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拯救男主历险记》 拯救第一步 钟月以为意识觉醒后,系统会给个金手指之类的能力,但是除了告知她全书剧情之外,毛都没有一根。从南方跑到北方,钟月没有选择坐飞机,飞机票贵,她舍不得那个钱。一路上大巴转到火车,她一边在脑子里复盘剧情,一边算着要死多少回。最终得出的结论,仅仅是一句感叹。 “嘶…男女主真能整幺蛾子啊…” 霸总小说最不可缺少的,不就是看一群男主男配为女主,各种手段阴招统统使出,势要争个你死我活,而其中最带感的,无非是强取豪夺的戏码。钟月本就是局外人,对于他们之间的大乱斗,心里暗戳戳多了几分期待。 坐了七个小时的机动车,由于时间不够,钟月忍痛叫了一辆的士。在车里,她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距离见到男主还有一个小时。她摸着胸膛,不禁有些恐惧。根据小说里写道,男主被人设计,在酒庄会有一场枪战,过程中不慎中枪。 的士开到酒庄门前,但钟月因身份,无法进入。行呗,穷人与狗,不得入内,那她就等。她在门口蹲守,可碍于门卫一脸打量的眼神,无奈之下,她灰溜溜地走远了些,时不时探个脑袋,朝路上望去。 在门闸开启之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不言而喻的,钟月仅凭直觉地飞快冲了过去。门卫还未反应过来,她一个劲地拍打玻璃车窗,喊道。 “付老板!付老板!有危险!会死人!死人啊!” 如钟月所料,车仍直直开入酒庄,完全无视她的劝告。这怪不得我们的付老板,毕竟车窗隔音效果忒好,他只能看见车外有个疯女人,在那里手舞足蹈地阿巴阿巴,间中还疯狂拍打脑瓜子。 不久,钟月被门卫架着抬走。虽说此次中枪死不了,可毕竟是受伤了,她便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到作用。苦恼之际,她猛然醒悟: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仅仅五分钟时间,钟月如愿听到警车的声音。好嘛,反正是枪战,缺一个不缺一个,都是凑个热闹,搞个氛围。 时间一点点过去,钟月抹掉额头上的汗,如愿看到警车开出来,以及后方的轿车。她再次冲了过去,而这次,车窗挪了下来,男主正式显身。常言道不是有两把斧头在身上的,男主都不好当,而钟月真正见到活人时,便觉得付荣应该有好几十把斧头。 “付老板,是我报的警。” 对于钟月的邀功,付荣毫无隐藏眼里的轻蔑。 钟月以为坐火车难捱,原来坐豪华轿车也难捱。车里的气压极低,除了键盘的敲击声,没有人说话,或许是没有人敢说话。钟月瞄了一眼左边,然后若无其事地挠挠鼻子。 妈耶,腿好长,人好香,头发还很浓密呢。果然男主的皮囊都是上层的,钟月打从心底佩服。 “说吧,你的目的。” 钟月一激灵,摸了下耳垂,觉得付荣的声音都很蛊人。 “付老板,我就是个神婆,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火急火燎地来提醒你一下,想让你堤防堤防。” “那你算算,我下一次会发生什么事情。” 钟月假模假样地学道士捻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一会儿,说道。 “月底,海岛交易,狙击手。” 话语刚落,付荣终于肯对钟月,施舍一点他的目光。 “你是什么人?” “一个好心人。” “你们一伙的?” 钟月吓得连忙摆手,解释道。 “我只会算命,什么本事都没有。” “开个价吧。” 钟月想了想,张开五指,说道。 “一个月五千块钱,包吃住,可以吗?” “可以。” “是…和您一起吃住。” 看到付荣那玩味儿似的眼神,钟月更加不好意思了,于是为难地说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算命这种事儿,得靠得近一些。” “要有多近?” “就…楼上楼下那种近。” 是我能时刻出来吃枪子儿的那种近。钟月咽了下口水,现在还没有中弹,都感觉身体在隐隐作痛。 自此,钟月成功且顺利地打入内部。 钟月只在电视上见过别墅长什么样子,实际见了,却感觉有些惊慌。她站在别墅一楼,好奇地东张西望,对于墙上的画和古董摆设,她似乎进了某所博物馆。身旁的管家李阿姨看她这副单纯模样,一身牛仔裤,格子衫,帆布鞋,以及一个黑色书包,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钟小姐,请跟我来二楼。” “不不不,给我间杂物房,再给个电水壶就成。” 李阿姨愣了愣,想起付荣吩咐的话,所以便遂了她的意愿。不住二楼也好,毕竟上头有位难搞的陈小姐,两个女人碰见,是怕闹出什么事儿。 钟月喜欢杂物间,就图它小,图它远。她拒绝了李阿姨请钟点工的帮助,自己给房子打扫卫生,从早上清理到晚上,直到凌晨一点才收拾完毕。 夜晚静得吓人,钟月一度以为是住进了禁闭室。杂物房空间小,放得进床和书桌,剩余的地儿就是走道。小是小了点,就胜在安全感。她嗦着方便面,有一茬没一茬地看手机,里面的纪录片正播放到一对狮子交配。 忽然间,屋外有异响。钟月之所以确定没有听错,还是因为环境太安静了,一点不对劲儿的声音,想不听到都难。她打开门,稍停了两秒,接着便悄悄关上门。 哎哟,是男女主在吵架啊。钟月坐回座位上继续吃面,心里却是落落乱的。系统只让她保护男主,而感情线什么的,她一个外人,又不好乱掺和。就在万分顾虑之时,她听到女主喊救命。这下忍不了了,她当下冲了出去,大喊道。 “别打架别打架!” 三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空气凝固,万分尴尬。女主趴在餐桌上,男主压在女主身上,钟月则看上不不太聪明地,把嘴边挂着的面条嗦进嘴里,打哈哈地搓搓手,说道。 “别打架,会受伤的。” 女主陈文清见到救星,立刻朝钟月求救,但男主付荣哪会如她意,眼神狠厉地凳着钟月,低声吼着让她滚蛋。钟月摸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耸中带点勇地摇摇头。 付荣拖着陈文清想往二楼去,钟月见了就急忙上前,像考拉抱树一样地,四肢缠住陈文清的腿,不让他们走。一时间,场面怪离谱的。 “你也想参与?” 付荣冷嘲的声音,听得钟月汗毛直立。她尴尬又不是礼貌地笑了笑,说道。 “她不愿意,就算了嘛…” 钟月看不懂付荣眼底的诡异,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立刻跑的。 “行,那你来代替她。” 付荣发狠地揪着钟月的头发,反而将她拖上了楼。钟月喊痛,陈文清想救她,所以对付荣拳打脚踢的,又是啃又是扯衣服的,但男的力气始终比女的大,直到卧室门“砰”得被关上,陈文清自知要出事了。 陈文清站在门前,胸口起伏剧烈,根本喘不上气来。倏尔,她看向一楼大门,双腿鬼使神差地往下走去,直至大门敞开,所有关于她的踪迹都消失在黑暗中。 _ 泄愤之作啦··· 拯救第二步 钟月觉得自己是个愚蠢的倒霉蛋,明知男主是个疯批,还要凑上去找死。她一手揉着发疼的脑袋,一手扯住内裤不被撕开,嘴里还嚷嚷道。 “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付荣安静下来了,两腿跨在钟月腿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你救她,她会来救你吗?” 钟月看向房门,原来外边早没了动静。 娘的,被卖了!钟月委屈,但不能说。她尝试和付荣交谈,期望他能理智一些,以防对日后的剧情有什么影响。 “付老板,您冷静点,我没那个资格和您做这事儿。” 付荣注意到钟月穿的t恤和内裤,款式质量且不谈,光是衣服洗褪色的这一点,看上去就掉胃口。他嗤笑一声,说道。 “确实,你就是个不值钱的便宜货。” “是啊…我就是个便宜货。” 钟月小声地附和一句,慢慢从付荣身下挪开,脚刚碰到地上,人又推回了床上。她知道付荣发批疯了,她不受也得受。 付荣把撕碎的内裤塞到钟月嘴里,再将她的双腿折迭呈m字形,用两条皮带分别捆住。阴户被人刻意暴露出来,空气中的凉意侵入其中,惹得两瓣软肉一阵颤栗蠕动。 “被男人肏过吗?” 钟月想吐,她头一次听到这种荤话。付荣不留情地用双手,掰开钟月的阴户,大胆地查看穴道。他的神色极为平淡,仿佛是在市场挑选东西,左右翻看,只为寻找最新鲜的鱼肉。他用食指戳了进去试探,里面逼仄紧致,是完全吃不进自己的大家伙。 为了解决问题,付荣开了一支香槟,然后将一粒绿豆大的白色药片塞进对方的逼里。钟月扭动腰身,想把穴里的东西挤出去,可付荣直接用香槟怼住她的穴,往里头灌输液体。 钟月唔唔叫着,对此,付荣乐在其中。冰凉的液体开始往外排出,像漏尿一般地洇湿床单,而那粒药丸已被融化在钟月体内。付荣把香槟从穴里拔了出来,仰头喝了一口,随后扔到床下。 钟月的下体被液体打湿一片,看上去油光水滑的,卷曲的阴毛上还有几颗水珠子。付荣看着那两瓣肉软软胖胖的,觉得怪可爱的,于是掐了一下,就听到钟月呜呜叫着。 “痛?” 钟月点头,想合上腿又挣脱不了束缚。 付荣掀开阴唇,拇指轻轻挤压阴蒂,像是剥豆子似的,小小的粉色肉粒儿冒了出来。他舔了舔嘴角,接着弯腰俯身,张嘴含了上去。舌头舔舐着阴户,腥咸之中有酒的香味,微微粗粝的舌苔挂过平滑的嫩肉,极度敏感的钟月叫得更大声了。 有人在钟月的下体又吸又吮,又咬又衔,她愣是哭个不停,是上面流水,下面也流水。她感觉肚子里一突一突的,一股酸涨瘙痒袭来,一阵轮番一阵。她猜是催情药起效了,快感顺着腰椎送入脑子里,她开始迷糊了。 逼里的淫水不断流出,一半被付荣喝了,一半顺着他的下巴滑到脖子上。他再次用手指去测量深度,所幸经过一番耕耘,这片原本贫瘠的土地,终于渗出水来,足以播撒种子。他起身,掏出鸡巴,用龟头比了比,仍有些不满。 这逼还是小了,而且也没玩够。钟月看着付荣从床头柜里翻找出一个器具,她很害怕,以为他要杀了她。 “别乱动!” 付荣吼完,又掐了一把钟月腿根的皮肉,疼得她是龇牙咧嘴。他把扩阴器插进钟月的逼里,然后调整锁纽,拿了手机来拍照。扩阴器撑开阴道,里面黑乎乎的,可每当闪光灯亮起,付荣的笑意就越发迷狂。 变态啊变态。钟月哭完了,心如死灰地盯着天花板,想着如果不出来阻止,此时的她应该在徜徉在梦乡里,而不是变态的软床上。 付荣伸出两指进去,用指腹抚摸那层层迭迭,富有鲜活生命力的肉壁,不禁让他胸膛里的烈火越烧越旺,鸡巴也有射精的欲望。他一手继续抚摸肉壁,一手握住青筋勃发的肉柱,夹紧臀部,上下飞快撸动。 过后十几分钟,付荣就把鸡巴放到扩阴器中,朝着逼里射出一注注浅白浓精。射精完毕后,钟月以为完事儿了,谁曾想到,付荣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下次尿你逼里。” 付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惊得钟月瞪大双眼,开始用被t恤捆绑的手去击打对方。 就在捶了没几下,付荣嘴角带笑,语气却是冷酷地说道。 “再打试试看,我让你生不如死。” 付荣把钟月嘴里的东西弄了出来,问道。 “还打吗?” 钟月识大局,摇头说道。 “不打了。付老板,我错了,你放了我吧。” “如果我不放呢?” “那…那就不放呗…” 好死不如赖活,贞操什么的,没有性命重要。钟月就一普通人,哪有女主那一身倔强与气,死皮赖脸倒是有几份。 付荣有点出乎意料,以为钟月会像陈文清一样,拼死抵抗呢。他抽出扩阴器,一只脚踩在床上,一只脚跪着,扶着鸡巴准备插进去。 “付老板,您小心别闪着了。” 其实是钟月想付荣轻点儿,但她没那个狗胆直接命令对方。 随即屋内传来“啊”了一声,半根鸡巴硬生生捅了进去,而钟月疼得眉头打结,脸蛋儿拧成一团。付荣不喜欢她那个死样儿,所以把枕头丢在她脸上,不管不顾地将整根鸡巴插到底。 男主的基本设定都是天赋异禀,鸡巴不仅粗长,还持久。而这时的男主,在未与女主情意相通之前,哪儿懂得怜香惜玉。别人屋顶着火,钟月是下体着火。那种皮肉摩擦的干涩感,火辣辣的,真是疼得喊都喊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钟月感觉鸡巴撞进逼里,会有酸酸酥酥的滋味,犹如一群蚂蚁密密集集地,从小腹窜到腰椎里。她无师自通地调整姿势,撅起臀部,让鸡巴与小逼更加嵌合,使快感覆盖痛感。 两具肉体相互碰撞,整间屋子充斥着激烈的啪啪声。付荣相当去以上往下的俯冲姿势,用胯部不断地冲撞,速度快和力度狠,以至于都操出残影,看不清鸡巴的模样。 鸡巴和小逼之间发出咕啾咕啾的水声,穴口外和阴毛上都沾着一些沫儿。枕头下的呻吟逐渐升起,钟月能感受到肚子被人填满,腿根还有阴毛扎的点点刺痛。她的声音越叫越大,音调越喊越高,交媾的快感撞散了她的理智。就在下一刻,她忽然明白何为“高潮”。 鸡巴仍插在逼里,冷不丁地受到胞宫眼里喷出的水,以及肉壁的猝然缩紧,激得付荣差点交货。 “骚逼,肏烂你。” 付荣可不会等钟月缓过劲来,他残酷地继续挞伐,顶得钟月肚子上都显现出一根棍状,龟头不懈地撞击胞宫入口,势要进行宫交,把硕大的龟头塞进温暖的孕育圣地。 “付老板,疼,好疼!” 钟月早知道自己喊疼,付荣也不会停下来。 “你该感谢我,我现在给你插松了,以后就不疼了。” 真是够离谱的。钟月无语,只好稍微使了使劲,把鸡巴夹紧了些,而就在此努力之下,浓精终于如数射出,灌满整个胞宫。 拯救第三步 结束后,钟月以为对方会给自己松绑,但付荣只是翻身躺在一旁休息。她庆幸脸上的枕头没有拿下来,可以阻挡住尴尬,让两人不用面对面。可是她想到的,难道他没想到吗? 付荣扭了一把钟月的乳部,那块是皮最薄最嫩的地儿,疼得让她哎哟哎哟地叫唤。她疼得哇哇叫,他高兴得哈哈笑。 “不准睡,回答我的问题。” “付老板您说。” “你是哪儿派来的?” “我是老天爷派来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就想救你。” 付荣没有出声,轮到钟月出声了。 “付老板,请问可以麻烦您给我松绑吗?我腿麻了。” 钟月手脚得到释放后,就被付荣一脚踹下床。她反应还比较慢,所以膝盖硬生生磕在木地板上。 “洗澡,不许关门。” 钟月不气不恼,自己慢慢爬起身。浴室热水一开,她就用手搓干净腿间的血,然后在穴里抠抠掏掏,一滩滩精液混合淫水掉落在地上,顺着水一同流走。等她弄干净后,付荣走了进来,直接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按在墙壁上。 “恨不恨我?” 钟月的脸被压变形了,嘴里含糊地回道。 “不恨。” “恨不恨陈文清?” “不恨。” “你们女人最会说谎。” 付荣松开手,接着关了热水,说道。 “跪下来给我口。你敢咬,我就捏爆你的胸。”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钟月内心叹了十几回气,最后不顾膝盖的伤,老实跪在付荣的两腿之间。 在前两回的做爱中,钟月没有心情看那玩意儿,但现在不想看,也得看仔细了。手中的鸡巴一动一跳的,涨得红紫,几条青筋遍布在肉柱上,龟头很大很圆,与柱身的粗细程度相当,马眼时不时吐露出透明的水出来,要落下时,还会拉出一条银丝。仿似应了那句物似主人,鸡巴都是耀武扬威的。 钟月握住鸡巴,前后撸动几下,鼻子贴近时,就能嗅到一股酸臊味。 “上面沾的都是你的水。” 付荣说完,忽然抬手,指尖滑过钟月的额头,将她散落的几缕头发撩到耳后。她的心陡然一惊,随后聪明地垂下眼睑。 “张嘴。” 钟月张嘴,付荣就用指头夹住她的舌头,向外拉。 “舌头伸出来,不要用牙齿。” 钟月点点头,等嘴里蓄足了唾沫,就张嘴吃进。她脑子机灵,晓得凡是都个节奏。她本就是个雏儿,首先是浅尝辄止地亲吻龟头,温柔得像是对待恋人。偶尔亲到马眼时,便会用嘴轻轻啜一下,或是用舌尖堵住马眼,啧啧地玩弄。之后,把鸡巴含在嘴里,就用舌头去舔舐冠状沟,根据形状左右滑动几圈。 听到上方低沉的喘息,钟月越加卖力,头部的前后移动速度加快,将鸡巴的三分之二都含住。付荣的腰跟着慢慢动起来,钟月往前,他也往前,而且一次比一次深。 鸡巴越旺喉咙里捅,钟月就越想吐。付荣想深喉,钟月的头发就被他扯着,并照他喜欢的方向和速度勇猛前进。 就在钟月撑不住的时候,付荣一发直射,不留情地朝她喉咙里喷精。可还没彻底射完,他就放开了钟月。 付荣甩手掌柜,去浴缸里泡澡。钟月咳完了,站起身继续冲洗,谁知付荣竟要她一起泡澡。面对恶人的邀请,钟月只敢犹豫两秒。她坐在付荣的怀里,后背却并不靠着他。 付荣不忘玩弄钟月,他一手抓捏她的乳,一手抠挖她的逼。渐渐地,钟月贴在付荣的身上,为了让他方便咬自己。 钟月的肩膀后背落下好几个牙印,吻痕就更不在话下了。胸部和手腕都有淤青,是被掐损的,也有像膝盖那样,是被人推的。 钟月闷不吭声,付荣瞥见她垂着脑袋,眼皮还在打架。 钟月洗完后,捡起自己的睡衣,跑回自己的小屋子里睡觉。她没有锁门,倒床即睡。 等感受到有人压在身上时,她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的是付荣,便下意识地问道。 “付老板,您有什么事吗?” 付荣没有回答,反正钟月睡过去了。他神色自若地把钟月的睡裤褪到膝盖处,抬起她的一条腿,侧腰后入,将软掉的鸡巴重新塞了回去。甚至调整好相连的姿势,以防鸡巴滑出来。最后,他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看似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中午一点半,是李阿姨在屋外敲门,钟月才醒过来的。 钟月坐在车里,看着外边的高楼大厦,心底在猜测付荣叫司机,带她去公司的目的是什么。或许趁着这个机会,可以问问女主的下落。 付荣把钟月叫过去,又不说有什么事情。她傻愣愣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付荣沉浸在工作中,完全无视自己。可一想到背包里的饭不吃会凉,她只好悄悄挪动步子,坐到皮质沙发上,屁股轻轻坐下,生怕发出过多声响。 “付老板,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吃饭吗?” 付荣抬眸,轻扫了一眼钟月。钟月抿抿嘴,心想午饭是吃不上热乎的了。既然吃不了饭,钟月只好安安分分地坐着,扣着手指,思绪放空。 “除了海岛的事情,你还知道什么?” 钟月像被老师突然的提问的学生,突然精神抖擞起来。 “我算到陈小姐是您的终生伴侣。” 付荣握笔的手顿了顿,嘴角微扬,继续问道。 “说具体一些。” “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说过程会有很多波折,不过我可以帮您。” 付荣合上文件,靠向椅背,右手搭在桌上,手指转弄起钢笔。他对钟月的背景一清二楚,是断然不会相信她一个普通人,高中肄业的偏远农村女孩能有多大能力。 “你想怎么帮我?” “女孩子都喜欢投其所好,我可以列一张单子,付老板照做就成。” 付荣哼哼笑了两声,钟月听得出对方是把自己当傻子了。 “你过来。” 钟月的思绪顿了两秒,然后走到付荣身侧,中间故意保持一米的距离。付荣拍拍书桌,补充道。 “脱裤子,坐上去。” 不妙,要被搞了。钟月稍微退了半步,说道。 “付老板,我会坐烂你的桌子的。” “你想挨揍吗?” 钟月的视线自动移到付荣的手上,如果他握成拳头,真的如同沙包大。 钟月心里难堪,动作不快不慢地脱掉鞋袜、运动裤和内裤。她用手捂住下体,慢慢坐到桌子边沿。 “抱着自己的腿,把逼露出来。” 钟月感觉鼻子酸酸的,但是没有眼泪。她逆来顺受,听话得不行。 付荣看到钟月的腿根还是泛红的,连同阴户也是。他用方才书写的钢笔,揭开一瓣肥软肉瓣,如愿看到比昨日更加鲜艳的红色嫩肉。椭圆的笔端浅浅插进小逼孔里,往里搅了几下,拔出时便看到一条透明津液被带了出来。 付荣把液体抹到钟月的脸上,嘲笑道。 “还没干你就出水了。” 老规矩,付荣拿出手机拍了照片,接着切换到视频录制。 钟月应着付荣的要求,一只手向后撑着,两腿尽可能地敞开,接着握着钢笔往逼里插。她的身体没有产出足够的淫水,所以穴道并不顺滑,而以她的力量,冰凉坚硬的笔管最多放入三分之一。 每回把钢笔向外拉出,小逼就是一张小嘴贪吃,奋力吸附住笔管,连着一圈媚肉都被拖了出来。钟月撇过头,闭上眼,不去看下面的肮脏事儿。可越是不看,越是敏感。她轻喘一声,钢笔就被插进去一些,如此往复,付荣感到不耐烦了。 付荣握钟月的手,用力向前怼,促使钢笔猛然插深了许多,他甚至在里头左右搅动,用前端戳刮肉壁。 付荣的手离开后,钟月也不忘继续他要求的速度插弄。付荣用食指和中指分开肉瓣,将手机凑近,摄像头对准,来了场特写。他舔了舔略干燥的唇,放松双腿,西裤的裆部高高鼓起。 是钟月不会娇喘,还是不喜欢娇喘呢?付荣听过很多女人的呻吟,哪是她像只幼猫,哼哼唧唧的,没有几声。说不好听,也不是,就是随着她的叫声,心尖越来越瘙痒,情绪跟着急躁起来。 钟月开始任性,用笔尾刻意去顶弄某个点,沉浸在自娱自乐中。她的表情松懈下来,像是触电般,腰臀部轻轻地抖动起伏。 付荣看着逼里挤出黏糊糊的白色淫水,从股间汩汩流到桌上。他用指腹摁着向外探头阴蒂,顺时针打圈,接着轻轻敲打几下。 钟月的呻吟终于变调了,不再是闷闷地藏起来。小逼的两片肉瓣在不停蠕动,吐出的淫水溅了出来,皮肤表面浮出一丝丝充血的痕迹。直至潮吹来临,逼里喷射的水,不慎沾到手机的摄像头上。 钟月一看付荣的眼神,马上想用手去抹,但被对方先一步躲开了,仿佛她是很脏的东西。 付荣解开裤头,扯下平角内裤,鸡巴犹如弹簧般地迸出,嚣张地打在钟月的小逼上,扶着就直接捅进去。付荣一只大手掐住钟月的脸,不顾她的难受,把人猛地摁到桌上深插狂肏,中途也不忘用她的脸,蹭干净手机上的淫水。 真不是个东西。对于付荣的混蛋程度,钟月每日都能见识到一个新高度。她不用双腿盘紧他的腰杆,而是十指死命抓住桌沿,以防被撞飞出去。 但付荣的节奏太过于凶残,小逼被插得失去先前的颜色,变得透白。当他抽出鸡巴时,龟头留在逼里,剩下一大截露在外边,随后再冲进去,一并把媚肉都卷送进去。 镜头下,小逼脆弱,大鸡巴勇猛,两物有着鲜明对比,生怕不留神,就会弄裂穴口,以及顶破肚子。 “疼,疼…” 钟月想逃跑,可付荣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拉,让她无处可退。 “你要做我的鸡巴套子,总得学会挨疼。” 付荣的衣物几乎都是私人订制,量身打造。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鸡巴套子更是需要亲自制作和调教的,为的就是贴身合适。 “老板,我疼…” 说完,付荣看到钟月流泪了。他就一直冷漠地看着,撞击丝毫不留情。 拯救第四步 回到别墅,钟月二话不说跑去二楼洗澡。 浴室里,钟月脱掉裤子,才知道裤子后面湿了一片,一堆堆精液陆续从体内流出来。她用纸巾潦草地抹着,腿缝的痛楚比昨天还要重。她应该买点消炎药,损伤膏和避孕药。 洗完澡后,钟月听到二楼传来琴声,那声音很近,很生动,应该是有个活人在弹琴。正巧,李阿姨端着一盘水果上楼,两人相视一笑,擦肩而过。 钟月没有问是谁在弹琴,因为她不是房子的主人,自然没有资格询问些什么。 回到房间,钟月不禁思索起来。男主付荣虽然滥情,但能住进别墅,并且任意使用里面的东西,似乎只有女主有这个特权,再结合女主的背景,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女主是朵高岭之花,其自身硬件出色,好比身材高挑,肤白貌美,而最为吸引一众男人的,就是她那清高倔强的性格。说穿了,就是不媚男。 哎,阴功。 钟月想到自己为了活下去,居然需要媚男,不免有些挫败。不过人既然回来了,之后的剧情估计是可以走起来了。 正好,门外有人敲门,钟月一下就猜到是谁了。 陈文清美得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这是钟月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得出的结论。她们一同坐在床上,说着昨天的事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陈文清脸上的歉意不是假的,钟月知道她很痛苦。 “付老板是故意吓你的,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 “我就是来打工的,哪儿入得了付老板的眼。” 陈文清的双眼如同扫描仪,把钟月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在查看不出异常,她放心地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你以后不用帮我,我不想害你。” 钟月看着陈文清,鬼使神差地问道。 “你会爱上付老板吗?” “当然不会!他是个大魔头,我绝不会爱上他。” 比起同情自己,钟月更同情起陈文清。她们都是书中的角色,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早有人安排好了。唯独钟月是特例。 有了前车之鉴,钟月便决定不再帮助女主,以免破坏剧情,使得女主与男主之间越走越远。 钟月算算日子,过两天有场重头戏。男主因误服春药,强迫和女主xxoo,完成第一次肉体接触。老实说,钟月同为女性,自然是心疼女主。她就希望经过这一次,男主能大彻大悟,回头是岸。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晚上睡觉,钟月哪儿有当时的心安理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像有蚂蚁爬似的。从小到大,她没有害过人,可现在她却在给凶手递刀子, 某种情况来说,袖手旁观也是帮凶。钟月暗骂了一下罪魁祸首,起身准备去客厅候着。她还想着该不该去厨房,找根棍子刀子的来防身。 刚走到客厅,大门外似束强光射进来,钟月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狗东西回来了。 付荣动作极快,雷厉风行地熄火,下车,关车门,开大门,如同心灵感应般地直直地朝钟月走去。 十几秒的过程,任谁都搞不清状况。直到付荣上前,粗鲁地扒掉钟月的睡裤,她一声“哎哟”,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娘的,又被狗日了。 钟月骂不出声,皆因她被付荣死死地压在餐桌上,喘气都困难。他不顾她的身体,任何爱抚润滑都没有,直挺挺地插进逼里,节奏什么的更是不用谈了。 钟月张着嘴喘气,犹如一条陆地上的鱼,无力挣扎。其实付荣也难受,她干涩,插进去蛮力干个几十下,是一点儿水都没有,穴道夹得涨疼。鸡巴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 黑暗的客厅之中,两人的粗喘声此起彼伏。钟月闻到了男人的浓重气息,距离很近,就在脸边。她撇过脸去,又闻到酒味和香水味。 待呼吸顺畅了些,钟月察觉到一丝诡异。原来是付荣正用鼻子去蹭她的后颈。 中了春药之后,全身侵袭而来的危机感,见缝插针地吞噬付荣的理智,将他置于困境。依他孤高傲慢的性格,他绝不相信任何人的帮助,所以独自开车,仓惶而逃。 “付老板,您先起来。” “我难受…” “我知道,我给您叫医生来。” “我不喜欢打针。” “不打针,咱们吃药。” “你的逼就是药。” 钟月看不到付荣脸上的邪气,但听他的笑声,足以知道他很得意。 话音刚落,付荣的手便往钟月的胸里挤,用食指抠挖内陷的乳头。灼热的舌头舔舐她的耳朵,一股股热气贯入,缓缓通往她的下腹。 付荣不动腰,钟月有点急。她抬了抬屁股,意义不言而喻。 “骚逼痒了?” 付荣天生有副好嗓子,脏话传入钟月耳朵里,就成了亲昵的悄悄话。钟月咽了咽口水,小声道。 “客厅有点冷…” 除了脚踝上耷拉的裤子之外,钟月是全裸地贴在冰冷的餐桌上。 付荣本来是着急,可鸡巴一进了钟月的逼里,安全感瞬间充盈全身。脑子不正常的他知道,这就是逼的力量。 肉与肉的无节制撞击,付荣揪住钟月的头发,夹腰挺胯,如同骑马。她的发是他的缰绳,她是他的母马。 钟月向后仰头,脖子绷直,张嘴吐气吸气。她怕长时间下去,自己的头发迟早被男主揪秃。 “老板,我要去厕所…” “就在这里尿。” “我要拉屎。” 身后的动作停了,钟月暗自窃喜。紧接着一个巴掌声,她全身颤了颤,惊愕地向后摸到屁股上残留的热度,刺痛也随之涌来。 鸡巴一脱离小逼,钟月便从桌子上起来,提起裤子溜进厕所。 过了二三十分钟后,钟月悄咪咪地出去查探情况。客厅的灯全部亮起,外边停多了一辆车,她再看向二楼。 哟吼,还知道找医生。 钟月看付荣死不了,继而洗洗睡觉去。 他们来岛上,已经两天了。钟月站在阳台上,看着眼前的大海,弥漫出无尽的黑暗。她一直呆在别墅里,哪儿都不敢去。 海岛交易失败的原因,无非是买方贪心想吞货。贪心是人的本性,钟月明白,就像男主是黑白通吃,白道经商,黑道军火。简直是嫌钱少,嫌命长。 钟月只是个路人甲,就想开个早餐店,卖点汤粉豆浆的,安稳平静地过活。哪像现在,身不由己地卷进旋涡里。说不怕,那是扯淡。她能坚持到现在,多亏了一身龙马精神。 付荣回到住所时,屋里没有亮灯。他刚关上大门,一点歌声传来,令他不由地驻足聆听。 是粤语,她在唱歌? 付荣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似被歌声所蛊惑,悄然地走向厨房。他马上并未露面,而是隐藏在门的一侧,那是灯光无法照亮的地方。 “如让你吻下去,吻下去,人生可否变作漫长浪漫程序…” 仅此一句歌词,却让付荣的心为之一颤,随即便笑得意味深长。 钟月的歌声并不大,似自我倾诉般的喃喃轻语,某些字词轻描淡写地哼过去,却有另一番怨怼的情绪在里面。 付荣出现在门口,差点把钟月吓到飞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她瞥了眼锅里沸腾的汤,问道。 “要吃汤粉吗?” 给钟月一个月五千,付荣觉得划算。一碗猪杂汤粉看着寡淡,吃着可是滋味。他瞄向坐在对面的人,心中对她的好奇又多上半分。 对付荣来说,钟月似由一个个谜团组成。揭开第一层,底下还有无数层。而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揭穿她的谜底。 —— 钟月:你以为我在第一层,其实我在第五层。 拯救第五步 钟月就知道霸总心狠手辣。 瞧,他还亲自带人上刑场呢。 钟月望一圈四周的密林,感觉哪儿都藏着狙击手,随时会射出一道红点,将人爆头。想想那脑花四溅的场景,她抬头看着付荣,一脸沉重地说道。 “付老板,您要不戴个钢盔吧。” 付荣睨一眼钟月,笑笑不语。早在五分钟前,狙击手已经被他的人清理干净了。既然安全,那他为什么仍带来钟月呢?那当然是为了吓她。 在未收到山上埋伏狙击手的消息之前,付荣本打算就地解决掉钟月,好结束这一个月的荒唐事儿。谁知,事情还真被她说中了,看似真有几把刷子。 因此,付荣觉得钟月这人,有点玄乎。他看着钟月鼠头鼠脑,怕这怕那,一时叮嘱自己,一时又准备开说往哪儿逃,嘀嘀咕咕的样子,引人发笑。 付荣微微俯身,凑到钟月耳边问道。 “知不知道狙击手最喜欢朝哪些人先下手?” 钟月被唬住了,傻愣愣地摇头。 “就是你这种喜欢东张西望,没脑子的。” 钟月听后一惊,杵在付荣身边,四肢僵硬,面色惨白,像个不会动的纸扎人。 交易如何结束的,钟月没搞懂。她只记得对面是个黑皮肤的外国佬,付荣与他攀谈几句,各自的手下交换了两个银手提箱,紧接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过程三分钟不到。 完事儿了?就这儿? 直至乘坐直升机,看到下面的一片湛蓝的海水时,钟月松了一口气。 钟月一直坚信,万事开头难。尤其是付荣的性格,狂妄自大。在她提出为女主作出一点改变时,付荣的那双眼睛,都快剜掉她的一层肉了。 “你在教我做事?” “付老板,天地良心啊,我哪里敢教您做事呢。只不过陈小姐现在面临困境,您该抓着机会,充当一下白马王子,赏个脸出面打救打救。女人嘛,都喜欢温柔如天神般降临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她面临困境,她和你说的?” “我算到的。” 正如钟月所说,付荣也在想是否要出手。陈文清的父亲公司破产,正打算卖女求荣,向自己要钱呢。 “你不会是和他们一伙的吧?” 付荣疑心重,楞是一条狗路过了,都觉得它是来暗杀他的。 “付老板,我和你是一条船上。”、 “一条船上的也可能翻船,但一张床上的…” 付荣笑眯眯的,散发的气息像条巨蟒,不动声色地裹挟住钟月的身体。钟月感到窒息,硬着头皮,说道。 “付老板别开玩笑了。” 见付荣还盯着自己,钟月开始转移话题。 “付老板,我想休一天假。” “去哪儿?” “去图书馆还几本书。” “可以。” “谢谢老板。” 钟月确实学历不高,见得世面也少,但自知年轻得多学东西,所以喜欢读书,一不花钱,二打发时间,三学习东西。何乐而不为啊。 其实还书是一个目的,吃螺蛳粉也是一个目的。每回半夜,钟月都被馋醒,要不是别墅距离市中心有段路程,她就天天去嗦粉。 请来假期,要用在点上。钟月逛商场,不买东西,纯粹看看摸摸。她买不起那些贵家东西,真正的便靓正的,都在市集里。 根据李阿姨给的地址,钟月起早去了某个市集,里面从吃得到用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应有尽有。她喝着热豆浆,挤在人群当中,不经意的,撞散了从蒸笼里跑出来的热气。此时扑面而来的温暖,使她有了活着的感觉。 玩到晚上七点,钟月收心回去。她以为腾出空间给男女主,可以让他们发展感情,哪知两人的脑回路都不正常,根本不照她的路线发展。 客厅里刚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钟月不幸错过。她走去帮李阿姨收拾地面上的残局,心疼那些漂亮的餐盘,更心疼那些粮食被白白浪费了。 “你给我滚过来。” 付荣坐在餐桌前,显然是还在气头上,钟月放下手里的垃圾,赶忙过去,生怕挨骂。 “付老板有什么吩咐?” 付荣刚要问什么,鼻子却比脑子反应地快。 一天不见,这女的怎么臭了? “你掉水沟里了?” 钟月闻了下衣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呢,付老板。我去吃了碗螺蛳粉,所以味儿有点冲。” 钟月看到付荣极为嫌弃的样子,她歪歪嘴,死劲憋笑。 原来付老板怕螺蛳粉啊。 付荣扬了扬下巴,盯着地上放着的蛇皮袋,问道 “你还去偷东西了?” 钟月一进屋,肩上挎着红蓝相间的蛇皮袋,鼓鼓囊囊的,显得格外耀眼,付荣想无视都难。 “东西便宜,就不小心买多了。” “土气。” 钟月挠挠脸,认栽。蛇皮袋结实又便宜,只要一完成任务,她就一股脑地把东西扔进袋子里,连夜扛着火车跑。 “付老板要是介意,我现在去洗澡。” “滚吧。” “好嘞。” 看着钟月小跑的样子,付荣发现她特别狗腿子。他回神,发现气消了许多,但那股臭味依然在。 能让男主时不时发火的,只有女主有那个触发技能。钟月摇摇头,长叹一声。她都想给男女主磕几个头,让他们别闹了,赶紧相亲相爱吧,可把她折腾坏了。 钟月想着,她不仅要男主出主意,还得给女主开导开导,双向奔赴才对嘛! 一个人洗澡,能出个名堂来,那只有钟月有这本事了。付荣像看傻子一样,在浴室外,看着她在里面一边载歌载舞,一边歌颂起她的伟大智慧。 付荣开始相信,钟月不是敌人派来的,毕竟哪个大聪明会派个弱智来?凡是有什么秘密大计划,估计都被她唱个没完没了。 “你吃错药了?” 被付荣的突然闯入,钟月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推到浴室角落。 “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房子的主人,我想进哪儿就进哪儿。” 钟月了然地点点头,附和道。 “付老板说的是,那能否请您稍微出去一下呢?” “这是我家,你一个外人赶我出去?” “您说得对。” 付荣挡住门口,钟月想出去都难。 “付老板,您介意让一让吗?” “不让又怎么样?” 妈的,狗东西。 钟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那就不让呗” 莫名其妙的,付荣开始脱衣服。钟月要跑,但他力气大,一只手臂就把人拦着。 “我现在很生气。” “那您得找陈小姐啊。” “是你说过女人喜欢温柔的。” “对啊。” “那我把怒火宣泄在你身上,再把温柔留给她,没错吧?” “话不能这么说。您喜欢陈小姐,自然是要一心一意对她的。” “那你去问问她给不给我干吧。” 钟月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付荣关上浴室的门,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 “我采纳你的建议,做个温柔的男人,她不愿意,我就不去勉强她。” 好家伙,真是贱精无敌。 _______ 俺平时坐久了腰疼,写不了太多,没法儿日更,但尽量保持隔一两天一更2-3k。 感谢您的阅读和反馈。 拯救第六步 别墅的活儿,钟月是要做的,包括后花园的工作,她偶尔要拿起剪子,充当园丁。 别墅后面养了一片月季花,栩栩动人。钟月喜欢大自然,尤其是土地。她佩服土地的韧劲、伟大、广阔,甚至是默默无言。人们总在剥夺什么,从大自然到人类彼此,相互搏斗,争个你死我活,都忘了脚下踩的泥土,才是给予他们财富的慈祥母亲。 李阿姨剪了几朵月季下来,钟月看着心里有点疼,那残缺的一块儿,好似剪了她的胳膊一样。 花长在树上才是最美丽的,剪下来,活不了,就成了死物,尽管凋谢。 “阿月,待会儿你把饭菜都送上去,别忘了把花养起来。” “知道了。” 平时在家里的,只有三个女人。李阿姨年纪大,和陈文清说不来话,唯有钟月能与她解闷。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常常一起闲聊。 陈文清喜欢钢琴,除了吃喝睡,就是弹钢琴。钟月曾说她是为钢琴而生的。可是今日,钟月没有听到琴声。 钟月把饭端到卧室,小心地敲门,说道。 “陈小姐,是我,阿月。” 里面的回应很小声,但钟月捕捉到了。 进屋后,陈文清趴在窗前,看着下面的一片花海。钟月把饭菜放好,再将已经枯萎的月季换下,重新放入新鲜美丽的。 钟月看一眼陈文清清瘦的背影,觉得这花,同她没有差别。 “陈小姐,来吃饭吧。我做了泡菜,很开胃的。” “谢谢,你放着吧。” 钟月知道陈文清在烦什么,上次晚饭的不欢而散,也是因为这件事。 “陈小姐,你不吃的话,老板会罚我钱的。” 陈文清悠悠转身,机械地走到桌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饭。钟月坐在她旁边,小心地用手撩开她吃进嘴里的几根头发,然后稍微帮她梳理了一下。 陈文清眼眶红了,咬着咔呲脆的酸萝卜,说道。 “阿月,你做的萝卜很好吃。” “坛子里还有豆角,蒜薹和白菜。下次我做酸菜面给你吃,酸酸辣辣的,可好吃了。” 听到“下次”,陈文清忽然觉得,这里是有东西值得期待的。 眼见陈文清情绪好些,钟月便要作人生导师,开始鬼扯了。 “陈小姐,您真的不接受老板的钱吗?” “我不接受。不论是我父亲,还是他,他们都想用金钱束缚我,要挟我,让我去做不愿意的事情。我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说得好!有骨气! 钟月心底佩服,但回归现实,某些时刻,骨气当不了饭吃。她咬咬唇,缓缓起家里事情。 “我和你说件事,你不要笑话我。我曾经为了两千块钱,给别人磕头又下跪的。当时我十六岁,我爸骑摩托,不小心划到别人的轿车,车主要求我爸赔款,开口就是两万。我爸胆小,被人揍了,不敢出声。后来我去解决,亲自上门认错,硬生生把钱压到两千块。” 钟月勉强地笑了笑,补充道。 “后来我爸可能因为旧伤没有处理好,第二年就走了。” 陈文清有些愕然,手里夹的菜就这么掉在地上。钟月想去将地上的菜捡起来,但陈文清及时阻止,连忙问道。 “你是独生子吗?母亲呢?后来呢?” “我妈生我弟弟时,难产。弟弟两岁时病死了。后来没钱读书,我就出来打工,养活自己。” 孤苦无依一词,猛地冲到陈文清的脑海里。 钟月最终把菜捡了起来,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安慰起陈文清来。 “可能是我比较不走运,亲人走的太早了。我从小就知道钱很重要,钱可以买米,钱可以买棺材,钱可以买命,尤其是像我这种人的命。” 钟月明明是笑着,却显得那么苦涩和不堪。钟月的事情,让陈文清开始重新考虑起和付荣的交易。 付荣经常凌晨才回别墅,钟月也不担心他的安全,因为距离下一次袭击,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至于男女主的关系,经由她的有效开导,是肉眼可见地在飞速变好。 夜深人静,一个鬼魅,静悄悄地来到杂物房。钥匙的细碎声很小,但在静谧的环境中,却异常明亮。它的行为如此熟练,看来不是初次了。 房门被打开了,它溜了进去,快速阖上了门,隔绝外界的所有影响。 小房里,电风扇呼呼吹着,床下有一张被人踢下床的薄被。四周的墙壁上,贴了大小不同的风景图,其中有一张熟悉的月季花海。而最为醒目的,莫过于书桌子上,贴着一张画有黑色琴键的长形图纸。 片刻过后,手机的灯光仍照在书桌上,久久不离。那是一个装有清水的半截透明塑料瓶,水里插着四五朵凋零枯萎的月季花。 与摆在陈文清卧房中,那些日复一日更换的花比起来,这几朵垂头濒死的残花,显得额外的萎靡落寞。不过,在它们死亡之际,被人重新拾回,也是种怜爱。 忽然,房里的灯被打开,床上的人醒了。 “你这是垃圾房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捡回来。” 当头浇醒钟月的,是付荣无缘无故的一顿挨批。她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 付荣的大手对着钟月的脸,又是揉,又是搓的,玩个半天,等她喊疼了才肯放手。 钟月整个人醒了,眼睛不花了,脑袋也清醒了,和吃了脑白金似的。她懒得问付荣来的原因,反正对方是房子的主人,有钥匙,爱去哪儿去哪儿。她管不着。 “老板,我想和您说件事。” “说。” “我觉得陈小姐可以适当地出门活动一下。花离开了泥土会死,人没了自由也会。她会凋谢的…” 付荣不知道钟月说的是花还是人,但控制欲极强的他,绝不会轻易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 “她要是跑了呢?” “我可以看着她。” “你有三头六臂吗?” “我是神婆,算得准,可以知道她在哪儿。” 钟月看到付荣又是那种审视的眼神,她见惯了,不像以前会发怵,现在的她面对他,得心应手。 “我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当然有。她知道你的大度和包容,对你的好感蹭蹭上涨。” 付荣摸着唇,思索片刻,便允许了。 拯救第七步 托女主的福,钟月被骂的次数少了。她为此涨了五百块钱的工资,半夜常常笑醒。 付荣把精力,一半分给工作,一半分给了陈文清。他将钟月的提议,一一付诸行动。 付荣的变化,陈文清看在眼里。他带她去吃西餐、打高尔夫、听音乐会,就连人多闲杂的游乐园也都去了。 早晨,陈文清趴在窗边发呆,楼下的付荣正巧准备出门,他们的视线恰巧碰上,两人忽而一笑。而轿车驶远了,她开始感到不妙。渐渐地,她的视线竟随他而移,呼吸竟随他而重。 钟月偶尔在一楼望上面,而琴房的门始终关着,琴声也不曾停下。她看了时间,下午三点,陈文清从早至今,都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再等等吧,她饿了自然会下来。 钟月在客厅等着,听着琴声,看起书来。 过后不久,人出来了。钟月起身,对着走下楼梯的陈文清,殷勤地说道, “陈小姐,要不要吃碗云吞,我自己包的皮,自己包的馅。” “好啊,谢谢。” 她们边吃边聊,光是看,钟月是看不出陈文清哪儿不对劲的。但事实上,她的眼神盯着桌面,用勺子慢悠悠地搅和着汤水,云吞却是一口都没吃,回答也是敷衍几句。 “陈小姐,是云吞不和您胃口吗?” 陈文清回神,摇摇头,解释道。 “不是,非常好吃。刚才我在想事情。” 陈文清看到云吞白里透粉,肉馅饱满,胖嘟嘟的。她尝了一口,眼睛仿佛亮一下,问道。 “阿月,你可以叫教我做菜吗?” “可以啊。你你想学什么菜呢?” “你知道…付荣喜欢吃什么吗?” 付荣好像不挑食,而剧情里面也没有写。钟月想了想,答道。 “豆腐鲫鱼汤。” “那就做这个!” 陈文清即刻拿起手机,给付荣打了个电话。钟月见了,默默地去厨房准备食材。 电话通了,陈文清和对面默契的,都没有立即出声。她的笑意渐渐加深,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喂,猜猜我是谁?” “李阿姨?” “错。” “杨秘书?” “错。” “嗯…钟月?” 陈文清扭头看一眼厨房的方向,依然笑道。 “大错特错。” “那是谁?” “你猜对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文清?” 陈文清轻轻地咬着手指,感觉心里酥麻麻的。 “恭喜付先生,猜对了。” “那惊喜是什么呢?” “你晚上回来就知道了。” “好。” 说到底,陈文清还是个千金,就算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也是受人伺候的。不开火不碰油,她确实可以。但咱们新鲜火辣的鲫鱼君,可是要下油锅翻滚的。 鲫鱼是死了,但又不完全死。它偶尔在菜板上蹦跶蹦跶,吓得陈文清差点把刀甩在钟月脸上。 “陈小姐,您应该知道人被刀,是会死的。” 看到钟月那张笑脸,陈文清不好意思地把刀还给了她,然后走到一旁想起锅烧油。 “陈小姐,您坐着吧,我来。” “我没事,这个我会。” 你当然没事,是我有事啊喂。 钟月干巴巴地笑了笑,手里处理着鱼,眼睛则紧盯着油锅。 油烧到五成热时,陈文清一心只想把鱼弄进去,这弄是弄进去了,但她一甩手,就成了丢进去,热油遇水迅速炸开,不慎飞溅到钟月的手臂上。好在她反应快,把陈文清拉开,马上用锅盖盖住锅子。 陈文清看着钟月手臂上的红点,一个劲道歉。所以,她只切了豆腐,其余的事情,都交给钟月操作,直到出锅。 擦药的时候,陈文清注意到钟月手腕上有一条颜色稍深的疤痕,长度估计有四五厘米。她摸了摸那条疤痕,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小时候干农活,割草的时候,砍刀太重了,握不稳,然后就划到了。” “那时候你几岁?” “好像是…八岁。” 八岁,那时候的陈文清在钢琴房里,大哭着要吃冰淇淋。 “你会怨吗?” “怨啊,不过后来想想就不怨了。” “为什么?” “穷人多病痛。在我乡下,很多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病,但没钱治,多数等死。可我吧,健健康康,四肢健全,这就够了。我很知足了。” 对于钟月来说,活着就是一种福分。 知足一词,陈文清听过,但不曾真正见过。她身边的人,包括她,都是住在云上的人,而钟月,是住在地上的人。试问住在云上的人,哪儿能懂什么是知足呢?他们根本连地都碰不着。 “阿月,你跟我来。” 钟月跟着陈文清上楼,看她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红色碎花吊带群,高腰修身,布料柔顺。 “送给你。” 钟月不敢摸,更不敢接。她连忙摆摆手,一直摇头。 “我不要,我不要…” “给你,你就拿着。” “我穿不了,不穿,不穿…” “你平时总是花心思做好吃的,我也懂得知足。珠宝首饰,我想你不会要,裙子总该收下吧。” 再三犹豫之下,钟月收下了那条裙子。 陈文清有惊喜,付荣也有。 晚饭吃完,付荣犹如绅士一般,向陈文清伸出手,邀请对方。陈文清看了看他,接着握住对方。正如她所想,他的手很大,很温暖。 付荣牵着陈文清去到后花园,周围很暗,她以为会有什么东西蹦出来。遽然间,远处一声巨响,陈文清握紧耳朵,缩进付荣的怀里。等睁眼看清,她瞬间不怕了。天空一个接着一个的烟花,五光十色,耀眼夺目。 彩光之下的付荣,本是硬朗的面容变得柔和,眼底聚集着揉不开的宠爱。陈文清第一次知道,原来宠溺是会写在脸上的。 “喜欢吗?” 陈文清仰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答道。 “喜欢,特别喜欢。” 他们的快乐是人尽皆知的,而钟月的快乐则是悄无声息的。 钟月捂着耳朵,躲得远,悄悄地与他们一同欣赏这漫天的烟花。绚烂的火光照映在她的脸上,使她眼睛上的那层水雾,波光粼粼,灵动闪耀。她很开心,虽然花海不属于她,烟花也不属于她。她的快乐都是偷来的。 那条裙子,钟月相当喜欢。她不舍得穿,只贴在身上,在小屋里转着圈,哼着歌。可她这份小小的快乐,却不被人容许。 付荣照常无预兆地闯入,在看到那条裙子,忽而冷笑一声。其实,他不知道这条裙子的来路,但他的直觉向来准确,他知道这条裙子绝不是钟月买的。他又有机会可以诬蔑她了。 “偷东西,都偷到我头上来了?” 钟月摇头,慌张地说道。 “是陈小姐给我的,我不想要的…我现在就去还给她!” 付荣把钟月推了回屋,关上了门。 “她给你的?” “是的,我没有撒谎。是陈小姐送给我作礼物的。” “礼物…” 付荣摸着唇,似思索般地坐到床上,问道。 “她的裙子,你配穿吗?” 付荣的语气没有讥讽,没有嘲笑,平淡的像在询问天气。随后,他向钟月伸出手。这不是邀请,而是索要。 “给我。” 钟月眨眨眼睛,眼眶红了。 突然,付荣一把扯住裙边,与钟月两头各自拉扯。他干脆使劲,故意把裙子撕烂。裙子成了两半,一半落到地上,一半在钟月的手里。她依然拽着,死死地拽着。 钟月的固执,付荣头一次见。他心里乐坏了。 “裙子烂了,你赔得起吗?” 付荣问都不问,直接把罪名压到钟月头上。钟月低着头,慢慢把地上的裙子捡起来,小声道。 “对不起,付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我接受你的道歉。既然不赔钱,那就陪睡吧。” 在承受男人粗鲁的撞击时,钟月想到那条在案板上的鱼。她在猜想,那条鱼是否和自己一样,也试图在死前作过无谓的反抗。 是了,它曾经蹦跶蹦跶过几下。 ____ 写《炮灰》的初衷就想表达“心酸”这个情绪,不知道读者有没有感受到呢? 本来想写肉的,但好像放不起进... 拯救第八步 轿车停到别墅车库里,司机从后视镜看去,付荣只手撑着额头,俨然一副被酒精折磨的痛苦模样。付荣拒绝了司机的帮助,操着沉稳的步伐迈入家中。 付荣站在门口,看向二楼时,犹豫了一会儿。他拎着一个纸袋,最终走去了反方向。 杂物房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光,尽管已是深更半夜,但那是钟月故意而为之。她留了一盏灯给付荣,以防他每回闯入,都会吓醒自己。 见此,付荣皱紧的眉头松了些。他将纸袋里的衣物拿出来,揉成一团,抓在手上,然后走了进去。 躺在凉席上熟睡的钟月,穿着一件短装吊带和一条长裤。付荣不禁暗诽,明知道要挨肏,那就不该穿衣服。赤条条地等着自己,难道不好吗? 付荣靠坐在书桌边上休息,他揉着太阳穴,头疼始终不曾缓解半分。公司与政府长达四个月的交战,终于在今日谈妥,签订了合约。但长期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他的精神被酒精彻底击溃,非但没有释放压力,反而沉重了不少。 不知是否感应到什么,钟月悠悠转醒,坐起身问道。 “付老板,您没事吧?” 付荣没有理她,而是把手里的衣物扔到钟月脸上。钟月一怔,等看清是什么东西了,笑容渐渐展开,甚至激动地说道。 “谢谢付老板!祝老板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闭嘴。” 钟月捂住嘴,不让废话从嘴里蹦出来。她走下床,摊开那件衣物,双手举在空中,欣赏起来。原来那是一条黑色小礼裙。 看钟月笑得眼牙不见眼,付荣知道这条等了一周的裙子,不亏。 钟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裙子虽然漂亮,但目前需要她关心的,是送裙子的人。她走到付荣面前,有点紧张地指了指他的领带。 “我帮您…解开…” 付荣不置可否,手却放了下来,双臂转而撑在桌上,上身微微向前倾斜,两条长腿交迭,看似正悠闲地等待着对方的讨好。 钟月半垂眼睑,视线不敢乱瞟,尝试专心地解开领带。可付荣身上的酒味,暗中刺激着她的味蕾,使她慌了神。她想偷看一眼,就一眼,不多。没错,她怕什么?反正对方不会发现,她就要这么做! 钟月抬眸,心脏随之咯噔一下。她明白自己中计了。付荣一把拦住钟月的腰,用嘴扑吻上去,完成了彼此初次的接吻。 付荣的气息没有被欲望搅乱频率,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猎人,对待猎物,不论耐心,亦是计谋,都要比任何人多得多。 付荣一米八九的身高,在本就狭小的房子里,看着更是拥挤。钟月被他抱在怀里,看似温柔,其实下流得不行。他的一只手从前面,伸进钟月的裤子里,隔着薄薄的一层内裤,大掌先抓几下肥软的小逼,然后用中指在缝隙来回摩擦,时不时经过阴蒂,窃喜对方的颤栗随自己而起。指腹轻压内裤底裆,对准逼口,往里戳几下。 钟月的身体禁不住诱惑,付荣能摸到她的内裤湿了,渗出的淫水黏黏的,沾了一点在指尖。而后,他竟中途抽身,离开了她的唇,低声问道。 “想不想我进去?” 付荣在隔靴搔痒,的确使钟月不上不下的。她微微点头,说道。 “想…” “那等下挨肏,你可不能喊疼。” 钟月还是点头。就算她喊疼,付荣下手的力度,该多的绝不少。 付荣扯住钟月的头发,迫使她仰头张嘴,吞下自己渡过去的唾沫。他愈加激烈地啃咬她的唇舌,愈加贪婪地汲取她的呼吸。 内裤并未褪下,单单是撇开一边,两根手指就插了进去。逼里的手指模拟鸡巴的动作,上下抽插,速度之快,咕啾咕啾地流出淫水,弄湿了他的掌心。 钟月的大腿颤抖不已,重心一点点压到付荣身上,腿间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她的上下两张嘴都吃过鸡巴,吸吮入侵的外物时,技术逐渐灵活,感受逐渐敏锐。 钟月两手紧抓付荣的衣领,在高潮的一刻间,她以为自己会死在付荣手里。好在都是错觉。她缓过来后,低着头,用手背抹掉嘴上的水渍。 付荣看到钟月脸颊的酡红,笑而不语。他将指尖粘连的乳白淫水,涂抹到她凸起发硬的乳头上,缓缓说道。 “帮我脱衣服。” 每当一颗衬衫纽扣被解开,钟月便会轻哼一声。她的乳头被人玩弄着,微凉的指腹触感浇不灭从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欲火。 两人终以肉体赤裸相对时,钟月都出了一身汗。她爬到床上,撅起臀部,等待肉刃的鞭挞。只是付荣好似经过一番计算,略微不满地说道。 “用手掰开。这么小,怎么肏?” 钟月把手伸到后面,手指摁住肉瓣,向两边展开。这下,小逼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彻底绽开,露出里面最为艳美的神秘路径。 付荣握住勃发的鸡巴,用泄出点点透明前精的龟头,抵在逼口,调戏一般地蹭弄小逼。他有时贪心,有时吝啬,只肯放入半个龟头,浅浅地抽插着。 面对这样的浅尝辄止,犹如孩童般的戏耍,钟月没有不乐意,反倒觉得快活。她能够细致地感受鸡巴的形状和尺寸,以及掌握对方前进的节奏。随着龟头往里塞入,她便会不自觉夹紧穴道,肉壁痉挛,似乎在找机会把鸡巴吸吞进去。 付荣的喘息渐渐加重,伴随肉道被劈开,钟月高哼一声,握紧拳头,硬是憋住了想要逃跑的本能反应。 钟月感觉下体很胀,想必是插到底了。她深吐的气还未出完,付荣就开始拍打她的臀,鸡巴半根进,半根出。 付荣一边干,一边手起手落,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地落到钟月的臀上。其实他的力度不大,但也不小,数量多了,掌印自然会明显。 钟月分不出到底是被干的声音大,还是被打的声音大,或许在小房子里,听着都差不多。 她好似入迷了,注意力开始涣散,呻吟不由从嘴里冒出来。 “嗯…啊…老板…” 尽管在这个时刻,这个场景,钟月也不曾改口,但与平日的语气不同,她叫得媚软动人,欲求不满地夹紧穴道,想挽留多一会儿捅入的鸡巴。 最初,付荣以为自己在奸尸。钟月不声不响的,不爱开口,只等肏到高潮,才会忍不住叫唤起来。可现在,他算是把她肏熟了一些,小逼尝过了自己鸡巴的味道,当然是会上瘾。 钟月的穴不算浅,但对于付荣的鸡巴,还是小了。他不辞辛苦得凿穴肏逼,就是为了锻造出一个离不开自己的鸡巴和精液的小逼。那个过程的乐趣无与伦比。 付荣喜欢挑战,喜欢征服,虽然钟月看似服从听话,但他隐隐能感受到,她在作戏。唯有做爱,他才能掌控她,并且从她身上找到一些真实感。 “爽不爽?” “嗯…爽…” 钟月回答得利索,足以证明她真是被付荣干爽了,理智都飞到太平洋去了。 逼仄的空间,闷热的环境,响烈的碰撞,彼此的汗水,都成了一砖一瓦,筑建着属于他们的伊甸园。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人声。熟悉的女声似一把利刃,刺穿钟月的耳膜。她陡然一惊,连带着身体都为之一紧,而在她体内的付荣差点被她夹射。 付荣看了眼门口,然后抽身而出。钟月以为结束了,想赶紧穿裤子,谁知对方下了一剂猛药。 “你想让她进来看吗?” 趁着钟月愣神的一秒钟,付荣把人推倒在床上,扶起她的腿,直接插入。好巧不巧,她的一声惊呼声被门外的陈文清听到了。 “阿月,你还没睡吗?” 陈文清本是一觉睡天亮的人,但今夜,她却鬼使神差地睡不着。到了一楼,她庆幸看到钟月屋里的灯还亮着,便想着可以作伴聊天。但门口遗落的一个纸袋,却让人生疑。她又敲了敲门,这次得到回应了。 “陈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我睡不着,想和你聊天。” 钟月的后背贴在门板上,被付荣托着屁股抱肏。她的两条腿夹紧他的腰,害怕摔下来,也害怕外面的人听出个什么动静来。 “我要睡了,晚安。” 一句话两秒说完,听上去是在赶人走。陈文清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也知道现在很晚了。 “晚安。” 话是说完了,但陈文清并没有立即走。她看到门缝透出的光线在移动,于是刚要靠近,门突然被撞了一下,惊得她速速离开。 钟月被干得没有精力想其他事情,她像个树袋熊,双手双脚紧紧地缠住付荣,甚至没有发现自己不慎用指甲,在他背上留下几道刮痕。 付荣利用抱肏的体位,可以很好地扶着钟月的臀,将她抛掷起来,腰部再向前顶去,用鸡巴去贯穿她。听着她闷哼中夹杂抽噎,可怜得让人想多干她几回。 每次的顶入,钟月的胞宫都会被撞开一道小口,直到她高声尖叫,付荣便把浓精注入她的体内。 在射精的过程中,淅沥沥的液体陆续从小逼流出,钟月弯着腰,肚子折迭起来,腹部胀得慌。 拯救第九步 经过方才的事情,钟月明白了偷情的意义。 一米二的单人床,一男一女在上面,居然会显得温馨。付荣坐在床上,钟月则坐在他身上,她本来不想靠着他,但房间太小,哪儿都去不了,省得大眼瞪小眼。她撇过脸,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 “付老板,我能有一个请求吗?” “说。” “陈小姐既然接受您了,那我们能不能不做这事儿了。” “被我肏很为难你吗?” 钟月直起身,看到付荣的脸色不冷不淡的。 “怎么会呢,是我三生有幸才对。” “你好像很关心我和她的事情。” 付荣翻脸比翻书快,眼里的阴冷,看得钟月心脏跳得飞快。 “对不起,是我不该过问。” 钟月想走,付荣可不放人。他一只手捏住钟月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等我得到她了,自然会丢掉你这种货色。” 好似当头棒喝的,钟月一愣,即刻低头揉眼睛。 “很难过?” 听到付荣戏谑的口气,钟月摇头否认。 付荣就这么看着钟月,她不说话,他也不说,只不过心里的那点嘲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挫败感。他是喜欢玩弄她,但不想看到她流眼泪。就算要哭,也不要当着他的面哭。 “别哭了,我收回那句话。” 蛙趣,太阳打西边起了? 其实钟月不想哭的,但掉进去的睫毛太扎眼,越揉眼睛,越是不出来。 “我没事,付老板。” 钟月想笑,但害怕被吊着打。 钟月红了眼眶,湿了睫毛,嘴角浅浅地弯起,一脸纯良的小姑娘样儿。尤其在不久前,还曾经受性爱的洗礼,脸边的汗水浸着细发,几缕粘在皮肤上。 付荣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用手帮钟月捋净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光洁的脸庞。也不知是不是她读书少,想得少,五官虽是一般,但那双眼睛明亮生动,看人的时候,总有股少女的纯净气韵在里头流转。可仔细想想,钟月很早出入社会,一个女孩子,走南闯北的,见到的人情世故不比别人少。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只有一句话。 知世故,而不世故。 钟月被付荣盯了许久,她瘪瘪嘴,摸了摸烧得发烫的耳朵,壮胆问道。 “付老板,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的眼睛很漂亮。” “哦…谢谢您的夸奖。” 在两人近距离的时候,因为付荣的气场太强,钟月尽量挪开视线,避免肢体接触。但目前这个状况,她想避都避不开。逼里的鸡巴正逐渐变大变硬,她稍显局促地问道。 “还要…做吗?” 钟月没有听到回答,于是抬眸看过去。她再次感叹,付荣生得一张好脸。他的鼻梁线条直而挺,嘴唇棱边明显,眼神锐利且深邃,仿佛一眼就能洞察人的全部内心。但是冷酷之中,他的唇色却成为了一抹另类色彩。 钟月想起以前在老家,只要季节一到,树上就会长满石榴,剔红晶莹,果实饱满。她曾爬到树上,贪吃过几回。她难以忘却那甘甜鲜美的滋味,她还想再尝尝。 钟月如是想着,也如是做了。她亲了上去,轻轻啜了口,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她以为自己会挨揍,但没有,她挨肏了。 好险,好险。 付荣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对着身下,进行拍摄。钟月羞耻,不想干,但对方如狼似虎的眼神,她不服不行。 钟月按照指令,岔开两腿,尽量露出整片阴部,然后俩指掰开肉瓣,逼孔里头便漏出一条纯白精液,滴在龟头上。她用指腹按压阴蒂,轻轻捻提起来,小逼颤动喷水,浇湿底下的龟头。 为了能尽快塞入鸡巴,钟月一条腿跪着,另一条腿踩在床上,低头皱眉,神情专注地如同一个骑士正准备接受皇家勋章。虽然这枚勋章是男人的屌。 多亏了前一次的开拓,钟月的小逼较为松软,龟头并没有卡在入口,她稍微用劲儿,便塞了进去。涨是涨了些,但不疼。 钟月扶住柱身,顺着阴道方向,慢慢向下坐,直至臀部贴到对方的大腿上,这才能称为严丝合缝。她摸上自己的腹部,好奇地往下摁了摁,便发自内心地钦佩女性的人体构造。 付荣虽然没有开口催促,可钟月却不敢怠慢这位爷。她俩手撑在床上,腰部连着屁股,缓缓地前后摇摆。 钟月注意到付荣宽肩窄腰,他的胸肌和腹肌不仅肌理明显,形状还很漂亮,与她从电视上看到的欧美模特的身材一致。 骑乘姿势,消耗上方的气力。钟月犹如温水煮青蛙,起伏的高度根本不能让付荣满意,反而越干越冒火。他丢开手机,双手掐住钟月的腰,稍微向上一提,抽出鸡巴,接着再向下一按,插入鸡巴。 钟月嗯嗯叫着,胸前的双乳呈水滴形,在空中晃晃荡荡。付荣捻掐住她的乳晕,指腹使劲,把内陷的乳头挤压出来,指尖搔拨一阵。等乳头发硬发胀,他不留情地捏住乳头,向自己嘴里拖。 钟月吃痛,只能把上身往前靠,把奶子凑过去给付荣吃在嘴里。 两人的身高差二十多公分,而付荣正是利用这个优势,以女上男下身体的悬空,他能轻易地拔出一大截鸡巴,只留个龟头在逼里,再深深向上捅进。 钟月两手依然撑在付荣的脑袋两侧,以供他吸啄乳部,而下方跪着的膝盖磨着竹席,印了三四条横纹在上边。又是撑,又是跪的,她还以为自己在练平板支撑。 逼口喷溅的乳白淫水顺着鸡巴,往下流淌,部分成了水儿,部分成了沫儿。钟月不行了,她率先投降。 “老板…我累…” 付荣狠啜了一口钟月的奶子,在这个部位,留下最后一个吻痕。 “这么没用的吗?” “是老板…厉害…” 唷,拍马屁呢。 付荣挑眉,问道。 “说说我有多厉害?” 付荣有余力去问,钟月可没有。她被撞得头脑发晕,根本听不进话,一心都在感受蠕动的肉壁,是如何与鸡巴摩擦的。 钟月摸着两人的结合处,明白它是多么的蓬勃有力。她想起别墅后面的月季花,千百株月季扎根于丰沃的泥土当中,埋在底下的根茎由粗渐细延伸下去,形成彼给彼予,相互滋养的关系。正如当下的他们一样。 不过,钟月明白,土壤不应由她灌溉,因为她不是那片月季。 “嗯啊…要到了…” “骚逼夹紧了。” 钟月抓住腰间的手,在冲向高潮的过程中,指甲陷入对方的皮肉中。 钟月累得不顾身份,不顾会不会挨骂,直接趴在付荣身上。庆幸的是,她趴了一会子,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他的心跳声在耳边作响。 钟月害怕小动作被发现,于是默默起身。这疲软的鸡巴还没从体内扯出来,付荣便拍了一巴掌钟月的屁股。 钟月乖乖趴了回去,像条咸鱼一样。 两人在休息中,各自想着事情。钟月想到明天,是女主和一号男配重逢的日子。有道是情人见面,分外眼红。男主知道这事儿后,大发雷霆,从此和一号男配势不两立。那么就导致之后一系列的明争暗斗。 其实付荣挺牛逼的,一个人斗一群男配,最后还能抱得美人归,试想下得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和手段啊? 屌,太屌了。 钟月长吁短叹的,说道。 “付老板,您要相信我,我不会害您。” “做亏心事了?” “哪敢呢。” 拯救第十步 城市是人们用冰冷的钢铁铸成的,他们赶走了月亮,赶走了星星,赶走了太阳,换上了刺眼庸俗的霓虹灯,自欺欺人地以充作大自然的一部分。要说这里还剩什么,估计是灭不尽的蛇虫鼠蚁了吧。 钟月透过眼前的玻璃,看着里头各色的鱼儿摆尾游动,大的小的,长的宽的,红的黄的,它们的表情无一例外是麻木的。水族馆是座巨型牢笼,这群老演员游来游去都是同个地方,难怪有人说鱼只有七秒的记忆,如果没有这项能力,那不是早疯了。 湛蓝色的水光映在钟月的脸上,时而颤动的波纹无法撼动她眼底的敬仰。身旁的陈文清不止一次见过这个眼神。 在一次饭桌上,一只小蜘蛛忽然出现在餐盘旁,陈文清见状,本想找李阿姨清理掉,可钟月却及时出手,用一个玻璃杯盖住,然后把蜘蛛移手上,将其送到后花园去。后来,她询问是如何处理蜘蛛的,还记得钟月当时的回答。 “它还活着,和花一起。” 陈文清时常感受到钟月身上独有的韧劲,像是树藤那般,粗根硬茎地盘散在整片大地。她学着钟月把手放在玻璃上,问道。 “你觉得它们快乐吗?” 钟月转头,看着陈文清,随后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病了死了,尸体可能会被送去博物馆作成标本,也有可能直接丢垃圾桶里。” 陈文清理解钟月想表达的意思。剥削不仅出现在动物身上,人亦是。 几天前,陈文清的父亲陈国宏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他张口第一句不是问候,而是冷冰冰的索要钱财。钱,她自是没有,但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无耻,陈国宏居然联系了不久前回国的初恋情人何宥谦。 陈文清记得当时分手,何宥谦的眼神里有留恋,也有恨意。毕竟年纪小,许多事情根本没法作主,即便现在也是。 钟月去洗手间的时候,陈文清看着四周观赏的游客,忽而迷茫起来。人群中,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走了过来。她注意到他了,一时间竟楞在原地,似乎在静静地等他的到来。 “好久不见。” 何宥谦的声音变得低沉,兴许是经历了风霜,里面隐藏许多着不为人知的事情。陈文清看着眼前的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无力感充斥全身。她微微一笑,回道。 “好久不见。” 钟月站在不远处的拐角,观察着那对旧情人。她从衣袋里抓去一小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盯梢。 依照付荣的性格,他一定会派人暗中跟踪,从而破坏那两人叙旧。但问题是钟月在场,她既不能得罪付荣,又不能破坏剧情,所以她要夹缝求生,比保镖提前一步去阻止。 钟月见到保镖好像有动作了,她赶紧抹了抹嘴,把剩下的瓜子收到口袋里,快步来到陈文清的身边,装模作样地说道。 “陈小姐,我肚子疼,哎哟哎哟,好疼啊。” 陈文清想都不多想,对何宥谦用眼神示意了下,接着扶着钟月离开了。 都说人生如戏,钟月可谓是影后了。她上了的士,才说不去医院,改道要去市集。陈文清有些狐疑她的举动,心思却没有想到别处。 “你不舒服的话,我们改天去玩也没关系。” “没事没事,姨妈疼而已,忍得了。” “真的?” “我不骗您。您不是说想去一趟市集嘛,就趁着这次机会,我带您去吃东西。” 去到市集,那便是钟月主导的世界,而陈文清却像掉进潘多拉的迷宫里。她看什么都像见到新奇的物种。 在攒动的人群中,单凭陈文清的小碎步,是无法走出个天地来的。行走在前方的钟月,如同脚底悬空一般,神色自如地从路人身边游去,丝毫不被任何人的匆忙打乱步伐。 摩肩擦踵的人都失了眼睛,频频撞向陈文清,也撞坏了她的心情。她有些沮丧,仿佛被人们抛弃了。 “陈小姐,来,牵着我。” 陈文清看到钟月伸出的手,立即回握上去,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羞意。 “阿月,我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不熟路。” 身边的杂声太多,尤其是不远的小面包车里,有人在制作爆米筒,那轰隆隆的机器运作声,震天动地的。钟月没有听清,于是稍微拉高嗓子,问道。 “你说什么?” 陈文清把手括在嘴边,同样拉高嗓子,答道。 “我说我不识路,谢谢你带着我!” 钟月摆摆手,憨憨地笑了笑。陈文清见她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靠近小面包车外围,数不清的人堵在四周,视线齐齐盯着爆米机,看似这样的隆重,还以为机器能产出个小孩一样。不过论及噪音,的确是小孩所能及的。 钟月踮起脚尖,朝人堆里看了会儿,即便她只能看到一群谢顶的秃子。他们那几缕飘散的头发,犹如伫立在荒原上的枯枝残叶,任由一年四季,被寒风肆意无情地凌虐。 想到这儿,钟月突然严肃地问道。 “付老板要是秃了,您还会喜欢他吗?” 陈文清昂首,目光与人群一致,都是盯着那个爆米机。她摇摇头,随意地说道。 “我还没有接受他。” 钟月一愣,继而幸灾乐祸起来。 付荣这种无法无天的人,就应该多吃吃爱情的苦,好让他晓得何为“爱而不得”。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她们很快就进入忘我境界,不知节制地买这儿买那儿。到了最后,四只手都提不过来了,钟月就去找买菜的要了个编织袋。这种蔬果编织袋不要钱,随处问就能要到好几个。 在装东西的时候,钟月心想是满载而归,甚至笑道。 “我觉得这个袋子有点像付老板。” 陈文清看了看袋子,并没有找出造型外观上的相似。 “为什么?” “太能装了。” 晚饭时间,餐桌上多了一盘水煮菱角。 陈文清说起白天的事情,下意识避开了与老情人碰面的事情。付荣静静听着,偶尔迎合两句。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时有发生,好像他早已知晓一切的淡然。 付荣放下刀叉,用餐巾轻抿嘴角,稍顿了顿,问道。 “只是去了市集吗?” “我们还去了水族馆,不过逛了一会儿就走了。” 付荣没有说什么,放下餐巾,准备上楼。陈文清见状,急忙问道。 “你不吃菱角吗?” “不用了。我去书房。” 直至付荣进了书房,陈文清才收回视线。她看着盘子里的菱角,若有所思。 李阿姨管理别墅,已有四年的时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她一一缝在嘴巴里。 付荣要求苛刻,除了与管家之间的基本对话,绝无闲话。李阿姨不爱多管闲事,她只要做好分内事便是最好的职业体现。可是人非草木,一丝丝的善念聚积起来,就如同一座火山,浓浓岩浆在里头翻滚沸腾,谁都无法预测究竟什么时候会爆发。 杂物房的动静,她无法忽视。 别墅一到晚上,似乎就长了一张吃人的嘴,静谧的环境中发出吚吚呜呜的声响,像在委屈申诉着没有吃饱人肉。李阿姨绝不轻易走出房门,她只怕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钟月是从乡下来的,年纪小,读书少,李阿姨就怕是女孩妄想攀高枝,麻雀变凤凰。出生豪门的男人,自小都是泡在欲望之中,对待女人,都是本能地视作物品,可买可卖。付荣是上层社会的佼佼者,他更是寡情中的寡情。 钟月这样的女孩儿,不过是千万飞蛾之中的一只。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李阿姨将咖啡递给钟月,让她端去书房时,只言片语地尝试告诫对方。 “先生不是我们能接近的,阿月,你懂吗?” 钟月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的名声臭了。 感受到李阿姨的好心,钟月想解释,可惜张开嘴巴,又把话憋了下去。现在说什么都无助于她的任务,倒不如沉默呢。 钟月说不在意外人的眼光,那的确不在意,前提是她得清清白白的。可事实是,她和付荣有肉体关系,不管她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她觉得,忍辱负重一词,用来形容自己还挺不错的。 进到书房,钟月看见付荣坐在办公椅上,一脸悠闲地把玩着手里的开信刀。 这次扑街了。 钟月咽了咽口水,慢慢走前去,把咖啡端到书桌上,说道。 “付老板,您要的咖啡。” 付荣把转椅转向钟月的方向,敞开双腿,眼神带有玩味地问道。 “你觉得我对她温柔吗?” “当然。” “和那个男人相比呢?” 付荣是什么人,钟月会不知道?她可不敢装傻充愣,直言道。 “肯定是付老板更好啊。” “那她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点…我不太清楚,要不我现在去问问她?” 付荣突然笑了几声,然后挥了挥开信刀,说道。 “跪着。” 付荣是坐着,而钟月是站着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使他感到不悦。他从来都不喜欢仰视任何人。 钟月乖乖跪下,付荣又觉得太远,于是让人爬过去。她照做了,廉耻心再次撕扯她的五脏六腑。钟月的顺从,并没有换来付荣的怜悯。他用开信刀轻轻抵在钟月的脖子上,问道。 “怕死吗?” “怕。” “既然怕,那为什么要忤逆我呢?” 钟月两手缓缓抬起付荣举刀的手,放到嘴边,轻轻用唇亲吻,用舌舔舐。她举止虔诚,仿似将眼前的这个男人视作她的神。 “我没有忤逆您,付老板,我永远都不会。” 无论钟月如何伪装,她微微颤抖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据。付荣喜欢她明明怕的要命,却依旧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他想知道,是什么使她拥有这样的勇气。 ___ 有时觉得活不下去了,好在还有小说可以写写。 拯救第十一步 算命这事儿,只求准,不求精。如若将事情说得详细,反而会穿帮。 装神弄鬼嘛,钟月懂,可太懂啰。 事发三天前的晚上,付荣一贯来到钟月的房里。别的不干,单纯睡觉。可睡了没有多久,怪事就来了。钟月蹙紧眉头,梦中呓语。她嘴里嘀咕着一些串不着调的话,付荣只听清了几个字眼。 项链?炸弹? 付荣想了想,然后上手扒开钟月的眼皮,说道。 “别睡了,给我醒来。” 得了,男主又开始贩剑了。 钟月揉着眼睛,感觉眼皮都被人掀到后脑勺去了。她依旧躺着,扭头看向付荣,无奈地问道。 “您有什么事吗?” “把你的梦复述一遍。” “我想想…我好像梦到您买了一条项链,后来在回去的路上,保险箱就炸开了。” 在钟月的神情中,付荣看不出异样。他躺回床上,闭眼睡觉。钟月本想问他要如何应对,但转眼便关了灯。 钟月睁着眼,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她悄悄地将自己身上的薄毯,一并盖在付荣的肚子上,只是别人不领情,毯子一下就被丢了回来。 不管那个梦是真是假,付荣都要有个准备,因为几天后,他确实会参加一个珠宝拍卖会,说不定还能见到陈文清的旧情人。 论及下手的是谁,付荣不用细想,五个手指就数完。他是商人,与人结怨,那都是利益在作祟。真正想要取人性命的,有能力,有胆量的是少之又少。想到之前在海岛交易的团伙被人倾覆剿灭,他便忍不住发笑。 这冷不丁的笑声,让钟月不自觉地裹紧了毯子。她翻身,面朝墙,身体笔直地似一根油条。她就是不要挨着他。 过了一会儿,付荣忽然坐起身,把钟月的毯子扒开后,接着扯下她的睡裤,在摸到光秃秃的下体时,心中感到满意。 付荣要求钟月晚上睡觉,不许穿内裤,为的就是方便他的猥亵。他掏出疲软的鸡巴,俯身压在钟月身上,用下体蹭了几下就硬了。 钟月被压得呼吸不顺,她稍微挪了下身体,腾出空间,顺势抬起右腿。她的回应得到了接收。一个个具有男性气息的吻,沿着她的耳垂,落到唇上。 钟月没有湿,付荣也不管,用掰开一边的肉瓣,先把龟头塞了进去,以示地域占领。他把她的痛苦吞进嘴里,想要她尽快地习惯自己。 下面的逼口很紧,一整个龟头便卡住此处。付荣不急着进入,而是专注与钟月唇舌嬉戏。他把舌头尽数深入绞缠,享受她的卖力吸吮。 钟月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的心似被放进了炉子里烘烤着,胸膛又热又闷。说不出的滋味,使她不好受。 一吻结束,在钟月换气时,付荣轻啄她湿漉漉的唇,动作轻柔,似如珍宝。顷刻间,钟月庆幸屋里没有亮灯,她没有暴露些什么。 付荣嘴上的温情是有了,身下的无情却不乏。他夹臀挺胯,鸡巴整根没入,大开大合地抽插。渐渐地,小逼生水,微涩的穴道被撞软了。 他们的肉体贴得紧密,付荣不仅以体格压住钟月,甚至用一只强劲的手臂抱住她。与其说是抱住,倒不如说是禁锢。 钟月在付荣的怀里,动弹不得。她被他的男性荷尔蒙气味彻底裹挟。她只好艰难地抬起头,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以求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恍惚间,钟月瞥见墙上贴的画,那是她用彩色铅笔画的一扇窗。杂物房没有窗户,空间狭小,环境闷热。她唯有画一些假东西,聊以慰藉。 “付老板,我好热…” 钟月重复说了几句,付荣才注意到她。钟月的脸颊红彤彤的,像是得了高原红。 “真麻烦。” 话说完,付荣便狠狠地咬了两口钟月的唇,然后将人抱了起来。等房门被打开,钟月惊呼道。 “我不热了!我不热了!” 付荣没有搭理,大摇大摆地捧着走了出去。 尽管是在黑夜,客厅都是暗的,钟月仍羞耻地把头埋在付荣的颈窝处,双腿夹紧他的腰杆,双手揽住他的脖子。 钟月心理紧张,生理也紧张。她缩紧下体,贴近付荣的腹部,让鸡巴轻松进入,与柔软的胞宫亲密相吻。付荣每往走动一步,宫口便开启一道小口,里面似有魔法般地将鸡巴往里吸入。 付荣走不动道了。他暗骂一声,然后托住钟月的臀,利落地摆臀动腰。肉体的碰撞声在叫嚣着,钟月害怕至极了。她主动亲吻他,嘴里恳求道。 “付老板,快进屋里,我害怕。” “等我射了就进去。” 钟月用手捂住嘴巴,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她的脚指头蜷缩起来,全身肌肉绷紧,此时的恐惧大于快感。 付荣慢悠悠的,走一步,插十几下,走一步,又插十几下。要是觉得不过瘾,就去咬钟月的脖子,或者掰开她的腿,手指探向她的下体,稍微往逼里钻去。钟月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瞬间瞪大双眼,拼命求饶。 “不行,会裂开!我会死的!” 付荣戏谑地问道。 “哭了?” 钟月憋屈地答道。 “没呢…” 变态!有病!脑残! 钟月内心无能狂怒。 付荣不闹了,加快步伐和速度,一边上楼,一边肏逼。等将要射精的时候,他们正好走到卧室门口,付荣趁机把钟月抵在墙上,胯部狠狠地往前顶去,让鸡巴穿透进温热的胞宫里,从而排泄出浓精。 在射精的过程中,些许精液因付荣的抽动,顺着肉柱掉落到地上,化成一滩浅白的液体。 进到屋里,钟月被放到床上,付荣拿起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他发现钟月身上没有留下痕迹,于是不满地丢开手机,俯身呷乳,抠挖小逼。 钟月皱眉,表示不适。她记得之前照镜子时,看到胸部上有吻痕,手臂上有指痕,腹部上还有咬痕。各种能用嘴啃的,都被付荣玩花了。 待付荣完工了,钟月想到门外遗落的脏东西,开口说道。 “付老板,我先去把地上的东西擦掉。” 付荣没有出声,钟月便知道他允许了。她抽了几张抽纸,接着迅速下床,去抹掉案发现场的罪证。 钟月回到房里,洗干净手后,熟练地爬上床,躺在付荣怀里,把鸡巴慢慢塞回逼里。付荣把手臂搭在钟月的腰上,悬落的心,此时回到了地上。 这是付荣的怪癖,钟月知道的。 ____ 非常感谢大家的鼓励。 拯救第十二步 人都怕死,尤其是钟月这只小老鼠。只是付荣没想到,她居然也要跟着去拍卖会。 商务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付荣翘着二郎腿,十指交握,搭在膝盖上,侧头看向窗外,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钟月以为付荣心情好,悠哉地看风景。事实上,他是在看车窗上的倒影。钟月就像上次一样,遇事紧张时,会下意识地抠弄手指。 既然怕,又要跟着。不是有利益在背后牵动,哪个傻子会陪着送死。 付荣的猜忌心发作了。在他的脑海里,无数的线索翻腾而起,顺着一条毫无依据的思路拼凑出一个所谓的“真相”。或许钟月就是在等这一刻,将他置之死地。 付荣得出这个结论后,眼神倏尔蒙上一片阴翳。 抵达目的地后,一座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极具视觉冲击力地压迫钟月的眼球。她站在大理石的阶梯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前的两根乳白色立柱。她目测着,那两根柱子绝对是要三个人张开手臂才抱得住。 人类真渺小。 记得之前去的博物馆里,钟月站在一具高十几米的恐龙化石的展览前,她如此说过同样的话。 进入会堂,柔和的昏黄灯光照在众人身上,使他们的高级服饰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更加名贵。钟月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她为了不破坏付荣的形象,便微微垂着头,不发一语地跟着她身后。她甚至想要躲进他的影子里,不让任何人发现。 付荣与人谈笑闲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得不被他吸引。钟月偷偷听着,从他们客套且奉承的话语中,明白付荣的身份之高。 钟月没有做过生意,但知道做生意很难。要钱,要本事,要关系,也要运气。 就拿开果园这事一说。在没有离开老家之前,钟月一直是以摘果为生,虽然赚的钱不多,但风雨见得不少。果子不是摘下来,就有钱收的,而是经过挑选、清洗、分类、装箱、打包、装车,其中的细节还有不少。可在此之前,得问问老天爷心情如何。要是遇上刮风下雨,洪水地震,蛀虫蛇侵等等自然灾害,那么整整一年,就等同于白干了。 这一个个环节犹如塔罗牌,前一个的位置对了,后一个才能被推到,以此循环至结束。可坏就坏在,要是一个牌被放错了,那也就没有后面的事儿了。 果子卖不出钱,不是老板一个人的事儿,而是手下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员工,以及他们家人是否能吃上饭的事儿。所以新闻上屡见不鲜的一夜破产,不是瞎说的。 正在此时,一个男声,打断了钟月的天马行空。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男配何宥谦了。他来,就是故意找茬的。 人群自然的散开,以便腾出战场,让何宥谦和付荣正面交锋。 不过实际状况,不是钟月幻想得那样戏剧化。他们拿起手里的香槟,碰杯对饮,话里话外客客气气的,一点儿都没有情敌之间的火药味。 “…这么看来,付先生正如文清和我说的一表人才。” “她向来喜欢在家里和我说这些话,何先生见笑了。 听着两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钟月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车底。 等待人群渐渐离散,去到各自的席位就坐,拍卖会正式开始。 钟月坐在二楼的席位上,她往前方看去,视线不高不低,恰好能将展台看得一清二楚。而这个拍卖会的前身似乎是个剧院。 拍卖官在台上讲着洋文,钟月听进去了,但绝不是听懂了。她神游太空,无意之间,瞟见坐在不远处的何宥谦。她敢笃定,男配设定都是清一色的温柔款儿,与脑子烧坏的男主相比,那简直是佛祖下凡,耶稣诞生。 “好看吗?” 钟月后颈一凉,即刻回头答道。 “不好看。” 付荣瞥一眼钟月,神情似笑非笑。 后半场的拍卖会,钟月听着落槌声,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想起老家的桩年糕。那时候每逢过年,村里的人都聚集在村头,老的洗米,男的碾米,女的蒸米,小的吃米。糯米刚从竹蒸笼拿出来时,热腾腾的米带着清新香甜沁入毛孔,使人有种浸泡在温泉里的舒坦意味。 钟月从小背包里找出一个红色塑料袋,解开袋子,里面是炒瓜子花生和糖果。她拿出两个玉米软糖在手上,随后想了想,便丢了一个回袋子里。 付荣金贵,吃不来便宜东西。 钟月一个人嚼着软糖,将一场听不懂看不明的拍卖会,硬是吃出些滋味来了。 眼看尾声即将到来,最后一件卖品登场。钟月和众人一样,皆是小声惊呼。被称作“永恒之心”的钻石项链,在暗光下,依旧如同炽阳,熠熠夺目。她直勾勾地盯久了,竟生出几分头晕目眩。 可惜钻石虽美,底下却无人参与竞拍,不仅因为钻石之贵,更是因为二楼还坐着位爷。 竞拍的第一轮,拍卖官直接将视线移向二楼,准确地接收付荣投去的眼神。但就在第三轮即将落槌之时,一人举起了示意牌。 人人都朝后看去,噤声不语。他们都知道何宥谦的来头,却不知他为何与付荣较上劲来。 场上的拍卖官只是稍稍一愣,接着迅速反应过来,此后又一轮的高价竞拍。 只是人家付总富得流油,三下五除二的功夫,项链还是落到他手里。底下的鼓掌声非常热烈,真挚得好像是自己把项链揣口袋里了。在付荣不动声色地享受荣耀时,钟月一眼就看穿他内心的张狂。 钟月以为,一个价值连城的项链起码要专车护送,可付荣偏偏不走寻常路。 付荣大剌剌地把装有项链的手提箱递了出去,钟月见状,就顺手接了过来。等她反应过来,一切都迟了。她看看手提箱,看看付荣,又看看手提箱,傻傻地问道。 “付老板,这箱子给我做什么呢…” “你不是说梦到箱子里有炸弹吗?” “是啊。” “如果是真的,我就给你收尸。如果是假的,我亲自送你上路。” 付荣和钟月说炸弹是水平装置,轻微一个举动,都会炸个尸骨无存。她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走,周围的人渐渐少了。 钟月孤零零地站着,像一株路边不起眼的杂草,她的迷惘,无人知晓。她想写遗书,但腾不出手。要是能够打个电话,或是捎个口信,她想和陈文清说一下,藏在橱柜里的泡菜可以吃了。 钟月如是想着,一辆轿车忽然停在她的面前。她看到是付荣,便以为他是回来看笑话的。 “付老板,您快走吧,我来世再给您做牛做马。”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作坏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另一边的车门自动打开,付荣语气平常地说道。 “连人带箱滚上来。” 听罢,钟月火速钻进车里。 拯救第十三步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放眼所见风景之处,皆有埋伏隐藏。 在钟月上车的几分钟后,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她立马回头看去,却见道路旁的树挡住会馆,什么都看不清。她转过头来,面露忧色。 炸弹的爆破声似乎仍在钟月的耳边回荡,一直持续了三四天。她再次从梦中醒来,随后缓了几口气,便抹掉脸上的汗水。她掀开身上的沉甸甸的毯子,想来是湿透了。 仅是一个轻微小动作,让一向浅眠的枕边人悠悠醒来。钟月不知付荣醒着,所以无所顾忌地长叹一口气。付荣的耳朵极其敏锐,殊不知还能听出叹息中的几分怨气。 “你很累吗?” 钟月的喉咙一哽,答道。 “不累。” “不累的话,为什么要叹气?” “练功。” “什么功?” “气功。” 声音黑暗中停了片刻,随即又响起。 “你知道是谁放得炸弹吗?” “不知道。” “你那神婆的本事呢?” “我知道太多东西,会折寿的。” “放心,我会烧纸给你。” 付荣用个膝盖想想,他的仇家就数不出五个手指头。他是个生意人,都是围着钱打转,要是轻易与人结怨,就意味着断了财路。最近看着不太顺眼的,就属那个何宥谦,一个刚刚归国的富二代。 付荣在查阅何宥谦的背景资料时,字里行间都写满了“正人君子”四个大字。对比起两人的身世俩,他的确显得手脚不干净。但是那一颗炸弹,可不像是个君子所为。 付荣从床上起来,不知出门做什么,这时的钟月正睡着。她听到声响,便以为是付荣走了,睁眼才知道他是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手枪。 付荣侧依着墙壁,神情动作悠悠然的,不紧不慢将消音器扭进枪口上。钟月慢慢坐起来,盯着付荣手里的枪,说道。 “付老板,您的枪真帅气,就和人一样帅气。” 拍马屁有用吗?没用。 付荣拿着枪,把枪口对着钟月晃了晃,问道。 “想不想听声音?” 钟月摇头,又立马点头,答道。 “都好,都好,随您喜欢。” 付荣拿着枪,在钟月身上比划,正在挑选哪个地方作为靶子。 “你哪个地方不常用?” “我哪儿地方都常用。” “脑子怎么样?” “脑袋不行,平时要记事情。” “手呢?” “手不行,我要给您端茶递水。” “那腿呢?” “更不行,我要时刻跑腿,给您监视陈小姐。” 付荣一下跳上床,将枪口怼在她的下体,问道。 “打这里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我不是还要伺候您嘛。” 付荣抓住钟月的手,强硬地把她的手指一并放到扳机上,说道。 “我数到三就开枪。” “别别别!” “1,2,3!” 只听“咔哒”一声,房里静悄悄的。钟月低着头,双肩紧缩,一动不动。付荣撩开她脸边垂落的头发,悄声问道。 “吓尿了?” 不一会儿,钟月缓缓抬头,说道。 “我要去厕所…” 付荣噗嗤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钟月知道枪里没子弹,所以才敢下床,慌忙去了厕所,谁知付荣跟着,说是要看她小便。付荣的变态程度,一直在刷新钟月的认知界限。她能忍,但忍不住快要爆炸的膀胱。 钟月一不做二不休,坐上马桶,当着付荣的面开始排尿。而付荣为了看清楚,于是蹲下身,往腿间看去,观察起被一团黑簇簇的阴毛覆盖的下体。 厕所里淅沥沥的水声让钟月面红耳臊,她甚至用劲儿夹紧尿道,让尿液排得慢一些。等她尿完,付荣递了纸过去,她便以为对方是好心,其实不然。 “起来,我来擦。” 付荣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那双发亮的眼睛,钟月就知道拒绝无用。她站起身,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男人的手伸到自己腿间,用柔软的纸巾在下体来回搓磨。 或许是故意的,付荣磨蹭了很久,对方的指尖撩动阴唇的刺激感,让钟月想骂人。她一把抓住付荣的手,露出了一个像哭的笑容。 “时候不早了,付老板,咱们赶紧去睡觉吧。” 钟月夺走付荣手里的纸巾,将其丢在垃圾桶,然后牵着他的手,带到盥洗台,给两人洗手。 付荣不仅是阎罗王,还是财神爷,不论商场对手或是生意同盟,对他是又敬又怕的,生怕触及老虎的胡须,少了胳膊少了腿。但是有人吧,就是死牛一边颈,非得以卵击石。 二楼的争执声转移到一楼,在厨房做午饭的钟月不由的愣了下神,而旁边的李阿姨则默默地说道。 “先生的事儿,我们不能管。” 钟月回神,继续切菜。 到了这里的发展,该是男主发现女主和旧情人私下联系已久,并且怀疑炸弹一事是两人合谋。 每回争风吃醋,男主都会智商下线,也不知是剧情需要,还是真的就是脑残。钟月无奈付荣的麻烦,也佩服陈文清的折腾。 陈文清脾气倔,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以绝食作为反抗。她上楼劝过几次,但不奏效。饭菜一份接着一份放到门口,是一份接着一份的浪费。 这到了第二天晚上,钟月实在是怕人死在屋里头,只好悄咪咪地起身,一个人在厨房捣鼓,随后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卤肉饭,慢慢摸黑上了二楼。 到了陈文清的门前,钟月轻轻扭动门把手,一下就蹿了进屋里,随即锁上了房门。屋里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钟月走到床边,轻轻唤醒熟睡的人。 “小姐,醒醒,起来吃饭了。” 估计是饿迷糊了,钟月叫了三四声,陈文清才被晃醒。陈文清口干,嗓子拧巴成一团,说不出话来。但是在看到卤肉饭时,嘴里就生出些许唾液,勉强润了下干燥的嘴唇。 “谢谢你,阿月。” 陈文清说完,便动筷吃了起来。钟月瞧她吃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就知道她肯定是饿惨了。 钟月见人吃上饭了,心便放下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让陈文清把碗筷藏到床底,并且要装病弱,以免被付荣发觉。 这个一来一回花了不足三分钟,钟月没有被逮着。她爬会床上,屏息凝气了半会儿,在确定付荣没有醒来,便安然躺下。 _____ 看看能不能日更2k 拯救第十四步 人要是遇着恐慌的事儿,三魂没了七魄,身子骨差的干脆病个三天两夜,整宿的咪蒙呓语,说些见鬼的胡话。陈文清的抗议,最终以生病结束。她和付荣维持两天的战役算是偃旗息鼓了。 看着床上的人儿昏睡,一张小脸烧得青白,付荣默不作声,打从心底没有内疚之意。恶人之所以是恶人,特点就是没有良心谴责这回事儿,反而认为生病,都是陈文清自讨苦吃。 钟月在旁守候,便趁人睡着,挤了点药膏在指头上,轻轻点在陈文清的嘴角处的一个小伤口。这是他们在争吵中,付荣咬的。 付荣总是粗暴的对待每个一个女人,不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他像是恨透了女人。要大声叱责他吗?钟月没有那个精力。她知道他的过往,知道他之所以成为这样一个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什么。她高估自己的本事了,语言劝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付荣呆了一会儿,便走了。钟月自然不会认为他是羞愧而逃的。 陈文清睡到从早睡到晚,中途醒了两次,睁眼就能见到钟月。她舔了舔唇,钟月便扶她起来,并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里面还贴心地放了根吸管。 陈文清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钟月,似乎怕她原地消失。她躺回床上去,依然盯着人看。钟月摸了摸她的额头,伏低上身,小声问道。 “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陈文清点点头,答道。 “想吃酸菜粉。” “要不要放点醋?” 陈文清心想,原来自己的想法都被钟月看光了。 “要…还想吃酸萝卜。” “太酸了,等病好了再吃。” 陈文清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她看着钟月离开,丝毫不知自己在睡觉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气恼付荣的霸道,擅自摔烂她的手机,并且怀疑她和其他人的关系。但她必须承认,何宥谦是个聪明人,无须多说什么,就知道到她的难处。在她的潜意识里,始终是想逃跑的。 钟月端来了一碗面条,陈文清吃得很香,面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她一边吸溜嗦面,一边喝着热汤。脸上的汗黏住了她的头发,一缕缕的,看起来有些杂乱。 钟月拿来一条湿巾,等到陈文清在中途歇息的时候,就替她抹汗,脸上的,脖子上的,以及后背上的。陈文清没有因为这样的举动而感到尴尬,反而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她憔悴娇弱的如同一个瓷娃娃,安静顺从地感受对方如同母亲的温柔照料。 钟月擦得很认真,眼里似乎只有这一件事情,完成这件事就是她的使命。她的力度不大不小,不轻不重,却有使人昏昏欲睡的魔力。可能是毛巾太柔软了,也可能是她散发的魅力搅乱了陈文清的神志。 这种魅力不是与情欲相关的,是由内而外弥漫而出,一股自然淳朴的感染力。相信只要呆在钟月身边,任何人都会去信任她,并且绝对坚信着,她不会背叛自己。她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母亲,她的身上有母亲的气味。 当钟月问陈文清在嗅些什么东西时,对方却摇头,脸边陷出两个酒窝,害羞地笑了笑。陈文清怕说了,钟月会笑话她。 “阿月,我想吃花生。” “水煮的吗?” “想吃炒的。” 人生病的时候,容易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钟月就把陈文清当成一个小姑娘,轻声哄着。 “您在发烧,不能吃。试一下水煮花生吧,我再给您煮些板栗。” “听你的。” 钟月和李阿姨在厨房,一人洗花生,一人用弄板栗。钟月用小刀,在板栗的底部划开一道小口,然后一颗颗丢进锅里。李阿姨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便询问道。 “阿月,你在家里是老大吧?” “我是大姐,之前有个弟弟。” 李阿姨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钟月,问道。 “现在是一个人吗?” 钟月盖上锅盖,拍了拍手上的灰屑,笑道。 “是啊,家里没人了。” “过节要回老家吗?先生给我们放三天的假。” “不回了,太远了。” 李阿姨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她眼底的气馁,钟月看得一清二楚。可能是听到钟月孤家寡人,无依无靠,心底再次翻起一股勇气,促使她想要拉一把钟月。只是她的劝阻,点到为止,什么水花都泛不起来。她能做的,仅此而已。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了,袅袅白烟从锅边泄了出来,她们都透过那缕缕升起的烟里,回忆起过往,看清了未来。 因为失了联系,何宥谦便主动出击。他记得当初陪在陈文清身边的女人,于是通过一点办法,与她来了个巧遇。 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钟月不知挂了几回。何宥谦担心陈文清,她理解,但真不必从她那儿讨些什么消息,毕竟付荣的眼线满天飞,冷不丁的,某天他不乐意了,将就她先奸后杀。 一阵凉风拂过,钟月打了个寒颤,果不其然有事儿发生。何宥谦一身休闲装扮,白色t恤和水洗牛仔裤,清清爽爽的似个男大学生。 啧,见鬼了。 钟月转身走了几步,顷刻间又停下,回头正好与何宥谦隔着几步的距离。他率先友好示意,她也礼貌回应。 “文清还好吗?” “陈小姐很好。” 既然知道陈文清没事,何宥谦就放心了,反正无论他怎么问,都知道钟月不可能再说些什么。 “其实不瞒你说,我来是有事想拜托你的。” “何先生客气了,有事您直说。” “我希望你能照顾好文清。”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给你额外一笔钱,你帮我联系到文清。” 钟月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了个数,何宥谦欣然答应。 交易谈完,何宥谦开着车一走远了,钟月的手机立即响起。她火速接通,比那头的人还要快一步地说道。 “付老板,有人要我卖你。” “谁?” “何宥谦。” “你答应了?” “答应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你站着别动,我现在找人打断你的腿。” “我骗您的。我是故意答应他,好给您刺探军情。” “二五仔学得有模有样。” “付老板过奖了。” 哄得主子开心,做奴才的自然也开心。 ———— 日更,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 俺找到工作了,就祝愿能够周更稳定就好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拯救第十五步 陈文清的家境虽好,但亲生母亲去世得早,在家里的话语权是少之又少。她选择作个透明人,不争不抢,无论是对于父亲,还是继母都是好的。可是时间久了,他们都忘了她是有意识,不是任由他们摆布的。她不是没有斗志,而是懒得去勾心斗角。谁知人善被人欺,卖女求荣的事儿,也能光明正大地使出来。 陈文清曾以为有什么事情,忍忍就过去了。但有时候,沉默也是种软弱。因此,她奋力反抗,与付荣来了场硬碰硬。结果可想而知,对方根本瞧不起自己。她想想,也是如此。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除了唯一一部手机之外,她毫无与外界联系的能力。 难怪付荣在面对自己的指控时,总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他眼里透出的冷漠,犹如一面镜子,将她的无能照个一清二楚。她怨恨付荣,怨恨陈国宏,更怨恨自己。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冲出门,想要和付荣再来一场争斗。这可以是没有缘由的,可以是随心所欲的,她就要作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把恶毒的言语扔向欺负她的人。 陈文清打开房门,怀揣着满腔的愤恨,正要大闹时,却见到奇怪的事情。付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神情轻松,言辞却是严厉,说是要打断谁的腿。她越是听下去,心底越是古怪。 对方是谁?他脸上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陈文清见过付荣的笑容,但都是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到太多的情绪。可此时的他,却笑得像个大男孩,看上去很开心。 付荣抬头,注意到楼上的人,随即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陈文清慢慢走了下去,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付荣的眉眼没有了方才的欣喜,就好像有一个石子掉入湖里,只听得见噗通的声音,以及一圈一圈的涟漪,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陈文清忽然有些心慌。 付荣把桌上的小纸袋递过去,说道。 “我为上次的行为感到抱歉。” 陈文清接过后,发现里面装着一部新手机。 “你不是认为我和他会害你吗?” “无凭无据,我不会冤枉你。” 这是多么虚伪的话语啊。陈文清知进退,情绪已然平复了许多,可思绪不禁纷乱起来。 陈文清开始在别墅里活动了,偶尔会到书房,翻阅一些书籍。国内外的书本堆积在桌上,她胡乱翻看,毫无方向的寻找着什么。她甚至向李阿姨旁侧敲击地询问,关于付荣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这么做了,内心的焦躁会减少一些。 付荣在商业圈里是个低调的人,网络上的信息都是关于集团产业的,多数出现的照片均是些代理人和其他股东的照片。他就是个神秘的木偶师,手里抓着无数根透明的线,在幕后悄然地操控台面上的所有事情。他的名声响亮,本人却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 好在陈文清知道了一个事情,就是付荣从未带过任何一个女人到别墅。可怕的是,她居然感到得意。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她成了一个虚荣的女人。所以当见到“永恒之心”的时候,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宝石,使她的心受到了无比的震撼。 从立镜的反射中,陈文清一身暗绿色的吊带丝绸长裙,绿色将她的肤色衬托的更加白皙,犹如冬季中屹立在高山岩边的劲松,俯视群山,高雅且清冷。付荣在她的身后,替她戴上项链,并赞扬道。 “美人宝石才是绝配。” 陈文清摸着项链,感受一颗颗钻石的精美工艺。 “项链很贵吧。” “不贵。” “骗人。” 付荣笑而不语,为陈文清整理了下耳边的头发。这样的举动,是否能说明在他的心中,她是有一定的地位呢?可下一秒,她又疑惑起来。本该是两人的约会,付荣不知为什么,竟让钟月一道陪同。 劳斯莱斯的车内布置豪华,座位宽敞,陈文清和付荣在前一排坐着,从音乐聊到艺术。最开始,陈文清还会邀请钟月参与进来,说上几句,但对这方面毫无见识的人来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渐渐的,他们把钟月踢了出局,自顾自地讨论起来。而钟月则一语不发,静静听着。 陈文清不明白付荣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他要求钟月跟着,现在却置之不理,一个眼神都没有看过去,把钟月视作空气。 西餐厅位于酒店顶楼,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壮观的城景。三人坐在包厢里,服务员送上菜单,并循循介绍特色菜。钟月听不到服务员讲得英语,更看不懂菜单上的英文,脸上越发显得局促,脸上还冒出汗来。 坐在身边的陈文清看出了端倪,于是问道。 “我听说特色菜的味道很好,要不要你也点一份?” “好,都好。” “你要去洗手间吗?” 钟月急忙点头。陈文清贴心找来服务员,让他带钟月去。 一到洗手间,钟月就坐在马桶上,捂着肚子,急促地呼吸着。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她便答道。 “有人。” “开门,是我。” 钟月犹豫了两秒,门开了,付荣走了进去,手指一按,门栓紧紧地扣上,两人就在这么一个不算宽敞的空间里。钟月神情哀怨地抬头看向付荣,似在指责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下体放跳蛋。 “付老板,我可以把东西弄出来吗?” “起来,脱裤子。” 钟月动作慢吞吞的,付荣就用遥控调整振动,逼她一边抖着手,一边脱裤子。被淫水粘黏的内裤被撕开后,一缕透明银丝悬挂在小逼上,里头陆续还有水流出。他们换了位置,付荣坐在马桶盖上,钟月下身赤条条的站着。 “靠着门,抬腿。” 钟月不知道怎么做,左腿提起后放下,右腿提起又放下。付荣皱眉,开始不耐烦了。他粗鲁地推了一下钟月,门“砰”得一声,吓坏了钟月。天知道,她有多害怕外面有人会发现他们。 钟月一条腿站着,另一条腿挂在付荣的肩膀上,赤条条的下体正面对着他的脸。她觉得自己像是试验台上的青蛙,任人观赏和研究。 在中午出发之前,付荣就和钟月在洗衣服来了一炮。当时她在熨烫西装,付荣不管三七二十,就把人抓了回来,压在墙上猛干。幸亏没有外人来,洗衣机运转的声音也算掩盖了这桩恶心的事儿。 付荣伸出两指探了进去,一下就抠挖到里面的跳蛋。可是他没有打算取出来,而是往深处推入。他拨开卷曲的阴毛,掐住钟月的胯,张嘴含住已经充血的阴蒂。钟月一下就弯了腰杆,完全不懂得如何用鼻子呼吸,像一条将要旱死的鱼儿仰头汲取氧气。 对待阴蒂爱抚就和乳头一样,用嘴吸啄,把阴蒂裹在舌头上,时而上下拨动和碾压。跳蛋搅乱了小逼里的淫水,成股成股地淌出,从腿根流到膝盖。除了舔穴之外,付荣甚至往逼里插入三根手指,三方配合,上下里外的戏弄。 陈文清看到钟月回来时,脸色不太好,不免诧异地问道。 “是痛经吗?” “对,有些不舒服。” “那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休息。” 钟月本想答应的,但见到付荣回来了,一下就没了胆子。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钟月是肉眼可见的疲惫,陈文清还是第一次见她像根焉巴的菜,全无生机的样子。 拯救第十六步 李阿姨算一算,为付荣工作今有四个年头。起初她是钟点工,同其他家政清洁员工一样,准点上班,准点下班,因为他们都晓得雇主不喜欢外人。后来工作的人变少了,唯独她留了下来,并且自荐,成为了别墅的管家。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李阿姨原名李圆,湖北人。她年轻时就离家外出奔走,不仅是为了挣钱,也是为了逃婚,不被父母以五千块钱卖掉,继而嫁给一个残疾的老男人。她原以为过去二十年,自己就和过往断了关系,可现实总是反着来。 有一天,她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她成了被告人,内容是要求赔偿父母的赡养费。她的三个兄弟姐妹,不,只是那三兄弟,其余的五个姐妹都被卖掉了,他们不知从哪儿听说最小的妹妹去了城市发了财,于是打算结父母去世的机会敲一笔钱来。 李阿姨在人堆里摸爬滚打数年,倒不是怕他们,而是担心这事情会影响工作。她就这么忍了大半个月,直到三兄弟找来警察,付荣便知道了这事儿。她不会为自己找借口,但只想在离开前说清缘由,好留个清白。 从事情发生后,再到了解真相,付荣都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不恼不慌地说:小事。到了第二天,事情解决了,三兄弟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被原地方派出所带了回去。自此,她就想着哪儿都不去了,就呆在这里,好好管理这栋别墅。 人是复杂的,付荣是给予了帮助,但不能说他就是个好人。李阿姨常常带上清洁工具,去到付荣的其他住所打扫卫生。不管大的小的房子,都会有不同的女人在床上。他视女人为衣服,换得比谁都勤。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儿。她和其他想要钱,想要性,想要机会的女人不同,她一心想和付荣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女人抱有各种各样的目的,可能是她们都明白,付荣本就不是个好男人。女人总得靠自己。 过了一段时间,李阿姨再也没有去过那间公寓,取而代之的,又是在某处的某个居所和某个女人。 陈文清来到别墅后,李阿姨以为付荣从此就收心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兆头。可是他对她,就像对待一只飞来的鸟雀,强硬地把它锁在笼子里,高兴了就逗弄几下,不高兴了就拔掉它的羽毛。 房子里飞来一只鸟儿,后来又牵来一只小狗。这只小狗听话,打骂都不还手,甚至没有理由的挨罚了,也会乖乖伸出爪子求饶。李阿姨看得出钟月比那个女大学生聪明,她懂得察言观色,投机取巧,不是一昧地卖乖。 钟月白天就是个身份普通的保姆。早晨见到付荣,会是微微弯下腰,轻声说一句:先生早上好。两人一点眼神交汇都没有。而对于陈文清,既不讨好也不谄媚,似真心实意地伺候人。到了晚上,钟月就有另一个作用,就是默默承受男人的侵扰,即使被整狠了,都不敢出声。 钟月特别能忍,尤其是身体上的疼痛。李阿姨能理解她,因为有些痛苦是女性天生的,不可避免的,像是月经和生育。男人都认为这是女人应有的“责任”。 李阿姨让人顶了钟月的活儿,叫她带着身份证去某个超市买点东西。事实上,采购一般都是有人送来,并不需要亲自去。钟月没有问为什么,拿了钱,就出门了。 到了超市门口,钟月突然意识到此行的真正目的。她快速买完东西,就去了旁边的医院。 医院有很多人,他们手上拿着病历本,有的欢喜,有的哀愁。 钟月加入了挂科的大部队。五个窗口中有两个窗口是排到大门口外,供普通人选择,费用便宜。另外三个窗口是特供医院会员、官员和军官的,排队的人寥寥无几,坐在窗口里面的员工偶尔还在打瞌睡。 两条队伍里有人喧哗,有人催促,有人闲聊,纷乱的声音装满整个医院的大厅。钟月身后有个抱着小孩的妇女,她的孩子不是是何原因,哭了十几分钟,声音都哭哑了,可始终没有人来问候,有的只是其他人的白眼和低声指责。这位母亲在赔笑和道歉中,眼角渗出了不被人察觉的泪花。 过去四十分钟,钟月终于排上号了。她去到妇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叫号。她有点紧张和害怕,毕竟谁都不想生病。 轮到钟月的时候,她注意到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她面无表情地操作着电脑,手指不停地上下左右滑动和点击,过程中偶尔砸一下鼠标,显然是不满意医院设备的老化。 在听完患者的描述后,女医生指了指身后的帘子,说道。 “脱裤子,躺上去。” 医生的话似曾相识,钟月不敢耽搁一刻,脱鞋脱裤睡在躺椅上。检查的流程很快,医生似乎不肯浪费一丝口水,不情不愿地说了几句话以此断诊,就让钟月拿着单子去缴费。最后在离开的时候,那女医生无意间说出了心声。 “真不自爱。” 钟月得了外阴道炎,腿上的痕迹明显是男人弄的,女医生便断定她的工作不干净。她的症状,医生每日必须见个一次两次,有的被男人骗,有的就是靠这行捞钱。患者见得越多,心就麻了。安慰的话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机械的操作流程。 钟月不会把生病的事情说给付荣听,好在这几天,他都忙着工作,基本没有下楼。她就这么天真的期望快点康复。 有一天下午,付荣回到家里,陈文清就上去迎接,并把人带到厨房。去到厨房,钟月也在。她先向付荣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认真地揉面,看似是在帮陈文清打下手。 付荣在两个女人中间,他面上是认真听着陈文清讲述做包子的过程,底下却摸上钟月的臀,大掌在那儿肆意揉捏。他看着菜板上的面团,猜测到底是面柔软还是屁股柔软。 一个电话打来,陈文清去了外面接电话。付荣见人走了,便明目张胆地走到钟月身后,用胯部挨着她的屁股,嘴唇轻吻她的耳垂,问道。 “想不想我?” 不等回答,付荣的手就往钟月的裤子里伸去。 “我这几天不太舒服,晚几天可以吗?” 钟月抓住付荣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往下摸。 付荣知道钟月来月经的时间,分明就不是今天。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有点阴道炎。” 付荣一听,手就抽了出来,低声咒骂道。 “妈的,真麻烦。” 钟月揉面的手一顿,把头垂得更低了。付荣走了,凝聚在她眼眶的泪水,这时才敢一颗一颗地掉出来,啪嗒啪嗒地落进面团里。她一边揉面,一边抹泪,整张脸都沾上了面粉,白花花的,滑稽得像是个唱戏的。 钟月不是因为付荣的话语伤心,而是身边知情却不知实情的人,都觉得她不检点。她得不到理解。 只是付荣没有给钟月留下太多自怨自艾的时间,他手里拿着车钥匙,回到厨房,就看到钟月垮了张批脸。他有点纳闷,上去一手掐住钟月的脸,左看右看,问道。 “你鬼上身啊?” 钟月嘴巴瘪起,脸上又是面粉,又是水渍的,哭得很丑。她抹了一下眼睛,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您…嫌弃…我。” 付荣不好笑得太大声,怕有人听到,所以他抓紧带着钟月去了医院。 拯救第十七步 有钱就是好,一个电话就能让医生亲自等着,何须忍受吵吵闹闹呢? 钟月只在厨房哭了一下,坐到车里,情绪就平和下来了。她擦着付荣丢来的一包湿纸巾,将脸上的面粉慢慢抹去,可内心的羞耻却抹不掉。 丢脸丢大发了。 想起之前说的话,钟月就想拿把榔头,敲爆自己的脑袋。 由于车子的隔音效果太好,听不到外边的声音,两人的沉默便在车内显得格外明显。钟月抠着手指头,看看付荣的侧脸,又看看窗外的景象,来回扭头叁四次,才诚实地说道。 “我在吃药了,不用去医院了。” 付荣专心开车,没有作声。此时的他,心里一点都没有面上看起来的冷静。他觉得钟月不经玩,不像以前那些女人,在床上的花样之多。她就是个普通女人而已,不懂情趣,还不耐肏。他感到烦闷,他没想到她会生病。 付荣送人到医院,自己就开车离开了。他会走,都是钟月意料的事情。两人背道而驰,各自都没有在彼此身上留恋什么。 不知是医院安排,还是付荣的要求,在看病的过程会有护士陪同,以及负责跑腿。钟月给了个身份证,然后直接就去了诊疗室。诊疗室的布置和医院整体建设一样,轻奢极简。 面诊的妇科医生是位叁十多岁的男性,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在和患者沟通时,语气柔和,仿佛是在与朋友聊天。在他的耐性倾听只下,钟月说得东西自然就多了,其中就谈到房事的问题。 医生本来已经下班了,但是收到上级通知,说有个vip客人要来,所以他不得不赶回去。医院的制度就是这样,要时刻为有钱人待命。其实用不着领导的嘱咐,他都知道付荣有多重要。他在医疗协会听说过,付荣是医院的最大投资人,许多医疗器材和设备都是通过他的帮助,才使得政府能够低价引进外国的资源。就是如此有能力的一个男人,私下居然喜欢虐待女人。 钟月躺在软椅上,叉开双腿,盯着天花板。她对于医生的检查,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她习惯对着男人打开腿一样。 检查完后,钟月发现医生好像很沉重的样子,与先前的轻松诙谐完全不同。她是得了重病吗? “是很严重吗?高医生,不如您直接告诉我吧。” “您不必担心,明天化验出来,才知道结果。我作为医生,还是想给您和您男朋友一个提醒,房事的体位和次数最好不要过于激烈和频繁。您说过您之前吃过一段时间的紧急避孕药,身体有点不舒服,月经也推迟一段时间,后来才换了短效避孕药。我建议让您男朋友使用避孕套,这样对您的身体健康是最好的。” 医生看到钟月苦笑着,随后似在想什么艰巨的事情,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以一道长叹为这段折磨人的思索画上句号。他觉得她之所以叹气,是因为她始终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继续忍受他的暴力。他要说些宽慰的话,或许都不管用吧。 付荣开着车,没有回别墅,而是去到一个老朋友那儿。狄娜和付荣认识了很多年,他们在国外念大学时,在陌生的环境之下,同为国人自然是心心相惜许多。付荣白手起家的时候,狄娜还帮过他不少的忙。一个拥有智慧的美丽女人,是个男人都无法摆脱她的操控,可付荣却没有一次落入她编织的蛛丝网中。 不过狄娜同为是个野心家,放弃不是她的作风。面对男人,她要的不只是商场上的征服,更要有情场上的征服。她全身散发的强悍,即使人着迷,又使人畏惧。她始终将付荣视为终极目标,她对他的感情不纯粹,其中就有巨大利益的吸引。她想借助他的力量,扩大自己的公司,在男人堆里杀出一条她的路。 付荣躺在沙发里,半个身体都陷进软垫里,仰头靠在沙发背上,一条蜿蜒的曲线勾勒出一副性张力十足的画面。笔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硬朗的轮廓,以及凸起的喉结,最后视线不得不被诱捕进他敞开的衣襟里,衬衫下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的胸膛,喷薄出阵阵独属他的勇猛。狄娜坐在不远处,一口一口地喝着水。他们都有较强的性欲,但他们没有发生过关系,连亲吻都没有。他们清楚知己难寻,破坏一段难得的关系,是谁都不愿意去做的。 从进屋起,付荣一句话都没有说,径直地走向沙发,只想休息。狄娜点燃了安神的香薰,并在放了一片黑胶碟在留声机上,唱针顺着纹路行走了起来,喇叭开始了歌颂。 飘入耳朵里的音符,慢慢拼凑出一个人,等她的面容完整出现在脑海中,却是罕见的哀伤模样。付荣觉得,钟月不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她眼底的明亮去哪儿了?他要亲自去问个清楚。 付荣来得快,去得也快。狄娜以为,他的停留能有一首歌的时间。 陈文清有点奇怪,她只是接了个电话,他们就都不见了。李阿姨的回答是,付荣有急事,钟月出去买东西了。桌上的未完成的材料,最终是放回了冰箱。等到钟月回去后,她又拿出来,一个人,一盏灯,在厨房默默地做好包子。 去趟医院,做完整个检查流程,已经晚上八点了。钟月端着一盘小笼包,去到后院,坐在楼梯上,看着花田,吃起包子。 天光消散,顶上的炽黄灯微弱地照在钟月身上,眼前的花田淹没在黑暗之中。她就这么咬着包子,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忽然间,她像感觉到身后有人踩着她的影子了,便回头看到付荣。她叫了一声“付老板”,然后问道。 “吃包子吗?” 钟月依旧坐着,只是伸了伸手,把盘子捧高了一些。付荣盯着钟月好一会儿,才答道。 “不吃。” 钟月以为付荣还在生气,嘴里还嚼着包子,有些囫囵地说道。 “我身体好,很快就没事了。您要是急,我可以帮您做点别的。” “回房间。” 钟月看着盘子里的包子,觉得可惜。她还没吃饱呢。她快速刷了个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付荣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双手交叉抱臂。钟月坐在他的脚边,像只小狗,等待命令。 付荣敞开怀抱,只是一个动作,钟月就抓起衣角,准备脱衣服。 “别脱,坐过来。” 钟月爬了过去,付荣顺势取下她马尾上的橡皮筋,让她舒适地靠在自己身上。付荣没有其他举动,而钟月仅仅是靠着,像是亲密之中又带点疏远。 “医生怎么说?” 付荣开始说话了,钟月如是答道。 “等明天的化验结果,医生让我先吃点消炎药,之后要注意饮食。” “没了?” “没了。” 付荣知道,医生肯定有交代过房事的事情,可为什么她不说呢?她肯定是不敢。 两个人聊天总是有一茬没一茬的,都在盘算着接下来要说什么,该说些什么。一段对话过后,接着就是一长串的沉默。 “我可以亲你吗?” 付荣一问完,就见到钟月偏过头,露出微微讶异的神情。他在心中暗骂自己是个蠢蛋。钟月没有说可以,还是不可以,只是稍微坐直了些,转身亲了上去。 在这一刻,付荣从身心领悟到什么叫“迷狂”。 拯救第十八步 在钟月十岁的时候,邻村的屠户嫁来了个女大学生。当时的她不知道什么叫“大学生”,只是听到父母闲谈时是这么说的,便也跟着这么叫了。 贫穷的村庄来了个大学生,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人,就如同一道惊雷摔在地上,将人们的耳目轰炸得彻底。从此他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无论是谈及什么,他们都会添上一句两句闲话,以彰显他们对周遭事物的掌控。农村经济不好,交通不发达,人传人,口传口的是非却是比什么都快。 终于有一天,钟月忍不住溜去隔壁村,她想要看看那个女大学生究竟是人,还是妖;是鬼,还是神。 屠户很穷,有瓦盖着的泥屋就叫房子,女大学生就住在里头。钟月爬墙很厉害,泥墙的高度也不高,于是她垫着石头,一脚跨过去就翻进了院子。他们住的房子很小,四四方方。大门上贴着的囍字帖破破烂烂的,她顺势捡起地上的一小片红纸,揣进了口袋里。 钟月猫着腰,侧身躲在窗边,发现窗户被一根根生锈的褐红色钢筋封住,她只好单着只眼睛,透过大约两指的缝隙瞄进去。屋里的光线很暗,屋顶就悬挂着一个小灯泡,摇摇晃晃的,应该是有人动过它。 钟月觉得自己被耍了。这里就像家里的鸡圈,周围竖起一排排竹子编的栅栏,伴随阵阵飘出的恶心粪便味,里面说不定是养家禽的。 “大学生,你在家吗?” 大学生在人们的笑谈中从来没有名字,可能是不知道,又或是不想说。钟月学着大人,也喊大学生。 屋里没有动静。小孩子天性耿直,连声喊了一遍又一遍。灯光照在墙上,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眼见上面慢慢渗出一个人影。她跑了,宛如惊弓之鸟。 回去的当天晚上,钟月被母亲揍了一顿,接着抱住她痛哭。母亲说女孩儿不能到处乱跑,会被拐子带走。什么是“拐子”?钟月不懂。她猜想,这个词应该像“女大学生”一样,令生厌,令人生畏。 后来“女大学生”的事情不新鲜了,因为人们听多了,见多了,就成了一件常事儿。直钟月十五岁了,这件常事不再寻常。有人说,屠户要拿着大老婆的残疾救助金,去娶小老婆了。 烈日炎炎,钟月弯着腰,割着水稻。身后的农妇仍在碎碎念,她直起身,取下头上的草帽,直面阳光的照射。此时,她的心比太阳还要沸腾万倍。 钟月去到那个人们口中的小房子。现在的她不再胆怯,她像小时候一样,踩着同样的石头,翻过同样的墙,站在同样的窗户前。她把一张破碎的纸片放到窗台上,尽管上面的颜色早已褪去,可她依旧记得那时的红是多么让人憎恨。 第二天,屠户被砍死的消息传开了。他的老婆不知被谁放了出来,拿着镰刀就把他砍死在床上,据说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警察闯进屋里时,人不再是人,只是一堆臭骨烂肉。 如今回想起来,钟月仍旧觉得痛快。她的体内似有股力量,让她不自觉地咬破了付荣的嘴唇。她吞下口水,尝到了一点甜腥味。她回神,即刻抽了两张纸巾,并按在付荣的伤口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付荣拿开钟月的手,大言不惭地笑道。 “我们扯平了。” 他们继续吻着,轻轻浅浅地吸啜彼此的唇舌,你进我退,你退我进。钟月的手被付荣放在他的胸膛上,手心传来一段强而有力的节奏,那是心脏在跳跃。她知道他在引诱她。 钟月忽然生出几分厌恶,于是想要抽身,可她越是向后退,付荣越是前进,全当作是她的的欲擒故纵。游戏结束与否,都是胜者宣告。付荣亲够了,才松嘴。他久久凝望着这个女人的脸庞,说道。 “你长得真普通。” 付荣的语气中没有嘲讽,钟月知道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她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平静地回道。 “我只是个便宜货,当然很普通。” 当付荣知道钟月在介怀他所说的话时,他的胸口上似有个小虫子在爬,弄得他心痒痒。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她用了什么巫术,使他轻易就乱了心神。 “你对我下蛊了吗?” 钟月一愣,答道。 “当然没有,我根本没那技术活儿。” 为了避开付荣那犀利的目光,钟月就要转移话题。 “要是我真的下蛊了,我的工资肯定不止五千五。” “你想要多少?” 钟月用手指比了个六,付荣以为她对钱开窍了,却不曾想她洋洋得意地说道。 “我要六千!” 付荣看到钟月的眼睛亮晶晶的,黑眸乌溜溜的,脸颊上透出一点粉,忽然就想起贴在门上的福寿娃娃。这么说,她的确是他的福寿娃娃。 付荣忍不住又要去亲人,但没有亲几下,就被钟月避开了。她说肚子饿,想去填饱肚子。她不想和他亲热。 付荣把人放了,钟月就这么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床上,表情越来越难看。突然间,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钟月回来了。她朝付荣伸出手,说道。 “付老板,咱们走,去吃饭。” 付荣起身,牵住钟月的手。 这是鲜少的事情,付荣比往常睡得时间都要长。这一次,他没有在后半夜就离开,而是和钟月共枕至天明。只是人不走,钟月就有点不习惯。 夜很静,心却很噪。凌晨四点半,钟月醒了就睡不着了。因为生病的事情,想起屠户被杀一事,她觉得这之间是有联系的。她就是当年的女大学生,而付荣就是屠户。不管男人的身份、年龄、地位如何,他们总是能在残忍的地方上不谋而合。 痛苦只是暂时的。钟月坚信,强大的内心就是她的武器。她要时刻保持理智,守护好那个纯洁的初心。她要回到她的地方,要回到她的家,要回到属于她的故事线上。 拯救第十九步 时间过得太快,何宥谦都快忘了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了。他心血来潮拿出相册,一页接着一页地翻看。过去六年了,他不知道是时间太久了,还是太健忘了,他对每一张照片的故事都只能想出个大概。 十几岁的年纪,青涩幼稚,他们完全有理由盲目地相信未来是看得见,摸得着。可事实上,两人的感情脆犹如泡沫,经不起风吹雨打。戛然而止的恋情像是在梦境中,你花了几个世纪的时间,不辞辛苦地爬着一道千阶天梯,眼见将要成功之时,下一秒却踩空,睁眼就回到了现实。所以你开始质问,一切都是白费了吗? 空手而归的愤懑,使何宥谦给自己的心,扣上了一个死结。这个结不沉不重,只是在某些孤独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将他拖向回忆。那时脸上的快乐,那时嘴里的理想,那时心中的自由,都对他成了致命的打击。 何宥谦点燃了一根香烟,放到嘴边,如释重负地吸了一口。从前的他厌恶香烟和酒,并愚蠢地坚信着那是魔鬼的化身,是资本的残害。可到了如今?睁大双眼看看吧。他不禁冷笑一声,嘲笑起当年的自己。 何宥谦成了自己当初最痛恨的人。他变得如此彻底,却找不到如何解决的方法。他曾试着随波逐流,犹如海上漂浮的酒瓶子,时而被巨浪席卷,时而在水中漫游,时而滚入水底,与鱼群嬉戏。他四处停停走走,可终究无人拔出瓶塞,拿出里面的信件,阅读他的故事。 正当何宥谦以为人生就要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时,陈国宏的一通电话打来了。他对陈国宏虚与委蛇的说辞毫无印象,只记得当时像有一团火要从胸口迸出。 接着不到三个月,何宥谦回国了。他和六年前一样,冷冷清清只身出走,又冷冷清清地只身回来。他充满信心的认为,陈文清是所有问题的根源。他要问问陈文清是否像自己一样,对当年的感情仍有留恋。他要把所有遗憾都填满,似乎才能减少痛苦。可惜的是,她在避讳他,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强大的男人。 付荣的来头,何宥谦用了大价钱和关系,都无从得知。他不怪付荣有本事,而是怪自己的能力不够。但能知道的是,付荣是个眼界极高的人。他的投资大到国企,小至民营,涉及的领域非常多样,甚至冷门,总让人觉得他是在钱多到花不完。 看来,付荣应该是个既喜欢搞剥削,又喜欢做慈善的老头子。何宥谦在未见到付荣真实面目的看法。 后来真正见到本尊之后,何宥谦暗笑自己的无脑。他把对手看得太轻了。长相帅气又多金,很少女人能够把持得住,更何况,陈文清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 为了接近陈文清,何宥谦买通了一个内应。但其实,他不信那个叫钟月的女人。他觉得她很狡猾,就和付荣一样。钟月向他报备的信息中,一字一句都是敲定好的,仿佛有人在教唆她。说不定,她两头吃。 钟月给何宥谦定期发送一些陈文清的照片,有的在钢琴房弹琴,有的在厨房做饭,有的在阳台晒太阳的…她的气色看着不差,说明她在那被人圈养得很好。这正是他最不愿的看到的。 何宥谦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熄灭了最后的火光。人类都有个共性,像是汉密尔顿,永远都学不会满足。在付荣得到的那一刻起,陈文清的丧钟便会敲响。他不能再幻想下去了,他要开始为陈文清感到悲伤了。 何宥谦驱车赶往家里,路上顺着导航,他看着路边陌生的环境,才发觉时间过得飞快。 直到接近父母住的地方,他便关掉了指引,凭着直觉,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站在这栋祖父留下的小楼,何宥谦忽然察觉自己长大了。从前的矮小的他只能仰视,内心满是好奇。现在从门口出发,沿着墙边走不出五十步,就能重新回到门口。 从外观看,小楼与现代风格极为不合,充满了旧时代的复古气味。这座房子像是一个七八十年代的电视机,又厚又重,除了晶面上的一点刮痕之外,只要插上电,依旧能使用。 何宥谦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的口袋,犹豫片刻后,摁了三下门铃。门开了,见到母亲的模样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便把之前的阴郁情绪抛诸脑后。 “妈,我回来了。” 母子俩拥抱在一起,母亲黄玉琴流着泪,一句话都说不出。何宥谦看了下四周,屋里的家私和摆设没有丝毫的改变,他的父亲何耀宗也是没有改变。父亲从不会主动迎接儿子的到来。 看似是一家三口在共进晚餐,但他们只是机械地完成各自的任务。可能是因儿子的看望,使黄玉琴显得有些激动,握住汤勺的手不慎磕到瓷盘,发出的声响便引来何耀宗的一个斜睨。接着,他放下餐具,神态似一只昂首的雄鸡,开口说道。 “我已经安排了你和林家大女儿的会面,到时候你要主动和人联系。” 何宥谦夹了一条青菜给母亲,答道。 “知道了。” 这时,何耀宗收起了先前的精神抖擞,拿起餐具,继续吃饭。黄玉琴看一眼丈夫,又看一眼儿子,全程都小心谨慎地吃着饭。 晚上休息,何宥谦经不住母亲的哀求,留了下来。他的房间被黄玉琴保存得很好,里面没有一点灰尘。 在何宥谦离开家的六年里,黄玉琴经常到他的房间,一个人静静坐在床上,眼神逐渐从悲凄变成空洞。只有在这里,她可以想念儿子,也可以悼念自己。从婚姻开始的那一瞬间起,她就失去了自我。她是谁的妻子,谁的女儿,谁的母亲,唯独不是她自己。 黄玉琴很早就义无反顾地投入家庭,因为她的母亲告诉她,女人只有在家庭才有价值。她信了,她不得不信。几十年的辛苦伺奉,如同身处烈狱,将她对世界的好奇心烧得灰飞烟灭。直至有一天,何宥谦拖着行李箱,一个人远走他乡。 黄玉琴看到了希望,她开始盼着有一天,儿子会如离别前的所说的那样,带她离开这里。后来,她日复一日地等着,等得希望都落了空,等得黑发都生了白。她想着,一定是儿子太忙了,所以才记不起对她的承诺。她不怪他。 ___ 初四快乐。 哎,俺被辞退了,但有在做临时工挣钱,生活不易啊。 拯救第二十步 钟月可真是个普通女人。付荣是抱着赞扬的心态去说的。 付荣常年在资本圈里浸泡,见得人里都透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他们思想空空,只懂得趋炎附势,附和奉承。不是发自内心的东西,都是假的。所以那一块皮笑肉不笑的肌肉僵在脸上,看得让人脊背发寒,尤其是在笑的同时,眼睛还隐射出阴谋的亮光。可这就是游戏规则,人人都必须遵循的,不可拆穿的。 铜臭的气味往鼻子里灌太久了,不仅眼睛浊了,眼睛也矇了。付荣对周围的一切感到麻木,仿佛半个身体都埋进沼泽地里,难以自拔。即便想要挣脱,却不知有何理由。他放任其自我淹没,不断挑战刺激感官的事物和人,没有道德底线,好似疯了一样。 陈文清像一道曙光,穿过一片乌烟瘴气,直直地照在付荣的身上。好似命中注定般,付荣的心竟为她狂跳不止。他感到惊奇和诧异。 当陈文清弹完一首曲目,享受完众人的掌声后,从舞台缓缓走下的期间,数不清的男人假装不经意地整理起自己的仪容,似开屏的孔雀扑腾起翅膀,目光贪婪又有些傲慢。可是她是一只翩翩飞过花丛的蝴蝶,根本无心留意他们。她径直回到她老师的身边,就此与付荣相识。 对付荣的印象和其他男人一样,陈文清深感不适。他虽没有直接展露什么,但偶尔飘过的眼神中,隐含了太多可怕的讯息。她听不进老师嘱咐的话,只希望尽快结束这漫长的交际活动。 以为回到家里,陈文清就可以休息一阵。但陈国宏因为她没有结识人的本事,竟把人赶了出去。她难过,仅仅是因为半夜天冷,暂时叫不到车。她一个人穿着睡衣,挎着行李包,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陈文清把通讯录从头滑到尾,来回三四遍,都没有选出个适合的人。真正给予帮助的朋友,她一个都没有。不是她性格差,而是身边的人都把她当作木头美人,一心借她上位罢了。她正想着去警察局睡一觉,隔天再做打算的时候,一辆车从后冒出,停了下来。 车里人没有说话,陈文清却看清是谁了。她看看四周,抱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上了车。她丝毫不知贼船上了,就难下来了。 人就这么上了车,不费吹灰之力。付荣心底暗笑,这不就是所谓的命运吗?不过说穿了,陈文清就是有些傻,明知被人掳走了,还天真的用什么狗屁道理来说服自己。 把人带回家后,付荣本想慢慢琢磨,要怎么下手的。但陈文清见状对方软的不吃,索性就来硬的。这下,不是正中付荣的下怀吗?其实只是动动嘴皮子,付荣还会胡说八道地对付几句。可以一旦动了手,他脸上的好容好貌,瞬间消失个无影踪。 看到付荣眼神里的阴沉,陈文清想到大闹的心,顿时灭了一大半。老虎终究是老虎,他不咆哮,不代表他嘴里的尖牙和利爪都是软的。 陈文清卑微地祈求付荣,能让自己回家。可付荣却反问,她有家吗?她恍然大悟自己被出卖了。此后,她躲在房间里,却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危险埋藏在黑暗处,就等着她放松警惕,要了她的命。 置办钢琴室和养殖花田,看似是付荣为博美人一笑,实则他就像西游记里的妖怪,要把唐僧养得白白胖胖,才好下嘴吃进肚里。无非都是为了自己。 偶尔闲心犯了,付荣就走去书房,打开电脑,观看监控里的曼妙女人。陈文清站在镜子前,撩开肩上的吊带,黑色丝绸睡裙似瀑布般垂落到地上。她掀起身后的长发,反手解开内衣扣,一对嫩乳荡了出来。她弯腰,抬起一只脚,顺势脱下了蕾丝内裤。看到这儿,付荣的笑意渐深,眼里的玩味都快溢了出来。 不愧是家养的娇花,哪儿是路边野花能比的。陈文清身材颀长,腰细臀翘。皮肤白皙,五官素净,尽显大气。付荣不仅喜欢她的外貌,也喜欢她的气质。光是看着她坐在那儿,似池塘里的睡莲,恬静安然,任何人都忍不住慢下脚步,凝望她。 付荣突然笑出了声,甚至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他脑中美好的意境,通通都被一只夹着尾巴的小狗破坏了。他不知为什么会拿钟月和陈文清作比较,明明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底的泥。 好比学钢琴,钟月的手指又钝又短,一小段旋律要花半个小时才能学会。付荣不止一次看到她坐在桌前,手指笨拙地摁着纸上所画的钢琴。她的画技就和琴技一样,都很差劲。 因为是照葫芦画瓢,没有专业老师的指导,钟月的坐姿和手臂发力的方式都有很大的问题,可这不妨碍她的喜欢。她的眼睛往乐谱上瞟来瞟去,嘴里细细碎碎地嘟囔着,手指高抬僵硬得像只鸡爪,指尖敲击桌面的每一处,都会发出咚咚的声响。付荣指责钟月影响自己看书,她歪歪嘴,收了点力道,改用指腹去按压琴键。 人都是扬长避短的,只有在适合的领域发挥特长,努力才会有回报。但钟月想不到这一点,她执拗地在同一段旋律上重复来,重复去,足足花了三十分钟。付荣看到她抿紧双唇,表情愈发严肃,不禁嘲笑道。 “放弃吧,没有那个命,学了也白学。” 钟月没有理会。又过了十分钟,她停下了指尖的跳跃,回头看向付荣,说道。 “我学会了。” 回答钟月的是付荣翻书声,他看上去专心致志的,一点都不关心对方在做什么事情。钟月见状,觉得自讨没趣,但心底仍有几分获得胜利的喜悦。 钟月凭借那股子傻劲,证明付荣说得是错的。她的手上不仅有着数不清的,一道道被年月篆刻出的深纹,还因繁琐的粗重活儿而变得不灵活。但她想学,即便学不出什么名堂来,那也好过放弃。 世上有太多麻烦事儿,没有任何预警就落在头上。钟月是被推着长大,父母和弟弟走得太仓促,她要想逃避,都不知逃到哪儿去。久而久之,她为了生存,不得不放下怨恨和愁苦,跟着大人去讨生活,之后便没空去想其他事儿了。 所以在面对磨难时候,钟月不能放弃,更不会放弃。迎难而上是她唯一的选择。 拯救第二十一步 春天的风卷着温热,溜进了琴房,掀起一片乳白的窗纱。清脆的琴声断断续续的,节奏忽快忽慢,延音忽长忽短,听着似无章法,实则错落的音节就像春雨,无人知它何时来,何时走。 阳台的床敞开着,风正好迎面拂过陈文清的脸上。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盯着窗外,即兴地用音符描绘她此时的心绪。 母亲在临走前,事先把钢琴作为成人礼礼物送给了陈文清。或许在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陈国宏会再婚。只有钢琴可以与女儿作伴。 一个看似完美的家庭,陈文清只时个长期租客。她和陈国宏那一家人合不来,所幸他们也不喜欢她。她被送到外地学校去,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那时候陈国宏的良心还有一半没有被狗叼去,在钱这方面,从没有亏待过她。 小小年纪,对钱没有正确的概念,是件坏事。有的朋友开口索要东西,不论是以什么借口或谎言,陈文清都一一满足。他们夸她大方,夸她善良,但那全是假话。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已懒得分辨。 可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跳墙。陈文清意识到内心的恨从来都不是无端而起。它们只是被忽视了,被隐藏了。父亲的不闻不问,继母的虚情假意,老师的编排利用,朋友的讨好奉承…原来她都记得。 母亲曾教导过,女人该温柔贤惠,锰逄蠓剑蒙傺怨延u烂挥薪痰妓萌绾味懒5妗k砩喜诺模怯殖粲殖さ墓挪肌� 男人不满意什么,女人就去改。男人满意什么,女人就去学。向左右右,向前向后,向上向下,所有的话,都被男人们说尽了。 记得有一次,陈文清将长发剪成了短发,却被陈国宏怒骂其不伦不类。她忘不掉当时父亲指着自己的鼻子,那副唾沫横飞的狰狞面目。年幼的她不懂得为自己争辩,被骂了,只晓得低头哭泣,抱着不应有的耻辱,如同罪人一样。 楼外传来了呼声,陈文清走到阳台,往下看去。钟月兴奋地穿过花田,阳光直射在她的身上,而她那被汗水覆盖的皮肤犹如镀上了一层虹光,晃人心弦。她站在楼下,仰头喊道。 “小姐,给您看样东西!” 陈文清被钟月脸上的喜悦所感染,心里跟着急促起来,连忙走去开门,才发现钟月连鞋都没有穿。她飞快地朝楼上奔去,脚板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踩着,沾有泥土的脚印落了一路。 钟月地把人领到阳台,并且晃了晃合紧的双手,里面似乎捂着个大秘密。 “瞧紧了。” 陈文清点点头,看着钟月慢慢把手打开,神情从专注变成惊喜。 “蝴蝶!是蝴蝶!” 一只五色斑斓的蝴蝶扑棱着翅膀,左右摇摇摆摆地飞来飞去,两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它飞去的方向。陈文清感觉胸口被堵住了,只有把话说出口才能缓解。或许她会被人瞧不起,但如果对方是钟月,那就会不一样。 “阿月,我想出去找工作。” 钟月把手压在眉梢上,望着蝴蝶隐没在花丛里,回道。 “好啊,挣钱是好事。付老板那边,我帮你瞒着。” “如果瞒不过呢?” “你就说是我逼你去打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些事情是以前做惯了的,但如今却变了味。 钟月生病了,付荣碰不了她。但男人始终是男人,难以管住下半身。可是当他触碰那些女人时,却不自觉生疑——做爱的兴致去哪儿了呢?她们亲吻他,抚摸他,他居然走神了。他认为是前戏不到位,于是把阴茎放进她们的嘴里,想象中的快感没有来临。 付荣为了解闷,就会拿出手机,查看与女人录制的性爱视频来自渎。他喜欢女人,又厌恨女人,像是教堂里的神父,一方面是痛斥指责女人的肉体是邪恶恐怖的,另一方面则是对女人身体里的那条神秘的穴道,充满不可自制的臆想。爱与恨的矛盾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她们企图骑在付荣的腰上时,他偏偏喝止住了。一场准备已久的情欲戏,演员们不得不被迫离场。 付荣想要做爱,这是没错的。仿佛有一把邪火在他的心头燃烧着,一旦有人靠近,便会收敛起焰火,等人走了,又会汹汹燃烧起来。他觉得自己要么是病了,要么是快感的阀值变高了。 几百个性爱视频里,付荣的手指不停地咋屏幕上滑动,意图寻找出一个称心满意的助燃剂。他有种预感,若是心里的那团火始终不熄不灭,他迟早会阳痿。 付荣以为女人的呻吟没有不同的,但他似乎错了,他的视线无法从屏幕上移开,聚精会神地听着叫声从克制再到放浪。视频里面的女人虽未露面,可他能百分百确定她是谁。 付荣叫到,钟月担保没有好事。 一则短信,钟月就在半个小时内,出现在付荣的面前。他夸她动作快,她笑他车子好。 钟月坐在付荣怀里,卷起的上衣和解开的胸罩堆在胸上,光坦坦地露出双乳供人亵玩。他用两指捏挤出内陷的乳头,指尖不停地搔刮凸出的小豆粒。在这时,他好心地问候一句。 “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 付荣把这句话看作是允许,于是便急不可耐地把手伸进钟月的裤子里,直直地摸索到她的小逼。听到她的呻吟,他不禁自豪起来。他比她还要了解她自己的身体。 钟月的后颈多了几个牙印,虽未见血,但痕迹深刻。她抓紧书桌边沿,指尖关节都随着这久违的痛感而颤抖。 等淫水多了,无须付荣的提醒,钟月自己起身,连带内裤和裤子脱到膝盖处,像是坐马桶一样的姿势,将后方勃起的鸡巴对准小逼入口,缓缓坐下。 钟月的动作极慢,付荣也不催她。她的阴道天生较窄,再加上数日没有精液的灌溉,吞入鸡巴的过程难免困难一些。但他因此留有时间,去欣赏她身体的颤抖和嘴里的喘息。 当钟月的臀部贴到付荣的腹部时,就意味着是两人真正的结合。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嘴里闷闷哼哼的,仍不忘在抓玩她的乳。她知道他很满足,但很快他便不止于这点满足了。 这就是一条极其耗时的马拉松赛跑,钟月咽了下口水,作好预跑的决心,扶着桌子,开始在硬粗的鸡巴上起起伏伏。 付荣双手扶着钟月的腰,背靠在椅子上,闭眼凝神地去感受那个软洞的魅力。他的神色似痛苦中带这欢愉,微微张嘴,一下接一下地轻喘。 只是钟月是个不合格的选手,付荣不满于这样的速度。小逼每一次的下潜,他都回用力把人往下摁,接着划圈式得用鸡巴碾压胞宫,以确保龟头能戳开那张小嘴。 钟月被夺权了,现在的力度和速度都是由付荣所掌控。她被人往上抛,接着又被往下撞,双乳就和臀部一样,不断地上下晃荡,震出一层层肉浪。 钟月的马尾快被撞散了,但她无心理会,因为她连换气都来不及。付荣没有因为她刚刚痊愈的身体,而顾忌动作的大开大合。他就要任性地刺激她的高潮点,非要听她的尖声淫叫,并且誓要往她的逼里射满一炮浓精。 付荣之所以如此执着,是因为他觉得钟月亏待他了。他的心里甚至有几分孩子气的委屈,认为这段时间段的空窗期,都是他在为她守身。要是钟月能有读心术,她必定会唾弃付荣的厚颜无耻。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事情。付荣曾对钟月用着二三十块钱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而嗤之以鼻。他认为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香味,而是工业香精的劣质气体。但是现在,估计是他的鼻子被熏坏了,竟觉得香甜。 两人像是久旱逢甘露,下体一直相连着,不舍得分开。耳边扑来的急促的粗喘使钟月的心越发的酸软。他看起来很需要她,好似他所有的欲望都只能在她身上获得释放。这是真的吗?她想验证一下。 “付荣…” 这听上去是无意识的。钟月转头,正好对上付荣的眼睛。他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勒得有点疼…” 钟月摸了摸腰间上绷紧的手臂,付荣才松了些气力。对于他的“听话”,她献上了一个吻。 付荣看着钟月,莫名地笑了一下。是的,他听到了,他听到了欲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火烧得正旺。 拯救第二十二步 男女暧昧的呼吸声,流连在办公室的各个角落。他们将道德搁置一旁,大胆地放纵欲望,尽管此处根本不是一个适合的场所。 耳边此起彼伏的呻吟,使钟月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之中,她放软了身体,窝在付荣的怀里,撇过脸,亲吻他的唇。她学着他,轻轻地吸啜他的舌尖,并主动伸舌舔舐他的唇。他们吻得缠绵,彼此的鼻息混为一体,唧唧的水声比下方抽插的声音还要响亮。 无法吞下的津液顺着嘴角流出,使钟月不得已离开付荣的吻。她甚至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许他凑前来。她用手背擦着嘴上的水渍,抬眸看一眼付荣,接着垂眸,装作若无其事。她真的需要歇歇,好让心跳的频率快点慢下来。 性交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会让人丧失理智,并且产生一种错误的幸福感,认为当下的快乐是最为极致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匹敌。钟月因自己的肤浅而感到恼火。付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东西,这点,她再了解不过了。可与此同时,她竟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将心控制得妥帖。她不能上钩,要赶紧把嘴里的鱼饵吐掉。 “好了没有?” 付荣抿着嘴,好像要发火了。 钟月双手扶着桌沿,后背升起一阵凉意。她双脚踩在地上,开始扭动臀部。硬粗的鸡巴在她的体内如同塞了一根炽热的铁棒,小逼里挤压出些许淫水,咕啾咕啾的作响。 女人在前用小逼吞吃着鸡巴,男人则在后方眯眼观察。钟月的身材并不符合主流的审美,她的皮肤不白,胸不大,腿不细,腰上还有一些赘肉,而付荣对此却情有独钟。那揉捏的手感虽软,但与胸部不同,仿佛更加细腻,像是西方雕塑中充满力量的古希腊女性,体格丰腴,劲骨绵肉,刚柔并济。他无法不爱她的身体。 钟月的声音变调了,呻吟高扬在空中。她再也坚持不住地把腰塌了下去,缩紧肩胛骨,宛如一只展翅的蝴蝶,即将飞往远方。可是付荣把她抓了回来,并往她身体里射满精液。 钟月想起纪录片里的野生动物,某些动物的阴茎会带弯钩,以防磁性在交配的过程中逃跑。等在男人射精的过程中,她往下腿间看去,付荣除了解开裤裆,掏出屌来,其余的依旧整齐得体,一丝不苟;反观自己,内裤和牛仔裤耷拉在腿上,上衣凌乱地卷在胸前,相互对比起来,显得狼狈不堪。 高潮过后,他们休息着。付荣有一下没一下地抓弄着钟月肚子上的肉,问道。 “中午吃了什么?” “米饭和红烧肉。” “还有呢?” “一点茄子肉沫。” “一点是多少?” “半碟左右…” “好吃吗?” “好吃。” 付荣笑了笑,像是知道钟月不会吃得少。钟月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饭菜不吃就会倒掉,我不想浪费。” 节约是美德。付荣欣赏。 钟月起身,鸡巴连着精液便从小逼里被拖了出来,半软地往前垂掉起,铃口微微泄了点浅白精液。付荣看着她用纸巾擦着下体,想到柜子的宝贝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 钟月身体一颤,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了下体里。她扭头,疑惑地看向付荣。 “夹着肛塞,就不会弄湿裤了。” 自力更生的念头犹如一颗微小的种子,在陈文清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她难抑内心的激动,时常独自在房里徘徊,无数个计划在脑内快速形成,接着又快速破灭。她就像坐着过山车,心情不断地攀上高峰,接着又跌落谷底。 为了消除这样的不安,陈文清每日都会去散步,从后院的花田,步行至大门。起先,她一靠近大门,安保的警戒犬便如同见到了肉,即刻狂躁地吠叫起来。狗叫得很大声,树林里的鸟扑簌簌地成群飞走。狗和它的主人们一样,都知道这位女主人是不能单独出去的。 后来散步的路线变了,陈文清只在后花园打转,一个人想着事情,走来走去,见人便打个招呼,接着又思考起来。当见到钟月,她就如同鸡仔见到母鸡,整日紧紧地跟随在身后,不停地说出一连串逻辑缜密的想法。 “……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陈文清犹如一个抓着渔网的捕鱼人,站在飘飘浮浮的穿上,望着一片平静的海面,却迷茫地不知该把网往哪儿处撒去。 “我相信您有能力,不论到哪儿,都能做得好。您就放宽心啦。”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因为您很优秀啊。” “你们都喜欢骗人,都哄着我。” 陈文清发自内心地笑着。一个温婉的可人儿,钟月相信,没有哪位善良的人会去刁难她的。这个时候,也该是男三苏利明出场了。苏利明是女主的学长,一直以来的仰慕对象。 算算人数,好像可以凑出一桌麻将了。一想到付荣那张臭脸,钟月不由地想笑。 “阿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文清投来探询的眼神,钟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瞪着极大,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您别开玩笑了。” “可你刚才脸上就写着啊。” 钟月摸着脸,讷讷地问道。 “写着什么啊?” “‘我陷入爱河了’。” 钟月的神情,像是吃了一只死苍蝇。她是人,付荣是种猪,教科书上都清楚地写着呢:人和猪是不能跨物种相爱的。她连忙摆手否认,生怕晚一步都觉得晦气。 “呸呸呸,不能乱说话。” 陈文清觉得有趣,头一次看到钟月反应那么大,脸上还写满了嫌弃。她追问着,但钟月一律都是一问三不知,最后反而是她被问倒了。 “你喜欢上付老板了吗?” 陈文清坐在床上,只手托着下巴,沉思着。过了许久,她给出了答案。 “喜欢,但并不完全。” “什么意思?” “我偶尔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人操控着往某个未知的方向前行着,我的行为其实并不受我的意识所控制。好比…木偶,扯线木偶!我就是舞台上的一个扯线木偶,一举一动都是由幕帘后的人在操控的。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和外界接触,所以产生的错觉吧。” 钟月突然有一种冲动的念头,想直接地,大声地告诉对方:这不是错觉!他们都是台前的木偶。可是下一秒,这个荒唐的念头就扼杀在紧闭的唇齿之间。她咬紧牙腮,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 “可能真的是错觉吧。” ——— 封面正是我心中的钟月的形象。 不知道10w字能不能写完。 拯救第二十三步 早晨五点,暗蓝的天空漫出微弱的光线,树木和建筑溶成一体,雾蒙蒙得看不清轮廓。树林里没有蝉鸣蛙声,因为人的干预,四周万籁俱寂。偶尔从远处飞落一只鸟儿,在林间停驻片刻,乌黑的眼瞳敏锐地来回探望,扑棱几下翅膀后,鸟儿消失了,只有枝丫叶片在颤动。 按照这个点钟,钟月已醒来,洗漱穿衣,准点地去到厨房。李阿姨不是年轻人了,睡眠的时长短,以至于钟月总能在看到她的身影。 钟月没有来之前,李阿姨为向来是制作西式餐点为主,简单的面包蔬菜与咖啡,快捷方面。可是现在,她正剥着茶叶蛋,煮着豆浆。毕竟女主人爱吃,男主人自然就换口味了。 “身体好些了吗?” 李阿姨冷淡的语气像是循例问问而已,绝无多余的情感在里面。 “吃药就好些了。” 如果付荣有空,白天必少不了带着女主人出门游玩,所以到了晚上,怪声就少了。毕竟把女人搞污糟了,男人都会嫌弃,且不知廉耻地把魔爪伸向其他女人。她对钟月的了解经过长期的相处,逐渐明晰真实。 钟月是个务实的孩子,干活仔细,勤快负责,并且她喜欢干活,像个被鞭绳抽起来的陀螺,停不下来。凡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热心地给予帮助。但有些人精偏偏动了歪脑筋,把累活重活都丢给钟月,自己则找借口躲起来和人聊闲话。 后来那几人被辞退了,李阿姨就反过来,教训起钟月。她用家乡话说钟月是呆头鹅,钟月虽是听不懂,但猜到不是好话,只能红着脸,并保证下次不会了。 人世间的磨炼没有腐蚀掉钟月骨子里的淳朴与善良。李阿姨始终想不通,拥有如此美好品性的人,为什么要委身于男人身下的。不幸的是在某天,她撞见男主人和女佣之间的苟且事。 就在上一刻,付荣还与陈文清有说有笑,计划着待会儿约会要去哪儿。可转眼间,仅仅是陈文清上楼换衣服,他就耐不住性子了。当他见到是李阿姨端来了咖啡,目光转瞬汇聚成一道冰箭射了出去,说道。 “把钟月叫过来。” 钟月还是上去了。李阿姨自知把人害了。 男主人发泄完欲望,便衣冠楚楚地携伴女眷出去逍遥。他们一走,李阿姨就像踩在了炭火上,心急如焚地走上楼,借着一道门缝查看里面的状况。 钟月穿着内裤,裤子半褪在腿上,像是穿衣服穿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接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似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不是悲伤,不是喜悦,而是落寞。李阿姨疑惑,却又高兴。因为这不是一张因为追求爱情,或是贪图利益该有的神情。 钟月下了楼,李阿姨叫住了她,盯着她的后背,问道。 “要去哪儿,要不要吃早饭?” 钟月转过半个身子,眼睛左右晃了一下,咧嘴笑道。 “去洗个澡,来大姨妈,弄脏裤子了。” “那你洗完就快点过来吃。” “晓得嘞。” 李阿姨有个女儿,十七岁,高中生,生得乖巧懂事。每次一家人过节团聚,女儿就像一只古灵精怪小绵羊,整日围在她的身边,不管有没有事情,都喜欢喊着“妈妈”、“妈妈”。 李阿姨偶尔谈及女儿的事情,钟月都会认真地在旁倾听,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羡慕,时而憨厚地微笑,时而严峻地沉思,从不打断他人讲故事,也不插嘴。不管故事的内容是什么,要到散场了,总会以一句话去总结。 “您真好。” 凌晨一点,钟月顶着困意,在客厅等人下来。她早已换好了衣服,灰色连帽外套,运动长裤,以及背上的黑色小书包。她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打瞌睡,梦才演到开始,脸颊一阵疼。她醒了。 钟月站起身,抹着嘴边的口水,视线都集中在付荣的身材上。深灰v领针织衫下的胸肌和锁骨,手臂上鼓起的肱二头,以及下腹若隐若现凸起的腹肌。他正当壮年,体魄和机能有着长期运动和健康饮食的科学管理,不抽烟不喝酒,先天和后天优势的结合,诞生了眼前这么一个健康强壮,性感潇洒的男人。 假设没有系统的干预,像钟月这样低阶层的人,一辈子都碰不到这样的人。在杂志上,她能听到他的商业手腕;在电视机里,能看到他的模糊背影;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能仰望他的帝国企业。他们之间相距着千万人,彼此擦身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钟月乐了起来,如同捡到了大便宜。系统对她是厚道的,她不仅有重生的机会,还能哪工资去嫖男主。这么一想,勉勉强强地说,她半亏不亏吧。 今次的任务地点是在一座山上。山脚下停放着七八辆名贵跑车,它们的主人是一群追求刺激的年轻人,男男女女穿着潮流风骚,饮酒嬉笑。 钟月叫不出车子的名字,更不了解改装车的区别。她环顾一圈,发现大部分人都往自己这边看,准确地说,是往付荣这边看。她悄声询问道。 “付老板,咱们开的车叫什么名字啊?” “bugatti。” “啥?” “布加迪。” 钟月故作了然地点点头。 “现在大半夜的,会不会有警察来抓人?” 付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轻佻地笑道。 “在自家地盘撒野,外人管不着。” “山都能买吗?” “有钱就能买。” “不犯法吗?” “有权就不犯法。” 比赛尚未开始,不少手长腿长,看似模特的男女走来与付荣聊天。付荣没有介绍钟月的身份,而他们对平凡的人也没有兴趣。身处在高个头之中,钟月就是个矮萝卜。她向后挪了点地方,恰恰让旁边的漂亮女人有机可乘,把她挤了出去。 反正听不懂他们的鸟语,钟月干脆全身而退,将舞台留给那些需要的人。 一盏盏路灯迅速亮起,钟月对眼前的景象震惊不已。赛道布置在山脚到山顶,由粗至细,犹如一条卧旋在山林的巨蛇,层层迭迭,细细密密,而山顶上最亮的地方就是它的眼睛。 人们举手惊呼,难抑肾上腺素的释放。钟月面色不好,因为她找到了那个人。她扯了扯付荣的衣摆,看着不远处的男人,说道。 “要小心那个人,他面相不好,会害您。” 付荣顺着方向,看了过去,笑问道。 “我面相好吗?” “挺帅的。” 钟月本可以不上车的,但看到其他对手都有女伴陪同,她便舍命陪小人了。 电影上看的赛车,哪儿有实际体验的强烈。数辆跑车你追我赶,互相超车,唯一不变的是一辆黑色布加迪依然领先。付荣的车速极快,弯道又多,钟月恨不得把手焊死在扶手上,头也砰砰地撞了几次车窗。要不是付荣用扣工资去恐吓钟月,她定能鬼叫一路。 随着迈速表的红色指针不断向右转动,数字一个接着一个的超越,钟月吼叫道。 “路上!路上有东西!会爆胎!” 车仍飞驰着。付荣看了眼后视镜,问道。 “为什么肯定是那个人?” “直觉!” “如果不是呢?” “肯定是他!” “如果呢?” “如果不是,我倒立吃屎!” 车停了。付荣伸手去摸钟月的裤裆,问道。 “尿了?” 钟月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极力地喘着气,仍在处于惊慌之中。是外面一阵又一阵,似穿梭过耳的轰鸣声,她猛地看向窗外。等她回过神,才拿开他的手,瓮声瓮气地说道。 “这次没尿。” 付荣在车里狂笑。 拯救第二十四步 付荣心情不错。窗外的风呼呼地灌进车里,掠乱他的未经打理的头发,显得他俊俏的脸庞越发风流。他的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惬意地问道。 “会不会开车?” 钟月犹豫地摇摇头,说道。 “之前想学,但没时间。” 付荣舔舔唇,胸口里似有东西燃了起来。 “坐过来。” 钟月怔住,看着眼前的高速公路,不可置信地说道。 “这…不好吧,会死人的。” 付荣转头看向钟月,冷静地说道。 “那就一起死。” 话说完,唯一控制方向盘的手松开了。 隔天本该有一条轰动的新闻出现在媒体上,用白底红字标注着“klea集团总裁及其女佣车祸惨死”,但钟月没有给他们收获流量的机会。她眼疾手快地钻进付荣的怀里,双手抓紧方向盘,似一只猫头鹰眼睛瞪大,缩起双肩,脑袋左摆右摆地观察前方的路,并且尖声喊道。 “怎么开,怎么开!俺不会,俺不会!” 付荣笑得不可抑制,他握住钟月的手,亲一口她的脸,说道。 “不怕,有我在。” 就是因为他妈的有你在才可怕。 付荣踩紧油门,车速愈快,钟月的手便愈抖。他摸到手心有点湿润,继而松开右手,即刻就引来怀里人的惊呼。 “抓着我的手,别放开我!” 付荣莫名地获得了满足感。与性爱过后的餍饱不同,它是从心脏的位置出发,一点点地如同涟漪,小圈推着大圈感染到四肢百骸。他感觉全身都注入了新鲜的能量,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干枯的心灵受到了滋润。 男人激动便鸡动。付荣把一只手伸进钟月的胸罩里,揉玩她的奶子。车子开得摇摇晃晃的,像个醉鬼走不动道。身边飞驰的车不多,但呼啸而过的鸣笛声,以及车与车擦边而过时的咒骂声,都是在警告钟月小命不保。 钟月一点都不听话,她扭动身体,躲着付荣的抚摸和亲吻,甚至像个孩子哭闹起来。她太聒噪了,付荣一脚踩下刹车。 “疯了,你疯了…” 钟月趴在方向盘上,喃喃念道。她的身体抖若筛糠,体内有一股寒冷由头至脚地流淌着,血液都没了温度。她猛地转过身,捧起付荣的脸,咬住他的嘴巴。付荣不反抗,任她胡作非为。在他眼里,她不过是只被踩着尾巴的小兽,当下疼得龇牙咧嘴,露出凶相,但即刻见着是主人,便会垂起耳朵,委屈地呜呜叫着。 钟月松开嘴巴,鼓足一口气,对着付荣奋力地吼道。 “我要活着,我要比谁都活得长命。我不会让你害死我的,你这个不要命的疯子!” 钟月感觉一阵耳鸣:付荣无动于衷,眼神冷漠,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先前的都是错觉,他根本不需要她。她为自己的沾沾自喜而感到羞耻。她的气势没有了,刚才还昂首挺胸,现在就垂头丧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付荣感觉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堵着气管,使他呼吸不顺畅。他难受至极,以为钟月要哭了。她第一次落泪,是因为裙子被撕坏了。虽然他至今都不认为那是她的裙子。第二次落泪,是因为他说话难听。第三次落泪,是因为她生病了。他不想记得这么清楚的,都怪她的哭脸太丑了。 “不许哭,给我笑。” 付荣捏住钟月的脸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表情。 钟月摸上付荣的手,轻轻地拿下,接着握在手中。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使付荣感到讶异的,并且他连呼吸都舒服了许多。 “我没哭。我在想事情。”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事情?” 付荣的声音低沉轻缓,仿佛正诱导着他人说些秘密情话。 “我在想您会不会扣我的钱。” “想要我不扣你的钱吗?” 钟月看着付荣,没过几秒,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想。”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钟月看了眼窗外,道路两旁都有树,不知道此刻是在哪里。她想坐回副驾驶位上,却有人不允许。 “咱们回去吧。” “就在这里。” “这里是公路,很危险。” 付荣直勾勾地盯着钟月,还是那副傲慢的态度,像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挪位。钟月轻叹了声,一下一下地捏他的手心,说道。 “回去吧,我给您口。” 车顺利地启动了。一路上的车速只增不减,快得和赶去投胎一样。付荣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钟月算是见识到了。 只是进到地下车库,这逼男人就忍不了了。付荣把车门锁了,钟月出不去。她解开安全带,拉下他的裤链,内裤下有一团肉隆起。她在口里蓄了点口水,掏出内裤里的软鸡巴,撸了两三下,接着俯下身,轻舔柱身。嘴里的味道有点苦,还有点腥。 没有过多久,钟月看着鸡巴慢慢勃起,龟头涨大,爆出青筋。她用拇指搔刮铃口,摸到一点透明液体。她伸出舌头抵在下牙上,张嘴含入半根,动作小心,神态如常,似平时做饭切菜那样的普通。她的手指圈住未含住的剩下半根,沾着嘴里流出来的口水,上下撸起来。她死板板地根据所想所见的尝试着,想着只要不伤人,慢一点无妨。 “快一点…” 付荣催促起来了,把钟月的头往下摁去。钟月口交的次数不多,相比最初嘴里吃到毛,到现在懂得玩男人的阴囊,算是进步有加了。但是假设她什么都懂,对男人了如指掌,那他反而会不高兴。男人的脏东西,他只要她吃自己一个人的。 钟月的嘴巴被鸡巴塞满,龟头捅到她的嗓子眼,脸蹭到了阴毛。头每次往下,她的呼吸便短促一些。她揪住付荣的衣服,拳头握得紧,不断地忍耐着。 付荣很爽。极有弹性的咽喉吸嗦着龟头,一点点冒出的精液都会被喝进去。粘乎乎的精水挂在钟月的口腔里,她嘴里咕啾咕啾的挤出水声,还有部分乳白的水向外溅出。 钟月将精液吞了下去,因为付荣不许她弄脏车子。她反胃,却被他用手捂住了嘴巴,强行止吐。她的脸被精液口水和鼻涕,弄得乱糟糟的。 钟月擤完鼻涕,擦完脸上的东西,就被告知脱裤子。她一愣,呆呆傻傻地问道。 “哈?要干嘛?” “干你。” “快三点了,您别累着,早些歇息吧。” 付荣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库里的强烈回音让钟月火速脱下裤子,跨坐在他身上。她没有怎么湿,小逼的淫水不够多,一时间难以把鸡巴放进去。 没办法,钟月只好用小逼压着鸡巴,坐在上面前后蹭弄。比起放进去,她现在更加敏感。滑溜溜的肉柱翻弄着两瓣外阴唇,腿根时而痉挛,使穴口时不时地缩紧,准备要把龟头吸进逼里。紧接着,她如愿这么做了。 车位狭窄,钟月的后背压在方向盘上,双脚被付荣抬到肩上,下体依旧紧紧相连。他掰过中钟月的脸,看到她迷离的眼神,讥笑道。 “经不起吓唬的蠢货。” 钟月没反应,她都听惯了。 这个体位让钟月无处可逃,付荣插得快且狠,每回都进到根部,涨裂殷红的小逼,两瓣阴唇东倒西歪地摆着,裹住鸡巴的粉嫩穴道,因男人的抽出而被拖出一些媚肉。 钟月伸手就摸到了车顶,她看到自己的小腿在空中摇晃。她的视线往下移去,看到付荣的脸,胆子一下就大了。她念着付荣的名字,并向他索吻。正如她所预料的——他更加兴奋了。他把她搂紧了,使出的力道,恨不得顶穿她。 此时凌晨三时,钟月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 开车时请注意安全。 勉强算是加更吧,我快猝死了。 拯救第二十五步 陈文清隐隐察觉到,这栋房子里有一些阴暗的事情正发生着。白天,她信心满满地盘算着无数个工作计划,因为清晰的安排能够减少她对未来的迷茫;而晚上,她像是被人夺舍了,一改先前的冷静,开始恐慌起来。她以钻牛角尖的方式去质疑和否定所有事物,并且经受着往日的懦弱和隐忍的残忍鞭打。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心悸使她无法入睡。而令她担惊受怕的,不仅这一件事情。 那是一天早上,男女主人公照常在客厅吃着早饭。陈文清为明天能去英国观看歌剧的事情,而感到兴奋不已。她向付荣诉说着自己的期待,并且感谢他的付出。她的坦白,称得上是示好,付荣似乎都不在意。他从一开始还能回应一两句,可最后竟连敷衍都没有了。 陈文清说了上一句,停了一会儿,还是等到对方给出下一句。她好奇地看向付荣,不禁心生疑惑。 他在看什么? 陈文清把视线移去,是钟月端来了两杯豆浆。一个更深的疑问在她心里产生了:他为什么要用如此赤裸裸的眼神看着阿月? 想到这里,陈文清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为自己感到可耻。如果当一个人决定挣脱束缚,将不满与愤怒都发泄给别人时,就会变得愤世嫉俗,敏感多疑的话,那代价是她所承受不住的。 陈文清在房里走来走去,不停地提醒自己,她不能怀疑钟月。一想起那双澄澈的眼睛,她内心的可恶且可耻的念头像是暴露在太阳底下。她躺回了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她知道仅凭借一个眼神,一个视线,是不能随便下定论的。可是一时的念头犹如墨水,轻易就染黑了她所有的心绪。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去到付荣的门前,敲了敲,里面无人应答。随后一个艰难的问题来了——她要确定钟月是在房里的。 陈文清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杂物房门口。她踟蹰着,因为她明白自己是在捕风捉影,疑神疑鬼,而且她不是付荣的谁,不必像个妻子捉奸似的去检查什么。她没有资格且是有损形象的。可是她是钟月的朋友,她有关心朋友的资格啊。 陈文清敲了门。不一会儿,门开了,钟月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问道。 “小姐您又做噩梦了吗?” 陈文清先是朝屋里看了看,床上只有凌乱的毯子,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才回答道。 “我…对,我做噩梦了。” 钟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怕不怕,要我陪你吗?” 陈文清的脸一下就红了,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被自己先前的想法和举动嘲笑着,恨不得一棒子敲晕自己。她逃走了。她忘记说了什么,强装镇定地回到房里。她跌进床里,被柔软的被子轻抚着心灵。白白折腾了这一趟,她身心俱疲,不经意睡着了。而她睡前仍重复地念道。 “阿月是好人,只有我们是坏人。” 好似这样,就能减轻她的负罪感。 之后,陈文清对钟月比以往还要好。她送裙子,送饰品,送化妆品,凡是她有的,都会当作是给钟月的补偿。但就像之前,钟月一概没有收下,这就使她懊恼起来。 陈文清将这个烦恼和付荣说起,虽然她是带着点试探的意思,可对方的回答不含糊,不遮掩,只是说了句“随你心意”。她的担忧瞬间消失殆尽,转而欣喜地同人去选购礼物。 付荣陪着陈文清逛商场,看买手店,其中为她买了不少东西,而最初的目的,为钟月买礼物则成了微不足道的,顺便的一件小事。她挽着付荣的手臂,听着售货员的推荐,自以为选出了一件适合钟月的裙子,可身边的付荣忽然说道。 “裙子小了。” 陈文清一愣,没说话。售货员虽是注意到女顾客的反应,但很快便转去对她一旁的男人说道。 “我们有m码的,可以更换,麻烦您稍等。” 等外人走后,陈文清松开了挽着对方的手,语气干巴巴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阿月不适合的?” “猜的。” 付荣给了一个轻率的答案,就走到一边接电话。陈文清看着他的背影,心脏猛地跳着,似快要从胸膛迸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冷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冰水,面目狼狈地站在原地,供人笑话。这样的感受,她经历过。当她与初恋情人满心欢喜地一同拜访家长,但他的父亲不仅冷眼相向,并且暗讽她和她的家人都是相鼠一辈。那样安静的场合,那样尴尬的气氛,以及在场所有人闪躲的眼神,她都无法忘记。 陈文清想回去休息,但付荣却要带她去参加饭局。她不得不听从。 都是老天爷作怪,不想见的人往往都能碰上。付荣不顾陈文清的抗拒,牵着她的手,把人拉进了包厢。他们不是最快到达的,里面早就有一位中年男人等候着。他见到陈文清时,困惑的神情一闪而过,接着起身,朝付荣伸出手,和蔼地笑道。 “好久不见,付先生。” “好久不见,何老先生。” 通过两个男人的对话,陈文清明白了付荣的意图。他就是要光明正大地让何耀宗知道,自己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花了。在付荣这个大客户面前,何耀宗终于正眼瞧人了,会懂得说好话了。她虽有一丝不自在,但确实觉得爽快,像是十年未报的仇恨,今天都连本带利地还了回来。而她也佩服他高超的变脸的本领。 付荣偶尔与陈文清对视,嘴边噙着笑意,似乎是在说:看看吧,那个老头会怎么夸你。陈文清也笑了起来,仿是佛位居高者睥睨着芸芸弱者,那样的自然和轻松。 何宥谦要耍什么把戏,付荣都清楚。他不屑于对付毛头小子,所以找了小子的老子。 有仇报仇的只能算半个坏人,而付荣却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只是针对何宥谦一个人,是不够他玩的,所以带上全家才有痛快。 ———— 因为网络不顺畅,所以为了减少麻烦,就没法儿一个个对各位送上的珠珠表示感谢,望请谅解。 而我在此统一地向各位读者朋友送的礼物和打赏表示感谢。 拯救第二十六步 回去的时候,陈文清坐在副驾驶上,只言片语不出。她的神情不再是方才在包厢里的轻蔑,而是怅然。她以为能在何耀宗面前扳回一城,可这只会显得自己愚蠢且无知。何耀宗之所以好容好貌,都是给她身旁的男人的面子。他要巴结付荣,就要奉承他讨厌的的人,那些虚假的话语中处处都透露着讽刺和鄙视。如今的他,只会更瞧不起陈文清。她仍是输家。 街道上的行人灯滴滴作响,陈文清看见车前走过的人群,有的来,有的去,他们匆促地擦肩而过,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奔走,人和人之间没有一点多余的眼神交汇。她面露忧郁,至于付荣和钟月的关系,似压在她心上的大石头又重了。 如果陈文清对此不闻不问,就像从前一样,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下去吗?可是食物坏了就是坏了,放回冰箱也只不过是晚一些丢掉而已。该面对的,迟早要对面。她倏尔坐直了腰板,严肃地看着付荣,说道。 “付荣,有一件事情,你要老实回答我。你和阿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吃醋了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要听你说实话。” “就是你想的那样。” 付荣一脸坦荡,承认得极快。陈文清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到满含怒火,她恶狠狠地叱责道。 “你怎么能无耻到对下属出手的呢?!” “是她心甘情愿爬上我的床,我可没逼她。” “不可能!阿月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没有说话了。 钟月说她只是个打工仔,说付荣看不上她,还说她没有恋爱……陈文清从未质疑过这些话的真实性,因为凡是出自钟月之口的任何言语,都有具有令人信服的能力。 难道这又是一次居心叵测的利用吗?车里似有阴风恻恻袭来,陈文清被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包围着。可是少顷间,她想起钟月为她擦汗,为她做宵夜,为她捉蝴蝶,一桩桩事例如同寒冬里的暖阳,溶化了她刚刚冰封的心。她冷静下来后,继续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忘了。” “你喜欢我吗?” “当然。” “你喜欢阿月吗?” “可笑。” “那你放弃阿月,我和你在一起。” “你是在舍己为人吗?” 看到付荣那玩味儿的笑容,陈文清的思绪越发清晰,铿锵有力地质问道。 “这不是你最初的目的吗?我现在不挣扎了,主动向你献身,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是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容忍不了一个男人有两个女人,甚至在外面有数不清的艳遇。” 付荣的眼神凌厉,沉默不语。他受到了威胁,还是一个女人的威胁,他深感不快。这好比被外面的男人骂一句废物,也不要家里的女人说一句不是。但陈文清说的没错,把她弄到手的确是最初的目的,可为什么他会犹豫呢?他思前想后,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钟月的面孔,有她羞怯的,有她难堪的,有她哀伤的…他想通了——因为钟月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她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付荣悄无声息地长呼一口气,果断地说道。 “她不能走。” 陈文清用着颇为好奇的眼神审视着付荣,同样果断地说道。 “那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陈文清对钟月有些怨怼。她不在意钟月与付荣的关系,而是钟月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她渴望得知真相,却又恐惧真相。 我们在书中的所见所学,都是充分理想化的装饰品,好看却不管用。而现实中,有多少关乎于道德的事情,是有一条明显的红色标记线,能将是非善恶区分个清清楚楚的呢?大家都为了利益,行走在灰色地带,好比一座沙漏,不论上下如何翻转,沙子都可以通过中间的细颈流过去,来去自如,没有界限。 追求非黑即白的事情,注定会使人精神崩溃。陈文清头疼起来了。她走下楼,在厨房找到了钟月。她默默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朴素的穿着,以及专注的眼神,兀自地使她黯然神伤。 你那一颗纯粹的心,总让我感到哀伤。陈文清暗叹道。她比谁都希望钟月的肉身与灵魂能不受外界的侵蚀,始终保持洁净纯白的美。她无法直接了当地将恨意泼向钟月,因为这份美轻易就洗涤了罪恶,她甚至会为钟月寻找开脱的借口。 钟月可能有苦衷,可能是付荣在骗人。陈文清走进厨房,来到钟月的身边,手臂轻轻地与她挨着,问道。 “快做完了吗?” 钟月笑起来,满意地说道。 “快了。我再用番茄酱往米饭上面挤个小马,就完工了。” “为什么是小马?” “因为要祝你明天的面试马到功成。” 陈文清觉得真相是如何,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而她也认定钟月是被迫的。她的心像是被圣洁的光芒照耀着,强大的勇气油然而生。她想帮助钟月,证明她已经改变了,不是那个将人扔下就逃跑的卑鄙的她。 “阿月,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有什么困难?” “我看到一个新闻:一个被人侵犯的女孩儿因受不了外人的指责而自杀了。我在想,如果有人可以理解和帮助她。她也不必走上绝路。” 钟月抹灶台的手停了下来,好似以表对这件事情的尊重。她思考着,过了一阵子,神情严峻地说道。 “你说的对,如果当初有人陪在她的身边,事情可能会有转机。但是她的观念要不得。” “什么意思?” 钟月一边抹灶台,一边解释道。 “痛苦只有当事人知道,我们没法儿理解,所以不能说三道四,也算是尊重逝者吧。可生命只有一次,死是解决不了事情的,而且该死的是那个强奸犯。” 钟月突然把抹布往桌上一扔,义愤填膺地说道。 “管得了外人说什么屁话,女人又不是靠阴道活着的。有句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世界那么大,我总能找到一块清净地儿,活得比谁都漂亮。只要能活,我就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哎……不是每个人都能乐观面对所有事情,过不去的坎就是过不去了。可怜那个女孩儿了。” 陈文清被这番话震慑住了,犹如有一道无形的闪电,将缠绕在她身上的锁链彻底劈开了。她的身体兴奋得哆嗦起来,满眼仰慕地看着钟月,嘴巴咧开又合上,似忘记了要怎么笑。钟月被她这幅古怪的神情弄得摸不着头脑,便以为她不喜欢那些豪言壮志。 “我就随口说说的,小姐您不要介意。” 陈文清的三魂七魄这时才附体,她猛然抓起钟月的双手,喜出望外地说道。 “是啊,是啊!女人不是靠阴道活着的!你说得没错!阿月,你真好!” 陈文清激动得像个五岁小孩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礼物,她一时抱住钟月,一时握着钟月的手,一时又亲一下钟月的脸。钟月虽然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但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她们在厨房里蹦蹦跳跳,嬉嬉笑笑。 ———— 有读者说看哭了,那我就放心了。 拯救第二十七步 父亲是死在家里的。钟月是第一个发现的。 凌晨四点半,一间红砖围盖的小屋里准时亮起了灯,柔和的黄色光线与天上的月亮一样朦胧孤寂。钟月的房间很小,是个毛坯房,大约四五平米。与其说是房子,不过是用四堵红砖墙简单地砌合而成。她坐在床边梳头发,手一用劲儿,床便嘎吱嘎吱得胡乱叫起来。她怕吵到人,便站起身,尽管她的房间与父亲隔着一堵墙。 父亲没有钱,却有一双勤劳的手,他一手建起的房子抗住了二十多年的风吹雨打。钟月很小就跟着父亲干活,像是小鸭子跟着母鸭屁股后面,步履蹒跚地踏着璞行走。父亲疼她,让她回去陪着母亲,可她懵懵懂懂地点头答应,转眼就粘上了人,有样学样地卷起衣袖,不知从哪儿捡了个塑料瓶,含糊地说要去喂鸡。那是的钟月只有四岁。 农村地苦天薄,吃食都很简单,只要肚子饱了,就能干足一天的活儿。父亲有一百亩的地,而能用的只有五十亩,因为剩下的五十亩地都被上下左右的邻居占去了。他们吃定了父亲的为人,从一开始还以土地分界不清晰来作借口,到最后一言不发地割地为己,明目张胆地侵占他人土地。 父亲去找他们协商,可他就是一头人畜无害的绵羊,面对一群贪狼,只有被啃个皮肉精光的下场。结果便是没有结果,他们各自商量好似的,无视甚至嘲笑父亲愚蠢。 每次去送饭,钟月偶尔会见到父亲独自一人,握着锄头站在田里,沉默地看着他仅剩下的,尚未被狠心剥夺的土地。他那黝黑精瘦的躯体历经岁月的锤炼,散发着深深的无奈与惆怅。它的力量不容小视,是能轻松摧毁钟月的泪腺节点,让她在回家的时候,哽咽一路。 钟月端着一碗鸡蛋面条,是父亲昨晚临睡前说要吃的。她走进屋里,打开灯,看见父亲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大红花的旧毛毯。他的睡姿似乎没有变过。她拿了一张红色塑胶凳,坐在床边,说道。 “阿爸,醒醒,吃早饭了。” 父亲还睡着。钟月用手指揪掉毯子上的毛疙瘩,说道。 “阿爸快起来,面条要粘糊了。” 父亲仍安详地睡着。钟月把面条放到旁边的桌上,起身去查看。她用手轻轻摸着父亲干瘪凹陷的脸颊,眼泪却不知为何就涌了出来。她带着哭腔喊着父亲,声音不再克制了,颤抖地尖叫起来。 “阿爸,起来吃饭,求你了!” 钟月掀开毯子,胡乱地捶着父亲的胸膛,嘴里只管啊啊地哭叫。她无措地跑到屋外,又跑进屋里,接着又跑出屋外,直奔山下。山路泥多石子多,钟月摔了两个跟头,跌破了膝盖和手掌。 父亲叫不醒了。那碗汤面在桌上放着,飘在空中的热气比父亲冰冷的身体还要烫。 村里人都晓得父亲,他们聚在钟月家门口,男人女人们的表情极为丰富生动地交头接耳,仿佛是他家有人死了。穷人无亲戚,一提到要出丧葬费,所有看戏的人群如鸟飞散,眨眼间就消失得干净。钟月坐在床边的胶凳上,背驼着,睁着一对通红的双眼,呆呆地看着父亲。父亲的脸像是只有一张皮包裹着,凸起的骨骼和失去血色的肌肤,使她想起了山里的老树。 死亡来得太快了,快得连那一碗面条都没有吃上。钟月端来面条,正要喂点东西进父亲的嘴里时,村长及时制止住了。 “阿妹,死人不能吃东西喏。” “我就给阿爸尝一点儿。” 这里不止村长一个人,还有丧葬队里的男人们,他们在旁指手画脚,说着天地不许、人间不允的习俗是不能破坏的。他们手脚夸张地表演着动作,天花乱坠地讲述违反规矩是如何遭受天谴的,生怕出现一丁点偏差,头顶就会落下一道雷,将他们劈死。 丧葬队成了故事会,男人们的脸上挂着信誓旦旦的神情,对各自说的事情深信不疑。他们就像一群鸡鸭在笼子里叽叽嘎嘎地瞎叫唤,钟月对此都充耳不闻。她用手指沾了点汤水,抹到父亲的嘴巴上,然后自己把面条吃了。 村长和丧葬队谈到钱的时候,钟月捧着刚刚吃干净的碗,小声说道。 “家里没得钱…” 男人们不约而同地噤声,面面相觑,相互都使了个眼色。没钱,事情就不好办了。他们准备走了。 “俺给,阿妹不用担心没得钱。” 村长发话了,男人们喜笑颜开,继续讨论起来。村长问钟月要一张父亲的半身照片,她便把全家福的合照拿了出来。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坐在花花绿绿的背景墙前,父母亲在前方坐着,女儿在两人中间站着。他们不常拍照,所以身体略微僵硬,而脸上则挂着一丝尴尬的笑容。只有女儿懂得在镜头前表现,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一口棺材就竖着摆在客厅,中间放着花圈,上边贴着一张黑白遗照,白纸白花挂在门上装饰着,地上铺满了黄纸。钟月在客厅守了三天三夜,一个人从早到晚得烧着元宝蜡烛。期间有三四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闻到了少女的芬芳,打着吊丧的名头去骚扰钟月这位无父无母的孤女。 第一个男人问钟月七千卖不卖,钟月不出声;第二个男人问九千卖不卖,钟月还是不出声;第三个男人问一万块钱卖不卖,钟月就掀起火盆往他们身上砸。他们顶着一身的灰,见自己占不了便宜,就向村长索要回帛金。村长一声不吭,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便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 村里人因邻村屠户被杀事件而人心惶惶,暂时都忘了钟月这块茶余饭后的话料。一天夜里,外面下起毛毛细雨,钟月用自己瘦弱得如一根干枯树枝的手臂,提着一大袋灰色行李布包,摸黑找上了村长的家。 村长披着一件黑色外套,嘴边叼着烟,站在门的里边,而钟月则在门的外边。村长让她进屋谈事情,钟月用手臂擦了下脸上的雨水,说道。 “不进了。” 村长把衣襟拢紧了些,吐了两口烟,眼睛眯起,像是被面前的烟熏到了。 “你找俺做啥嘞?” 钟月向上提了提行李包,小心地透过那层烟雾瞄着村长,犹豫地说道。 “俺…想借钱,出去。” “去哪儿?” “城里边。” “你一个人吗?” “是嘞。” “啥时候回来?” “有钱就回来。” “没钱就不回来啦?” 钟月摇摇头,说道。 “家里没人,不想回。” 村长把嘴里的烟,从左边叼到右边,然后进了屋里。钟月从窗户上的光影看到他在与另一个人谈话,她猜是村长老婆。村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迭红当当的钞票。他交了出去,并叮嘱道。 “钱要好生放着,俺听说外边贼多。” “晓得嘞。” 钟月把钱藏到自己最贴身的衣服里面,接着向后退了两步,给村长磕了三个响头。她跪在地上,上身笔直地挺起,说道。 “俺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村长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钟月快些离开。他觉得钟月走了是好事,与其困在这座小山里,倒不如出去闯闯。村里的年轻人能走的都走了,留下一堆七八十岁的老东西在家里等死。他老了,双腿走不动了,注定是要与这个村庄同生共死的。 拯救第二十八步 钟月睁眼的时候,泪水恰好从眼角滑出,顺势融进她的发里。 屋里的灯亮着,她被坐在床尾、一声不吭的付荣吓到忘了要说些什么。 付荣像只匍匐在草丛的黑豹,双眼阴冷地瞪着钟月这只猎物。 她咽了下口水,选择沉默。 他们无言对视,都注意到了各自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膛。 付荣的坐姿变了,慵懒地将一条腿压在钟月的脚上,另一条腿则在床边挂着,而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一分一寸。 “为什么不和我说她出去的事情?” 不管付荣是说话还是问话,总是让人听着有种轻浮调侃的口吻,好似他只是随意问问,至于他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不会因为对方的回答而改变什么。 “我想着您会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付荣的手像是一条无声无息爬行的蛇,潜伏进了钟月的薄被里。 她的脚上的被子隆起一小块,他的手握紧了她的脚踝,只是稍微使劲,她的眉头便轻轻蹙起。 如果付荣不知道,就不会从中作梗,陈文清又怎么会连续大半个月都面试失败。 十几家钢琴机构的面试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以“等消息”为借口而拒绝的。 钟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在看到陈文清的履历时那不自然的表情。 钟月压住想要蹬脚的冲动,低头卑微地说道。 “对不起,我下次会说的。” 付荣忽然松开了手,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是不是很得意?” 钟月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付荣,摇摇头,说道。 “不得意,一点都不得意。” 付荣已经察觉到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而且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笨女人。 钟月的意图不明。 他从未真正放下过戒心。 每月的体检报告显示正常,说明她没有在饭菜里下毒;别墅里没有安装监控或是装置,也说明她不是窃取机密的商业间谍;请大师做法算命,更说明她平平无奇,屁都不是。 可就是这么一个下等货,他偏偏上了心。 付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似乎在等着看钟月要玩什么把戏。 他的睡服只是简单的纯白背心和灰色长裤,可是那宽厚结实的臂膀,与手臂上横布的青筋,以及浑身散发着势不可挡的威慑力,使钟月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朝自己乱拳出击。 钟月掀开被子,朝付荣跪爬过去,双腿岔开,骑在他的腿上。 她温柔地抚摸他身上虬实的肌肉,一下一下轻吻他的嘴角。 任何勾引男人的举动,钟月同样效仿,却没有一点儿低俗谄媚的意味,反而像是一种发自内心想要慰藉安抚对方。 付荣撇过头去,重复着那句话。 “你肯定很得意。” 钟月一知半解,仍是摇头,说道。 “我听不懂。” 付荣抬手,撩开钟月额前散落的碎发,痴迷般地凝视她那一张干净的脸庞。 当他的双手摸向她的脖子,并且逐渐收拢,他便能见到她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 钟月的呼吸越发狭促,她不得已把嘴巴张大,拼命地扯掰付荣的手,以至于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刮了几道血痕。 付荣紧盯着钟月,他从她惊恐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可以杀了你,就像杀了她一样。” 付荣说完,一下松了手。 钟月趴在床上剧烈咳嗽着,脖子以上的肤色由白变红,口水和鼻涕都淌了出来。 他拿来了纸巾,轻拍她的背,温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污秽物。 钟月都忘了要逃跑,只顾着汲取外界的氧气。 她不停地吸气,似乎有一块布堵在喉咙里面。 等她缓过来,付荣递来一张湿巾,说道。 “宝贝,我真心疼你。” 付荣阴险的笑容,像是一根针活生生地扎进她的心脏。 她猝不及防地吐了出来,弄了一床的黄色胆汁。 钟月做梦了。 那是一个阴雨天,远方闪着电光。 她好奇地抬起头,望着天,一滴雨水都没有落进她的眼睛里。 她再看看身上是干的,仿佛有一层隐形的膜正庇护着她。 钟月忽然从余光注意到前方有东西在闪烁着,她定睛一看,才知道那不是闪电,而是火光。 一辆黑色轿车着火了,有一个青少年从里面爬了出来。 她走上前想要给予帮助,却被驾驶位上的女人吼制住了。 “救我,救我!快救妈妈!” 钟月扭头,看到少年一动不动,悲恸的神情之下,恨意才是真正的底色。 他不顾女人的哀求,还是咒骂,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静静地观赏与聆听他的母亲被烧死的画面。 车子燃起的熊熊火光倒映在他的身上,摇曳的红色光芒照耀在他的皮肤上,犹如从地狱归来的恶魔撒旦。 用不上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何宥谦主动回家,找到父亲谈话。 何宥谦不满父亲与付荣的商业合作,而何耀宗则不悦儿子对陈文清的心思。 付荣说得很清楚,要想合作,何耀宗就得管好自己儿子的手脚,否则不管是什么公司,都不会有胆子去投资的。 这钱不赚都不行。 由于高层集团缺乏决策力,以及对未来发展规划的短视,而何耀宗又因心脏病暂且离开了董事会,可等他意识到传统型公司急需转型的时候,已经是错过了最佳的黄金时机。 如果再坐不上时代更迭的末班车,那么无论是什么行业的公司都难以为继,而付荣的出现,就是一管强效救心的药剂。 他们之后又约了饭局,没有女人在场,两个男人讲话倒是不用那么体面。 从个人的行为举止,和对未来趋势的认知来看,何耀宗认为付荣能称得上是一位有勇有谋的枭雄。 何耀宗见过多数的年轻企业家均是昙花一现,能够做到白手起家并不多。 他曾向一位老前辈打听关系,说是付荣的背景藏得很深,只能查到他是某个富商的私生子,并且早期为了建立公司,使了不少阴招。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个世道,没有哪个商人是正经清白的。 听到父亲对付荣的赏识,何宥谦心里不舒服。 他承认,他嫉妒。 他明白公司的目前状况,所以没有理由去阻止父亲与他人合作,但如果对方是付荣,一个拥有司马昭之心的人,买卖就绝不简单。 他们都想让他对陈文清死心。 何宥谦不再是十八岁,意气用事的少年了。 父子俩心平气和地商量着利弊关系,最终一致认为与klea集团合作,是适逢第二次最佳的时机,毕竟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支持您的决定。” 看到何宥谦不再像以前那样意气用事,而是平和冷静的样子,何耀宗既感到意外,也感到欣慰,甚至安慰道。 “等我退休了,公司就会给你,到时候什么女人都应有尽有。” “或许我可以提前进入公司学习。” 何耀宗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说道。 “我不允许你拿公司去作与他人斗争的资本。” “爸,您误会了。” “我还没老,这事儿有机会再谈。” “我明白。” “你以后不要再联系她了,知道吗?” “知道。” 拯救第二十九步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把我画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为冷清的房子画上一扇大窗, 再画上一张床。 钟月骑着电瓶车,后面载着陈文清,把歌儿潇洒地唱了一路。 钟月的马尾在空中左右晃着,几缕毛躁的发丝徐徐地飘洒,像是被风调皮地玩弄着,而一直在注视的陈文清,也想上手玩一下。 蓝色苍穹下的黑发仿佛褪了色,变成了褐色,看着有些反光。 一根根发丝像是活了一般,缠住她的手指,不肯松开。 她捉了几条头发,捻在指腹上揉搓。 路面上人与车来来往往,此时无分三六九等,人们都混杂在一块儿,就连西装革履的白领和衣衫褴褛的乞丐都能走在一块了。 阶级看似消失了。 电瓶车停在一间麦当劳旁边,她们熟门熟路地进去点了一个土豆泥,然后去到二层。 一楼与二楼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中产阶层的人群会选择在一楼,透过玻璃,一边观赏外边人流的攒涌,一边享受午饭,而聚集在二楼的人则是工人阶层。 陈文清发现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点,都是衣着普通,神色麻木,面容凄苦。 有的人不是趴在桌上睡着,就是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底下,喃喃地数着人头。 像是左前方的位置上,就有一个女性环卫工,身材矮胖,穿着蓝色制服,一只手垫在额头下方睡觉,另一只手就抓紧着她的扫把。 为了应付一天四份的面试,不仅要等到付荣出门才出门,还要赶在付荣回来前回来。 这样的时间段掐得紧,钟月便提出带着便当,在外面找个免费的休息场所解决午饭,就能省时省力省钱。 钟月像是一个八达通,去到哪儿都能迅速摸索到一处阴凉安静的地方,让两人吃上一顿好饭。 所有人都默认二楼是休息场所。 陈文清吃了一口紫米饭,望着附近的人,他们像是沉睡了千百年的石雕,没有一点苏醒的势头。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阿月,我们在这里吃饭会不会被赶出去啊?” “不会的,您放心吧,我以前经常这样做。” “以前?你也是自己带饭上来吃吗?” “对啊。那会儿我刚进城,被一个老乡骗了一千块钱,全身上下就只剩五百块。我不认识人,没有工作做,也没有地方住,就在天桥睡了两天,然后遇到一个流浪的大哥,他指着商场上的黄色m字标,和我说那里可以住。不过好运的是,我过几天就找到工作了。” “是做什么的?” “工厂组装器件。” “那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吗?” “不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农场摘果的。” “累吗?” “累啊。每天戴着草帽,顶着太阳,爬到树上摘果子,又热又累,身上流得汗就和下雨一样。我一开始工作没有几天,还因为中暑,从树上掉了下来,好在去医院检查说没事儿,不然我都不知道找哪儿赔钱去。” “肯定找付老板啊?” 看到陈文清理所当然的表情,钟月无奈地摆摆手,说道。 “我当时才十二岁,没有付老板敢收我,所以只要付老板肯付我工资,我都偷笑啦。” 钟月舔舔嘴皮子,用木勺子将小碗边上的土豆泥刮个干净。陈文清夹起一块儿章鱼,实际上是一条香肠雕出了四条腿,放到钟月的饭碗上,说道。 “你那么着急挣钱做什么?” “上学啊,我想上学。其实我父母是想我读多点书,但是光靠家里那点地,都不够塞满家里的三张嘴。所以高中读了半学期就退学了,但我还留着校服和教科书。在我离开老家之前,我就把东西藏好了。” “你很久没有回老家了吗?” “差不多八九年没有回去了。” “你想回去吗?” 钟月瘪瘪嘴,神情不似方才那么欣喜。 “我走之前和人说了,我要挣到钱再回去。没挣到…就晚几年吧。” 下午的面试与之前的一样,都是以失败告终。 与各个hr的交涉当中,陈文清已经掌握了一套客气且迂回的话术。 他们说的话大差不差,客客气气地接待你,再客客气气地送走你。 当她以为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甚至高兴了一会儿,但这份高兴没有持续太久。 似乎全天下的男人无论年龄多大,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面试官是个年轻男人,最初的行为举止倒是正常,可谈到最后,他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陈文清蒙了,明知要躲开,但身体跟不上脑子,楞在原地,让男人的手摸到了腰上。 不料,一个炸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男人的不轨预谋。 钟月打烂了一个玻璃水杯。 她越过一地的碎片,牵着陈文清的手往外头走,那个男人才回神叫嚣道。 “喂,你们别走,要赔钱!” 钟月头也没回地说道。 “赔你妈。” 电瓶车开得飞快,陈文清闭着眼,感觉到睫毛和头发都在往后脑勺飞去。 她知道危险,便紧搂着钟月的腰,喊道。 “阿月,你别生气了。” 车子缓缓开进一个广场里,商场的巨型led屏幕正播放着一出电影。 钟月看着屏幕下方,一个老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骨瘦如柴地蹲坐在地上,手里拽着一把线,头顶飘着各种卡通气球。 他是个透明人,站起身吆喝几句就坐下,接着起身吆喝几句又坐下。 他脸上的皱纹犹如重峦迭嶂的山谷,厚重的眼睑压在一双眼睛上,似乎只能通过一道黑色的缝隙往外看世界。 “小姐,您要不要气球,我去给你买一个。” 陈文清往老人那儿看过去,答道。 “我要那个粉色的花。” 陈文清坐在车上,看着钟月与老人在比划什么,两人你推我攘的,像起了争执。 随后,她看到老人的笑容,忽然就明白了。 钟月牵来了两个气球,一个粉色的花,一个红色的花。陈文清接过粉色的,笑着问道。 “气球多少钱啊?” “不贵,十块一个。” “你给人多少钱?” 钟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给是给多了点。” “那是多少?” “五十块。” “你发达啦?” “我倒是想。” 陈文清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看到人们因为一场免费电影而陆续靠近,似乎集结成了一个团体。 他们一齐仰着头看着,若是遇到某个笑点,还会不约而同地笑着。 她不知道演员是谁,也不知道电影在演什么,但她只要微微侧目,就能看到钟月在笑。 钟月笑了,她也不自觉地笑了。 在电影结束前,钟月向陈文清道歉,并且解释道。 “我不是生您的气,而是气自己太冲动了。如果不是咱们俩跑得快,那男的说不定要揍人。我不想让您受伤。” “我不怕。” “你怕,不然那男的摸你,你怎么不吱声呢?” “我那是没有反应过来。” 钟月摇摇头,显然不信陈文清的说辞。 “不管怎么说,你要是碰到那种狗玩意儿,你要马上躲开” “放心吧,我知道的。” 钟月像个老妈子,左边念叨,右边念叨地嘱咐来,嘱咐去,生怕白菜被猪拱了。 拯救第三十步 陈文清找到工作了,经熟人介绍,在西餐厅的乐队里担任钢琴师。 月薪六千,每日工时六小时。 钟月替她高兴,替自己担心。 钟月把人送到餐厅门口,刚与陈文清说完再见,手机铃声便响了。 是付荣打来的。 钟月不敢接,也不敢挂断。 手机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她揣进口袋,又掏了出来,放进书包,又拿了出来,仿佛贴近皮肤,就浑身发痒。 付荣的耐心如同这短暂的铃声。 他挂断了电话,脸色阴沉。 他怒不可遏,像是有一只听话的小狗,突然趁他放松的时候咬了他一口。 它的可爱与可怜都是装的。 狄娜说的没错,钟月和那些女人一样,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付荣要被即将爆发的愤恨吞没殆尽。 他尝试冷静下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 自从那女人死了,他便以为这个世上,再不会有将自己拿捏在股掌之间的人,可他还是掉以轻心了。 付荣的耳边仿佛响起年少时,那群压在他身上的老女人们的可怕笑声。 她们用着涂满艳俗的红色指甲油的手,抚摸那他尚未发育成熟的肉体。 她们像是撑着一张松弛的人皮的枯树,深刻地知道自己年老色衰,所以愈加疼惜他的弱小与无助,渴望他的健康与年轻,似报复性地摆弄臀部,伸颈淫叫。 付荣感觉全身的骨头在颤抖,血肉在凝结。 他咬紧牙腮,齿间发出咔呲的响声。 半刻钟之后,他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接着一拳一拳地砸向墙壁。 米白色的雕花墙壁上仿佛渗出红色液体,渐渐地形成了一块血窟窿。 他的拳头挥得越快,她们的笑声便越高昂。 付荣想着,钟月肯定在某个时刻偷偷地嘲讽着他,笑他的自以为是,笑他的沾沾自喜。 她的面容漶化了,与那群蛇蝎之妇的衰老面容重迭在一起。 他分不清谁是谁了,倒不如将她们视作同伙,一并痛痛快快地憎恨着。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折磨钟月了。 钟月像是一个无知小孩,甚至连一颗糖都没有得到,就被付荣诱拐了。 她对那夜的事情,心有余悸。 她比以往都要听话,他要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因此,当她走进一个神秘的俱乐部,房间里暗紫红的灯光照在墙壁上,各种款式的性用具就如同恐怖的刑具。 她知道,即便是地狱,也要跳下去。 钟月脱光衣服,躺在欧式大床上,像一只待宰的猪肉。 付荣挑选完用具,便亲自在钟月身上操作起来。 他耐心地按照步骤:往她的身体里塞进各种可怕的道具。 整个过程,他似乎是在包装一个精心的礼物,准备送人。 钟月的腿被折迭在胸前,双手各自绑在两侧的脚踝上。 她知道这绳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道具的频率很快,可是没有前戏与亲吻,钟月只有生理快感的煎熬。 她叫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词,只能像只幼兽低声呜咽。 付荣坐在钟月身边,把粗钝的道具往她的体内摁了摁,风轻云淡地问道。 “待会儿会有七八个男人过来和你玩,你兴奋吗?” 钟月突然挣扎起来,似一条刚从河里捞起来的活鱼,被人扔在沸腾的油锅里,炸得水油四溅。 她身上的多处地方被绳子磨红了,喉咙里声音像是狗抢食时警告般的低吼。 付荣摸上她的胸,继续问道。 “你下边还有一个没有开苞的洞,我猜,他们应该会很喜欢你。不过,他们五大三粗的,估计会干得你进医院。哦,差点忘了。三天之后,如果你还活着,我就过来接你。” 钟月着眼罩,连一个怒瞪都无法施展。 她不叫,也不哭了,而是留着体力撕扯身上的绳子。 人处于绝境,有可能激发出最大的潜能。 她要自救! 她的体内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如同火山喷发前,咕噜咕噜朝天呼喊的熔浆。 她不去计算时间,不去计较疼痛,只知要争分夺秒地逃脱。 付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人。 他想起那场车祸,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也是如此拼命地挣脱。 他以为故技重施,可以获得胜利之神的眷顾,但它没有降临。 他的希望落了空,只感受到阵阵的眸冷骨累。 钟月从绳堆里逃了出来。 她丢开眼罩,一眼就发现了桌上的利器。 她双手举起玻璃烟灰缸,气势汹汹地朝付荣走去。 随后应声落下的本该是付荣,而不是烟灰缸。 钟月抿紧双唇,双眼惊恐地瞪着,像是忍受着巨大的苦楚。 付荣回应她的,是那意慵心懒的神情。 他似乎不怕她的袭击,也不怕她的愤怒,就算是世界末日,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静静等着,想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钟月因为冲动,险些坏了大计。 与付荣相处的时间不长不短,她才刚刚摸清一点门路。 付荣热忱于硬碰硬的较量,对方越是强悍,他越是起劲。 于是,钟月服软了。她谦逊地跪坐在付荣的脚边,抬起胳膊,胡乱地擦去脸上地泪,说道。 “您打我吧,您骂我吧。我不疼,我绝不喊疼。求您了,不要让别人来欺负我。” 明明是在恳求,钟月的语气却不带一分委屈,而似底气十足地字字念出。 她的腰背倾斜着,头垂得很低,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脸边,像是刚刚背叛了她一直坚信着的伟大的主,不得不隐忍着悲戚转向朝拜另一个圣人。 付荣只看得到她的颅顶。 他心软了。 他再也无法从伤害她的方式上,获得快乐了。 他失去了玩耍的机会,不由得感到失落,而后又因同情一个女人,而感到屈辱。 他对着钟月,好似认命般地说道。 “你真下贱。” “我是下贱。” “我也下贱。” 钟月抬头看着付荣,眼神里有点警惕,还有点疑惑。 但愿她看清了付荣的内心,因为连他本人都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要是她肯发火,肯反抗,或许他就有理由施展拳脚,简单粗暴地无脑回击。 钟月的手腕上留有红痕,上面沾着一些干透的血渍。 她注意到付荣在看自己,所以把手藏到了后面。 “为什么不砸下来,你不想杀了我吗?” “我不想。我不想弄伤您。” “你是白痴吗?” “您说我是就是。” 付荣的冷嘲热讽都像打在了棉花上。钟月仍旧一脸老实地坐着。 拯救第三十一步 付荣和十年前一样,没有差别。 他只是变得更优秀,更成熟,更有魅力。 狄娜侧目望着他与人谈笑风生,嘴角轻轻扬起的笑容里,闪烁着深不可测的意蕴。 爵士乐队在舞池中央欢快地奏乐,女郎、名媛、高官、富商、有钱的、没钱的、黄皮肤的、白皮肤的、黑皮肤的,来自四面八方,身份不明的男士女士们,装满了欧式大楼一层的走廊、休息室、游乐厅、酒厅、大厅。 屋顶的水晶吊灯将炫丽迷幻的金光,照射在人们疯狂的舞步上。 他们齐齐地围着乐队,恣意地舞动四肢,摇摆身姿。 这样盛大的宴会持续了三天,多数宾客都是慕名而来的生面孔。 不管受邀与否,他们极力奔赴这场极具“盖茨比式”的疯狂派对。 但是派对仍有它的规矩:一是正装出席,二是遵守绅士礼仪。 男人可以与女人饮酒调情,而女人亦是拥有无限的选择权,此时选择这个男人,彼时又选择另一个男人。风流不独属于男人们! 前来的人都为了各自的利益,为了肉欲,为了虚荣,为了陪伴。 灯红酒绿的宴会为他们创造了一片坐落在都市的原野,让人们舍弃天性,回归野性,扬起欲望的旗帜,无拘无束地赤裸狂奔。 鞋跟的踢踏声,人群的嬉笑声,音乐的合奏声,红酒香槟,香水雪茄,有形有色有味地融汇一片纸醉金迷,颓靡纵情的氛围,狄娜仿佛回到了在纽约的时光。 狄娜是跟着小姑姑去到美国。 小姑姑在年轻的时候嫁了过去,后来离婚又再婚,与第二任法国丈夫共同经营着汽车器件的生意。 小姑姑没有孩子,所以时常飞去美国度假的狄娜,便完成了她作母亲的心愿。 狄娜对纽约并不陌生,她的性格似乎更适合在开放的环境里成长。 在拒绝小姑姑提出同住的想法,十九岁的姑娘选择独自在外租房,学会照顾自己。 她不像其他富二代,每日每夜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朋友说她是凌晨的酒吧,人烟消散,乐声委顿,像个矜持的处女,是那样的使人兴致缺缺。 就是这么一个“处女”,在一次公共课上,敏锐地嗅到了同类。 他穿着休闲白色衬衫与黑裤子,纯黑的短发,身上没有任何配饰,整体干净利落得体。 她就这么目不斜视地盯着,直到下课。 她毫不犹豫地上去搭讪,并且十分顺利地得知他的姓名。 狄娜为付荣的出现感到惊奇。 他像是雨后春笋,突然地从地里冒出来,事前没有一点预兆。 往后的交往中,狄娜了解到他的家境与他的气质并不相符。 这样的差异使她不禁好奇起来,她曾礼貌性地问过关于他家庭,但一律都是简短的回答,像是被他用话术骗进了死胡同,不知怎么找话头继续聊下去。 付荣是看准了时机,才大方表白他的出身。 他的父母早逝,孑然一身,所留给他的财富累积并不多。 他在学校读书,获得学历是一个目的,结识资本又是一个目的。 现在他所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打开上流社会大门的钥匙。 狄娜喜欢他的诚实,因此甘愿成为那把钥匙。 虽然她早就想好,如果他没有能力,就立即让他滚蛋。 通过小姑姑的关系,狄娜将付荣包装成一位博学的富家公子,使他有机会在资本圈里大放异彩。 无论遇到任何人和事,付荣总能沉着,冷静,自信地应对。狄娜为他感到骄傲。 他们相互协作,为共同的目的。 狄娜懂得放手,让付荣漂游在花花世界里,用美色与智慧夺去男人女人的芳心。 她静心旁观,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少了许多话语权。 她时常将自己的灵魂寄托在付荣的身上,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征服者,好满足内心的勃勃野心。 这样处事决绝的强者是狄娜所忠心追逐的。 情啊,爱啊,都是通往国王宝座的荆棘。 狄娜甚至恶毒地希望付荣能够舍弃人欲,永固地位与荣耀,直至孤独终老。 她是如此心无旁骛地期盼着,而他却让她对这份祝愿产生了动摇。 那次,付荣去到狄娜的住所,一进门便急切地吻上她。 只有一秒钟的愣神,狄娜很快就投入这次火热的接吻当中。 可谁知,事先撩拨的男人却退了开来,他若有所思地把她的手按在左胸膛上,认真地感受心跳的韵律。 不久,他松开了她的手,一脸心事忡忡的样子。 付荣吻过陈文清,吻过狄娜,吻过无数的女人,但他找不出她们与钟月的不同之处。 他唯一肯定的,确定的,就是钟月能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性爱体验。 他的身与心好似非她不可了。 他感到苦恼,还有些憎厌。 付荣把事情半遮半掩地讲述出来,心不惊,肉不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儿。 狄娜便误以为,故事的女主角人公是那个叫陈文清的女人。 她私下调查过陈文清的底细,见过其照片,知道女人的美丽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具有多么大的摧毁力。 付荣犹如中了海妖的魔法,在海上失去了方向,不知如何掌舵,而狄娜是他的同伴,理应及时唤醒他的神志,拯救两人的性命。 于是,她挑拨道。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懂得以退为进。你可别大意了,小心死在她手里,那真是失了脸面。” 李阿姨收到秘书的通知,因为景山雅园的人手不够,她只好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带着钟月赶去帮忙。 她本想让钟月休息的,但恻隐之心还是让她选择打破他人的美梦。 尚未抵达别墅之前,她向钟月说明那儿的规矩。 “景山是先生办宴会的地方,人很多,很杂。你记住不要乱跑。我们到了,就等着先生的吩咐。要是先生说上去,你先打开卧室的空调,湿度和温度都是调整好了的,不要乱动。之后把床品换一套新的,浴室里的所有毛巾和牙具都换了,不管干净还是不干净,最后收拾垃圾。你的动作要快,别在里面呆太久。” 钟月好似还没睡醒,揉着眼睛,连连点头答应。 小说里用文字描述的盛宴的景象,钟月想象不出来,因为她没有亲眼见过。 但如今有机会了,她只会瞪大双眼,张着嘴巴,整张脸贴在车窗上,吃惊地看着一辆辆漂亮的轿车、跑车、古董车停靠在别墅外的沥青路上。大楼顶上的彩色霓虹灯照射着整片山林,似比星月还要明亮。 车子从前门开到后门,钟月来不及多看,就被人赶去了换衣间。 她与其他员工一样,穿着相同的工作制服,由领头带队去到后厨间,有人推着餐车,有人端着菜盘,有人捧着冰桶…… 走道上的员工摩肩擦踵,鞋跟与地面磕碰出凌乱的声响,手上却有条不紊地接应好各自的任务。 钟月隐隐感到兴奋,跟随大部队去到大厅,而那里的景象不禁使她眼前一亮。 她踮起脚,朝乐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有一位浓妆红唇的名伶在舞台上唱着歌,她看不清名伶是哪儿国人,却听清了飘来的妖娆旋律。 她将精美的食物有序地摆放在长桌上,准备打道回去时,李阿姨走来,让她在一楼候着,其实是让她偷懒。 一楼的吧台,斜对着舞台。 钟月在一处灯光较暗的地方,一边凿冰,一边观看表演。 她看着人们尽情地吃喝玩乐,被昂贵的酒水浸淫过的笑容,与上边迷醉的眼神像极了在书里看到的日本能具。 她是喜欢热闹,但那是温和的,而不是这种虚假的和平,似空气中包裹着“疯狂”的透明孢子,就等着暴风雨来临时钻进人的体内。 钟月不是唯一的异类。 在她的左手边坐着一个奇怪的中年男人。 他偏着头,歪着嘴巴,握着酒杯的右手像个上乐发条的玩具,时不时地颤动,头发与服装像是专门打扮过。 他一个人坐着,唯独他的左右两边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他喝一口酒水,然后擦一擦嘴角的水渍,继续发呆。 钟月过去添酒,那男人便像是一朵见到太阳的向日葵,缓缓直起腰来,笑道。 “谢谢小妹,欸,谢谢,谢谢。” 钟月倒完半杯,男人还在道谢。他说话有点结巴,一直吸嗦着嘴巴,像在阻止往外流的口水。 “先生,您吃水果吗?” “谢谢,谢谢你,谢谢……” 钟月和男人聊了起来,知道他姓马,是残障学校的校长,学生都喊他老马。 她还得知他之所以来,是因为付荣是学校的资助人。 他怕钟月不信,便掏出老旧过时的,勉强称之为智能手机的四方砖块,手指在半面都破碎的屏幕上笨拙地滑来滑去。 因为手机触摸不灵敏,花了好些时间,他便窘迫地连声道歉。 钟月看到马校长不停地吸嘴,好似非常慌张。 她笑着摆摆手,说去给他拿吃的。她拿来一小盘水果,马校长便高兴地把手机放到她面前,说道。 “这是一七年的时候,付先生和孩子一起拍的照片。他是好人,是个大好人,孩子都喜欢他。他每年都拿好多钱过来搞学校的设施,还有给一些绝症的小孩治病。前些日子,付先生就给了一笔补贴的钱,让家长凑齐了去买助听器。助听器要好多钱,一个就二三十万,都是付先生出了一大部分的钱。他是好人,真的是好人……” 马校长不厌其烦地为一张张照片解释它的来龙去脉,其中对付荣的为人赞不绝口,虽然来来去去都在重复着“好人”与“谢谢”。 钟月看到了一些孩子五官畸形,有的耳朵粘在一块儿,有的缺了半个脑袋,有的是兔子嘴巴。 她看着,听着,不由地恍了心神。 这些事情,都是小说里面没有写的。 拯救第三十二步 李阿姨打来电话,让钟月去三楼。 她不得不唐突地打断马校长的激情演讲,忍痛看着他失落的眼神而离去。 别墅三层是主人家的独属场所,装潢风格充满着皇室古堡的庄重感,与楼下的纽约风情大不相同。 她仿佛通过一道楼梯,瞬间从摩登都市穿越到维多利亚时代。 她无声地走在铺满地毯的回廊间,摸着墙面上的浮雕,越过一扇扇厚重的胡桃色房门。 钟月找到了主卧房,一个女人开了门。 她毫不惊讶地微微垂眸说道。 “狄小姐,我是来收拾卫生的。” 狄娜让员工进去了。 屋里的空调开着,钟月大致一看,客厅干净,暂时无须清扫。 她征得狄娜的同意,走进卧室,不以为意地看一眼床上的男人。 付荣侧躺在床边,似拘束地缩蜷着手脚,上半张脸被短发遮住,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热水悄密密地从水龙头里流出,犹如海潮躲着月亮,慢慢地涨升,装满半个浴缸。 钟月听着流淌的水声,好似有人在旁为她壮胆。 她一边迭着浴巾,一边悄悄地朝床那边看去。 卧室与浴室是连通的,中间只隔着一道拱顶半透明的黑色玻璃门。 钟月看见狄娜站在床尾,为付荣脱鞋脱袜。 她的动作之娴熟,神情之自然。 只是洗浴的水刚刚放好,狄娜便要求外人离开。 钟月没有迟疑,等出了门口,才稍显怔愣。 她回到一楼,发现马校长还是一个人坐在酒吧前。 她淘气地从后拍了他的肩膀,把人吓得又惊又喜。 马校长好不容易续上先前的话尾,却察觉钟月有点心不在焉。 他虽是早已习惯他人的漠视,但对于这位可爱的听众,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他吸了吸口水,委婉地问道。 “妹儿,你要是事儿要忙,就去吧。” 不等钟月想好要怎么回答,手机响了。 她看是付荣的来电,还感到纳闷。 她不敢像上次那样犹豫,立即按下接通,里面传出来了熟悉的骂声。 “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钟月的心倏地掉进冰窟。 付荣的声音很大,马校长应是听到了。 她尴尬地笑着指了指手机,接着转身跑回三楼。 这次开门的还是狄娜,她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结了一层霜。 这时,付荣已经坐起身,神情凝重地盯着地面。 她们一同站在他的面前,听他说道。 “你先回去吧。” 这话对谁说的,狄娜再清楚不过。 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语气平淡对钟月嘱咐道。 “醒酒药待会儿就送来。他喝了很多,要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狄小姐。” 狄娜走了,付荣终于不用忍着胃里翻涌的酸意。 他健步如飞地冲到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呕吐。 付荣不常喝酒,除非是兴致到了,特定场合,又或是因为恐惧,才会喝上几杯。 他可没有练成一副铜肠铁胃。 钟月蹲在他身边,轻轻拍他的后背,心里泛起嘀咕。 狗东西整天就装逼。 付荣吐着吐着,声音渐小。 钟月冲掉马桶里混着暗红色的污水,把人搀扶起来。 她卷起袖管,给他脱衣服、洗澡、洗头、刷牙。 她看到他全程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神情十分难受。 钟月的动作迅速,付荣洗漱吃药,躺回床上,不过半小时的事情。 她站在床边,不由地看着付荣。 过了片刻,她伸手拨开他扎眼的头发,露出高挺的额头。 他缓缓睁开眼,用着嘶哑的嗓子问道。 “你擅离职守,想死是吧?” “我是看房里有人,就走了。” 付荣瞪着钟月,全身散发出阵阵怨气。 当时的他喝得晕头转向,看不清东西,可鼻子闻到香水味,便知道为自己脱衣服的女人不是钟月。 所以,他才气急败坏成那个样子。 钟月挠挠脸,有点心虚地说道。 “您睡吧,我去把洗手间弄干净。” “你今晚在这里睡。” 钟月欸了一声,付荣转过身睡去。 男人半夜胃疼。 他摸到床的另一边是凉的,怒喊一声。 在客厅沙发上睡觉的钟月,像个冬瓜噗通地摔到地上。 她连滚带爬的跑进卧室,怎料一个枕头朝她砸来。 “你个蠢货连话都听不懂!” 钟月想和付荣保持一点距离,可他似乎不愿意。 她捡起地上的枕头,无奈地爬上床,小声问道。 “胃疼啊?我给您揉揉。” “你的脏手别碰我。” “我洗干净了的。” 钟月的手贴在付荣的腹部,轻轻地划圈按摩。 付荣想阻止的,只是来不及而已。 是的,他是讨厌她的。 苏利明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像钟月说过的,缘分总是妙不可言。 陈文清与旧友重逢,工作顺利,并且和同事相处融洽。 最重要的是,付荣似乎没有一点儿察觉。 苏利明是西餐厅的付老板,也是陈文清的大学学长。 两人在读书时候,对彼此都抱有好感,尽管各自知晓,但最终由于他们内敛的性格,以及对未来发展的不确定,爱情的火苗就此被掐灭。正是因此,才有了多年后的死灰复燃。 日子变得如意安稳了,每天能够准点上下班,陈文清便视作为一种幸福。 她时常弹着钢琴,脑海里就浮现出钟月的笑脸,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瞬间充沛整个心房。 她真想亲亲她的小脸。 美人走哪儿都是关注的焦点。 餐厅的客流逐渐上升,有的客人是为了一饱眼福,有的客人是为了欣赏音乐,也有的客人是图个新鲜。 不论因何而来,对餐厅的名声自然是好的。 苏利明站在一个不起眼的暗处,眼中含笑地望着台上的陈文清。 苏利明很少将演奏者放在眼里,换句话说,他是用耳朵去倾听世界的声音,从而在脑子里描绘出相对应的外观。 他对任何声音都极为挑剔,甚至有些过分敏感,因此同行给了一个“鉴音器”的名号。 他个人是不喜这样的贬低。 他认为自己是对音乐负责,所以秉持着执拗的心态,先是处以“审查”的方式,聆听节奏韵律是否出错,后而才肯放宽心去欣赏。 苏利明年纪不大,对人对事的态度却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陈文清曾调侃他是上个世纪的人,只是投胎时,忘了喝孟婆汤。 不论她说的什么话,他心里都感到喜悦。 自从大学毕业,两人便断了来往。 苏利明懊悔当初的犹豫不决,时常翻阅在心中埋藏已久的表白,一遍一遍地反复排练,可胆量却只减不增。 他感叹自己老了,青春活力早已远去。 回忆太多,容易使人多愁善感。 苏利明似笑似哭,忽然看清了这段短暂情缘的尽头。 他之所以得知陈文清有难,还得亏何宥谦告知。 餐厅是何宥谦投资的,而他只是个挂名的挡箭牌。 他不知道何宥谦的目的,但只要能与她再度相遇,所有事情都无足轻重了。 拯救第三十三步 后院的一片月季花被铲除干净了。 钟月躲在室内,不敢出去,因她觉得血淋淋的。 挖掘机运行的轰隆声,吵的她无心工作。 她关掉吸尘器,杵在原地,呆愣地听着屋外的声响,似在为它们默哀。 李阿姨同她说这是先生要求的。 她追问原因,得到的解答是无解。 难以想象,一双动物的眼睛,竟能出现在人类身上。 钟月曾在一个纪录片中,被一只站在悬崖边上的老鹰所吸引。 它的眼神锋利,姿态英勇,无惧无畏地直面袭来的暴风骤雨。 她盯着那双眼睛,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与付荣呆在一块儿,准确的说,是同处一个空间里,钟月总能感到背脊发凉。 她回头,便能捕捉到他那鹰视狼顾之相。 她心想,自己是哪儿得罪人了呢? 不知他为什么露出一副要如何吃了她的样子。 本来一对眼睛阴恻恻地盯着人瞧,倒不是大事,但日子一久,他就变本加厉了。 付荣隔三差五就逮着钟月骂一顿,说的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 有时愤怒咆哮,有时冷言讽刺,有时一声不出,只是一昧地瞪着。 男主角发疯是常事儿,她见怪不怪了,反正就当个木头,只字不应,任他吵闹。 最后,他问她听懂了没,她点头。 他要她重复,她则摇头。 接着,他又被气了一番,继续对她狂轰滥炸。 付荣唯我独尊,做事从不需要理由。 他想干就干,想骂就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上一秒喝着咖啡,下一秒就能扒人裤子。 有一次,付荣出差,钟月还以为耳朵能休息了。 酒局上男女嬉笑,男人是高官财阀,为的是皮肉;女人是模特演员,为的是资源。 付荣负责铺桥搭路,把两个路子不同的人群聚在一起,为的是生意。 他既没有威逼男人嫖娼,也没有强迫女人卖淫,每个人都是自愿的。 既然事情办妥了,付荣便作势要走。 不知从某处走来一个女人,她穿着挂脖式红色短裙,青葱细指举起红酒杯,问道。 “付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付荣的注意力都跑到她的手上,没有作声。 女人把举杯的手放到v领的开口处,继续说道。 “贵人多忘事。我叫凌月,希望能有机会再与付先生重新认识。” 凑巧了,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 付荣把目光向上移去,淡妆粉唇看着顺眼。 陌生女人想靠近他,可他一个眼神就喝止了她。 他对所处的场所极为谨慎,于是一男一女去了酒店。 凌月搞不清付荣的心思,他的神情冷冰冰的,一路上与她没有任何交流,而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识破自己的谎言。 她作为影视圈新晋演员,曾在一次大型聚会中,远远地望见人群中屹立出众的男主角。 她便想着如何能与这样一个男人睡上一觉,如果自己走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捞些油水。 可是很快,经纪人便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付荣为人神秘,极其注重隐私,身边有固定的圈子,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 况且要想进富人圈里,不亚于跳进火坑。 客房里,付荣随手丢开手里的外套,接着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仰头深深地长吁一口。 凌月见他疲惫,便坐到他身旁,前胸贴紧他的手臂,说道。 “您休息,不用动。” 凌月上手,替他解开一颗颗衣扣。 她的手一边行动,眼亦一边窥视。 从男人那结实的胸膛里,喷涌出浓烈的性欲望,不禁使她口干舌燥。 未等她把手伸进衬衫里,付荣似呓语般地念出一个人名。 她一愣,以为他是在叫自己。 “您弄错了,我姓凌,叫凌月。” 付荣好似如梦初醒,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说道。 “出去。”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付荣看着凌月,神情异常凶狠。 女人慌张地跑了,付荣禁不住开始想东想西。 他以为走远了,就能静下心来,怎料那只笨狗还在脑子里甩起舌头,欢腾地四处乱跑,胡作非为地撞乱他那个本该平静的心。 他想揪住它的后颈,警告它不许撒野,可一见它泪眼汪汪的样子,胸口就会泛起一片酸涩,不知不觉心软地自责起来/ 他的内心有两股势力在作斗争:一个在说沉溺欢爱是天性的驱使,另一个则说激烈反抗才是强者的表现。 不管钟月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他确确实实是中招了——他想念她。 他居然会想念她! 真是一个可恶的女人! 付荣不顾绑着绷带的手,把沙发的软垫子当作拳击的沙包。 过后,他觉得不过瘾,便拨通钟月的电话,开口就是一顿数落。 等他的气焰消散了些,手机里始终没人回话。 他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心,仍厉声问道。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话?” “啊?您骂完了啊?我在擦屁股呢。” “擦什么屁股?” “我拉屎呢。” 电话挂断了。 钟月从洗手间出来,尚且有些摸不清头脑。 她想了想,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内容如下: 我:亲爱的付老板,您有什么事吗?[玫瑰] 精神病患者101号: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是吗? 我:那倒不是这个意思。 精神病患者101号:谁让你上厕所接电话的? 我:不是您要我24小时都带着手机嘛。[委屈][委屈] 那边不回话了。 钟月无奈地回到房间,躺到床上揉肚子。 付荣一出远门,她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跑到市集上吃吃这儿,吃吃那儿,鲜香麻辣冰饮甜食,各种的胡吃海塞,导致肠胃不适,拉肚子了。 过了一阵子,那边发来一条信息。 钟月一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精神病患者101号:想不想我? 我:付老板早点睡,对身体好。 精神病患者101号:你耳聋吗?我在问你想不想我。 我:想。 精神病患者101号:有多想? 我:想到抽筋。 精神病患者101号:我和你说过不要乱吃地上的东西,活该你肚子痛。 我:[委屈] 拯救第三十四步 以为付荣不发批疯了,谁知好戏在后头,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钟月眉头一紧,顿感不妙,随即从床上坐起身,整理一下仪容,接通视频。 她无须看清屏幕显现的是什么,便惊呼一声卧槽,把手机扔了出去。 听着耳机里男人的狂妄笑声,她的五官扭成一团,心里直犯恶心。 付荣布下命令,钟月四脚连爬在三秒内,把手机捡了回来。 有言是鸡太大,一个屏幕装不下。 应许是灯光和摄影角度的问题,视屏里那一根器物软趴趴地倒在阴毛丛中,显得颜色变深了,纹路细致了。 光是一眼,就让她的心打起鼓来。 男人那腌臜玩意儿,她虽是尝过,含过,用过,可仍是见不惯。 “把脸转过来。” 钟月抿紧嘴巴,慢慢把头转过去。 “你斗鸡眼是吧?把眼睛也转过来。” “付老板,您饶了我吧。” 付荣握住它,对着镜头晃了晃,得意地问道。 “不想它吗?” “想想想,想到睡不着觉,想到吃不下饭,每天不看上一看就浑身难受。” “想就脱裤子。” “干嘛?” “抠给我看。” 钟月一时语塞。 付荣看她不说话,于是安慰道。 “听话。早点做完,早点睡觉。” “不如直接睡吧?” 电话那边只有呼吸声传来。 钟月轻叹一声,脱下裤子,拿了一张浴巾垫在屁股下面,说道。 “弄完就可以了,是吗?” “我满意为止。” 钟月岔开双腿,在腿间放一个枕头,手机就靠在前面,与唇瓣紧闭的甬道距离近十厘米。 她把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幻想那个男人是怎样爱抚自己。她抚摸两下,揭开覆着黑丛丛的毛儿,艳粉的内部尽收男人眼底。 她用中指抚摸自己,顺时转圈按压,捻在指尖。 她的嘴巴被枕头堵住,只能哼哼唧唧的,像在撒娇。 付荣听得耳根子软,着魔般地紧盯手机,飞快地撸动。 各自手机听筒里都传出咕叽咕叽的水声。 伴随短促的女声,体内的水润湿了门扉,一条幽径就这么缓缓开启。 也不知钟月是否在捣乱,她伸手往下摸去,指头沾着淫水,插进敞开的甬道,嘴里还喊着男人的名字。 付荣咬着腮帮,把牙齿磨得咯咯响。 她是故意的。 她肯定是故意诱惑自己! 若是以往,她只怕是求饶时,才愿意喊几声。 瞧瞧如今,他不在了,反而骚浪了。 钟月渐入佳境,好像不满于现状,渴望更大更粗的东西捅进去。 两人虽然身处异地,却默契地在脑海里想象着彼此的肉体。 他们似乎获得了神奇的力量,将时空扭转重迭,在一并高潮的瞬间,恍惚地看到彼此的面容。 她好像正抱着他,他好像正看着她。 钟月像一只熟透的红虾,蜷缩着身体,脑子融成浆糊,思绪不清地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 付荣用纸擦着手中的精液,犹如对待亲密爱人般温柔地答道。 “我在。” 钟月把头从枕头里抬起来,才发觉不对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叫他,也没有料到他会回应,语气柔软得像是在哄逗孩子。 “您快休息吧,晚安。” 视频通话结束,付荣眼光光地看着手机,直至自动熄屏。 他把手一甩,沉闷的噗通,手机掉到地毯上。 他原以为钟月的忽冷忽热是一种欲擒故纵,但是现在,他确定那不是如处子般天然的羞赧,而是一种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的躲避。 她总是在温存的时候,泼去一盆凉水,或是在他渴求更多的时候,把脸撇去一旁,顾左右而言他。 付荣屈尊降贵与这样一个女人上床,可不曾想,那个女人竟不知感恩,甚至避之不及。 他越想越气,胸口突然似被重拳一击,遽然惊觉——她难道不喜欢自己吗? 他对自己的外貌和身份充满信心,甚至是自负。 他早已将女人对自己的爱视为一件默认的惯例常事。 所有女人都理应喜欢他,爱他。 付荣的怒火转而形成一团灰色云雾,不上不下地堵在气管里。 他不知那是什么情绪,只知道深吸深吐一口气,连续几回,才感觉舒服一些。 钟月鲜少为自己购置衣物。 她的衣裤鞋袜,刚好放满一个行李袋。 她对衣服的品味不高不低,只要求质地舒适,价格适中。 除开工作日必要的制服,平日的休闲装无外乎是t恤与长裤,所以再漂亮的衣服,也没有适合的场合,没有适当的时间能够展现。 小时候一到新年,钟月总是满怀期待地等候母亲的礼物。 尽管她知道所谓的新衣服,都是亲戚家小孩不要的旧衣服。 她有时能在口袋里找到几个硬币,几个玻璃珠子,几张千纸鹤,便兴奋地交给母亲,说要让母亲攒着,为父亲买明年的新衣服。 钟月从行李袋里拿出三件衣物:父亲的外套,母亲的帽子,弟弟的毛衣。 按照习俗,亡故的人使用的任何东西,都必须在入土之前烧光。 她庆幸当时耍了小聪明,留了三件衣物作为思念的培养皿。 她盘腿坐在床上,头上戴着帽子,身上穿着外套,腿上放着毛衣,手里用着针线,缝制内裤侧边掉线的缺角。 她忽而笑了起来,用着家乡话,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你们莫要笑俺,俺待会儿就出去买新的,漂亮的,眼馋死你们。” 接着,钟月似想到了什么,把内裤左看右看检查一遍,说道。 “其实……俺有新衣裳,是一条长裙。是一个男人送嘞。喜欢不喜欢?唔,肯定是喜欢嘞,俺都不舍得穿。哎呀,不说了,要去接人了,改日再聊。” 钟月骑着电瓶车,路过各个繁华热闹的大型商场,门前流窜着无数身穿奢侈品的年轻人。 他们生活在大城市里,被金钱供养的环境之下,身上总有股与农村人不同的气息。 就像付荣的别墅像座城堡,她已经住了小半年之久,却仍然感到阴冷。 那只不过一座极大的,空虚的,被冰冷坚硬的泥瓦建造而成的监狱。 因为碰上内衣店清仓结业,钟月买到五元一条的内裤而似捡到天大的便宜。 她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兴冲冲地开向西餐厅的方向。 到达餐厅门口时,钟月没有走进去,而是透过玻璃,悄悄地往里偷看。 乐队中不见陈文清的身影,她打电话,朝路边看了看,便发现陈文清与一个男人在车边说话,看那表情,像是起了争执。 钟月走了过去,陈文清先是一楞,然后把她拉到身后,继续对着面前的男人说道。 “我和你说了,我没钱,我没钱借给你。你倒好意思说你没钱,那你开的宝马是什么?你当我瞎吗?” 钟月搞明白了,这个男人是陈国宏。 可她觉得疑惑,眼见父女俩从言语争执,逐渐升级为肢体冲突时,她一个箭步冲上去,直直把脸送到陈国宏的巴掌上。 男人的气力很大,好似用了拳头。 钟月的耳朵嗡嗡响,左边的脸火辣辣的,眼睛刺痛得睁不开,连眼泪都不自觉地哗哗流出。 她摸了摸嘴角,看到指头上沾着血。 她被打蒙了,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所以不明白陈文清在慌张地说什么,她只好傻傻笑了笑,紧接着被两个陌生的,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带上了车。 拯救第三十五步 如果一个细节出了错误,就会导致角色不按剧本表演,故事失去文本逻辑,蝴蝶效应是否就是如此呢? 在被陈国宏扇巴掌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女主角与其父发生肢体冲突的剧情,不该在这个时候发生,而且在纠缠中,因保镖及时出现制止,陈国宏只是把人推到了,没有流血事件。 不然她怎会挺身而出,腆着个脸无缘吃了一耳光。 剧情发生了错乱,导致之后的剧情一并发生连锁反应。 钟月像是偷懒的学生,想着明天是周六日,就大剌剌地翘高双脚,欢天喜地玩耍去了。谁知一看日期,才知把日子记错了,慌不择忙地挑灯夜战,胡乱地挥笔乱作。 如果剧情发生改变,那她现在修正,还来得及吗? 钟月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似乎是在梦中。 她忽然不想回到现实了,她不想面对一箩筐子、麻烦的、讨人厌的纸片人。 她本该和其他人一样,不好奇天高,不知晓地厚,本分守纪地遵循故事发展。 可有一天,她醒了,睁眼发现全世界唯独她一人苏醒,其余的人都在沉睡着。 她叫不醒他们,也不能叫醒他们。 她想活命,就得闷声干大事,凡是都得忍下来。 她是能忍,但一想起付荣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就恨得牙痒痒。 一句睡梦中脱口而出的粗话,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钟月醒了,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她看着医生护士,还有陈文清面面相觑的神情,茫然地问道。 “我怎么了?” 医生指着自己的脸,和煦地说道。 “面部受伤,口腔壁破裂破裂,按时服药,清淡饮食,过一周痊愈。” 钟月动了动嘴角,一阵刺痛由眼角传到右半张脸,右边眼睛无法完全睁开。 医护人员走后,陈文清握紧她的手,神色担忧地说道。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已经报警了,我……” 陈文清见钟月没有反应,不禁羞愧地松开手,把嘴巴闭上。 “我晕了多久?” “差不多一个小时。” 钟月噌地坐起身,眼珠子左右颤动,疯狂运转她的cpu。 陈文清以为钟月生气,便抿紧嘴唇,默默准备承受她的责怪。 “他娘的,要死人了!” “谁要死?” 陈文清不明所以,却见钟月从床上翻下去,三两下穿好布鞋,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栗子,说道。 “吃,给您买的,回去放微波炉热热就行,要是觉得麻烦就等我回来。” 陈文清接过东西,打开纸袋,看到里面是一粒粒泛着油光,干净饱满的圆栗子。 她跟着人走出病房,穿过走廊,从七楼跑到楼梯到一楼,执意要问个明白。 可是钟月不肯透露半个字,只说是“办点事儿”。 又是那个黑衣西服男子,他貌似是付荣的人。 陈文清站在医院门口,看着钟月与他说了些什么,然后一同上了车。 她看着驶去的车辆,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时刻被人盯着。 既然如此,那么付荣肯定知道自己外出上班。 那他为什么故作不知呢?是在静观其变吗? 而钟月是早知有人在监视自己吗? 她摸到手里的栗子是冷的。 从天上掉下来大大小小的水珠,敲击在车窗上,倒影出一张模糊的面容,而那双蹙紧的眉头却格外清晰。 钟月在车上不停地给付荣打电话,发信息,但无一是回应。 她听到外边传来啪嗒啪嗒的雨声,仿似生命正在倒计时。 她看看手机,只要再过二十分钟,付荣乘坐的私人飞机将会坠机。 他要是死了,她所受的苦都白瞎了。 眼见道路开始塞车,钟月来不及多想,开门下车。 她不顾扑面而来的风雨,在潮湿的路面上小跑着,仍不断地试图拨通付荣的电话。 她的眼睛好似被胶水糊住了,用手抹掉一把脸,还是难以看清前方的路,只能眯着双眼,舔舐唇上聚集的雨水,在错落的人群中小心穿梭。 她越走越累,觉得脚沉甸甸的,估计是雨水不仅打湿了衣服,也把脚上的袜子浸湿了。 她顾不得停歇,终于来到公司门口。 可是以她这幅落水狗的模样,保安自然不让她进入。 她不计较,便走到一旁躲雨,努力想办法。 但是保安却不满她的形象,执意要她离开。 “大哥,行个方便吧,我待一会儿就走。” “不合规矩,你去别的地方躲。走走走!” 保安像是驱赶肮脏的畜生一样,极为嫌弃地摆着手。 钟月抬头看一眼天,再看一眼地,灰溜溜地走开了。 无情冰冷的雨水达到了它的目的。 被雨水打湿一大片的上衣粘在钟月的后背,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搓动双手,为自己取暖。 李阿姨发来一串电话号码,钟月一激动,不慎把手机摔到地上。 付荣与女人相处,不仅狄娜一个能保持肉体干净的关系,还有专门处理公事的杨秘书。 书中没有明说,她是否一同与付荣出差,但碰碰运气总是好的。 她捡起手机,发现屏幕左上角裂了一道口子。 她没时间心疼,抹掉屏幕上的水渍,立即拨通电话。 幸运的是,电话顺利接通。 秘书接待过钟月,对她留有印象。 听她讲述一番后,便看一眼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开口说道。 “钟小姐,您先不要急,我下来接您。” 一见到人,钟月便急切恳求秘书联系付荣。 只是秘书一展客气的笑容,没有解释其他的,把她带到办公室,让她静心等候。 钟月又气又急,哪儿有心情坐着干等。 她手足无措地比划着,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而秘书的表情分文未变。 “姑奶奶,你别笑了。你赶紧打电话吧,就告诉你付老板不要坐飞机,千万不要坐飞机,不然就要嗝屁啦!到时候身体炸个粉碎,骨灰都找不齐!” 钟月快气得跳脚了,秘书依旧岿然不动,以为她在跳大神呢。 不过是个人,都不会无缘无故相信这番话,都当她是鬼上身,胡言乱语了。 “付老板要是没了,我也不活啦!不活啦,不活啦!” “胆子肥了,竟然咒我死是吧?” 钟月的身体骤然一颤,回头看到付荣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愣了几秒,眼前恍然出现那时共浴的画面。 他们同坐在装满热水的浴缸里,她一如往常坐在他的怀里,身体却刻意避免肢体接触。 他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哼着一首老歌,从水面撩起浮起的发梢,胡乱编弄她的头发。 这是两人鲜少的安宁,当时的她听入迷了。 钟月像牵线木偶一样走上前,好像看到怪物一般地望望这儿,望望那儿,然后猝不及防地给了付荣一巴掌。 在场的众人有秘书和保镖,以及身后的其他员工,他们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各自大眼瞪小眼的,不敢说话。 实钟月没有使劲,充其量是拂了一下。 等她回神,付荣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不好在员工面前发威,所以十分克制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给我进来。” 拯救第三十六步 办公室一片漆黑,只留有书桌上的一盏台灯。 付荣靠在桌前,背对光线,那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巨山,隔绝这世间唯一的光明。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钟月,手里握着高尔夫球杆,一下一下地用球头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与钟月的心律节奏一致。 她止不住哆嗦起来,望一眼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再望一眼那根砸在地毯上的金属棍子,然后默默地低下头。 只因付荣嫌钟月脏,她只能尴尬地杵在门口,并拢双脚与垂下脑袋,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脚下的地毯,轻轻地踩了踩,脚感似乎与别墅的一样。她仍不记得李阿姨说的是哪位大师设计的。 过去三十分钟,钟月不由地打了个喷嚏。敲击声停了。 “跑吧。” 钟月不明白付荣的意思。 她抬头,眯着眼睛,看不清男主角的神情。 此时,他的五官像是被黑暗吞噬,混沌得只剩下一双泛着阴翳的眼睛。 未等钟月开口询问,一束光线飞速地从她的脸边滑过。 身后一声巨响骤然响起。 “还不跑?” 钟月听到付荣话中的笑意,缓缓地扭头,看到距离脸边只有几公分的球杆。 她才意识到他要打死自己。 她突然跑向右边,打开一扇门,逃了进去,随即转身反锁房门。 她本要继续逃跑,可双腿却被吓得发软,似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又跌倒,两腿向后死命地蹬着,奋力地用双手撑起上身,想要爬起身。 门外有一个狂躁的疯子正在砸门。 一声声索命般的击打声,银色的门把眼看着越来越松动。 钟月终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打开另一扇门。 多亏了是连通房的布局,她从休息室跑进烟酒厅,看到三面墙壁上装满的酒柜,在深灰的反射镜面中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与此同时,她背后的门正悄悄地敞开。 烟酒厅的壁柜被打碎,散落一地玻璃碎片,渗进地毯里的名贵红酒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变成一滩犹如从大动脉喷洒而出的黑红色血液。 这个案发现场无人在此,因为付荣追着钟月一路,打烂了洗手间的盥洗台、浴室的玻璃门、卧室的电视机、书房的台灯…… 无处不是一片狼藉。 钟月甚至在逃窜的路上,掉了一只鞋子。 付荣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转动手中的球杆,悠悠地走进衣帽间,在落地镜前整理仪容。 他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可把藏在衣柜里的钟月吓惨了。 钟月捂紧嘴巴,生怕泄露出一丝气息。 她的心脏越跳越快,快到要跳出胸膛,落到手上。 猛然间,柜门砰得一声。 钟月应声尖叫,推开柜门,冲了出去。 只是双脚一落地,就像水煮的面条一样软趴趴的。 她不幸被付荣逮住。 付荣像是勇者获胜一般踩在敌人的尸体,一只脚压着钟月的背上,耀武扬威地挥动着那根已然弯曲变形的球杆。 他玩高兴了,狡黠地笑得像个小孩子,问道。 “好玩吗?” 钟月像是旱地的乌龟,笨拙地扑腾两下四肢,声音颤抖地讪笑道。 “好玩,太好玩了。” “那你打我一巴掌也很好玩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是担心您,以为您回不来了。” “回不来?” “我给您打了十几二十个电话,就是想告诉您不要做飞机回来,飞机会处事。只是……” “只是你没有想到我还是回来了?” 不仅是回来了,还是提前回来了。 原剧情里,男主角虽是得知女主角被陈国宏要挟,但仍是等隔天天晴才回去,因此着了他人的道儿。 可是现在,付荣却是因祸得福,钟月都怀疑他是不是开挂了。 “这就说明您吉人天相。我这次是疏忽了,没能及时提醒您。您要想出气,就往我肉多的地方打吧,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要是打到我的木头脑袋,我还想跟在您身边,给您办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玩下去也没有意思。 付荣扔掉球杆,松开了脚。 那一夜视频通话过后,他本打算迟几天回去,像是这样,就能挽回一点面子。 可等他知道钟月被陈国宏打晕了,他一心就想着回去。 而因为天气原因,私人飞机不可占用航道,于是他改坐最快的一班客机。 在回程的路上,付荣的心难以平静。 他试图听歌看书,做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但飘忽的心绪,总会飞到钟月的脸上,不禁使他想起那天在俱乐部,钟月跪坐在自己跟前,说的那些话。 陈文清的猜想是对的。 她在房间里找出四五个摄像头,并且一一踩碎,扔到付荣面前。 付荣被抓包,却是无畏无惧,得意地笑起来。 这不以为然的样子把陈文清气得够呛的,直指他的鼻子骂道。 “你在我房间里装这种东西,你是变态吗?!” 付荣摊开手,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看到这幅嘴脸,陈文清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早上,继母带着妹妹去到餐厅,与她说陈国宏失踪了,公司也被查封了。 她对于母女俩假惺惺的眼泪,没有多少感触。 她们在哭诉的过程当中,半句不离钱。 她们好歹哭了一下,为了捧捧场,陈文清给了三万块钱,把人打发了。 她不是心肠歹毒的人,也不优柔寡断的人,给钱纯属卖个面子。 她与那家人没有感情,谈不上母女情深,只有亲生母亲在世时,与陈国宏的关系算是亲近,若是对他不闻不问,倒是不可能。 “他的公司破产了,是你做的吧。” “听不懂。” “你不要装了。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付荣转动手中的钢笔,笔尖反复点在纸上,却始终没有落墨。 他想着某个人,想得心烦,如今还有人找事儿,就更烦了。 他干脆丢开笔,向左转动椅子,把两条腿高高地搭在桌上,神情傲慢地说道。 “与其问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把你爸欠我的三千万还回来吧。” “三千万?你什么意思?” “你爸问我要钱,可不止一次。” “是你要给他的,关我什么事?” “难道第一次的三百万,不是你开口要的吗?” “钱是到他手里,我一毛钱都没有拿。” 付荣动了动肩膀,窝在椅子里,用着轻飘飘语气反问道。 “所以呢?” 陈文清觉得付荣像极了地痞无赖。 她自知多说无益,摔门而出。 陈文清走下楼,脚步气力之大,似要震碎这栋楼。 她走去杂物房,找不到人;走去厨房,找不到人;走去后院,便看到钟月坐在台阶上,微微歪着头,呆呆地看着前方的一片空地。 夜晚的山林不似白日那样清丽明朗,而是孤寂黯然。 头顶的照明灯无法点亮天空的星宿,也无法照耀钟月的心灵。 陈文清眨眨眼睛,想要看清她那被夜色晕染的五官,可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如直接勇敢地走向她,靠近她。 陈文清坐到钟月身旁,看着钟月炯亮的双眸,将心底的愿望说了出来。 “我们逃走吧。” 钟月笑了笑,小声地问道。 “去哪儿?” “只要能离开付荣,哪儿都能去。” 她们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倒影,在这一刻,似乎都明白各自的难言之隐。 钟月摇摇头,苦笑道。 “我不能离开付荣。他需要我,我需要他。” “你爱他吗?” “不爱。” “你要钱吗?” “不要。” “那原因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吧,我想帮你。” “我想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原因。” 陈文清不由地愣住,只因看到钟月像是一位一去不返的壮士,面对末路,眼神中亦是充满着决绝与坚定。 拯救第三十七步 李阿姨离职了。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向钟月坦白。 她无法按照雇主的要求,做到无声无息地离开,因为那就像是一个无能之辈在面临困境时,将亲生子女丢弃在路边,任她们自生自灭。 她一想到钟月用那双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心上这块肉就会揪着,让人疼得说不出话。 钟月的神情很平静,仿佛早知这一天会到来。 她只是稍显出神,随后便顺着李阿姨编的幌子,热心地回应道。 “回家养老好啊。您早点退休,每日在家里听听歌,喝喝茶,还能照顾小女儿,日子好的很嘞。我也希望到了年纪,我就能退休,好在家里叹日子。” 李阿姨点头笑了笑,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一时沉默着,间中忽然对视,又会迅速撇开。 她们心知肚明大家说的都是场面话。 钟月喜欢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妈妈。 她会让钟月偷懒,说是其他工人不能白拿钱;会给钟月做家乡菜,说是主人家吃剩下的;会帮钟月打掩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关心的话,一句不说,真心的事,一件不少。 钟月在图书馆里见过地球仪。 她摸过、转过、研究过,在东西南北的地图上,看清了祖国的样子。但是祖国太大了,她忘记家乡是在版图上的哪一个方位,不知道东西,不知道南北,着实令人烦恼。她只能闷闷不乐地问道。 “李阿姨,湖北有多远啊?” 李阿姨微微一笑,知道钟月是想找她了。 “湖北不远,坐高铁飞机都能到。阿月,你要是不想干了,就到我那儿来,我总有一口饭给你吃。” 钟月俏皮地笑起来,说道。 “阿姨的饭好吃,我能吃好几十口。” 当天中午,女管家的房间就空了。 钟月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走进李阿姨曾住过的房间。 屋里的布置简洁,该拿的东西也都拿走了,留下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和一个衣柜。 她坐在光秃秃的床垫上,看着这四周,不禁抹了下眼角。 李阿姨对她好,离开前还把卫生弄干净了。 她想起《再别康桥》里的一句话: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钟月觉得自己是一个扫把星。 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她能留住的。 她冒着雨,开着电瓶车,心里的纠结与苦闷化作冷澈的风,狠狠地拍打她的脸庞。 她将小车开到餐厅门前,手里提着一个饭袋,从玻璃窗外往里头看去。 钢琴是无声的,女钢琴师在灯光的沐浴下,温柔的春天因她而降临。 势如倾盆而下的大雨使钟月无法与屋里的人共赏,她只能看到有客人在鼓掌,便也跟着拍拍手。 她穿着雨衣雨鞋,实在没有脸面把人叫出来,生怕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会破坏他们的美好。 于是,她把饭袋交到迎宾员的手里,最后留恋几眼,悄悄溜走。 付荣走路时不紧不慢,微微挺胸昂首,睥睨的眼神像一只高贵的猫儿。 钟月刚从外面回来,没有想到付荣已经在家了。 她看着他穿着西装,从慢慢地楼梯走下来,到自己跟前,左右巡视一圈,问道。 “你死去哪儿了?” “给小姐送饭。” 反正付荣无处不是安插眼线,钟月不如老实交代了。 付荣轻哼一声,说道。 “去洗澡。” “我晚上洗。” “我让你帮我洗,蠢货。” 钟月应了一声,然后像是一只小狗甩动身体,抖落皮毛上的水。 水珠泼洒到地上,付荣看得出来,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知道她又犯傻了,总是做一些多余的蠢事。 付荣洗澡倒是乖,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低头就低头,有时水进到眼睛里了,也不骂人,无非是像个小老头,只管瞪着人,以表不悦。 钟月被他紧紧盯着,没有丝毫不适。 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她在做每一件事情,都能够心无旁骛投入进去,尽心尽力地将事情做到圆满。 清洗收尾时,付荣踩在地垫上,让钟月为他擦干身上的水渍。 她握着他的手,看到节骨上有一排硬痂。 她视而不见,说道。 “洗好了,干净了。” 干净吗? 付荣自问道。 他的手不知抚摸过多少女人的乳房,臀部和下体,而今他也用来抚摸眼前这个傻女人。 “你不想问一些事情吗?” 钟月抬眸,轻轻向上瞟一眼,问道。 “您的手怎么了?” “心疼吗?” 钟月点点头。 付荣没有听到满意的回答,似乎有点赌气,一把抽回手,瓮声瓮气的说道。 “装模作样。” “我没装。” 钟月大胆地抓起付荣的手,不满于辩驳这一句话。 “我不骗您,我是心疼您。您这伤口生肉就会发痒,到时候可不要乱挠。” “乱挠又怎么样?” “乱挠…乱挠…乱挠就挠呗。伤了,我给您上药。” “不烦我吗?” “不烦。” “可是你明明躲着我。” 被人看穿,钟月不是害怕,而是有点生气。 她动了动嘴皮子,小声嗫嚅道。 “我没有躲着您。” “你有,你分明……” “生日快乐。” 突如其来的祝福,付荣本能地皱起眉头,甚至想出言训斥,可见钟月笑漾漾的,他只好抿紧嘴巴,一副神情沉重的样子。 他不喜欢过生日,因为他不希望自己诞生在那个女人的子宫里,往后就不必与那些肮脏的事情同眠。 钟月伸手摸摸付荣的脸,试图把他从回忆的深渊中唤醒。 她的做法起效了。 他渐渐回神,扭头看向她。 她则抬头仰望他,笑嘻嘻地问道。 “寿星公要不要吃长寿面?” 付荣不过生日,自然是没有吃过。 然而,他有些期待,所以故作冷漠地说道。 “随便。” 付荣在客厅坐着,心里踌躇着是否要离开。 只是一碗面条而已,他居然会紧张。 他无数次地在凳子边上站起身,又坐回去,离得最远的一步,就是走到楼梯底下。 一碗鸡汤水煮面配一小碟咸菜,分量不多不少。 钟月在旁坐着,陪着付荣。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不管好吃不好吃,都是一个表情。 她似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双手合十,闭眼说道。 “祝付老板长命百岁,吃啥啥高兴,喝啥啥健康。” 付荣愣住,嘴里的面条还未咬断。 说句实话,他没有想过活太久。 他深知,自己生命总有一天会被欲望所耗尽。 他站在三十岁的年头上,一眼望过去,前方就有一座雕刻着自己的名字的墓碑,上面没有鲜花,无人会来悼念他。 也许在某个晴朗的日子里,会有一只流浪狗时不时经过,叼给他一块骨头。 “你希望我活到多少岁?” “悲观”本是一条单向通往死亡的河流,可中间却出了岔子。 一条不知名的细小的分流,流进付荣的心里,使他好奇对方的回答。 “一百岁?” “孤零零的?” “唔……最好是子孙满堂。” 拯救第三十八步 钟月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面对陈文清了。 她想对她好,想给她做好吃的,可那样只会显得这些行为是有利可图的,包藏祸心的。 到头来,坏人不像个坏人,好人不像个好人。 她沦落为一个不知廉耻的绿茶婊。 她没有天大的本事,仅凭一点小聪明看人眼色,猜人行径,才得以换取一份战战兢兢的日子。 她以为事情总会结束,只需稍安勿躁,再忍耐一阵子。 诚然,任务是艰巨的,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实现重生的。 她像一个易碎的花瓶,里面装满了不能说的难过,只要稍微一个不小心,便会拦不住快要溢出的愧疚与耻辱。 之后会作出什么反应,她不知道,或许会痛哭,或许会怒骂,或许会沉默…… 但是唯独不能一走了之。 梦是潜意识的反射。 那些未能完成的事情会幻化为虚境,把人耍的团团转,而钟月不幸落入此中。 无数张重迭交错的镜子落在她的身边,照映着她普通的面容,以及内心的罪恶。 她惊恐地逃跑着,直至精疲力竭,都无法逃出这个没有尽头的迷宫。 她无处可逃,只能低下头,似一个罪人畏畏缩缩地等待惩罚的来临。 遽然间,她听到天上的呼唤,精神抖擞地撑直腰杆,兴冲冲地问道。 “小姐,小姐,我在这儿!” 陈文清凭空出现在镜子的倒映中。 她的脸色阴郁,像个积怨深久的厉鬼,死死地瞪着钟月,大声指责道。 “是你,是你抢走我的幸福。你和他背着我做出那些苟且之事,你不知廉耻!” 在梦里,钟月不再隐忍。 她急切地拍打镜子,渴望有一个人能无私地花费一点时间,来倾听她的苦衷。 “我不想的,我不想做这些事情的。付荣是个人渣,他虐待我,他想弄死我!他会伤害您的,他根本配不上您。女人就算没有男人也能活,您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她将来龙去脉说清后,已是涕泪交加。 她发疯似地握紧拳头,对着镜中的倒影,沉重且彻底地捶下去,那奋不顾身的样子似天不怕地不怕,即便被碎片刺伤、被拳打脚踢、被天雷击碎也是她活该。 她知道人的适应性很强。 总有一天,她会习惯自我谴责带来的痛苦,所以她需要更加猛烈、可怕、深刻的惩罚。 可惜她的呐喊没有得到他人的理解。 “我不信你,你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我诅咒你,诅咒你死在二十四岁的那天!”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镜子尽数破裂开来,形成一块块利刃朝钟月飞去。 钟月被吓醒了,可最为恐怖的,是付荣正端详着她。 当他发现钟月不对劲的时候,只是好奇她被鬼压床的样子:她的眼珠飞快地颤动,绷紧的四肢像是被无形的千斤巨石压制着,大量的汗水浸湿衣衫与头发,犹如一个刚从水里冒出来的水鬼。 钟月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而付荣无动于衷,依旧凝视她慌张的神情。 无头无尾的话说了一通,她知道自己像是鬼吃泥,说着说着便焉了气儿。 “怎么不说了?” 付荣侧着身子,只手撑着脑袋,像是早已准备好,要听对方讲述一个漫漫长的故事。 只开了一档的暖黄色的床头灯映照着他的脸庞,如同黄昏时的落日余晖被捕捉到此处,细碎的短发泛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压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若有若无地遮住他那专注且真挚的眼神。 钟月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付荣的下半张脸上。 她咬过一次他的嘴巴,那触感很奇妙,像是软糖,却比它更加具有弹性与热度。 她低下头,表示不能再想入非非了,转而说道。 “都是一些无聊的梦,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说清楚,今晚就别睡了。” 付荣笑而不语,钟月知道他不信。 她只好瞎编。 “我梦到有一个漂亮的男妖怪,整天跑到凡间勾引女人,吸她们的精气,吃她们的骨肉。后来有一个英勇的女将军听说这件事情,就设了个陷阱,把妖怪给抓住了。” “然后呢?” 钟月看着付荣,继续说道。 “然后她就把男妖怪的皮给扒了,骨头给拆了,放在家里,当作摆设。” “不对。” “什么不对?” “那女将军肯定是贪图男妖怪的美色,瞒着众人,把他藏家里,和他每天做爱。” 所以说,不管什么弯弯绕绕,付荣都离不开“做爱”俩字。 这逼男的迟早得性病。 钟月转身对着墙壁,闭眼睡觉。 付荣关了灯,贴了上去,伸手摸进她的腿缝间,凑在她耳边问道。 “你不喜欢我吗?” 钟月陡然睁开双眼,脑子直接宕机。 由于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付荣不悦地把中指直接插了进。 “啊疼!喜欢,喜欢,当然喜欢你。” “怎么证明?” “证明就是我会想你有没有吃饱饭,工作顺不顺利,头会不会疼,酒有没有少喝一些。” 付荣没有作声,而是多加一根手指,往里又插深了些。 钟月夹紧大腿,轻声嘤咛。 她不想做,因为这几天有点低烧。 她抓住他的手腕,摸到男人粗大的手骨与劲道,用着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 “过几天吧,我有些感冒。” “不怕。” “不行!小姐,小姐知道我们的事儿了。” “关她屁事。” 付荣和钟月在黑暗中拉扯。 他粗鲁的举动,看似要强暴她。 她推攘他的肩膀,他掰开她的双腿,两个人不说话,但各自都发出使劲的喘气声和四角床的嘎吱声。 他们不是在打情骂俏,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只身肉搏。 可是不过四五招,女斗士就被降服了。 只要稍微往下一用力,付荣就能让钟月的手脱臼。 “我错了,我错了!付老板快放手!” 钟月呜呜示弱。 付荣冷哼一声,顺势打开她的双腿,不留缓冲余地地捅进去。 这一下,她疼得叫不出声了。 “疼吧?我他妈就是要你疼。刚才打我的劲呢?” 钟月对付荣是又挠又抓的,比第一次破处的时候,反抗得还要激烈许多。 谁都知道,她被他干了多少回,嘴巴喝了多少口水。 如今还要扮作贞洁烈妇,在他眼中,就是在装腔作势。 他就是讨厌她的拒绝,甚至到了憎恶的地步。 “我不敢了。付荣,我真的疼,好疼!” 钟月的呻吟是由痛苦榨取出来,而不是快感碾磨而成。 男人用最坚硬的器具,去折磨女人最柔软的深处。 是个正常人都顶不住半分钟。 她伸出双手,揽住付荣的脖颈,借力拉起上身,讨好般地亲吻他。 “付荣,轻点儿,慢点儿。我喜欢你,喜欢你。” 钟月的声音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她仅仅是在付荣耳边轻轻说道,便让他一消方才的怒火,慢慢地放缓力道,与她湿吻。 拯救第三十九步 钟月已然掌握了恶魔的真名。 她抚摸它头上的羊角,只需轻启红唇,呼唤名字,就能看它反抗,看它沉沦,看它对肉欲的上瘾是怎样的无能为力。 她腰间的指印,腹上的吻痕,耳边的喘息,在世人看来,皆是这个名为撒旦的恶魔所犯下硕果累累的罪证。 他们怒目圆睁地用尽全力去憎恨、唾弃、诅咒它滚回地狱去,殊不知它的降临是由一位纯洁的凡间女子所召唤而来的。 她用柔软的女性肉体为撒旦奉上献祭品,并用美好的爱情去蒙蔽恶魔的双眼,只为了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在此之后,她便会痛痛快快的,把失去利用价值的撒旦出踹回地狱的阴沟里,在头也不回的逃跑道路上,听着它的痛苦哀嚎。 她打了个寒颤,似乎是因为幻想而感到激动。 钟月说冷,付荣就盖上被子,在热烘烘的被窝里干。 他夹紧翘挺的臀肌,缓缓耸动胯部,半进半出地抽插,像在为之后漫长的赛跑作热身。 钟月很快出水了。 他觉得她越来越为之所用了。 “还疼吗?” 付荣低声问道,像是有些歉意在里头。 他轻啜钟月的唇,接着抹开挡住她脸庞的头发。 他喜欢看她普通却洁净的五官,特别是那双会笑的眼睛——只因他能从她眼里看到一点似雾似霜的爱意。 “不疼了。” 能使钟月害羞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便是两性相交的情况下,她亦能大胆地回望你,像是一只跑在前头的小狗儿,突然意识到遗落在身后的主人,便紧急刹住四只爪子,好奇地回过头去,用眼神催促主人应要跑快一些。 “快。” “快什么?” “里面快一些。” 付荣提臀收腰,深深地插入,转动胯部,用他的坚硬去搅和她的泥泞。 他听着她稚嫩的嘤咛,看着她似欢愉,又似痛苦的神情,问道。 “为什么躲着我?” “没躲。再、再快一些。” “你知道我不喜欢谎言。” “我是,怕您烦我。” 付荣捧住钟月的臀部并向上提起,折起她的腰部,让她的下身半悬空着,使她唯一的依靠只能是与腿间与之连接的器物。 随着速度越快,体液越多,付荣的眼神便越发地晦暗莫测。 要是真的厌烦,反而轻松了。 他的商人思维根深蒂固,使他在个人生活里,都是以简单的买卖方式与女人交往。 一方面是方便快捷,另一方面是没有情感纠葛,特别是因他视欢爱为一种释放压力的途径,所以他给钱向来很大方。 没有女人不喜欢出手阔绰的英俊男人。 她们像是怀揣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前仆后继地争相向往能够爬上他的床。 有人托关系,有人设预谋,有人下圈套,但大多数连远观他一面的运气都没有。 这全拜他高度的警惕所赐。 只有面对钟月时,他才能暂且脱下面具,休息一会儿。 钟月的呻吟与其他女人不同。 她只会简短地哼哼几声,上扬的音调却带有一种可爱劲儿。 付荣听着听着,身躯就会自动往前,似有人拉动牵引绳一般地,想要再往里钻进一些。 “深、太深了,你出去点儿!” “不深,怎么射进去?你乖一点。” 付荣既要干她,又要诱她,倒是乐得其所。 钟月和付荣上床确实能感受到快乐。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正渐渐适应男人那凶猛的肉刃。 无须他付出多少温柔的爱抚,她就能产出过分的水量,可那都是为了缓解一段长时间的性爱而生的止疼药。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没有特别强烈的性欲。 然而遇到天赋异禀的男主角,也只能生无可恋地说道。 “您干死我得了。” 付荣没有理会钟月,因为他正伏在钟月身上,舒畅地往她的孕育之处灌输。 他抓过她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说道。 “摸摸看。” 付荣总是喜欢让钟月感受,像是要她确定他的存在。 钟月摸到小腹下有一条硬硬的东西,不知是肚皮在颤动,还是它在颤动。 精液的腥味与身体的汗味混涌在被窝里,而被窝里的两人仍在甜蜜地亲吻。 做一次,付荣是不会满意的。 钟月看到他眼里亮着点点星光,像是在说道:再抱紧我一些,再给我多一点爱的表现吧。 他这番示弱的举动,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缺乏关爱的小孩儿,一个因爱生妒的青少年,一个踽踽乞爱的大男人。 傲慢之下真实面容,竟是他的自卑懦弱。 她觉得他可恨又可怜。 钟月亲了亲付荣的嘴角,轻轻便推开了他,然后转身,撅起屁股,向他展示出湿漉漉的小逼。而付荣见状,兴奋得抑制不住笑意,言语中略带讥讽地说道。 “你就像一只母狗。” “我是您的母狗。” 这回答的声音极其微弱,似怕人听见,又怕人听不见。付荣一瞬间愣住,心口像有一团团烟花爆开来。他心潮澎湃,低头发现鸡巴又硬了。 男人的肌肉垒实,女人的皮肉温软,两具肉体一刚一柔,相互碰撞起来,肉浪掀翻,淫汁乱溅。钟月跟不上节奏,呼吸都乱了套。她感觉肚子连着下体都在发烫,从屁股到大腿还有一层滑溜溜的粘液黏着,每当鸡巴在小逼里进进出出,就像是肉与肉黏起又撕开。 付荣对待钟月,有时就像是一个仇人。他说话恶毒,做事凶狠,虽然他会把握一个度:只要她不哭,怎么弄都行。如果她免疫了,那就换个招数伤害她,他立志于打破她那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样子,只因他害怕有一天,她能够操控他的心灵,掌握他的命运,将他游刃有余地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暗自焦躁,便嘲讽她廉价,不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都不值钱。他用她的衣服擦下体的精液,随手就丢进垃圾桶里。起初,她会难过,然后悄悄地把衣服捡回来。可是之后,她变得会算计了。她会主动亲吻他,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事物。 他可以推开她,甚至可以打她,但一经触碰她的唇,或是对上她的视线,就仿佛坠入旋涡之中,失去自主意识。等他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他惶恐不安,因为他知道不论是这一次,还是下一次,他都会犯下同一个错误。 他不断反省、梳理、论断,却始终找不到解决方法。他恨她,并将以前的积怨一并放在她的身上,以至于他时常一言不发,探出一双阴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可是她见了,非但不怕,反而照旧干她的活儿。 钟月的屁股逐渐泛红,付荣仍旧偏执地撞击她那脆弱的嫩穴。她是主动的一方,求饶的话是不管用了。她觉得冷,身上的汗干了又湿了,便扯了扯身边的被子。可惜她被撞得小逼止不住地喷水,眼睛都出现了重影,没有多余的气力去使劲。她叫了一声付荣,也不知他听见没有,反正她是累得不愿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付荣把钟月抱起来,给她穿上自己的套头睡衣,接着把她摁回床上,继续蛮干。钟月闻着衣襟上带有洗衣液的香味,不禁有点意外。她还以为他耳聋了呢。 拯救第四十步 男女主角的感情线崩了,接连就会影响男二三的戏份。 这么一想,任务岂不是失败了? 钟月做梦都在忧愁这事儿。 她中途醒过一次,迷糊地看到一群穿着白衣的人在身边,顿时就晕了过去。 她以为是白无常来了。 付荣不会节制,一高兴就把人摁在床上四个小时。 凌晨四点半。 他睡醒了,正要离开钟月的小屋。 他在床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决定把她一同抱去洗澡。 将她从凌乱的被褥里一扯出来后,他知道她说的感冒是真的。 她发高烧了。 陈文清出门上班前,发现客厅没有亮灯,桌上没有香喷喷的早饭,也没有钟月的身影。 在她的认知里,钟月不是一个会睡懒觉的人。 她去了钟月的房间,只是从门缝看一眼里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在她还不明白钟月的疲态是从何而来时,单纯地以为是没有睡好。 但自从领教付荣的无底线,她便明白发生在钟月身上的反常,都显得是那么的正常。 陈文清走上二楼,看到付荣的卧室门是开着的。 她慢慢走过去,担心会看到一些无法入眼的事情,所幸没有。 房里有三个白褂医生和两个护士围在床边,而付荣则坐在不远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 这么大阵仗? 钟月是怎么了? 陈文清直接走进去询问,才得知钟月发烧了。 她看着护士给钟月扎针输液,神情冷冰冰地说道。 “这个世道,坏人总是比好人多。” 付荣本是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在主页面左滑右滑,一听陈文清的讽刺,就放下腿走出了门。 人走了清净。 陈文清坐到床边,握住钟月被子下的手。 她听医生说钟月不仅发烧了,其他地方也受伤了。 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愕然地问道。 “他打她了?” 三位医生均认为使用“性虐”一词,会使那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人物心生不满,从而不益于他们的职业生涯的发展。为了能够继续服务这位大人物,他们换了一个委婉的方式回答。 “只是一些小面积瘀伤。” 陈文清用质疑的眼神将他们看一遍,就知道他们在说鬼话。 前一阵子钟月刚挨了一拳,至今未过多久,如今又添新伤。 她深吸一口气,满脸愁容地望着床上这个可怜的女人。 外人走后,陈文清把房门关上,亲自去查看病人的伤势。 当她见到钟月身上所留下的不堪入目的痕迹,震惊与憎恨融合为一团泛着蓝色光芒的焰火,不留情地烧红了她的眼眶。 她猛然想起钟月手腕上的勒痕、走路不适、热天穿高领衣服,以及钟月对付荣的前后态度的转变。谈及付荣时,钟月不像最初那般热忱,而是越发的沉默,甚至暗示道:或许付老板并不适合您。 原来在早些时日,钟月就已陷入不幸之中,说不定就是从那一次逃跑开始的。 到了这个时候,种种被她忽视的蛛丝马迹一一浮现。 她才意识到自己仿似成了帮凶。 沉重的懊悔如同灌进肺部的积水,使她像一个四肢僵硬的溺水者,在挣脱无效的情况下最终失去气力,沉静地接受死亡的邀约。 陈文清报警了。 她似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局促不安地在大门徘徊。 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四十分钟,直至她心灰意冷地回到钟月的身边。 她报警,是心存侥幸,希望真的有那么一个执法者能使坏人伏法。可那都是痴人说梦。 不出所料,付荣知道了报警的事情。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陈文清发出诘难。 他用着粗俗的言辞与狰狞的面孔,指着她的鼻子说道。 “报警抓我?你和你爸一样蹬鼻子上脸是吧?要不要我把人揪起来,让你问问她被我干得爽不爽。” 付荣说到做到,作势要上楼,而陈文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喊道。 “我不许你动她!你不要动她!” 付荣只是稍稍用力,便解除了陈文清的桎梏,甚至大言不惭地说道。 “她会这样,不都是你的错吗?如果你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干,哪会儿有现在这么多事儿?” 陈文清无话可说,咬紧牙关瞪着付荣,似恨不得拔了他的一层皮。 付荣的神情不似方才那般暴怒,而是慢悠悠地解开领带与袖口,一边欣赏陈文清无能狂怒的憋屈样,一边不屑地嘲笑道。 “你最好不要惹我。我生气了,就会把气撒在她身上,到时候你等着收尸吧。” 两人在楼下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被付荣传染到卧室里。 他看到钟月醒着,脸上的嚣张瞬间消失得了无痕迹。 她好似醒了很久,一直在等待着他。 他坐在床边,莫名地感到紧张,过了好一阵子,摸到手心出汗,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忍不住,你懂吗?” 钟月看到付荣微微弓起的后背,不禁在想一个受害者是如何变成一个施暴者的。 她觉得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毁坏他的童年,拆解他的人格,再把支离破碎的他丢弃在外,让他独自东拼西凑出一个所谓的“自我”。 那场大火烧死了一位邪恶的母亲,也烧死了一个纯洁的孩子。 回顾付荣的童年时期,他的身边没有一位女性是心存善意。 以至于脱离那个魔窟之后,长期处于弱势的他急于快速地融入正常的社会之中,却不知脆弱的灵魂仍被死去的亡灵所挟持着。 他没有得到正确的教育,所以扭曲了性概念,并对任何一个靠近他的女性采用更加暴力手段,将幼时未曾有胆量作出的反抗如数施加在她们身上,好像这样才能使他那幼小的自尊心得以修补。 他自认为这样的做法,可以减少他的痛苦。 但是他察觉到身心渐渐开始麻痹,无计可施的他只好变本加厉地折磨他人,却仍旧难以寻回那种报复的快意。 在他精神衰弱的时候,总能看到一个飘忽的鬼影。 他知道那是谁。他咆哮着驱赶它,由此成了一个佯装正常的疯子。 没错,钟月同情付荣。 他所作所为是有迹可循的。 难道她是在为他辩解吗? 不,她可不是玛利亚。 救赎的事情让闲人做去吧。 她认为,有病就该吃药。 妄想他人的拯救,倒不如自救。 要想相安无事地呆在一只老虎身边,就得学会观察它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否则只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她看得出付荣内心的矛盾每天都会上演一出好戏。 反复无常的性格就是有力的佐证。 他怀疑每一个人,尤其是善待他的人。 毕竟老虎是一头生活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只晓得对盯上的猎物进行捕杀,无需拥有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 钟月坐起身,本想喝口水,但是她挪了挪屁股,随即叹了口气。 付荣扭头看她,问道。 “怎么了?” “我好像弄脏了您的床。” “什么意思?” “我来大姨妈了,对不起啊。” “为什么道歉?” “这是您的床…” “你觉得我换不起一张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卫生巾放在哪儿?” “在书桌的左边的柜子里。但是吧,我好像用完了。” 付荣看着钟月尴尬的笑容,抿了抿嘴。 他敲响陈文清的房门,直接伸手索要。 “卫生巾,给我。” 陈文清翻了个白眼,转去拿了一包夜用和日用的。 付荣看到对方拿出的药盒,便疑惑地问道。 “给我药作什么?” “她第一天会痛经。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无所不知的总裁先生。” 付荣懒得回嘴,转身走人。 回到房里,他看到钟月在拆床单的一角,怒火一下就冒出来了。 “滚去洗澡。别碰我的床。” 钟月拖动输液架,老实地走进浴室。 她知道付荣在门外,却不知道他守着她做什么。 拯救第四十一步 苏利明曾讲过,餐厅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笑的时候,总是抿着嘴唇,似有些尴尬和为难。 陈文清不关心投资方是何方神圣,可他这么说了,或许是话中有话。 她看着他眼角上的几道细纹,问道。 “还有另一个老板吗?” “对,你认识他。” 陈文清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视线往下移去,见到他脸上露出熟悉的苦笑。 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胆量与魄力并没有跟随时间流逝而增长,反而越发地压抑本性与情感,使他的笑容看上去就是在讨好人。 可奇怪是,当何宥谦出现时,他的神情语气即刻发生变化,摇身一变为原先那个少言寡语却清高自傲的老学者。 两个男人在旁谈话。 何宥谦拍拍苏利明的手臂,时而看向陈文清,时而回头说着什么。 陈文清注意到苏利明神情凝重,不像何宥谦那般怡然自得,好似已经把握全局的走势,对这一刻的相遇是势在必得的。 了解到事情的真相,陈文清只是平淡地道谢,再没有多余的话。 何宥谦有些讶异,他以为她会感激自己。 她那戒备的眼神,让他很是受伤。 “我知道你在付荣的身边,你不用害怕,我会救你出来。” 陈文清狐疑地盯着人,忽然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怪蠢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有事情瞒着自己。 “救我?你要怎么救我?” “我带你去国外。” “我怕是没有去到机场就被他抓回去了。” “我会安排好。” 陈文清仍是摇头,否定了何宥谦的计划。 “我没有理由跟你走。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我这次回国都是为了你。我还……” “爱着我?” 何宥谦没有预料到她会接话,一时犹豫了半会儿,答道。 “对,我还爱着你。” 陈文清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都过去了,我们往前看吧。” “你难道不怀念那时候的我们吗?” “怀念只是用作怀念,不是重现。我爸欠了付荣一屁股债,现在公司破产了,人也失踪了,他更是不可能放过我了。我只想好好地工作,存点积蓄。其他的,我没有精力去想。” “我可以帮你还钱。” “宥谦,你听我说。这一份工作是你提供给我的,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可我已经打定主意不再靠任何人。你借我钱,不过是说明我从第一个男人的手里逃到第二个男人的手里……你不必着急反驳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救了我,但你能保证放我离开吗?” 何宥谦沉默了,而陈文清则是一副然于心的表情,说道。 “看吧,这就是我的顾虑。” 何宥谦在她的面前,犹如一位虔诚的基督信徒,无法对着耶稣神像口出妄言。 他想和她再续前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也许穷究到底,他们男人都是一个禀性。 傍晚下班,陈文清特意提早到家。 她是想拆穿钟月的小计谋。 自从三人把关系摊牌之后,钟月便少了许多话,眼神也总是闪躲。 好比上次,钟月冒雨前去送饭,走时连一句话都不留下。 她感到失落,可打开饭盒才知道自己是被挂念的。 前一天无意提起要吃的莲子银耳糖水,这会儿就吃上了。 钟月一退烧,就回到她的房间休息。 付荣没有苛责她,估计念在她生病的份上。 她的房门没有锁上,陈文清一推便开了。 想要叫醒装睡的人,就得想个法子。 “小丫头翻身作主人,整日顾着睡懒觉,可怜女主角人饿着个肚子,还要亲自求人呢。” 这番揶揄的话听着有趣,钟月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刚醒呢。您饿了呀?我去给你做饭。” “不躲我了么?” 钟月挠挠脸,摇摇头,笑着嘀咕道。 “不躲了,不躲了。我不是怕自己碍眼嘛。” 两人一对视,笑意就憋不住了。 她们咯咯笑了许久,虽不知在笑什么,但就是觉得欢喜。 陈文清遂了钟月的意愿,先洗头后吃饭。 由于生病不便洗头,钟月的头发乱糟糟得像是被屁嘣了。 她摸了摸油腻腻的后脑勺,觉得头发被汗沾成一块一块的,自己都觉得邋遢。 她在浴室里边听着外边的人说话,自己时而搭上几句话。 “……所以说,那位何先生才是您真正的老板吗?” “对啊,他还说要救我呢。” “他想带您走吗?” “嗯。不过我没答应。” “您该答应的。” “我走了,你怎么办?” 陈文清透过浴室的白色磨砂玻璃看进去,里面有一个影绰绰的人形轮廓在晃动。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声音。 “您不要管我。您要是能走就自己走。” “我不管你,就没人会管你。” “您的心肠太好了。像我这样的人……” “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我们谁都不用觉得欠着谁。” 正是这番话点醒了钟月,使她发现新的契机。 男主角、女主角和男二是故事的重头戏,他们的关系像一个三角形,相互掣肘,相互连接。 既然陈文清不会离开,那何宥谦就不会轻易放弃,而她可以利用付荣的痛点,让他们之间产生除了女主角之外的个人恩怨,任务不就得以继续进行下去了吗? 天才啊! 我他妈简直是天才啊! 钟月仰天呐喊,为自己的机智咆哮着。 电脑里的远程视频中,一个消瘦的男人双手被反绑,跪在地上。 他的身后只有微弱的光线能照清那双受惊过的眼睛。 这个男人在半个月前还是身穿制服,拿着高薪的私人飞机机长。 如今的他就像一个流落街头的精神病,全身赤裸,头发凌乱,神情呆滞,只晓得盯着一处看。 当得知飞机失事的即时,机长离家不久就被抓住了。 在长达十五天的精神摧残后,付荣才腾出一点时间,准备瞧瞧这个胆大妄为的犯罪分子。 他听着视频里的对话,不禁眉头紧锁。 一位丈夫因妻子身患重病,不得不收下一百万的贿赂去做暗杀东家。 付荣觉得这个故事离谱且可笑。 一百万就把人收买了? 不知是这位老兄的脑仁之小,还是爱的威力之大。 付荣极为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即却不由地思考起来。 爱是不惜一切代价吗? 爱是宁愿以身犯险吗? 爱比生命还要重要吗? 如果没有,那视频里呐喊着妻子的名字的男人又是谁? 如果有,那该如何拥有呢? 他忽然回神,暗骂一声愚蠢。 他难掩内心的渴望,一会儿唾骂自己,一会儿又忍不住好奇。 爱难道不是金钱和肉欲吗? 可是每一个女人都是先说爱他,然后再从他身上讨点什么。 他对这个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答案产生了质疑,好似认定为一加一等于二的公式,在某天居然被一只蚂蚁给推翻了。 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一时竟慌张起来。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体内的肾上腺素不断地升高,接连袭来的恐慌使他心悸发冷。 付荣坐回椅子上时,才发觉他满头大汗,衬衫均已湿透。 他最终放了那个男人,并且给了一笔钱。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男主角给出的解释:他提出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拯救第四十二步 有关于亲生母亲的记忆,使付荣最为深刻的莫过于那张红唇和尖锐的笑声。 至于她长什么样子,他记不清了。 他不止记不清,有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失忆了。 心理医生说,这是大脑为了逃避痛苦所采取的应急机制。 他喜欢这种粗暴、直接、有效的方式。 母亲的职业是妓女。 他认为这是一份正经职业,因为她就是靠这份皮肉生意养活他的。 他像所有小孩一样,都会向母亲询问过父亲是谁,父亲在哪儿的诸多无聊问题。 母亲回答时,喜欢用怪腔怪调的语气,随手指着一个路过的嫖客,笑道。 “喏,你爸!那个是你爸,这个也是你爸!” 母亲与其他女同事将年幼的他嘲笑一番,随后继续大摇大摆地在门口招手接客。 后来,他见人就喊“父亲”。 一开始,女人们听了都会哈哈大笑,说他是个傻子。 可是时间一久,她们不笑了,而是阴恻恻地把他哄进屋里,对他拳打脚踢。 挡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她们恨他把客人吓走了,都忘了他只是一个寻求父亲爱护的小孩。 母亲从头至尾没有出现。 她不是害怕,而是懒惰。 她宁愿抽几口烟,也不愿走几步路到对面屋去,把自己的小孩救出来。 她只管听着屋里的惨叫,无视那一声声凄厉的妈妈。 有时家里有客人,母亲为了不让他碍事,便丢了十块钱在地上,让他自己到外边玩去。 他拿着十块钱,跑到距离附近五十米的福利院里,向里面的老师要饭吃。 老师都喜欢他,不仅是因为他长得漂亮,脑子聪明,还因为他是个被母亲弃养的小家伙。 福利院的伙食不算丰盛,可是每回,他都能吃得一干二净。 他将被舔得发光的铁盘子双手交给老师,不知是害羞还是羞愧地低下头,嗫嚅道。 “谢谢老师。” 他吃完饭,会躲在教室的角落里,与其他残疾的小朋友一同学习。 他坐在小凳子上,两腿并起,在腿上铺上报纸,用脏兮兮的手握着一只铅笔,认真地同老师跟读字词。 只是他不懂同学为什么学一个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时间,而他只需一两遍就过了。 在等待学习下一个新词汇的空闲里,他会借着时间去扣弄指甲缝里的黑垢,因为他看得见自己与同学之间的差异:他们的衣服干净整洁,而他的衣服却很少换洗。没有人教导他需要如何打理,他只能凭着感觉去摸索,照着其他小孩的样子去模仿。 他如同一棵在干涸的土地裂缝中,孑然屹立的幼小花苗,顽强地吸收太阳、汲取雨水、历经暴风,就这么野蛮地生长起来。 直到福利院因缺乏资金而被迫搬迁,他失去了温暖的避风港,由此重返母亲的魔爪之下。 她开始让十二岁的儿子接客。 母亲得了性病,客人嫌她,所以不得不合起双腿。 她时常在儿子的耳边念叨,说他若不是运气好,怎会有机会抢了她的生意。 她嫉妒他,也喜欢他。 因为他年轻帅气,任何一个女人一旦骑上他,就会不受控地摇摆身体。 她数着红当当的钞票,有时会生气,气自己少赚了几年的钱;有时会夸赞,赞他子承母业,是个卖肉的好苗子。 他是她的摇钱树。 她将钱投资在他身上,以招揽更多的客人。 他们甚至搬去了公寓,买了小车,唯独不让他读书。 她说读书害人,做个无知愚蠢的动物才是幸福的。 随着年龄渐长,女人从下体流出的液体没有腐蚀他的肉体。 他愈发地茁壮健康,富有青春活力。 母亲甚至将他这份优秀体魄的功劳拦在她的身上。 他没有见过光明,亦是不知何为黑暗。 他盲目听从母亲的命令,因为他想要吃一碗米饭、想要有一张床、想要有一双干净的手。 他这幅顺从的样子,偶尔会引得好管闲事的嫖客的好奇心。 她们悄悄地一边抚摸他,一边贪婪地舔舐舌头,询问道。 “你这么年轻出来干这个?” 他盯着天花板,语气平静地说道。 “妈妈说我是天生吃这行饭的。” “你不想做点别的工作?” “我还能做别的?” 仅仅一个小小的询问,勾起了他对世界的好奇心。 他问母亲,他能否去做其他工作。 母亲的回答是一个干脆响亮的耳光。 她哭着骂他是贱种,骂他不知好歹,骂他没有良心。 当时的他是那么的内疚与无措。 只是这份情感只维持不到一周:母亲决定把他买给一个男人。 就在出发送货的路上,他把她丢弃在火海之中。 他获得了母亲从他那儿挣来的遗产。 有了钱,他就能上大学,所以他主动联系了一位女熟客,一位教育局大拿的女性,一位可以扭转他那破烂人生的女人。这还得多亏了母亲那八面玲珑的生意手段。 童年的阴影是难以磨灭的梦魇。 付荣已无数次从同一个场景中惊醒。 他脱掉湿透的上衣,然后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床头灯没有打开,他却能依稀听见恐怖的笑声。 幻听和幻视是他的老毛病了。 他坐在床边,双手颤抖地放在膝盖上,双眼仇视前方的黑暗。 他的汗毛瞬间立起。 在感觉身后会有一股寒冷的气息扑来时,他立即起身,冲出房门。 他不敢放慢脚步,迅速地躲进钟月的小房子里。 钟月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几声巨响。 好像是有重物摔在地上。 她看到付荣半裸着,浑身是水,还以为他刚洗完澡。 她掀开一边的被子,问道。 “洗完澡啦?” 付荣的心情尚未平复,深呼深吸几口气后,强壮镇定,神情木然地说道。 “有东西追我。” “追您?那您快来我这儿睡啊。” 钟月说完,拍了拍床铺。 付荣疑神疑鬼地转动眼珠,警惕地看一圈四周,说道。 “她会进来。” “不会的。” “她是来抓我的。” “它敢抓你?妈的,我去弄死它。” 眼见钟月要起身,付荣一下挡在她跟前,说道。 “不要去!我们睡觉,我们睡觉。” 他把她抓回床上,两人挨得紧紧的。 钟月抱住付荣,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胸前,然后一条腿压在他的腿上。 付荣认为,此时的钟月是世上最勇敢、冷静、强大的人。 她不是神明,只是区区一介愚蠢的凡人,可是她却比神明更加耳目聪慧。 只因她听到了他的诉苦。 她什么也不过问,却愿意理解他,保护他,安抚他。 他用力地汲取她身上的香味。 这气味很淡,却很安心。 他享受她的抚慰,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在她的怀里长眠。 拯救第四十三步 付荣再次诱拐女人。 这是他的老传统技艺了。 他认为原因是猎物太蠢,而不是猎人太坏。 他懂得抓住猎物的弱点,进以发起攻势。 无须花费多少功夫,即可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跳进猎网之中。 他得手太过于容易,偶尔想起,还会禁不住发笑。 “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上去,年纪较大。 付荣看到妇女端来一盘菜,答道。 “黄阿姨,您客气了,今天少做点菜吧。” “没事儿。做多一些菜,好让你尝尝。” 黄玉琴离家出走了。 她的亲儿子只顾着追女人,至今都不知道这事儿。 她离开家的原因看似简单,实则意义沉重:因为打碎了一个瓷盘子,被丈夫骂得狗血淋头,隔天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二十五年,九千一百二十五天,二十一万九千分钟,是一个长达男权主义的欺压的时间。 请不要小看这一串简单的数字,它汇聚的是一个女人的血与泪。 人类健忘,能在一瞬忘却一千年间的快乐,却唯独无法忘却短短一分钟的痛苦。 痛苦有延缓时间的魔法。 糊涂的人随波逐流地过活,聪明的人数着指头煎熬,也有人半只脚在泥沼里,半只脚在水池里,一边压抑内心对自由的渴望,一边强颜欢笑地讨好男人。 可就是在这么一个恐怖的生存环境下,一个女人,被普遍社会是作为弱者的群体,她那单薄的双肩居然能承受如此艰巨的年岁。 所以作出离开的决定,绝对不是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的丈夫所认为的意气用事。 黄玉琴还算聪明,有自己的积蓄。 也许是从结婚的那一刻,她就在为未来的离开而打算。 不管是与之同床共枕半生之久的丈夫,亦或是从身上割下一块肉的儿子,他们都将她的奉献视作为取之不尽的泉水,齐心协力地对着她那走形的身躯,进行无止境的开采与挖掘。 她的身体不复从前那般轻盈柔美。 松弛的肚皮与垂落的双乳,是她经受摧残的作证。 黄玉琴有钱,却没有住所。 她不想将离开的事情让任何亲朋好友知道。 她不是觉得丢脸,而是不想惹麻烦。 她见惯她们在同伴面前的虚张声势,一面是对男人的言语讨伐,一面是对男人的阿谀奉承。 她们早就迷失了。 她们能做的,无非是打电话让她赶紧回到自家男人身边,生怕被其他狐狸精抢走了家产。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付荣以儿子的大学同学的身份出现。 她质疑过,可是有关儿子的讯息,他都能答得上来,他甚至了解她对儿子所不知的国外生活。 她将信将疑地去到他所安排的住宅区,单独观察小区的安全性与附近的商圈,于是爽快地敲定在此。 即便如此,她仍是没有掉以轻心。 在签订住房合同时,除了在网络上查证住房讯息是否属实之外,她还将付荣给的名片交了出去。 她一听到自己是他们的贵宾,才知道付荣的身份不假。 之后为了答谢,黄玉琴便邀请付荣吃饭,一来二去,她还能听他讲述关于儿子的事情。 付荣长相周正,言谈举止处处透露着令她感到舒适的分寸感。 他与人交谈时,神情认真,浅笑不语,像是对她这么一个老东西所讲废话都会感到兴致盎然。 他改变了她对年轻人的刻板印象。 “你手机里的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黄玉琴将筷子递给付荣,无意见到对方亮起的手机:那是一个女孩子的侧身照,她穿着围裙,低头切菜。 付荣听到“漂亮”一词,忽然笑个不停。 她以为是说错了什么,不然怎会使他笑得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为滑稽的笑话。 他用手挡住收不住的笑容,问道。 “她漂亮吗?” “漂亮啊,还会做菜。现在会做菜的女孩子可不多了。” “她的手艺是不错。” “你们谈恋爱多久啦?” “大半年吧。” “挺好,挺好……你们年轻人看着般配。” 趁着机会,付荣借故问起黄玉琴的事情。 “不怕你笑话,我是背着家里人走的,我儿子甚至不知道。至于原因,你可以把我当成是抛家弃子的坏女人。” “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苦衷。您辛苦这么多年,不是三言两语能清楚的。” 黄玉琴因他关心的话而感到欣慰,却不知他是诱导她的丈夫出轨的幕后真凶。 从古代到现代,东方至西方,有无数哲学家曾对爱下过定义。 付荣翻阅大部分的主流定义,却深感不满。 他们宣扬的爱是大公无私的,是洁白无瑕的,是勇敢奉献,唯独没有他想要的占为己有,自私自利,唯我独尊。 他找不到认同,便决定抛开理论,亲自实践一回。 付荣说要去旅游时,钟月全身一颤,遽然倒地。 他很冷静,因为他知道倒在床上比地板要舒服多了。 过了一会儿,她醒来了,开始声泪俱下地说道。 “付老板,咱们这一趟是走鬼门关啊。” “你又见到什么了?” “有神仙告诉我,此行必定艰难险阻。” “有多险阻?” “怕是要在您尊贵的肚子上开一个洞。” “闭上你的乌鸦嘴。” 不论钟月如何劝诫,付荣都不为所动。 他要的就是这场冒险。 西斯比勒山脉常年下雪,一般人皆是望而却步。 山脉的名字的由来有一个典故:曾经有一位邪神爱上了一位人类女子,为了能与爱人相守,他毅然抛弃力量。可等他一无所有之后,爱人消失了。而村民便趁机将他打晕,丢进雪山活活冻死。从此以后,他的怨念化作一场场遮天蔽日的大雪,只为了驻守在这座山上。 听完付荣讲的故事,钟月不禁问道。 “邪神是在等他的爱人吗?” “不可能。他被背叛了,只是为了有朝一日,等那女人回来,再将她杀死。” 钟月瘪瘪嘴。 现在是中午,阳光在白雪的反射下更为刺眼,可是空气中却没有任何暖意。 她站在酒店的阳台上,全副武装的防寒服使她行动不便,从外观看上去像是一个臃肿的雪人。 她心事忡忡地看着远处的雪山,觉得那里飘下的雪,比北极南极的还要冷酷。 付荣太自大了。 他觉得仇家不会躲藏在雪山里,只因那儿危险,所以轻装上阵,安保人员比以往都要少。 可是人往往犯蠢的地方,正是他们的骄傲自满。 钟月担心得寝食难安,眼见上山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越发地痛恨他的顽固。 所以在入山之前,她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 “我们的命是系在一起的。” 付荣没有作声,两人义无反顾地走进雪山。 一切按照书中所写的发生了。 有人开枪,有人追逐,有人倒地,有人死亡。 马力至极的雪地车似一头疯牛,迈动强健有力的躯体,灵活地闪避身后射来的每一颗子弹。 钟月在这次发挥了史无前例的冷静。 这得多亏了男主角光环,使敌人百发而无一中,不然坐在付荣身后的她只能用来挡子弹了。 在连人带车飞到空中的时候,钟月双手压在胸前,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她感到安心,好似爱恨都该尘归尘,土归土。 她这个炮灰真的要摔成灰了。 死亡是刺进骨头的阴冷, 它们无须动用任何工具,就能轻易地割开人的皮肤,将千根银针扎进肉里,接着狞笑着扭动银针,以人的悲惨哭声当作地狱的入场券。 钟月被疼醒了。她看着天空变颜色了,就像梦中死亡的模样。 她觉得身体十分沉重。 是雪压着她了。 付荣,付荣…… 钟月默念着这个男人的名字,仿佛这是维持她生命的动力。 她大喊一声,艰难地从雪里钻了出来。 她先是四处张望,寻找那死男人的身影。 她见到他躺在雪地车的旁边。 刚迈出一步,一阵猛烈的剧痛将她扑倒在地。 她张嘴哀嚎,脖子上迸出的青筋也在嚎叫。 她骨折了,整只右脚崴了。 疼痛让钟月眼冒金星,可是她不能再晕过去了。 她顾不得疼,一步步趔趄地向付荣的方向半摔半爬。 她与他的距离不远,可这一路过去,犹如隔千山,跨万海。 她不可自抑地流出眼泪,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脚太疼了。 不值钱的泪水没有削弱她眼中展现的坚毅。 她示弱,可绝不软弱。 庆幸的是付荣还活着,不幸的是他腹部中枪了。 钟月记得书里写了附近有一个木屋,她架着晕厥的人往小屋赶去。 他们身上蒙上了一层白雪,仿佛有一位悲天悯人的神父正捧着圣经,吩咐基督徒将一铲铲泥土丢向他们,好让死亡快些掩埋活的气息。 在生死边缘之际,谁都不能小瞧女人的决心。 钟月与付荣的身型相比,她像是一只渺小脆弱的蚂蚁,在寒风骤雪间砥砺前行。 纷飞的雪在她的睫毛与眉毛上定居了,她觉得脸上好像是戴了一张坚硬的面具。 他们沉默地走着,走着,就这么走到了避难所。 木屋里的设施陈旧,钟月只找到一卷绷带、火柴、电筒和铁壶。 如果她的小背包没有丢失,他们或许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她点燃围炉里的炭火,并烧了一壶水。 她解开付荣的衣服,伤口就似未关紧的水龙头,黑红的血直接飙了出来。 她看着他那安详的面容,似死了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外面风雪乍起,像有一双巨大的手将木门拍得砰砰响。 整间木屋开始振动,仿佛也在惧怕邪神的报复。 人要有念想才能活下去。 如果寻找木屋是人生最后一个念想,那钟月俨然需要准备迎接死亡的邀请。 孤独渐渐侵蚀她的内心,并在她耳边悄声细说着催命的咒语。 她摸上付荣的脸,求生的意志与对死亡的恐惧使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付荣,别睡了。” “付荣,求你了,你快醒醒吧。” “你别丢下我……” “你他妈的别死啊!” 付荣醒了,说得第一句话就让钟月愤然吼道。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不会!” 她背过身去,宁愿望着炭火,也不愿回头。 付荣是她唯一的伙伴了,尽管如此,她仍是怒火中烧地将他晾在一旁。 在这个时候,绝望的人对于任何有关死亡事情都格外敏感,生怕邪神嗅到气味,发现他们在此。 而他正是知道,所以才激怒她。 “我不会死,你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 她听到声音,立即转身,喃喃自语着,似疯癫中残留着一丝清醒。 付荣本以为能复刻一遍生离死别的场景。 他依然记得那个丈夫在绝望前仰天呼喊他妻子的画面。 但是钟月太冷静,也太冷血了,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为他留下。 她那脸上只有风雪残留的痕迹。 “死到临头了,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钟月停止了絮叨。 她知道这样无法保佑他们度过这场风雪。 “我真他娘的讨厌你。” “还有呢?” “我恶心你。” “还有呢?” “还有……我想要你活着,付荣。” 身负重伤的男主角居然笑了。 这个说讨厌他、却有要他活下来的女人的眼里充满了对他的眷恋。 她躺在他的身边,并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说道。 “我说了,我们的命是系在一起的。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你要殉情吗?” “我不得不殉啊。” “就这么喜欢我吗?” “喜欢。” “就这么爱我吗?” “是嘞,是嘞,我爱惨你嘞。” 在成为两具冻僵的尸体之前,她什么都依他。 “你既然爱我,那你为什么不哭?” “你都没死,我哭个毛。” “我现在要死了,你快哭。” 钟月咧开嘴巴,面部挤成一团,朝屋顶呲哇乱叫,难听难看得像一只青蛙。 妈的吵死了,一点都不浪漫。 付荣没眼看,想晕过去了。 “手机在口袋里。” “啥?” “手机在我的口袋里。你个傻货!” 钟月连忙翻找,果真找到了手机。 联系到救援人员后,他们只需静静等待。 拯救第四十四步 家政员工承担大部分的清洁工作,但仍有部分房间是禁忌之地。他们无权踏入。 能够自由出入那片领域的,只有钟月。 他们都知道这位年纪轻轻就将老管家挤走的女孩。 他们明面上不言不语,可私下早将整栋别墅的里外都聊了个底朝天,一棵树、一只鸟、一张桌子也不放过。 他们对雇主的印象不多:有钱、性格奇怪、爱使唤人,尤其是对那个同为佣人的年轻女人。 看着她杵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走上走下,每位同事着实是佩服她的忠心。 难道付荣是一个享受他人痛苦的魔头吗? 他还真是。 他觉得相比起中枪,骨折不是大事。 他坐在卧室的床上工作,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吩咐奴才干活。 尽管他是故意用无关紧要的事情去刁难人,她依旧不屈不挠地遵从。 水太烫了,她去换;空调太冷,她去调;后背太痒,她去挠。 多么低眉顺眼的小人物啊。 她的底线似乎无边无际,害得他想尽法子惹她生气。 “你做事太慢了。这个月,我要把你的工资扣光。” 付荣把话说完,便暗自地观察钟月的神情。 可是她让他的期待落空了。 钟月只是敷衍地噢了一声,头也不抬地继续为她的雇主修剪指甲。 付荣不禁挑眉,问道。 “你不生气吗?” “还好。” “什么叫‘还好’?” 钟月耸耸肩,笑了笑。 付荣讨厌她那自得的表情,像是把自己看作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滚出去。” “待会儿就滚。” “现在滚。” “好好好,现在滚。” 她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专注力都用在他的手上。 他的指甲长得快,所以当她与他说话,或是听他与别人说话时,习惯性地会瞄几眼他的手。 她记得美容师是如何从修甲到按摩,她有样学样地照做,给他抹上润肤乳,顺时针按摩手部,将乳液慢慢地揉进皮肤的纹路里。 至于他后面说了什么,她没有留意。 付荣爱矫情,喜别扭,傲娇得不行。 要想拿捏他,有方法就不难。 钟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道。 “您的手真好看。” 此话不假,她确实喜欢这双骨节分明的手。 付荣的手抚摸过她的胸部,揉搓过她的臀部,进入过她的体内。 身体上的快感都经由这双神奇的手所创造。 她的身体对此相当了解。 她抬头,对上付荣那高深莫测的眼神。 她松开了他的手,说道。 “您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出去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脸红?” “我太热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 钟月不想与付荣计较,支起拐杖,准备离开。 “你陪着我不行吗?” 明明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偏偏会说一些孩子气的话。 “我拿个吸尘器就过来。” 他们曾是嫖客与妓女的关系,对彼此的肉体了如指掌,却对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 可自从将爱一词宣之于口之后,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他们不再把真心隐藏起来,不再躲避彼此之间那温柔的目光,也不再无视心底那咕噜冒泡的情感。 付荣越发地喜欢听钟月说爱他。 不管什么场合,他想听,就会直白地要求她,没有一点礼貌、犹豫、甚至是害羞。 起初,钟月不太情愿,说得磕磕巴巴,只因她觉得自己不值钱,所以她的爱也不值钱。 她害怕他嘲笑自己。 但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他却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 她只觉得惊奇。 以至于不久,她像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有机会,就向他示爱。 直至她越说越顺口,他越听越害臊。 伤口一痊愈,熟男熟女的那颗欲望之心便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连在一起,甚至不愿片刻离开对方的体内。 钟月彻底敲碎束缚快感的锁链,主动骑在付荣身上扭腰晃乳。 她宛如一条潜伏在丛林深处的蟒蛇,极为缓慢地将有力的四肢攀附在男人那强健的躯体上,并吐着湿滑灼热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胡乱搅动。 她感觉小腹抽搐得厉害,心想自己是装不下那么多且浓的液体。 她没有喊停,仍竭尽全力地敞开身体,欣然接受他那份暴烈的情欲。 在切换每一个姿势的之前,他都会默然地亲亲她,似为了获得她的允许。 主导权在她的手里,他要听她的。 她不懂得欲擒故纵,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给,只不过此时的心情与先前的不同。 她愿意被他干。 他们干了个昏天黑地,说得一点也不为过。 钟月眼神迷离地趴在床上,身下的床单湿淋淋的,要是以前,她早就起来换了。 可是现在的她嗓子哑了,脑子乱了,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付荣回到床上,手里还拿了一瓶矿泉水。 她迫不及待地喝了半瓶,接着被他抱去浴室。 她天真的以为解放了,谁知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行事而已。 她被他摁在盥洗台前,双手扶着池边,对着镜子里的反射吟哦。 她看到他陶醉的神情,竟觉得自豪。 谁能想到,平时这么一个八面玲珑、嚣张桀骜、阴险狡猾的男人,会因一个普通女人的肉体而失控。 他的汗水如雨滂沱,跟随着每一块颤动的紧实肌肉而撒落在她的屁股上。 其实,她有点畏惧他。 两具肉体放在一起,就像是大象脚下的蚂蚁,像是恐龙脚下的人类。 他的身型伟岸,气势如虹,有时一个犀利的眼神,便足以让人胆怯。 所以她有什么能力,能够掌控这样的男人呢? 他们站在花洒下,付荣看着顺水流走的一滩滩乳白液体,觉得有些可惜。 他和女人做爱,没有一个是不戴套的。 一是预防疾病,二是防止怀孕。 讲究是讲究,但不多。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烂男人,不然钟月也不会受伤生病。 要怪,就怪她就是太干净了。 和钟月发生第一次性关系之后,他便没有与人滥交。 不能说她有魅力,也不是他克制,而是有某种制约在操控他的欲望,使他有心无力。 他讨厌被管束,于是把气撒都在她的身上。 只不过后来,他想通了:身边要是有一个方便又干净的工具,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不带套,直往她的体内爆发,根本不怕她怀孕。 反正,他的年纪到了,要一个孩子也正常,以至于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的避孕药换了。 一个积极的人,一份积极的感情,可以净化身心,使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狄娜发现,付荣变了。 她见过他风流潇洒的一面,见过沉闷阴郁的一面,也见过冷漠严肃的一面。 可是即便有万千面孔,都不过是负面情绪的一种。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他也会露出一副明朗,还带有一点羞赧的神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理想崩塌了。 “你到底怎么了?” 这句唐突的询问,使付荣不得不电挂断话。 他没有隐瞒,坦然地说道。 “我认识了一个女人。” “你爱她?” 付荣摊开手,耸耸肩。 “答案!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曾一度自信地认为,他眼神里的冷漠永远不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她就和他以前所不屑的女人一样。 “diana,我不想失去一位好友。我来你这里,是想和你谈合作的事情,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为什么你以前怎么不谈?” “不是时候。” 她不禁冷笑一声。 她知道他将自己视作一个人财两空的蠢女人。 拯救第四十五步 他们的关系好似才刚刚开始,但两人的身份并没有改变。 付荣依旧是雇主,钟月依旧是家佣,不像热恋中的情侣,亲亲我我,如胶似漆。 因为他们心底都有一条规规矩矩的界限。 虽然付荣提过一嘴,让钟月只管陪睡,工资照旧,甚至可以拥有更多。 可是她即刻摇头,表现得极为不乐意。 他见她这样,也就放心了。 他不是小气,而是认为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自己愿意给”和“别人开口要”完全是两码事。 他还记得她当时所说的话: “虽然咱俩关系好,我也知道您不缺钱,但我也有正经的职业。我不只是用来和您睡觉的!” 她宁愿干着三千块钱的血汗钱,也不愿躺在床上去挣皮肉钱。 当然,她不傻,他愿意给钱,她也愿意收下。 曾经的温馨小窝被钟月冷落了,而付荣的床上则多了一个不符室内风格的茶叶枕。 她逐渐接受与付荣像恋人一般的生活,虽说不能做到光明正大地程度,但是她对他的接触起码能做到不闪不避,不羞不愧。 至少在陈文清看来,他们与以往无异。 陈文清有时会好奇他们的相处方式。 假设通过平日的对话方式来看,似乎难以让人相信他们的真实关系。 主人家的餐桌位置始终没有多出一个,陈文清便觉得付荣不尊重他的女友。 她要求钟月一同用餐,却又得知钟月的真是想法之后,才知道是自己丢脸了——钟月没有那个准点享用餐点的时间。由于餐厅的送餐时间较早,钟月必须赶在主人家睡醒之前把早饭吃完,不然没有余裕时间准备。 陈文清总想揪住付荣的小辫子,好让钟月与自己一起同仇敌忾。 她知道挑拨离间有损道德,但她就是忍不住摘指付荣的为人,好像这样就能阻止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决定折断所有讨伐付荣的旗帜。 那天夜里,陈文清去钟月的房里,却扑了个空。 她回到屋里,门还未关上,就听到外边的动静。 她透过门缝,看到钟月从付荣的卧室走了出来。 她悄悄跟上,站在二楼的走廊边往楼下看去。是付荣回来了。 她想了想,不知该不该继续偷看。 她怕见到、听到不合时宜的东西,就像小时候不慎撞见父母亲热的画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行为举止竟正常得让人吃惊。 钟月接过付荣递来的外套,问他要不要洗澡,付荣则是不作声地越过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陈文清见此举动,不满地抿着个嘴,在心里数落付荣的不是。 随后,付荣对着钟月招手。钟月走过去,被付荣一把揽住了腰,还把脑袋埋进钟月的怀里。 钟月微微笑着,接着抚摸着付荣的头发,似乎在抚顺小动物的皮毛。 陈文清多么希望能在钟月的脸上看到一丝厌恶或是冷漠。 可是那一点希冀的火苗正在缓缓熄灭,因为钟月的神情是那么的平静,眼神是那么的温柔。 她说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那她理应学会尊重钟月的选择。 她不能使她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陈文清是有度量了,可是付荣的心眼子似乎比针眼还小。 小姐妹在后院的空地散步,久违地闲聊瞎侃。 她们绕着圈子,慢慢走着,陈文清便好奇钟月的赤脚走路会不会不舒服。 “很舒服的。这里的地软,基本是细沙铺着,没有石子,不会扎脚。” “你以前经常这样吗?” “以前跟着父母干活,都是光脚下去插秧,把鞋穿来穿去容易脏。而且我喜欢到树上摘果子,还有去河里抓鱼,野惯了就不常穿了。不过也是因为吃了不穿鞋的教训,小脚趾踢到石头,掉了半块肉,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光着脚到处跑。” 说到兴起,钟月会用手比划,夸张的动作演绎有趣的故事,走路时往前蹦个几步,然后回头继续讲述。 陈文清在后面跟着笑,视线偶尔往别墅二楼看去,似乎见到一个藏在厚重的帷幕之后的神秘人影。 她转过头,觉得扫兴。 她不知道付荣老是来盯着做什么,她又不是不肯把钟月还给他。 钟月把脚弄脏了,回屋时一地泥沙。 付荣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她拿着花洒冲脚。 他眯起眼睛,静静地打量她的两条腿。 过去将近三个月,她的脚时不时会疼。 他前天还见她差点摔跤,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扶着,她或许会滚下楼梯。 “你要是脚疼,就不要像个野猴子似的东窜西跳。” “我现在好了很多。” 她提了提裤子,重新卷起掉下去的裤管,正要往外边走,他却轻轻揪了下她的马尾。 “擦干脚再出去。” 钟月站在白色的地巾上,看着付荣蹲下身子,拿着毛巾帮她擦脚。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一手握住她的脚,仔细地擦着。 她看着看着,便出了神。 到底是过了多久,她没有受到这样的照顾呢? 好像自打懂事起,她便开始伺候父母亲。 他们忙着生存,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到小孩身上,回家的意义像是只为了睡觉和吃饭。 她第一次受人重视,不免有些感动。 “谢谢您。” “谢我就对我好一些。” “我对您哪里不好了?” 付荣站起身,与钟月贴得极近,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感受他的鼻息,并且将他眼里的涌动看得一清二楚。 “你刚才在和她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聊了点小时候的事情。” “你怎么不和我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嘛。” 付荣甩脸走人了。 钟月连忙跟上去,凑个笑脸,说道。 “您上次说梅干菜肉饼好吃,我这次就做了一些放冰箱里,您明天要不要带去给同事试试?” “不要。” 男主角嘴硬。 隔天,肉饼就在冰箱凭空消失了。 钟月开始主动发消息。 付荣毫不顾及此时正是员工汇报工作的集体会议,调整好手机音量,播放出一条语音。 昏暗的会议室里,全部员工都朝着左手边看去,幻灯片正逐一逐一放映。 他们聚精会神地观看一位女经理的详细讲解,没有一人察觉班级里有个不听话的同学在开小差。 一段十五秒的语音,是用音符零碎拼接起来、快慢不一的钢琴声。 钟月为了弹一首《小星星》,是大费周章,最终在第十四次对琴键的砍伐下,获得了从树上掉下来的胜利果实。 付荣反复收听,不由地捂住嘴巴,像是十分惭愧地把头越垂越低。 可事实上,他是太害羞了,害羞得想逃出会议室,然后一个人躲起来,继续偷偷听那段语音。 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像是一个青涩张狂的臭小子,嚣张地嚷叫着要去吊马子,谁知竟连初恋女孩的家门口都不敢经过。 他逊毙了。 难道他又出现了幻听吗? 他摸着发烫的脸,用耳朵仔细搜寻那声音的来源。 不一会儿,他恍然大悟:那叫嚣的噪音原来是他的心跳声! 会议不得不草草结束。 他要是再呆上一阵子,说不定就会有人看见他那一颗红彤彤的番茄头。 拯救第四十六步 圈内的色情服务盛行,滥交的人群不在少数。 他们道德丧失,毫无底线,将自己年轻貌美的夫人献给油头粉面的生意伙伴,不仅能够拉拢资源,还能满足性癖。 这种“换妻”是常有的娱乐方式,而付荣亦是这淫乱游戏的玩家。 如果不出意外,付荣本打算就此堕落下去,直至死亡。 在与每个不同女人做爱的休憩间,他都忍不住幻想未来的自己究竟会以哪一种死法下地狱,思来想去最高的可能性就是“马上风”。 但是放到现在来说,这种发生的几率大大降低了许多,因为他要为人守身如玉啦。 对于此种浪子回头的举动,狄娜仅仅是抱着看戏的心态。 她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付荣会满足于这种虚无缥缈、过眼云烟的东西。 她蔑视他这种如同儿戏般的愚蠢行为。 崇尚利益至上是他们的基本原则,好比吃饭睡觉一般的日常生活。 她只相信手中实打实的钞票与权力。 但是鉴于付荣对此事的态度,她便提议他大可瞒着人,毕竟他们商场人追求一触即发的露水情缘,即便没有利益,也能收获欢愉。 她仍旧认为他坚持所谓的操守,只会是百害而无一利。 而付荣毫不犹豫地否定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邀请。 狄娜追问原因,他却不模棱两可地胡说八道。 参与游戏是不可推脱的责任。 他们有能力拉你落水,便不会让你轻易上岸,犹如进入一座充斥各种凶兽毒蟊的原始丛林。 为了安全,付荣会收敛气息,比以往还要低调谨慎。 他将狄娜引荐给圈内的高层人士,帮她打通关系和资源,就像当初她带着出入茅庐的他。 他们在人前,就像一对优秀成功的精英夫妇。 付荣的假脸上依旧挂着和悦的笑容。 他仿佛置身于浑浊的水底之下,看着周围的人吐着沸腾的起泡,而海面之上的太阳却怎样都无法照清他们那张灰蒙蒙的面孔。 他们长篇阔论一盘虚伪的言辞,嘴里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越想越有趣,甚至将他们当作是恐怖的食人鱼,大张着利齿的血腥嘴巴,嚷嚷道。 “我们就该为女的……不,是为伟大女性发声!单生女性要有责任为国家繁育后代,创造有力强健的经济力量,不然我国那剩余的优质男性的基因难以继存啊!” 付荣想起来了,说话的这对夫妻不久前刚回国。 两人继承了封建时期的“优良传统”思想,总想着为家庭添一个男丁,所以托他的关系,才得以顺利在国外秘密完成代孕。 这么一个浮华虚、龌龊下作的金钱世界,有太多的谎言和骗局每日都在发生,他那颗麻木的心却因一人而再度苏醒。 他重拾道德观,曾经所犯下的可耻行径历历在目。 它们敲锣打鼓地宣告回归,只为了趁他放松警惕时,往他的胸口来上一拳。 他觉得反胃,一刻都不想呆在这肮脏污臭的地方。 好不容易忍到人群散去,狄娜已然察觉伴侣的脸色。 她放走了他,如同放走一只一心想要出逃的烈鹰。 他轻吻她的脸颊,转身离去,冷漠的背影就像以往一样。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她仍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她发现那一吻结束后,他眼里闪过的慌乱。 难道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影响他的心绪吗? 能让他一刻都不愿停留在其他人身上吗? 是那个美丽女人吗? 还是那个女清洁员? 不,不会是她。 她长得那么普通,甚至让人记不得样子,又有什么能力唤醒付荣的爱呢? 争强好胜的她巴不得马上追出去质问! 可她还是克制住将要踏出的脚,骄傲地转过头去,决定让报复的火焰暂且再燃烧一阵子。 付荣比钟月精致,懂得花钱保养。 洗完澡后,他通常会在镜前使用牙线清洁口腔,接着检查下巴是否长了胡须、头发是否出现白发。 这样一系列的操作虽说不是多么耗费时间,但是他“搔首弄姿”的样子,直让站在旁边的钟月看着好玩。 她不像他用三四种乳的、液的、黄的、白的,各种数不清的护肤品抹在脸上,而是一瓢清水就搞定了。 她越看越入迷,嘿嘿地笑道。 “您好香啊。” 付荣瞥一眼她那老实的傻样儿,回道。 “你不是喜欢叫我‘臭男人’吗?” 钟月的眼轱辘立马转去别的地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我不是那个意思。” “原来你还真的说过啊?” 钟月一愣,抬头看到付荣的笑容。 他娘的,被诈了。 她转身想跑,可是门边都没挨着,就被抓了回去。 付荣把她抱起,然后扛在肩上,一边晃她,一边走到卧室。 她被吓地又叫又笑,直到付荣在屋里逛了一圈,觉得玩够了,才把她重新抱在怀里。 她把他当成坚实的树干,双手拦住他的脖子,双脚夹住他的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玩吗?” “好玩!” “还玩?” “不玩了。太高了,吓死我了!” 付荣坐到床上,床垫顿时往下沉了沉。 他把手伸进钟月的裤子里,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裤,前后摩挲她已渐泛湿的入口。 “我明天出差,过几天回来。” 钟月把脸贴在付荣的肩上,嘴里轻轻地喘着气,亲切地问道。 “知道了。要去很久吗?” “事情办完就回来。想我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啦。” 钟月将付荣越抱越紧,甚至把他的衣服都抓皱了。 她闭眼感受下体传来的一波波如电击般的快感,接着似一只挨饿的小猫咪开始嘤嘤叫唤。 她觉得空虚,尤其是嘴巴。 她松开手,吻上他的唇。 无需多番有礼的问候,他便轻启门扉,邀请她入内与之唇舌共舞。 他们吻得激烈,像是都要吃了对方。 她捧着他的脸,似一个瘾君子般地吸食他的津液,甚至时不时扭腰摆臀,用下身去磨蹭他的指腹。 她一只手摸上他的胸膛,指头搔刮他的乳头。 她有时会偷看他那富有弹性的胸部,随着偷看的次数越多,她便越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她把他扑倒在床上,脱掉他的衣服,从亲吻他的脖子、锁骨、再到她的最终所想之地。 她轻轻啃咬咬着他的胸部,接着张嘴将乳晕包含在里头吸啜,并用舌尖扫拨乳粒。 他静静地感受着,任由她探索自己的身体。 这她是第一次样玩弄男人的身体。 一切的快慢力度都由她控制,她想怎样玩,就怎样玩。 他是属于她的 她感觉到他在摸着自己的头,用呻吟诉说着渴望更多的刺激。 她觉得自己不能轻易如他所愿,毕竟他老是吓唬人。 她抬起头,盯着他享受的模样,用着湿润的红唇问道。 “您要进来吗?” 他闭着眼睛,听到她极为诱惑的声音,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张得意的面孔。 他睁开眼睛,却见她单纯的眼神,好似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自己。 可她越是这样,越是能激发他的兽欲。 于是,他诚实地回道。 “要。” “那您躺着,不许动。” 钟月在付荣面前脱下裤子,似故意让他看自己有多湿。 付荣咽了咽口水,已然准备好要进入那个又热又软的地方。 谁知她却从床柜里拿出道具,并把它绑在男人的器物的底部,然后让他看着她玩弄自己。 付荣看红了眼,只能咬牙切齿的喊钟月的名字。 瞧见付荣那急切的模样,钟月暗自偷笑起来。 她稍微抬臀,把他容纳进去。 为了吞下他,她的身体如同橡皮筋陡然撑开。 她慢慢往下坐,层层迭迭的内壁像收到信号,立即用强烈的吸力将挺立的器物裹住。 她不像最初那样叫苦连天,看来是付荣把她干熟了。 她早已是他的形状。 她的下身饱胀,有种吃撑的错觉。 她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然后如同一位勇士开始骑乘她的野马。 这批野马生性顽劣,不听指挥,总爱在她的身体下落之际,抬腰顶胯,炸得汁水乱飞。 她现在是他的主人,他不听话,可是要挨罚的。 她甩开他的手,继续按照她喜欢的速度和角度,使坏似地研磨它。 “阿月,阿月……” 付荣意乱情迷地叫唤,钟月只觉得害羞。 他对她向来是严肃、凶狠、冷漠。 哪儿像现在,他的声音充满着男性的脆弱与卑微的祈求,像是一头老虎翻起肚皮让她摸摸。 他让她怜意骤生,母爱泛滥得希望能让他更加快乐。 他们一个向上挺腰,一个向下坐落,啪啪的撞击与男女的呻吟相得益彰。 他们没有隐瞒心意,都希望将对方送向极致快感的天堂。 这样一场灵与肉的结合比任何高超床技都要来的痛快。 她知道他要到了。 她配合他的动作,一鼓作气地沉下腰肢,却不慎把最深处的秘密之地给撞开了。 两人同时叫了一声,好似被吓一跳,脸上都露出了既痛苦又快活的神情。 他们卡住了。 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男人彻底结束。 付荣才发现钟月脸色不好。 他揉着她腰上的肉,似安慰地说道。 “你忍一下,我拔出来。” 钟月深吸几口气,忍着疼痛,让付荣坐起身。 他抱着她,想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可这个姿势只会插得更深。 她推攘着他,不让他抱。 “我好疼,你快出去。” “你不要乱动。我亲亲就不疼了。” 付荣抓住钟月的胳膊,把她禁锢在怀里。 她知道他不想出去,可她没办法不听,只求他能快些亲完。 他觉得胸口就和下面一样热乎乎的,像是泡在温泉里,舒适得让人喜极而泣。 他太喜欢她了,喜欢得甚至不愿意拔出来。 他只想再她的身体里呆上一阵子,因为明天就摸不到人了。 一想到这个,他就心烦意乱。 这段时间,分公司不断受到外来的网络攻击,导致一些商务信息被窃取与出售。 虽然往日也受过类似的事件发生,可这事儿频繁发生,像是被人放到靶子上,谁人都来针对一下。 拯救第四十七步 付荣有时在旁不声不响,让狄娜在人前有独自展现才能的空间。 她使出一个眼神,他便会开口配合几句,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把一笔生意谈到手。 想想以前,她以女性的身份千方百计都难以涉及的领域,如今却来得来不费全功夫。 她暗自感到后怕,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之气,继而损害与付荣的感情。 他想补偿她,所以替她打开一条绿色通道。 几笔项目谈得如此得心应手,使狄娜对未来宏图的信心,早已胜过对那些曾受过的冷眼与歧视的伤害。 她仿佛能够看到码头上的那盏绿光。她的喜悦在人群散去之后,才得以在付荣面前显现。 她无法抑制那份对欲望的悸动,犹如一个雀跃欢腾的小女孩,忽然抱住付荣,说着感谢的话。 他虽是见惯她成熟性感的一面,但是面对活泼娇气的一面也不为陌生。 她抬头看着他,眼神满是引诱的色彩,问道。 “我今晚可以睡你房间吗?” 付荣的怀里是一个穿着吊带丝裙,身上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妩媚女人。 身为男人就应大方接受女人这种投怀送抱的行为,他以前是这么想的。 狄娜正要垫脚亲吻他时,付荣却拉开两人紧贴的身体。 “你睡吧,我去其他房间睡。” “你在怕什么?是那个女人吗?从前的付荣可不会害怕任何人!” 到了这时,付荣才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 狄娜想过的,他也想过。 这么多年,他像是找不到归宿的浮萍,从未真正扎根在任何地方。 他放任欲望的疯长,通过对他人血肉的无情剥削,来获取由血钻堆积而成的不计其数的庞大家产。 他本可以继续蒙昧地过活下去。 可是有一天,他居然重新长出一颗良心。 他那点微不足道的道德感并不是在一夜之间形成,而是被钟月所辛勤灌溉的柔情而唤醒。 她总是开朗地笑着和他诉说童年往事、糗事、趣事。那些故事不乏欢乐和温馨,可更多的是她察觉不到的悲哀。 那是独属于低层穷人必须经受无妄之灾的悲哀。 她时而会莫名叹气,会陷入沉思,还会摇头苦笑。 不过老天爷对她不算刻薄,将乐观的心态赋予她,在各种起起落落的日子里被打趴下又站起来。 普通人的生活便是翻滚在苦难的泥潭里。 她苦惯了,每当尝到一点儿甜便认为是极乐世界。 所以她大胆地说生活不苦,因为有人比她还苦。 这份积极面对人生的态度,如同散发着至净至纯的白色光辉,无时无刻不在驱散付荣内心的黑暗。 他终于能够看清那浮躁的背后是一颗寻找安宁的心。 “你别急着走。我们起码喝点酒庆祝一下吧?” 付荣无异议。 在等待酒店送餐的同时,他去了浴室洗澡,所以手机响了,接电话的则是狄娜。 她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想也不想地接了。 “你好。对,他现在没空。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我会向他转达……” 通话不过十五秒便结束了。 狄娜把手机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屏幕上的壁纸。 她万万分没有想到付荣会喜欢这种货色。 她有些惊讶,有些鄙夷,但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她好奇那个叫阿月的女人,有何本事能勾走付荣的心。 她一度以为他心如玄铁,坚不可摧呢。 付荣穿着浴袍走了出来,狄娜直言和他说刚才的事情。 他用浴巾擦着头发,脸上的表情都被遮住一大半。 她静静等待他的气息的改变,却听他语气平淡地问道。 “她说什么了?” “她让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你是不是和其他女人在同一间房里。” 他笑了笑,像是无奈,又像是欣慰。 狄娜早发觉付荣的心不在焉。 尽管他隐藏得很深,可是这几日里,他频频查看手机,似乎是焦急地等待某人的消息。 她坐到床边,大剌剌地伸直两条修长的腿,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盯着人,问道。 “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碰瓷。”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去了?” “她寻死觅活,说不跟着我就自杀。” “我真是看不出你会有心情去管他人的死活。” “没办法,我心地善良。” “我不认为她比陈小姐长得出色。” 付荣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在回消息的空隙间瞄一眼狄娜,说道。 “她是很普通。” “那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付荣放下手机,把手交叉抱在胸前,思索良久后,答道。 “为人淳朴。” 狄娜笑了出声,单纯觉得他用词有意思。 “还有呢?” “心底善良,老实敦厚。” “所以你喜欢的是她的美德,还是她这个人?” “有区别吗?” “当然。” 她不再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而是正襟危坐起来,解释道。 “人人都爱欣赏美的事物和追求自然纯粹的东西,这是人类的天性。但是有的时候,我们会把这种本能当成是爱。虽然本能确实是出自于真心,可当个性变成共性,或许你会觉得不一定非她不可。况且,人人都有美德。这种东西又不是多么稀有。” 见到付荣若有所思,狄娜便扬起嘴角,朝他翩翩走去,抬起一只软骨藕臂搭在他的肩上,轻声细语地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 钟月已经一周没有收到付荣的消息。 她纳闷先前明明聊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如同消失在地球上了。 她等了两天,打了电话,也发了消息。 在意识到他也用过相同的方式对待女主角时,她便决定不再骚扰他。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说好听的,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好听的,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是纵情声色的花花公子,她并不会自负地认为自己有能力去约束他的行为。 与其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不如就像陈文清那样云淡风轻地说道:关心他作什么。他死外边也是我们的事儿。 钟月本本分分地工作,即便雇主不在,她依旧恪尽职守地照顾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她被付荣的强迫症锻造成一个工作犬,一天要在别墅逛三回以上,不管房间使用与否,都会亲自用手把家具摸上一番,然后摩挲指腹,以便检查是否残留未清理干净的灰尘和毛发。 除了室内清洁以外,室外摆设与相当重要,像是明清时期的古董花瓶、大英帝国十六世纪镀银铠甲、墙上的西洋邮票与画作……这些真价实货、独一无二的遗世之作还需要定期清洁与维护。 钟月经常会站在它们面前,暗自比较之间的价值高低。 她算了算自己的价位,然后便因不自量力而笑出了声。 付荣的衣帽间宽敞明亮,有两个卧室之大。 钟月喜欢借故打扫卫生的名义,闯入这间装满男性清新香气的神秘部落,虽然她并不需要得到付荣的允许。 推开胡桃色的柜门,里面是经由她打理的工整得体的西服、衬衫、领带、手表、香水、袜子、胸针、手帕等等,各样各样价值不菲、做工精细的艺术品。 她跟着收纳师学了两个月的整理方法,并根据雇主的使用习惯,归纳出一个个舒适清晰的衣物放置布局。 当初她学的辛苦,不仅要学会处理布置合理性的问题,还要记住七八种衣物洗涤的禁忌,以及贴身衣物的使用限期,像是内裤不穿重样,超过五次,必须更换。 光是记笔记,她便用了两个本子。 付荣不允许服饰出现任何问题,即便是衬衫上的一条褶皱,他都认为这种其不规范的错误,是极为有损有害个人形象。 他斤斤计较得像一个循规蹈矩、冥顽不宁的老头子,但是他的身上却没有散发出将死之人的腐朽气息,而是那种她非常喜欢的深沉典雅的男士香水味。 钟月拿出一件白色衬衫,鬼使神差地放到脸边,感受衣服柔软的质地。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付荣回来了。 她被他抱怀里,闻着他的味道,听他倾述对她的想念。 她幻想着,直到本尊站到眼前,仍未清醒过来。 “你这么想我吗?” 钟月啊地惨叫一声,原地往外弹射两米。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付荣,问道。 “您怎么回来了?” “我自己的房子,我还不能回了吗?” “我是说,您不是应该……” “你宁愿闻我的衣服,也不愿意多打接电话给我?” “我以为您在忙。” “我的确在忙,忙着和其他女人做爱。”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钟月的表情很严肃,付荣则是漠然轻佻。 她把衣服放回柜子里,然后不发一语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跟着走了出来,接二连三地用言语刺激她,似乎是嫌她的怒火还不够旺盛。 “我随手抓一个女人的床技比你好得不止一星半点。你该在现场看清楚,我是怎么搞得她们高潮连连!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对我不闻不问。别的女人恨不得巴在我身上,整日含着我的屌,哭着求着让我干她们。而你呢?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每天瞎几把忙个不停。我他妈是没给你钱吗?你有必要连一个该死的电话都不愿意打给我吗?” 付荣吼完了,胸腔起伏得剧烈,好似得了哮喘病。 钟月依旧看着他,不肯说话。 两个人干瞪眼半天,她突然用力地出拳,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有些茫然地承受她的第二拳、第三拳…… 直到他扬起手时,她立即停手,上前猛地把他抱住,喊道。 “哇!好疼啊!疼死啦!要命啊!杀人啦!” 付荣放下手,往钟月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喝止道。 “闭嘴。我都没挨到你。” 她仰着头,盯着他的脸,笑道。 “你不生气啦?” “气得想掐死你。” “别掐,别掐,您先听我解释。我给您打了两通电话,发了四则信息,您都没回,我想着您不情愿搭理我,那我也不好老是在您面前晃悠,省得您心烦。您说我忙着干活,是因为那是我的分内事儿。您就算不在家里,我也要帮您打理好,不让您白花钱,而且我想让您回来就有一个舒服的地方可以睡觉。您看看,我多么尽心尽力啊,您就是冤枉我啦。” “你多打几个电话会死吗?” “死倒不会死。我下次记得了,给您多打几个电话。不不不,我会一直打,打到您接电话为止。哎呀,您就别气啦,我亲爱的付老板。” 付荣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不情不愿地说道。 “大人不记小人过。” “是嘞,是嘞,我是小人,大人不要在意。” 拯救第四十八步 因为应酬而喝个烂醉,其实是付荣用来逃避的借口。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多年以来,他的精神在积极与消极之间来回跳跃,双方的斗争可称之为严峻惨烈。 他有时怯懦胆小,有时嚣张暴戾,而这样具有转折性的情绪只需在一瞬间切换。 战役的开端是无声的,结束是未知的。 他学不会“中庸之道”,不懂得休战、更不懂得投降。反复挣扎与沉湎痛苦才是适合他,顺应他的生存之道。 他希望酒精能起点作用,不然无处发泄的愤怒便会占据他的身体,犹如扯线木偶似的操控他去伤害枕边人。 他重新把药盒放进口袋里,按照心情的好坏吃上几粒,虽然他依旧固执地拒绝与心理医生来一场所谓的推心置腹的空谈。 他表面接受医生所认为的最好的安排,暗地里却十分鄙视这样的八卦行为。 他绝不否认当代精神科学的发展与进步。但人就是如此,当一个陌生人想要触及自己的内心时,本能的防御系统便会自动开启,对不管是抱有友善还是恶意的外来者,首先会张开身上的刺,然后作好争个你死我活的准备。 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那些烂糟事儿一旦说漏一个字,那无疑把他推进火坑里。 他只是想一想,就忍不住胸闷头疼,手抖冒汗,甚至是喘不上气。 他无比厌恶如此孱弱的自己,又对此束手无策。 医生认为,他患了恐慌症。他一边了然于心地自嘲起来,一边则惶恐烦躁地紧张着。 这该死的病如同夏季的暴雨,谁都不知它何时回来。 他每日都默数着日子,焦急不安地等待发病的到来。 其实他不知道,等候就是一种发病的症状。 他偶尔会走神,回神时就会像受惊的幼鸟般身体一震。 好在这样极少暴露的丑态,只有秘书知道。她一板一眼地建议上司及早去看医生,虽然他不采纳。 他有点埋怨钟月。 如果不是她,他所承受的痛苦为什么会比以往还要多呢? 可是他又感到喜悦。 如果不是她,他就无法体会“爱”所带来的极致欢愉。 一想到有人会爱他,他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接着就如同吸毒似地飘飘欲仙。 钟月从不吝啬于开口说爱他。 但有的时候,他觉得她说得太轻松,太随便,就像是在敷衍他。 他知道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是非常荒唐的,所以为了不让变化无常的情绪伤害到她,他不得不像逃难似地及时且快速地离开她。 因为时隔几日的不定性消失,她总是第一时间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使他在消极之余,感到一丝窃喜。 他将准备好的台词念给她听,并暗中期待她能够进一步追问他。 可是她像是不在乎似的什么都没有问,就这么接受了那些打发人的话。 付荣利用工作和打拳来麻痹跳动的神经,除非碰上朋友才顺带沾点烟酒。 他不像他们对女人左拥右抱,揉乳搓臀的当众猥亵。 他那阴沉的神情足以让任何人望而生畏。 酒池肉林的场所不是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该来的地方。 他趁着还有几分意识便离场了。 他以为自己到家了,一个没有钟月的家。 他倒在门口,脸贴着冰凉的地板,糊涂地睡了过去。 他又梦到了钟月,她一如既往的对他露出天真的笑容,然后不疾不徐地低头切菜,依旧是那副安然恬静的模样。 她随意地把头发扎起,额前垂落几缕发丝挂在鬓边,专注投入的神情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她问他今天过得好不好,工作累不累。 他缄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他不能回答,生怕心底的悲伤会冲破面上那层冷漠的伪装。 他忽而摸了摸脸,就看到指腹上沾着水渍。 现在是在梦里,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走过去抱住她,侧耳倾听她唱着歌儿,歌词含混不清,像是某种方言,旋律则像山歌婉和绵延。 她说这是家乡的祭祀歌,唱词的意译希望大地母亲将福气,赐予深陷于痛苦之中的万千子孙,让他们早日脱离肉欲之此岸,登上极乐之彼岸。 她还说以后会天天为他而唱,恭敬虔诚地为他而唱。 他在她面前,无须隐瞒那顽劣的本性,因为她的包容心足以容纳千山百川。 她从不询问他的过往,就像从不期待与他的未来。 她曾说过,她只在乎当下。 他对此很是满意,因为他不能知道爱的限期是多久。 他只知道早上能看到她,晚上能睡到她,短期内是不会厌烦这样舒服的日子。 听! 有人在叫他! 他的梦中断了。 他缓缓睁开一双迷离的眼睛,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觉得身体很热,手臂有些瘙痒,扭头就看到一个长相酷似钟月的女人,手里搓着泡泡,正在帮自己洗澡。 “你是谁?” 女人抬眸看一眼付荣,反问道。 “你猜?” “蠢女人,是你吗?你不是怕我吗?滚回什么?” “您在外边可真多女人。” “是啊。可我家那个根本不关心我。” “她怎么了?” “她不管我的死活。” “噢哟,她可真是坏。” “狄娜教得真好,你连说话方式都很像她……你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又坏又蠢的女人。” “那您把她甩了吧。” “休想!” “您不是讨厌她吗?” “对!没错!我讨厌她,我讨厌她…但我不想离开她。我真没用。” “谁说您没用呀?您可是大名鼎鼎的付老板。” “我没用,我太没用了。你不会知道的,她只是看我一眼,我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她的手段太高明了,真是个坏女人!坏女人!” 付荣躺在浴缸边,猛然用手狠狠地拍打水面,嘴里还念着“坏女人”…… “别闹啦,我先帮您洗完澡。” “你别碰我!你滚!快滚!” 付荣一时激动,扬起的水都泼到那女人身上。她想抓他,可他身上滑得像条泥鳅,怎么捉都会手滑。 “你奶奶个腿的,别闹了!我就是那个蠢女人!” 钟月这么一喊,全世界安静下来。 他狐疑地左看右看,说道。 “她长得很丑。你不是她。” “是嘞,什么锅配什么盖。” “闭嘴。” “好嘞。” 拯救第四十九步 付荣在外流浪还差八天,就够一个月了。 钟月因此与陈文清打赌,输了五十块钱。 她们都说那男人窝囊,像一个尚未断奶的巨婴。 他离开钟月,睡不好,吃不好,而且工作繁忙,在公司夜宿是必定的常事,人是更加见不到了。 他苦恼,端着架子不肯直说,于是想了一个借口。 付老板说工资不能白拿,钟月点头,表示赞同;付老板说人不能忘本,钟月也是点头,表示赞同;付老板还说员工有义务履行职责,钟月还是点头,表示赞同。 蠢东西就这么被骗去了。 钟月白天在别墅,晚上在公司。 总之付荣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其实,在属于他的办公区域里,他不喜欢有外人打扰,像是吃饭去餐厅,饮酒去酒厅,休息去客房,事事有规有矩,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都有相对于的地方。 但做爱是例外。 他要求她噤声,最好身形俱化,与空气融合一体。 这样为难人的条件,她仍是答应下来了。 他在桌前看合同,她则坐在沙发上看书。 两人全神贯注在自己的事情上,除了恰巧碰在一齐的翻页声,几乎没有一次对视,就好似在比赛,谁要是偷看一眼,谁就输了。 中午十二点半,钟月的肚子准时咕噜作响。 她看到付荣背对着自己,透着玻璃,望着远处的城景,操着一口流利的外语与人通电话。 付老板说话的语气与平时不太一样,虽是沉着平和,但隐约能让人感受到潜藏在字句间的威严与强硬。 她知道他最近很忙,这得多亏她向何宥谦通风报信。 她本以为发点照片,编些幌子,还不足以让男二相信,但意外的是,他似乎笃定要为逝去的爱情而奋不顾身。 她知道何宥谦对付荣的看法,但那些都是凌乱分散的碎片,他对他的恨意还不够深。 她要做的,就是拼凑出一个污蔑男主角是个强暴女人之徒的故事,尽管那都是为了陷害男主角而编造出来的子虚乌有之事。 何宥谦低调行事,没有将计划告诉陈文清,只因钟月说这是一种保护。 当然,他最初是不信钟月的任何说辞。 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照从她那儿获取的信息,果真被他发现了付荣在国内的关系网。 他欣喜若狂,好比天上掉下馅饼,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老虎的尾巴。 他不仅有付荣的把柄,还掌握了许多秘密人士的信息。 他知道有危就有机,与其以此要挟,倒不如加入他们,以此让自己的it公司获得一个强大的靠山。 付荣打完电话,径直走出办公室,只剩钟月一人。 她合上书,朝书桌那边看去,随后便起身走过去,脚步却停在书桌旁。 她没有在意桌上放着的资料,而是蹲下去,把地上的钢笔捡了起来,放到桌上。 在这过程中,她的目光一直都在钢笔身上。 她坐回到沙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接着开始发呆。 很快,付荣回来了,说是去吃午饭。 付荣以为有了监控,是人是鬼都无法在他眼皮底下犯事儿。 项目信息泄露,合作方纷纷退出,一系列大大小小、过于巧合的事情,使他直觉身边有内鬼。 钟月是嫌疑人名单上的第一位。 付荣不自觉地想到她,是因为他对她的管制是最为松懈的。 他经常听她讲故事,他作为观众,虽然时常沉默以对,既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但那深邃的目光和温柔的笑容便是最好的鼓舞。 他对她的演讲十分着迷,以至于她每一个动作与表情,都为之印象深刻。 她那生动活泼的姿态和单纯无害的样子,任谁都不愿错过一个细节。 因此,他信任她,但并非全然。 他特意离开,是为了试探她。 所幸她的行为没有不妥。 在通过手机查看监控的时候,他不敢眨眼睛,生怕因为错过任何举动而误会她。 她是无辜的,正如他所愿。 西餐厅在楼下,用餐的人普遍是西装革履,看起来都是公司的员工。 付荣相当随意地走到窗边的双人位入座,即便服务员说可以更换包厢,他也拒绝了。 他来吃饭,只是为了有气力工作。 他时刻看着手机,连菜单都没空看上一眼。 所以点菜的艰难任务,就交给钟月了。 菜单上的价格使她再三犹豫,选来选去,最终点了一份意面。 接着,她打开小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不锈钢圆形饭盒,递给服务员,问道。 “请问这里可以带饭吗?如果不行,我就收起来。” 服务员瞄一眼旁边的男顾客,答道。 “当然可以。我帮您拿到后厨加热。” 钟月对此感激不尽。 钟月回过头来,把头低下。 双人位置,两人对坐,尽管空间舒适,但她却觉得空气稀薄。 她因为紧张,不敢抬头,害怕看到付荣的脸。 于是乎,她看向四周,发现有几双好奇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她抬起手,挠挠头,然后把身子挪向窗那边。 在等待的期间,钟月看到付荣把手机放到桌上,然后一只手搭在桌上,食指指尖一下接着一下地敲击桌面。 她盯着他的手,看到甲面干净光泽,透着淡粉,心思倏尔就乱了。 她把头低垂得更低,因为她感觉他在看自己。 周围人的眼光使她如坐针毡,她想起自己曾经在街边吃饭盒,望着路过的人来人往,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局促不安。 付荣又忙于打电话。 钟月差不多把饭吃完,付荣的刀叉仍在手边摆整齐。 她夹了一块炸排骨,放到他的盘子里,然后比划了一个吃饭的手势。 他看一眼她,讲了三四句话就把电话挂断。 他似乎是按照时间吃饭,而不是按照饱腹程度,在餐厅待了二十五分钟,便就此结束这次的午餐。 回到办公室,付荣继续工作,而钟月则在隔壁房午休。 他对她的安排就是这样,想看到她就把人搬来,不想看到她就把人搬走。 她全听他的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她没有能力帮他解决工作上的困难,还不如倒头睡大觉。 只是令她出乎意料的是何宥谦的能力,她不过是提供了一些突破口,而他却能顺藤摸瓜,给付荣制造一连串的麻烦。 她高兴极了。 距离任务已完成三分之二,眼见胜利就在前方。 拯救第五十步 钟月睁眼,脑子里立马蹦出昨晚的未完成之事。 落地窗帘没有拉紧,一道暗蓝色的光线偷偷爬上付荣的睡颜,使他紧闭的双眼不自觉地颤动几下,浓翘的睫毛犹如一片扑腾的蝴翼落在脸颊上。 她静静地看着他那安然的模样,居然有些嫉妒他的美貌。 想想他曾经靠这幅脸蛋将自己折服,她便感到一阵不快。 长这么好看,性格却这么恶劣。 真是白糟蹋了。 她钻进被子里,摸索到他的腿间,大胆地把他的睡裤与内裤一同扒下。 她用舌面舔舐时,不禁使她想起隐藏在衣袖下布满青筋的粗壮手臂,也是如此具有令人胆怯的力量感与爆发感。 她的技术已经相当熟练,尽管被子里黑漆漆的,却依旧能准确无误地刺激他的爽点,似乎比探索她的身体还要轻车熟路。 听到他的轻喘,她知道他醒了。她暗笑,想起昨夜他蹭弄她的腿,不停的在她耳边乞求,而她却不领情地掰开他贴近的脸,咕哝地说困。 她最后的记忆,是他那受伤且吃惊的眼神。 她喜欢他那卑微的模样。 她加快口中吞吃的速度,卖力地吸嗦坚硬的柱身。 付荣爽得头皮发麻,脚趾夹紧,不自觉地按住她的头,想要往她的嘴里射。 紧接闷哼一声,松手之际,她急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用手兜住从嘴巴溢出的液体。 钟月略显狼狈地冲进浴室,付荣随即提上裤子,跟了过去。 他看到她在漱口,然后粘上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用头蹭弄她的脖子,说道。 “想干你。” “等我刷完牙。” “你刷你的。” 她没法专心刷牙,因为他将她摁在盥洗台边上,不留情面地狠狠冲进去。 她双手扶住台沿,折着腰身,被他后入贯穿。 她不敢直视镜子里面的自己,只好把闭起眼睛,默默地承受后方的撞击。 她的头发被撞散了,黑发扑撒在身后,或是挂在脸边。 他发现她的头发长了,初初遇到她时,她还是中短发。 时间过的真快。 这会儿,他们居然成为了恋人。 付荣故意掐住钟月腰上的痒痒肉,使钟月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嗯唔,痒,别掐了。” “哪里痒?” “哪儿都痒。” “我帮你挠一挠就不痒了。” 他的手顺着腰往下伸去,靠着灵敏的指头在一处夹缝中,然后又摸到一颗深藏在其中的珍珠。 他轻轻地按压,酸涩的滋味瞬间触激她的泪腺,使她在啜泣之中喊出又娇又媚的呻吟,全然与那微不足道的长相截然不同。 她夹紧双腿,扭着屁股,嘴里哼哼唧唧的希望男人能给予她更多爱抚。 随着鞭挞的次数增多,水竟变成了乳白的粘稠状。 每到分离之时便像是胶水一样的粘在两人的下身。 “付老板,您先拔出去,我要尿尿!” 钟月以为尿意可以忍到付荣结束,但她明显是高估了自己。 她抓住他结实的手腕,企图扒开他那作恶的手,但是以她的气力根本掰不动。 钟月摆动屁股,踮着脚尖向前移动,尝试远离付荣的巨物,而付荣的手像是一条章鱼足死死地吸在钟月的身上,指头仍不断地撩拨她的身体。 在自知挣扎无果后,钟月竟然开始喊救命。 他埋在她的颈窝处,嗅着她的发香,哼哧哼哧地如同野兽般地低吼着。 他的手臂越过她的腰,并将她稍微抬了起来,好让他对准软嫩的小逼,以便进出时能直接顶入那块神秘之所。 钟月像是浮在空中,仅有一个脚指头还能碰到地面。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双乳呈水滴形地在空中前后晃荡,以及肚脐下方似有一块儿时有时无的凸起的地方。 她攥紧双拳,咬着牙关,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一会儿,她霍然放声大哭,浅黄色的液体似水柱哗啦啦地从尿道里流了出来。 她这么一尿,甬道立即缩紧,直接绞住往里冲去的器物。 她一边尿,他一边射。 待他心满意足,仍在缓慢地抽动。 他把人放下来,用手贴心的按摩她的小肚子,问道。 “尿完了吗?” 尿液不仅洒在地上,他们的腿上都沾着一些。 钟月见状,越哭越大声,又羞又愧地愤恨道。 “见不得人了,我这辈子见不得人了!” 付荣眼神略微鄙视,笑容甚似阴邪地假意安慰道。 “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不用害怕。” 他们站在花洒下接吻。 付荣像是要吃掉钟月,大掌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不顾她的挣扎,执意与她纠缠。 钟月被迫抬起头来,把脖子扯紧了,艰难地喝下淋在脸上的水,以及付荣渡来的津液。 “唔…等、等等!我喘不过气了!” 钟月捂住付荣的嘴,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他看她呼吸顺畅了,便想接着吻她,但她拒绝的行为和昨晚一样,只是这次,她把理由说清楚了。 “我不喜欢和你腻歪。” “你是说你要和别人腻歪?” “我可没说这话!我们出去亲,这里好热,呆久了会中毒。” 付荣把水关了,问道。 “现在可以亲了吗?” 钟月连忙摆手,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 他不拦着她,就让她光着屁股跑了。 付荣回到卧室,看到钟月穿着浴袍,头上包着毛巾,盘腿坐在地毯上,透过一道窗帘的缝隙向外偷窥。 他摁了一下墙上的开关,窗帘自动朝两边收紧。 早晨的明媚阳光缓缓地照亮整间卧室。 她老实地晒起太阳,并把手放在眉毛上,眯着眼睛观察城市建筑物的布局。 “付老板,您过段时间是不是要出差啊?” 付荣正在查阅一条从来国外寄来的电子邮件,内容尚未浏览过半,便把视线移到钟月的身上,警惕地反问道。 “怎么了?” “我最近睡不好,觉得有事儿发生。” “嗯,我要去一趟国外。” “我想和您一起去,我担心您会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儿?” “难说…我感觉您像是被人盯紧了。” 付荣确实被人盯紧了,因为他知道太多人的秘密了,便会引起某一些人躁动不安。 “何宥谦还在和你联系吗?” “有啊。” “他有要求你做什么吗?” “要求?他要我发一些小姐的照片过去算是要求吗?” “你的手机呢?” “在我的背包里面。” 付荣亲自去翻找,忽而意味深长地笑着问道。 “舍得换手机了吗?” 钟月有点羞赧的点点头,解释道。 “你不是给了我一张卡,叫我买点东西嘛,所以我就想换一部新手机。”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付荣轻易地打开微信,检查她与何宥谦的聊天记录。 他没有找到他们之间对话的异常,却发现了她给自己修改的备注。 他暗笑着,心忖道: 精神病患者101号? 这个傻东西果然是了解我的。 付荣阴恻恻地来到她的身后,而钟月还傻兮兮的,不知道之后将要接受怎样的惩罚。 拯救第五十一步 付荣无时无刻地监视钟月的动向,如同观察稀有动物一般地作为每日的乐趣。 她的一举一动对他来说颇为稀奇,像是独自一人就能欢快起舞,在熨烫衬衫时,洗澡时,刷牙时,擦玻璃时,无处不是她的舞台。 他不像最初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她的行为,而是真诚地欣赏她那笨拙却可爱的舞姿,不再去猜测她嘴里念念有词的含义,也不再去揣度她因何缘故而翩翩起舞,更不再去厌恶她无端而起的快乐模样。 他从蔑视,困惑、直到仿佛置身与她共舞才足以切身体会。 这一个过程,他倾听她所闻,感受她所悟。 他发现有些事情无须缘由地,无法解释地就发生了,像她的到来是那么的稀里糊涂,莫名其妙。 他接受她的毫无由头地闯入他的生活,甚至改变他的人生。 他可没有夸夸其谈,毕竟是她信誓旦旦地说能够帮助他躲过每一次地灾祸险境。 他早见识过她那强大切神秘的预知能力。 本来,他不明白她死皮赖脸,忍辱负重都要留下的原因是什么。 只是到了后来,他懂了。 她说她爱他。 她居然说爱他。 他再也找不到这世上会有比这更为震撼、强大、奇妙的言语了。 只有爱能趋势人类义无反顾地奔向地狱。 虽然他一方面不相信有爱的存在,另一方面又不敢忽视它的力量。 这两者看似相违背,实则不然,像是人类从未亲眼见过活体恐龙,却又清楚地知道这种生物有多么可怕。 她对他没有丝毫恨意,他依旧是洋洋得意地坚信着。 只不过,他相信的是他所相信的,而不是她所给出的事实。 那他为什么会如此自满地笃定呢? 因为他在潜意识地为她寻找一个既能使自己安心,又能把她留在身边的理由。 他不认为这是狄娜所说的自欺欺人。 即便是,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就是因为他这种儿戏似的反骨,不知惹怒了狄娜多少次,导致如今他们之间隐隐有着反目成仇的迹象。 狄娜公然抢走公司部分的客户源,付荣却对这一挑衅的行为表示赞赏。 被人虎口夺食,他不仅不气,反而高兴。 他早就打算推盘退出,但是立马从泥坑里抽身而出是不被允许的。 那个团体的人群精明且谨慎,他们断然不会答应在运作链上草率地换人,即便最佳人选是狄娜这般拥有强大的能力与庞大的资金援助。 所以短期内,他没法脱身。 不过这不是他首要担心的问题,现在最麻烦的是狄娜和何宥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的小动作。 狄娜当然知道这两个男人产生矛盾的肇始。 她这么做确实可以让付荣感到不悦,但他谈不上是盛怒。 他只是不希望她被何宥谦牵连。 说来好笑,他一直都瞧不起何宥谦一副假惺惺的小人作君子的扮相。 尽管他知道自己是在五十步笑一百步,可这不妨碍他自认为高人一等,卑鄙无耻之中还要比较一下。 他一会儿感到羞愧,一会儿又感到骄傲,时常在屋里自说自话地劝道那颗充满矛盾的心。 陈文清推门而入时,仿佛走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书房的光线全无,空气冷冽,只有窗帘外透进的一点光,她站在离门的不远处,尚且能看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的身体软趴趴地融进椅子里,颓废地把丧失气力的两条胳膊搭在扶手上;他面色如纸,把脑袋偏着,半撑着的眼睑遮住涣散的眼神,似乎有些不省人事。 她向前走了两步,倏尔感觉有东西硌着脚底。 她低头查看,发现是散落一地的药片与药丸。 陈文清隐约听到一些咝咝人声,似有似无的低语如同蛇腹扭动身躯,爬行在一片腐朽湿冷的枯叶上。 她叫了一声付荣的名字,声音顿时消失,而他仍一动不动地如同一具冰凉的尸体。 她觉得背脊发凉,犹豫了一会儿,便往前再走两步。 她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而这一次,回应她的是一双极为疲倦且冷漠的眼神。 她把一个扁方形的皮盒放到桌上,说道。 “我是来还你项链的。” 付荣斜眼看着她,珊瑚色的嘴唇生硬地扯动几下,像是非常困难地用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你身无分文可去不了英国。” 陈文清的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在许久的沉默之下,她不甘地低声说道。 “我不能拿去变现,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行踪。” “我会给你开一张支票。你后天离开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她一下就明白他的目的。 “你要孤立阿月!” “你太碍事了。” “我不和她说清楚,是不会走的。” 付荣把头转向窗户那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说得再多,她都不会离开我。” “你该搞清楚是谁离不开谁。” 顷刻间,付荣似乎连气息都消失了。 陈文清抿了抿嘴,问道。 “我不需要你的钱。如果你愿意回答,我只是问你最后一件事:我爸现在是死是活?我想在离开之前,给那家人一个交代。” 付荣不作声。 在陈文清深深地长叹一口气后,他忽然又愿意说话了。 “我记得你很恨他。” “我是恨他,但我也不会忘记他曾经在我和我母亲身上花费的真金白银。比起某些家庭,我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了。” “所以你爱他。” “感情的事情很难说清。” “不是爱,就是恨,很难说清吗?” “我不是机器人,没有一键切换模式的功能。” “所以你恨他。” “不恨,也不爱。仅仅是陌生人而已。” “为什么是陌生人?” “因为我不想和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有任何的情感联系。” “唯利是图……那样的人不值得被爱吗?” 陈文清思考良久,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阿月为什么会留在你的身边?” “她爱我。” 她冷笑一声,随后炮语连珠地说道。 “我不懂什么爱,但是你说她爱你?她是爱你的下流、卑鄙、无耻、还是贪婪?没错,我承认你确实有资本可以轻松骗取女人的喜爱,可是她们一旦看清你隐藏在皮囊之下的丑陋面目,就会被吓得逃走。我相信,阿月比谁都清楚你的为人。她在你的身边有多么辛苦,她根本不用说,我都知道!你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再问问自己是否真的值得吧。如果她说她爱你,那从来都不是因为你值得,而是因为她愿意这么做,她选择这么做,她不得不这么做!要是你说她爱的是你的自私,你的无情,你的冷漠,那我倒是举双手赞成。付荣,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不,是我们都不配得到她的爱!” 拯救第五十二步 陈文清的控诉震耳欲聋,仿佛日夜都响彻在付荣的耳边。 他被折磨得不轻。 他不仅要顶着一具麻木的身躯,时刻控制住愤怒的躁动,而且这种躁动甚至加重他的幻视。 在某一天里,他看到了一张死人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他的记忆开始混淆,不禁质疑起曾经信以为真的、自认为的事实。现实与幻境正捉弄着他。 出差的当天早晨,他们在门口分别,付荣发觉钟月的眼睛有些红肿。 他恍然想起她昨晚露出的古怪神情,可是她明明是一个连骨折都能硬抗不落泪的人,怎能为这一点小事就哭泣呢? 陈文清离开的第三天,钟月忍不住向付荣索要一个真相。 她手里拎着行李包,踟蹰的样子似乎是想着如果得不到答案,就势必不会把东西交出去。 “付老板,我想知道您把小姐送去哪儿啊?” “她走了。” “走了?就这么走了吗?什么都没有说吗?” “把行李包给我。” 她立即警惕地把行李包紧紧地揣在怀里,问道。 “她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吗?” “你该问她。” “她的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也不回。” “她丢下你,一个人走了,不是很平常的吗?” “不会的,小姐不会这么对我的。” 钟月皱起眉头望着付荣,埋怨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点期许。 就是这幅执拗的样子,差一点使付荣佯装出的冷酷功亏一篑。 他知道要是再不走,一定会走上前吻她,然后盲目地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因为他的漠不关心的态度以及粗鲁的抢夺行为,她有些惊讶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他头也不回地坐车离开了,只有她失神地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轿车。 可是突然间,有一股强烈的信念涌上钟月的心头,犹如一丝感性的光点在脑中一现。 她迅捷地跑到自己的小卧室里,在书桌的左边的抽屉里找到一封信,以及一朵鲜艳的红色月季花。 她之所以能如此准确地找到陈文清留下的信件,是因为她们对彼此的友谊的信任。 那是一种命中注定一般的直觉,似身后有一条隐形的绳子将她拉到此处。 钟月拿起月季花,放到鼻下嗅了嗅,随即破涕而笑。 房里设有监控,钟月不敢怠慢地搓干净手上的汗,接开拆开黑色的信封,便闻到纸上飘来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她的手微微颤抖地抽出里面一张带有金箔的浅黄色信纸,上面写道: 阿月,我走了。请你务必放心,我现在很安全。我没有提前告诉你离开的缘故,是因为我想稍微任性一下。请原谅我这不适宜的小孩子脾性吧。在我知道你作出的选择,以及清楚了解自己的能力之后,我后知后觉地才明白,其实,我根本帮不了你。是我太自大了,我连基本的自主独立的能力都没有,我根本帮不了任何人。我甚至妄想能够做你的“救世主”,这可能是人类的通病。我知道,你是一个强悍的女人,一个绝不屈服命运的女人。如果不是我,你本可以少受一些无妄之灾。你曾说过如果有机会离开,那么根本无须犹豫,即刻且果断地离开,所以我听你的话。我不会再拖累你了。 至于你和他,我是永远都不会祝福你们的。我还是那句话:他是个渣滓。不说他了,否则会浪费我的墨水。虽然你不说,但我可以感受得到,你之所以选择和他在一起,绝不会是因为所谓的爱情。我可以肯定你那颗圆圆的脑袋没有被门夹过。不管你的难言之隐是什么,单凭我的直觉来说,你像是正在执行一项艰巨的任务。不知道“任务”一词形容的是否恰当,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可能是我的猜想过于想入非非了。总而言之,我不单单只是希望你活着,而是快乐地,自由地、无忧无虑地活着。 我不想写太多伤感的言论,因为我的离开是暂时的。我再也绝不会丢下你,就像你不会丢下我,我保证。请你在前方等等我,等我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优秀的女性,那便是我们的相逢之日。 钟月一边把信的内容三翻四次地看了又看,一边拼命地抹掉滚落的眼泪,只为了不让它们打湿信纸。 她把信纸和花朵放在胸膛上,原地转了几个圈,接着快活地放在嘴边亲了亲,开怀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的她,根本不会去思考承诺的真实性,她只想沉浸在这种被人重视的快乐之中。 这份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使她像一个狂躁病人激动地在别墅里没有目的地走来走去。 她笑着,哭着,念着那些富有生机的文字,眼睛则时不时在寻找着什么。 她想找人分享这份快乐,可是别墅里空无一人。 她的热情逐渐冷却下来,迷茫地望着这座空寂孤独的建筑物。 她忽而意识到,任务一旦结束,所有人都会回归各自的角色当中,主角们继续演绎一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而炮灰是没有资格踏入主角的生命里。 他们像是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 她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之辈,简单朴实地生活在地球上某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既然不会遇到付荣,那也不会遇到陈文清。 与陈文清这一段珍贵且短暂的友谊,仅仅是昙花一现。 那她还会遇到像陈文清这样的人吗? 她想,她不会了。 变故总是突如其来。 钟月坐在床上织着毛衣,手机里播放的钢琴曲录音忽然被铃声打断。 她看到是付荣打来的,毫不犹豫地接起,还未等她开口,对面的人率先说道。 “现在有人送你去一个地方暂住。你什么都不用带,直接跟他们走。”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可以从众多保镖的一身行装与严肃的神情中,看出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她手里只拿了针线,茫茫然地搬进一栋漂亮的复式小楼。 她以为事发突然,应该是去到一个类似于“小黑屋”的地方,谁知这栋小楼似早已准备已久。 建筑外设崭新如初,像刚刚建立不久;门前的小院铺满鲜草,一道鹅卵石小道嵌在其中;一推开门,她陡然楞在原地,只因她从未想过在书中才能见到的景象竟能再现眼前。 房屋内设仿制巴洛克风格,四面的壁画的颜色栩栩如生,色彩斑斓;客厅的桌椅与楼梯、窗柩、大门的颜色和材质,似有强迫症一般地使用统一的木制胡桃色;桌上摆置的陶杯瓷盘,金属刀叉被水晶吊灯射出的光芒所映照,如同沉淀在海底的闪闪发光的斑斓宝石;墙上挂着一幅幅出自儿童之手的画像,内容像是记录游玩片段,均是一个较高的大人与一群较矮的小孩在玩耍;钟月摸着楼梯已打蜡的扶手,一路走到二楼,推开一间主卧房,暖色调的软硬装饰简洁单调。 她欣喜若狂地四处探索,翻翻衣柜,看看床底,好奇地摸着精致的印度手工制羊毛地毯 拯救第五十三步 虽然换了新的住所,但是一入住新房,钟月便安然地接受所有新事物。 她认为,这座精心布置的复古式堡垒的面积不大,却比空荡荡的现代化监狱舒适多了。 不到几天,她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狄娜终于见到付荣藏起来的小东西了。 她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傲然姿态,但实际上,她对钟月的猎奇心多于恶意。 她站在门口,首先锐利的目光把人量度一番,问道。 “付荣邀请我来的。陈小姐,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您进来吧。” “噢,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服务员,对吧?” 钟月点点头,有些害羞地把头低下,眼睛时而向上瞄去,偷偷地观察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 她发现,狄娜似乎比陈文清还要高上一些,本就肤白高挑,穿上一双七英寸的红底高跟鞋更是衬得她如同一株劲傲的雪松。 她的嘴角微微挑起,饱满的红唇与充沛的面颊,都透露着上位者独有的不怒自威的气质。 事实上,她不害怕狄娜,反而喜欢她,像是在人类进化的悠久历程当中,始终存在的一种对强者的仰慕之心。 难怪狄娜与付荣的关系可以不依靠肉体而维持多年。 不论是从言行举止,或是神态气质,她都怀疑他们是从同一个子宫里诞生的。 得到主人家的允许后,狄娜先一步越过钟月,似对房屋十分熟悉地走到客厅,随后径直坐在褐色皮质沙发上,将半身裙下裸露的纤细小腿迭在另一条腿上,煞有戒心地观赏周围的布设。 整个过程中,钟月像是一只对这位初来乍到的人类充满好奇的小鹿,眼神中略带兴奋地在身后默默地观察,亦步亦趋得甚至显得有一些蹑手蹑脚。 她之所以会做出这种颇为怪异的行为,都是因为她担心过于热情的态度会把人吓到,或是过于客气的态度会引人不适,而她采取折中的方式,就是小心翼翼地成为一个会看眼色的佣人。 只不过,这样适得其反的举动,不仅使她得不到尊重,反而会让狄娜觉得她有些神经质。 钟月为狄娜端来一杯柠檬柚子茶,似乎是有目的性地说道。 “您长得真好看。” 狄娜微微拨开傲慢的眼,看向钟月,抿嘴笑道。 “谢谢。”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柠檬柚子茶,纯天然的。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 钟月放下杯子,犹豫地挑选沙发的座位。 最终,她决定坐在狄娜的对面。 钟月合拢双腿,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得像一个正在上课的小学生。 “付荣很疼你。” 听到狄娜似调侃的话语,钟月眼神闪烁,迎合似地干笑两声。 “付荣确实对我很好。” “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没有想到他会喜欢这种风格。” “您是在说房子吗?” “房子?当然是房子,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呢?” 钟月忽而嘿嘿笑了起来。 她觉得付荣无处不在,因为眼前的女人讥诮的语气,以及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仿似都是他的影子。 狄娜端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微凉且微甜的液体停留在舌尖,她细品后,问道。 “你可以和他在一起,我想你不是单纯靠着这种手艺吧?” “我做饭不算特别好吃,但是炒一些家常菜还是可以的。我觉得吧,付荣不会差钱请一个专业的厨师,所以他应该是看我‘实惠’,所以才没有赶我走。” “‘实惠’?他是这么说的?” “他没有说,是我说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钟月说完便有些懊悔,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心情随之冷静了下来。 “你知道付荣最近在忙什么吗?” “我不清楚。” “他不说,那我来告诉你:他在忙着应对那些虎视眈眈,准备将他生吞活剥的军火贩子。你也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的道理。这浑水淌了,就难洗干净了。他比我了解事情的危险性,但是他执意要退出,说是‘想要安稳的生活’。从前的他野心勃勃,是万中无一的天之骄子,可是现在居然想要安稳?你听听,这话多可笑。” 狄娜倏尔凝神注视着钟月,方才轻飘的眼神一下变得严肃。 狄那的敌意早就被钟月嗅到了。 钟月神色自若地抬头直视狄娜。 这份心情不是勇敢,也不是逞强,而是再正常不过的冷静与些许愠怒。 她不喜欢任何人去诋毁付荣,更不喜欢那股子“何不食肉糜”的态度。 狄娜不知道,精致利己主义的人群都不知道:一个普通人一生所追求的仅仅一段安稳的生活,而安稳的生活不过是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及拥有一个遮风挡雨的房子。 可是由于社会资源的分配并不公平,普通人没有背景、天赋、关系,能依靠的只有努力拼搏,甚至是玩命似地奋斗,才能勉勉强强地完成。 必须承认的是,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成为主角,而平凡的人们是数之不尽的。 如果他们生来就是充当喂养社会进步的炮灰,那么上帝无须创造意识呢? 如果没有意识,就不会感受贫穷带来的痛苦。 主角和炮灰不都是妈生的。 “付荣是活生生的人。他想要一段安稳的生活,没有什么问题。” “他和你们不同。” “我们没有什么不同的。我们都是人,穷人、富人、男人、女人都必须经历生老病死。” “他因为你而变得不再上进。他本可以创造一个更加伟大的事业。” “这个问题……您得问问他的真实想法。况且,我不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可以让他抛弃您所认为的美好前程。您用不着把莫须有的事情安在我的头上。您也说了,他既然比您了解得多,那么他想得肯定比您长远,他充其量是透过我看清了内心,所以才作出这个决定。” “你还挺能说会道的。” “您过奖了。” “你知道何宥谦这个人吗?” “不知道。” “你该问问付荣,那个男人有多麻烦。” “有什么麻烦?” “似乎有一个非常接近付荣的人,她不仅清楚公司的商业信息,还了解付荣的私下动向。每当快要找到那个神秘人物的定位时,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钟月噤声不语,因为她看到狄娜那直勾勾的眼神。 她果断反问道。 “您是指我是那个内鬼吗?” “钟小姐,你听清楚了,我从头至尾没有说过这句话。” “我明白您对付荣的关心,但您不用怀疑到我的头上。如果我是那个出卖付荣的人,他第一时间就会弄死我。” 钟月浅浅地笑着,任谁都看不出此刻的她为了佯装镇定,正拼命地将波涛汹涌的恐惧吞进肚子里。 她越是忍耐,胃里的酸水越是翻涌。 随即,她猛然地站起身,还来不及看清狄娜的神情,就捂着嘴巴地逃走了。 等她洗漱干净后,桌上只剩一只杯边沾有唇印的纯白瓷杯。 钟月的坏心情没有随着人而消失。 她横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凌然不悦的样子有几分像是从付荣那儿学来的。 钟月沉思许久,那颗震荡的心脏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思前想后,极其不耐烦地大骂一声。 付荣骂的没错,钟月就是那种给了答案,都能抄错的蠢蛋。 如果她拥有狄娜那样的胆量与智慧,那么她就不必提心吊胆地过活,任务到这时也应顺利完成。 她知道,如果继续让狄娜查下去,付荣的疑心或许就会变成杀心。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加快事件发生的进度。 拯救第五十四步 新闻媒体出现了关于付荣的报道。 上面不仅有他的本人照片,还大肆渲染地讲述他的悲惨童年,并且使用相当频繁的字眼:男妓。 关于他是如何靠卖身“白手起家”的故事,这种如此爆炸性的新闻虽然只维持了半天,但足以让人们大跌眼镜。 有趣的是,钟月在做坏事的时候,竟是淡定得不像话。 她以为自己的心情会是像曾经背着陈文清、与付荣暗中纠缠而产生的愧疚。 可是现在的她非但没有愧疚,反而觉得有一种报复性的过瘾,尤其是看到付荣崩溃的样子。 付荣回来的时候,颓废得连头都不敢抬地站在门口。 钟月看到他穿着短袖上衣和灰色宽松长裤,未经整理的头发耷拉着,下巴冒出点点硬刺的胡须,神情萎靡消极,与之前气意盎然、干净利落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屏着气息,慢慢地挪动两条腿,像是接近一个极易受惊的小动物。 当她终于艰难地来到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用着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仰望他脸上的擦伤。 她发现他脸颊微微地凹陷下去,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仿佛因为承受了许多巨大浩劫而精疲力竭。 “累了吧?你走了半个月,我很想你。” 钟月轻声问道,久久地盯着付荣那张木然的脸庞,不禁暗自对他的颓废而大感满足。 她牵着他进二楼的浴室,亲切地为他放水洗澡,然而看到他身上各处一大片的淤青,不免讶异地看向他。 她在等他的解释,可是他犹如一个丧失灵魂的傀儡,对外界没有任何回应。 她脱光他的衣服和裤子,指了指浴缸,问道。 “要泡澡吗?” “有影子跟着我。你离我远一些。” 钟月把衣服放到门外的衣物框里,不惊不奇地回头说道。 “有很多吗?” “很多。有男的,有女的……你快把门关了,我听到它们的脚步声,它们要进来了!” 浴室的玻璃门被猛地关上,钟月瞧见付荣惊慌的神情,忽然庆幸方才把手收得够快。 “您在那边见到什么人了吗?” “什么人都没有。你在胡说什么!” 付荣愤怒地吼着,浴室里的回音差点震碎只她的耳膜。 钟月揉了揉耳朵,忽视付荣那怒目圆睁的可怕模样,握着花洒,给他淋一遍全身。 “您不用怕,我在这儿呢,它们不敢动你一根毛。” “你不懂。它们每分每秒都在我的耳边说话,让我做一些…一些……” “一些什么?” “不管你的事!” “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世上,就没有不关我的事。您说吧,我的承受能力很强。” 钟月帮付荣洗头,不得不双手举高,垫起脚来,才能把泡沫搓到他的头上。 过去好一阵子,付荣用着低沉的声音地说道。 “它们让我杀了你。” “我懂了。难怪您时不时就躲着我。” “胡说!胡说!你再敢胡说,我就弄死你!” 他一把拍开她的手,阴狠地瞪着她。 他以为凶狠的样子对她有一定的威慑力,可谁知,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不痛不痒,甚至有点不耐烦。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 她一直注意着他是否会袭击人,可他似乎只会说一些令人胆寒的字眼,除了音量大了一些,看上去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因为谈及开门的事情,他似乎被吓得发抖,可仍是强迫把驼起腰背挺得笔直,而脑袋依旧垂着,眼睛四处乱瞟,嘴里喃喃自语,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诅咒某人该死、一会儿眼含泪水地恳求着、一会儿又自嘲讥笑着。 结果洗着洗着,他无缘由地跪在地上,抱着钟月的腰,凄厉地大哭起来。 钟月没有被这个疯子吓到,像是一件期许之中,预料之内的事情就这么单纯地发生了。 付荣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而钟月只是摸着他的头,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循例过场而已。 想想他是一个多么高傲尊贵的男人,居然会像一个脆弱的小孩扑在母亲怀里,痛哭流涕地讲述他层受人欺辱的痛苦。 其实,她可以像以前一样,用各种他喜欢的方式去安抚他,但是眼下的她却不乐意这么做。 她知道,他可能在等自己开口说一些可爱贴心的话,不然怎会时而抬头看着自己,或是心慌地将自己越抱越紧呢? 她站着腰疼,因为他勒得太紧了,整个身体都像是被人向下拽去。 她重新站直了身体,用力掰着他的手臂,而这一举动就被他认为是抗拒。 他一下十分激动地抓住钟月的胳膊,使劲晃动她的身体,厉声咆哮道。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在改了,我在吃药了,我会变好的。相信我,真的!真的!我是正常人。真的!真的!我已经快好了。你说过你爱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这是你说的!你是一个骗子,你和她们都一样!不,不对,不是的…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不是她们。你说啊!你快说啊!说你爱我,说你永远会和我在一起!” 对比起付荣的癫狂,钟月就显得非同寻常的冷静。 他痴痴地望着她,不顾那奔腾的眼泪夺眶而出,倏尔意识到她的神情似曾相识。 他记起来了——他之前就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的求饶。 他忽然感到胸膛上凝聚了一片难以言喻的苦涩,三四次地吞咽都无法阻止它向全身扩散。 他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如鲠在喉地颤抖着双唇,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起来吧,您先起来。我们出去说。” “你是爱我,对吗?” “当然。” “那你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什么表情?”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刚才被您吓到了,一时都忘了说话。” “你没有骗我?” “我永远不会骗您。” “你是爱我的。” “我当然爱您。” “你只是忘了说话,不是不爱我,对吧?” “对,我只是忘了说话,我非常爱您。” “你不会嫌弃我,对吧?” “对,我不会嫌弃您。” “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对吧?” “对,我会永远和您在一起。” “你是唯一能够拯救我的人。你在笑什么?难道不是吗?我说你是就是!” “您的对。我当然唯一能救您的人。” 拯救第五十五步 钟月的工作量比以前大大减少,可以说是处于失业中。 不过,她不是喜欢闲下来的人。 她盯上了前院的草地,在地里种上一小亩香菜和小葱。每当早晨醒来,心心念念的就是它们的生长情况。 她蹲在地里,把头贴在膝盖上,一边用小铲整理泥土,一边悠闲地与某人打电话。 “何先生,我明白您的心情。付荣能将您父亲的公司吞并了,还把小姐和您母亲藏了起来,以他的作风,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您得明白他是恣睢必报的性格,要么一击打垮他,要么……您不用着急,只要我有线索,我一定马上告诉您。我不和您说了,有情况,发信息。” 钟月挂了电话,听着屋里的响动。 八成是付荣见不到她,所以开始鬼吼鬼叫。 她在预想进屋之后,他会说些什么话,会做出什么表情,但是大差不差是一些毫无逻辑的自说自话。 他病得不轻,时而狂躁不安地在走来走去,时而冷静麻木地躺在地上睡上一天。 她不是不管他,而是眼见心烦,懒得管。 她有时会躲起来,故意晾着他。 像是现在,她戴上耳机,点开录音,播放起录制的钢琴曲,然后装作听不到他的呼救,用音乐的时长来计算他会在多长时间之内找到她。 可惜歌曲尚未过半,付荣就找到钟月了。 她无奈地回头看见他大汗淋漓,恐慌不已的样子,暗自长叹一声。 他上前鲁莽地扯下她的耳机,揪住她的衣领,一个劲地往屋里拽。 她不是走不动路,而是真的不想回去。 他经常失魂地独自呆坐,嘴里碎碎念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像是让她看一处角落,说那儿有脏东西。 她是怕人,不怕鬼。 比起看不见的东西,她更怕他半夜不睡觉,在黑暗中不言不语地盯着她,或是发现她藏起来的刀具。 钟月和付荣提过去看医生的建议,但他的反应非常冷淡,说医生救不了他,只有她才能救他。 她听得作呕。 说她武断也好,说她片面也好,她对原书中男女主角相互救赎的这套玩意儿嗤之以鼻。 在她的认知当中,深刻地领悟到世上没有从天而降的救星,有的只是孤立无援的自己。 创造幸福的道路,是需要依靠一双空空如也的手去奋斗,而不是依靠他人的帮助。 她觉得,他比她应该更懂得这个道理。 他们在客厅争吵,虽然只有付荣在唱独角戏,钟月半句没有回嘴。 她只是望着他,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接着扯了扯衣摆,整理上衣的皱痕。 在他怒骂完毕,大口喘气的期间里,她不咸不淡地说道。 “累了吧。您去睡一会儿,您这些日子都没有睡好。” 付荣看钟月的眼神,仿佛她才是那个精神病。 他多想让她破口大骂,痛快地叱责自己一番。 钟月卷起袖管,准备做饭,却看他依旧站在原地,遂然问道。 “不想睡吗?那我去给您端一杯咖啡。” “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付荣的脸陡然微微抽搐着,像是惊愕与羞耻所交织的情感,使他一直维持的面具正在破裂开来。 钟月看他那沉重的模样,不禁流出露出轻蔑的笑容,问道。 “您是不舒服吗?” “你在嘲笑我,对吗?你有那天大的本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肯定知道她们,也知道她!”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装!继续装!你早就知道了我的一切,所以你想逃走!” “我为什么要逃走?” “因为…因为……你知道的,我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情……” 付荣低下了头,气焰一下就熄灭了。 钟月看着他,想了想,说道。 “刚才有一个陌生女人打来一个电话。” “谁?!” 付荣陡然瞪大双眼,惶恐地张望四周,像在寻找着什么。 “她说她姓冯,您知道她。” “你不要信她的话!我不认识她,我绝对不认识她!她和你说了什么?你快说!快说!” 付荣的情绪不由地再次激动起来,每一句话都是脸红脖子粗地扯着嗓子吼叫。 “您冷静一些。我先坐着,我端咖啡过来给您。” “你不许走。现在说,现在就说!蠢货!你们都一个样,都在玩我!” 付荣语无伦次地破口大骂,钟月听不懂,因为她发觉他已经丧失一部分语言系统了。 她走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其他事情上,似乎忘记方才他所威胁的事情了。 她继续哼起歌曲,不慌不忙地在厨房里制作咖啡,偶尔不慎高声唱出几个歌词,才会探出脑袋,注意外面的动静。 她端来咖啡,放到他的桌前,说道。 “您喝点咖啡吧,您从昨天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我不喝。你下毒了。” 钟月端起杯子,简单地喝了一口,然后啧啧嘴巴,说道。 “要是有毒,咱俩就一起嗝屁了。” 付荣喝了一口,倏尔安静下来。 钟月知道,他不是冷静下来了,而是愈发对环境的警惕。 他倔强地抿紧嘴巴,飘忽的眼神左右闪烁,身体时而颤抖,像是在压抑某种不可估量的、破坏性的力量。 她坐在他的旁边,自顾自地唱起歌来,看似一点关爱都不会给他。 然而,她越是快乐,他越是痛苦。 最终,付荣实在无法忍受地站起身,四个椅脚在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声音,喋喋不休地开始自怨自艾。 “你说爱我,却只是用一杯咖啡来敷衍我。我知道了,是那个姓冯的女人和你说了什么。她肯定和你说了她和我的事情。没错,我是见到她了,但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该死的!我明明记得她死了!或许是我过于希望她死了。都是一群企图破坏我的人生的蛆虫,该死,他们都该死……你听清楚了,是她在糊弄你,她在离间我和你之间的感情,你一定不能相信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我承认,当初是有了她的帮助,我才得以留学国外,不然以我从上过学的背景……不过,好在我从小就懂得弄虚作假,那些有钱的蠢蛋都不知道我是从哪儿虫窝里出来的。我和她曾经是有一段肉体关系,因为当时的我,只知道用伺候女人的方式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本来觉得种方式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但是……你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卑劣。我以为这段不堪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只要我不说,只要我把事情藏得足够严实。但是…但是……我躲不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觉得,你应该会比新闻更加早地清楚我的底细。你肯定会轻视我,我知道的,你不用演了。你说爱我,是想讨我关心,怕我生气。我知道你在骗我,可是我希望你能坚持演下去,只要那些厌倦的、冷淡的表情不会表现在我面前,我就能继续快乐下去。你要钱,我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就这么演下去吧,我没有什么可图的了……” 钟月听完付荣的陈述,神情自始自终都是平静的。 她轻轻拍了拍付荣的后背,假模假样地安慰道。 “您不用说那些求人的话。你想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瞧不起您,就像我从没有瞧不起谁一样。虽然您说话有时伤人,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如果您是一个天底下最完美的人,那么您就不叫付荣了,而我也不会想要跟着您。您有没有想过,我压根就不在乎您的过去。这么说,听上去有一些冷漠,但是实际上,我是想说……我们都有不堪回首的事情,而它们正是组成了我们身上的一部分。付荣就是付荣,不管好的坏的,您就是付荣。反正…我想说的…就是这样,您懂也好,不懂也好,我都不会走去其他地方。” 付荣依旧僵硬地坐着,而面部肌肉似瘫了一般,只有眼睑在轻微抖动,像是在回溯着海量的记忆,直到他彻底阖上双眼,接着又睁开,郁闷地问道。 “狄娜和你说了什么?” 钟月把放在付荣后背的手收了回去,继而挠了挠脸。 就是这么一个她在思考时习惯性的举动,却被他以为是一种疏远。 付荣又开始因为恐惧而发抖。 “也没说什么。只是和我说你最近很忙,还有公司好像不太顺景。” “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难听的话?” “那倒没有。要是难听,我估计就把她赶出去了。” “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吗?” “具体不太清楚……但您能让她来家里,说明是您的好朋友之类的吧?” “你是一点都不介意啊。” 钟月把头脸凑过去,不明所以地问道。 “介意什么?介意您和她的关系吗?” 付荣抿了抿嘴,把干涩的嘴皮黏在一起,固执地不肯说话。 钟月俏皮地一笑,摸摸他的脸,试图使他放松下来。 “人生苦短,付荣。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猜忌上面了。” 拯救第五十六步 付荣的生理随着精神一起瘫痪了,整日如同一滩烂泥地躺在床上,不是自言自语,就是放空发呆,时常被困在脑中所臆想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以至于在生活中像是不能自理了。 如果不是钟月主动帮他洗漱喂饭,他可以躺在客厅的地板睡上一天。 她不辞辛苦,全无怨言地伺候他,先前的那一点儿厌倦似乎都已荡然无存。 因为她知道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好比末期病人在弥留之际,拥抱着愉快的记忆永远地闭上眼睛。 只是钟月一身昂扬的精气神,有一天居然垮了。 她觉得是被付荣的萎靡病气所传染了,所以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疲乏。 她有时坐在付荣对面,本是看着他操笔写信给某人,可是困意似乎等候已久,她眨了眨眼睛,趴在桌上睡就过去了。 一系列的反常的,无意识的自发性行为,例如食欲不振,意倦身沉,都暗示着一个事实。 在一天夜里,钟月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跑进厕所呕吐。 等她缓过神来,付荣正悄然无息地站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道。 “我们明天去医院。” 钟月坐在地上,注意到付荣眼中的惊愕。 她坐在地上,疲惫地摆摆手,说道。 “我没事儿。可能是晚上吃太多东西了,撑得慌。您回去睡吧,我稍微休息一下。” 付荣一动不动,眼睛撇向地面沉思着。 他们回到床上,望着天花板,一时之间,难以入睡。 钟月握住枕边人的手指,轻轻揉捏他的指头,问道。 “您最近写了好多信,是给谁的呀?” 黑暗之中,无人应答。 钟月接着又问道。 “这些天,咱们都没有出过门。所以我重新看了一遍三毛的诗集,里面有一首诗叫作《如果有来生》,要不我给您念念?” 她把床头灯打开,靠着床头,把床头柜里的书找了出来,然后直接翻对应的页码,郑重极了地清了清嗓子,念道: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钟月念到最后,不由自主的留下几滴眼泪。 她扭头看到付荣睁着眼睛,不声不响,一副茫然的样子。 她合上书本,回忆起故乡的红砖房、田地、果树、露水、泥巴路、热风…… 那时天真的她还未能真正懂得愁苦这样的情绪。 她只知道满天满地地甩着两条细腿,身后跟着一群同样似孤儿的野孩子,在太阳的炙烤下无目的地奔跑着。 她依旧清晰地记得,自己站在一条干涸开裂的黄泥路上,道路的两旁没有花草,没有树木,唯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空气中弥漫着热浪的前方。 “付老板,如果有来生,您想变成什么东西啊?我就想变成一棵大树。没有意识,就没有烦恼。” “我们还会相遇吗?” 钟月的心脏陡然一跳。 她似乎最为害怕付荣会把这段感情当真。 她犹豫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天晓得。” 隔天早上,两人去医院,身后还有两个保镖跟随。 钟月以为是普通体检,直到医生给她做起了b超,并且告知她怀孕了。 她茫然地走出妇科室,与在门外等待的付荣对视良久,接冷不丁地把手里的病历本扔到他的脸上。 她不寒而栗,因为她看见他在弯腰捡病历本的时候好像在笑。 那种笑容分明是得逞之后的窃喜。 她明白了。 她震惊且困惑地合不拢嘴巴,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她连声说了几次“您”,却始终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是我把你的药换了。” 付荣把话说得大义凌然。 钟月突然就不结巴了,转而了当地问道。 “为什么?” “我想要一个孩子。” “我是说为什么是我?” “你适合。” 钟月转身走开,行色匆忙得像是赶着去哪儿。 付荣跟在她的身后,以为她要回家,可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说道。 “我要回一趟老家。现在就回。” “等过一段时间安全了,我陪你回去。” “不行,我要现在回去。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就回去。我们有的是时间。” 钟月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说道。 “我老家的后山上有三座坟,一个是我阿爸的,一个阿妈的,一个是弟弟的。我走得时候,和他们交代了,说我挣了钱就回去。但是我没有出息,在外头漂泊那么多年,攒的钱还不够修一栋小房子。我不想让他们无止境地等下去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只想趁着还活着,回去看一眼。一次,我就回去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付荣,你就满足我吧。” 钟月抓住付荣的衣袖,仰起头,真挚地望向他,眼神里有着不容分说的倔强。 而且值得让他庆幸的是,从始至终,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儿遭受欺骗后的愤怒或是怨恨。 他没有办法不答应。 钟月如同最初只身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一个人背着背包,提着笨重的行李帆布包,坐上了铁皮火车与大巴汽车,多次辗转到这座人情冷漠的大城市。 只是如今,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所有的重物都可以交到付荣的手上。 经历着一段长途跋涉的路程,付荣对这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生出了别样的心情。 他们坐在一辆破旧且极其吵闹的公共汽车里,说是公车,但它摇摇晃晃得宛如一个老醉鬼走不动道儿,顶多是一层生锈的铁皮包裹着一个轰隆乱叫的引擎,里边装着二十几个塑料椅子与几个脱落的窗玻璃。 这便是一辆运送二十人的公车的日常状态。 付荣看见窗外被车轮卷起的尘土越飘越高,似乎要漫进车里了。 他迅速关紧车窗,浓厚的砂砾被隔绝在外,似有一条长长的火舌舔舐着车窗玻璃。 他扭头看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钟月,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可以在贫瘠的、坚硬的、干旱的土地里生出一具水润的身体。 他难掩心里的激动,好像来到了她的出生地,一个养育她的地方,就能揭露她最为深层的秘密,继而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汽车抵达村口,几个零散的乘客与他们一同下车,对着不远处的树下乘凉的村民打招呼。 有的村民发现有两个外来稀客的到访,他们毫无避讳地盯着那一男一女,交头接耳地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的眼神谈不上是恶意,充其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话柄,足以使无聊的日子过得快一些。 钟月曾多次在梦中夜游回乡。 她顺着记忆,一步也不差地回到小时候居住的家园。 房子还是那座房子,虽说门前长着一些与人齐腰的野草,但是它似一点儿都没有老去。 她走进右边的厨房,在灶台下方找到一把躺在地上,正熟睡的柴刀。 她捡起它,放在炕上的铁锅边上磨了磨。 霍霍的磨刀声将它彻底唤醒了。 她握着柴刀,望一圈门外的杂草,又望一圈屋里,似在思索要从何开始清理。 只不过,付荣看出她的想法了。 “你去休息。我来弄。” 钟月笑起来,看着付荣,说道。 “您来弄?这儿几个屋都是脏的,我可没法休息。您要是不嫌麻烦,可以帮我去前边的井里打两桶水,然后找一些村民要一些干柴吗?我可能干不了太多的重活儿。” 付荣以为钟月是顾及胎儿,继而心中的那点郁闷瞬间消失了。 在此之前,他们除了在医院知道怀孕的消息,之后便再也没有谈及任何关于孩子的事情。 她在避讳肚子里的东西,尽管他认为这是很好的话题。 他们很快就开始干活了。 付荣扛着扁担,前后挂着两个木桶,根据爱人的说明,朝着距离五百米处的水井出发。 道路的左手边有一排房子,但是里面没有几户人家,看样子是被弃至数十年了。 右手边是一片空地,稀零的插着几根枯黄的草杆。 应该在旧时,这里曾是绿意盎然的田地。 付荣担着水,扛着柴,回去的时候,在厨房没有看到爱人的身影。 他一个个房间找过去,很快就看到钟月在一个空床旁的胶凳上坐着。 他不想打扰她,所以站在门口,似一道凭空出现高墙挡住外边投进去的光线。 钟月发现屋里的光线变暗了,于是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付荣的裤子的下半截湿透了。 “水撒了吗?” “撒了半桶。我又去接了。” “没摔着吧?” “没有。” 拯救第五十八步 钟月不是不知道自己没有隐私可言。 从前来说,那是暗地里;现在来看,就是明面上的。 付荣擅自主张地要求饮食必须按照营养师的调配,并且丢掉那些被他认为的垃圾食品,例如泡面、薯片和凤爪,甚至是花生和瓜子。 她对吃食没有要求,如果不是他当着她的面,把她藏起的零食统统丢进垃圾袋里,她或许不会上去撕烂他手里的垃圾袋。 他们冷静地望着对方,一言不发地对峙着。 只是过了一会儿,付荣率先败下阵来,把地上的零食一一捡起,而钟月转身去拿吸尘器,把地上散落的黑色的塑料碎片清扫干净。 自从回了一趟老家,钟月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很乐于倾听他所讲的任何事情,不管是子虚乌有、琐碎无聊,还是奇闻怪事,可一旦涉及孩子,她即刻闭口不谈,仿佛置身事外。 虽然不是多么显而易见的变化,但是付荣能够从细小的线索中,敏锐地察觉出它是具有强大的摧毁力,足以给他们未来的幸福生活带来巨大的阻碍。 他有理由怀疑,她厌恶这个孩子。 准确的说,她是厌恶他的孩子。 一想到孩子以后会承受被母亲无视的日子,他的心便感到一阵沉重的钝痛。 他原以为可以利用她的爱为所欲为。 有一次,他迫切地询问她想要什么样的补偿,而她面对他的追问,仅是用一双无声的眼神望着他,好像在说:您只是想要消除心里的不安,而不是真的能够感受我的心情。 他有些郁闷,也知道是自己过于无耻了。 他感到惭愧,但不后悔,因为“欺骗”对他来说,是一种无可厚非的生存手段。 即便他无法得到她的原谅,他也能从与孩子之间的亲情之中获取爱,然后反过来利用孩子去讨母亲的欢心。 钟月跟着付荣去到一楼。 她有些紧张和气愤,因为她想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自己的“财产”,尽管刚才的举动不失为一种警告。 好在他把零食放到了橱柜里,否则她真的不知会作出怎么样的事情。 她坐在客厅,等候付荣准备午饭。 是的,现在的掌勺师傅是家里的男主角人。 如果付荣在家,便尽可能地包揽家中事务。 钟月能做的,就是织织毛衣,浇浇花草。 他本是提议请一个保姆,但是她说了,喜欢看他做家务的样子。 于是乎,他欣然地改变主意以便在她面前展现他的魅力。 钟月有时看着付荣一边与人打电话,谈工作,一边洗碗,拖地,或是洗衣服。 他做起小事情,当然没有她那么熟手利落,但是不免可以说是忙碌之中,不乏井井有条。 后来观察的次数多了,她自然就明白了。 他不是不会,而是不愿意花时间在这些小事情上。 两人吃饭的时候,钟月为方才的鲁莽举动而道歉。 付荣表示理解,坦白是他过于无礼,没有顾及她的心情。 他们简短地把话说完了,各自暗中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交心的任务。 付荣出门之前,钟月特意送他到车旁,并叮嘱道。 “您路上小心,记得我昨天晚上和您说的事情,一定要注意安全。” 付荣低头看着她,一会儿盯着她的嘴唇,一会儿盯着她的眼睛。 钟月知道他在等什么,因此微微踮起脚来,而他顺势弯下腰,接受她的轻轻一吻。 他看着她走进屋里,直至把门关上,仍在原地杵着。 他觉得一阵失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正被她用手抛来抛去地耍玩着。 关上门后,钟月立刻打开手机,给某人发了一条讯息。 她关掉客厅所有的灯,躺在沙发上,思绪不由的回到昨天夜里。 当时凌晨一点左右,钟月习惯性在这个点钟上厕所,所以一下就发现枕边人不见了。 她想了想,然后爬到床的另一边,果然看到他蜷缩在地上侧睡。 对于这种现象,钟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拿起一个枕头和薄毯,与他同样睡在地上。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没有什么原因,也不会有什么原因。 付荣微微睁眼,看着对面的女人,然而他的视线却像是聚焦在另一个虚无之地。 钟月给两人盖上毯子,然后抚摸付荣的脸,直到他的呼吸逐渐加重,朝她凑了过来。 她习惯性地敞开胸怀去迎接他的湿吻,并掀起自己的衣服,让他的手揉握乳部。 他们犹如干柴碰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待他进入她的身体之时,忽而摸着她的肚子,似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而感叹道。 “你有了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钟月没有刻意计算怀孕周期,也从未认真探究过自己的肚子。 但是微微隆起的腹部,使她无法避免这一真相的打击。 谁说女性天生就有母性? 她就是活脱脱的反面例子。 只要一想到孩子在她的体内,却又无法从身体里剥离,便会感到心烦意乱。 所以,她只好将其视作是身体的病变,也不愿承认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若是说天性使然,倒不如说女人天生就无法接受孕育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的孩子。 一次点到为止的欢爱结束了。 这次,轮到他把她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地亲吻她的脸,然后向她叙述他所憧憬的三口之家。 她越听越无奈,一声悠悠的叹气,不禁戳破他所徜徉的梦幻泡影。 他的精神立即紧绷起来,问道。 “你不高兴吗?” “不是。是我有些累了。” “是孩子的原因吗?” “谈不上。” “是我的原因吗?” “也谈不上。” “你还在怪我骗了你。” “我没有怪您。我只是在担心一些事情。” “会有什么事情?” “我这几天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我担心您会被人袭击。”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您说得太轻巧了。我可以感受到死亡。” “妈的,我不准你胡说!” 他把她越搂越紧,丝毫没有察觉自身的战栗都渡到她的身上了。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掌嘴,下次不敢了。” 她打马虎眼的样子让他感到可恨。他的手臂松了一些力道,嘴上依旧咬牙切齿地说道。 “乱说也不行,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行!” 钟月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一通未知电话打了过来。 她握着电话,迟迟不敢接通。 猛然间,门铃不断地响起。 她任是不愿意面对,也得鼓起勇气走出门了。 四五个保镖将她护送至医院,她明知会发生什么,却依旧被他们急匆匆的步伐吓到了。 她觉得这种由心而发的情绪是有利的,因为以防过于冷静,而被人看出异样。 她乘坐电梯,停至七层,一出去,向左转,便看到走廊尽头有一扇大门。 她停驻脚步,似远远地观望起来。 保镖不好催促,只能等到她极慢地迈出一步、两步、三步、跟着她走到尽头。 终于,钟月看清了门上亮起的红色灯牌的意思。 只是她盯久了,眼睛因不适而自觉移开,才留意到狄娜在场。 她的指缝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细长女士香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钟月。 她们互不言语,各自坐在两侧的座椅上。 后来,杨秘书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西装外套。 她看一眼狄娜,然后来到钟月的身旁,解释道。 “先生在路上意外发生车祸,最严重的是肋骨断裂,其中一根不慎插进肺部。不过,我已经和医院安排好手续,医生正在手术。您不必担心。” “那是他的衣服吗?” 钟月这么一问,杨秘书只好把藏在身后的外套交出去。 她把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摊开,放在腿上,左边一大片的干涸的深红血迹立即刺伤了她的眼睛。 狄娜在对面看着,她该不该挤出几滴眼泪呢? 她尝试酝酿情绪,可是此时的心情无比平静,那仅有的恐惧早在路上消耗光了。 她把衣服迭好,心想比起演一处拙劣的戏码,倒不如默不作声呢,省得弄巧成拙。 手术进行得顺利,一如所有人的愿望。 付荣被推入危重病房,依旧需要度过24小时的观察。 钟月本不想去看他的,因为生怕看见血淋淋的东西,会吃不下饭。 但是当护士询问家属是否想要看一看患者,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进去了。 一进到病房,不知道是通风问题,还是自身的心理问题,钟月就被迎面而来的冷气激得抖了一抖。 她缓缓来到病床旁,看着付荣正昏睡着。 他的嘴里插着呼吸气管,裸露的上半身贴着电极贴片,手臂和肩膀分布着四五条约一至四厘米的缝合伤口,而这些都没有左边肋骨处的一条七八厘米的伤口足以惊心触目。 她静静地观察他的胸膛的起伏,注意力都被一边的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吸引过去了,以至于过去好一会儿,才发现付荣居然睁着眼睛。 她看见他锐利的眼神,鸡皮疙瘩瞬间立起。 她没有想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能醒得这么快。 她甚至没有准备好慰问台词。 他们相互对望了一阵子。 遽然间,付荣冷不丁抓住钟月的手腕,阴狠的表情像是一个恶魔想要拼命把她拖拽到地狱。 随着心电仪的滴滴声响越来越快,医护人员迅速赶来,而钟月在他们奋力把付荣摁在床上的空隙间,狠心地掰开他的一根根手指,然后丝毫不顾身后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仓皇离开。 付荣在叫谁? 钟月全然当作听不见。 狄娜听到病房里的动静了。 她瞧见钟月走了出来,指尖继续摆弄香烟,轻描淡写地警告道。 “他要是死了,你也得陪他。” 杨秘书站在两个女人之间,自知不好掺和到她们的争执之间。 可是看见先生的女友不声不响的,她这个外人也只能向她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个普通女人即将说出的话却不像长相那样普通。 “是啊…如果他舍得我和孩子的话。” 拯救第五十九步 顶级富豪即便是生病,也是享有尖端与优质的医疗服务。 付荣住的康复病房不是钟月印象中死气沉沉的八人牢房,而是一间有着基本且必不可少的医疗设备的酒店套房。 她觉得自己像是出来度假的。 她陪床睡了两天,付荣便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有些担心他会像之前那样,出现如医生所说的谵妄。 只是下一刻,她抛去忧虑,靠在他的病床旁,半伏下身子,亲切地问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我叫医生过来吗?” 男病人半睁着眼睛,动了动嘴唇。 为了听清隔着氧气罩下的声音,钟月把氧气罩摘下来,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道。 “狄娜,找狄娜……” 她的心陡然一沉,颇为尴尬地站起身,转而出去联系杨秘书。 狄娜很快就来了。 钟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被病人需要的女人正从门口径直走进病房里去。 直到推拉门被关上,钟月的目光才迟迟落到手中的针线上。 她心不在焉地穿着针线,可是等到织满四五行,才发觉漏了好几针。 因此,她不得不退针拆线,由头织起,而这样错误的动作,她犯了不止两三遍。 半个小时不到,狄娜走了。 钟月果断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门口,结果又犹豫起来。 她觉得冒然进去,唐突的行为不仅会打扰病人休息,还像是一种对他不信任的表现。 她有什么不放心他的呢? 就算他作出什么有失道德的事情,那与她有何干呢? 他向来不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混蛋吗? 她的考虑都是多余的。 钟月的胆子一下就大了。 她悄悄推开一半的门,往里头看了看。 室内很安静,心电仪显示平稳,付荣应是睡过去了。 她咬了咬嘴皮子,关上房门。 因为受了重伤,付荣多数是在病床上休息,睁着一双活力全无的眼睛,不是盯着天花板,就是看着窗外的天空。 钟月听说从鬼门关走过的人,不免在获得新生之后,会有一番截然不同的心境,可他只是日复一日的消沉。 碍于他本有心理疾病,钟月问了医生的意见,说是部分人群受重大事故后产生的心理阴影。 她暗自放心下来,因为使他消沉的直接原因并不在于自己。 这就意味着他依旧被蒙在鼓里,而她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只是有天,在帮付荣擦洗身子的时候,钟月发觉他的皮肤松了一些,肌肉软了一些,身上的脂肪似乎都流失不见了。让她最诧异的是他的面部轮廓过于削尖,看似只剩一张皮裹着骨头。 他在昏迷的头两天只能是摄入营养剂,之后便是正常饮食,虽然他的胃口比以前小了许多。 这事儿说来也奇怪,病患本是术后12小时便会苏醒,可他硬是睡了两天,好像就打算从此一睡不醒了。 她把毛巾扔进水盆里,认真地检查他的身体,最终只能狠下心承认,他确实是瘦得有些病态。 “您最近挑食得厉害,是不爱吃医院的饭吗?” 钟月随处一摸,都能清楚地摸到皮下骨头的形状。 她见付荣不肯说话,于是从自己的裤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他的手上,说道。 “是个女儿。” 她觑着眼睛看着他,眼中带了一丁点儿期许。 可是她看了许久,他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继而垂下眼睑,一副失落的样子。 下一刻,他哽咽地说道。 “我想回家。” “您伤得很重,要不多呆几天吧?” 付荣捏着b超照片,目不转睛地端详着,似乎对外界的声音毫不在乎。 无奈之下,钟月只好收拾行李。 付荣没有因为受伤而推卸家庭义务。 他做事慢了许多,但不妨碍完成。 可是洗澡洗头的事儿,他就不能独自完成了,偏偏要让钟月来执行。 当然,如果钟月愿意帮点小忙,像是熨衣服,他也大方地让她去做。 只是见她上手麻利,快要熨完所有的衣服时,他就会让她停手,自己又慢慢悠悠地接着干。 她看他这幅颇为可爱的样子,就打算今天把礼物送出去。 “我给您的毛衣治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付荣立即放下熨斗,眼睛定定地看着钟月。 “只是我把它藏起来了,您要不自己找找?” 谁知,付荣直直地走到左边的衣柜,从最上面的柜子里找到礼物。 钟月见此举,不由诧异地问道。 “您咋知道我放那儿的?” “你的智商没有多高。” 付荣在试穿毛衣的时候,无意间让钟月看到他身上长着粉色肉芽的伤痕,不禁使她想起未拆线之前,一道道未拆线的大小伤口似是一条百足蜈蚣,紧紧地附在他的皮肤上。 其实,钟月问过杨秘书关于车祸的详情,说是有人恶意为之,因为肇事车辆在经过第一次撞击之后,还加大马力,短距离地反复装撞了三四次。至于付荣为什么没有当场死亡,恰好是当时的他坐在后座,身边还有一个保镖不幸成了肉盾,以此产生了缓冲。所以同行的一车人里,其中一死三伤。 “好看吗?” 钟月回过神来,围着付荣转了两圈,频频赞赏似地点头,答道。 “好看,真好看。我真有品味。” “女儿的呢?也给女儿织一件。” 付荣的这一句天真的话,突然把钟月的心给揪住了。 她望着他,想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让自己的为难的。 “等我有空再说吧。” “其实,像我这样的脑子有问题的人,都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你们。” 付荣自嘲地苦笑一声,随即咽了咽口水,像是在忍住不要大哭。 钟月就是这样的奇怪,当付荣谈及孩子的事情,她像是一个局外人,而当他因为孩子而暗自神伤,她反而会主动安慰他。 “您不要这样说。您首先要学会照顾自己,才能照顾好别人。” “我答应过你,我会改掉那些坏毛病。我没有骗你。我不仅约了心理医生,我还会按时吃药。” 钟月听了,由衷地为付荣感到高兴。 她没有想过这番话的真伪性,因为不管真假,在当下这个时刻,他眼里确确实实地燃起对新生的追求。这种生机勃勃的力量任谁看了都深有感触。 落地镜前,付荣半跪在钟月的跟前,温柔地抚摸她的隆起的孕肚,细细感受一个女性独有的磅礴且韧毅的生命力。他忽而仰起头,笑道。 “我希望女儿和你姓。” “和我姓?为什么?” “岳父、岳母和小舅子过早地离开你。我希望她可以成为你独一无二的家人。” 钟月看着付荣笑容里的真挚,一时竟不忍摧毁他的幻想。 没有性爱的维持,一段两性的关系也能够十分和睦。 他们的日常活动极为简单,一个人写信,一个人看书,互不打扰。 有的时候,付荣会配合钟月坐在院子里,说一说蔬菜和植物的生长情况,聊一聊明天和后天的一次三餐;有的时候,他看着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单衣,提着水壶在草坪来来回回地走着,一起感受生活的真切实义与细水长流;有的时候,他会亲自布置小孩的房间,将有害于儿童的物件、设施、设备均采用有效的防护措施;有的时候,他们一起下厨。她亲自烧菜做饭,他则在一旁端盘递碗。看着桌上的烧鸡和白灼虾,她说,家乡每逢过大节才能吃上这两道菜。所以,她以此庆祝两人获得崭新的人生。可是,他却暗自把这种隆重的家宴看作是一场简单的婚宴。虽然双方的父母都不在场。 “我没有家人。” 付荣忽然说出这一句话,钟月没有明白,但也顺着他的意思回答。 “我也没有。” “这样可行吗?” “没有什么不行的。” “只有你和我?” “只有你和我。” 自我拯救最后一步 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为了迎接新的生活,付荣必须迅速把自己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但是每日中午出门之前,他总是控制不住主观地把事情越想越糟。 或许是上次的车祸留下的阴影,使他对生命产生了盲目的追逐,好似只要能陪在自己的妻女身边,自己所有的资产都能拱手相让。 他想起曾经的自己过于嚣张跋扈,以至于使如今的生活陷入了至险之地,他就巴不得以头抢地。 其实仔细想想,他不过是自食其果罢,怨不得谁。 他带着对过去的自己的怨恨,面对各个妖魔鬼怪,还要在回家的路上,对外界的动静格外提心吊胆。 他就怕哪一天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因此,他在出门前,总是犹犹豫豫的,让钟月好生奇怪。 “我害怕有一天会看不到你们。” 付荣穿戴整齐,却站在门口,说着丧气的话。 钟月知道他心生怯意,想要退缩,于是把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劝慰道。 “怎么会呢?我没有能力凭空消失,你也不会抛弃我们。况且,您不是说想要安稳的日子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情越快解决,我们就能越快过上幸福的生活,对吧?” 随后,钟月把一只手放在付荣的胸膛上,用着若有若无的力气,轻轻一推,似乎就将他推进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而他一点反抗都没有。 他为什么会觉得是深渊呢? 因为他已下定决心,永远地漂流在她所编织的谎言死海之中。 在车祸的前一刻,他正承受着背叛所带来的强大的毁灭——如果不是狄娜告知与何宥谦通风报信的人是谁,他或许是下了地狱,都仍满怀耐心地等待轮回的机会,只为与她再见一面。 所以,他知道真相了吗? 知道了。 结果呢? 结果便是得知真相,痛哭过后,他还是回到她的身边。 钟月不再逃避关于孩子的事情,可能是她知道这是一种能使付荣心甘情愿去受罪的唯一条件。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却执意早起准备,陪他度过一整个早晨,接着在他的脸旁送上一个吻,亲眼见他离家而去。 而后,等他稍显失魂地回到家里,她立即迎上,告诉他孩子在肚子里制造的小动静,以尝试鼓励他,催眠他,让他不要惧怕任何试图阻碍家庭团聚的人和事。 一旦谈及家庭,便是万试万灵的一昧药剂。 隔天,付荣又是精神振奋地迎接种种本可以避免的“天灾人祸”。 没办法!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他时常在浴室里,将淋浴的水声开至最大,试图掩盖住对自己的痛斥。 他太窝囊了,竟然会被一个会有身孕的女人掐着脖子。 要是曾经放荡不羁的他,必定是鄙夷嗤笑不已。 只是一出浴室,他即刻变成一个热爱生活的好好先生。 没办法!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当一个男人看到一个女人对着自己笑,并且眼神里满是温存缱绻的情谊,试问有那个绝情绝爱的人依旧秉着一颗石头心? 更何况,他是一个深陷爱河且无法自拔的可鄙的男人。 没办法!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反正事已至此,付荣早就打算与钟月纠缠一生的决定了。 一生,一个多么令人胆寒又充满希望的词。 他想过了,即便钟月不愿意结婚,那也无妨。 有了孩子,那就是两人最稳定的枷锁。 她可以抛弃男人,却不可能抛弃孩子。 他把她的这一点给捉摸透了。 所以,当他暗指求婚的事情,心底一点都不紧张。 “我有东西想给你。” 钟月看一眼付荣,似乎猜到他要给什么东西。 “明天。留着明天给我。”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是明天呢?” “只有到了明天,我才可以准备好。” 明天,是付荣和何宥谦见面的日子。 这个约会是付荣主动提出来的,因为他不仅希望尽快解决商业竞争的问题,还想把何宥谦辛苦寻找的母亲交出去。 他可没有理由拆散那一对母子。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想要把目前最大的遗留问题给处理干净,不让未来的生活沾上一丁点污渍。 他依然是集团幕后决策者之一,只是更多的机会都留给在台上表演的狄娜,这一位唯一女性的企业代理人。 至于国外的行当,他能弃多少便弃多少,并且近几年没有出国的打算。 似乎之后的生活,便是他与妻女平安稳定地生活在城市的某一个地方。 他只希望他们的幸福不被人发现,不被人察觉。 每当他一想到妻子抱着女儿,在家门口等候自己的归来,便不由的心猿意马。 哪管她与外人串通的目的是什么? 哪管她欺骗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哪管她爱不爱自己? 只要能留住她,那些血与汗都不算什么。 其实只要算一算:她不喜欢他,却要为他生育孩子,还要养育孩子,接着又要佯装一个幸福的妻子,与他恩爱一辈子。她也许会继续谋害他,甚至是不置于死地便不罢休。 但是…但是…… 但是最起码她与女儿都留在他的身边。 他可以发誓,她肯定不会伤害亲生骨肉。 她想伤害的,不过是他这么一个自投罗网的蠢男人而已。 他大可放心! 所以在这种多重身份的折磨之下,这个即将成为妻子与母亲的女人会有多么痛苦。 这笔买卖不知多么的划算! 他才发现,他的恨意竟在不知何时,已是盘根错节地生长在爱意之下。 只是他能感受到这一份浓烈的爱恨有多么的悲怆与无力。 如果不是考虑求婚该用哪种鲜花,付荣是不会迟到的。 虽然在他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对等待已久的何宥谦有什么歉意。 他们很快就把事情谈开了,但是对于陈文清的下落,何宥谦一直耿耿于怀,不停追问她的下落。 这不慎触发到付荣的怒点。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说道。 “你应该把找女人的心思,都放在你的母亲身上。至于陈文清去哪儿了,我不知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应该她还给我!。” 何宥谦咬紧腮帮,看上去有些沉不住气。 “是什么让你这么坚信是我把她藏着的?” 何宥谦的目光始终寸步不移地盯着付荣,随即淡淡地吐了几个字。 付荣轻轻笑了几声,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你不了解陈文清。她要走,你都不知道她会去哪儿,还要来问我一个外人。老实和你说吧,我有家庭了。我不可能把精力在其他的女人身上。她的不告而别,多半是因为你。你不用生气,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其他的多说无用,再见,何先生。” 付荣起身离开,已然把一切烦恼都抛在脑后。 回家的路上,他的脸上浮现出按耐不住的喜悦。 他反复摸摸口袋,只是为了确保婚戒盒仍在里面。 他看着路边越来越熟悉的景色,一想到快要到家了,心脏便打起鼓来,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歇。 轿车停在院外,自以为快要成为某人的丈夫与某人的父亲的男人,正在车内整理紧张地仪容仪表。 过后不久,付荣深呼一口气,勇敢地走下车。 他踩着铺有鹅卵石的小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门口,摁了一下门铃。 家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启,而那个可爱的女人也没有出来迎接。 他又摁了一下门铃,结果还是一样。 他有点着急,兀自想了想,或许是她在捉弄自己呢? 于是,他亲自开门,却发现屋里面漆黑一片。 他杵在原地,身体不得动弹,只好用眼睛左右瞟一眼。他叫了一声爱人的名字,可惜无人应答。 他捧着鲜花,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真实地恐慌顿时席卷而来。 他把鲜花丢在地上,在盲目的寻找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那个消失的女人的名字。 阿月,你在哪里? 阿月,出来吧。 阿月,我爱你。 阿月,你他妈居然敢耍我!我要杀了你! 阿月,你最起码把女儿给我。 阿月,把她还给我。 阿月,求你了,求你了!把她还给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从轻声的呼唤变成凄厉的喊叫…… 又是相同绝望。 又是相同梦境。 又是相同女人。 付荣缓缓睁眼,望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这是第几次因为梦到那个女人而流泪呢? 他数不清了。 戛然而止的梦不成连续,一个接着一个的故事片段,是有了生命一般无序地跳跃。 他无法用言语去描绘她的样貌,因为她的轮廓是模糊且凌乱,仿佛是由无数张斑驳的彩色玻璃碎片拼凑而成。 他试着在梦中搜集有关那个女人的蛛丝马迹,却无法在现实中寻找到相似的人。 或许,她的诞生仅仅是他的潜意识所组成的。 其实,他倒是挺沉醉于这个循环往复的梦,虽然每当早晨醒来时,总是感到一阵心力交瘁,因为梦就像爱情,开端总是美好的,而结尾总是不如人意。 他时常在梦中看到她在跳舞,穿着一条黑色长裙,一边随意地跨出小碎步,一边跟音乐节奏摆动双臂,不论在何种地方,都能自在地跳起舞来。 他偶尔会接受她的邀请,因为在梦里,他也顾得不上脸面。 她牵着他的手,在客厅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毫无章法地蹦蹦跳跳。 甚至有一次,他刚刚入梦不久,她便急匆匆地带他进厨房,然后两人坐在地上吃着烤红薯。 他吃了一口,觉得香甜,便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坐在地上。她说,坐在地上吃红薯,会比较好吃。他听后一愣,忽然从梦里笑醒了。 他是头一次因为做梦而感到轻松自在。 不过,最让他意外的是,他们上床了。 这听上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于男人来说,顶多是一个春梦罢了。 后来,梦里女人渐渐影响他的生活。 他开始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想着睡上一觉。 所以,他不放过任何休息时间,麻利地吞上一粒安眠药,只为再次与她相见。 他们把上床放到第一位,不论任何场合。 他们大汗淋漓地肌肤相亲,在共同到达高潮的瞬间,她把他的手,抓得很紧,紧得似乎能让他感受到汗水渗透进两人的皮肤里。 只是没有多久,付荣在酒会上遇见了一位美人。 他的某种意识瞬间被唤醒,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位名叫陈文清的女人是属于他的。 于是乎,他调查她,认识她,囚禁她…… 原剧情正按部就班地发生着。 就在男主角把女主角摁在床上,撕扯她的衣服,将要与之发生性关系的时候,脑中突然响起的一个女声将他及时制止。 付荣回神,看着身下的陈文清在哭泣,才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一旦碰上她,他的眼睛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布,盲目地做出一些罪恶滔天的行为。 他为什么要强迫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呢? 他为什么会觉得不痛快呢? 他为什么会想起那个未曾见过一面、极有可能是自己虚幻出来的女人呢? 他仓促地逃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冷静地思索一番方才的事情,便觉得是自己魔怔了。 他摸了摸耳朵,那梦中女子的声音仍轻飘飘地萦绕四周。 他心想,会是那一群身处在幻觉中的妖魔鬼怪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定会反复入梦来摧残自己。 她是有害的! 她们都是有害的! 如他所愿,那些旖旎的春梦再也没有发生了。 他变回从前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直到有天,付荣正在车里敲打键盘,日常执行办公事务。 只是他对于时间较为敏感,在等待红绿灯的期间,询问司机为什么不开车。 司机则说前方出了一场车祸,不少追尾车辆塞在路上。 而就在此时,他恰好抬头,瞥一眼车窗外,一张在人群中一闪而过的侧脸使他瞳孔一缩,心脏一颤。 他的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动,极其微小的声音吐出一个前所未闻的名字: 阿月。 只是眨眼间,他回过神来,继续把目光放在电脑屏幕上。 而人行道上的女人,从此淹没在人海里,如同他们曾经所发生的故事不复存在。 未能寄出的其中一封信 至我的爱人,阿月: 你曾在无意间,说我的字迹好看。 当时的你,只是端着咖啡,稍微撇了一眼,像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是对于这句赞扬,我却一直记着。 你经常在我的面前,刻意说一些漂亮的话,为的是逗开心。 我不戳破你,是因为我自认为能分得清哪一些话是出自你的真心。 不管怎么说,我写下这一些信,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你想笑就笑吧,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会遭人嗤笑。 我说的都是真的,尽管我从未当着你的面,亲口与你说。可是往往难以启齿的,不都是真相吗? 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我太好面子了,以至于我拉不下脸说一句爱你的话。 我只能用期望的眼神来示意你,或是用偏激的话去刺激你,我才得以既保住那一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又能表达我极具渴望你的爱。 这样看来,你讨厌我,是有足够且充分的理由的。 可奇怪的是,你从不责怪我,只是偶尔发发牢骚,嘟囔几句,便走开了。 你是不知道你这幅样子有多么可爱可喜。 我相信,这世上凡是真正接触你的人,都无法不喜欢你。因为你坦率的模样,足实让人着迷。 人类虽是有着万种皮相,可某些性格却巧合地有相似性,比如虚伪和狡猾。 我所遇见的人里没有一个不是具有这样的共性,我甚至从中找不到一个心灵纯洁的。可能在我所处的环境之下,拥有纯洁心灵的人早已化为腐朽。他们都是利益熏心的怪物,而我也是其中一员。 我本来是以此引以为傲的。 你知道我这种扭曲的心理是怎么来的:都怪我童年时期曾犯下的事儿。 假设那天,你没有兴冲冲地拍打我的车窗,乱七八糟地胡说一通,或许,我的人生可以一直混乱下去…… 可是你上车了。 我居然让你上车了。 我甚至觉得你那通狗屁算命可以给我解解闷。 其实在当时,我对你充其量只有一点好奇而已。当我认真开始观察你的长相,还是过了很久。 我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尽管在我们第一次上床,我都没有看清楚你的样子。 如果你看到这里,可以扇我几个巴掌。我甘愿承受你所有的发泄,只要你能消气。 言归正传,后来在相处的过程……我应该说是相处吗?还是说这更像是一种探索。我好奇你的目的,你的身份,你的背景,以及你看我的眼神背后隐藏的情感。 我误以为你和那些接近我的人一样,都是抱有目的性。 虽然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看似比谁都要讲求利益为先。但是偶尔,我也希望有人是真心诚意地为我付出情感。 不瞒你说,我不是为了向你炫耀,的的确确是有一些人深爱着我,而我就此称她们为“不幸的人”。 我为什么不能爱她们呢?原因有两个: 一是她们的爱不足以包容我的一切。 你知道我喜欢在床上玩一些把戏。但是在她们之中,大部分的人都不能接受,还要哭哭啼啼地叱责我。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变态。于是乎,为了减少麻烦,我喜欢和床技老练且目的单纯的人上床。她们不是图钱,就是图性,只要相互满足过后,没有拖泥带水,我自是觉得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二是我就是不爱她们。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事先声明,我所认为的“爱”,可能与你所理解的不同,但是你不能直接否定我的爱!我理解的爱,是意味着和你共同组建一个家庭。我需要稍加说明一下:也许,我可能在兴头上,为了满足一时的口舌之欲,对其他女人谈“爱”这个词,但绝不代表我会产生与她们组成家庭的一丁点念头。 我是因为你,才想要给予彼此一个体面的关系。你知道的,一段正经的男女关系里,不仅女方需要一个身份,男方也需要。我可不愿意整日被你叫“付老板”,虽然我挺喜欢这个称呼。 后来,我发现你和她们完全不同。 你说你喜欢我,爱我,可是你从不依赖我。 我对于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你只是看似非我不可而已。 在我知晓这个真相之后,我坐立难安,焦虑烦躁,而后致使我的老毛病犯了。所以,我开始不回家,以免伤害你。 可是,每日安然入睡的你,怎会了解我对你的思念?仅仅是从视频里偷偷地看着你,却始终不能抚慰我那一颗苍凉的心。 这就好比望梅止渴,甚至让我愈加的躁动与郁闷,四肢颤抖得恨不得朝家里奔去。 但可悲又可笑的是,你居然能睡得安稳。 你像是没有我,会睡得更加香甜。 我投降了。 我在外没有躲多久,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你的身边,而你也欣然把我的离家出走当作是小孩子的过家家。你大大方方地接受我,并不好奇我去了哪儿,就好像笃定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我虽是心有不甘,但是你猜对了。 有的时候,我对你那淡定的模样,真的恨得牙痒痒。 你知道我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总是不喜欢被人掌控在手里,所以我会痛恨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能做的,我都做了,不能做的……像是把你丢掉,我可狠不下心。 况且,因为纠结而痛苦的只有我自己。 其实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要结婚。对于我来说,“婚姻”似乎过于天方夜谭了。但是据上所言,我们需要给予彼此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你知道的,如果在未来,我们有了孩子。 好吧,如果你不想结婚,那我也无可奈何。因为只要你抿抿嘴,看看我,根本无须多言,我就会对你言听计从。 但是孩子这件事情,我绝不妥协。至于原因,我不怕告诉你:我总感觉你会离开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起码能留下一个孩子作为念想。 我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悲呢? 可能是我接受命运的那一刻起。 我想和你同吃同睡在一个屋檐下,和你没完没了地跳着奇怪的舞蹈,和你说着闹着无聊的笑话,和你一起作着没有结局的美梦。 你不会懂我的心情,因为你说过你只活在当下,所以你从不考虑我们的将来,而你也随时准备抽身离去。 你的人生没有我参与的份。 看吧,我早就看穿你了。 但是我愿意装傻,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你。我没有办法不爱你。 我反抗过了。 真的。 我越是与命运这种无法抗衡的力量作斗争,我越是清楚地明白我逃不掉,正如那个陌生女人在信中所写道:我一头栽进自己的命运,仿若跌进深渊。 ——— 第二部《烂黄瓜从良记》在七猫番茄掌阅,改名为《捞月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