婴孩睡得正酣,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乳香。
见赵樽进来,李嫂连忙示意新来的乳母一同躬身退下。
赵樽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在榻边坐下,握住韩蕾的手,將东方既明的死讯低声相告,“骆思韩在牢中自尽了,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得去牢里亲眼看看。”
赵樽声音里带著压抑的涩意。韩蕾看著他紧蹙的眉头,知道他心里难过,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赵樽立即摇头,指尖抚过她仍显苍白的脸颊:“月子里不能见风,更何况是那种地方。”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却透著心疼,“你就在家好生歇著,我去去就回。”
韩蕾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得替他理了理衣襟,柔声嘱咐:“別太劳神,早些回来。”
赵樽頷首,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温存的吻,旋即起身。那吻还残留著他唇间的温度,他人已带著老孟和肖正飞消失在迴廊深处。
进入刑部大牢,阴湿之气扑面而来,火把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光影。
听闻是新帝亲临,狱卒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牢头弓著腰上前,声音发颤:“今日按例大赦,小的们便逐间释放囚犯,谁知走到这间……”他不敢再说,只伸手指向牢门。
赵樽摆手示意眾人起身,独自走到牢房前。
借著昏暗的光线,可见东方既明倒臥在乾草堆上,额角凝固著暗红的血跡,牢房中间丟著一件白色衣裳,那上面赫然是用血写就的遗书。
狱卒奉上那件里衣,上面的字有些歪斜却力透布料。赵樽凝神细看,指节渐渐收紧,將那里衣捏出了褶皱。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许多年前,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唤“樽哥哥”的红衣少年。骆伯伯和罗伯母慈祥的面容在记忆中浮现,与眼前这冰冷的结局交织成了刺目的对比。
东方既明在写书上写了他失走后的经歷,那悲惨血腥的境遇令人同情,可那並不是他作恶的理由。
东方既明的残忍早已將儿时竹马情谊碾作尘埃。而他的自尽终究只换来赵樽心底的一声嘆息——
“可悲!”
这一声轻嘆在寂静的牢房中格外清晰。良久,赵樽鬆开攥得发白的手指,对候在一旁的狱卒吩咐:“找个清净地方,葬了吧!”
狱卒们连忙应声上前收拾。赵樽將那写了血书的里衣仔细折好纳入袖中,最后看了眼那个再不会醒来的故人,转身步入廊道。
廊壁上的火把照亮他紧绷的侧脸,每一步都踏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沉重而坚定……
夜色已渐渐深沉,万籟俱寂。冠军侯府深处却传出一阵阵悽厉的惨叫,惊得棲息在梧桐树上的夜鸦都不敢落脚。
烛火摇曳的內室里,长乐郡主额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贝齿死死咬住唇瓣,梳洗乾净的面容上因腿部传来的剧痛而扭曲变形。
“郡主且忍一忍,老夫在为您正骨。”鬚髮白的老大夫隔著一条绸裤轻轻按上她肿胀的小腿。
长乐猛地抽气,指甲深深掐入身下的锦墩,似乎感觉被打时都没那么痛。
“如何?”她强忍著痛楚问道,声音颤抖。
老大夫的手指在她腿上细细摸索,眉头越皱越紧。
忽然,他收回手,沉重地摇了摇头:“郡主这腿.並非脱臼,而是已直接断开。且伤势耽搁太久,瘀血已凝滯经脉.”
他顿了顿,在长乐骤然变得惨白的脸色中继续道:“老夫无能,这般伤势,便是神医再世也难保痊癒啊!”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长乐郡主猛地撑起身子,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一把抓住老大夫的胳膊,“你可知本郡主还要入宫面圣?將来还要做陛下的贵妃!若是这腿……”
说到这,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掠过一丝惊惶焦急。
老大夫不敢与她对视,只默默收拾药箱:“郡主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站住!”见老大夫要走,长乐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若能治好本郡主的腿,黄金千两,不,万两!本郡主许你万两黄金!”
老大夫却只是摇头,提著药箱头也不回地退出內室。帘幕晃动间,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回来!给本郡主回来!“长乐声嘶力竭地喊著,顺手抓起枕边的玉如意就要掷出去,却因动作太大牵动伤腿,顿时又痛得蜷缩起来。
明月连忙上前搀扶:“郡主息怒,奴婢这就去请別的大夫,这大夫。治不好郡主的腿,根本就是个庸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明月脸上。
长乐气得浑身发抖,指著她骂道:“都是你这个蠢货!请来的都是些什么庸医!这已经是第五个了!每个上来就捏本郡主的腿,然后又说治不了!你可知道那有多痛?!”
明月挨了打,却不敢申辩,只能捂著脸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
“滚!”长乐郡主一把將小几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碎裂的瓷片四溅开来,“若是再请来庸医,看本郡主不杖毙了你!”
明月连滚带爬地退下,屋里的丫鬟们战战兢兢地收拾满地狼藉,个个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盛怒中的郡主。
长乐颓然倒在榻上,望著自己肿胀变形的左腿,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她想起自己对赵樽这么多年的痴念,又想起赵樽现在已经登上了那个令人嚮往的位置,自己玩好时都不能站在他的身边,现在若是落下残疾……
长乐郡主不敢再往下想。
“郡主,大夫请来了。”明月的声音將她从回忆中惊醒。
抬眼望去,只见两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提著药箱站在门外,俱是战战兢兢的模样。
“还愣著做什么?”长乐不耐烦地喝道。
两个大夫慌忙上前,仔细检查她的伤腿。
年长些的白鬍子大夫沉吟道:“郡主这伤.若是刚受伤时便及时诊治,或许还有救。如今耽搁这些时日,骨头已经错位生长.”
“本郡主不管这些!”长乐郡主打断他,“只要你们能治好这腿,要什么赏赐都可以!”
她口口声声自称郡主,也不知是忘了自己早已不是郡主,还是刻意在迴避这个问题。也许,只有隨时提起那高贵的身份,才能让她寻到一丝底气。
见长乐郡主开出如此高的报酬,两个大夫对视一眼,年轻些的灰衣大夫试探著开口:“若是强行將错位的骨头正回,只怕.只怕疼痛非常人所能忍。”
“本郡主什么痛没受过?”长乐冷笑,“你们只管医治!”
既然长乐郡主下了这样的命令,两个大夫自然不好再多说。
两个老大夫又对视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两个字——开干!
衝著那高额的报酬,两人纷纷挽起了袖子,开始为长乐郡主治疗。
长乐郡主虽然嘴硬,可当正骨治疗当真开始时,她还是痛得几乎晕厥。
两个大夫一人按住她的腿,一人用力將错位的骨头掰正。寂静的夜里,骨骼摩擦的“咔嚓”声格外清晰。
“啊——”
长乐发出悽厉的惨叫,指甲在锦被上抓出数道裂痕。她也是个狠人,当明月递上一截软木让她咬住时,却被她一把推开。
“继续!”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头上青筋暴起。
两个大夫不敢怠慢,一个固定伤腿,一个迅速用木板夹住,再用绷带层层缠绕。
因为已经错位生长,掰弄起来很麻烦,所以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待到天色微明时,长乐的腿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固定在厚厚的夹板中。
“伤筋动骨一百天。郡主切记,三月內不可下地行走。”白鬍子大夫擦著汗嘱咐道,“每日需按时服药,若是伤口发痒,万不可抓挠.”
长乐虚弱地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如纸:“这腿.可能痊癒?”
两个大夫又交换了一个眼神,灰衣大夫斟酌著开口:“若是好生將养,走路应当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长乐郡主忙问。
灰衣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怕是会留下些许跛疾。”
长乐的心猛地一沉。
她示意明月付了诊金,挥手让大夫退下,独自望著窗外渐亮的天色出神。
自己若是成了跛子,还如何入宫为妃?赵樽那样骄傲的人,怎会要一个残疾的妃子?
想到赵樽,她的心头涌起一阵酸楚。那个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曾经对她展露过温柔的笑意。虽然那可能只是出於某种礼貌的笑意,但她早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郡主,该用药了。”明月端著一碗漆黑的药汁轻声唤道。
长乐接过药碗,忽然问道:“你说,陛下若是知道我受伤,可会来看我?”
明月垂下眼帘,不敢答话。
“说话!”长乐厉声道。
“郡主,”明月咬著唇跪了下来,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含蓄的说道:“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侯府又.又不如从前。陛下他怕是抽不开身。”
长乐的手一颤,药汁溅出了几滴,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跡。
是啊!她怎么忘了,自从爹娘和姑姑出事之后,冠军侯府早已门庭冷落。那些往日巴结逢迎的权贵,如今见到她都绕著道走。
可她还是不甘心。
“去准备笔墨。”她忽然说道,“我要给陛下上书。”
“郡主三思!”明月急忙劝阻,“如今您伤势未愈,若是贸然上书,只怕.”
“只怕什么?”长乐冷冷地看著她,“只怕惹陛下厌烦?”
明月伏地不语,肩膀微微发抖。
长乐长嘆一声,不再言语。
她何尝不知明月在担心什么?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长乐郡主,冠军侯府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可她就是放不下对赵樽的执念。
“郡主,”明月捧著药碗,小心翼翼的提醒:“药快凉了。”
长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著喉咙滑下,让她忍不住蹙眉。
“更衣,”她忽然说道,“我要进宫。”
明月大惊失色:“郡主!要不,等您的腿.”
“等什么?,便是爬,本郡主也要爬进宫去!若是等这腿好了,陛下身边怕是早已没有我的位置了。”
长乐郡主推开明月,眼中闪著执拗的光。抱紧赵樽的大腿,是她重新获得尊贵身份的机会。
“可是大夫说”
“闭嘴!”长乐厉声喝道,“还不快去准备!”
明月不敢再劝,只得唤来丫鬟为她更衣。
当备好软轿,长乐郡主因为急切,竟然抬腿就跨了出去,当伤腿落地时,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
她死死抓住明月的胳膊,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冷汗。
“郡主,宫门这会儿还没开呢!要不还是”遇到这个跋扈固执的郡主,明月都快急哭了。
“扶我上轿!”长乐郡主却毫不退缩,望著皇宫的方向,咬牙道,“今日我一定要入宫见到陛下!”
明月无奈,只得叫了一个丫鬟和她一起將长乐郡主扶上软轿。然后,让轿夫们起轿去皇宫。
可他们刚走到前院儿,远远的就听到大门外有人在急促的扣响门环。
“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啊!”
第349章 那个刀疤脸
第349章 那个刀疤脸
“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啊!”
惊雷般的捶门声,一声急似一声,將黎明那层脆弱的寧静撕扯得粉碎。
“砰砰砰!砰砰砰!”
门环剧烈撞击,连带著门楣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坐在轿子里的长乐郡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囂惊得眉头紧蹙,本就急切的心情更添了几分恼火。
“停轿!”她不悦的掀开轿帘,看向明月:“快去看看是何人在外喧譁?如此不知礼数!”
明月还没去查看,就只见守门的小廝连滚带爬地从门房处奔来,脸色惨白得如同刚刚粉刷过的墙壁。
那小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语不成句:“郡、郡主……是、是咱们米行的张掌柜……他、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立刻面见郡主!”
“张掌柜?这么早?”长乐郡主心头莫名一跳,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攥住了她。
苏家米行是苏家如今最重要的產业之一,张掌柜向来稳重,若非天大的事情,绝不会如此失態。
她定了定神,挥了挥手,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在微光中闪烁,“让他进来。”
很快,张掌柜就跑了过来,他头上的员外帽歪斜著,几乎遮不住散乱的头髮,一身绸缎常服皱巴巴的,还沾满了尘土,显然是在奔跑中摔倒过。
他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与脸上的灰尘混合,划出了几道狼狈的痕跡。
一进前院,他甚至还来不及看清郡主的方向,就“噗通”一声瘫跪在地,声音抖得就如同这秋风中的落叶。
“郡主!大事不好了!新……新陛下下旨……抄没孙、苏、魏三大世家的家產,全部……全部充公於户部啊!”
“嗡!”
长乐郡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耳中一阵轰鸣,眼前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顛倒倾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著眼,站起身想走出轿子,却忘了自己腿上有伤,一个没站稳,差点从柔软的轿垫上直接滚落出来。
幸亏身旁侍立的两个大丫鬟眼明手快,一左一右死死扶住了她几乎瘫软的身子。
“你……你说什么?”她手指紧紧抓著身旁丫鬟的手臂,指甲似乎都快要掐入丫鬟的肉里。“你再说一遍?!”
“千真万確啊!郡主!”张掌柜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听说陛下白日下了圣旨!为了打世家一个措手不及,那些官兵是连夜行动的!刚刚……刚刚大队官兵就已经到了我们苏家所有的產业,正在查抄財產啊!米行、客栈、赌坊、绸缎庄……全都被官兵围住了!我是趁乱拼死跑出来给您报信的!”
闻言,长乐郡主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她试图稳住呼吸,却发现胸腔里空荡荡的,几乎吸不进一丝空气。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赵樽……赵樽他怎么敢……”
苏家,自从冠军侯一家和前皇后在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灰飞烟灭后,早已是外强中乾。
昔日的煊赫权势如流水般逝去,全靠著这些遍布京城乃至全国的生意產业,勉强支撑著世家门庭最后的体面,也支撑著她长乐郡主依旧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生活。
这些產业,是苏家最后的命脉,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如今,连这最后的一点支撑,赵樽也要毫不留情地夺走吗?那个她一直爱慕的男人,为何要如此对她?
长乐郡主思绪纷乱作一团麻,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
就算赵樽登上帝位,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世家立威,按照惯例,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抓几个无关紧要的把柄,杀鸡儆猴做做样子罢了。
孙、苏、魏三大世家,枝繁叶茂,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几乎是大半个朝政的支撑。
歷代皇帝对待世家也多是怀柔安抚,既要借用他们的力量,也要防备他们的反噬。
赵樽一个久居边关、与黄沙铁骑为伍的武將,对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盘根错节的关係根本不甚了解,为何一上来就如此大刀阔斧,行如此近乎顛覆朝纲的激烈之举?
再说了……年少时,在国子监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里,他们也曾日日相见。她还记得,那个在园角落里独自练武的挺拔少年,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在阳光下闪烁著晶莹的光泽。
她常常偷偷躲在嶙峋的假山之后,看著他挥汗如雨的身影,心如鹿撞,又带著一丝甜蜜的羞涩。
她会精心准备一些精致的点心,趁他休息的间隙,红著脸递过去。
有一次,他猛地回头,发现了她,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却只是微微一怔,隨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伸手接过她手中那个描金绘凤的食盒,低声道:“多谢!”
那些青涩而朦朧的回忆,那些未曾宣之於口、却在她心中百转千回的情愫……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梦幻吗?
她与赵樽多少有些交集,自己这些年对他也是心心念念,非他不嫁。於公於私,无论如何,赵樽都应该对苏家、对她,网开一面啊!为何要对苏家也如此赶尽杀绝?
长乐郡主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钝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哪里知道,自从她和魏家大公子魏成超联手,策划了那场绑架韩蕾的行动之后,魏家和苏家在赵樽和韩蕾心中,就早已被重点关注。
再加上她的父亲冠军侯因她那份痴恋赵樽、求而不得的执念,背地里派出死士刺杀赵樽,彻底惹怒了那个看似娇俏甜美、实则护短的韩蕾。
韩蕾一怒之下,亲自上京,以雷霆手段“问候”冠军侯府,导致了后续一系列剧变。
世家为非作歹,自私自利,连同为世家的宋家都看不惯他们的作为。
这些新旧怨恨,层层叠加,早已在赵樽心中埋下了必须彻底拔除这些毒瘤世家的决心。
何况,依照赵樽和韩蕾与歷代帝王皆不同的执政理念,他要將资源和財富还於天下百姓,那么,拔掉这些盘踞在朝廷命脉上,不断吸血、尾大不掉的世家,是迟早的事,也是必然之举。
赵樽早已不是那个在国子监园里,会因为一盒点心而微笑道谢的单纯少年,而是执掌乾坤俯瞰眾生的帝王。
而长乐郡主,也不再是那个怀揣著少女心事的贵族千金,只是阻挠赵樽实现宏图大业、必须扫除的绊脚石之一。
掌柜陈述的是事实,可这些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长乐郡主依然不可置信。
“起轿!我要亲自去看看!”长乐郡主强自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威严,但那尾音的颤抖却出还是卖了她內心的惊惶。
她重新坐好,轿夫们不敢怠慢,抬起软轿,步履匆匆地朝著苏家產业最集中的街市赶去。
越靠近市中心,街道上的景象就越是触目惊心。
原本应该逐渐熙攘起来的街道,此刻充满了不同寻常的嘈杂与混乱。
一队队盔明甲亮、神情冷峻的官兵,押送著满载各式货物、箱笼的车辆,沉重地碾过青石板路,车轮转动间,发出令人心悸的轆轆声。
道路两旁的百姓越聚越多,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交织著震惊、好奇,以及……一种让长乐郡主心惊的、难以言喻的兴奋和雀跃。他们甚至四处奔走相告,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正在抄没世家財富。
等长乐郡主的软轿终於艰难地穿过人群,抵达苏家最大的那间“丰泰米行”门前时,眼前的一幕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米行门前已被黑压压的官兵围得水泄不通,明晃晃的刀枪在已天光大亮晨曦中反射著冰冷刺骨的寒光。
一名身著户部官袍的官员,正手持帐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声音洪亮而毫无感情地指挥著民夫们往里衝撞,又將里面的东西不断搬出来。
一袋袋饱满的精米被粗暴地拖拽出来,隨意扔上板车,有些袋子甚至被划破,白的大米洒落一路,引得聚集的乞丐想要上前哄抢,却又被守在周围,手拿刀枪的官兵拦住。
一箱箱封存好的银钱被抬出,箱盖敞开,里面雪般的银锭晃得人眼。一摞摞记载著苏家多年经营的帐册被胡乱堆叠,如同废纸……
米行里那些熟悉的伙计、掌柜,则被官兵们用刀鞘驱赶到墙角,挤作一团,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看上去如同待宰的羔羊。
“住手!都给我住手!”
长乐郡主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她像一头髮疯的母兽,猛地从软轿中单著一只脚跳下来,不顾一切地扑向前去。
她带著哭腔大喊:“这是我苏家的產业!你们怎敢如此?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名带队的小军官粗鲁地一把推开她,力道之大,让她猛地向旁边倒去,被明月险险扶住。
“奉旨查抄!阻挠者,与逆党同罪!”小军官的声音冰冷而强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长乐郡主稳住身形,喘著气环顾四周,心一点点沉入冰窖。
不仅是她眼前的丰泰米行,对面的苏家客栈也同样被官兵围得如铁桶一般,里面的住客被纷纷驱赶出来,桌椅家具被不断扔到街上。
“啊,別……別这样……”长乐郡主无能为力,泪水夺眶而出,无助的捂著嘴喃喃。
她转头看向远处,整条原本繁华的街道上,凡是掛著苏家、魏家、孙家字號招牌的店铺,无一例外,全都陷入了同样的厄运之中。
查封的封条如同招魂的白幡,刺目地贴在每一扇曾经辉煌的门庭上。
更让她心如刀割、难以接受的是,那些听到动静蜂拥而来围观的老百姓,面上皆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激动。
有人甚至忍不住振臂高呼“万岁!陛下圣明!”。
他们兴高采烈地议论著,声音毫不顾忌地传入她的耳中:
“苍天有眼啊!终於等到这一天了!这些世家豪门,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吸咱们的血,吃咱们的肉,早该倒台了!”
“听说这些抄没来的財產,全部都会充入国库,以后用来减轻咱们的赋税、修建水利河道呢!”
“陛下真是圣明烛照!这才是真正为民做主的明君啊!替咱们剷除了这些祸害!”
“可不是嘛!那苏家米行,往年囤积居奇,抬高米价,害得多少人家买不起米!还有那魏家的赌坊,坑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孙家放印子钱,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报应!这都是报应!”
……
长乐郡主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就像过街老鼠,人人都在喊打。
她从未想过,在这些她平日根本不屑一顾的“贱民”眼中,他们苏家,以及那些联姻结盟的世家,竟然是如此罪恶滔天的存在。
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苏家供养了京城上下成千上万的伙计、工匠、佃户,是对朝廷、对百姓、对社稷有功的世家大族!
“不……不是这样的……”她喃喃自语,眼前一阵阵发黑,世界的色彩在她眼中迅速褪去,只剩下灰白。
就在这时,她看见几个官兵粗暴地拖拽著米行里的老掌柜。
“给本郡主放开他!”长乐郡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搀扶她的明月,向前跳了两步。
“郡主?呵!”那为首的官兵不耐烦地冷笑一声,“醒醒吧!现在还摆什么主子的谱儿?这些现在都是逆產!一律充公!相关人等,都要接受审查!您啊,有这閒工夫在这里闹,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你们苏家这些年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吧!”
闻言,长乐郡主气得就要仰倒。
这时,街道另一头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队官兵押著几个被麻绳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人从赌坊方向走来。
长乐郡主定睛一看,心里不禁更冰凉了几分。那些被押解著的,竟是孙家家的几位平日里眼高於顶又长年泡在赌坊里的公子哥。
他们一个个衣衫凌乱,头髮散落,神色惶恐惊惧,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完全没了往日里那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气派。
也许,那些世家公子哥也没料到,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来个大洗牌。朝廷都不敢轻易摆动的百年世家,今日,竟然有人说动就动。
长乐郡主像金鸡独立一般单著一只脚,呆呆地看著这一切。
她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寸寸碎裂,整个她所熟知、所依存的世界,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轰然崩塌。
她眼睁睁看著苏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財富,正在一车车被拉走;看著那些曾经宾客盈门、日进斗金的熟悉店铺,正在被贴上冰冷的、盖著官印的封条;看著那些曾经在京城里可以横著走的世家子弟、姻亲故旧,如今如同猪狗般被绳索串连著,垂头丧气地被押往未知的、黑暗的命运……
她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父亲冠军侯巡视这些家族產业时的骄傲神情。
父亲指著那车水马龙的金字招牌,对她说:“你看清楚了,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们苏家的根本,有了它们,咱们苏家就能在这京城里永远屹立不倒,就能与国同休!”
如今,这些被视为家族命脉的“根本”,正在她眼前,被强大的皇权毫不留情地连根拔起!
“不……不该是这样的……”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街道上,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眼前这残酷的景象,“赵樽……你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她再次想起那个国子监园里练武的少年,想起他接过食盒时那抹转瞬即逝的温和微笑,想起他偶尔望向远方时,眼中闪烁的、如同星辰般明亮而坚定的光芒。
那些细碎的、被她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柔瞬间,那些若有若无、让她猜测揣度了无数个日夜的朦朧情愫……
难道那些记忆,那些感觉,全都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全都是假的吗?
“郡主!郡主!”明月惊慌失措地蹲下身,用力扶住瘫倒在地的身子,声音里带著哭腔,“您別这样,您千万別这样!咱们……咱们先回府去,再从长计议,总……总会有办法的……”
可明月的话音未落,就见苏府的管家连滚带爬地从街道尽头狂奔而来,老远就带著哭腔嘶声喊叫,那声音充满了绝望。
“郡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冠军侯府……冠军侯府也被官兵抄没了!他们……他们带著圣旨,说若遇抵抗,格杀勿论或全族流放!我们……我们不敢拦,也拦不住啊!”
“轰——!”
长乐郡主心中最后的一根支柱,也彻底崩塌。
长乐郡主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最后的景象是丫鬟和管家那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以及周围官兵和百姓模糊晃动的身影。
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她身子一歪,彻底晕厥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当长乐郡主再次恢復意识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布满蛛网的房梁,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霉味和劣质薰香混合的味道。
她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的被子粗糙硌人。
“郡主,您终於醒了!”守在床边的明月见她醒来,立刻红著眼圈凑上前,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后怕。
另外几张焦急而熟悉的面孔也围了过来——是管家和另外两个侥倖跟出来的僕役。
长乐郡主挣扎著用手臂支撑起虚软的身体,头脑仍是一片昏沉。
茫然地环顾著这间狭小、简陋、家徒四壁的房间:“这……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管家上前一步,神色带著悽惶,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
他沉重地嘆了口气,低声道:“回郡主……这、这是城南的一家小客栈,最……最便宜的那种。冠军侯府已经被查封了,咱们名下所有的宅邸、別院,也全都……全都被官府没收了。陛下他这是铁了心,不想给咱们这些世家任何死灰復燃的机会啊!”
长乐郡主怔怔地看著他,嘴唇微微颤动,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这个过於残酷的信息:“全部……都没了?一点……都没剩下?”
管家沉重地点了点头,“除了咱们当时身上带著的一些细软金银,还有老奴机警,提前藏在身上的一点应急首饰……其他的,什么都没能带出来。官兵们动作太快,根本不给我们任何收拾细软、转移財產的机会啊!”
长乐郡主下意识地再次环顾这间狭小破败的房间。褪色发黄的墙壁,吱呀作响的破旧桌椅,窗外传来市井小贩嘈杂的叫卖声和劣质油烟味……
这一切,与她记忆中那雕樑画栋、金碧辉煌、僕从如云的冠军侯府,与她那间熏著名贵香料、布置得精致典雅、摆满了奇珍异玩的闺房,与府中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珠宝玉器……形成了无比尖锐、无比讽刺的对比。
一切……真的都没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地位……转眼之间,烟消云散,如同镜水月。
“呵,哈,哈哈哈……”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怨毒和绝望。
“好!好一个赵樽!好一个陛下!真是……真是赶尽杀绝,一点活路都不留啊!做得真绝!真绝啊!”
管家和丫鬟们面面相覷,但谁也不敢言语,只能等她这阵失控的情绪发泄过去。
良久,长乐郡主才止住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眼神空洞地望著虚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管家见她情绪稍平,才小心翼翼地再次上前,压低声音说道:“郡主,事已至此,伤心愤怒皆是无用。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想办法儘快离开京城,去往其他尚未受到波及的州县,投奔……投奔一些远房亲戚了。他们或许……可以看在往日情分上,收留我们一时。”
长乐郡主沉默著,如同泥塑木雕。
许久,她才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如今的她,除了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去投奔那些平日里或许根本看不上眼的远亲,祈求一点可怜的庇护之外,確实已经……別无他法了。
然而,就在他们几人收拾好那寥寥无几、勉强塞满一个小包袱的行李,准备悄悄离开这间令人窒息的客栈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店小二惊慌失措的阻拦和哀求声。
“军爷!军爷们!这是怎么了?小店都是本分生意人啊……”
“走开!我们要查看这里是不是三大世家的產业!陛下有旨,一处都不能放过。阻拦者同罪!”
管家脸色骤然大变,一个箭步衝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窗缝向外窥探。
他只看了一眼,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回头看向长乐郡主,“不好了!有官兵来查探了!他们……他们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一网打尽啊!”
长乐郡主心臟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跳著衝到窗边,顺著管家的视线向下望去。
只见客栈那小小的院落以及门前狭窄的街道,已经被至少二三十名杀气腾腾的官兵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他们的鎧甲胸前,写著一个“苍”字。
带队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仿佛感应到了长乐郡主的目光,那名带队的军官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精准地射向了她所在的这扇窗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骤然相遇!
那一刻,长乐郡主倒抽一口凉气,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感谢润木的打赏,感谢各位友友的票票,我做梦都在爱你们!
第350章 难姐难妹
第350章 难姐难妹
那一刻,长乐郡主倒抽一口凉气,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张脸……那张冷俊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让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煞气,但她绝不会认错!
那是她被土匪掳到山上时,在土匪窝里见到的那个刀疤脸“土匪”!他当时看似是个小头目,眼神凶狠,语气暴戾……
直到这一刻,长乐郡主才如同被一盆冷水泼醒,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她当初遭遇土匪,根本就不是意外!那个刀疤脸土匪,竟然是赵樽的人!
难道……难道从那么早开始,赵樽就已经在布局?还是说,因为她掳走了韩蕾,赵樽在用这种方式,替韩蕾那个贱人报仇吗?!
这是不是印证了那句话——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如今时候到了,赵樽登上了帝位,所以,以前的报復全都来了?
而更让她感到彻骨冰寒的是,那刀疤脸不仅仅是山上的“土匪”,他应该还是赵樽身边最为得力的心腹之一!
如今,时移世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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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刀疤脸奉了他主子的命令,带著冰冷的刀兵,来到了这里。要將她长乐郡主,將苏家最后的这点希望,彻底乾净地……断绝。
想明白这些,长乐郡主仿若被人抽走了魂魄,对这个世界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嘴里念叨著:“走吧!咱们都走吧!走得远远的。”
……
另一边,赵巧儿与秦嫣然这对母女俩的境况也是淒风苦雨,没能比长乐郡主好到哪里去。
她们被毫不留情地驱逐出了那座曾象徵富贵与权势的逍遥王府。
母女俩紧紧抱著各自那点可怜的行囊,刚迈出那朱漆剥落的高大门槛,身后便传来麻子不耐烦的呵斥与推搡。
“快走,快走!磨蹭什么!这府邸即刻便要查封了!”
赵巧儿只觉得后背一股大力传来,是麻子那粗糙的手掌狠狠一推。
这一推的力道很猛,赵巧儿惊呼一声,抱著那蓝布包袱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倒地时,她下意识用手臂支撑,正好压到了那只受伤未愈的手,顿时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疼得她“啊”的惨叫一声,额头冷汗直冒,五官都紧紧皱在了一起。
“巧儿!”秦嫣然见状,嚇得魂飞魄散,哭喊著扑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想將她扶起来,泪水不爭气的滚出眼眶,滚落在满是尘土的衣襟上。
赵巧儿只觉得又痛又委屈,悲从中来,也顾不得体面,就著跌倒的姿势,仰起头对著那紧闭的府门和冷漠的兵士哭喊。
“这……这是我们的宅子!你们凭什么將我们赶出来?还有没有王法了!”她越说越激动,试图用那虚无縹緲的身份给自己增添一丝底气,“我兄长……我兄长他如今是陛下了!我便是公主!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如此对待当朝公主,该当何罪!”
秦嫣然也在一旁抽噎著帮腔:“就是!我女儿是公主,你们不能这样!”
见她们还看不清现实,麻子撇了撇嘴,双手抱胸,倨傲地站在台阶之上,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满脸的鄙夷与不屑。
他斜睨著底下狼狈不堪的母女俩,嗤笑道:“公主?呵!你们就惜福吧!陛下若不是念及与你们那点子微末的血脉亲情,心存一丝仁念,岂会容你们在府里多住这一夜,还允你们收拾这些细软?早在昨日事发之时,就该將你们直接撵出去了!你们自己干下的好事,自己心里难道没个数吗?”
说到这里,麻子的声音陡然转厉,“谋害王妃——不,如今该称皇后娘娘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开恩,饶你们性命,只將你们驱逐,已是天大的恩典!竟还敢在此胡言乱语,自称公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快走!再磨蹭,休怪我等不客气!这里马上便有户部的大人们前来清点查收。你们若再不知悔改、为非作歹,陛下有令,定斩不饶!”
赵巧儿被这番连削带打的话噎得面色发白,但她仍然不甘心地喊著:“我要见陛下!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何如此对待亲妹妹……”
然而,麻子已不再理会她的哭嚎,逕自指挥著手下兵士,將盖著鲜红大印的封条,交叉贴在了那两扇曾经显赫无比的大门上。
隨即麻子带著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母女二人对著那冰冷的封条和空荡荡的府门。
最终,赵巧儿心心念念的公主名份非但成了镜水月,母女俩反而因新帝赵樽要带头做榜样,將这逍遥王府充公而落得个无家可归。
母女俩彻底赶出了这片繁华之地,她们互相搀扶著,肩上挎著的是那仿佛逃难人才有的寒酸包袱,步履维艰地向前挪动。
她们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措,望著眼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秦嫣然思忖良久,怯生生地提议道:“巧儿,咱们现在能去哪儿?要不……咱们去投靠林老爷吧?或者,去找他帮帮忙?他总不会见死不救……”
秦嫣然嘴里的“林老爷”,自然是指的林记布行的林远山。
赵巧儿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强烈的抗拒与难堪。
她猛地摇头:“不去!我早已被他休弃,还有什么脸面去求他?再说了,他如今……他定然不会帮我们的。”
想起自己如今的落魄和被休的耻辱,赵巧儿实在无法踏出那一步。
秦嫣然却不肯放弃,继续劝说道:“巧儿,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你们如今不是夫妻了,可我们母女落难至此,就算他不愿收留咱们,让他给些盘缠总归是可行的吧?他如今是锦绣坊的掌柜,一点儿的盘缠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赵巧儿抹不下那个面子,內心挣扎了许久,可看著她娘那殷切又惶恐的眼神,再想想前途未卜的困境,终究还是嘆了口气。
她估摸著这个时辰,林远山多半不在家里,而是在东市的锦绣坊打理生意,便咬了咬牙,便带著秦嫣然,厚著脸皮朝锦绣坊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锦绣坊,生意颇为红火。
做了掌柜的林远山,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春风满面。
他正低头拨弄著算盘,核对帐目,忽听得伙计来报,说门外有两名妇人求见。
林远山心下疑惑,放下帐册踱步出去一看,竟是赵巧儿与秦嫣然。
只见赵巧儿衣衫略显脏污凌乱,髮髻也有些鬆散,那捧著的伤臂更是刺眼。
赵巧儿一见林远山,未语泪先流,扑通一声竟是要跪下去,被林远山一把死死拉住。
赵巧儿哭哭啼啼地诉说:“远山……是我错了,当初鬼迷心窍,对韩……对皇后娘娘下毒……我知错了,求你原谅我……”
她试图用懺悔来打动对方。然而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如今说这些早已为时过晚。
若锦绣坊的幕后东家是韩蕾,那现在就连眼前这个曾经与她最为亲近的林远山,也成了韩蕾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她求林远山又有何用呢?
“是啊!远山。你看巧儿她都知道错了。你就看在夫妻的份上,別跟他计较了吧!”秦嫣然也在一旁跟著垂泪,小声地帮衬著哀求,一脸小意的模样。
但秦嫣然却赌对了。
林远山看著眼前这对形容憔悴、狼狈不堪的母女,尤其是赵巧儿那断臂之处和苍白悔恨的面容,终究是念及旧情,动了惻隱之心。
他沉默片刻,转身从柜上取出整整一百两银子,用布包裹了递到赵巧儿手中,语气复杂地说道:“拿著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自为之。以后……你们自己保重。”
赵巧儿双手颤抖地接过那沉甸甸的银子,她心里明白,这已是林远山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怜悯和帮助了。
她不敢再多言,只是千恩万谢,然后紧紧攥著银两,拉著还想说什么的秦嫣然,匆匆离开了锦绣坊这块让她倍感难堪和屈辱的地方。
母女二人寻了个僻静角落,小心翼翼地將银两分成几份,仔细藏在包袱最深处和贴身衣物里,这才重新背起行囊,像两只受惊的兔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著。
她们不敢停留,也不知该去往何方,只是本能地朝著人烟相对稀少的南门方向走去。
当她们步履蹣跚地走到南门附近一条狭窄而阴暗的小巷口时,命运似乎又跟她们开了一个玩笑。
只见巷子里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门口,正停著一顶华丽的小轿。一名女子正由丫鬟明月搀扶著,单脚吃力地跳出客栈门槛,正准备上轿。
而那人,正是同样落魄的长乐郡主。
明月眼尖,率先看到了巷口的赵巧儿母女,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唤了一句:“赵姑娘?”
若是前两日,还做著公主美梦的赵巧儿,对这位已然失势、没了郡主封號的长乐,肯定是不屑一顾。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公主梦已成泡影,自己更是沦落到无家可回。现在乍一见这尚有一顶小轿代步、身边仍有僕从跟隨的长乐郡主,赵巧儿仿佛在无边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呀!是郡主啊!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
赵巧儿眼中立刻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忙不迭地拉著秦嫣然,巴巴地迎了上去,脸上堆起近乎諂媚的笑容,与长乐郡主寒暄起来。
而同样失去了一切,正感觉前途迷茫、孤苦无依的长乐郡主,骤然见到赵巧儿,竟也生出了几分“他乡遇故知”的感慨,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
“难姐难妹”相遇,两人执手相看,竟忍不住互诉起各自的悲惨遭遇来。
长乐紧紧握住赵巧儿的手,声音里带著压抑的哽咽:“巧儿妹妹,苏家……苏家全完了。那些產业一夜间都被查封,如今我除了简单的细软,竟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她另一只手攥著帕子,“我只能变卖最后几件首饰,僱车去荆州投靠远房亲戚了。”
赵巧儿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眼圈顿时红了:“姐姐这般遭遇,倒叫我想起那个无情无义的兄长!”
她咬紧嘴唇,“赵樽如今飞黄腾达坐上了龙椅,非但不接我们母女进宫享福,反而將我们扫地出门——这般狠心,哪里还念什么骨肉亲情!”
两个女子的手在微颤中握得更紧,长乐郡主泪珠滚落:“如今,你我皆是这般境地,我们真是……”
“真是一对患难姐妹!”赵巧儿抢过话头,声音里带著愤恨的哽咽,“这世间男子,个个薄情寡义!”
她们相顾垂泪,交握的指节都捏得发了白。
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难姐难妹,在这破败的小巷口,你一言我一语,唉声嘆气,越说越觉得同病相怜。
“郡主,你有何打算:”赵巧儿吸了吸鼻子。
长乐郡主微微摇头,“不知道,只能先离开京城,去投靠亲戚。你呢?”
赵巧儿的眸子垂了下来,“我不想离开京城,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还好我娘给一户人家浣洗衣裳,暂时勉强能撑下去。”
赵巧儿顿了顿,抬眼看向长乐郡主:“郡主,咱们这一別不知何时再能相家,不如找个安静地方细细敘谈。”
长乐郡主指了指身后那家简陋的小客栈道:“我便暂住在此处,那咱们就到里面说话吧。”
於是,赵巧儿、秦嫣然以及由明月搀扶著的长乐郡主,又折返回了那家光线昏暗、空气中瀰漫著霉味的小客栈。
长乐郡主让掌柜另开了一间稍微乾净些的上房,她单脚跳著进了房间,隨即挥挥手,將明月和其他跟隨的下人都屏退在房间之外,只留下赵巧儿和秦嫣然在室內。
房门“吱呀”一声被紧紧关上,隔绝了內外,小二送来茶水后也退了出去。
“来,坐下说。”赵巧儿殷勤的扶著长乐郡主坐下。隨即,她们母女俩也坐到了八仙桌旁。
三人围坐在那张掉了漆的八仙桌旁,赵巧儿捧著右臂,压低了声音不知说了句什么,长乐郡主的双眸突然猛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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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今日宴席不收礼
第351章 今日宴席不收礼
暮色四合,窗外最后一抹霞光渐渐隐去,屋内已点起了明亮的太阳能灯。
赵樽大步走进屋,面上略带疲惫却难掩兴奋。他本想抱抱两个孩子,见两个孩子睡得正沉,便只是用手指轻轻的碰了碰他们娇嫩的脸蛋,示意乳娘将孩子抱出去。
他回过头,见刚刚还睡着的韩蕾醒了过来,便走到床沿边坐下,握住韩蕾的手,跟她讲起这一个月来取得的大好成绩。
一个月的光景,京城已然天翻地覆。
赵樽以苍州军的铁血和神鬼莫测的m16为倚仗,雷厉风行,大刀阔斧。
别人清除异还需权衡算计,他却是直接以雷霆手段将阻碍一一荡平。军事、朝政,诸多盘根错节的难题,在他绝对的力量和武夫性子面前,被迅速捋顺、镇压。
京中的世家权贵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他们连对策都还未想好,三大世家一夜之间就已大厦倾覆。
更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是,赵樽竟率先将自己京中的宅邸“逍遥王府”主动充公,交给了户部。
赵樽这一举动,无异于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有了这带头榜样,那些原本还在观望、心痛的权贵们,纵有万般不舍,也不敢再多言。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机敏之辈,立刻看清风向,争先恐后地效仿,要么交出闲置的华宅,要么献上经营不善的产业,反正多多少少主动交一些,以期迎合这位新主。
说起那些见风使舵之人,赵樽冷峻刚毅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近乎顽劣的笑意。
“呵呵!对于这些‘识时务’的俊杰,本王也未苛待他们。”他刻意拖长了“本王”二字,带着几分戏谑,“我把你在系统里买的那些金字铜牌,今日上朝,一一授予了他们。”
韩蕾倚在柔软的靠枕上,产后略显丰腴的脸颊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好奇地眨着眼:“哦?你都赏了他们些什么名头?”
赵樽如数家珍:“那个‘天下第一大善人’、‘光荣之家’、‘大景肱骨’……名号响亮得很。我还命人敲锣打鼓送到他们的府上,责令必须悬挂于大门之上,供往来百姓瞻仰学习。”
他边说边模仿着挂牌匾的动作,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些权贵们接到铜牌时,那哭笑不得、五味杂陈的表情。
“噗——”韩蕾想象着那画面,一时没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在暖意融融的室内回荡。
韩蕾笑得眼角沁出泪,赶忙抬手擦了擦,“也亏你想得出来。他们万贯家财,就换了你这么一块铜牌子挂在门口,可惜我还在月子里出不去,要不,我还真想亲眼去看看他们那吃了苍蝇的表情。”
她笑得身子微颤,带动着锦被也轻轻起伏。
赵樽被她娇俏的模样逗得心头痒痒,伸手便去挠她腰间的软肉,语气里满是宠溺:“我这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韩蕾一边扭着身子躲闪,一边止不住笑,气息微喘:“哈哈……别闹,痒!这怎么就是跟我学的了?我何时教过你这等促狭的主意?”
“怎么不是?”赵樽停下动作,握住她挥舞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不是常说,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要常用‘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我这便是一巴掌是收了他们的产业,再给块光宗耀祖的铜牌当甜枣啊。当然,这枣子就是有点硌牙。哈哈哈……”他自己说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蕾恍然大悟,揶揄道:“这话我倒是说过,只是没想到,你竟用在了这里,效果还如此的……卓著。”
“这效果我也没想到。”赵樽收敛了些笑意,神色稍正,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从容。“这些人算是聪明的,懂得审时度势,与本王步调一致,好歹还能捞着块铜牌,虽不值钱,挂在家门口,在这京城里,眼下也算是一份难得的‘体面’和护身符了。你没看见,今日已有几个得了牌子的,又主动献上了一些田产,以表忠心。至于那些至今仍冥顽不灵,毫无表示的……”
他语气微顿,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那就休怪本王后续的手段,不再这般‘温和’了。”
听他这般说,韩蕾又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江南烟雨般轻软,丝丝缕缕缠绕在赵樽心头。
他不由追问:“又笑什么?”
韩蕾伸出纤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眼中满是柔情与戏谑:“我的王爷,你现在怎么还一口一个‘本王’?你该自称‘朕’了。”
赵樽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解释道:“登基大典尚未举行,此时自称‘朕’,急躁了点。”
提到登基大典,赵樽才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今日我已下令,将后宫里先帝的那些妃嫔全部遣散出宫了,各自给予银钱安置。至于那茹妃……”
“茹妃怎么了?”
赵樽语气稍缓:“我单独赐了她一间位置不错的铺面和一套三进的宅院。念在她这些日子在宫里对大十三多有照顾,也感念她提供的那条密道。毕竟,若非那条密道,我们此次行事也不会这般顺利。”
“韩蕾闻言,轻轻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怜悯:“听十三说,这位茹妃虽出自孙家,但也是个可怜人。若她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你能如此妥善安置,给她一条安稳的余生之路,倒也合情合理。”
说完,韩蕾抬起手,温柔地抚上赵樽略显清瘦的脸颊,指尖细细描摹着他挺拔的眉骨和因为连日操劳而愈发深刻的轮廓,语气里满是心疼:“这些日子,杂务千头万绪,都压在你一人肩上,定是累坏了吧?”
赵樽心头一暖,大手立刻覆上她贴在自己脸颊的手背,将那温软细腻的掌心更紧地贴向自己,像只寻求慰藉的猛兽,依恋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他闭上眼,感受着那令他安心的暖意和淡淡馨香。
“不累。只要想着你和孩子,想着我们未来的日子,便一点也不觉得累。”他睁开眼,目光灼灼,如同天上的星辰,深深望进韩蕾的眼底,“还有两日,你便要出月子了。我只是想在此之前,将这些琐碎事情都安排妥当,扫清一切障碍……”
他微微前倾身子,额头轻抵着韩蕾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用一种极轻却又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到时,你只需养好身子,凤冠霞帔,安安心心、风风光光地……”
他刻意停顿下来,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带着承诺和无限期待,“做、朕、的、皇、后。”
那一个“朕”字,他咬得特重,带着笑意,也带着即将君临天下的霸气,以及只对她一人展现的缱绻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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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京城北门。
一长串车队浩浩荡荡的缓缓驶入了巍峨的城门。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车队装饰虽不极尽奢华,却自有一股沉凝的气度,引得零星的路人侧目。
其中一辆宽敞的马车内,张阁老与恒国公正对弈一局残棋。听闻车夫禀报已入京城,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掀开了侧面的绸布车帘。
窗外,京城街市依旧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熟悉的繁华景象扑面而来。
然而,在两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眼中,却都映出了与记忆中不同的光影,心中忍不住感慨万千。
不久前,苍州王赵樽还是逆贼,他们还是因为家中的子孙“从逆”,不得不对旧朝怀着一丝不忠的愧疚,悄然前往苍州。
苍州虽好,百姓安居乐业,秩序井然,宛如乱世中的桃源,可那份“不忠”的巨石始终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在苍州的每一日都难以真正舒展。
谁能想到,时移世易,短短数月,他们竟能如此风风光光地重返京城,而且是以新帝座上宾的身份,前来参加赵樽的登基大典。
正当二人沉浸于物是人非的唏嘘中时,恒国公突然轻“咦”了一声,眉头微蹙。
“怎么了?”张阁老问。
“阁老,你看,”恒国公指着街边,“为何这许多铺面都关着门,还贴了封条?”
张阁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白的眉毛也渐渐拧紧。
他深吸一口气,捋着胡须,浑浊却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那些紧闭的门扉。那上面盖着官府的朱红大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哎?”张阁老辨认片刻,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那家关张的‘丰泰米行’,似乎是苏家的……那家赌坊,不是魏丞相家那位纨绔子最爱的销金窟么?怎么也……”
“是啊!这家赌坊就是魏家的呀!这是怎么了?”恒国公也是满脸不解。
“下去走走。”张阁老心中疑虑丛生,便唤停了马车,与恒国公一同下了车,决定步行前往约定的腾云楼。
他们接到通讯站的消息,赵樽今日包下了整个腾云楼,为一双儿女举办满月酒,让他们抵达后直接前往腾云楼。
见两位核心人物下车,后面车队里的荆州王、华天佑等人也纷纷效仿,下了马车。就连老夫人,也在赵灵儿和恒国公夫人林氏的搀扶下,踏上了京城的街道。
一行人沿着宽阔的街道缓缓前行,越是靠近内城,所见景象越是令人心惊。
街道两旁,许多原本应该客似云来的旺铺,此刻都大门紧闭,交叉的封条如同两道伤疤,宣告着这些产业戛然而止的命运。
而这些店铺的门楣、旧匾,依稀可辨,几乎全都属于昔日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几大世家。
恒国公按捺不住,走向一个在街角摆摊卖旧书的小贩。
“这位小哥,请教一下,”恒国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寻常一些,“老夫许久未回京城,怎的这许多店铺都被查封了?可是城中出了什么大事?”
一听这话,那小贩顿时来了精神,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得意之色,仿佛亲眼见证了某种传奇。
“哎哟,老丈您还不知道吧?”他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周围几个人都能听见,“是咱们陛下!新皇陛下雷厉风行,把三大世家……不,是把那些蛀虫的老底都给抄了!这些产业,全都充公归了国库!”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宣泄式的快意:“陛下说了,这些从世家手里收来的不义之财,往后都要用在咱们老百姓身上!修桥铺路,兴办学堂,那才是正途!”
恒国公闻言大惊,与身旁的张阁老交换了一个震撼的眼神。
他忍不住追问:“几大世家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他……他初登大宝,怎敢如此……”
他想说“操之过急”,可话还没说完,那小贩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贩发出一阵带着嘲弄的笑声,他右手夸张地做着挥刀左右劈砍的动作,“咱这陛下可不是一般人!那叫一个厉害!唰!唰!唰!几下子,就把那些盘踞了几百年的世家连根拔起了!听说啊,陛下已经下了明旨,登基大典那天,就是这些被抓的世家核心人物被流放千里之时!这叫双喜临门,呸呸呸,不对,是除旧布新!”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恒国公和张阁老僵在原地,后面跟上来的荆州王、华天佑、大胖头等人,也都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震惊、恐惧和一丝兴奋的复杂情绪。
“威武!”
华天佑和大胖头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年轻人脸上洋溢着对绝对力量的崇拜和向往。
而张阁老、恒国公和荆州王则是一脸难以消化的震惊。因为他们太了解朝堂,太清楚世家的能量了。
历朝历代,哪位皇帝不是对世家门阀安抚、笼络、妥协?即便有心整治,也无不是小心翼翼,徐徐图之,生怕引起剧烈的反噬。
赵樽倒好,不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京城,夺得了皇位,竟然还在登基前,就顺手以泰山压顶之势,将这几颗毒瘤彻底铲除!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荆州王在震惊之后,心底猛地涌上一股巨大的狂喜和释然。
那个屡次派人暗杀他的皇兄彻底倒台了!而如今坐上那个位置的,是拥有绝对实力和魄力的赵樽!
有赵樽在,自己一家终于可以彻底摆脱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他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
张阁老心中的惊涛骇浪则更为复杂。他这位学生,强大得简直骇人!一路行来,高歌猛进,无所避讳,看似莽撞,实则每一步都精准狠辣。
赵樽既有武将破釜沉舟的勇猛,又有文人运筹帷幄的谋虑,堪堪当得“文武双全”四个字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赵樽能一路高歌猛进,靠的全是m16的威慑,正应了那句话——枪杆子底下出政、权。
怀着种种复杂难言的心情,一行人终于走到了腾云楼。
然而,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们惊掉了下巴,甚至比刚才看到满街封条时还要愕然几分。
今日宴席不收礼,收礼只收一条龙!
第352章 上天最好的安排
第352章 上天最好的安排
只见腾云楼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各式华丽的马车和轿子排成了长龙,几乎阻塞了整条街道。
那些排队等候的人,无一不是身着绫罗绸缎,气度不凡。
张阁老和恒国公一眼扫去,几乎都认得——全是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官员和权贵,其中不少还是昔日与几大世家往来密切的“聪明人”。
赵樽如今是新帝,这些人趁着皇子皇女满月酒之际,赶着来巴结送礼,本是官场常态,人情世故,无可厚非。
但让众人目瞪口呆,不是这些人高贵的身份,而是腾云楼门楣上悬挂着的那条醒目的红色横幅,上面用遒劲有力的大字赫然写着:
“今日宴席不受礼,收礼只收真心意。”
横幅下,赵樽身着代表亲王身份的苍州王蟒袍,并未穿龙袍,正悠然自得地站在腾云楼门前的台阶上。
他一只手自然地搂着身旁韩蕾的肩膀,姿态亲昵而放松。而韩蕾身着石榴红蹙金长裙,产后略丰腴的身段更显雍容华贵,因月子里将养得极好,那张娇俏的面容莹润透白,胜似玉盘。
她怀中抱着一个锦绣襁褓,唇角含笑,目光清澈地看着台阶下那排着长龙的队伍,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腾云楼的房檐边,一排身背m16的亲卫在站岗维持秩序。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台阶下并排摆放着两张用于收礼的八仙桌,坐着收礼的不是王府管家,而是两名面容严肃的御史台官员和两名手持算盘、账册的户部官员。
这是唱的哪一出?
“真心意”?
何为“真心意”?
这真心意又要如何“收”?
正当一行人面面相觑之时,台阶上的赵樽已然看到了他们。他脸上立刻露出真诚的笑容,与韩蕾低声说了一句,便携手迎了过来。
“老师,国公爷,娘。你们一路辛苦了!”赵樽率先拱手施礼,态度恭敬又不失亲切。
韩蕾也抱着孩子,微笑着向几位长辈行礼问好。
众人连忙还礼。寒暄几句后,张阁老看着眼前这大张旗鼓的“收礼”场面,再联想到一路所见的查封景象,心中那股为国为民的耿介之气涌了上来。
他沉下脸,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悦:“赵樽,你尚未正式登基,便如此大张旗鼓,引得百官汇聚,这……这成何体统?若你也学了那世家敛财聚富的做派,与蠹虫何异?若真如此,老夫看你这皇帝,不做也罢!”
说着,张阁老情绪激动,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转过身去,似乎不忍再看。
赵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弄得一愣,随即与韩蕾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无奈,更带着一种彼此才懂的默契。
赵樽收敛笑容,上前一步,对着张阁老的后背,深深施了一礼,语气诚恳而郑重:“老师多虑了。学生并非借机敛财,而是要借此机会,让这些昔日依附世家、或是自身也不干净的权贵们,主动将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吐出来,悉数充入国库,用于日后民生建设。”
韩蕾笑着接口,声音软糯却清晰:“是啊,老师,您误会樽哥了。这是樽哥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韩蕾说着,目光扫过那长长的队伍,“主动交出非法所得,朝廷便既往不咎,他们仍可保留官职,甚至可能因‘识时务’而得到宽宥,继续站在朝堂之上。若还是有人冥顽不灵,企图蒙混过关……”
她微微停顿,声音压低了些,“待登基大典之后,樽哥便会下令强制清算。届时,等待他们的便是下狱,或流放,二者选其一,绝无第三条路。”
众人听完这番解释,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那些权贵都排队赶着来送礼,原来这看似荒唐的收礼现场,竟是一场恩威并施的大戏!
所谓的“真心意”,是要权贵们真心实意的拿出不义之财,让他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也是赵樽在登基前,对旧有势力进行的一次公开的、温和的,却又无比凌厉的清洗和筛选!
“高啊!实在是高!”恒国公看着赵樽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如此一来,既能充实国库,又能甄别忠奸,更给了这些人一条悔过自新的生路,王爷……呃不,陛下此举,可谓仁至义尽,谋略深远呐!”
荆州王、华天佑等人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钦佩之色。这一手,比单纯的武力镇压,更需要智慧和魄力。
张阁老闻言,这才猛地转过身来,脸上的愠怒早已被震惊、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惭愧所取代。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形挺拔、目光锐利的学生,仿佛今日才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一个能征善战的武将,更是一个深谙权术、心怀天下的成熟统治者。
他捋着胡须,久久不语。
最终,他所有情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嘴角慢慢向上牵起,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却又最终归于赞赏的笑容。
这个学生,他真是越看越顺眼了。这京城的天,是真的变了。
而他,似乎不必再为那份“不忠”而耿耿于怀了。
正在这时,一队快马从远处向着腾云楼疾驰而来。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引得行人纷纷侧目躲让。
为首之人是徐州驻军元帅宋元庆,他一身湖蓝的绸缎常服,风尘仆仆,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焦急和忧虑。
荆州刚遭了灾不久,各处民生需要恢复,他的叔叔宋培林作为荆州知州不得不留在当地处理政务,未能跟随荆州王等人一同进京道贺。
这一路上,他听到行人议论赵樽对世家下手的消息,又亲眼目睹京城大街小巷被查封的店铺,一颗心早已悬到了嗓子眼。
宋家也在四大世家之列,会不会也遭到了清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
他不断催马加速,只想快些见到赵樽问个清楚。可想到赵樽如今已是新帝,他又不免心生忐忑。
那个曾经同为武将的好友,如今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后,会不会也变得六亲不认?
越是靠近腾云楼,他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腾云楼门前那排成长龙的队伍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带着愁云惨雾,这景象哪里像是喜庆的满月酒,分明像是赶着去上刑场。
世家被连根拔起,这些权贵又一副损失惨重的模样,那宋家……
宋元庆想着不禁握紧了缰绳,指节都捏得泛白。
“宋兄!”赵樽清朗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
宋元庆猛地勒住马匹,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间带着武将特有的干脆。
他强压下心头的焦灼,草草拱手一礼:“恭喜陛下荣登宝座。”随即,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陛下,宋家现在情况如何?我这一路看来,京城局势大变,心中实在不安。”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赵樽脸上搜寻着答案,那份担忧与惶恐毫不掩饰。
赵樽见状,心中了然,上前一步,温热的手掌重重拍在宋元庆的肩上,力道沉稳而真诚。
“放心吧,宋兄。”赵樽声音平和,“我清理世家固然铁血,但并非阻塞视听。宋家虽为世家,可这些年的作为与其他三大世家截然不同。你叔叔在荆州任上心系百姓,修堤防洪、灭蝗赈灾,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宋家的产业也多是正当经营,从未盘剥百姓。”
说到这里,赵樽微微侧身,指向腾云楼内:“你的家人早已在里面就坐,安然无恙。快去看看他们吧。”
这番话如同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宋元庆心头的阴霾。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这才有心思注意到赵樽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韩蕾抱着孩子襁褓上前,唇角含着温婉的笑意:“见过宋元帅。”
她怀中的锦绣襁褓微微晃动,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若隐若现。
宋元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韩蕾身上,产后丰腴了几分的她更添雍容气度,石榴红的长裙衬得肌肤胜雪,那双清澈的眸子依然灵动,只是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柔。
这一刻,宋元庆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曾经让他心动的姑娘,如今已为人母,站在他要好的兄弟身旁,如此登对。
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悄然掠过心头,但他很快便将其压了下去,郑重抱拳回礼:“韩姑娘,许久不见。”
“咳!宋兄,”赵樽敏锐地捕捉到宋元庆那一瞬间的失神,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伸手揽住韩蕾的腰,语气亲昵中带着宣示,“以后可不能还叫韩姑娘了,要叫皇后娘娘。”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韩蕾耳根微红,她娇嗔地瞪了赵樽一眼,那眼神里既有羞涩,又有几分嗔怪他打翻了醋坛子,小题大做的意味。
但韩蕾很快便恢复落落大方的姿态,对宋元庆绽开真诚的笑颜:“宋元帅一路辛苦,不必拘礼。快请进去就坐吧!”
宋元庆尴尬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重新施礼:“陛下说得是,是臣疏忽了。见过皇后娘娘。”
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些界限已经分明,有些过往只能珍藏。
他看着赵樽护在韩蕾腰际的手,看着韩蕾怀中那个象征着爱情结晶的婴孩,忽然释然——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宋元庆,怎么还愣在这儿啊?赶快跟我们进去入席吧。”恰好这时,华天佑也和大胖头也过来招呼宋元庆。
宋元庆赶紧顺势答应:“天佑、翰霖,你们俩还好意思说,上一次让我大醉了三日,今日还敢不敢喝?”
华天佑“切”了一声,然后与大胖头互相击掌。“谁怕谁啊!走,今日不醉不归。”
说着,两人上来一左一右的搭住宋元庆的肩膀。
“诸位,请随我入席吧。”韩蕾也适时地招呼着在场的所有人,语气不疾不徐,俨然已是母仪天下的风范。
宋元庆回头与赵樽相视一笑,那份兄弟情谊在目光交汇中重新流动。
赵樽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与他们几人并肩而行,走上台阶,仿佛方才那段微妙的插曲从未发生。
将他们领到门口,赵樽顿下脚步,看向华天佑:“你们先进去陪宋兄好好喝着,我还得在这里监督他们收礼。”
“行,那你可要快点啊!”华天佑伸手拍了拍赵樽的胸膛:“趁着你还没换上龙袍,咱们兄弟几个得好好的喝几杯。以后,可就没太多机会了。”
这话多少带着几分伤感,赵樽的眸子暗了暗,上前搂住他们几人的肩膀。“放心,以后我会经常出宫与你们小聚,只是……宋兄要驻守徐州,相隔甚远,机会倒是少了些。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
“嗯!对!以后相聚的日子甚少,今日必要喝个痛快。”宋元庆狠狠点头。
他抬眼却看到一个权贵捧着一块铜牌从他们身边经过,那铜牌上刻着几个大字——大景模范。
那人像吃了苍蝇一般,面带哭相,却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块铜牌,即便在席桌边坐下了,也恭恭敬敬的将铜牌放在腿上,然后开始用膳,丝毫不敢大意。
宋元庆好奇,对华天佑努了努嘴,问道:“那人腿上放的是何物?”
华天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赶紧捂着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你说那个呀,那是赵樽给他们的回礼。有了这回礼,他们面儿可就大了,也就有了保命符。”
宋元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是宋家唯一的一个武将,只对行兵布阵、操练打仗感兴趣,对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他一时还没想明白。
“好了,别管那些了。”赵樽好笑,轻拍他的肩膀。“快去坐下喝酒吧。”
闻言,宋元庆这才随着华天佑等人一起进了腾云楼。
大厅内,灯火辉煌,却听不到笑语喧哗。那些来“随礼”的权贵们,个个都要哭不哭,闷着头用膳。
楼外那条“收礼只收真心意”的横幅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而楼内这场别开生面的满月宴,正在悄然改写整个京城的格局。
宋元庆坐在位子上,回头看着那个已然具备帝王气度的好兄弟,和正在娇笑着与他说话的韩蕾,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想着,或许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吧——
一个明辨是非、恩威并施的君主,一个大度睿智、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有一个如苍州一样,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正在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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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牝鸡司晨
第353章 牝鸡司晨
九月吉日,天高云淡,金风送爽。
整个皇城似乎都被这澄澈的秋日洗练过一番,焕发着一种不同于往日沉暮的新彩。
宫墙依旧朱红,琉璃瓦依旧耀目,但往来的宫人脸上那份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盼,以及宫门外隐隐传来的鼎沸人声,都在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今日,是赵樽的登基大典。
与历代帝王登基时极尽奢华、仪轨繁复不同,赵樽的典礼处处透着一种务实与简朴,却又在简朴中蕴含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没有耗费巨资修缮一新的宫殿,没有绵延数里的仪仗,甚至没有前朝那些冗长到令人疲惫的祭祀环节。一切的核心,似乎都凝聚在了“人心”二字之上。
宫内,太庙前的广场上,钟磬齐鸣,庄严肃穆。
以恒国公、荆州王、华天佑、骆海、张阁老、大胖头等为代表与的新贵们与武重臣,身着或新或旧的朝服,按品阶肃立。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一步步踏上高台的身影上。
赵樽并未穿着绣满十二章纹的繁复衮服,而是一身玄色镶金边的劲装改良龙袍,腰束玉带,身形挺拔如松。
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昔,即便在这样象征至高权位的时刻,他眉宇间依旧带着北关风沙磨砺出的坚毅与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
然而,当他侧首看向身旁同样盛装的韩蕾时,那眼神深处便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他的登基,与众不同之处首先便在于此——他并非独自一人接受天命,而是携同他唯一的妻子韩蕾,共同完成这祭告天地宗庙的仪式。
这在恪守礼法的老学究看来,或许有些惊世骇俗,但在场的众人,无论是深知二人情谊的旧部,还是审时度势的新贵,都明白这正是这位新帝的作风。
他认定的,便是规矩。
更与众不同的盛况,是在宫墙之外。
当宫内祭祀的钟声穿透云霄,悠扬地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时,早已聚集在主要街道上的百姓们,如同潮水般涌动起来。
他们不是被官府驱赶或利诱而来,完全是自发地走上街头,挥舞着简陋的彩旗,或是干脆高举着双手,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新皇登基,天下太平!”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陛下圣明!”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汇聚成一股无法抵御的声浪,冲击着古老的皇城。
这些面庞黝黑、衣着朴素的升斗小民,他们的激动是发自内心的。
赵樽镇守北关,力拒外敌,本就是战功卓著的英雄,威名早已在民间口耳相传。
如今他初登大宝,便以雷霆手段拔起盘根错节的世家,清理权贵财产,更是喊出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誓言,真正将他们这些底层的草芥之民放到了高处。
这样的君主,如何不让他们拥戴?这般万民自发游街庆贺、山呼万岁的盛况,确实是历代帝王从未得见的荣光。
而与宫外和宫内的热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散落在京城各处深宅大院里的权贵们。
除了在朝堂上身有职务、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宫参加典礼的,那些失了势、或被新政触动了利益的闲散权贵,个个心里都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怨气。
他们紧闭门户,多在府中喝茶,只派了心腹下人混在人群中打探消息。
听着下人回报宫外的盛况和宫内皇后一同行登基大典,他们的脸色愈发阴沉,手中的茶杯捏得死紧。但他们也只能在心底暗骂几句“泥腿子皇帝”或“牝鸡司晨”,终究不敢宣之于口。
典礼的高潮,便是在登基大典上册封皇后。
太监总管李忠心展开明黄卷轴,用清晰洪亮的声音宣读册封诏书。
诏书直截了当地肯定了韩蕾与赵樽患难与共的情谊,以及韩蕾本人在筹措军资、发展农商等方面的功绩,郑重宣告,册封韩氏韩蕾为皇后,母仪天下。
更让群臣乃至天下震动的是,诏书刚宣读完毕,赵樽立刻便当众宣告:
“朕与皇后,结发于微末,相伴于荆棘,情深意重,天地可鉴。今日朕承天命,登临九五,亦向天地、向万民立誓:此生后宫,唯韩蕾一人。帝后一体,共治江山!”
赵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民间都尚属佳话,何况在帝王家,这简直是亘古未有的奇闻!
那些朝堂上的老臣中泛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但触及到赵樽那平静却威压十足的目光,又迅速平息下去。
有人暗自钦佩其情深,有人忧虑国本子嗣,也有人心思活络,想着如何寻机给赵樽送美人,以便在新朝立足。
而站在赵樽身侧的韩蕾,凤冠霞帔,容颜娇俏,眼中虽有泪光闪烁,腰背却挺得笔直,坦然接受着这一切。
她能与赵樽并肩而立,本身便是这誓言最有力的见证。
大典结束,韩蕾在宫女的恭敬引导下,仪态万方地退回后宫,去熟悉她新的身份和领地。而赵樽则率领文武百官,移驾金銮殿,开始新朝第一次正式朝会,也是封赏大典。
金銮殿内,气氛庄重而热切。
李忠心再次上前,展开一道道早已拟好的圣旨,声音洪亮地宣读着对新朝功臣的任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擢升张阁老为右丞相,兼任翰林院学士,总理教育、文化、科考事宜!”
张阁老,这位历经数朝、学问渊博却一度被边缘化的老臣,颤巍巍出列,跪拜谢恩。
他眼中满是感慨,新的帝后重视文教,正合他平生所愿。
“擢升宋旭尧为左丞相,总领朝堂政务,协理阴阳!”
宋元庆的爷爷宋旭尧,沉稳干练,素有威望,由他出任左相,辅佐赵樽处理日常政务,无人不服。同时设立左右二相,分理文武、内外,也是赵樽听取了韩蕾在另一个世界的所见所闻,打破旧制、提高效率的举措之一。
“荆州王特赐‘天下皇商’匾额,仍享王爵尊荣!”
荆州王脸上笑开了,这封赏正中他下怀。既保住了王位尊荣,又能名正言顺地与皇后韩蕾继续那利润惊人的生意合作,财源广进,岂不快哉!
紧接着,一道道任命流水般颁下:
“任命骆海为刑部尚书,执掌天下刑名!”
骆海深吸一口气,出列领旨。
从苍州知州一步踏入中枢,成为六部堂官之一,这是对他多年在地方兢兢业业、更是对他在关键时刻支持赵樽的回报。
他眼眶微微湿润,心中激荡难平。
“任命宋元庆为徐州驻军元帅,镇守西南!”
“任命平川为苍州驻军元帅,卫戍北疆!”
“任命肖正飞为东关驻军元帅,威震边关!”
这三位皆是赵樽麾下亲卫猛将,分镇要地,确保军权牢牢掌握在信任之人手中。
“擢升张翰霖为工部侍郎,掌天下工役、土木、水利之事!”
大胖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个曾经混迹市井、喜好“奇技淫巧”的粗人,居然也有一天能穿上绯袍,成为工部侍郎!
他激动得胖脸通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洪亮地谢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总算在家人眼里,光宗耀祖了!一定要把陛下和娘娘交代的那些新奇物事都造出来!
“任命恒国公为吏部尚书……”
恒国公重返朝堂,执掌最重要的吏部,可见赵樽对这位老臣的倚重,亦是对旧勋贵集团中支持者的安抚与重用。
“任命刀疤为禁军统领,负责宫禁安全!”
刀疤面容冷硬,领命无声。
陛下将最身家性命攸关的宫禁安全交予他,足见赵樽对这位老兄弟的绝对信任。
更令人耳目一新的是,赵樽并未拘泥于六部旧制。他听从了韩蕾的建议,深知商业与民生的重要,在户部之外,特意新设了几个司:
设立商业司,由精明能干的大九任司长,统筹全国商业活动;
设立建造司、运输司等新兴部门,皆由原大字队中擅长此道的兄弟担任司长,各展所长。
而最让人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任命,落在了华天佑和李嫂身上。
特设纺造司,隶属内廷与户部共管。任命华天佑为司长,李嫂为副司长。于大景各州县广设纺织工坊,专司收拢阵亡将士遗孀或孤苦无依之女子,传授她们技艺,让她们能以工谋生,安身立命。
此诏一出,不少朝臣都面露诧异,让华天佑这等纨绔子弟和李嫂一介女流担任如此实际的官职,实属罕见。
他们哪里知道,华天佑经过历练,早已不再是先前的纨绔子弟,而李嫂本身就是军、嫂,加上他们在韩蕾身边待的时间较长,对韩蕾开办工厂的整个流程和运作了如指掌。所以,让他们俩去负责纺造司再合适不过。
但细想之下,他们又不得不佩服新帝与皇后思虑之周详。这不仅是解决社会隐患的仁政,更能抚慰军心。
至于原朝堂上那些并无大恶却也无甚才能的权贵,圣旨中也言明将“另做安排”。
一道道任命,如同精心构筑的蓝图,将军事、政治、经济、民生各个关键节点,都安排上了最合适的人选。
赵樽的知人善用,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殿内气氛热烈,受封者感激涕零,未受封者也能看到新朝的新气象与无限可能。
朝会尾声,赵樽沉稳的目光扫过群臣,宣布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百官依序伏地行礼,然后怀着各异却大多振奋的心情,缓缓退出金銮殿。
赵樽看着众人离去,正欲起身前往后宫与韩蕾共用登基后的第一顿午膳,目光却瞥见正随着人群离去的骆海。他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件压在心头的事。
“骆尚书,”赵樽开口,声音不高,却让骆海脚步一顿,“请留步。随朕去御书房一趟吧!”
骆海有些疑惑,但仍恭敬应道:“臣,遵旨。”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这里还保留着前朝的格局,但陈设已简洁了许多,多了几分军旅的硬朗之气。赵樽屏退了左右,书房内只剩下他与骆海两人。
没有了外人在场,赵樽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他看着眼前这位鬓角已染霜华的长辈,沉默了片刻,走到书架旁,取下一个看似普通的紫檀木盒子。
“骆伯伯,”他改变了称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这里没有外人。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东西,还是应该亲手交给您。”
骆海看着赵樽郑重的神色,心中莫名一紧,诧异道:“陛下,这是……?”
赵樽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将木盒推向骆海:“还是……您自己打开看吧。”
骆海双手接过木盒,带着满腹疑窦,轻轻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面并无金玉珠宝,只有一方折迭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布料。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展开——竟是一件材质上乘的里衣,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暗红色的字迹!
是血书!
骆海的心猛地一沉。
他将这血书在金丝楠木的御案上铺开,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用鲜血书写的字句。
字迹时而潦草,时而扭曲,诉说着主人书写时极不平静的心绪。
上面写着幼时如何被人拐骗,如何辗转流离,如何被卖到东明帝国,又如何在一个名为“情报司”的机构里,经历非人的残酷训练,学习潜伏、刺探、刑讯、杀戮……如何从最底层的孤儿,一步步踩着同伴的尸体和敌人的鲜血,爬上了东明情报司大都督的高位,改名东方既明。
看着那些描述训练酷烈、任务血腥的文字,骆海的眉头紧紧蹙起,手开始微微颤抖。
当他看到最后,那熟悉的“骆思韩”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狠狠劈在他的脑海之中!
“思韩?!”骆海猛地抬头,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变了调,“陛下!你……你找到思韩了?他在哪?快!快带我去见他!他……他为何会写下这……这血书?!”
他抓着血书的手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樽看着骆海瞬间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心中不忍,却不得不据实以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骆伯伯,骆思韩确实出现了。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东明情报司大都督,东方既明。”
他顿了顿,观察着骆海的反应,继续道:“此次陈兵进犯我东关,他……便是主帅之一。是他,下令以大景被俘的将士做‘先登’,驱使大景同胞攻城,致使无数忠魂枉死城下;也是他,在破城之后,强迫被俘的李建勇老元帅等将士行‘牵羊礼’,极尽羞辱,以打击我军士气……”
赵樽每说一句,骆海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我们收复东关后,俘虏了大量东明贼寇,东方既明……思韩,也在其中。我……认出了他。”赵樽的声音带着痛惜,“他……他也认出了我。他许是自知罪孽深重,愧对祖宗,愧对大景百姓,更无颜再见您二老,在狱中……自尽了。这血书,是狱卒发现他时,在他身边找到的。”
“轰——!”
骆海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天旋地转。
走失二十载,魂牵梦绕的儿子,终于有了消息,盼来的竟是如此残酷的真相和冰冷的死讯!
不是荣归故里,不是父子相认,而是……他成了敌国爪牙,双手沾满同胞鲜血,最后在狱中自戕!
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将骆海淹没,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沉的绝望与羞惭。
骆思韩的所作所为,百死莫辩。他即使不自尽,按律也难逃一死,甚至可能累及家族。
“孽子……孽子啊!!”骆海喉头一甜,强行咽下,老泪却再也抑制不住,纵横而下。
他佝偻着腰,双手紧紧攥着那件写满血字的里衣,仿佛要将其揉碎,又仿佛那是儿子最后的一点痕迹,舍不得抹去。
二十年的寻找,二十年的期盼,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剩下无尽的悲痛与难言的耻辱。
赵樽默默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骆海,低声道:“骆伯伯,节哀……思韩……他已知错了。”
作为骆思韩儿时的玩伴,赵樽同样心情沉重。
他能理解骆海此刻那种天崩地裂般的痛苦,那不仅仅是丧子之痛,更是信念与荣耀被撕裂的痛楚。
良久,骆海才勉强止住悲声,声音沙哑破碎:“他……葬在何处?”
“在京郊的荒山。”赵樽答道。
“带……带我去看看他。”骆海的声音带着哀求。
赵樽点了点头:“好。”
两人换了常服,也未带太多随从,只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街上买了些香烛纸钱等祭品,便悄无声息地出了京城,直奔京郊荒山。
深秋的荒山,草木凋零,一片萧瑟。枯黄的野草在秋风中无力地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凄凉。阳光虽然明亮,却驱不散山间的寒意。
在一处偏僻的山坡上,一个孤零零的土坟静静矗立,毫不起眼。
墓碑上刻着骆思韩的名字,但这里长眠着的是曾经搅动两国风云的情报头子,也是骆海寻找了二十年的儿子。
站在坟前,看着那一抔黄土,骆海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他颤抖着手,摆上祭品,点燃香烛,纸钱的火光映照着他瞬间苍老憔悴的面容。
“思韩……我的儿啊……”他哽咽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问儿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想骂他为何要助纣为虐,想告诉他父母从未停止过寻找他……可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和沉重的叹息。
责怪?他已用生命付出了代价。
怜惜?他的罪行罄竹难书。
这种爱恨交织、悲愧交加的复杂情感,几乎要将这位刚强的老者击垮。
赵樽默默站在一旁,任由骆海宣泄着悲痛。
在返回京城的马车上,车厢随着崎岖的道路颠簸摇晃。
骆海靠在车壁上,闭着双眼,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了。
良久,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疲惫地问:“陛下,思韩的身份……还有谁知道?”
赵樽摇了摇头:“除了我与丫头,还有当时看守、照料他的几个绝对可靠的下人,再无人知晓。对外,只称东方既明已伏诛。”
骆海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他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忽然开口:“陛下,老臣恳请陛下,准许老臣卸去刑部尚书一职,仍回苍州做一知州便好。”
赵樽一怔:“骆伯伯,这是为何?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我需要您在身边辅佐啊!”
他是真心感到惋惜,骆海经验丰富,政绩颇佳,是留在身边辅佐最合适的人选。
骆海却惨然一笑,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枯寂景象,声音飘忽:“留在京城……触景生情。看到这宫墙,看到这衙门,老臣便会想起那孽子,心中难安……恳请陛下体谅老臣……这把老骨头,还是想找个清静地方,为陛下守好一方疆土,也算是……替那孽子,赎些罪孽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苍州,老臣待了多年,熟悉情况,离不开人。”
赵樽看着骆海眼中那无法作伪的悲痛与去意已决的坚定,心中暗叹。
他明白,丧子之痛,尤其是以这种方式丧子,对老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若强留他在京城,睹物思人,只怕会更快摧垮他。
作为君王,他失去了一位在身边辅佐的能臣;但作为子侄,他无法拒绝一位心力交瘁的老人这最后的请求。
“朕……准了。”赵樽的声音有些低沉,“只是觉得,万分可惜。”
“老臣,谢陛下隆恩。”骆海站起,躬身行礼。
马车临近京城城门,骆海忽然又道:“陛下,还有一事相求。”
“骆伯伯请讲。”
“思韩的事……还请陛下,务必代为保密,永远……不要让他母亲知道。”骆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苦涩,“你骆伯母,为了思韩,那些年几乎哭瞎了眼,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些。她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她承受这般打击。就让她以为,思韩只是走失了,或许还在人世某个角落,好好地活着吧……”
赵樽心中一酸,郑重承诺:“骆伯伯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再有外人知晓,更不会让骆伯母知道。”
骆海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疲惫:“如此,老臣便放心了。登基大典已毕,苍州政务繁多,老臣……就不进城了,就此拜别陛下,直接返回苍州。”
赵樽闻言,命车夫停车。
他率先跳下马车,骆海也跟着下来。两人站在官道旁,身后是巍峨的京城城墙,前方是通往远方的漫漫官道。
“骆伯伯,保重身体。”赵樽看着这位瞬间佝偻的老人,心中充满敬意与怜惜,“苍州,就拜托您了。”
“陛下亦保重龙体。老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守好苍州。”骆海深深一揖,不再多言,有些蹒跚地重新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马车缓缓启动,沿着官道,向着苍州的方向,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秋日苍茫的天际。
赵樽独自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秋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开创盛世的豪情,与至亲好友离殇的悲凉,如同光影交织。
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步伐坚定地向着那象征着无上权力、也承载着无尽责任的皇城走去。
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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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宫墙内外
第354章 宫墙内外
登基大典的喧嚣与荣光,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亟待夯实的新朝根基。
以“三书六部”为核心的新朝权力机构,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器械,开始“咔哒咔哒”地正式运转起来。
诏令、章程、人事任免……一道道文书从宫中发出,流向京畿,乃至辐射整个大景的疆域,带来变革的气息。
在这股变革的浪潮中,新设立的“纺造司”并非职权最重的一部,却是最贴近民生、最引人注目部门的之一。
由华天佑和军、嫂身份的李嫂共同担纲,这个新部门承载着新帝赵樽“抚恤忠良”的深切期望。
京城内城,一间位置大小适中、门面敞亮的铺面被选作了纺造司的展示与销售中心。
工部的匠人们日夜赶工,按照韩蕾提供的简易图纸,将这里装修得简洁明亮,预留出未来摆放布匹绸缎的货架和展示台。
而真正的核心,则在城外。
华天佑新官上任,那股在苍州就积攒下的实干劲头彻底爆发。
他将婚事筹备一应事项,全都交给了他娘——恒国公夫人林氏。
他自己则几乎日日泡在城外选定的那块厂址的工地上。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芜的坡地,如今已被规划出厂房、宿舍和食堂的区域。
夯土的号子声,锯木的嘶嘶声,以及匠人们往来穿梭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让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充满希望。
有韩蕾坐镇京城,建材供应成了最不需担心的一环。
赵樽想让大景全境皆如苍州那般蓬勃发展,基础建设必须先行。他特意将一处抄没的权贵宅邸辟为了“皇家建材仓库”,这里离皇宫极近,守卫森严。门口就是青石板铺就的大街,运输极为方便。
每日晚膳后,无论前朝政务多么繁忙,赵樽都会雷打不动地抽出时间,陪着韩蕾,如同寻常夫妻散步般,从宫城侧门缓步走向这处库房。
韩蕾会在系统里购买各种需要的建材,将一捆捆钢筋、一袋袋水泥、一块块玻璃、乃至成箱的螺丝铁钉,悄然填充进原本空旷的库房。
赵樽则安静地陪在一旁,目光偶尔扫过那些超越时代的材料,眼中是对妻子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惊叹。
补充完毕,第二日自会有运输司的人,驾驶着那引起京城热议的三蹦子,将这些建材源源不断地运往各个工地。
说起这三蹦子,在京城的亮相可谓是一波三折。最初,这不用马拉,自己会跑,还发出“突突”声响的怪家伙,着实吓坏了不少百姓。
市井间流言四起,有说它是“墨家机关术复活”的,有说是“扰人清静的妖物”的,更有甚者,将三蹦子与朝廷的“新政”联系起来,暗指新帝任用“妖人”,国将不国。
对此,赵樽和韩蕾早有预料。
恒国公以及大九、大十六等一批坚定支持新帝、且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将领,率先穿上了笔挺的新式官服,亲自驾驶着三蹦子,帮着运输司往城外工地运送了几趟货物。
他们谈笑风生,神态自若,仿佛驾驶的不是什么“妖物”,而是再寻常不过的交通工具。
与此同时,恒国公夫人林氏,更是发挥了她作为京城贵妇圈核心人物的影响力,在各种茶会、宴饮上,不遗余力地讲述她在苍州的所见所闻——那平坦宽阔的水泥路,夜间亮如白昼的“电灯”,以及种种便利的新奇之物。
她从最初自己的质疑和惊恐,讲到自己的亲身适应与最终的信服与赞叹。
“你们是没瞧见,那苍州的百姓,日子过得可比咱们京城的贵人还舒坦几分呢!”林氏摇着团扇,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这三蹦子算什么?往后啊,好东西多着呢!”
权贵阶层的亲身示范与舆论引导,效果还是很显著的。民众的好奇心渐渐压过了恐惧。
当纺造司工地和皇宫某些路段率先亮起既不需要油,又不怕风吹的太阳能灯时,京城百姓们除了好奇围观看个新鲜外,口中已多是惊叹与羡慕,再难听到那一声声“妖物”的叫法。
一种对新事物默许乃至期待的氛围,正在悄然形成。
华天佑负责督建厂房,李嫂则挑起了城内铺面的筹备和女工招募并培训的重担。
纺造司的招募告示,通过府衙渠道,贴遍了京畿地区的县镇乡村。告示言词恳切,明确招募对象为军、嫂或生活困苦的孤寡妇女,还承诺“包食宿,有工钱”。
这对于那些丈夫战死沙场,家中失去顶梁柱,生活陷入困境的妇人而言,无异于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这世道一般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在外做工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所以,消息一经传开,进入京城来应募的女子竟多如牛毛。
即便有些人家住得偏远,但冲着“包食宿”一条,也足以让她们鼓起勇气,收拾行囊,向着京城,向着那渺茫却真实的希望汇聚而来。
韩蕾为纺造司提供的,是经过她仔细斟酌后选择的纺织机。
这是一种将飞梭纺织机和珍妮纺织机结合改良而成的新型人力纺织机。它结构相对简单,无需电力驱动,但效率相较于这个时代的传统织机,已提高了不知多少倍。
飞梭织布机是在1733年,由英国人约翰·凯伊发明。织布工通过拉动一根绳子,连接着一个木槌——飞梭,使梭子带着纬线在经线之间快速“飞”过。这取代了之前需要织布工用手来回传递梭子的低效方法。
而珍妮纺纱机是在1764年,由英国人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发明。纺纱工用手摇动一个手柄,通过一系列的齿轮和轴,同时带动多个纱锭旋转,从而可以一次纺出多根纱。
后来,人们也尝试过用驴或马来提供动力。从而在1769年出现了水力纺纱机,开始使用水力作为动力,标志着现代工厂制度的开端。
所以,韩蕾让华天佑的选址,也选在了水流量不小的护城河边。在还没有电的情况下,用水力来驱动纺织机,进一步的提高纺织厂的生产效率。
在作为临时培训点的库房里,韩蕾亲自对华天佑和李嫂进行了操作培训。
看着皇后娘娘熟练地演示穿针、引线、脚踏驱动,织梭飞快来回,华天佑眼中是技术的狂热,李嫂眼中则是对未来产量的信心。
这一日,纺造司的招募点前排起了长队。李嫂坐在一张简单的条案后,仔细询问着每一位前来报名的妇人情况。
队伍中,有两个未施粉黛,穿着如农妇般的粗布衣衫,头上包着布巾,刻意低着头的女子,正是化名潜入的长乐郡主和赵巧儿。
她们俩合伙在外城租了一套破旧的小宅子住了下来。自那日仓皇离府,她们只能靠着变卖首饰和林远山给的盘缠度日。
经过了这么多事,她们也知道自己风光不再,虽然她们节约再节约,可没有进账,坐吃山空,眼看着银钱一日少过一日,未来的生计压得她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是她们运气好,刚好纺织厂开始招募女工。
看到府衙贴出的招募告示,两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毕竟,纺造司包食宿,还有银子赚,至少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长长的队伍缓慢向前蠕动,轮到她们时,李嫂照例询问:“姓名?籍贯?家中情况?”
长乐郡主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模仿的怯懦:“民妇……王氏,这是妹妹巧儿。我们……我们是从南边逃难来的,丈夫……他几年前在南边战场上……没了……”
说着,长乐郡主眼圈微微发红,一旁的赵巧儿更是适时地抽泣了两声。
李嫂并不认识她们,看着她们虽然穿着破旧,但细皮嫩肉,尤其是那双手,不似常做粗活的样子,心中也略有疑虑。
但听她们说得凄惨,又是“阵亡将士”遗孀,又是一路逃难而来。再加上见长乐郡主一瘸一拐,身有残疾。一时间,李嫂的心肠便软了下来。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可怜人太多了,或许是哪家破落的小户女子吧。
她例行公事地又问了几个关于纺织的简单问题,见她们虽不熟练,倒也勉强能答上几句基础,便叹了口气,在名册上记下了她们的信息。
“好了,进去吧。会有人带你们去临时住处,明日开始训练。记住了,在这里,肯吃苦,就有活路。”李嫂温和地叮嘱道。
长乐郡主和赵巧儿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连忙道谢,低着头,跟着引路的妇人走进了铺面的后院。
混入这群为生计奔波的妇人之中,她们曾经尊贵的身份暂时被掩盖。她们必须也像那些普通的妇人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自己的未来。
另一边,皇宫内。
与宫外如火如荼的生机相比,皇宫大内,虽四处金碧辉煌,却难免显得有些沉寂。
最初的几天,韩蕾确实过足了“皇后瘾”。她兴致勃勃地用婴儿车推着两个成天吃了就睡的宝贝,如同游客参观故宫一般,将偌大的皇宫逛了个遍。
从庄严肃穆的前三大殿,到曲径通幽的御园,从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到波光粼粼的太液池畔。置身于古代帝王生活的地方,每一处宫殿,每一件摆设,都让她感到新鲜。
她所经之处,宫女太监们见到她,无不屏息凝神,恭敬地跪地口称“皇后娘娘千岁”,这种极致的尊荣,确实让人有一瞬间的迷失。
可再华美的牢笼,终究是牢笼。
不过七八日光景,韩蕾就把能逛的地方都逛完了。随后的日子,便陷入了日复一日的循环。
每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同样的红墙黄瓦,同样的雕栏玉砌。
宫人们伺候得无微不至,洗漱、梳妆、用膳……所有事情几乎都不需要她动手,连抱孩子都有专门的奶娘和嬷嬷,她除了喂奶和逗弄孩子玩耍的那片刻时光,竟清闲得有些抓毛。
嬷嬷们开始耐心地、不厌其烦地教导她各种宫廷礼仪。如何行走,如何落座,如何用膳,如何接受命妇朝拜……各种繁文缛节,枯燥至极。
她去给慈祥的老夫人请安,或是与性子活泼了些的赵灵儿聊聊天,便是一天中为数不多的“社交活动”。
而赵樽,作为新朝皇帝,要处理的事务千头万绪。
他不仅要稳定朝局,安抚旧臣,提拔新锐,更要将他与韩蕾在苍州实践的那一套发展模式,结合大景的实际情况,逐步推行全国。
每日奏折如山,召见臣工不断,常常忙到深夜。除了晚膳后雷打不动陪韩蕾去库房“补充库存”的那段时光,夫妻二人能安心说说话的时间都大大减少。
韩蕾理解他的忙碌,但理解并不能完全驱散内心的空虚与躁动。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也为了给这个古老的王朝注入一些未来的知识,她特意选了一处僻静的宫苑,亲自布置,从系统空间里购买了大量的书籍。
从基础的数理化教材,到农业、水利、医药、工程等各类技术文献,乃至一些精选的文史哲读物,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弄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皇家图书馆”。
起初,她还能沉浸其中,靠着阅读和整理资料来打发时间。她甚至开始着手编写一些适合当下时代的、更易懂的科普读物和技术手册。可时间一长,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图书馆的窗户再大,看到的天空,也依旧是那四四方方的一块。
她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眺望远处隐约可见的市井街道,仿佛能听到那传来的、模糊却充满烟火气的喧嚣。
她想念在苍州那种可以随意上街,与商贩讨价还价,可以钻进小吃摊大快朵颐,可以亲眼看着自己参与的事业一点点改变人们生活的热闹日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重重宫阙之中,当一个虽然尊贵无比,却只能透过层层帘幕窥探外界的“金丝雀”。
“樽哥,我想出宫去看看。”几次温存过后,她偎在赵樽怀里,忍不住提出请求,“就去看看锦绣坊开展一点什么生意,再看看纺造司弄得怎么样了,随便逛逛,保证不多事。”
赵樽心疼地搂紧她,他知道韩蕾的性子,如同向往广阔天空的鹰,这深宫对她而言,确实憋闷了些。
他吻了吻韩蕾的发顶,柔声安抚:“丫头,再等等。如今朝局初定,我们先前动作太大,触动了些人的利益,暗中怀恨在心者应该……不在少数。外面不安全。等我忙过这一阵,把该清理的清理干净,一定亲自陪你出宫,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好不好?”
赵樽的担忧合情合理。韩蕾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只能暂时按捺下心思。
可是,赵樽口中的“忙过这一阵”是多久?
他是一个国家的皇帝,不是一城之主。要处理的事务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减少。
等待,似乎变得遥遥无期。
看着殿外那片被宫墙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天空,韩蕾心中的叛逆小火苗越烧越旺。
她不想就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这皇宫,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终于,在这一日,阳光正好,宫人们各司其职,一切如常。
韩蕾下定了决心。她唤来金桔,仔细叮嘱了一番,让她在宫中假借自己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为由,挡住一切不必要的打扰。
随后,她换上了一套紫檀提前准备好的、料子普通些的衣裙,略作易容,遮掩了那娇俏出众的容貌,只带着身手利落的紫檀和两名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直接朝着宫门走去。
在宫里待久了,而且宫里又没有其他妃嫔,守门的侍卫认得皇后身边的紫檀姑娘。紫檀说皇后派她出去办事,所以出示了令牌后,守门的侍卫也没多问,便让她们出去了。
宫外的空气,带着市井特有的、微微混杂着尘土与食物气息的味道。
韩蕾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真正轻松而期待的笑容。
而宫墙之内,尚不知皇后已然“失踪”的皇帝陛下,仍在御书房里,对着堆积如山的奏章,为大景的江山社稷,殚精竭虑。
第355章 身份可不一样了
第355章 身份可不一样了
寒冬腊月的京城,北风如刀,刮得人脸生疼。
街道上的行人稀稀拉拉,个个裹紧衣袍,步履匆匆,只想快些回到温暖的家中。
然而,位于京城最繁华地段的锦绣坊却是另一番景象,这样寒冷的天气似乎并未影响锦绣坊的生意。
铺子里暖意融融,人声鼎沸。
各式各样的布料整齐地陈列在货架上,从寻常百姓家用的粗布到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各种民国风样式的成衣更是吸引人的眼球。
几位衣着体面的夫人正围着一匹色泽鲜艳的云锦啧啧称奇,旁边的小丫鬟们捧着热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林远山满面笑容,正耐心地向一位中年商人讲解着手中的一匹流光缎:“这料子是从云新运来的,您摸摸这质地,柔软光滑,做成袍子既保暖又不显臃肿,最适合这寒冬时节穿了。”
那商人摸了摸布料,满意地点头:“确实不错,给我裁两匹吧,一匹藏青,一匹墨绿。”
“好嘞!”林远山爽快应答,正要招呼伙计量布裁衣,就见铺门又被推开,冷风裹着几个人影走了进来。
他习惯性地堆起笑脸迎上前去,可还没走到面前,一名身材魁梧、目光锐利的男子就伸手拦住了他。
林远山不由得一愣,他在京城经营多年,见过的贵人不少,可从未遇到过这般阵仗。即便是王公贵族来光顾,也从未将他拦在几步之外。
林远山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声色,快速打量了一下来人。
一共五人,两女三男。
为首的女子相貌平平,身着质地优良但款式简单的深蓝色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白玉钗,再无其他装饰。
她身后跟着一位年纪相当的女子,看那落后一步的态度,像是一名丫鬟。另外三名男子则明显是护卫,个个眼神警惕,身形挺拔。
“几位贵客光临,不知有何需要?”林远山恭敬地问道,心中却已警铃大作。
这京城里,随便扔出一块石头,都能砸出一个贵人来,但眼前这几人,显然不是寻常富贵人家。
为首的女子微微一笑,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威严:“林掌柜,还是带我们去后院说话吧。”
林远山心中一震,来人竟然知道锦绣坊有后院?这后院是平日堆放货物,处理账目的地方,寻常顾客就算知道有后院也不会去那里说话。
他犹豫片刻,见那几名护卫眼神凌厉,只得躬身道:“几位请随我来。”
穿过铺面,掀开一道厚重的布帘,便是一处清静雅致的小院。
与前面的热闹不同,这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寒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院中有一间布置简洁的茶室,林远山诚惶诚恐的将他们引至室内,命人奉上热茶。
伙计很快上了茶水,待林远山接过,便退了出去。
见屋里没了外人,茶香袅袅中,刚才拦住他的那名男子开口道:“林掌柜,这位是皇后娘娘。”
“哐当”一声,林远山手中的茶盘险些落地,他慌忙放好茶盘,跪拜行礼:“草民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同时,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这位相貌平平的女子就是当今皇后韩蕾?那个传说中倾国倾城的苍州女子?也是锦绣坊真正的幕后东家?
时移世易,真没想到,几个月前,他的幕后东家还是苍州王妃,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
这些日子,坊间的各种流传很多。他也听说了,韩蕾是个奇女子,不仅帮助赵樽夺位,在苍州还帮助当地的百姓发展,深受百姓们的爱戴。今日一见,他觉得这长相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赵巧儿和秦嫣然母女俩来找他要盘缠的时候,那母女俩走投无路的样子,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赵樽在韩蕾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夺下了皇位,还在顷刻之间,就拔起了盘踞百年的世家。连锦绣坊原来明面上的东家魏成超,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苟活去了。
这样强大的女子,赵巧儿居然敢去给她下毒,简直是自寻死路!
“林掌柜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韩蕾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声音温和的抬手示意他起身,“此次前来,只是想跟你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没有其他的目的。”
林远山诚惶诚恐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缘,心中仍是忐忑。
他偷偷打量着韩蕾,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女子容貌虽不出众,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眼神清澈而睿智,仿佛能洞察人心。
韩蕾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微微一笑:“林掌柜不必紧张。这些日子以来,你将锦绣坊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我心中很是感激。”
“娘娘过奖了,这是草民分内之事。”林远山连忙谦逊道。
韩蕾点点头,接过身旁紫檀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问道:“锦绣坊里用的太阳能灯怎么样?好用吗?那些顾客可有什么反馈?”
林远山见问起这个,顿时来了精神:“回娘娘,那太阳能灯实在是太好了!白天吸收阳光,晚上自动亮起,省了灯油钱不说,还明亮得很。不少客人都打听哪里能买到呢!只可惜市面上没有售卖。”
韩蕾满意地笑了笑,又问道:“那坊里售卖的这些布料和成衣呢?”
“也都很好。”林远山如实回答,“特别是从苍州运来的那些款式新颖的成衣,既柔软又耐磨,颜色也鲜亮,很受欢迎。”
韩蕾放下茶杯,正色道:“既然如此,我想让你再盘下一间铺面,至少要有两三层,最好是在人流量大的地段,专门用来售卖一些像太阳能灯一样稀奇的玩意儿,就取名为百货楼。”
“百货楼?”林远山疑惑地重复。
“对。”韩蕾从紫檀手中接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木箱,打开后推到林远山面前,“就是卖这些东西。”
林远山好奇地探头看去,只见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物什:有小巧的刷子、手柄状的东西、圆筒形的物件、闪闪发亮的镜子、一些琉璃制品,还有各种用小纸包分装好的粉末等等。
韩蕾为他一一解释:“这是牙膏和牙刷,用来清洁牙齿的;这是手电筒,按这里就会发光,比灯笼方便;这是镜子,照人比铜镜清晰得多;这些是电池,用来给手电筒供电的;这些琉璃制品可以做成各种装饰;而这些是烧菜用的香料,能增加菜肴的风味……”
林远山听得目瞪口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凭着商人的直觉,他立刻意识到这些东西的价值——如果推广开来,必定会引起轰动。
“娘娘,这些……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他忍不住问道。
韩蕾神秘地笑了笑:“这个你就不必打听了。你只需知道,这些东西只有我们能提供。百货楼就专门售卖这些产品,以及太阳能灯、新式布料等一切新奇实用的物品。”
林远山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娘娘英明!这百货楼一旦开张,必定客似云来!”
韩蕾点点头:“选址和筹备就交给你了。资金方面不必担心,需要多少,直接跟紫檀说便是。另外,我会派几个人来协助你,他们都是懂这些产品的人。”
“是,草民一定不负娘娘所托!”林远山躬身应道。
他是老商人了,韩蕾提供的这些货品有没有市场,他一看便知。
看看这些新奇又稀有的玩意儿,他很庆幸当初休了赵巧儿,与韩蕾站在了同一道商业战线上,否则,随着韩蕾的商业蓝图铺开,林家布行迟早只能在缝隙中生存,或倒闭。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后,韩蕾起身准备离开。林远山恭恭敬敬地将他们一行人送至后院门口,看着他们登上马车,消失在街角,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擦去额角的冷汗。
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他仍觉得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那个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皇后娘娘,今日竟以如此平凡的容貌出现在他面前?更想不到的是,她不仅没有半点架子,反而和蔼可亲,思维敏捷,对商业有着独到的见解。
“掌柜的,刚才那是……”伙计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林远山立刻板起脸:“不该问的别问!去,把京城中最繁华地段的待租铺面资料都给我打听打听!”
……
离开锦绣坊后,韩蕾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了护城河边的纺织厂工地。
虽是寒冬,但工地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工人们来来往往,搬运着砖石木材,几座厂房的框架已经初具规模。
空气中弥漫着水泥和石灰的味道,与寒冷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气息。
紫檀先下了马车,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指挥工人搬运木材的华天佑。
他一身粗布衣裳,沾满了泥浆和灰尘,如今的他,完全看不出是京城中有名的贵公子。
“华公子!”紫檀招手喊道。
华天佑回头,看到紫檀和麻子,立刻笑着跑了过来:“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太脏,不适合你们来。”
麻子压低声音道:“华公子,皇后娘娘也来了。”
华天佑一愣,顺着麻子的目光看向马车,只见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正从车上下来。
他仔细一看,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韩蕾?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韩蕾无奈地摇摇头:“非常时期,不得不小心些。怎么,很丑吗?”
华天佑摆摆手:“不是丑,是完全认不出来了。你这易容术也太厉害了!”
韩蕾笑了笑,环视着忙碌的工地:“进度怎么样?能在预定时间内完工吗?”
“放心吧,绝对能。”华天佑自信满满,“有你的详细图纸和施工方案,再加上足够的工人,进度比预期的还要快。走,我带你们四处看看。”
华天佑领着韩蕾在工地上转了一圈,详细讲解着各个区域的规划和建设情况。
韩蕾不时点头,偶尔也提出一些建议。她曾给华天佑和李嫂看过现代纺织厂的视频,也教会了他们操作新型的纺织机,剩下的记得靠他们自己了。
“纺织厂生产出来的布料要想快速销售出去,我有一个想法。”韩蕾从空间里拿出一迭整理好的促销和管理资料递给华天佑,“在铺面门口摆一台纺机,让纺织工在大街上一边纺织一边展示解说,这样能够吸引路人注意,也能让人直观地看到咱们纺织出来的产品。”
华天佑眼睛一亮:“好主意啊!这样一来,过往的行人都能看到我们的布料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对产品的质量和特色会有更放心。”
韩蕾点点头:“我还想顺道去铺面那边看看李嫂她们布置得怎么样了,还有纺织工培训得如何了。我都还不知道铺面选在哪里呢。”
华天佑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天色已不早,反正我也要回去了,就顺路陪你们一起到铺面那边去看看吧。”
一行人乘着马车来到了位于城西的一处新建铺面。这里比锦绣坊所在的地段稍逊一筹,但人流量依然可观,且周边多是中等人家,正是韩蕾心目中纺织厂产品的主要客户群。
铺面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货架和新式纺织机。
几十名招募来女工正围在一台纺织机周围,聚精会神地听着李嫂的讲解。
李嫂一边熟练地操作着纺织机,一边讲解着操作要点和飞梭的使用细节。女工们个个神情专注,不时点头记下要点或现场提问。
看到华天佑进来,李嫂立刻想站起来招呼,华天佑摆摆手道:“你们继续,我们就是过来随便看看。”
李嫂点点头,又继续讲解起来。
然而,女工中有两个人看到华天佑,却是立刻慌乱的低下了头,一副怕被认出来的样子。这两名女工正是一身民妇打扮的长乐郡主和赵巧儿。
她们俩都认识华天佑,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赵巧儿还稍微好一点儿。因为在家中她是庶出,身份不够尊贵,所以华天佑小时候常去逍遥王府找赵樽玩,却从未正眼看过她。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长大了,或许华天佑不会认出她。
但长乐郡主却不一样,她和华天佑都是京城贵人圈的名流,互相之间熟的很,她怕自己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忽然之间跌落到现在的纺织女工,若是被华天佑认出来了,岂不是要笑话她?而且还会传遍京城。
两人低着头,躲在其他女工的背后,嘀嘀咕咕的小声说:“小心一点,别让那个华公子认出来了。”
她们偷偷抬眼看着华天佑带着韩蕾在铺面里四处参观,心里猜想着华天佑与这纺织厂铺面的关系,为何他会突然出现这间铺面里?
突然,华天佑说了一句:“韩蕾,你看纺织机摆在这里表演怎么样?过路的行人都能看到,而且也不影响铺面的人进出。”
“轰!”
华天佑这一句话像一道炸雷,顿时在长乐郡主的脑子里炸响。
走在华天佑身旁那相貌普通的女子是韩蕾?
这……这怎么可能?
她在宫宴上见过韩蕾,虽然不愿承认,可韩蕾那惊为天人的长相,连自认为貌美如的她都自愧不如,哪会是眼前这副丢到人群里就无法找出的模样?
长乐郡主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她用手遮着脸,对赵巧儿小声道:“巧儿,你也认识韩蕾,你快看看那女子是不是韩蕾?”
赵巧儿偷偷瞄去,没认出韩蕾,却认出了韩蕾身后的紫檀,低声道:“那丫鬟叫紫檀,是咱们府上以前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给了韩蕾。”
认出了紫檀,再加上刚才华天佑的称呼,自然也就确认了韩蕾的身份。
长乐郡主更加吃惊了!
天呐!这韩蕾究竟是何方妖孽?竟然还能够改变容貌?
若是韩蕾能够改变容貌,而华天佑亲自陪同韩蕾来参观这新开的铺面,那说明这铺面与韩蕾有关系,那……
一道灵光在长乐郡主的脑海里划过,让她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她忽然想起自己和魏成超绑架韩蕾后,自己被赵樽的人冒充土匪绑上了山,而魏成超和韩蕾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就会做生意了,还同时成为了几家店铺的东家,那些店铺是否都与韩蕾那贱人有关系?
接着,她家冠军侯府和皇宫莫名其妙的爆炸。不仅是她家,参与绑架韩蕾的魏成超一家也出事了。
魏府的族人当做嫌疑人被抓。随后,韩蕾和赵樽就回京夺取了帝位,做了皇帝和皇后。
以前,就连京兆府和大理寺都破不了那爆炸案,一直以来都成了无头迷案。现在想来,冠军侯府爆炸那天,出现在侯府,后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那个小胖子,会不会就是韩蕾扮的?
若真是如她所想的那样,那她家和魏成超一家走到今天,一定就是韩蕾那个贱人一步一步算计出来的阴谋。
长乐郡主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愤怒,火气一上来,她立刻就要找韩蕾算账,可一抬头,才发现韩蕾和华天佑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们走了。”赵巧儿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幸好没被认出来。
长乐郡主双拳紧握,指节捏得泛白,咬牙切齿道:“没想到竟是那个贱人!一切都是韩蕾那个贱人搞的鬼!”
不明所以的赵巧儿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的衣袖:“你在说什么?小声点!她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
长乐郡主睨了她一眼,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眼神阴冷地盯着门口方向。
总有一天,她要让韩蕾付出代价!
而此时,外面已是夜幕降临,韩蕾一行人回到宫里已过了晚膳时分。
他们赶在宫门关闭时进了宫,转头看着身后那缓缓关闭的宫门,韩蕾呼了口气。再晚一点,若是关了宫门,他们要想进宫手续就麻烦了。
出去一晃就是大半天,这个时间,赵樽应该已经去未央宫用膳了吧!她得赶在赵樽之前回去才好,免得被发现。
想到此,韩蕾整了整衣衫,带着紫檀等人匆匆往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还没能走到未央宫,远远地,韩蕾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啊——!”
宫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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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绝不手软
第356章 绝不手软
宫里出什么事了?
韩蕾不由得心中一紧,赶紧让紫檀和麻子他们跟上,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啊——!”
“哎哟!”
“啊——陛下饶命啊!”
惨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是鞭子抽在韩蕾心上。她脚步越发急促,几乎是小跑著穿过宫门。
一走进未央宫,只见庭院中,金桔正被两名太监按在长凳上打板子,臀部已是血跡斑斑,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
金桔的后面,还有十几个宫人也正在挨板子,哀嚎声此起彼伏,整个未央宫笼罩在一片悽惨的氛围中。
“住手!”
韩蕾顿住脚步,厉喝一声,声音因愤怒和急促的小跑而微微有些颤抖。
太监们闻声停手,不知所措地看著匆匆走来的皇后。
紫檀和麻子赶紧上前扶起已奄奄一息的金桔,金桔虚弱地睁开眼,声音细若游丝:“娘娘……您……您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韩蕾柳眉紧蹙,面若寒霜,扫视著趴在凳子上和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目光如刀。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娘娘,是……陛下下的令……说奴才们伺候不周,未能阻止娘娘私自出宫。”
韩蕾心中一沉,快步走向內殿。只见赵樽面色铁青地坐在厅中,老夫人,不,应该叫太后了。太后和长公主赵灵儿坐在一旁,神情忧虑。
“樽哥,为何要责打金桔?”韩蕾直接问道,语气中带著压抑的怒气。
赵樽抬头看她,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愤怒:“你去哪里了?为何不听劝阻,私自出宫?”
韩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偷偷出宫的事情暴露了,连累了金桔和未央宫所有的宫人。
她来自於一个人人平等,有人权的世界,穿越到这里后,她知道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改变这里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所以,她处处注意,处处以自己为榜样,对下人轻言细语,儘量善待尊重每一个比自己弱势的人。
这两年与赵樽在一起,也许是潜移默化,赵樽也很少责罚下人,更別说打板子。所以,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也忘了这一茬,没想到,自己的草率大意还是给这些低阶级的宫人们带来了灾难。
原来,这里还是古代。
“是我执意要出去的,与金桔无关。”因为心中有怨气,韩蕾语气也变得疏远了许多,“陛下要罚就罚我吧。”
听她叫自己陛下,赵樽心尖一痛,猛地站起身:“你以为我不敢罚你?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快速把握朝政,我雷厉风行,拔除世家、清理权贵,这里面得罪的可不是一两个人,想在暗处使坏的人不知有多少!朕已告诫过你,等忙完这一阵就陪你一起出宫去逛逛,可你还是偷偷跑出去了!你若出了什么事,让朕……”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
韩蕾心中一震,这才明白赵樽为何如此生气。他是担心她的安全啊!
眼见空气中瀰漫著剑拔弩张的气势,太后连忙站起身打圆场:“好了好了,蕾儿平安回来就好。樽儿也是担心你,这才责罚了下人。以后你要出宫,多带些护卫,让樽儿知道便是,免得他在宫里独自担心啊!”
“是啊!哥。嫂子都平安回来了,你就別生气了。”赵灵儿也赶忙劝解。
韩蕾看向赵樽,目光里充满了愧疚,语气也跟著缓和下来:“对不起,是我太任性,让你担心了。但金桔和那些宫人都是无辜的,她们只是听从我的命令。请陛下准许太医为她诊治。”
“你刚刚叫我什么?”赵樽的目光凝视著她易过容的面庞,面无表情。似乎不相信刚刚那句生疏的“陛下”真的是从她嘴里蹦出来的。
“我……”韩蕾语塞,抿了抿唇才弱弱的叫了一声“樽哥”。
“哎!”赵樽嘆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太监去传太医,然后拉起韩蕾的手:“你可知道,朕回到后宫,发现你不见了,心中是何等恐慌?这江山社稷,万千臣民,都不及你一人重要。”
韩蕾心中一暖,低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赵樽点点头,神色缓和了许多:“今日出宫,所为何事?”
韩蕾便將去锦绣坊和纺织厂工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到百货楼的计划时,赵樽眼中露出讚赏之色:“你这脑袋里怎么总有这么多新奇的想法?一点都閒不下来,就想著赚银子。”
“呵呵!”见赵樽不那么生气了,韩蕾腆著脸憨笑一声,“我只是想用那些稀奇玩意儿吸引权贵们把银子都掏出来消费嘛!不赚他们,赚谁的?”
“不过……”赵樽正色道:“以后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你不必亲自奔波。”
赵樽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柔情:“你那么喜欢赚银子,那你就更该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让朕担心。”
看著赵樽关切的眼神,韩蕾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能有一个如此爱护自己的人,是何其幸运。
然而,赵樽话锋一转,目光严厉地扫向站在韩蕾身后的紫檀和麻子:“至於你们——”
紫檀和麻子嚇得浑身一抖,立刻跪倒在地。
“紫檀,你身为皇后身边的大丫鬟,明知皇后要私自出宫,不但不劝阻,还跟著一起胡闹!该当何罪?”
紫檀低著头,颤声道:“奴婢知错,请陛下责罚。”
赵樽又看向麻子,声音更加冷峻:“麻子,朕將整个皇宫的安危都交给你,你就是这么保护皇后的?明知如今京城局势复杂,你还敢……”
不待赵樽说完,麻子已跪伏,“末將知罪!末將是想著自己和隨行的侍卫都带了手枪,应当能护娘娘周全……”
“带了手枪就可以大意吗?”赵樽怒气又上来了,声音陡然提高,“若是遇到埋伏,或是被人认出身份,你们那几把手枪能敌得过多少敌人?朕看你是越来越不负责任了!”
麻子吐了吐舌头,额头触地,不敢再辩。
赵樽喋喋不休地继续训斥,韩蕾见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好了,你別怪他们了,都是我逼他们跟著去的。你看,我还特意易了容,別人认不出来的。”
赵樽板著脸:“易容?你以为易容就万无一失了?”
韩蕾见赵樽仍然不鬆口,不由得闹起了小情绪,她嘟起嘴来,清轻软糯的声音带著几分委屈。
“你只知道怪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出宫?待在这宫里就像在坐牢一样,除了紫檀和金桔能陪我说说话,要不然就只有娘和灵儿,其他的人见到我都是唯唯诺诺,连个正常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整日闷在宫里,都快闷出病来了!”
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赵樽心疼还来不及,哪还捨得骂她,又一次败下阵来,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样,只得哄著:“好了好了,是我考虑不周。我知道你闷,可如今局势不稳,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他轻轻將韩蕾揽入怀中,想著韩蕾说的连个敢正常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嘆道:“哎!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吶!”
其实,从登上帝位后,这样的感觉他自己也有。昔日可以隨意四处走动游玩,如今成了九五之尊,行动处处受限,连带著身边人也跟著受拘束。
韩蕾靠在赵樽怀中,闷闷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真的很想念宫外的生活。”
赵樽抚摸著她的秀髮,柔声道:“朕答应你,等纺织厂开张时,一定陪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韩蕾这才破涕为笑:“一言为定!”
看著他们两人在那里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赵灵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捂著快饿扁的肚子,抗议道:“哥,还用不用晚膳了?我都快饿死了。”
赵樽这才示意太监传膳,又对跪在地上的紫檀和麻子道:“这次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你们。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谢陛下开恩!”两人连忙叩首。
用完晚膳,赵樽习惯性地要拉韩蕾散步去库房补充库存,韩蕾扫视了一眼伺候在周围战战兢兢的宫人,藉故推脱:“我今日出去走了一天,有些乏了,不想再去散步了。”
赵樽也不再强求,便说回御书房继续处理政务。韩蕾叮嘱他別太辛苦,早点回来休息。
待赵樽带著麻子走后,韩蕾立刻起身,挨个去看望那些受罚的宫人。
她先去了金桔的房间。金桔趴在床上,太医已经为她上过药。见韩蕾进来,她挣扎著要起身。
“別动,”韩蕾连忙按住她,“好好躺著。”
金桔虚弱地说:“娘娘,奴婢没事的……责罚得对,是奴婢没有劝阻娘娘……”
韩蕾握住她的手,眼眶微红:“傻丫头,明明是我的错,却连累你受这般苦楚。是我对不住你。”
金桔连连摇头:“娘娘千万別这么说,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韩蕾心中愧疚自责,又去看望其他挨打的宫人,一一道歉。
哪知,不道歉还好,一道歉,那些宫人们嚇得更厉害了,一个个跪地磕头,连声道:“娘娘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敢!”“娘娘万万不可!”
紫檀轻声对韩蕾说:“娘娘,您是一国之母,向宫人道歉,他们承受不起,反而会更加惶恐。”
韩蕾这才意识到,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她的善意反而会让这些宫人更加不安。
她只得收起歉意,改为实际行动,吩咐太医好生医治,又赏赐了消炎的抗生素胶囊和一些补品。
看著宫人们感恩戴德却又战战兢兢的模样,韩蕾心中五味杂陈,闷闷的回了自己的寢殿。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牵连他人,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隨心所欲了。
……
与此同时,宫外夜色渐深。
纺织厂铺面早已关了门,女工们都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到了为她们临时搭建的棚户区休息。
然而长乐郡主和赵巧儿却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匆匆回到了她们在城南租住的一处小宅子。
半柱香时间后,宅门轻轻开启,一道人影披著一件黑色披风,戴上兜帽掩藏自己,然后隱入在阴影里。
寒风呼啸,天气乾冷乾冷的。月光下,她躲躲藏藏、穿街过巷,最后在一处不起眼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这屋子位於京城最混乱的街区,小巷里隨处可见蜷缩著的奇怪。
她左右看了看,然后轻轻敲门,三长两短。看她那熟悉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片刻后,一个清瘦的男子打开门,警惕地打量四周,然后让她迅速进屋。
屋里烛火摇曳,黑影掀开兜帽,竟然是长乐郡主身边的贴身婢女明月。
男子眯著眼睛看了看她:“说吧,这次杀谁?”
明月压低声音:“是一个女子,但现在跟你说不清,因为那女子会易容。这段时间,你每日都到城西新筹备的纺织铺外蹲守,等那女子出现,主子自会用手势通知你。”
她神色严肃地强调:“记住,此女子非同一般,最好一击必中,否则……我们都得死。”
男子点头,乾瘦的手指摩挲著腰间的匕首:“价钱呢?”
明月从手腕上退下一个质地上好的玉鐲递给男子:“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男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对著烛光看了看成色,然后狠狠点头:“成交。”
明月重新戴上兜帽,低声道:“记住,从明天开始,每天辰时到酉时,必须在铺面外蹲守。那女子隨时都有可能出现。”
“明白。”男子简短地回答。
明月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又隱入在黑暗中。
男子吹熄蜡烛,屋內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他眼中闪烁的凶光在黑暗中若隱若现。
月落日升,又是晴朗的一天,暖阳高照,却吹著悠悠的凉风。
京城的街道又开始了一天的繁华,西市的纺织铺面门前,纺织女工们排著长队,等待铺面开门进入,个个脸上都洋溢著希望的光芒。
她们有的是丈夫战死沙场,有的是遭了饥荒无家可归,有的是家中悽苦。
如今,朝廷设立了纺造司,开设纺织厂,在这里做工包食宿还有银子赚,就连培训期间都有基本的银子。这对她们这些穷苦没有出路的妇女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她们每日积极学习,希望能早日参加到实际的工作中,靠自己的双手赚取更多的银子补贴家用。
长乐郡主和赵巧儿从远处匆匆走来,她们租住的小宅子距离这里较远,所以起床后来不及洗漱就赶了过来。
长乐郡主一瘸一拐地催促赵巧儿快点,赵巧儿一面走,一面手忙脚乱地整理著衣裳。因为右手有残疾,活动起来不是那么方便,她半天都整理不好。
李嫂打开铺面的门,女工们没有蜂蛹而入,而是按照教的规矩排队有序进入,长乐郡主和赵巧儿也刚好卡著点赶到,排在队伍的最后。
长乐郡主一面隨著队伍前行,一面喘著气回头四处扫视,像是在寻找什么,直到看到街对面的巷子口站著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她状似无意的挥手,然后將手落在头上挠了挠头,看到对面那男子缓缓点头回应,她嘴角才勾起一抹阴笑,转身隨著队伍一起进入铺面。
长乐郡主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著李嫂讲解纺织技巧,一边不时瞟向窗外。那个戴斗笠的男子依然守在街对面,如同一只等待猎物的猎豹。
午休时分,女工们三三两两地坐在院子里用餐。长乐郡主藉口透气,独自一人走到院子的角落,再次確认那个男子还在原地蹲守。
她心中暗自盘算:韩蕾既然会易容出现在这里,很可能还会再来。只要她再次出现,就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长乐郡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冠军侯府和姑姑的血海深仇,她一定要报。韩蕾那个贱人即使现在已成了当今皇后,她也绝不会手软。
“快走啦!李嫂叫我们回去了。”赵巧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长乐郡主迅速收起脸上的狠厉,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转身笑道:“好,我们回去吧。”
她最后瞥了一眼街对面的男子,然后跟著赵巧儿回到屋內。
第357章 心服口服
第357章 心服口服
天越来越冷,今日阴冷的天空中还飘起了小雪。
细碎的雪沫子从铅灰色的天幕中疏疏落落地洒下,不像鹅毛大雪那般张扬,却带著一股子浸入骨髓的湿寒。金鑾殿那巍峨的飞檐斗拱上,不多时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莹白。
散朝后,文武大臣们依序退出大殿,厚重的官靴踏在微湿的宫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凛冽的寒风裹挟著雪粒钻进脖颈,不少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將手揣在袖笼里,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步履匆匆地径直往宫外走去,只想儘快回到烧著暖炉的家中。
然而,却有一批人,与这归心似箭的潮流逆向而行。
他们三三两两,非但没有急著出宫,反而兴致勃勃地转身,朝著距金鑾殿不远的一处偏殿走去。
雪落在他们的官帽和肩头上,他们也浑不在意,脸上甚至带著几分期待的神色。
华天佑裹紧了身上那件镶著毛领的厚实大氅,对著手心哈了口白气。
他转头对身旁体型富態、笑容憨厚的大胖头笑道:“这鬼天气,不过也好,瑞雪兆丰年嘛!走快点教室里人多,想必比外面暖和些。”
大胖头搓著肉乎乎的手,连连点头,“可不是嘛!皇后娘娘的课,听著有意思,长见识,比回去对著那冷清清的府邸可有劲多了。”
大胖头如今对韩蕾教的那些“奇技淫巧”尤为著迷,私下里没少捣鼓,就盼著哪天能自己做出个新鲜玩意儿来。
两人缩著脖子,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那座已被改造为教室的偏殿。
这处偏殿,是赵樽为了不让韩蕾感到深宫寂寞又偷偷跑出去,而特意命人收拾出来的。
就在韩蕾抱怨宫中生活像坐牢的第二天,赵樽便雷厉风行,调派宫人迅速將这座閒置的殿宇打扫得乾乾净净,搬来了整齐的桌椅,布置成了像模像样的课堂。目的就是让韩蕾打发时间之余,在这里教授那些下了朝仍有兴趣学习的大臣,或是轮休时想要上进的宫人。
就连赵樽本人,得了空閒,也会悄然坐在后排,听上那么一两节课。
用他的话说,这里就在皇宫核心区域,有禁军和侍卫层层把守,来听课的不是刚下朝的官员就是身份清白的宫人,韩蕾的安全无虞。
这教室本是让韩蕾打发时间的,但就连赵樽都没想到,这教室一开,竟大受欢迎。
以內阁首辅张阁老为首的一批文官最积极,张阁老自从在苍州跟著韩蕾学完了汉语拼音,深切感受到了这种注音工具的便捷与强大,不仅自己每课必到,还鼓动了几名翰林院的同僚前来。
太医院的御医们听闻皇后娘娘医术通神,也纷纷每课必到,想听听皇后在医道上有何高论。
而人数最多的,当属宫里的宫女和太监。赵樽清空后宫后,大量宫人閒置下来。
赵樽有旨,太监们身体残缺,难以从事重体力劳动;宫女们年华虚度,亦非长久之计。若能在此学好本事,通过考核,太监將来可分配到纺造司等部门担任管理职务,宫女则有机会被派往各地学堂担任教书先生,或者到医馆做护理人员。
这等出路,比起昔日战战兢兢、伺候人的日子,简直是云泥之別,自然激发了宫人们巨大的学习热情。
而对华天佑而言,来此上课更是有了双重动力。以往散朝,他定然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城外的工地,监督新工坊的建造。如今却不同了,下朝后的第一要务,便是冲向这间教室。
原因无他,自苍州回到京城,赵灵儿受封长公主,依制入住后宫。那红墙绿瓦,深深庭院,虽尊贵无比,却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將两人隔开。
华天佑身为外臣,若无传召,岂能轻易踏入后宫?赵灵儿初入宫廷,也需熟悉礼仪,適应新身份,同样不便隨意出宫。两人见面机会骤减,相思之苦,与日俱增。
这教室一开,恰好成了他们名正言顺见面的最佳场所。
赵灵儿在深宫中也觉无聊,便每日都来听嫂嫂韩蕾讲课。
於是,这皇宫里的课堂反倒成了两人寄託情思的鹊桥,课间那短暂的休息时分,便是他们互诉衷肠的宝贵时光。
华天佑和大胖头踏入殿门,一股混合著炭火暖意和淡淡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涇渭分明地分坐两侧:官员坐在左边,宫女太监们则坐在右边。虽同处一室,起初那无形的阶级隔阂依旧存在。
华天佑目光急切地在右侧搜寻,很快便落在了那道窈窕的倩影上。
赵灵儿已经到了,正安静地坐在宫女们的前排,手中捧著一本笔记,低头默读著,侧顏在殿內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华天佑心头一热,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展露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灵儿!”他声音不高,却饱含著难以抑制的喜悦。
赵灵儿闻声抬头,见到是他,明澈的眼眸中瞬间漾开笑意,如同春水泛波,脸颊却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晕,比窗外的寒雪更添几分娇艷。
“天佑哥。”她轻声回应,声音如羽毛般轻柔。
华天佑几步便来到她桌前,那副热切的模样,当真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毫不避讳地打量著赵灵儿,关切地问:“等久了吧?下雪了,路上滑,小心些。”
说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献宝似的递到赵灵儿面前,压低声音道:“喏,刚出炉的桂蒸栗粉糕,还热乎著。你最爱吃这个,快尝尝!”
这体贴入微的举动,让赵灵儿心中甜丝丝的,却又因在眾目睽睽之下而感到有几分羞涩。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周围,果然见到左侧有几个鬚髮白、穿著严肃官袍的老学究,正蹙著眉头,看著他们在交头接耳,虽听不清具体言语,但那不赞同的眼神和微微摇动的头颅,分明是在议论他们“不成体统”、“举止轻浮”、“有失皇家与官员体面”。
赵灵儿脸上更热,轻轻推拒了一下那包糕点,小声道:“天佑哥,这里……这里是在宫里,好多人都看著呢。规矩要紧,你自己留著吃吧。”
华天佑却浑不在意那些目光,他本就是洒脱不羈的性子,加之与赵灵儿情意正浓,哪里在乎这些迂腐之言。
他见赵灵儿不肯收,索性將糕点往她桌案上一放,又得寸进尺地提议:“好好,先放著。灵儿,你坐过来些吧,坐我旁边好不好?我午膳后就得赶去工地了,这一去又得到明日再见了,趁现在多跟你说会儿话。”
他指了指自己前排的空位,眼神充满期待。
赵灵儿闻言,更是羞得连连摇头,声如蚊蚋:“这怎么行!男女有別,何况是在课堂之上。我就坐在这里挺好的,与姐妹们一起。”
她口中的姐妹,指的是身旁那些同样来听课的宫女。她们虽不敢直视华天佑和长公主,但眼角余光都带著善意的笑意和些许羡慕。
华天佑见她態度坚决,知道宫规森严,不愿授人以柄,心中虽有些失望,却也理解。但他还是俯身凑近赵灵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悄声说道:“好,都依你。不过,告诉你个好消息,家里已经为我们选好黄道吉日了,定在三月初一!我算过了,到那时,工地那边的大事基本也忙完了,正好可以安心准备我们的婚事。”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赵灵儿全身。
她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喜和幸福,面上的羞涩都被喜悦冲淡了。
她望著华天佑含笑的眼神,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脸颊滚烫,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三月初一,那將是她走出这深宫,与他携手一生的日子。这消息,比那怀中的热糕点,更让她感到温暖和期盼。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殿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迅速安静下来。眾人目光齐刷刷望去,只见皇后娘娘韩蕾走了进来。
今日的韩蕾,穿著一身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奇装异服”——一件浅灰色的、带著帽子的加绒卫衣,下身是一条合体的深色牛仔裤和小白鞋。
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髮,没有梳成任何繁复的髮髻,而是简单地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隨著她的步伐在脑后轻轻晃动。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清爽干练,又充满了活力。
韩蕾第一次以这般形象走上讲台时,除了华天佑等人,整个教室的人都惊呆了。
官员们目瞪口呆,宫人们窃窃私语,那些老古板们更是差点背过气去,私下里没少非议皇后娘娘有失凤仪、不成体统。
但时日一长,大家与这位毫无架子、学识渊博又观念新奇的皇后接触多了,渐渐便也適应了。
甚至有些宫女们私下里还觉得皇后这样穿,行动方便,看起来格外精神。不似她们一般裙裾扫地、拖拖拉拉。
“见过皇后娘娘!”教室里所有人,无论官职大小,身份尊卑,皆齐刷刷起身,恭敬行礼。
华天佑也赶紧退回自己的座位,与眾人一同躬身。
韩蕾步履从容地走上讲台,將手中一迭教案放下,目光扫过全场,脸上带著甜美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大家不必多礼,都坐吧。天冷,咱们抓紧时间开始上课。”
她从不讲授那些风雪月的诗词歌赋。用她的话说:“天下太平时,诗词可为生活锦上添。但如今大景百废待兴,亟待发展,更需要的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各行各业的专业人才。要让百姓儘快过上好日子,就得学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因此,她的课程內容极为务实,涵盖了基础数学、物理常识、简易机械原理、卫生防疫知识、基础会计乃至管理入门等。
通过这段时间的授课和课后布置的作业和小项目,韩蕾还真发现了一批在不同领域颇有天赋的人。
除了大课堂上的讲课,她还因材施教,进行分类培养,甚至还给他们单独发了一些相关的基础书籍。比如大胖头,就对各种机械原理、奇巧构造表现出极大兴趣,常常对著韩蕾画的简易槓桿、滑轮图发呆,甚至尝试用木棍绳索製作模型。
而华天佑,则是个典型的技术流,在苍州时就痴迷於玻璃烧制工艺的改进,现在负责新工坊建设后,又对纺织產生了浓厚兴趣,一有空就琢磨图纸。
这间偏殿改做的教室,不仅改变了学生,也极大地充实了韩蕾的生活,每天虽然忙碌,却感到无比的满足。
而殿內站岗的侍卫,除了保障安全,也成了她的助教,帮忙分发学习资料、搬运教具,偶尔还要客串一下“实验对象”。
更令人欣喜的是,这间教室如同一个微型的熔炉,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著一些固有的观念。
刚开始,官员和宫女太监们界限分明,互不交谈,阶级的鸿沟和男女大防就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中间。
但一个多月下来,隨著韩蕾经常在课堂上组织一些小组討论、互动问答、或是需要协作完成的小任务,大家为了完成课业,不得不开始交流。
渐渐地,那种僵硬的界限开始模糊,虽然礼节仍在,但彼此之间已慢慢多了几分“同学”的情谊。
特別是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大臣们,他们慢慢发现,放下身段,与这些他们眼中的“贱民”一起学习、討论,好像也没掉二两肉,反而有时能从对方不同的视角获得启发,一切似乎並没有想像中那么难以接受。
韩蕾在书案后站定,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今天我们开始学习两样新的內容,那就是九九乘法表与珠心算的运用”。
说著,她在身后的落地白板上写下这几个大字。
台下眾人闻言,大多露出好奇的神色。
拼音和阿拉伯数字的好处,他们已经初步体会,翰林院甚至已经开始利用韩蕾教授的活字印刷术和拼音,著手编撰和印刷新的启蒙教材了。但这“九九乘法表”和“珠心算”又是何物?
韩蕾看著台下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拋出了一个更震撼的说法:“我可以告诉大家,只要你们熟练掌握了这两样东西,以后计算数字,速度会快上许多倍,甚至……你们手里的算盘,大多时候都可以丟到一边了!”
“什么?”
“不用算盘?那怎么算?”
“这怎么可能!”
“皇后娘娘,此言是否过於……”
此言一出,整个教室顿时一片譁然,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里。
特別是那些习惯使用算盘,或者说除了算盘不知还有其他高效计算方法的官员和帐房出身的太监,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有几位性子较急,忍不住直接提出了质疑。
一位户部的老主事站起身来,拱手道:“皇后娘娘,非是臣等不信,只是这算盘乃是我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歷经千年检验,可靠无误。不用算盘,如何能进行复杂计算?尤其是我户部、工部,涉及钱粮、工程,数目庞大,若无算盘,岂非寸步难行?”
“是啊娘娘,”另一位也附和道,“口说无凭,这……这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韩蕾早已料到会有此反应,她並不生气,反而觉得这是激发他们学习动力的好机会。
她轻笑一声,语气从容自信:“诸位大人的疑虑,本宫明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吧,我们当场比试一番如何?”
她转向在旁边站岗的侍卫,吩咐道:“去取几把算盘来,发给这几位大人。”
很快,几把算盘便送到了那几位提出质疑的大臣面前。他们接过算盘,熟练地摆好姿势,手指按在算珠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韩蕾则空著手,轻鬆地站在讲台前,对台下眾人道:“现在,请在场的各位,隨便出题,数字可以大一些,复杂一些无妨。由这几位大人与本宫一起算,我们来比速度和正確率,看谁先算出正確答案。”
这下,教室里的气氛彻底被点燃了!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交头接耳地开始想题目。
华天佑和赵灵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韩蕾的绝对信任和浓浓的兴趣。大胖头更是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先来!”一个年轻的太监鼓起勇气喊道,“请问,三百四十七加上五百八十九,再加上二百一十三,答案是多少?”
题目刚出,那几位老臣立刻低头,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动,嘴里还念念有词:“七上二去五进一,九去一进一……”算珠隨著他们的手指拨弄碰撞,发出噼里啪啦急促的响声。
然而,几乎是同时,韩蕾已经脱口而出:“一千一百四十九。”
负责记录答案的侍卫刚写下数字,那边几位老臣才算完,核对一下,果然是一千一百四十九!
他们面面相覷,脸上有些掛不住,强自镇定道:“此乃简单加法,不足为奇!再来!”
“八百七十五乘以四十八!”一位翰林院的官员出了一个乘法题。
这个难度明显增加。打算盘的老臣们神色凝重,他们已学过了乘法的算盘口诀,手指舞动得更快了,需要运用口诀进行多位乘法运算。
台下眾人也屏息凝神,觉得这次皇后娘娘恐怕没那么快了。
可韩蕾只是略一沉吟,心算过程在脑中如电光石火般闪过,隨即便清晰报出答案:“四万二千。”
当老臣们满头大汗地终於算出结果,確认无误正是“四万二千”时,教室里的惊嘆声已经压抑不住了。
接著,他们又比试了几题,包括更长串数字的复杂运算,结果毫无例外,无论题目多复杂,韩蕾总能以远超算盘的速度报出正確答案,而且神情轻鬆,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那几位最初质疑的老臣,此刻已是满脸通红,额角见汗。
他们看著手中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算盘,第一次感到了某种衝击和……落伍之感。
他们放下算盘,站起身来,心悦诚服地对著韩蕾深深一揖:“皇后娘娘神算!臣等……心服口服!恳请娘娘教授此法!”
“恳请娘娘教授此法!”台下眾人,无论官员宫人,皆异口同声,眼中充满了炽热的学习渴望。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更快、更便捷计算世界的大门,正在韩蕾手中缓缓开启。
窗外的雪,依旧静静飘落,寒意深重。但偏殿教室之內,却因这即將展开的新知识,而显得热气腾腾,每个人的心中都涌动著一股求知的暖流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突然降温了,好冷!
第358章 杀机迸现
第358章 杀机迸现
日子如同溪流,悄无声息地向前淌去。
偏殿改成的教室里,已连续两日不见华天佑的身影。
他那张座位空荡荡的,赵灵儿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方向。
教室外,京城的天空灰濛濛的,乌云低垂,仿佛压在了她的心坎上,映照著她心底那份难以言喻的失落与空茫。
讲台上,韩蕾清轻软糯的声音,正讲述著感冒人体的表徵,她的讲解深入浅出,让太医院的御医们一听就懂。
“若人初感风寒,邪气在表,可有哪些外在的表现?”韩蕾的目光徐徐扫过课堂,最终落在了正神游天外的赵灵儿身上,“灵儿,你来说说看。”
赵灵儿却恍若未闻,依旧怔怔地望著那个空位,脑海中盘旋的儘是华天佑或凝神沉思、或唇角微扬的侧影。
直到同桌的小宫女悄悄在桌下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驀然惊醒,仓皇站起身来。
“呃……表现……”她张了张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方才所讲的內容,一个字也没听入耳,只余下华天佑那张带著几分不羈的脸庞在盘旋不去。
赵灵儿的脸颊瞬间飞起一抹窘迫的红晕,灼热得让她无地自容。
韩蕾看著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她在想华天佑,心中好笑,並未苛责她,只是柔声道:“坐下吧,课后將《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並治篇抄录三遍,还要细细体会。”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全场,重新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回课堂,“风寒初起,首伤太阳经,症见恶寒发热,头项强痛,脉浮……”
赵灵儿訥訥坐下,心中既感激韩蕾的宽宥,又愈发惦念起华天佑来。
而华天佑此时已拉著大胖头去了先一步竣工的纺织厂,这两天正忙著最后的调试,马上就能正式运转。
华天佑身为整个项目的技术核心与实际负责人,告假不去上朝都是常態,更何况是太医院这“选修”的课程。
厂区內,水流潺潺,原本平静的护城河水被巧妙引入,通过庞大的水轮和一系列韩蕾提供的精密齿轮、传动轴,转化为磅礴而稳定的动能。
隆隆的机杼声取代了往日的静謐,十几台经过改良、以水力驱动的新式纺织机整齐排列,在自然之力的催动下,不知疲倦地运转著。
梭子在线纱间穿梭如飞,发出富有节奏的“哐当”声,织就著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细密布匹。
往日里在铺面后院培训时,女工们全靠手摇脚踏,效率低下,虽听李嫂多次描绘过水力驱动的宏伟景象,但终究是耳听为虚。
如今,她们亲身站在这宽敞宏大、樑柱高耸的厂房之內,目睹这木铁结构的庞然大物凭藉水流之力自行运转,经纬交织,她们脸上无不流露出近乎虔诚的惊嘆与难以抑制的欣喜。
这意味著工作更省力,也意味著更高的效率,意味著她们手中能织出更多的布匹,换取更丰厚、更安稳的生活,或许,还能让家中的孩儿多吃几顿饱饭,多添一件冬衣。
华天佑一袭简便的青色布衣,身影穿行在轰鸣的机器之间。耐心指点女工调整纱锭的鬆紧,或是纠正投梭的力度与角度。
他的神情专注,眉宇间虽带著连日操劳留下的疲惫阴影,但那双总是带著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眸里,此刻却燃著灼热的、属於创造者的火焰。
因著前期的严格培训,这些出身贫寒的女工们在华天佑和李嫂的指点下上手极快,她们小心翼翼地操作著,眼中充满了对这份新活计的希望。
不多时,只见一匹质地明显优於当下普通麻布、带著独特柔韧光泽的织物,便从机器另一端缓缓流出,如同涓涓溪流,匯聚成匹。
看到试验成功,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开始正式投入生產,赶在销售铺面开业的黄道吉日之前,攒下了一批货。
……
黄道吉日,未必对应著风和日丽。
铺面开业这天,天色阴沉得厉害,凛冽的寒风颳过空旷的街道,捲起零星的枯叶与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预示著將有一场不期而至的鹅毛大雪。
然而,位於西市主街、刚刚装饰一新的铺面门前,却是另一番张灯结彩、竭力驱散阴霾的热闹景象。
大红绸扎成的彩球,掛在簇新黑底金字的牌匾两侧,靛蓝色的店招旗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努力挥洒著喜庆。
店內,以原木打造的货架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陈列的布匹迭放得整整齐齐,每一匹旁边都悬掛著小木牌,上面用硃砂清晰地標註著价格,数字显得颇为亲民实惠。
儘管天气酷寒,街上行人稀疏,但这新店铺开业,还是吸引了一些过路的百姓驻足围观。
店铺门口最引人注目的,並非那些彩绸,而是一台正在现场演示运作的新式纺织机。而坐在纺机后,进行这“引流表演”的,正是因腿疾不良於行,而被李嫂特意安排在此处的长乐郡主。
而手部残疾,不便操作的赵巧儿,则被安排在厂房那边做些检验布匹、整理线头之类的轻省活计。
安排这种轻巧活给她们俩,本是李嫂好心照顾她们。可李嫂哪里知道,让曾经金枝玉叶、高高在上的郡主在街头如同寻常匠人般表演织布,尤其是在这寒风刺骨之日,长乐郡主心中早已被屈辱和愤怒填满,那冰冷的织机座椅,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灼烧著她的尊严。
每当寒风穿透她身上那件不算厚实的布衣衫,那颼颼的冷意便混合著滔天的恨意,在她四肢百骸中疯狂流窜,几乎要將她的血液冻结。
然而,她死死地咬牙忍下了。
因为前几日,李嫂在安排活计时,曾无意中透露,皇后娘娘心系纺造司,开业当日或许会前来看看,让她们每个人都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为她们创造的希望。
这个信息,如同无尽黑暗中唯一透出的一丝光亮,指引著她必须忍耐下去,直等到韩蕾那个贱人出现。
她甚至主动寻来一块素色面纱,细致地遮掩住了大半容顏,只露出一双沉淀了太多阴霾的眼睛。
这既是为了怕被过往的那些权贵认出她,惹来嘲讽与麻烦,更是为了怕被韩蕾认出来。
但是,这面纱配合著长乐郡主自幼薰陶出来的高贵优雅仪態,带著一种不同於寻常女工的、近乎艺术的韵律感,反倒给纺织展示平添了几分神秘与观赏性,引得少数围观者暗暗称奇。
与此同时,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布马车,在数名扮作寻常家僕的皇宫护卫簇拥下,悄然停在了街道边。
马车上,赵樽身穿藏青色缎面长袍,外罩一件玄色狐裘大氅,一副富商打扮,韩蕾则穿著一身锦缎裙,披著月白绣兰草的斗篷,经过特效化妆的显面容平凡无奇,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灵动清澈。
因为答应了韩蕾,纺织铺面开业时带她出来玩玩,赵樽手上本来还有许多摺子没处理完,但他还是放下了,陪著韩蕾一起到铺面来看看。
为確保万无一失,赵樽不仅让麻子带了最精锐的属下近身隨行,更有数十名暗卫早已如滴水入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遭稀疏的人群与街巷之中,警惕地注视著一切风吹草动。
马车停稳,赵樽率先利落地跳下车辕,动作矫健沉稳,他隨即转身,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半搀半抱地將韩蕾扶了下来。
韩蕾站稳身形,抬头望去,目光越过稀疏的人影,落在了那方崭新的匾额上,轻声念道:“织羽阁……”
她侧首看向赵樽,眼中带著求证的意味,“樽哥,你觉得这名字如何?”
赵樽目光沉稳地扫过那三个鎏金大字,微微頷首,“甚好。”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高,但在寒风偶尔的间歇中,韩蕾那清轻软糯的独特嗓音,对於正在纺机前展示技艺,却竖起了全身感官警惕的人来说,犹如一道划破阴霾的惊雷!
长乐郡主猛地抬头,透过围观人群晃动的缝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令她爱慕了许多年的男子。
那身形、那气度,她死也不会认错!——是赵樽!
长乐郡主的心跳骤然失控,目光如淬毒的利箭,瞬间移向他身旁那名相貌普通的女子。
虽然容顏陌生,她不曾相识,但那贱兮兮的嗓音,那站在赵樽身边时自然流露出的亲昵姿態……
是韩蕾!她果然来了!而且,果然又一次换了容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剎那间,家破人亡的愤恨、自身沦落至此的刻骨屈辱、还有对韩蕾独占君心的焚心妒火……
种种情绪如同压抑已久的岩浆,在长乐郡主胸中翻涌沸腾,她死死攥紧了手中光滑的木梭,眼中杀机迸现,只是有那面纱遮掩,才没立刻暴露她那蚀骨的恨意。
“樽哥,”韩蕾饶有兴致地指著门口聚集的人群和那台用於演示的纺织机,语气带著几分雀跃,“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用现场织布来吸引顾客的法子,你看围了那么多人,看来效果不错呢!走,我们过去瞧瞧。”
韩蕾说著,很自然地伸出手,挽住赵樽的手臂,带著几分少女般迫不及待的好奇,向围观的人群走去。
“来!请让让,请让让。”
韩蕾拨开人群,恰好站到了长乐郡主操作纺机的正前方,距离不过数尺。
长乐迅速垂下眼瞼,咬著牙將翻涌的滔天恨意强行压下,逼迫自己专注於手中的纺锤与经线,动作甚至刻意放得更加流畅平稳,仿佛只是一位心无旁騖、沉浸於劳作的普通纺织女工。
韩蕾看著长乐郡主脸上的面纱,双眸一亮,还回头对赵樽轻声夸讚:“李嫂真是想得周到,让负责展示的女工戴著面纱,既免了她们拋头露面的尷尬,又给这展示添了几分神秘韵味,吸引人探究,这主意倒是不错。有创意!”
赵樽目光沉稳地扫过场中,最后落在那戴面纱的女工身上片刻,缓缓点头,语气中带著一丝属於这个时代男子的普遍认知。
“嗯,確是考虑周全。寻常男子,亦不愿家中女眷在外过於招摇,此举保全了她们顏面,也免去了许多閒言碎语。”他並未过多留意眼前这名“普通女工”,心思更多是放在观察那新式的纺织机和四周的环境上。
这时,店內的李嫂瞧见门口聚集了不少人,连忙提高了嗓音,脸上堆起热情而不失诚恳的笑容,大声招呼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开业大吉,都请进来隨便看看吧!暖和暖和身子!这里面摆著的布匹,就是用门口这机器织出来的,质地结实耐穿,吸汗透气,穿著暖和,价钱还不贵哩!”
围观的百姓们先是探头探脑,有些踌躇不前,毕竟这店铺看起来颇为“高档”,怕进去了不买面子上不好看。
有个胆大的汉子嚷了一句,带著几分试探:“我就看看,可不买啊!”
李嫂面上笑容不减,声音愈发和气:“您儘管看,儘管看!开门迎客,来的都是贵客!就是不买,您帮我们传传名声,让更多街坊邻居知道咱这『织羽阁』,那也是极好的!我们还备了驱寒的热茶,大家都进来喝一碗吧!”
这般和气生財、毫不势利的態度,彻底打消了人们的顾虑,百姓们开始三三两两,带著好奇与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陆续走入店铺。
赵樽和韩蕾相视一笑,一边低声议论著李嫂招呼得当,颇有经商头脑,一边也跟著人流,迈步走进了铺面。
见他们不再关注自己,长乐郡主这才鬆了口气。
就在赵樽和韩蕾踏入店门,將背影留给街面之时,身后纺机前的长乐郡主,看似隨意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缓缓站起身,伸了一个慵懒的懒腰,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腰肢和那条不便的残腿。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长时间劳作后,再寻常不过的舒展筋骨。
然而,就在这伸懒腰、双臂看似无意向上伸展的瞬间,她的右手朝著韩蕾的背影快速而精准地一指,隨即又像是脖颈不適般,极其自然地收回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也跟著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店铺。
铺面內,因为顾客的不断涌入而显得熙攘起来,原本空旷的店铺顿时充满了人气。
人们好奇地摩挲著货架架上的布料,感受著那不同於往日粗麻的细腻触感,低声议论著价格与质地,与身旁的同伴交换著意见。
长乐郡主也趁机收起表演的姿態,一瘸一拐地走进店內,假意帮忙招呼。
她先是给一位正在仔细抚摸布料的老人递了杯热茶,温言道:“老人家,天冷,喝口热茶暖暖再慢慢看。”
接著,她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步履蹣跚地,朝著正拿起一匹蓝色细布,侧身向赵樽介绍其经纬紧密、染色均匀等优点的韩蕾走去。
“这位夫人,天寒地冻的,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长乐刻意压低了嗓音,带著一丝討好般的殷勤,將茶杯递向韩蕾。
韩蕾闻声转头,目光从布匹上移开,看向递到面前的茶杯,正要摆手婉拒:“多谢好意,不必……”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不知是长乐那残腿真的未能站稳,还是她刻意算计好了角度与时机,只见她脚下猛地一个踉蹌,伴隨著一声刻意拔高的、充满惊慌的“哎呀!”惊叫,手中那杯温热的茶水,带著力道,大半泼洒在了韩蕾刚抬起的手臂上,茶水迅速在藕盒色的衣袖上晕开。
“啊!”韩蕾猝不及防,被那突如其来的温热和撞击力道弄得轻呼一声。
她手一松,那蓝色细布险些从手中滑落。赵樽反应极快,一直停留在韩蕾身侧的手臂瞬间伸出,敏捷地捞住了那匹即將坠地的布匹。
同时,他剑眉倏地蹙紧,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携著冰冷的寒意,瞬间锁定在肇事者身上!
长乐郡主慌忙低下头,连声道歉,声音带著夸张的哭腔:“对不住!对不住!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我这腿脚不便,没站稳……我这就拿帕子给您擦乾净!您千万別怪罪!”
长乐郡主说著,急急转身,作势要去取放在不远处柜檯上的乾净帕子。但这一连串的动作,慌乱中却透著一丝刻意营造的、急於摆脱接触的痕跡。
“等等!”赵樽沉声喝道,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寒冰碎裂。
眼前这名带著面纱的女子,刚刚低头道歉的瞬间,赵樽敏锐的捕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並非纯粹的惊慌,而是带著刻意的躲闪。
一种久经沙场、歷经无数阴谋诡计所锤链出的本能警觉,让赵樽立刻出声叫住了她。
就是这一声冰冷的“等等!”,如同惊雷,炸响在长乐郡主的耳边。
突然被叫住,长乐郡主心知不妙,赵樽何其敏锐,若被他叫住多询问几句,自己的身份肯定会暴露无疑。
长乐郡主哪敢与赵樽对视,她下意识的就想逃,猛地转身向后退去。
赵樽察觉到这女子有异样,瞳孔一缩,几乎在她身形微动、脚跟离地的同一瞬,他已疾如闪电般探手抓去!五指成爪,带著凌厉的劲风,直取长乐郡主肩井穴!
“咻——!”
就在这时,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短小精悍却力道惊人的弩箭,带著尖锐的破空声从店外高处斜射而入,擦著赵樽因抓捕动作而伸出的手臂边缘,直射向他身边的韩蕾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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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血色阴影
第359章 血色阴影
这一箭,时机、角度、心计,都拿捏得阴狠毒辣至极!它完美地利用了长乐郡主制造的近距离混乱,利用了赵樽保护韩蕾,全力抓捕现行刺客时那瞬间的注意力空档与身体移动的微小缺口。
这是一记真正的绝杀!
“有刺客!”赵樽的心在那一刹那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一点从面前一掠而过的寒芒,目标直指他此生最珍视若性命的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灭顶的恐慌如同万丈冰渊中涌出的寒流,瞬间淹没了他!
他想回身,想阻挡,但身体因前冲抓捕的惯性而微微前倾,手臂已然探出,根本来不及做出最完美的格挡!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那箭矢破空的尖啸声,在他耳中放大成了最绝望的丧钟!
“叮!”
一声略显沉闷而奇特的撞击声响起,弩箭精准地撞上了韩蕾的胸口。
赵樽见状,那提到嗓子眼几乎要炸裂的心脏猛地一空,但伸出去抓长乐郡主的手臂,只是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而微微一顿,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向前一探,五指如铁钳般牢牢扣住了长乐郡主瘦削的肩胛。
“咔嚓!”
“呃——!”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剧痛让长乐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哼,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再也无法挣脱分毫。
“保护陛下!保护皇后!”麻子的反应迅捷如猎豹,在赵樽暴喝“有刺客”的瞬间已然警觉,拔枪在手。
此刻,他一边高声呼喝,指挥着涌入店铺的护卫们迅速收缩,用身体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赵樽和韩蕾紧紧护在中心,一边目光如电扫射,瞬间锁定了冷箭来处——街对面的房顶上,一道黑影正急速隐没!
“在那边房顶!追!格杀勿论!”
麻子厉声下令,声音中充满了杀意。妈的,自己刚当上皇宫侍卫统领,就有不识相的跑来挑衅,想砸他饭碗儿,简直是找死。
几名护卫与隐匿在人群中的暗卫立刻如离弦之箭般飞掠而出,直冲对面的店铺房顶。
“都站在原地别动。”麻子看向店里吓得呆愣的百姓,同时掏出腰间的对讲机,语速极快、声音冷峻地下令:“禁军听令!城西主街‘织羽阁’遇袭,陛下与皇后在此!封锁所有街口!缉拿所有可疑人等,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赵樽一手如铁箍般制住面如死灰、因剧痛而蜷缩的长乐郡主,立刻回头,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丫头!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韩蕾瞪大眼睛捂着胸口,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惶然,但却站着,呼吸虽急促,似乎并无明显外伤。
“我没事……”蕾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复着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心脏,摇了摇头。
见她没事,赵樽这才转头去处理被他控制住的女子。
可惜,赵樽只确认了韩蕾有没有被利箭所伤,便转过头去了,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韩蕾的后续动作,以及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并非源于惊吓的异样迷茫与恍惚。
箭矢穿破了韩蕾胸前的衣裳,却未能如刺客所愿透入肌骨,而是发出一声脆响后,箭头仿佛撞上了什么坚不可摧的屏障,力道被瞬间抵消耗尽,精铁打造的箭头甚至因这巨大的撞击力而微微扭曲变形,最终无力地挂在了她被茶水泼湿的衣襟之上。
韩蕾松开捂着胸口的手,缓缓低头看向那支挂在自己衣襟上、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的小弩箭。一股莫名的细微眩晕感,如同地下暗涌的寒流悄然袭上她的脑海,让她眼前出现了瞬间的模糊。
而此时的赵樽正用力将瘫软的长乐郡主拽到身前,另一只手粗暴地一把扯下了她脸上那方面纱。
面纱飘然落下,露出一张沾染风霜却的脸庞。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怨毒与彻底的绝望。
“长乐?!”
竟然是长乐郡主?
赵樽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外的厉色,被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如同万年寒冰的杀意覆盖。
赵樽想起了之前长乐郡主与魏成超合谋绑架韩蕾的事,当时念及韩蕾并没出什么大事,所以未取其性命,只是对她小惩大诫,在山上关了两月有余。
没想到,她竟然又变本加厉,直接在此等场合行刺!
赵樽怒不可遏。
新仇加上旧恨,尤其现在朝局未稳的非常时期,任何敢于挑战皇权、威胁韩蕾安全的隐患,他都必须要彻底、无情地铲除!绝不姑息!
而长乐郡主见自己身份彻底暴露,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她一边挣扎一边哀求,妄图能侥幸说脱:“赵樽!陛下!是我,是我啊长乐!你……你听我说……”
她妄图以那早已消磨殆尽、甚至从未被赵樽放在心上的所谓“旧情”来打动他,寻求一线渺茫的生机。
“闭嘴!”
赵樽根本无心、也无比厌恶听她这些令人作呕的辩解,怒声呵断,声音冰冷如铁,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在他眼中,此人屡次犯禁,心思歹毒,更一次次危及的韩蕾性命,简直罪大恶极。
赵樽甚至都不愿拷问长乐郡主是否还有同党,猛地松开钳制她的手,动作流畅而决绝地从腰间拔出手枪。
冰冷的金属枪口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长乐的心口,扣动了扳机!
“砰!”
突如其来的枪响,在相对安静的店铺内显得格外刺耳骇人!在场的百姓们本就惊魂未定,乍一听到枪响,他们再次发出恐惧到极致的惊呼,纷纷抱头蹲下,瑟瑟发抖,不敢再看。
长乐郡主身体猛地一震,胸前瞬间爆开一团刺目的血。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迅速扩大的殷红,再抬头望向赵樽,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不甘,以及一丝彻底幻灭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诅咒,却再也吐不出任何音节,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鲜血在她身下蜿蜒开来。
天呐!死人了!
李嫂惊得捂住了嘴,双目圆瞪,浑身已冷汗淋淋。
长乐郡主是她招募进来的,如今发生了行刺事件,虽然有惊无险,可她依然难辞其咎。
“陛下饶命!我……我不知道她是刺客……陛下饶命!”李嫂“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赵樽睨了她一眼,示意旁边的护卫处理长乐郡主的尸体。
一名护卫立刻上前,面无表情的扯过一匹布帛迅速覆盖尸体。
浓重的血腥味开始混杂在茶香与布料的清新气味中,在空气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而就在这血腥味弥漫之际,站在赵樽身后的韩蕾,却感觉那眩晕感骤然加剧,如海啸般席卷了她的意识。
她仿佛听到了身上某种东西碎裂的而清晰的“咔嚓”声响,眼前的一切——赵樽挺拔的背影、惊慌的人群、货架上色彩不一的布匹开始天旋地转,化作了重迭晃动、光怪陆离的虚影。
脑海中,如同被强行打开了某个禁忌的闸门,无数面孔与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疯狂涌现、交织、破碎……
赵樽深情的凝视、肖正飞憨厚朴实的笑容、平川沉稳可靠的身影、老何头慈祥温暖的皱纹、陶青带领、狗剩被她胖揍的模样……
从她穿越到这个时空后,见过的每一个人,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无论是温馨甜蜜的,还是惊心动魄的,都以一种蛮横而无序的方式,在她脑海里快速奔腾呼啸……
她感觉脚下的地面变得绵软犹如沼泽,浑身的力气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迅速抽空,四肢百骸间泛起一种冰冷的虚脱感。
她试图稳住身形,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住旁边坚实的货架,摇晃的指尖却碰落了一卷放置在最外侧的青色布匹。
“哗啦——”布卷落地的声音并不算响亮,却清晰地敲击在了正欲回头查看韩蕾情况的赵樽耳中。
他猛地回头。
只见韩蕾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涣散空洞,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正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力感,摇摇晃晃的向后软倒!
“丫头!!!”
赵樽魂飞魄散,那一声惊呼更是撕心裂肺。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在韩蕾身体即将重重触地的瞬间,险之又险地将她的娇躯猛地接入怀中!
而入手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凉与绵软无力,仿佛生命的活力正在从这具身体里急速流逝!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赵樽搂着软倒的韩蕾,心中大恸。
见韩蕾晕倒,这一下,守在店铺里的护卫们全都吓白了脸。身为皇宫护卫,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主子的安全,现在主子出了事,他们项上的人头很可能不保。
“回宫!立刻回宫!快!!!”
赵樽打横抱起韩蕾,将她紧紧搂在胸前,试图用自己温热的胸膛去暖和她冰凉的身体,声音因极致的恐惧与心痛而沙哑变形,眼中已是一片猩红。
他抱着韩蕾,以最快的速度,如同疯了一般冲出混乱熙攘的店铺,甚至来不及等待护卫完全清开道路,直接撞开挡路的杂物,几步跨到街边的马车前。
两名护卫反应极快,早已跃上车辕,一左一右护持。
赵樽抱着韩蕾一上马车,车夫不待吩咐,猛甩马鞭,骏马吃痛长嘶,拉着青布马车在已然开始戒严、行人惊慌规避的街道上狂奔起来。
车厢内,赵樽将韩蕾紧紧搂在怀里,先是用手抚过她胸口,查找箭伤。可箭矢射穿的衣襟处却并未有鲜血流出。
不见有伤,韩蕾却面色苍白,浑身冰凉、毫无生气。赵樽更加心慌,他捞起自己厚实的大氅将她严实包裹,不停地轻拍她冰冷的脸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韩蕾耳边呼唤,带着无尽的恐慌与哀求:“丫头!丫头!你醒醒!你看看我!你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樽哥……”
可不论他如何呼唤,韩蕾依然双目紧闭,浑身冰凉。
马车颠簸中,赵樽时不时掀开车帘一角,赤红着双眼警惕地观察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与屋顶,唯恐还有第二波埋伏的冷箭射出。
同时,他不断厉声催促车夫,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快呀!再快一点!用最快的速度!”
马车外,护卫也在惊惶的驱赶路人:“让开!都快让开!”
马车飞驰,风声、马蹄急促的叩击声、车轮疯狂碾过青石板的隆隆声,交织成一片混乱而令人心焦的催命符。
马车内,赵樽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掏出腰间的对讲机,因为极度的恐惧,手指甚至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
他用力按下通话键,几乎是吼叫着下达命令,声音穿越了空间,直达皇宫深处,“灵儿!听着!赵灵儿!立刻召集所有太医!所有!全部到未央宫候着!立刻!马上!皇后出事了!快!”
对讲机那头立刻传来赵灵儿惊慌失措的应答声:“皇兄!?嫂子怎么了?我……我这就去!太医!快传太医!”
赵樽近乎粗暴地扔开对讲机,重新将韩蕾那双冰冷柔软、却毫无生气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低头凝视着她苍白如纸的容颜,一种比面对千军万马、朝堂攻讦更无助、更令人窒息的恐惧,如同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将他彻底吞噬淹没。
可不管他如何焦急无助,此时他只能徒劳地抱紧韩蕾,感受着她生命气息的微弱,心如刀绞。
“丫头……撑住……一定要撑住……我们马上就要回宫了。”他喃喃着,将额头抵在她冰凉的额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与绝望。
马车在寒冷的冬日里,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巍峨皇城的方向亡命疾驰,留下身后一片混乱戒严的街道、一具逐渐冰冷僵硬的尸体、一个刚刚开业便蒙上浓重血色与阴影的“织羽阁”,以及那支“杀人未遂”的弩箭。
在极短的时间里,禁军全部出动,冒着寒风在大街小巷四处搜查拿人。
麻子指挥着禁军将案发地“织羽阁”暂时封闭,所有的纺织女工也全部被带回大理寺问话。
整个京城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友友们,周末愉快!25号休息,停更一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