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第1章 穿越第一天就被刘备救了(新书,求收藏!)
第1章 穿越第一天就被刘备救了(新书,求收藏!)
兴平元年,即公元194年。
曹操以报父仇为由,二伐徐州。
大军所过,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不余,泗水为之不流。
陶谦引刘备为援,抵御曹操。
刘备与曹豹在郯县合力抵抗曹操大军,终是不敌,为曹操所败。
战局一时陷入焦灼,徐州局势岌岌可危!
……
“……咳……咳。”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李翊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是落霞万里,耳边是清风长存。
可清风照面而来的,却是难以吹尽血的腥甜,与尸首腐烂之臭。
李翊心中万马奔腾,他本是公司高管,带着员工登山团建。
却不想阴差阳错地和大部队走散了,当他好不容易寻觅到人烟时。
却是一群凶恶的士兵,张牙舞爪,手舞刀剑,不问来由地便要砍自己。
李翊只能选择逃命。
这两天他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
他从未想过时间会过得这么慢。
两天里,
耳边尽是战马嘶鸣的激越,眼前无一不是血肉飞溅的沉闷。
若非李翊身体素质好,他早已是遍地尸骸中的一员。
望着满地的断肢残臂,李翊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乱世之中,人命真的如同草芥一般。
李翊自诩不是什么圣人,可当看到眼前的累累白骨时,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或许这便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挺起精神,继续向前走。
李翊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喜欢说多余的废话。
弱者抱怨环境,强者改变环境。
面对眼前的挫折,哭哭啼啼非大丈夫所为,只有迎难而上,才有机会在这残酷的世道中活下去!
李翊取下登山包,清点了一下里面的物什。
望远镜,打火机,口香,急救箱……登山用品一应俱全。
即使到了最苦难的时候,李翊也没有丢下自己的背包。
他知道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很重要,并且是独一无二的……
李翊拿出一块威化饼干放在嘴里咀嚼,这已经是最后一块了。
这些天,全靠它给自己身体补充能量,才有力气躲避贼军的追杀。
“杀!!”
忽然,只听背后战马嘶鸣。
一支骑兵小队手舞长刀,呜嗷嗷地向李翊冲来。
李翊暗吃了一惊,只得起身便跑。
未走两步,迎面又撞上一支骑兵编队。
李翊心尖儿一跳,暗想莫不是天亡我也?
尽管这两天多少已经猜到自己可能穿越了,可是自己这两天过得是真不快活。
一直在躲避贼军的追杀,完全没机会发挥自己穿越者的优势。
难不成自己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
正思虑间,忽听得前方一位中年将军高声冲李翊喊道:
“那小郎,快到这边来!”
好在李翊学过古汉语,多少能听懂这将军的喊话。
赶忙迎了上去,那中年将军接住李翊,拔剑在手,迎面便将一面冲来的骑士砍倒在地!
好本事!
电光火石之间,斩贼人于马下。
只有亲眼看到这一幕时,才会觉得震撼。
那中年将军既斩贼人,剩余贼兵皆望风披靡,四散奔走。
一将见状,主动请缨道:
“兄长,待某前去追赶!”
谁料中年将军却挥了挥手,答:
“不必赶了,救人要紧。”
说着,撩衣下马,上前接住李翊。
一改此前面对贼敌时的凶厉表情,转而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和善地问李翊道:
“小郎,你无事吧?”
李翊微微一怔,暗想这人身边一众拥趸,肯定非富即贵。
却愿意放下身段来关心自己这个平头百姓,这在古代是非常罕见的。
这种人绝对是成大事的人,自己可得抱紧这条大腿!
“无事……”
李翊摇了摇头,向中年将军表达自己的感激。
“方才若无将军相救,已死于贼人之手。”“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中年将军答道:
“在下刘备,字玄德。”
“我身边这位是我二弟关羽。”
“曹操领兵寇略徐州,我受陶使君托付,前来抵御。”
“方才正领兵巡视,不想撞着小郎为贼军所逼,幸得及时赶到。”
“不然小郎或死贼人之手矣。”
刘备?
李翊吃了一惊,眼前这位居然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昭烈帝!
他旁边那位应该就是关二爷了,简直比电视上还要威武雄壮。
刘备与关羽在郯县抵御曹军,那此时应该就是194年了。
这一年,
曹操二伐徐州,造下无尽杀业。
袁绍雄踞河北,与公孙瓒争斗不休。
孙策江东起业,逐步脱离袁术掌控。
而刘备则还在颠沛流离,谋取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而这块地盘很快就要到来,一旦得到,刘备将有机会真正走上牌桌。
与曹操、袁绍、袁术等诸侯共同博弈,逐鹿天下。
不会错的!
在快速地理清楚了当前的时间线后,李翊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秉着入乡随俗的原则,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刘备的样子作了个揖。
“原来是刘使君,久仰久仰!”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
李翊刻意称呼刘备为“使君”而不是“府君”。
刘备本来是平原相,应该称为“府君”。
但当他来帮陶谦撑场子的时候,陶谦为了给刘备壮声势,表奏刘备为豫州刺史。
虽然这个刺史有名无实,但人是正儿八经的走了官方流程的。
你称呼刘备为“使君”,就等于间接承认了他豫州刺史的身份,是一种尊重。
刘备心头果然升起一丝好感,笑道:
“小郎亦知我刘备乎?”
哪个英雄豪杰不求闻名天下?
刘备现在才刚来徐州不久,连一介白身都听说过自己的名号,这如何不令他感到高兴?
“……呵呵,刘使君大名如雷贯耳,我这山中野人也是久有耳闻。”
刘备见李翊此刻虽然狼狈,但整个人却器宇轩昂,丰神飘洒,心中好感倍增,又问:
“我观小郎谈吐大方,绝非常人,此间不是说话之处。”
“你且随我回郯县如何?”
李翊暗喜,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保护伞。
“敢不从命!”
应喏一声,跟着刘备一起回了郯县。
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关羽忽然开口:
“兄长,观此人如何?”
刘备不假思索答:
“品貌端正,不似恶类。”
“贤弟何故如此相问?”
关羽皱着眉头,凝望着走在前方的李翊。
他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嚼人舌头根子的人。
但李翊此人相貌着实怪异!
既不留发,也不蓄须,活像个受了髡刑的贼人。
可受髡刑者,大多容貌被毁。
此人却又生的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实在古怪。
关羽不想背后说人坏话,又怕大哥吃亏,只得道:
“此人相貌古怪,衣着奇异,来历不明。”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兄长切要小心提防贼人。”
刘备却不以为然,淡淡的摇了摇头。
“彼不说,怎知其来历?待我问过便知。”
“况我观此人相貌端正,绝非恶人。”
“他此前亦被贼军相逼,贤弟亲眼所见,何故忘却?”
关羽默然不答。
刘备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孰忠孰奸,孰善孰恶,不可一言以蔽之。”
“待回了郯县,自有定论。”
话落,催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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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章 我料曹操久不将撤兵矣(新书,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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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识人的眼光,在三国里绝对是独一档的存在。
甚至说是曹孙刘中的第一档也不为过。
这得益于刘备的出身环境,他早年是游侠出身,接触了大量的豪侠游民。
后来又师从大儒卢植,接触了许多士绅名流。
等于刘备把社会底层到社会高层的各阶级人士都接触了一遍,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后,自然使得他拥有很强的识人能力。
刘备对于这个自己亲手救下来的少年郎很有好感,他相信这个少年人绝非常人。
不单单是因为他相貌出众,更是因为他临危不乱的处事态度。
寻常人被贼军追杀,早都吓得肝胆俱裂,六神无主了。
但这少年人在被自己救下后,显得从容不迫,表情淡然,丝毫没有被吓到。
这显然不是寻常之人。
回到郯县,刘备为李翊斟了一杯热茶,细心问道:
“恕备不揣冒昧,如今曹操攻徐州,所过多所残戮。”
“小郎为何单身在外,须知这世道人心险恶,纵然不死于乱军之手,遇上个狼虫虎豹也要吃人哩。”
李翊接过茶盏,暗想自己现代人的身份肯定不能透露,须得胡掐个由头使刘备相信才行,便道:
“不瞒使君,在下自幼随高人在山中修行。”
“餐风宿水,卧月霜眠,倒也过得日子。”
“只因去岁曹操征伐徐州,所过多所残戮,家师不忍见此惨状。”
“故临终嘱我下山,寻一明主辅佐,以成大事。”
“在下料理完家师后事之后,便下山去了,不想路上遇上曹军。”
“幸得被使君遇着,不然小子合该死矣!”
话落,李翊再次起身,向刘备表达谢意。
刘备喜出望外,这小郎竟是一位隐士高人。
那么他衣着相貌的古怪便能够解释的通了。
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刘备对人才太渴望了。
他身边的关羽、张飞皆乃熊虎之将,虽是万人之敌,却无人能够尽用其才。
发小简雍,及新加入的孙乾皆乃白面书生,并无经纶济世之才。
尽管刘备还不知道这少年人是否便有真才实学,可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也愿意努力去争取。
“原来先生竟是一位隐士高人,失敬失敬。”
“未请教先生大名?”
李翊拱手答道:
“在下李翊,表字——”
微微一顿,补上,“表字子玉。”
李翊反应倒也迅速,马上想到了《诗经·泰伯》里写到的——
——“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刘备一捋胡须,细细品味这名字。
“翊者,辅也;玉者,美也。”
“君子温润如玉,高洁不屈。”
“好名!好字!”
刘备弯唇一笑,转过头来看向李翊道:
“我观先生当真人如其名,翩翩君子,不染纤尘。”
仅是一句话,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翊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三国魅魔。
这就是历代《三国志》游戏中,魅力永远比貂蝉都高的含金量吗?
李翊最早是在人事部工作的,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就是情商很高,很会说话,使你乐意跟他待在一起。
因为相处起来会很舒服,不拧巴。这种感觉,是与亲近美女截然不同的。
李翊对细节的把握和专注,使得他早早坐上了高管的位置,他敏锐地察觉到刘备面上虽然带笑。
可两眉却又紧锁,显然是有心事。
当下便问:
“我观使君两眉不展,可是有心事?”
刘备闻言,微微一凛,旋即叹声道:
“先生慧眼,洞若观火。”
“如今曹操举大军来犯徐州,凡男女老幼,尽行屠戮。”
“向者陶使君托我抵御曹操,我与其部将曹豹合力抵抗,终是力有不逮啊……”
讲到这儿,刘备显得有些心酸,也有几分无奈。
他当平原相时,手上拢共才一千多人,还有几百人的杂胡骑兵。
就这么点儿人,却愿意为了道义,来支援陶谦,与曹操作对。
要知道,此时的曹操还是袁绍的小弟。
刘备之前帮公孙瓒打袁绍,现在又帮陶谦打曹操,袁曹得罪了个遍,可谓正式迈入了事业的瓶颈期了。
李翊见状,便出声安慰道:
“使君不必担心,我料曹操不日将要撤兵。”
“徐州之围自解矣。”
此言一出,莫说刘备,便是身后的关羽都吃了一惊。
“先生何出此言?”刘备忙出声询问。
这已经是曹操第二次征伐徐州了,前次连克十城,于彭城下大败陶谦,后因粮草不济而撤军。
这一次,曹操又以报父仇为由,再次征伐徐州。
在接纳了青州黄巾之后,曹操实力大增,这一次也是连战连捷,连破五城。
刘备靠着陶谦的援助拼死抵抗,依然没有信心能够击退曹军。
可李翊轻描淡写一句话,竟笃定曹操要不战自退,这却是有些骇人听闻。
面对两人诧异的目光,李翊平静地解释道:
“如今曹操大军远在徐州,兖州空虚,若有人能够乘虚而入,曹操首尾不能相顾。”
“岂非不战自退么?”
刘备与关羽对视一眼,关羽先自开口问:
“谁会偷袭兖州?”
李翊呵呵地一笑,慢条斯理地从嘴中吐出两个字来:
——“吕布。”
吕布……
这个名字对哥俩来说并不陌生,吕布在诛杀国贼董卓后,风评其实有所回暖。
但他这两年实在不安分,先投袁术,后投袁绍,纵兵掳掠乡里,愣是把好不容易回弹的一点名声给败光了。
如今的吕布同样颠沛流离,无家可归,如果能攫取到一个偌大的兖州,那对吕布而言的确是一件美事。
关羽轻捋长髯,眯着眼睛分析道:
“吕布乃虎狼之徒,若趁隙偷袭兖州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其自长安出逃以来,兵马丧失,若要偷袭兖州,纵有胆量,也无手段。”
李翊笑道:
“若有陈宫、张邈为辅,则兖州必失。”
嘶……
又是一个新奇的论点。
张邈是曹操发小,曹操第一次出征徐州前,甚至把自己的妻小都托付给了张邈。
就凭两人这样的关系,张邈怎么可能背叛曹操?
而曹操对陈宫那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完全是“初恋”一般的对待,其又怎会放弃曹操辅佐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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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活一世不能白来一趟(求追读!)
第3章 人活一世不能白来一趟(求追读!)
兴许是李翊的这个论点太过离奇,连关羽都懒得与之辩驳。
而刘备虽心存疑虑,却还是愿意给李翊一个机会,耐心地听他解释。
李翊不慌不忙地为两人分析道:
“曹操本为张邈下属,现如今却翻身做主人,张邈成了其下属,张邈嘴上不言,心中却是不快。”
“况曹操乃袁绍从属,袁绍与张邈不睦,屡次使曹操杀之,曹操虽然不从,然张邈心中已十分顾忌。”
刘备点了点头,没想到李翊对人心的把握这么细腻。
只是光凭这两点,似乎不至于就让张邈下定决心背弃曹操。
李翊又接着道:
“张邈心中摇摆不定,此时若陈宫出来劝说,张邈必然应允。”
“陈宫乃兖州名士,向者曹操诛杀兖州名士边让,使得兖州名士人人自危。”
“后者曹操征伐徐州,大军所过,鸡犬不留,其残暴行径,已使陈宫大为不满。”
“吕布此时名声在外,又是能征善战之将,二人必迎吕布入兖州,以抗曹操。”
“届时曹操为解兖州之急,必弃徐州!”
刘备暗吃了一惊,不是对李翊的分析感到吃惊。
而是对李翊竟如此了解天下形势,人物关系网而感到吃惊。
按李翊的说法,他自幼在山中随高人修行。
可对天下大事却了如指掌,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吗?
这样的人才真的能被我刘备遇着吗?
他颠沛流离了大半辈子,尽管身边有关羽、张飞这样的万人之敌辅佐。
可始终缺少一个能够善用其才的人。
若这少年郎果是张良人物,那他刘备说什么也得将他牢牢抓住。
见刘备将信将疑,李翊淡然地说道:
“在下之言,是否空谈,几日后便知。”
刘备深觉有理,起身向李翊道谢:
“先生明诲,备谨受教!”
这一幕还是令李翊颇受感动的。
毕竟以刘备的身份,根本没必要对自己一介白身如此恭敬。
你当然可以说这只不过是刘备收买人心的举动,但是要明确一点。
人家至少目前为止,既没有伤害你,也没有利用你。
反倒给予了你尊重和情绪价值。
你作为受益的一方,没资格说人家假仁假义。
李翊摸了摸肚子,笑着问道:
“刘使君,不知你这营里是否管饭?”
他这两天除了吃点儿小零食外,是一顿正餐没吃过。
到了刘备这儿也不拘谨,大大方方地提出来。
刘备先是一愣,旋即呵呵大笑,当即命人取来酒食。
他很喜欢李翊这豁达乐观的性格,这一点跟自己很像。
掩上房门,领着关羽出去了。
屋外,
关羽面色肃穆,沉声道:
“兄长,李翊此人言行古怪,又喜欢故弄玄虚。”
“愚弟只恐他别有图谋。”
现在曹兵大军压境,这时候冒出一个衣着相貌古怪的少年人,张口就是曹操要不战自退。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敌军奸细,为使刘备疏于防备,自乱阵脚。
刘备淡然一笑:
“贤弟乃万人之敌,尚惧一少年郎乎?”
关羽面色骤变,顿时红了脸,道:
“兄长说的哪里话来?死尚且不避,何惧一小郎?”
“只是忧心兄长心善,为人所欺耳。”
关羽早年亡命江湖,他非常不喜欢那些夸夸其谈的读书人,但又非常同情底层人民。
看李翊的谈吐,显然是个读书人,却喜欢夸夸其谈,关羽对他的第一印象自然不好。
刘备沉吟半晌,才缓缓道:
“我倒觉得这少年郎绝非恶类。”
“其言行虽然古怪,然品貌端正,谈吐大方,是个高尚君子,绝非包藏祸心之人。”
关羽沉默片刻,又问道:
“倘若曹操未能撤军,反攻徐州甚急,兄长如之奈何?”
刘备挥了挥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曹操急攻,备当以死相拼。”“至于那小郎虽是推算有误,终是出于好心。”
“到时候赠他些金银细软,送他回家去罢。”
关羽无言以对,只是感慨了一句:
“好人难做!”
刘备呵呵地一笑,拉着关羽的手离开了。
屋内,
正在大块朵颐的李翊,将二人的谈话听得真切。
刘备,刘玄德……
李翊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没有什么是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了。
东汉末年,盗贼蜂起,饿殍遍野,人命贱如草芥。
李翊平时读史书看电视时还浑然不觉,可当真正经历过之后,才知道这世道有多残酷。
如果没有一个庇护伞,他也只会是这累累白骨中的一员。
而现在,未来的汉昭烈帝,川蜀一把手就站在自己眼前。
只要抱紧他的大腿,就等于握紧一张长期饭票。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比起曹操,待在刘备身边至少不用担心哪天曹操突然对你说:
“欲借你人头一用,以安众心。”
“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至少就目前来看。
刘备救了李翊一命是不争的事实。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别看老刘现在还在颠沛流离,但很快他就能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徐州。
徐州乃四战之地,世家门阀林立,内部各派争斗不休,绝对是地狱级别的副本。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徐州盐铁发达,气候优渥,地理位置也特殊。
北上可以争锋袁曹,南下可以夺取荆扬,西进可以问鼎中原。
只要运用得当,未尝不是一个称雄之地。
别看老刘历史上丢了徐州,但其实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对内笼络曹豹、陈登等徐州旧臣。
对外联合势力最大的袁绍,缓和与西边儿曹操的关系,对南边狼子野心的袁术更是重拳出击。
只是他在处理新旧人关系上还不够成熟,在徐州这种地狱级别副本上,容错率太低,犯一个错就永世不得翻身。
上天既然安排刘备救了自己,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翊可以帮刘备弥补历史上他所犯的错误,保全徐州。
至于曹操,那完全就是一个不可能的选项。
首先,
李翊作为三国的一个黑户,无权无势,没有半点人脉。
在没有导航的情况下,如何用双腿赶到兖州去?
即便到了兖州,曹操凭什么要用你?
如果你想当武将,不姓“夏侯曹”,是不可能成为实际一方的统帅的。
如果你想当谋士,没荀家那背景,是很难混到高位的。
诚然,
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地撞着刘备,李翊想见老刘同样不容易。
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两人不仅见着了,还秉烛夜谈了半个晚上。
刘备赞叹李翊翩翩君子,不染纤尘。
李翊也认为刘备,确实像史书上说的那样,弘毅宽厚,雄姿杰出,百折不挠,终成帝业。
李翊不是什么圣人,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但……
想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又联想到这两日见着的累累白骨,心中隐隐有着一个念头萦绕着自己。
——我来之前泗水为之断流,我来之后泗水仍为之断流,那我岂不白来了吗?
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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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先生果然是一位经纶济世的高人(求追读!)
第4章 李先生果然是一位经纶济世的高人(求追读!)
五日后。
“使君!使君!”
一位身材雄壮的将军兴冲冲地跑到刘备身前。
“末将探得消息,兖州那边果有变动!”
哦!?
听到这个消息,刘备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夺过文书。
展开来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陈宫不满曹操屠戮徐州,张邈为求自保,吕布则想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三人一拍即合,一举占据了濮阳。
兖州所属郡县纷纷响应!
“……子玉啊,子玉真乃奇人呐!”
刘备性格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激动地嘴唇都在颤抖。
其因有二,
第一,面对曹操的大军刘备一点成算也没有,尤其他刚刚在郯县被击败。
曹操的撤军,就使得徐州百姓能逃过一劫,刘备也能喘口气恢复一下元气。
第二,曹操的撤军证明了李翊的预判。
这位李先生真的是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奇才!
高祖显灵了,他刘备终于遇上“吾之子房”了!
“兄长……”
望着刘备激动的神情,关羽有些错愕。
“云长,汝且自看来。”
刘备笑得合不拢嘴,将文书递给关羽。
关羽伸手接过,目光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哦?陈宫果真联合吕布,偷袭了兖州?”
关羽捋着长髯,眉头蹙起,同样感到吃惊不已。
“……哈哈哈。”
刘备不禁笑出了声,“天下英雄辈出,贤弟此次合该知道不该轻慢读书人了吧?”
他这二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过于狂傲,瞧不起士大夫。
刘备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趁机提点一下关羽。
关羽性子虽傲,却也晓得事理,此事自知理亏,便道:
“是关某小觑了那小郎,看来其果有真才实学。”
“吾当敬之,不敢再有怠慢。”
关羽虽不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但当遇到有真才实学的人时,还是非常尊敬的。
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李翊年纪轻轻,已有算无遗策之能,由不得关羽不改变自己对他的态度。
“使君,现在当如何处置?”
那将军开口了。
关羽在一旁接话:
“曹操为解兖州之围,必急于撤军。”
“我等此时乘势击之,必然大获全胜。”
刘备一捋胡须,并未着急同意关羽的请战,而是笑道:
“料算曹操撤军,乃李先生之功也。”
“如今我军如何行动,当向李先生请教才是。”
“贤弟当随我速去。”
话落,又看向那将军。
“子龙,亦可随我同去拜见先生。”
原来这将军便是赵云。
“神往久矣!”
赵云兴奋地拱了拱手。
他在五日前便接到刘备的命令,让他去打探兖州那边的消息。
后来才知道,是刘备救下一位隐士高人,预判了吕布将要偷袭兖州。
在探得消息属实后,赵云对这位神秘的先生也是颇感好奇。
所以当刘备发出邀请时,赵云几乎一口答应。
三人一同来到李翊所在的院落。
方一进门,顿时愣住了。
只见李翊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打拳。
这种拳劲全无力道,却又暗合道法,内藏玄机,大是奇妙。
“哦,是使君来了。”
见着刘备,李翊停下手上动作,上前迎接。
“先生方才何为?”刘备心情大好,笑声问道。
李翊亦是展颜轻笑:
“这几日闲来无事,打打太极拳,锻炼锻炼身子。”
太极拳么……?
刘备乃游侠出身,江湖上的武艺见识过不少,这太极拳倒是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呵,先生果然高人风范。”
刘备保持自己一贯的情商,“见着先生能在此练拳,可见身子已恢复的差不多,我心甚慰。”
李翊当即拱手谢道:
“亏得这几日使君好酒好肉,悉心调养,小子身子才得以康健。”
目光又注意到一旁的赵云,赵云察觉到了,当即拱手行礼。
“末将赵云,见过李先生。”
居然是子龙!
比电视上还帅。
这可是三国里人品最完美的武将之一。
不管怎么黑赵云,赵云的人品永远是没得黑的。
一个真正忠肝义胆,关爱百姓,爱护底层人民的将军。
刘备现在虽然在帮陶谦抵御曹操,但名义上还是公孙瓒的从属。
而赵云也是公孙瓒的下属,便被公孙瓒派到了刘备军中去训练杂胡骑兵。
刘备军中有一支几百人的精锐骑兵,是由汉人,胡人组成的。
由赵云亲自训练统领,战力相当彪悍。
刘备也正是考虑到了骑兵的机动性,才派遣赵云去打探兖州那边的消息。
随后,四人一同进了屋子。
李翊亲自为刘备斟了一杯茶。
赵云、关羽二将就立在刘备身后。
“使君此来,想必不是专程找我喝茶的,如我所料不错,应是兖州那边有消息了。”
李翊观察十分敏锐,刘备同时把赵云、关羽都带来了,肯定是有要紧事务。
刘备放下茶盏,感慨道:
“先生神机妙算,兖州那边果然出了变故。”
“陈宫、张邈联合吕布,一举袭取了濮阳。”
“曹操那边在接到消息后,也开始火急火燎的撤军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翊心中也是暗松一口气。
如此一来,应该就能拿到老刘的长期饭票了。
刘备迟疑了一下,看向李翊,犹豫着开口道:
“备还有一事不解,欲求先生指教。”
李翊答:
“使君莫不是疑曹操之所为?”
刘备点了点头,沉吟道:
“曹操此人世之奸雄也,备此前亦与之有过来往。”
“只是其在徐州的所作所为,非人杰之所为也。”
曹操的能力,刘备是认可的。
曹操这人人品虽然不咋样,但确实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这么出色的政治家,为何会干出二屠徐州,杀得泗水为之不流的事来?
你第二次尚可解释说,是为父报仇。
可第一次,你父亲还在琅琊待得好好的,你一路大杀特杀又是为何?
如果要说是陶谦先打的你,你为了报复陶谦,那你找陶谦去啊。
你说徐州百姓招谁惹谁了。
诸侯混战,百姓遭殃。
而对于曹操这样的政治家而言,不可能不知道屠城会带了什么后果。
刘备不喜曹操所为,却更不解曹操为何要这样做,所以才向李翊请教。
李翊可是从曹军屠刀下逃出生天的,他对此的确有发言权。
“曹操所为,其因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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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有一计,可破曹军(求追读!)
第5章 我有一计,可破曹军(求追读!)
当今天下局势,虽号称是群雄割据,倒不如说是二袁争霸。
此时此刻,
袁绍、袁术两兄弟就是势力最强的两大诸侯。
其余诸侯大多为二人的从属或同盟。
比如曹操就是袁绍的小弟,刘备则是公孙瓒的小弟。
而陶谦此刻选择了和袁术联合,对抗北方的袁绍。
那么从地图上能看得出来,刚刚获得兖州立足未稳的曹操,一下子就被袁术、田楷、陶谦三股势力包围了起来。
曹操当然要挑一个击破,袁术惹不起,田楷又是公孙瓒罩着的,只能选择陶谦。
这便是曹操与陶谦矛盾激发的主要原因。
所以一路大杀特杀,就是为了削弱陶谦的实力。
因为徐州富啊,当时全国各地都在闹饥荒,结果陶谦这老头居然还有钱去修寺庙,建金佛。
这谁看了不眼红?
也正因为徐州富,曹操才更要杀人屠城了,毕竟直接掠夺财富,可比自己慢慢种地来得快多了。
也许会有人问,曹操这样烧杀掠夺,不是饮鸩止渴吗?
不错,一个雄主如果真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就必须笼络人心。
但曹操也是万般无奈。
他在入主兖州时,击破了来自青徐二州的黄巾军,男女足有百万人。
曹操不可能把他们全杀了,而是选择接纳他们。
因为他明白,人口在古代就是最重要的资源。
它代表着兵源和粮源。
也正是因为接纳了这百万黄巾男女,才使得曹操实力大增,没过几年就有了挑战袁绍的实力。
但接纳的过程是痛苦的,因为兖州贫瘠,供养不了这么多人口。
但隔壁老陶的徐州富,把他们的人杀了,给自己人腾地方。
顺便把他们的钱粮抢了,用来供养自己的人,岂不美哉?
以上便是曹操屠戮徐州的真正原因。
说到底还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兖州闹饥荒,还接纳了百万黄巾男女。
曹操的军队穷困潦倒到要靠“老实人”程昱杂以人脯来度日,那你徐州这么富,自然要抢你了。
听完李翊的分析,刘备、关羽、赵云三人无不默然。
刘备更是摇头慨叹:
“……唉,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呀。”
关羽愤然昂首,抱腕请缨道:
“兄长!如今曹操为解兖州之急,狼狈撤军。”
“请予我一支精锐击之,必获全胜!”
关羽一向同情底层人民,被李翊一番煽动情绪之后更是愤慨,当即再次请缨,要为徐州百姓报仇雪恨。
刘备方被曹操在郯县击败,军士困顿,正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
面对关羽的请战,刘备正欲开口答应,却被李翊出声拦住。
“不可,此时去追,必为曹操所败。”
嘶……
听到这话,关羽有些不悦,问道:
“先生何故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莫非先生疑关某之勇,小觑我耶?”
刘备素知自己这二弟脾气,当即出声劝和。
“云长莫急,且听先生如何说。”
众人的目光同时看向李翊,李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非是翊小瞧关将军,关将军虽然勇冠三军,但那曹操却善于用兵。”
“如今曹操虽然退却,必有劲将殿后,以防追兵。”
“我兵虽锐,不能敌之,如此追之必败也。”
关羽闻言默然。赵云则一脸佩服地望着李翊,应声道:
“云深以为然,曹贼奸诈,又是善于用兵之人,我军新败,此时追之,只恐不敌。”
刘备颔首,他对李翊还是颇为信任的,但放着撤走的曹军不追又觉可惜。
毕竟曹操狼子野心,对徐州多有征伐,如果不予以打击,那徐州以后真的任由他拿捏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刘备需要一场胜利,徐州也需要一场胜利。
李翊见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咧嘴笑道:
“诸公不必失落,我有一计,可破曹军。”
刘备欣喜道:“计将安出?”
李翊不紧不慢地说道:
“适才我言曹军不可追,追之必败。”
“若果有一军追之,为曹操所败,曹操待破追军之后,必轻车速回,不复为备。”
“此时我军乘其不备而更追之,必能够大获全胜。”
赵云在一旁喜道:
“此计甚妙!”
“使君,云以为此计可行!”
刘备一捋胡须,迟疑道:
“只是谁可先为我追之?”
关羽建议道:
“可使子龙率轻骑追之,诈败而归。”
“然后兄长自领大军击之,如何?”
赵云统领着刘备的杂胡骑兵,机动性强,战斗力也高,确实非常适合用来骚扰曹军。
但刘备却觉得有些不妥,便问一旁的李翊道:
“先生以为此计可行否?”
李翊含笑说道:
“此法虽好,却不是万全之策。”
“曹操生性多疑,今我以少军击曹操大军,曹操岂不见疑乎?”
以曹操的性子,如果没有击退一支大军,肯定不敢轻车速回。
而且就算是诈败,肯定也是有损伤的。
骑兵在古代多贵啊,尤其这支杂胡骑兵,可是公孙瓒那里拿到的。
在骑兵中都属于顶尖,哪怕死一个都得肉疼两天。
老刘的兵本来就少,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先生莫非有更好之策?”刘备开口询问。
“……呵呵。”
李翊脸上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我确有一计,可使我军为后追之兵,击破曹军。”
“我闻陶谦部将曹豹与使君合力抵抗曹军,今可使人告知曹军将退。”
“曹豹贪功心切,必领兵追之,待其为曹军所败后,我军再追。”
“一来可削弱曹豹实力,二来可破曹军,壮使君声势。”
“岂不为两全之策?”
曹豹此时可是刘备的政敌。
陶谦虽然庸弱,但却拥有一支能征善战的丹阳精兵。
而曹豹,正是这支丹阳兵的领袖。
当刘备来徐州后,陶谦非常鸡贼的分了四千丹阳兵给刘备。
美其名曰是帮刘备壮声势,实则是在分化曹豹的军权。
同时让刘备与曹豹二人内斗,相互制衡,以巩固他这个徐州牧的地位。
曹豹被削了权,当然不乐意了,是怎么看刘备怎么不爽。
之前在郯县与刘备合力抵抗曹操时,也是各种不配合,最后被曹操打得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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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百折不挠,终不为下(求追读!)
第6章 百折不挠,终不为下(求追读!)
曹豹看不爽刘备,刘备对曹豹却心存幻想。
刘备乃是游侠出身,最重情义。
现在的曹豹与刘备也算是阵前一起扛过枪的,刘备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后来刘备当上了徐州牧后,专门把治所迁到了下邳,还封了曹豹为下邳相。
这已经是太守级别的高官了。
很明显,刘备对于曹豹绝对是付出了感情的,他希望曹豹作为陶谦老臣,能配合自己这个新领导,打理好徐州。
但可惜,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刘备付出的真心,却并未换来曹豹的忠诚。
曹豹看不惯张飞,张飞也看不惯曹豹。
刘备夹在中间很难受,他也没能处理好新旧人的关系。
所以当刘备远征袁术时,徐州就出事了。
曹豹勾结吕布造反,一举偷袭了徐州。
颠沛流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走上牌桌,有机会和袁曹共争天下的刘备,就这样再次无家可归。
这是刘备人生中最至暗的时刻。
刘备在丢失徐州后,等于没了补给,一路撤军,大军只能够“相食”自保!
最后如果不是徐州巨富麋竺倾尽赀财相助,刘备就已经不是战败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永远的退出历史舞台了。
百折不挠,终不为下。
不管你怎么看待刘备,但必须承认的一点是,他的一生真的非常励志。
刘备是未来的徐州一把手,省级高官。
李翊现在是和刘备在一条船上的,他当然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所以这上岸第一刀,就是先斩曹豹。
陶谦死后,曹豹就是丹阳派的绝对领袖。
刘备笼络他,也是想拉拢丹阳派。
但事实已经证明了,曹豹根本不服刘备。
这也好理解,毕竟刘备一个外来户都能统治徐州,那他曹豹作为陶谦心腹,手握军权为什么不能?
尤其刘备手里还握有丹阳兵,这些本都应该是曹豹的。
曹豹对刘备有妒恨,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趁着这个机会,削弱曹豹的实力,未来丹阳派便不足为虑了。
李翊的眼光放得很长远,他知道陶谦命不久矣,也知道这老登“让徐州”是没安好心。
但李翊会帮刘备吃下整个徐州,为了老刘这张长期饭票,他必须作出这样的谋划。
刘备果然有些迟疑,“曹豹与我共御曹操,今使计害之,非丈夫所为。”
李翊挥了挥手,笑道:
“非也,兵者诡道也。”
“我等只使人告知曹军将退,曹豹追与不追在其自身耳,非我等所能强为也。”
唔!
好牛的论断。
此言一出,赵云与关羽皆佩服不已,李翊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我们只是告诉你曹操撤军了,追不追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们又没拿刀架你脖子上。
还能逼着你去追击不成?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今使曹豹追之,为曹操所败,我军复追之,必获全胜。”
“一者,可削曹豹实力,为使君赢得在徐州的话语权。”
“二者,曹豹兵败,使君若能救之,必得丹阳兵军心,丹阳派之众也将感恩戴德。”
“三者,徐州百姓深恨曹军,今使君若能击破,必得徐州人心。”
“此可谓一石三鸟之计也,今若犹豫不决,必然坐失良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刘备岂有再迟疑的道理?
历史上真实的刘备脾气性子那是相当火爆的,不然谥号就不会是“昭烈”了。
他是一个雄主,当手下人都把方案拟好贴到你脸上的时候,刘备是不可能迟疑不定的。
“善!”刘备眉头蹙起,面色肃穆。
“子龙,你去调度骑兵,与陈到、田豫为先锋,听我号令行事。”
“云长,你领一军去承县与益德合兵一处,配合子龙先头部队。”
“我自领大军,随后便到。”
刘备此时已经三十四岁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早已有了人主模样。
一番雷厉风行的命令下来,赵云、关羽二将齐齐拱手:
“喏!”
好,这才叫领导模样。
李翊在一旁暗自点头,备备这一生也算是在不断成长。
虽然他看似屡败屡战,但纵观他的一生,其实漂亮的胜仗也打了不少。
比如历史上的博望坡之战,其实就是老刘自己打的,以少胜多。
还有后面的汉中之战,老刘第一次正面击败曹操,巩固了自己在川蜀的统治。
这其实是一个常见的历史误区,觉得老刘一直颠沛流离,屡败屡战,称帝后又有夷陵之战这样的惨败。
就下意识觉得刘备不会打仗。
就像总有人觉得刘邦就是个地痞流氓,没有韩信啥也不是似的。
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刘邦一直都是秦末项羽、韩信之下的第三人。
除了项羽,刘邦在秦末基本上是见谁灭谁。
后面败给的匈奴单于冒顿,那也是整个匈奴历史上都排得上号的雄主。
刘备现在还没有进入巅峰期,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成长,而李翊会帮他弥补历史上所犯的错误。
帮他就等于是在帮自己。
现在屋里已只剩刘备与李翊二人了。
刘备恭敬地向李翊作揖道:
“先生良策,备谨受教!”
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李翊,自己在徐州都快被曹操打自闭了,他太渴望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了。
“随口一言,使君过誉了。”
李翊笑着自嘲,然后又马上提醒道:
“我料曹豹得知消息后,即将开拔。”
“事不宜迟,使君也需尽快动身才好。”
但刘备此刻却并未显得多着急
在他心里,还有一件比击破曹军更重要的事情!
刘备正襟危坐,一脸诚恳地向李翊拱手道:
“这几日与先生相处,深知先生有匡君济世之才。”
“刘备恳请先生出山,教我良策。”
“我必终生奉你为师,早晚聆听明诲!”
李翊微微一怔,暗想这便是三国魅魔的含金量吗?
刘备比李翊年长,地位更是比李翊高的多。
可他竟能说出“我必终身奉你为师”这种话来。
你知道一个省一把手对你说,“我一定终身认你为老师”这种话在现代是什么含金量吗?
面对刘备的请求,李翊笑着说道:
“只要刘使君肯管饭,那我陪使君走一遭倒也无妨。”
刘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出了声。
“管饭!当然管饭!”
“任凭备再是困顿,也断不能叫先生饿了肚子!”
大堂里,响起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这一日的刘备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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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丹阳诸将,谁与争功?(求追读!)
第7章 丹阳诸将,谁与争功?(求追读!)
郯县二十里外,曹豹大营。
“消息属实,兖州诸多郡县响应陈宫、张邈,齐齐举兵造反。”
“现在曹操已经大军开拨,赶回去平叛了!”
营中,许耽一脸兴奋地对众将说道。
他是陶谦的中郎将,亦是丹阳派将领,在曹豹帐下听用。
坐在位置中央的曹豹,正捋着胡须,对这个消息又惊又喜。
与寻常的三国绘本,或是各类三国游戏里那猥琐、丑陋的形象不同,曹豹此人是个中年帅哥,长相颇为儒雅。
今日一大早,刘备那边便遣人告知兖州叛乱的消息。
曹豹不敢轻信,忙派人联络自己在兖州的情报网,一面又秘密监视曹军动向。
果不其然,曹操在得知兖州出事的消息后,果断开拨撤军了。
“将军,如今正是天赐良机啊,我等自起兵以来,屡为曹操所败。”
“陶公那边已对我等相当失望,现下正好趁着曹操撤军未曾防备之际,一举击之,必然大获全胜。”
许耽在一旁兴奋地建议道。
众将士这些日子心中一直憋了团火,就等着这天的到来。
曹豹眉头皱起,有一些犹豫:
“曹操善于用兵,若其早有防备,我军贸然击之,只恐落败,反挫我军锐气。”
许耽当即急道:
“兖州军情十万火急,若兖州有失,则曹操无家可归矣!”
“现曹操只顾着解兖州之急,哪里顾得上防备我等?”
“我丹阳兵皆乃善战之士,前日以少敌多,故而为曹操所败,今趁曹操不备,袭其后背,岂有不胜之理?”
话音方落,一名卫兵走进来拜道:
“将军,帐外章司马他们听说曹军撤退,前来求见!”
“让他们进来!”听到卫兵的传达之后,曹豹沉声说道。
须臾,以司马章诳为首,营帐之中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个中低级官员。
他们全都是丹阳将领,是丹阳派的核心人物。
“曹将军,现在兖州各郡纷纷掀起叛乱,曹操首尾不能相顾,一旦撤军,必然破绽百出。”
“我们此时出击,必能够大获全胜!”
“还请曹将军莫要迟疑,速速决断!”
章诳情绪最是激动。
“曹军寇略徐州,虐流百姓久矣,徐州父老深恨之。”
“现陶公年事已高,已无力掌控徐州大局,陈珪陈登父子,还有麋竺等辈皆青睐刘备那厮。”
“屡在陶公身前吹耳旁风,向者陶公分丹阳兵与刘备,正是此辈所为。”
“长久下去,非我丹阳派之善事也。”
“望曹将军思之!”
章诳的看法代表了一众丹阳将领的看法。
丹阳军一众高层都是陶谦的嫡系将领,也是陶谦的倚仗。
现在陶谦年事已高,又无意将徐州传给其子嗣,反而对刘备青睐有加。
刘备乃北地外来户,丹阳众将自然不认他。
丹阳诸派想的是,赶紧打一场胜仗,来重获陶谦的信任,同时赢得声望。
若陶谦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便可凭借战功,拥立陶谦的儿子继位。
陶谦两个儿子都比较庸弱,他们一旦继承徐州,那实权自然是掌握在了他们丹阳派手里。
所以丹阳诸将纷纷请战,希望曹豹抓住这个机会,莫要被刘备给抢先了。
刘备是丹阳派的最大政敌,之前来徐州帮忙打曹操时,陶谦就分了四千丹阳兵给他。
狠狠地削弱了丹阳派的实力。
陶谦这老登是纯没安好心,有意使两派二斗,相互制衡。
但丹阳众将也无可奈何,他们绝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必须做出反击。曹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一名卫兵匆匆赶到。
“报——”
“禀将军,刘备大军开拨,往彭城方向去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纷纷色变。
“彭城是曹操撤军的方向,刘备此举,必是为追曹操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原本还有一丝犹豫的曹豹,气得暴跳如雷。
拔剑在手,一怒之下,斩断了身前的案椅。
“大耳贼,安敢与我争功!”
曹豹这下确定了,刘备这厮就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争权了!
名义上,刘备是从青州赶过来帮陶谦抵御曹军的。
现在曹操都已经撤军了,你还不走,还玩命儿的去追,不就是想争功夺声望吗?
看来这大耳贼是打算常驻徐州了。
是真不把咱丹阳派放在眼里。
念及此,曹豹心中更是愤懑,当即下令道:
“诸将请起,且各回营中,待曹操大军完全退却之时,我等衔尾追击,必然功成!”
“喏!”
大帐中众将士豪气冲天,齐齐应声,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话分两头。
曹军正有条不紊地走在徐州的官道上,沿途所过,皆为白骨。
但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曹操,此刻却没心思顾及眼前,他的心情非常沉重。
不是因为兖州发生了叛乱,而是因为兖州带头叛乱的竟然是与他有着托妻献子之情的好友张邈!
当初曹操第一次征伐徐州时,彼时陶强曹弱,曹操也没有信心能打赢陶谦。
便把自己的妻子儿女都托付给了张邈,并对他们说:“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就去投靠张邈。”
对张邈的这份信任,充分说明了曹操与张邈两人之间的情谊之深重。
这几天曹操挤破脑子也没能想明白,张邈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要知道,他为了张邈,可是忤逆了大哥袁绍。
袁绍让他杀张邈,他都不惜得罪袁绍,而没有动手。
“……孟卓孟卓,何故负我?”
曹操嘴上呢喃,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可笑,他曾对陈宫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即我可以对不起别人,但别人不能对不起我。
可没想到,他远征在徐州,背刺自己的人竟是至亲好友。
这委实伤透了曹操的心……
“曹公不必过于担忧,我大军即日开拨,定能在吕布拿下兖州之前赶回。”
说话之人乃曹操从弟曹仁也,亦是曹操爱将。
曹操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非是忧虑兖州之急,乃思孟卓叛我之事耳。”
曹仁哼哼道:
“曹公待张邈不薄,这厮却心生歹意,待回兖州后,当灭其全族,方雪吾恨!”
说话间,又一人催马至曹操身前。
此人却不是武将,乃是一名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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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曹豹第一层,曹操第二层,谁在第三层?(求追读!)
第8章 曹豹第一层,曹操第二层,谁在第三层?(求追读!)
“日前张邈便已露出反意,荀司马早已看破,便从东郡调来了夏侯惇将军。”
“现在夏侯将军已从东郡带兵赶往了鄄城,必能在曹公赶回兖州之前,挡住吕布。”
说话之人,乃曹营谋士,军师祭酒戏志才也。
此人乃荀彧举荐,足智多谋,往日曹操征战四方时,多与之谋划,十分受用。
听到这个消息后,曹操不免松了一口气,又感叹道:
“文若真吾之子房也。”
话音方落,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禀曹公,徐州的追军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脸上皆露了笑。
“来得好,他若不来,我反倒不能安心。”
曹操捋着颔下胡须大声笑道。
为了防备追兵,他一直在徐徐拔营。
这样的撤退效率是很低的,但只要击败了追军,把徐州人打怕了,让他们不敢再追。
那曹操就能够放心的轻车速回了。
曹操又下令让斥候继续探查,得知前来追击的是陶谦手下大将曹豹。
便回首对诸将说道:
“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乃精兵之地也。”
“陶谦以其为倚仗,故能雄踞大州。”
“公等与之接战不可轻敌。”
诸将齐齐拱手答道:“喏!”
丹阳将领总体素质偏低,常言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故饶是有丹阳兵之神勇,也屡屡为曹操所败。
那边曹豹领兵一路奋起直追,终于赶上,喜道:
“好在吾等疾行,终是快他刘备一步!”
遂下令全军冲锋,丹阳兵深恨曹军,奋起向前。
曹操早有准备,从容指挥军士回身作战。
两支兵马绞杀在一处,一时间战鼓登登,惊山欲崩。
在山谷间,疾风谡谡而来,长驱直入。
携兵戈相撞的清脆,血肉飞溅的沉闷,飞向山河大地,飞向万里长空。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
别看丹阳兵此前屡败于曹操之手,但那多是因为曹豹无能,指挥不行,加上曹军势大,故而不敌。
但现在在山谷间,狭路相逢勇者胜。
丹阳兵怀着对曹军的痛恨,裹血力战。
双方一直打到晌午,丹阳兵屡次突破曹军防线,终是被打回。
那边曹豹已满身负伤,丹阳兵也折损大半,终于察觉到不对。
“曹军早有防备,吾中计了!”
曹豹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支撤退的曹兵十分难啃。
全军上下严阵以待,仿佛等着他们的到来,哪里像是要撤退的?
“快!传我军令,速速撤退!”
丹阳兵整体实力是远不如曹军的,能抗这么久,已大是不易。
曹豹赶紧整备撤军,那边曹操见徐州兵撤了,也不追赶。
当即下令拔营,全军上下可以轻车速回了。
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之前徐徐拔营,可以防备追军。
但现在抛弃辎重,轻车速回,一旦再有追兵前来,曹军就很难抵挡了。
曹仁还有些担忧,在一旁提醒道:
“曹公,我军轻车速回,若徐州人整军复来,我军不复为备,如之奈何?”
曹操大声笑道:
“兵者,诡道也。”
“徐州人刚刚战败,岂敢以败军追我胜军?”
“今已取胜击退追兵,若再以徐徐拔营撤军,兖州必失!”
戏志才亦在旁侧附和道:
“兵行险着,此举虽然冒险,但徐州诸将中并无能人可识破我军玄机。”“可放心撤离。”
见曹操与戏志才两个超级大脑都这么说了,曹仁稍稍宽心。
当即回身整备军队,下令全军轻车速回。
另一边,曹豹领着败兵一路东撤。
他们由于是大败而归,抛弃了辎重,粮草断绝,一路上困顿至极。
偏偏彭城还被曹操给屠了,他们现在想就地补给都不能。
眼看军士饿极,曹豹只得下令杀马充饥。
“找着粮食了吗?”
曹豹疲惫的瘫坐在地上,只觉两眼发黑,天旋地转。
想是鏖战半日,未得补给,体力不支了。
许耽无奈地摇了摇头,“已派出十余支小队,四下里莫说粮食,便是连个人影子也找不着。”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用来形容此刻的彭城,再合适不过。
“曹贼啊曹贼,你真是干的一件好大的事!”
曹豹此时此刻从未如此憎恨过曹操。
他被曹操打得大败也就算了,偏偏现在军队连个补给的地方都找不到。
因为全被曹操给屠了。
难不成曹操在第三层,他屠城就是为了这个?
曹豹念及此,心中更加憎恨曹操,将佩剑狠狠地插在地上,发誓道:
“若今日得以生还,来日必将十倍奉还!”
说完狠话之后,曹豹又感到有些颓丧。
就他们现在这样子,真不知能不能顺利赶回下邳去。
因为下邳也有很多郡县被屠了,到时候若还找不到补给,那他们恐怕只能“相食”自保了。
很快马肉煮好了,许耽将一块还沾着血的马肉递给曹豹,道:
“眼下也别无他法,将军且先用饭吧。”
许是众人皆是饿极,这马肉也没处理的多精细,肉上面还有血污、淋巴。
曹豹却顾得不许多,拿起马肉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这时,四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曹豹等人皆如惊弓之鸟,骇然失色。
“莫非曹军追来了?”
看来这曹豹是真被杀破了胆,眼下曹操赶着回去救兖州,怎么可能折道追回?
但曹豹脑子嗡嗡的,赶紧下令军士整军备战。
俄顷,军队出现,里面竟也有丹阳兵。
曹豹眯着眼睛,定睛细看,原来是刘备手下大将张飞也。
张飞在承县整军备战,在接到刘备的命令后,立马开始调度军队西进。
迎面正撞上曹豹的败军。
张飞笑声问道:
“曹将军不是去追曹操了吗?缘何在此?”
曹豹见着张飞,没好气地说道:
“那曹操早有准备,我军不敌,故此落败。”
张飞大声道:
“汝贪功心切,不听我兄长调遣,故有此败。”
之前陶谦给刘备丹阳兵时,确实是让曹豹配合刘备调度。
但由于曹豹与刘备不合,完全不听调遣。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所以即便有丹阳兵之精锐,配上关张之勇,愣是被曹操打得大败。
曹豹听到这话当即红了脸,大声道:
“汝兄与我同为陶公效力,今我为曹操所败。”
“汝不救助我便罢,怎好反过来奚落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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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9章 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的张飞(求追读!)
第9章 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的张飞(求追读!)
两边剑拔弩张。
张飞与曹豹的矛盾不是一蹴而就的。
张飞这个人性格很有意思,他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他非常喜欢读书人,却不喜欢粗鄙的武夫。
他自己就是个武夫,却不喜欢武夫,反而喜欢跟知识分子打交道。
刘备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在后来征讨袁术时留张飞守下邳。
但没想到张飞却和扛枪的曹豹打了起来。
人曹豹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出身,自然瞧不起张飞这个底层出身。
两边就谁也看不惯谁。
这个问题直到刘备远征袁术时彻底爆发。
曹豹是刘备亲自任命的下邳相,太守级别的高官儿。
而张飞则是刘备的司马,也是国防……部部长级别的高官儿。
一个是新领导的大将,能力强资历低。
一个是前领导的大将,能力一般资历却很高。
那么刘备走后,到底谁听谁的?
而且,
当上了徐州牧的刘备,在处理手下人关系上也还不够成熟,没能调节好新旧人的关系。
两人矛盾彻底爆发。
张飞确实勇猛,直接带兵杀穿了曹豹大营,阵斩了曹豹。
但吕布此时赶来一举袭取了下邳,徐州丢失,老刘也由此无家可归。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张飞此时却将大手一招,命人供给粮米给曹豹军士。
曹豹一愣,连忙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飞轻哼一声:
“我奉兄长之命追击曹军,兄长有言在先,若遇上你的部队,须及时接应,供给粮米。”
“汝也不必谢我,此乃我兄长之命,非我本意。”
张飞确实不喜欢曹豹,但刘备的命令在此,他也不好违背。
曹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飞也懒得理会他,准备继续率军前行。
曹豹又问:“将军何往?”
张飞答:“追击曹操去。”
曹豹闻言,连声阻止道:
“诶!去不得去不得,曹操早有准备,我此前追之,为曹操所败。”
“今以败军追胜军,必再遭败也。”
许是感念张飞接济粮米之恩,曹豹便好言出声劝阻。
张飞不屑一笑:
“我兄长受隐士高人指点,言曹军可追,岂有追不得之理?”
隐士高人?
曹豹一头问号,他跟刘备一起打仗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不知道他军中还有这么个隐士高人?
“哼,不错。”
张飞提到这位高人时,脸上浮现一丝崇拜,他虽然还没见过李翊,但他骨子里极其敬爱知识分子。
“先前便是这位高人说你此去追击必然遭败,让我遇着你时,接济你粮米。”
“如此说来,汝当多谢这位先生才是。”
唔……
曹豹一时间感觉脑子有点懵。
看起来刘备好像得到了一位高人相助,他不仅料算到了自己会战败,还让张飞接济了自己。
这究竟是何许人物?
张飞也不再多费口舌,只撂下一句:
“信与不信在你,俺尚有军务在身,恕不奉陪!”
一言蔽,便要催马向前。
“将军且慢!”
曹豹出声止住张飞。
“何事?”
张飞不耐烦地问道。
曹豹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沉吟半晌,才缓缓拱手道:
“今与刘豫州共御曹军,张将军既是要追击曹操,在下愿意同往。”哟~
都知道叫大哥刘豫州了,这倒令张飞颇感意外。
毕竟他大哥这个豫州刺史有名无实,但叫出来的确听着舒服。
于曹豹而言,一方面他的确深恨曹操,这厮大肆屠戮徐州军民。
适才一战,还杀了他不少丹阳弟兄,连他自己都险些饿杀在徐州本土。
这种死法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以曹豹当然想报这一箭之仇。
而另一方面,曹豹的确对那个能够料算到自己战败,并让张飞接济自己的隐士高人感兴趣。
他料定此次追击必获全胜,他想要一探究竟这是不是真的。
“汝要跟便跟,没人拦着你!”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尤其丹阳兵善战,张飞虽莽但不傻。
这支力量不要白不要。
“将军,我们这……”
许耽有些犹豫地看向曹豹。
“不必多言!”
曹豹挥了挥手,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曹操杀我诸多丹阳弟兄,你难道就不想为弟兄们报仇吗?”
这一问瞬间把许耽给问住了。
“将士们,现在我要重新杀回去,找曹操报仇。”
“尔等敢不敢随我去!”
曹豹重新骑上马,开始战前动员。
“敢!!”
丹阳不愧是民风彪悍之地,这里的士兵个个悍不畏死。
饶是此前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众人仍然敢于作战。
曹豹整齐军队跟上了张飞的大部队。
另一边,刘备早已整军衔尾追击上了曹军。
他并未着急进攻,只待张飞部队一到,便与子龙、云长的部队合兵一处,一举击破曹操大军。
立在风口,刘备静静地观望着远方曹操的部队。
“主公,曹豹素来与公不睦,向者郯县迎战曹军之时,便是此人不遵调遣,故招致兵败。”
“今曹操已经撤军,徐州无虞,曹豹身死,陶公所能仰赖者唯主公一人耳。”
“今曹豹为曹操所败,军士困顿至极,何必救他?”
说话之人,乃是徐州名士孙乾。
他本为青州人,后受大儒郑玄举荐于州里,便在徐州用事,颇有声名。
此番刘备到徐州,其钦慕刘备为人,故到其帐下效力。
“……呵呵,公祐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李翊笑呵呵地说道。
孙乾也是刘备集团的创业元老,李翊对他还是颇为尊重的。
“哦?”
孙乾眉梢一挑,他知道李翊是刘备救下来的隐士高人,但对其了解不多,便问道:
“孙乾驽钝,烦请先生为我指教一二。”
李翊有条不紊地说道:
“曹豹虽与刘使君不睦,然其为陶谦重臣,又是丹阳派大将,在徐州颇有人望。”
“若其身死,对于徐州政局并非一件好事。”
言外之意,便是刘备将来若要统治徐州,还需要借助曹豹的人脉。
其实历史上的刘备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然不可能拜曹豹为下邳相这个太守级别的高官儿。
更不可能说曹豹与自己三弟找别扭,他还得忍让。
就是因为他看上了曹豹在丹阳派中力量,希望借他之手乃巩固自己在徐州的统治。
只是最后事与愿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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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李先生为我们带来了久违的胜利(求追读!)
第10章 李先生为我们带来了久违的胜利(求追读!)
在李翊看来,对于曹豹还是要尽力拉拢的。
但在拉拢之前得先削一下他的实力,毕竟人只有在困顿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
下邳相那么高的官儿都不知道珍惜,不就是因为自己底子太厚,有狂妄的资本吗?
现在曹豹被曹操重创,自信心受挫,刘备此时再抛出橄榄枝,肯定能收获奇效。
“使君可做好准备,张将军的部队就快要到了。”
李翊取下望远镜,对一旁的刘备提醒道。
刘备一怔,有些疑惑地说道:
“我派遣出的斥候尚未回来,先生何以得知益德将至?”
“斥候啊?哦……适才我瞧见他在路上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说话间,果见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禀主公,张将军的人马已经到了,只等主公下令,对曹军发起进攻。”
唔……
刘备与孙乾俱是一惊,这李翊难道真有预卜先知之能?
瞧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都露出如此震惊的模样,李翊当即解释道:
“使君勿疑,此非我之能,实乃此物之功也。”
说着,将手上的望远镜递给了刘备。
刘备将信将疑地接过,也学着李翊方才的模样搭在眼前。
登时,眼前旌旗蔽日,尘土遮天。
甚至连那写着“张”的帅旗都看得一清二楚。
刘备虽说一向处大事而不惊,但眼前光交仍是令他不禁张大嘴巴。
“此物竟能穷极千里之目,此真乃仙人仙物也。”
“先生真乃神人呐。”
李翊解释道:
“此乃家师所遗之物,非我之功也。”
开玩笑,这可是李翊了2w多买的望远镜,奥尔法的。
之所以如此破费,是为了登山看美景,绝不是为了偷看隔壁俏寡妇。
“既然张将军已经率军赶至,就请使君下令出击,与赵将军、关将军他们合兵一处,进攻曹军!”
李翊出声提醒。
刘备很快平复好心情,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拔剑在手。
回身对身后众将士喊道:
“诸位将士听令,曹军逆天无道,残戮徐州生灵。”
“今日正好替天行道,随我冲!”
刘备当即率军冲向曹军尾翼。
此时曹操正领军轻车速回,现在他一门心思的扑到兖州局势上,对徐州则不曾有防备。
一直赶了数里的路,直到听到背后鼓声大振,喊声大举,这才警觉起来。
“何事喧哗?”
曹操沉声问道。
“曹公!曹公!”
曹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神色十分慌张。
“大事不好,徐州军杀回来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曹操惊得差点儿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徐州人刚刚为我所败,焉敢复来?”
曹操惊不可愕,但还是稳了稳心思,冷静问道:
“可有看清是哪路人马!?”
曹仁仔细回想,随后道:
“似是刘备的人马。”
“刘备?”
曹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刘备一介手下败将,怎敢偷袭我军后路!”
他确实气极了。
本来他攻打徐州,陶谦已经顶不住了。
结果刘备在青州待得好好的,竟然跑来帮着陶谦来打他。
现在自己已经放了陶谦一马了,刘备这厮竟给脸不要脸,还敢来追。
“快!速速整军迎敌!”
曹操当即下令,指挥将士回身死战。大战一触即发。
正酣战之际,只见一彪军骤至。
曹军视之,乃关羽也。
曹操即令曹仁领兵挡之。
俄顷,又一彪军骤至。
乃一队凶悍骑兵,领军者乃赵云、田豫也。
曹操命李典、乐进领兵挡之。
未过多时,南面又一军杀至,乃张飞、曹豹也。
这一支军中多有丹阳精锐,又有张飞这万人之敌为先锋。
曹操心中焦虑万分,命陷阵都尉于禁领兵敌之。
于禁出马迎战,不能取胜。
正斗间,阵外喊声大起,只见赵云、田豫人马,及关羽人马俱已突破曹军防线。
统着大军,冲杀前来。
三路军马齐至,曹军不曾防备,被打得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别看曹军与刘军人力悬殊。
但刘军是攻袭曹军后背,曹军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是很难调集军队作出抵抗的。
不管兵力多少,精锐与否,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好准备。
当年曹操追击董卓时,路上遭遇了徐荣。
徐荣当时军力与曹操相近,虽然是被追击的一方,但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主动发起进攻,当大军已经杀至曹操军中时,曹操却因准备不足,连阵势都没摆好。
最后,几乎被徐荣杀了个全军覆没。
曹操惨败给徐荣不单单是因为军中新兵多,更重要的没能做好准备。
今日这一战也是如此。
曹操误以为击退了徐州追军,徐州人便不敢再追,遂抛弃辎重,轻车速回,不复为备。
而刘备这边却是酒足饭饱,以逸待劳,整军待发。
军中有丹阳兵等善战之士,又有杂胡骑兵等骑兵精锐。
统领的有着万人之敌的张飞、关羽,又有骑战优质将领赵云、田豫。
曹军果然不复为备,顿时大败。
“曹公敌势凶猛,暂且撤退,再作打算吧!”
乱战之中,戏志才找到曹操向他建议赶快撤军。
打仗就是如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一旦被敌军占据了优势,这一仗你就很难赢了,即便你是优势的一方。
曹操深知他们这一路军马早已走得人困马乏,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哪里还有心思迎战?
便回首对身后军士大喝:
“众将士速速撤离!”
又对曹洪吩咐道:
“子廉可回身死战殿后,夺我生路!”
曹洪领命,率军拼死顶住刘军进攻。
曹操那边则领着大队人马,光速西撤。
旌旗蔽日,鼓角齐鸣。
铁蹄奋起,枪戟争光。
精兵猛将,裹血力战……
两边将士从中午一直杀到傍晚。
眼前是落霞万里,耳边是清风长存。
滚滚浓烟,穿透万丈霞光。
清风照面而来,难以吹尽血的腥甜。
刘军将士大获全胜,这是自郯县惨败以来,徐州军士第一次大胜曹军。
“啊啊啊啊啊……!”
每一个将士的脸上都难掩喜悦之情,发出了一阵阵兴奋地嚎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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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张飞震惊,张良人物被我们三兄弟遇上了?(求追读!)
第11章 张飞震惊,张良人物被我们三兄弟遇上了?(求追读!)
片刻后。
刘备率军与张飞的部队汇合至一处。
“贤弟!!”
刘备见着张飞平安无事,高兴极了,收剑入鞘,也不顾满身血污上前紧紧将他抱住。
前日屡次为曹操所败,今日总算得以扬眉吐气。
张飞喜道:
“今日之战着实痛快,杀得曹军丧胆,再不敢小觑我等。”
刘备伸手帮张飞擦去脸上的血水。
注意到了他身旁的曹豹,曹豹目光迎上刘备。
为避免尴尬,曹豹主动上前,开口说道:
“前日不遵将军调遣,故为曹操所败。”
“今日将军用兵如神,大破曹军,豹心服口服!”
曹豹说的是真心话,他确实不喜欢刘备,但他更讨厌曹操。
曹操杀了他许多丹阳弟兄,连他自己都差点儿死在徐州本土,此仇不共戴天。
今日得以报仇雪恨,确实仰赖刘备出力。
刘备脸上露了笑,听到曹豹这话他是真心感到高兴。
之前说过,刘备本人其实是很喜欢曹豹的,不然不可能在他跟张飞闹别扭时,还一再忍让。
现如今曹豹能说出这番话来,真是多亏了先生的谋划。
“此非我之功也,多亏了李先生为刘备出谋划策,才得有今日之胜。”
“李先生?可是兄长此前说的那位世外高人?”
张飞瞪大眼睛,连忙追问。
刘备脸上浮现一抹自豪:
“这位高人姓李名翊字子玉,师从得道仙人,有经纶济世之才。”
“此前他料定吕布将要偷袭兖州,后使我追击曹操者,皆此人之谋也。”
张飞张大嘴巴,惊叹道:
“徐州真有张良人物,他现在何处?我当见上一见!”
张飞之前就听说了李翊的声名,但从刘备的话中得知,这人连吕布要偷袭兖州都料算到了。
这不就是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奇才么?
“稍后你便能见着了,眼下先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待回了小沛,再做打算。”
“……嗯,兄长说的是。”
兄弟二人开始整合兵马,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处理死尸。
不在话下。
……
就在血腥的战场终于复归宁静之时,远在山坡上观战的李翊此时心情却风起云涌。
他轻轻地放下望远镜,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一场战场。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转瞬之间便没了。
与电视上演的不同,看着那么多人被割开喉咙倒在地上。
这种感觉是很难去形容的,期间李翊也有过几次生理不适,但他并未感到害怕。
他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而他必须去适应这个时代。
在短暂的不适过后,转瞬间变成了心潮澎湃。
还是那句话,
我来之前泗水为之断流,我来之后泗水仍为之断流。
那我岂不白来了吗?
天下风起云涌,当有我一席之地。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将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大喜!大喜!大喜啊先生!”
这嗓音中气十足,宛如瓮雷。
李翊抬眸看去,原来是豫州人陈到。
他在刘备入驻徐州屯小沛时,投到了刘备的麾下。
甭看他跟李翊一样,也是刚加入不久的新人。但人历史上是正儿八经的蜀汉创业元老。
在蜀汉军事集团中的地位也不低,史书叫“名位常亚赵云”。
意思是名声和地位在蜀汉仅次于赵云。
并且赫赫有名的“白毦军”便是他一手训练而成。
所以能力肯定没的说。
虽然他现在还很年轻稚嫩,但他跟赵云一样,都是以勇猛忠诚著称。
这种人,是值得李翊去深交的。
“陈将军红光满面,想是使君已破曹军矣。”
尽管拿着望远镜,将战场局势看得真切,但李翊还是没有把话说圆。
陈到哈哈笑道:
“亏得先生良谋,曹军被我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逃窜,今日之战着实杀得痛快!”
“再往西走就是小沛,主公已经在那里提前设好了庆功宴。”
“主公差我来接先生过去,并且说了,这酒宴若是没有先生,可无人敢动筷子!”
忙活了一整天,李翊还真是有些饿了。
当即跟着陈到上了马车。
“先生小心。”
陈到小心翼翼地扶着李翊上马车,态度极为诚恳。
“有劳了……”
李翊拱手一礼,行军打仗还能搞来一辆这么舒适的马车,老刘还真是贴心。
车马沿着战场徐徐前行。
李翊掀开车帘,见得遍地尸骸,累累白骨,这徐州到底死了多少人?
彭城是最先被屠的,如今过了一年。
尸体早已腐烂成堆。
过了这么久,只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国人讲究入土为安,若他们还有家人在世,任由亲朋曝尸荒野,内心也一定很痛苦吧?
“乱世,人命如草芥啊……”
李翊暗自感慨,有些庆幸自己遇上了刘备。
如果他没有被刘备所救,被一方诸侯保护起来。
像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人生地不熟的黑户,也只会是那累累白骨的中一员吧……?
“先生有何吩咐?”
闻得车内响动,陈到催马上前询问。
李翊摇了摇头,“无事,快些走吧……”
“喏!”
陈到开始加快速度。
等到了小沛时,天色已经将晚。
清夜少尘,月白如银。
刘备带着关张二将为首的众将,一起在门口等待。
“……先生,你总算是来了。”
刘备见着李翊赶到,激动地上前握住他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他便要走了似的。
“使君征战一日,着实辛苦,何必劳费心神等我一闲人?”
李翊下车见着刘备也挺意外的,没想到他会带着文武大臣齐到门口等候自己,这个排面也太大了,让李翊都有些受宠若惊。
“闲人?哈哈哈……”
张飞大咧咧笑道,“这宴会若是没了你这闲人,我等都不好动筷子。”
“俺们兄长可是说了,这料算吕布偷袭兖州,献策追击曹军的,都是出自先生的谋划。”
能在刘备身边与关羽并肩,性格又如此粗犷,身份并不难猜。
李翊当即抱腕一礼:
“想必这位便是张将军了,久仰大名!”
张飞赶忙拱手还礼,语气十分诚恳恭敬:
“见过先生,亏得先生良策,使我军重创曹军。”
“俺之前便已听说过先生名讳,早想拜会,奈何军务缠身,不得闲暇。”
“今日总算得见,果然见之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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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天生职场圣体(求追读!)
第12章 天生职场圣体(求追读!)
关羽、张飞两人都有性格上的缺陷。
关羽性格是傲上而不辱下,他瞧不起士大夫,但同情底层人民。
而张飞性格刚好反过来,他是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他非常尊敬读书人,却瞧不起士卒、马夫等底层人民。
像某些电视上演的,张飞如何针对诸葛亮当然也是无稽之谈了。
因为张飞是非常喜欢读书人的。
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呢?
他去拜访名士刘巴,恭恭敬敬,结果那刘巴根本不鸟他,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热脸贴了冷屁股,张飞非常生气,连诸葛亮都出来替张飞鸣不平。
说先生你啊不应该如此对待益德,你应该给人家一点面子。
人家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人家对您是非常仰慕的。
刘巴却十分不屑地说:“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怎么能和兵子说话呢?”
在刘巴眼里,你张飞拜将封侯在战场上是个英雄又怎样?
在刘巴这种知识分子眼中,你永远都是一个兵子。
张飞性格那是相当暴虐的,可在刘巴那里吃了闭门羹,却也只是生闷气。
可见他骨子里是真的尊敬读书人。
现实生活中其实有很多这样的人,自己也是苦出身,就觉得受苦的卖力气的人天生就不值钱。
觉得人家读书人就是天生高贵。
张飞就是这样的典型。
他只佩服读书人,温文尔雅。
而看见那些举止粗俗的贩夫走卒就想抽两鞭子。
当见着李翊这样谈吐风雅的知识分子时,张飞态度自然是毕恭毕敬,希望得到教诲。
李翊的情商可没有刘巴那么低,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他可不会拂张飞面子,当即说道:
“久闻张将军乃熊虎之将,万人之敌,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张飞闻言大喜,能得到知识分子的认可,是他平生最喜欢的事情。
“……哈哈哈,先生真知我也心也!”
张飞在众人面前赚足了面子,心情大好,上前一把搂住李翊。
“来来来,我与先生痛饮千杯,今日不醉不归!”
呵呵。
刘备见着这幅情景,忍不住露了笑。
这是他希望看到的画面。
接着,众人一起进了府邸。
左右坐满了文武官员。
除了以曹豹为首,徐州本土的一些将官外。
其他剩下的大多是刘备集团的核心创业人员,都跟了刘备很多年了。
刘备自然是坐首席,但他刻意拉着李翊坐在自己身边。
这“坐则同席”的待遇,令在场诸将无不惊叹。
当中还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见着李翊,此子如此年轻,有何德行可得如此殊遇?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之际,刘备已经开口发表陈词了。
“此役能够击败曹操,重挫曹军锐气。”
“皆仰赖诸位将士用命,奋不顾身,备深表感激!”
说着,
举起酒盏,郑重地向众人致谢。
李翊寻思这应该没我的事儿吧?他又没上战场杀敌。
眼下确实有些饿了,这是自刘备入徐州以来的首次大胜,故而宴食还是挺丰盛的。
光李翊面前的,就有蒸饼、烤羊腿、上好的鹿肉……还有各式水果。
由于汉朝流行吃狗肉,案上还摆了一盆狗肉。
其实在古代,普通人要想比普通人更经常吃到肉,就只有参军一条路。而你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小命随时可能没而已。
当然,比起战场搏命,李翊更喜欢动脑子。
他在集团做高管时,本来学的专业就是管理,到了古代更应该发挥自己优势才是。
但眼下,还是得先填饱肚子再说。
李翊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狗肉放在嘴里。
味道有些咸酸,但醇香可口,爽滑酥嫩,确实比猪肉口感更好。
吃完狗肉,李翊又去吃鹿肉。
味道有些柴,估计是老鹿了,现在这大环境,能吃到肉就不错了。
李翊才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放了瓶老干妈,要是现在能拿过来下饭,那味道别提有多美了。
众将见着李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吃起饭来倒是挺豪放的,前后反差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刘备见状,便顺势开口,主动向众人介绍。
“想必诸位也都见着我身边这位先生了,其人乃徐州本地人士。”
“自幼随高人修行,直到近日才下山入世。”
“李先生乃经纶济世之才,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领。”
“此次追击曹军的计策,便是出自这位李先生的谋划。”
刘备滔滔不绝,对李翊赞不绝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到不可思议。
要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奇才,这天下估计也有,只是没想到能被他们遇上。
而且还这么年轻!
刘备举起酒盏,面上含笑,语气却又十分郑重其事。
“备自入徐州以来,多次与曹操交锋,终不克。”
“然先生才来两日,便使我军大破曹军。”
“我军将士也终于得以扬眉吐气,所以备提议,诸位一起敬先生一杯!”
众将闻言,纷纷起身,举起酒盏向李翊敬去。
“先生请!”
李翊见焦点一下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当即放下手中的烤羊腿,也拿起酒盏起身。
他明白这是刘备在给自己造势。
那他肯定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这明显的酒桌文化,他当上高管的人能不懂吗?
虽然这玩意儿被认为是糟粕,但它确实存在了几千年。
运用好的人,还真就能节节高升。
李翊举起酒盏,面色庄重,朗声发表陈词。
“此役能够大获全胜,皆仰赖刘使君虎威,三军将士用命所致。”
“翊不过在背后耍耍嘴皮子,比不得诸位在战场上搏命来得畅快!”
此话给足了众将士面子。
因为很多将士性格都偏粗犷,不是人人都像张飞那样敬爱读书人。
他们是真的觉得谋士不过就是耍耍嘴皮子,俺们在战场上拼杀搏命,倒头来你还把功劳给占了。
凭什么?
所以当李翊推说自己是耍嘴皮子,不如诸位将士时。
等于是既淡化了自己的锋芒,又肯定了众人的努力。
只这一句话便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哈哈哈。”
人群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将走出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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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长叹息以掩涕兮(求追读!)
第13章 长叹息以掩涕兮(求追读!)
人群之中走出一将,众人视之,乃张飞也。
他今日高兴极了,手里抱着一瓮酒坛,走到李翊跟前,笑道:
“先生大才,何必自谦?”
“我等乃是真心实意感激你。”
话落,抱起酒坛仰头豪饮,一饮而尽。
众将士齐齐称赞张将军英雄豪气。
李翊为表诚意,当即也给自己满了一杯还礼。
接着,其余将士纷纷走过来向李翊敬酒。
这也算是职场标配了。
李翊这方面可是有经验的。
二十出头就坐上集团高管的位置,那李翊靠的可不是运气。
他那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回来继承他爸的公司的。
期间付出了无数努力,是书也读了,人情世故也学了,这酒桌文化更是谙熟于心。
对付这群粗莽的汉子自是不在话下。
酒过三巡,李翊很快便被众将喝得五迷三道。
众人都对这个长相俊美,说话又好听的少年郎颇具好感。
好在古代酒的度数不高,喝惯了现代白酒的李翊,喝古代这些浊酒跟喝饮料没什么区别。
李翊在逡巡一圈之后,神智仍然清醒,他现在可以安心下来吃菜了。
别看他在职场酒桌上叱咤熟稔,其实他更喜欢一个人喝酒吃肉。
方一坐下,只见屋外走进来一名仆从,神色相当焦急。
他快步到刘备跟前,俯下身子,在耳旁低语了几句。
原本还脸上挂笑的刘备,笑容瞬间凝住,转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眉宇间一川不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刘备挥了挥手,似乎不想扫了众人兴致。
由于屋内人多嘈杂,几乎没人注意到刘备这里的对话,只当是一些寻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李翊善于把握细小事物,察觉到刘备这里有些不对劲,便放下筷子,走上前询问。
“使君,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噢。”刘备见着李翊,脸上又重新露了笑。
“今日忙活一整晚,先生辛苦了,备已备好客房,先生先下去休息吧。”
李翊一怔,今日老刘带兵厮杀半日,晚上又忙着操办庆功宴,结果最后反倒他来一句你辛苦了。
这副情景,勾起了李翊的一段回忆。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凌晨。
当时李翊点了个外卖,外卖员送到时说雨太大,想请李翊来保安亭接他一下。
于是李翊就打了把伞出去,当时他清楚的记得,雨水把他的鞋子都浸湿了。
也没走多远,到了保安亭时,外卖员把外卖交给李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辛苦了。”
当时李翊便怔住了,他想你冒着大雨半夜两点来给我送外卖,到底谁辛苦?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刘备今日说的这句话,与那日外卖员跟李翊说的话,带给他的感觉很像。
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心尖儿似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当然了,老刘不是外卖员。
但是李翊始终相信,只有真诚才是必杀技。
李翊在老刘身上看到了这一份真诚,若非如此,老刘前半生一直在颠沛流离,却依然能得到那么多人的不离不弃。
或许这便是原因之一吧。
“……呵,既如此,便多谢使君了。”
李翊也不追问,既然刘备不愿意说,他没必要厚着脸皮一直问。
……
在上床休息之前,李翊决定先洗一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脱衣,进桶,沐浴。
热气升腾,白烟袅袅。
呼,舒服……
李翊躺在木桶里,长舒了一口气。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洗澡。
其实他是很喜欢洗澡的,因为热水可以使身体放松,能让他在忙碌了一天后,冷静思考与反思总结。
木桶旁放着洗澡用的洗浴物什。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香皂沐浴露啥的,但好歹也是市一把手的宅邸,洗浴用品都是这个时代的顶配。
澡豆、皂荚、艾草水、草木灰等……
虽然这些东西甚至比不上一块肥皂好使,但在这个时代能洗上热水澡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像这澡豆,那都是只有士人豪族,门阀世家才用的起的。
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了。
这玩意儿是用猪的胰腺磨成糊,然后再用豆粉、香料混合起来。
等它自然风干,便成了早期版本的肥皂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恶心,但确实洗的干净。
李翊对此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一般的豪强权贵都是有专门的侍女丫鬟在一旁服侍洗澡的。
即便是很多县官儿都有,自己一个人泡在木桶里,是不是该来个人帮自己搓背?
到底有没有“特殊服务”?
就在这时。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一道轻柔的女声。
“先生您洗好了吗?我能进来吗?”
哦?
当真有特殊服务?
“进来吧。”
须臾,一名身着青衣的少女款款走进屋子。
她手里捧着一个木盘,欠身向李翊行了一礼。
语气中带着丝丝紧张。
“我来服侍先生洗澡。”
她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像是鼓足了勇气,应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其实对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能做这种事,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也算是本时代的特色吧,不可不尝。
李翊挥了挥手,示意她请便。
他没有说一句话,免得给这妮子徒增紧张。
少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拿起搓澡石,涂上澡豆,替李翊搓背。
她的手很细嫩,冰冰凉凉的,显然是未经人事。
这澡豆涂起来也沙沙的,不是很舒服。
但这少女的手很温柔,在将身子涂抹均匀后,又用陶搓石轻轻地把豆沙给刮干净。
“……先生,请您、请您抬一下腿。”
少女红着脸,鼓起勇气说道。
李翊将双腿抬起,靠在木桶沿上。
全程没有一丝紧张,脸上平静如水。
少女果然胆子也大了许多,一丝不苟地为李翊洗脚。
李翊趁机端详她的相貌。
脸确实还没完全长开,但是五官生的很端正清秀。
在洗完澡后,少女帮李翊穿好衣服。
李翊打算回房睡觉,未走两步,却发现那少女竟跟在自己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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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4章 徐州要有大事发生了(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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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跟在李翊身后,李翊未及开口,那少女抢先说道:
“我、我能跟您一块儿吗?”
她在试探,也在邀请。
李翊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他并没有多少背德感,因为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既然来了,就好好适应。
如果以为李翊会说,你还小,等你将来长大再说这种话,那就错了。
这只会显得很蠢,而且很虚伪。
说白了,在封建时代,这些女子不过是地主家的私人物品罢了。
甚至可以像货物一样随意倒手他人。
李翊甚至都不需要去问她的名字。
莲步轻移,红烛雾淼。
一夜雨疏风骤,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
……
次日,清晨。
李翊睁开睡眼,从床上翻身坐起。
尽管昨夜忙活了许久,身子还有些疲惫,但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到点儿就要起床,醒了就不可能再睡回笼觉了。
方一起身,却见着一名少女托着一只铜盘,跪坐在床前,开口道:
“先生醒了?请先漱漱口吧。”
李翊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比自己醒的还早,正好觉得口中苦涩,喉头干渴,顺势接过铜盘喝了几口。
就在这时,那少女忽然纳头拜道:
“想必先生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桃红。”
“昨夜很荣幸能够服侍先生。”
正常来讲,主人家不问,少女是不能主动开口说的。
但这个叫做桃红的少女却主动开口介绍自己,看来她也想要一张长期饭票。
对于已经入乡随俗,也算是半个封建人物的李翊来说,他当然不需要为昨晚的事情负责。
如果他不答应,那这少女接下来的下场就会很惨。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残酷性。
她敢主动提,说明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李翊答应了,就可以把少女收做丫鬟,填房丫鬟……
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
但饶是一个填房丫鬟的资格,在古代都是许多少女争取不到的。
运气差一点的,是直接卖到窑子里去,再差一点儿那就是被富贵人家当做玩物。
顺便心情好了,还可能让下人排队。
运气如果再差一点儿,那就是直接被当做口粮被饥民分食了。
听起来很可怕,但现实就是如此。
当然了,这第三种纯属乱世特色。
说明她骨子里还是很坚强的,又专门挑早上来自报家门。
说明她做事比较细心。
这样胆大心细的女子,留在身边也无妨。
毕竟常言道,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是被身边的下人给坑了的。
选一个机灵点儿的侍从在身边,还是有好处的。
何况这个桃红估计是老刘安排的,实在没必要拒绝人家的好意。
“……替我更衣吧。”
李翊站起身子,伸出两只手。
桃红聪慧,当即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
连忙起身,点头如捣。
“是是是,我这就给您更衣。”
桃红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帮李翊穿好衣服。
她把衣服的每一个棱角都轻轻捋平,士人穿衣讲究得体。
桃红一边打理衣服,一边说道:
“方才使君差人来,说等先生醒了,请先生去大堂一趟。”
“……知道了。”李翊淡淡地回了一句,其实他昨晚看见老刘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便已经猜到今日肯定是有要事。
至于是什么事,李翊心中也已经猜到几许,但不能完全确定。
“先生先用过早点再走吧。”
“不必了。”
李翊是工作狂,事业心很重,穿好衣服便直接出了门。
大门外,迎面便撞上陈到。
陈到想是早已在此等候,见着李翊出来,忙上前相迎。
“先生,您醒了?”
“请上车吧。”
还是像上次那样,陈到备了马车来接李翊。
应该也是老刘差他来的。
“……善,让陈将军久等了。”
“没有没有,陈某也是刚刚才到。”
李翊目光扫一眼,这一人众,哪里像是刚到的,明明等了许久。
看来这陈到情商也挺高的。
“……有劳了。”
李翊谢过,上了马车。
“今日都有些哪些人来了会堂?”
车上,李翊忽然开口询问。
陈到回头答道:
“……今日来了许多人,凡文武大臣都有到。”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陈別驾也来了。”
“陈別驾?”
李翊眉梢轻轻一挑,“可是来自豫州望族的颍川陈氏,陈群陈长文?”
陈到笑道:
“先生好见识啊,正是陈別驾。”
“我主与其父陈纪乃是旧识,所以在小沛任职时,便征辟了其子陈群为別驾。”
“这位先生可是有大才啊,我主多次称赞其有清流雅望。”
李翊眸子轻轻凝起,陈群也算是老刘前期错过的一位人才。
其实老刘前期错过了不少顶级人才,诸如陈群、陈登、田豫、牵招等等。
一方面也确实说明老刘识人能力确实很强。
而值得一提的是,老刘错过的这些人才,很多与他都是双向奔赴,互相欣赏的。
像陈登就称赞刘备有王霸之略,而刘备也赞扬陈登文武足备,胆志超群。
所以有很多人说陈群、陈登之所以不跟刘备,是单纯瞧不上他,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了。
陈群也好,陈登也好,他们都是很欣赏刘备的,刘备也很喜欢他们。
之所以没能走到一起,那是因为陈群、陈登在欣赏刘备的同时,他们背后还有家族掣肘。
陈登是徐州大族,他要维护徐州的利益。
陈群则是豫州望族,你老刘要在徐州打副本,我不可能舍弃豫州的家业跟你去创业。
这才是二人分手的真正原因。
“对了先生,今日主公召集文武开会,想是有大事。”
“先生能猜到是什么事吗?”
今日一大早就被派来接李翊,陈到自己都有些懵圈。
李翊看向窗外,往东边儿方向望去。
“昨日来了一位徐州的使者。”
“徐州的使者?”
“……嗯。”
李翊点了点头,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
“徐州要有大事发生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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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5章 徐州的水太深,很难把握(求追读!)
第15章 徐州的水太深,很难把握(求追读!)
马车驱至大堂。
陈到侍奉李翊下车,两人一同走进堂内。
果如陈到之前所言,今日来了许多人。
文有孙乾、简雍、陈群等辈,武有关羽、张飞、赵云、田豫等。
老刘的核心创业人员基本已经到齐。
刘备面色肃穆,眉头紧皱。
见着李翊到了,稍有舒缓,轻声道:
“先生来了,请入座吧。”
李翊谢过,撩衣入座。
咳咳……
眼下人已经到齐,刘备清了清嗓子:
“眼下曹兵已退,陶使君托我屯小沛,以防备曹操再次来犯。”
“然而昨夜备收到了徐州那边的消息,言说……”
语气微微一顿,刘备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众人皆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张飞性子急躁,忙问:
“兄长,徐州那边怎么了?”
“你快说啊。”
刘备叹了口气:
“言说陶使君病重,想是快不行了……”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在想怎么这么突然?
眼看曹操退去,徐州终于无虞,这老头身子却熬不住了,不免令人唏嘘。
可另一方面,陶谦病危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老头今年都已经63了,这在古代已属长寿。
又经历了曹操二伐徐州的双重打击,身子熬不住是很正常的。
刘备特意停顿了一下,让大家好生消化这个消息。
俄顷,又接着说道:
“陶使君病重,着人请我去徐州一趟,我想陶使君此举或别有用意。”
言外之意,自然是说陶谦可能要让徐州给他刘备了。
这可不是他刘备臭美,而是早有预兆。
刘备自入徐州以来,陶谦又是给他丹阳兵,又是表他为豫州刺史。
而在陶谦病重时,更是对身边人直言说:“非刘备不能安定此州也”。
陶谦认定只有刘备才能安定徐州。
一切的举动,怎么看都是要选择刘备作为继承人了。
尤其刘备现在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曹军。
即便是丹阳派此刻也不得不闭嘴,似乎刘备继承徐州已经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在继承徐州前,还有一个巨大的阻挠。
这个阻挠不是旁人,而是刘备自己。
刘备对继承徐州是心存疑虑的。
虽然总有人说刘备“三让徐州”是假仁假义的体现,他拿了徐州是怕破坏他自己的仁义名声。
其实这个逻辑但凡认真思考一下都知道是错的。
因为华夏大地自古以来便推崇的是“天下归有德者天下”,只要你德行够了,是可以继承徐州的。
估计历史上的刘备压根儿就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人家谥号是“昭烈”,又是游侠,性格是相当洒脱豪迈的。
怎么可能继承个徐州婆婆妈妈,矫情做作。
只能说确实如鲁迅先生所言,演义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
老罗为了塑造刘备的忠厚长者形象,给他编了个“三让徐州”的故事出来。
可事实上,刘备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直接接受了徐州。
根本没有演义里那么矫情。
也许有人要说了,刘备这是干脆连演都不演了,他早就觊觎徐州了是吧。
这还真不是,因为刘备对要不要徐州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想挣扎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召来文武大臣商议此事。
另一方面,
陶谦是有儿子的,偌大的徐州不给自己儿子,反而给刘备一个北地外来户。
难道真是因为陶谦是个忠厚长者吗?
从陶谦唆使阙宣攻击曹操,之后攻杀曹嵩的行为来看,这老头实在和老实沾不上边。
所以只有一个原因了。
那就是徐州是个炸药桶,陶谦纯没安好心,不想让自己儿子卷进来。
干脆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刘备,谁让刘备“老实”呢,老实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徐州富庶,盐铁发达。
表面看上去确实是一块立雄之地。
可刘备现在要接手的徐州,真的还是那个户口百万的徐州吗?
曹操二伐徐州,泗水为之不流,徐州的生产力遭到了极大的破坏、
田地荒芜,庄稼绝收。
几年前积累的财富更是被攫取一空。
这还不算完,由于陶谦晚年摆烂,任由世家门阀野蛮生长,
导致徐州门阀林立,权柄财富大多掌握在了徐州世家豪族的手里。
要想统治徐州,就得借他们之手。
以为这就完了么?
还有,徐州五郡,琅琊、彭城、东海、广陵、下邳。
其中只有彭城、下邳被陶谦掌握着。
也就说刘备名义上继承徐州,实际上却只能掌握彭城、下邳两郡而已。
琅琊是臧霸的势力范围,广陵直接倒向了袁术,东海则是被昌豨和麋家共同瓜分。
这就是刘备要接手的徐州。
一个北有孔融,袁绍,西有曹操,南有袁术的四战之地。
内部世家林立,政令难行,实权掌握在门阀手中,各派相互敌对的徐州。
如此,便能理解刘备为什么对接手徐州会产生迟疑了。
人又不是傻子,陶谦想把烫手山芋甩给刘备,刘备岂会看不出来?
不止如此,以陈群为首的豫州望族,他们极力劝刘备不要接手徐州。
因为徐州水太深,旁人根本把握不住,劝刘备就留在豫州发展。
可刘备最后还是接受了。
因为机会难得,只有创业的人才懂得这里面的辛酸。
……
现在刘备再一次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他必须作出抉择。
“诸位觉得呢?”
见众人一直沉默不言,刘备主动开口询问。
这件事牵扯重大,涉及到了许多利益,众人谨慎发言倒也能理解。
李翊没什么背景,倒无太多顾忌,便率先开口道:
“使君,眼下既是陶使君病重,我等还须去徐州看望。”
“至于他事,容后再议不迟。”
孙乾闻言,连忙在旁侧点头应和:
“李先生所言甚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去探望陶使君,他事可日后再议。”
这个提议相当中肯,算是提醒了一下众人。
眼下徐州之事八字还没一撇,万一陶谦那老头没死,大伙儿先搁这吵上了,岂不贻笑大方么?
刘备点了点头:
“也好,那就先启程前往徐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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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章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求追读!)
第16章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求追读!)
徐州,下邳。
徐州牧陶谦此刻躺在病床上,四肢无力,双目浑浊。
站在他周围的分别是别驾东海麋竺,典农校尉陈登。
这两人是陶谦仰赖的心腹重臣,此刻更是托孤重臣。
陶谦伸手握住麋竺的手,麋竺顺势低下身子,轻声说道:
“陶使君,您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竺一定尽心竭力而为!”
麋竺虽然是商贾出身,却是个实诚君子。
陶谦相信麋竺的人品,咬着牙,努力地说道:
“我死之后,汝等当迎刘备入徐州。”
“此州非刘备不能定也!”
麋竺连连颔首,垂泪道:
“使君放心,竺一定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陶谦点了点头,长松一口气,又看向一旁的陈登。
“……元龙。”
陈登忙走上前,低下身子,轻声问:
“使君有何吩咐?”
比起麋竺的感性垂泪,陈登则显得要冷静许多。
他知道陶谦死后,徐州局势必将迎来一场在所难免的洗牌。
他和他所在的家族也难免遭受波及。
这是陈登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陶谦也似刚才那般,紧紧握住陈登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
“……老夫在徐州六年,无甚恩德加于百姓,攻战两年,血肉捐于草野,此皆我之罪也。”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陶谦此刻在心腹之人面前也算袒露自己的心声了。
其实关于陶谦与曹操的矛盾,有一句话概括就是“又菜又爱玩”。
194年,是二袁争霸。
曹操属于袁绍势力,陶谦则倒向了袁术。
徐州毗邻兖州,又是大州,曹操肯定是要打陶谦的。
不过确实是陶谦先动的手。
而且行为也不算多光彩。
徐州当时有个叫阙宣的人,这人很有志向,要当皇帝。
陶谦假装承认阙宣这个“皇帝”,阙宣听了很高兴,想着徐州长官儿都承认我了,我真牛逼。
于是陶谦又教唆阙宣去攻打曹操。
阙宣当时手里有几千人,真的听了陶谦的话,去攻打兖州边境,烧杀掳掠了一番。
结果陶谦反手出兵就把阙宣给灭了。
顺便把阙宣从曹操那里抢来的财富给纳为己有。
然后还安抚曹操说,我没有打你哈,是阙宣打的你,我出兵是为了剿灭乱臣贼子。
但曹操何等人精?
说你个陶谦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谁不知道你搁这儿贼喊捉贼。
所以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可惜陶谦确实老了,又遇上步入巅峰期的曹操,在军事方面完全是被曹操吊打。
陶谦这下自己也慌了神,干脆一病不起,摆烂了。
也亏得是刘备从平原赶过来,帮陶谦扛了一波,不然陶谦还真可能挺不过去。
陶谦现在病危,想把徐州让给刘备。
一方面确实是有私心,知道徐州已经是个烂摊子了,不想让两个儿子卷进来。
一方面也确实是想报答刘备,感谢他愿意为了大义来支援徐州。
并且陶谦也确实相信,眼下把徐州交给刘备,对徐州人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陶谦是不是真心的呢?
陶谦确实对徐州百姓感到愧疚。
从他的人事安排来看,是真心希望刘备能够打理好徐州。
他给刘备留了个两个重要的人才。
一个便是东海巨富麋竺,另一个则是徐州望族陈登。
麋竺主要在那个“才”字,他的家族在徐州拥有巨大的财富,要想重振徐州不可能不钱,这方面只能仰赖他们麋家。
而陈登的家族陈氏,在徐州则是老牌家族了,拥有极大的威望与影响力。将这二人留给刘备,陶谦绝对是好心。
“我死之后,还请元龙迎刘备入徐州,彼或有迟疑。”
“……汝当尽心劝之,勿负徐州。”
陈登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
“请使君放心,登一定会照做的!”
有了陈登的保证,陶谦终于放下心来。
留下一句“勿负徐州”之后,眼皮一沉,阖上了双眼……
“使君!使君!!!”
麋竺见状,大声恸哭。
一代豪杰陶谦就此落幕。
他性情刚直,为官清正,在徐州选贤任能,对徐州的生产作出了很大贡献。
但在晚年与曹操的交锋中,又屡出昏招,为徐州带来了诸多苦难。
算是功过参半吧。
陈登与麋竺开始着手操办陶谦的丧礼。
另一边,刘备也带人赶到了徐州。
当见到下邳举目皆白,身穿缟素之时,刘备大惊道:
“噫!使君死矣!”
遂领着众人火急火燎的赶往州治,参加陶谦的葬礼。
麋竺、陈登为首的徐州众官,纷纷来与刘备交谈,双方言及曹操退兵,陶谦身死之事时无不垂泪。
葬礼一连举行三日,除了徐州本地的高官,豪族外。
还有不少外郡的官员也来参加了陶谦的葬礼。
这其中还包括了北海相孔融。
可见陶谦这老头生前人脉的确很广。
在葬礼结束之后,麋竺、陈登遵照陶谦的遗愿,迎刘备入徐州。
又恐刘备不愿接受徐州的烂摊子,所以陈登提议把孔融也拉上来。
麋竺道:“孔北海非徐州人,彼怎好插手徐州事务?”
陈登却道:“不然,孔北海与陶使君交情甚笃,今为使君遗愿,孔北海岂有不帮之理?”
“况偌大一个徐州,总要有人接手,孔北海心怀仁义,必不忍见徐州生灵涂炭。”
麋竺对陈登的言论感到佩服,便道:
“既如此,你我同去请孔北海何如?”
于是,两人一同去找到孔融,备言其事。
孔融果然满口答应下来,“既是陶使君遗愿,我当与公等同往说之。”
三人一起找到刘备。
刘备此时正在府内,与李翊等人商议之后动作。
这时,下人来报孔融、糜竺等人造访。
刘备微微一怔,暗想这三人来此何为。
李翊起身笑道:
“恭喜使君将得徐州矣。”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刘备此刻的心情却很复杂。
既是造访,便命人将三人请入内。
三人入见,与刘备相互叙了礼。
刘备问三人来此何为。
麋竺心性秉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等奉陶使君遗命,特来请将军接领徐州!”
刘备深吸一口气,目光轻轻看向一旁的李翊。
仿佛在说,又让先生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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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7章 愿合步骑十万,为君匡君济民(求追读!)
第17章 愿合步骑十万,为君匡君济民(求追读!)
陶谦要让徐州给刘备,其实刘备这些天跟手下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徐州人会这么急,陶谦那边才死几天,这帮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扶立新主了。
刘备这几天也没少和手下人商讨这件事,但一直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直到现在,刘备集团对于是否接领徐州仍旧心存疑虑。
这边徐州人催得紧,刘备集团却还没做好准备。
一道而来的陈群站起身来,喊一声:
“……使君。”
刘备侧目看去,只见陈群面色肃穆地摇了摇头。
刘备便转而对麋竺等人说道:
“袁公路近在寿春,君可以州与之。”
“……使君,这!”
麋竺没想到刘备会拒绝,有些不知所措。
陈登是官场老油子,他一眼看出这是刘备的缓兵之计。
便顺势给台阶下道:
“袁公路骄横淫奢,非治乱之主也。”
“今我等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君济民,保扶王室。”
“下可以割地守境,以成诸侯之功。”
李翊在一旁冷笑,这陈登也算是画饼头子了。
真个能吹,合步骑十万,怕不是要上天。
历史上,陈登确实许诺要帮刘备搞出十万步骑出来。
但这只是陈登想忽悠刘备接受徐州而画的大饼罢了。
因为直到最后,陈登也没有帮助刘备搞出来。
相反,在吕布偷袭徐州后,陈登也并未为刘备保全徐州,反而他和他的家族顺势就迎了吕布入徐州。
这当然不是说陈登比起刘备更喜欢吕布,而是徐州这些世人豪族发现吕布要比刘备更好控制。
陈登为什么这么希望刘备接领徐州?
因为陈登的观点基本上代表了整个徐州士人豪强的观点。
他们在徐州作威作福,却没有能力抵御像曹操那样的外敌。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能力很强的打手,而刘备就是他们相中的人选。
可刘备是什么人?
百折不挠,终不为下。
他是有雄心壮志的豪杰,怎么可能任由徐州世家摆布?
所以当徐州的士人豪强发现刘备并没有那么好控制时,与他的关系便开始逐渐疏远。
而恰此时,一个同样军事水平出色,但政治能力又远不如刘备的吕布出现了。
那徐州的士人豪强当然更乐意迎奉吕布。
现在的陈登就是出于家族利益的考虑,希望帮徐州迎奉一个新的主人,尽快保境安民。
其实这些地方豪族最不喜欢的就是乱世。
因为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会打破旧秩序。
最吃亏的就是他们这些已经爬上金字塔顶端的既得利益者。
陈登态度非常坚决,语气肯定地说道:
“若使君不听见许,则登亦未敢听使君也。”
意思是使君要是不答应我们的请求,那我们也不能听从使君的安排了。
摆明是上威胁了。
陈群见状,大觉愤慨,在旁侧怒叱道:
“陈元龙何以如此无礼!”
陈登看一眼陈群,道:
“足下莫非是豫州陈长文乎?”
陈群点头,“正是不才陈群。”
陈登拱手道:
“久仰先生大名,今我等奉陶使君遗命,欲托徐州于玄德公。”
“玄德公既为汉皇后裔,胸怀仁义,岂忍见徐州百姓捐于草野?”
“使君又岂无英雄血气,无有匡君济民之心乎?”不得不说,陈登的确才智出众,从道义和现实两个角度入手,迫使刘备接受徐州。
但陈群也是个聪明人,陈登这番话也就听听得了,不可轻信。
你说要帮刘备合十万步骑,这十万大军搁哪呢?
之前曹操屠徐州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拉出来?
割地守境又是守谁的境?
是帮你们徐州豪族守境吗?
陈群冷声笑道:
“元龙言说要为使君合十万步骑,实乃大言欺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割地守境一说未免过于悖逆。”
陈登听了也不恼,反而面色从容,神色泰然地回复道:
“我徐州虽遭屠戮,可仍有户口百万,良田无数。”
“况徐州毗邻东海,民殷国富,实乃称雄之地也。”
“今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大丈夫遇事,断不可错失良机。”
陈登说话滴水不漏,他着重强调徐州底子还在,也不完全算是吹牛。
因为徐州确实没人比陈登更了解徐州的实际状况了。
陶谦在任时,任命了陈登为典农校尉,相当于现在的农业……部部长。
陈登确实大才,在他的治理下,不仅减少了徐州的饥荒,还积累了大量粮食。
吸引了大量的百姓归附的同时,更是为徐州积累了无数财富。
以至于中原各州都在闹饥荒的时候,徐州竟还有闲钱去盖金佛寺。
不过古人在涉及到数字的时候,向来是信口开河的。
前脚陈登张口就说要帮刘备搞出十万大军出来,后脚又扬言说徐州在遭受劫难之后仍有户口百万。
古代也没有详细的统计表,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眼看陈群与陈登两人争锋相对,李翊这时候出来解和道:
“两位不必争执,徐州牧一职责任重大,非一时可决。”
“请容我等商议一番,如何?”
这话说的圆滑,两边不得罪。
陈登见李翊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张口问:
“足下莫非是助使君大破曹军的李子玉先生么?”
“正是鄙人。”
李翊颔首,微微笑道:“陈校尉消息倒是灵通,余不过出山几日,陈校尉竟便知晓在下名讳。”
李翊暗叹古代消息如此逼仄的环境下,陈登居然能这么快知晓自己的名讳。
只能说不愧是世家大族,手伸得确实宽。
陈登给李翊的感觉有点儿像笑面虎,但他此时笑容的倒是十分和善,没有显露出太多恶意。
“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何况是子玉先生这样的天下奇才呢。”
“曹操二伐徐州,不可一世,我徐州军累败其手,先生初次用兵便能将之击败。”
“叫登着实佩服。”
虽不知陈登这话是否真心,但李翊还是感激地拱了拱手:
“若论文武足备,胆志超群,翊远不如陈校尉。”
这虽然是一句恭维的话,但陈登听了却很受用。
他本就是一个自负的人,李翊对他的这句评价正是他心目中对自己的评价。
“……哈哈哈。”
陈登大声笑道:
“看来登在徐州遇着知己了,只叹现在尚有公事在身,不得分神。”
“不然,当与君共饮千杯,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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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聪明人最了解聪明人(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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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登与李翊一见如故,令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
不过眼下还是应当以徐州归属为重。
刘备开口说道:
“既如此,便请容备暂退一二。”
“待我与手下人商议之后,再来回复诸公如何?”
麋竺巴不得刘备下一秒就接领徐州,正要开口,却被陈登伸手拦住。
转而对刘备展颜笑道:
“使君请便便是,不过还请使君莫要耽误太久。”
“我等就在屋外等候。”
言外之意,是你今天就得商量出个结果,咱大伙儿可都等着呢。
孔融站起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元龙说的不错。”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徐州乃天下大州,使君既有远志,如何取舍当好生思量才是。”
一言蔽,起身与麋竺、陈登一起出了房门。
“元龙,适才我见使君已经有所动摇,为何还要单独留时间?”
一出屋子,麋竺便急不可耐地找到陈登。
“你方才难道没见着那陈群极力阻挠使君接领徐州吗?”
“万一给足时间,使陈群说服了使君,我等岂不前功尽弃,有负陶使君所托?”
陈登慵散的伸了个懒腰,好整以暇地对糜竺道:
“麋别驾,我府里的鲜鱼吃完了。”
“劳你从东海再与我送些过来,我惯食你东海之鱼。”
麋竺气笑了:
“元龙元龙,你在此时犯癔症了,眼下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请使君接领徐州么?”
陈登不紧不慢地说道:
“子仲宽心,刘将军英雄杰出,有王霸之略,他定不会放弃这个接领徐州的大好机会。”
糜竺急道:
“可他手下人呢?”
“纵然刘使君有意,若他手下人反对,使君也可能动摇吧?”
“适才你也见到了那陈群态度有多坚决。”
陈登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
“陈群是豫州望族,他当然不希望刘将军来我徐州发展。”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持和陈群一样的观点,譬如那位李先生。”
麋竺眉梢一挑,“你是说那位李先生会劝刘备接领徐州?”
陈登点了点头。
“可适才李先生也只是说先商议,若他果真有此想法,当时就应该直接提出来。”
“我等再合力劝谏,使君不就直接接领徐州了么?”
“哪用得着现在这般麻烦?”
陈登脸上笑意更浓,目光看向屋内。
“因为他要做的不仅是劝使君接领徐州,更要劝其手下人接受这个结果。”
麋竺乍一听还没听明白,暗想刘备是主,只要他接受了徐州,他手下人不接受又怎样?
可旋即却好似想到了什么,脱口道:
“元龙是说陈群?”
“不错。”
陈登笑着点了点头。
陈群作为豫州大族,是肯定不会跟刘备去徐州创业的。
一旦刘备接领了徐州,那他只能是和刘备好聚好散了。
但李翊显然不想放弃陈群,或者说不想放弃他和他背后的家族。
“现在我等就静观其变好了,我料一定会有善果结出。”
陈登插着手,悠闲地赏起云来。
麋竺这下也放心不少,转而和陈登的并肩而立。
“元龙与那位李先生不过初次相识,为何竟十分信任他?”“好似还很了解他?”
噗……
陈登忍俊不禁道:
“我哪有十分了解他?”
“我只知他是一位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最了解聪明人。”
呵~
你这是夸李翊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麋竺哼唧一声,眼下也只能等待屋里商讨出一个好结果了。
与此同时,屋里正激烈的争吵着。
张飞性子最急,大声道:
“这徐州又不是俺们强占他的,既然人家给了,干嘛不要!”
陈群连声阻止道:
“不可!徐州饱受战乱,田地荒芜,使君在徐州并无根基,岂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生产?”
“曹操二伐徐州未果,若知使君凭空得一偌大州郡,岂肯罢休?”
“况广陵已倒向袁术,袁术自领扬州事,又兼称徐州伯,早有心染指徐州。”
“届时使君在徐州立足未稳,何以抵挡这几路大军呢?”
“加之吕布已在濮阳与曹操接战,曹操前日虽为我军所败,然袁绍必然接济人口钱粮。”
“料那吕布终不是曹操敌手,若其来偷袭徐州,又当为之奈何?”
最后这句话,属实是陈群开天眼了。
因为历史上陈群真就说过刘备如果接了徐州,将来吕布可能会来偷袭。
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
要知道当时吕布和曹操战的十分焦灼,一直没分出胜负。
陈群却笃定吕布会失败,甚至认为他会来偷袭徐州。
足以说明其眼光毒辣。
而陈群的这番说辞,也正是刘备所忧心的,可谓句句直戳要害。
徐州的问题太多了。
内部实际控制的只有彭城、下邳。
彭城已经被曹操屠的差不多了。
而下邳还被陈登的家族控制着,要想统治下邳,等于还得看陈家的脸色。
内部本就已经十分难处理,外患却也极为严重。
正如陈群所言,曹操二伐徐州都没结果,而你刘备来一趟徐州就直接白嫖了。
凭什么?
我屠几十万人,比不上你一个魅魔是吧?
曹操不会善罢甘休。
而南方的袁术早在陶谦时就自领徐州伯。
他一个在扬州发展的诸侯,却领徐州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曹操、袁术的实力根本不是现在的刘备能够抗衡的。
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吕布了。
对此只能说,
老刘实在太难了!
“唉……”
刘备背着手,长叹一声。
眼下他真的有些茫然,尽管心中更倾向于接领徐州。
毕竟风险与机遇是并存的。
可陈群指出的问题,全都是事实。
要如何应对,刘备现在完全没有想好。
“兄长,愚弟以为,荆棘丛中终非栖鸾凤之所。”
“小沛不是立雄之地,大丈夫当有更广阔的天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那曹操、袁术来犯,我与益德同领兵当之。”
“兄长只管坐镇便可!”
关羽到底英雄豪气,与张飞一样,作为军事集团,他们更期望刘备能接下徐州。
毕竟只有地盘大了,他们才有发挥才能的空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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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赵云 田豫要走啊(求追读!)
第19章 赵云 田豫要走啊(求追读!)
刘备集团中的将领几乎都主张直接接领徐州。
在他们看来,偌大的州郡不要,是白白错失良机。
至于将来可能面对的强敌,那正是他们斩将立功的机会。
可陈群及不少文官却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
比起外患,陈群一直没提徐州的内忧。
这才是最值得忧心的问题。
攘外必先安内,徐州田地荒芜,经济不振。
重振生产所需要用到的钱粮,土地、种子,还有人力。
这些可不单单是用钱就能解决的。
徐州本土豪族势力极强,刘备若想治理好徐州,就得处理好和他们的关系。
这边陈群极力主张放弃徐州,那边关张都认为机不可失。
两边争执不下。
李翊也不着急入局,眼下比起讨论徐州的归属问题。
其实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
这个问题甚至关系到老刘的未来。
那就是老刘即将失去两个极为重要的人才。
而这两个人才现在就在刘备帐下效力——赵云、田豫。
自从小沛赶往徐州以来,两人就一直沉默不言,虽然这二人平时话也不多。
但此时却安静得异常诡异。
仿佛完全置身事外,魂不守舍一般。
面对极为重要的是否接领徐州问题,二人就像是局外人一般,漠不关心。
刘备识人能力极强,这几天忙着处理徐州问题,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
只有李翊明白,赵云、田豫现在非常难受。
而且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离开刘备了。
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的始末,就得把时间线倒回到三年前。
这一年时任高唐县令的刘备投靠了老友公孙瓒。
而这一年,也是公孙瓒的人生高光时期。
他亲率步骑兵两万大破黄巾军,斩首三万,俘虏七万人,缴获军械辎重无数,名震幽州。
此时,满怀报国之志的田豫也从家乡赶来投奔。
公孙瓒任命刘备为自己的别部司马,而田豫则认为自己年龄太小,尚需历练,就托身在刘备军中。
刘备也对田豫照顾有加,非常爱护。
同年,刘备又被任命为平原县令,帮他威胁袁绍。
这期间,田豫一直跟随着刘备。
一直到曹操伐徐州时,刘备赶来支援陶谦。
公孙瓒也给了刘备一支由鲜卑人与乌桓人组成的杂胡骑兵。
而负责训练与统率这支骑兵的将领,正是赵云。
也就说,这时候赵云与田豫都在刘备军中。
而陶谦打算让刘备屯小沛,帮他抵御曹操。
开出的条件也很丰厚,只要刘备愿意留下。
他就表奏刘备为豫州刺史,并且给他四千丹阳精兵。
可如果留下来,就等于是脱离公孙瓒,改换了门庭。
刘备与公孙瓒情如兄弟,按理说他不应该脱离公孙瓒的。
最终让刘备下定决心留下来的,主要有三点原因。
第一,陶谦可以让自己的实力迅速扩充,获得在乱世中立足的资本,并让自己跻身上流官场。
这等于刘备有着巨大吸引力。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刘备确实是有雄心壮志的,绝对不是演义里那种显长者之风而似伪的形象。而最后两点,才是刘备想离开公孙瓒的真正原因。
那就是公孙瓒因私仇,诛杀了大司马刘虞。
刘虞善待百姓,又是皇室宗亲,在朝中威望极高,是一位忠厚长者。
可公孙瓒却连他的妻儿老小也没放过,这件事让公孙瓒大失人心。
刘备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肯定是对他极为失望的。
最后便是公孙瓒的性格,他刚愎自用,听不进劝谏。
导致手下的谋臣和武将与自己渐渐疏远,离心离德。
而且公孙瓒治军无方,数次纵兵抢掠百姓。
刘备已预感到公孙瓒难成大器,败亡之日恐为期不远,这才借机转投到了陶谦麾下。
对于关羽、张飞、简雍这帮老部下来说,刘备转换阵营无关痛痒,他们只认刘备。
至于刘备跟的是公孙瓒还是陶谦,哪怕是曹操都无所谓。
可唯独两个人处境非常尴尬。
这二人正是赵云、田豫。
田豫与公孙瓒感情很深,他早年间弃乡从军,本来就是冲着公孙瓒来的。
待在刘备军中,完全是为了历练。
而赵云本来就是公孙瓒的部下,任务只是帮刘备训练骑兵而已。
现在刘备就要接领徐州了,这也意味着他将正式脱离公孙瓒,成为一方诸侯。
想必这两人此时内心也一定是非常痛苦的。
经过了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对刘备的人品是认可的,实在不忍心就此离去。
可不走,又要担负背主的骂名。
在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之后,二人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找的理由也都差不多。
田豫说自己母亲年老,需要奉养。
赵云说自己兄长去世,需要回家奔丧。
刘备当然知道这是二人的借口,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要不然怎么会在送别这二人的时候,痛哭流涕,拉着手,依依不舍地说:
“只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业!”
从刘备的话便能看出,刘备知道这二人就是要一去不回的。
赵云、田豫在徐州帮助刘备抵御曹军,他们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现在刘备功成名就,将领徐州牧。
赵云、田豫确实高尚君子,可共患难,却因不想担负背主骂名,而不愿同富贵。
“两位将军请了。”
趁着众人争吵的间隙,李翊悄然来到赵云、田豫二人身旁。
两人俱是一怔,诧异李翊为何会来找他们。
但还是礼貌地向李翊行礼:
“见过先生。”
“切莫多礼,两位将军为大义而来,抵御曹军,实乃高尚君子,叫翊好生佩服。”
这话宽慰了一下赵云、田豫。
让他们知道这两年在徐州的努力没有白费。
两人谢过,可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李翊正色道:
“两位将军战场之上奋勇拼杀,方能击退曹军。”
“如今使君将领徐州牧,我意请二位将军饮酒叙谈,不知尊意如何?”
赵云与田豫对视一眼,想着也好,离开之前总得留个体面。
便拱手谢道: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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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0章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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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翊安抚好了赵云、田豫的情绪。
这个才是需要关照的重点。
至于徐州接领问题,李翊倒不是那么担心。
因为刘备本人本就更加倾向于接领徐州,又有关张二将极力支持。
陈群说到底只是豫州大族,哪比得上与关羽、张飞与刘备的关系。
刘备心中已有决断,不过李翊一直没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
便主动开口询问:
“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李翊没有根基背景,所以刘备一直在给他造势寻找表现的机会。
尽管在这件事上他心中已有答案。
李翊正色说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今遇大州而不取,追悔莫及矣。”
李翊的态度很坚决,这天底下哪里还有像这样白嫖大州的好机会。
虽然说徐州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了,那也总比待在小沛那种一穷二白的地方好啊。
“……唉!”
陈群摇头一叹,他知道,当李翊也站出来时,他就已经输了。
刘备要接领徐州牧,在徐州开始创业了。
陈群内心里是喜欢刘备的,不然不会这么极力劝阻刘备留在豫州。
但他跟陈登一样,都有着自己的家族事业要背负。
对于这些世族而言,谁控制了他们的家乡,他们就跟谁。
刘备离开豫州,陈群就离开刘备。
刘备离开徐州,陈登就离开刘备。
刘备是个有能力的人,但是没有根基。
世族希望像刘备这样的人来管理当地,但是有根基的世族,除了麋竺那样敢把家底都压在刘备身上的,不会有人会跟着刘备走的。
“好,此事就这般定了。”
刘备又何尝看不出手下人已有别的心思,只是眼下还是应当先把徐州拿到手再说。
少时,刘备重新请领陈登、麋竺、孔融入内。
“刘将军考虑的如何了?”
孔融开门见山地说道:
“袁公路岂是忧国忘家之人?冢中枯骨耳,何足介意。”
“当今之事,百姓拥立贤能者为主,刘将军可莫要弃徐州百姓于不顾。”
常言道,只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便无懈可击。
刘备坦然接受。
“既如此,备便受领徐州牧。”
“备驽钝,日后还望麋別驾与陈校尉多多指教。”
麋竺闻言大喜:
“使君宽心,我等受陶使君重托,岂敢不尽心竭力?”
麋竺是个实诚君子,对此欣喜不已。
陈登虽有家族考量,但他本人还是欣赏刘备的。
至少目前来看,这个结果算是皆大欢喜。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真正的问题还在后面呢。
至少现在,大伙儿可以松口气,徐州终于平稳落地了。
待诸事均已了结之后,李翊私下里找到刘备。
向他说明了赵云、田豫的问题。
而刘备只是眉头微皱,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想先生才来我军中几日,便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哦?”李翊轻声一笑,“这么说,使君也意识到赵田二人已有出走之心?”
刘备苦笑道:
“我本非其主,彼若弃我而去,如之奈何呢?”
多年的朝夕相处,刘备又何尝不喜欢这两个人?
李翊暗自佩服刘备的识人能力。
此时的赵云、田豫都还年轻,没有闯出什么大名堂来。
但刘备却知道这两人有大才,将来不可限量。
事实也正是如此。赵云就不用说了,一直是蜀汉集团的核心将领。
总有人说赵云是什么杂牌将军。
孰不知赵云作为刘备的创业元老,从来就没有脱离过蜀汉的权力高层。
如果说诸葛亮、关羽、张飞在蜀汉是高官干部,那赵云起码也是稳稳的正……厅级干部。
能力地位自不必多说。
田豫更不必说了,跟陈登一样,妥妥的六边形战士。
在曹魏时久镇幽燕,威震北疆。
不仅限制了北方游牧部落的统一速度,更是极大的维护了汉末边境的安宁。
妥妥的民族英雄。
这样的两个年轻、忠诚、人品高尚的将领,错过就太可惜了。
赵云还好,公孙瓒死后,又回到了刘备身边。
而田豫就倒霉许多了,在公孙瓒手下熬不出头,在曹魏更是不得重用,一直在北疆镇守。
“使君,今晚我已宴请了赵云、田豫两位将军。”
“使君不妨和我同去。”
李翊向刘备表明自己的想法。
刘备点了点头,“善,有劳先生操心了。”
他与李翊心照不宣,这宴会,就是要尽可能的挽留田赵二人。
是夜,月白风清。
刘备与李翊早早地设下宴席。
宴会也并不隆重,只有相关人员到场。
刘备起初是想把关羽、张飞等高级军官全部叫上,用自己的诚意来打动田豫、赵云。
但被李翊拦了一把,他认为现在两人本来就很敏感。
如果把高级军官都叫过来给两人施压,反而会适得其反。
若要真诚,倒不如就他和刘备两个人,彼此放下君臣之别。
仅以兄弟、朋友相称,这会令两人感到舒适的。
现实也是如此,在外人面前,刘备与赵云、田豫是上下级关系。
但私底下就是兄弟朋友,刘备也常说:“我与子龙亲如兄弟。”
刘备也觉这个建议很中肯,便答应了下来。
须臾,
赵云、田豫联袂而来。
双方叙礼已罢,便各自落座。
宴席一开,刘备率先朝二人敬酒。
“子龙、国让随我多年,历经艰难险阻,总算拨云见日,备再次敬二位一杯。”
“以表谢意!”
刘备言辞恳切,眸中饱含深情。
赵云、田豫诚惶诚恐地接过酒盏,向刘备还礼。
“此乃我等分内之事,还请使君勿要多礼。”
刘备弯唇笑道:
“不然,我知汝二人沉稳干练,智勇兼备,这些年在备身边更是克己奉公,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
听到最后这句话时,赵云与田豫俱是一怔。
他二人名义上仍是公孙瓒的下属,可这些年一直跟在刘备身边,在抵御曹军时更是多次同生共死。
内心里,早已把刘备当成了自己的主公。
可是……
终不能做背德之事啊……
赵云、田豫喜欢刘备,但他们的主公终究不是刘备。
“今日请二位来,其实使君还有一件礼物想赠给二位。”
李翊在旁侧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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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事也!(求追读!)
第21章 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事也!(求追读!)
面对李翊突如其来的开口,田赵二人皆是一怔。
李翊也不卖关子,取出一锦盒递给二人。
二人拆开一看,原来里面放着的是郡章。
“这是……”
田豫与赵云对视一眼,心中已猜到几许。
李翊开口说道:
“两位将军不惧生死,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使君为表彰你二人的功绩。”
“决定让国让将军为彭城相,提兵两千,进驻彭城治理。”
“子龙将军为别部司马,亦提兵两千,入小沛,与陈別驾共同理政。”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赵云与田豫还是吃了一惊。
无他,刘备开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太丰厚,太有诚意了。
彭城相,已经是太守级别的高官了,刘备等于直接把唯二控制的郡国放给了田豫。
是既给兵,又给权。
要知道,算上陶谦给的丹阳兵,刘备现在手上拢共也才六千来人。
等于是直接把三分之二的兵给了赵云、田豫,这得是有多信任自己?
其实,给出如此大的兵权,刘备也是有犹豫的。
倒不是不信任赵云、田豫的人品,只是关张二将是他的左膀右臂,按理说此时应该优先照顾两位兄弟才对。
但李翊仍是主张分兵出来,安抚田赵两人。
以关张两人的忠诚度,可以先委屈一下。
纵然心里不悦,等之后政局稳定下来,招兵买马,让他们统领大军也来得及。
何况刘备手里现在带的兵,也主要是北方带过来的老兵,把这些兵留在身边就足够了。
真想争霸天下,靠六千人肯定是不够的。
还得靠徐州人出出力。
“两位将军,勿要辜负使君心意啊……”
见两人有些犹豫,李翊在旁侧施压。
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
刘备此番诚意,的确足以打动田豫、赵云。
而李翊对此的安排,也是善用其才。
田豫本来就是六边形战士,而彭城遭屠之后,田地荒芜,人丁不存。
对于如何开发荒田,招募人口,这对于田豫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也能够真正发挥出田豫的才能,这对于刘备与田豫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而派赵云去治理小沛,也是为了培养他的政治能力。
历史上赵云也做过太守,肯定是有政治能力底子的。
但他还年轻,留他在陈群身边历练历练,将来才有大用。
同时,这也是为了“监视”陈群,或者说是守着陈群。
毕竟小沛现在仍在刘备手里,只要刘备不丢小沛或者徐州,陈群是暂时不会离开他的。
这些世家就是谁控制他们的家乡,就跟谁。
说到底,陈群反对刘备入徐州除了政治考量外,还有家族利益的考量。
刘备留在豫州,那作为豫州大族的陈群,肯定是能够进入权力中心的。
但如果刘备在徐州创业,那进入权力高层的自然是徐州那帮士人豪族。
小沛是连接豫州、兖州的门户,守住小沛,将来入主中原会方便许多。
“使君,我……”
赵云率先站起身来,脸色仍有几分迟疑。
“哦?莫非赵将军有难处?”
“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言,使君乃通情达理之人,定无不允之理。”
李翊嘴角微微勾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
迟疑一下,到底还是开口了。
“前日我乡里人找到我说,家兄赵骏病逝,自家父病故以后,云自幼为兄长所养。”“今兄长病故,云须得回常山老家奔丧。”
“望使君见谅!”
语气很坚决,赵云看来是憋了很久了。
“……唉。”
刘备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该来的终究会来,果然还是留不住么?
李翊眉头一皱,仿佛也在为赵云感到伤心,叹息道:
“原来如此,令兄病逝,翊深表痛惜。”
“此乃仁孝之道,子龙将军所提合情合理。”
“我想使君会理解的。”
刘备闻言,暗想看来先生也是放弃了么?
唉,只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事啊。
倘若刘备脸皮厚一点,一直苦苦哀求,或许也能留下赵云。
但刘备又岂是会置天性之亲于不顾之人?
“子龙,汝兄亡故,备亦痛心疾首。”
“我知你回乡心切,备只乞再聚一宵,来日饯行。”
此时的备备还真是有些楚楚可怜,连李翊都有些动容了。
先主啊,别的本事没有,若论拉拢人心,得士效力,那可真是天下无出其二。
瞧这话说的,只求再聚一晚。
从一个主公嘴里说出来,好生卑微。
李翊要是赵云,都会感到不忍。
也确实证明,真诚真的是必杀技。
以诚心待人,人必以诚心待你。
事实也正是如此,赵云此刻痛心疾首,垂泪跪拜道:
“云择主而事,自出山以来,未见有如使君者。”
“然终不能做背德之事也!”
刘备亦落泪,上前扶起赵云,叹息道:
“我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事也。”
场面颇为感人,田豫在旁侧都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只有李翊面色如常,暗想备备啊,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今晚是干嘛来的了?
我答应赵云回去奔丧,但没说就要放弃赵云啊?
咋连“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事”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我又不是没有后手。
但李翊也不好出面打断二人,待二人情绪稳定之后,李翊招呼众人先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之后,李翊再次开口:
“我观国让将军适才欲言又止,既然来了,有什么话不妨也一并说了吧。”
我……
田豫一愣,其实刚才他的确想趁热打铁,辞别刘备。
但见着刘备与赵云那惜别的场景,又于心不忍。
至少不忍此时说出来。
“……先生。”
刘备看了眼李翊,他似乎也不希望李翊逼着田豫说出来。
因为只要一说,就代表着田豫也要走。
现在,哪怕多留一日,也是极好的。
使君勿疑……
李翊冲刘备使了个眼色,刘备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竟生出了这样无言的默契。
见状,刘备选择相信李翊,选择了默不作声。
田豫见此,只得无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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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料二人此去必回!(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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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瞒使君,我母亲年老需要奉养。”
“……我、我我须回渔阳老家奉养老母,还请使君应允。”
田豫无奈开口,其实他的理由要比赵云牵强一些。
长兄如父,赵云哥哥死了回家奔丧情有可原。
而田豫都已经离家好几年了,这么多年不见你说回家赡养母亲,此时开口,不就是借口想走吗?
田豫其实真的不想走,刘备待他很好,他本人也认可刘备的人品。
如今更是许以彭城相这样的高官,田豫内心此刻也是非常挣扎,非常痛苦的。
刘备知道,奉养老母只是田豫离开的借口,去了就肯定不会回来。
但如今这个局面,他又能做什么呢?
站起身来,正想开口。
却被李翊抢先道:
“原来是令慈需要奉养,这有何难。”
“我们差人去渔阳接你母亲过来,若令慈知道将军如今做了彭城相,定当以你为荣。”
啊这……
田豫傻眼了,这剧本不对啊。
你难道不应该是直接放行吗?
刚才跟赵云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咋到了我这儿,就改“绑架”人口了呢?
刘备也是一脸懵的看向李翊,仿佛在说先生你这……
但他没有出言打断李翊,他相信李翊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哦?莫非将军还有难处?”
李翊佯装不知,继续追问道。
田豫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你说我有什么难处?
难道非要我把话挑明了,我想回公孙瓒那里吗?
这时,还是李翊先给了台阶下。
“许是令慈年老,将军恐下人照顾不周。”
“不如这样,便请将军亲自回渔阳接你母亲过来,如何?”
这……
田豫一怔,李翊这下算是放行了,但又没完全放。
他要自己接母亲过来,等于是要求自己回来。
“好,事情就这么定了。”
李翊拍了拍田豫的肩膀,拉着他入座。
“来,将军且先回座,待用过饭食之后,明日我与使君再为你和子龙将军饯行。”
卧槽……
田豫傻眼了,心想我没答应啊,你咋就定了。
李翊不给田豫开口拒绝的机会,拉着他饮酒。
要不然公司高管是怎么当上的,酒桌文化的好处就是这么来的。
对,这就是欺负老实人。
李翊就是不给田豫开口的机会,他既不要田豫拒绝,也不要田豫答应。
因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让田豫以一个不答应,不拒绝的状态回到幽州,那李翊就有自信他一定会回来。
接下来,李翊跟刘备拉着田赵二人饮酒叙谈。
一直聊到深夜,二将这才辞行。
刘备亲自送二人出门,一直目送二人远去,才依依不舍地重新回到屋子。
李翊在桌上,兀自吃着小菜。
“使君,不如你我二人再喝两口?”
刘备叹息一声:
“子龙、国让将军离去,虽琼浆玉液不能下咽,龙肝凤髓亦不甘味也。”
李翊轻声一笑:
“我观使君尚有诸多疑云,不妨坐下来,让在下为使君一一解惑。”
刘备点头答应,重新坐下。
李翊不慌不忙地为刘备斟了一杯酒,一边说道:
“使君必然疑我缘何纵赵云、田豫而去。”
刘备又是一声叹:
“原以为听先生之言,许子龙、国让高官,又付予其兵权,善用其才,彼必不弃我而去。”
“然终是备一厢情愿矣!”
话落,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李翊顺势又帮刘备把酒满上,笑道:
“使君勿忧,我料子龙、国让此去必然复回。”
“必然复回?”听到这句话,刘备登时酒醒了大半。
“先生何以如此笃定?”
“子龙将军与国让将军皆是有远志之人,今使君欲在徐州成桓公五霸之业,授二人以高职,此二人岂有拒之之理?”
“可适才二人不仍然辞去了么?”
“……呵呵,天性之亲乃人之常情,待子龙奔完丧,国让接回母亲后,彼二人不就回来了么?”
刘备皱眉,沉声道:
“彼二人果真会回来么?”
他想说,先生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只是二人的借口罢了,你不能真当真了吧。
“若是早个几年,在下确实不能笃定,但现在我可以笃定。”
李翊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
“大丈夫不可拘于一时之地。”
“使君原是青州刺史田楷手下的平原相,如今不也来徐州建功立业了么?”
田楷是公孙瓒的手下,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老刘你不也舍弃了公孙瓒,跑到徐州来了么?
“先生的意思莫非是指,公孙将军他……”
“正是。”
李翊微微一笑。
公孙瓒才是决定赵云与田豫去留的最终因素。
现在的时间线已经是194年了,公孙瓒也来到了人生中最癫狂的时候。
自他杀了刘虞以来,野心膨胀,记过忘善。
睚眦必报,肆无忌惮的压榨百姓。
俨然从一个保疆守土的护民官,蜕变成为了害民贼。
要知道赵云、田豫皆是高尚君子,尤其是赵云。
他是非常爱护百姓,同情底层人民的。
公孙瓒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令赵云失望透顶的。
只是碍于上下级关系,赵云不好说什么。
并且赵云与公孙瓒的关系本身也不算好。
赵云初次投靠公孙瓒时,公孙瓒就曾问赵云为什么选择自己。
赵云却非常诚实的说,“如今天下大乱,不知道谁是明主,百姓有倒悬之危,生灵有累卵之急,我们常山人决定追随能够实施仁政的地方。”
“所以并不是因为要疏远袁绍而投靠公孙将军你。”
所以,赵云作为常山人,没有投靠冀州老大袁绍,而是选择公孙瓒,只是单纯不喜欢袁绍的所作所为。
只是没想到公孙瓒也没好到哪去。
尤其这几年越来越疯批,就跟着了魔一般。
公孙瓒尤其喜欢迫害豪族出身的士人子弟,他认为他们从小生活条件优越,即使得到了重用也不会感恩。
这个看法就过于武断了,一杆子拍死所有人。
军阀强如董卓、吕布也懂得笼络士人豪族。
刘备这么照顾百姓,也知道要尽量拉拢世人士人豪族。
可要说公孙瓒是“打土豪,分田地”,那他也没有。
他是“打土豪,田地都归我”。
并且还重用一些庸人,甚至和小商小贩结拜。
这些人一面敛财过亿,成为新贵,一面又巴结讨好公孙瓒。
在公孙瓒看来,这或许就是他所谓的“懂得感恩”吧。
所以,
就公孙瓒这小人得志的嘴脸,怎会不让下属心寒?
赵云离开刘备后,其实也并没有回到公孙瓒身边。
正如他对刘备说的那样,“终不能固守小节,而助纣为虐。”
这说的就是公孙瓒。
赵云不想背上背主的骂名,却也不想助纣为虐。
索性干脆留在常山老家不走了。
直到公孙瓒覆灭以后,赵云这才能够名正言顺的去投靠刘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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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3章 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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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豫的情况比之赵云也没好到哪去。
由于他本人对公孙瓒更有感情,所以没像赵云那样留在老家,而是回到了公孙瓒的身边。
但公孙瓒却并未重用田豫,仅仅是安排他去做了东州县令。
在后来与袁绍的战争之中,田豫更是直接被边缘化,完全没能够参与进去。
这对于从小便有壮志,且能力本就十分出众的田豫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公孙瓒覆灭后,田豫归附曹魏,被派到边境去防范北方的游牧民族。
在他的余生里,始终秉持着压制为主的强硬民族政策。
对势力强大的予以打击,对势力弱小的予以拉拢。
并充分利用乌桓与鲜卑各部族之间的矛盾借力打力,用挑拨离间的政策引诱他们互相攻杀。
使得北方的游牧民族始终没能对中原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田豫人品端正,智勇兼备,是一位优秀的将领,阻止了乌桓的再度崛起,也破坏了鲜卑的统一进程。
给北方边境带来了近百年的和平。
但因为和刘备的特殊关系,始终没能得到曹魏统治者的重用。
所以也没能看到田豫出现在蜀汉与东吴的战场上。
史书对其的评价也颇为遗憾:
——“田豫位止小州,未尽其用也。”
认为田豫这一生,没能够发挥其真正的才能。
李翊肯放田豫回去,是他知道公孙瓒是不会重用他的。
当田豫看到公孙瓒去和小商小贩结拜,重用一些庸人时,他的心也该凉了。
这时候刘备只需要给一个台阶下,田豫和赵云就都会回来。
“……原来如此。”
在听完李翊的分析后,刘备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和田豫他们有“代沟”啊。
当然了,这和后来刘备徐州丢了也有关系。
如果不是刘备逃到北方去,甚至赵云都没机会过来重新投靠。
说到徐州,刘备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其实,这才是他接下来真正该忧心的问题。
现在已是深夜,连狗都已经睡了。
就只有大堂里还亮着灯,刘备遣下人不必伺候,让他们各自下去休息。
“先生有经纶济世之才,徐州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世家专权。”
“田地荒芜,人丁不存。”
“此前陈长文正是念及此,故劝备勿要受领徐州。”
“然先生却力劝我接领徐州,备想先生必有解法。”
“诚如是,还请先生教我良策,备洗耳恭听。”
刘备正襟危坐,真心向李翊请教。
李翊本来就是个夜猫子,平时在公司加班加点习惯了,现在虽是凌晨,可精神头依然足。
“使君觉得徐州目前最紧急的问题是什么?”
李翊循循善诱,反问刘备道。
最紧急的问题么?
刘备眉头轻皱,微一沉吟。
“先生此前曾说,攘外必先安内,备深以为然。”
“徐州问题当以内部问题为先。”
哦?
李翊眉梢一挑,轻声笑道:
“徐州内部问题有两个,一个是田地荒芜,人丁不存,生产力遭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另一个问题,则是徐州世家门阀林立,大权旁落于这些士人豪族手中。”
“使君以为,何者为先?”
刘备脱口而出,“自然是徐州士人豪族为先。”不错!
李翊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州的内部即便有一千个一万个问题,刘备都必须解决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要把实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如何掌握,自然是通过徐州的这些豪族的手,来间接掌握。
刘备本就是士人豪族迎进徐州来的,自然也要通过他们的手来管理徐州。
徐州是地狱难度的副本。
虽然历史上的刘备确实没能够玩转。
但刘备真的做的不够好吗?
对外,联合实力最强的袁绍,缓和与曹操之间的关系,对狼子野心的袁术则重拳出击。
对内,重用丹阳派的曹豹,把治所迁到下邳,拉拢陈氏一族。
刘备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希望新旧人能够和睦相处,逐渐融合。
但是刘备没能处理好张飞与曹豹的关系,最后曹豹联合吕布偷袭了徐州,刘备一败涂地。
其实细看刘备上任徐州的所作所为,他真的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该做都做了,实实在在的尽力了。
但可惜,这一关的难度实在太大,百密一疏都会失败。
徐州的水太深,刘备没有一丝一毫的容错率。
“徐州世家门阀,拥立备为徐州牧,意在为其抵御外敌耳。”
“使君慧眼,洞若观火,正是如此。”
刘备能得到徐州众世家的拥戴,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打手。
但刘备来就是要在徐州称雄建功业的,怎么可能被世家门阀牵着鼻子走?
“既如此,先生有何良策教我?”
李翊答道:
“徐州世家门阀众多,看似互不信任,实则他们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
“譬如曹操二伐徐州,损害的便是他们共同的利益。”
“我们如果要统治好徐州,当然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既不能胡来,更不能乱来。”
李翊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
要想统治徐州,还是得尽力拉拢这些世人豪族。
毕竟在这个时代想“打土豪,分田地”那是不现实的。
先巩固自身统治,维护好政权稳定才是正经大事。
刘备倒也明白李翊的意思,便问:
“那要如何将之拉拢呢?”
李翊沉吟道:
“此易事耳,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哦?”刘备眉梢一挑,“何谓复杂问题简单化?”
“徐州世家门阀众多,每个家族的利益诉求也都不同,我们不可能一一满足他们每一家的需求。”
“所以在下以为,只需拉拢最大的几家,只要他们归心了,剩余家族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这便是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其实,还有把复杂的问题复杂化的套路。
那就是采用三权分立的方法,把徐州的军权、行政权、监察权给分拨开来。
这种军政分立的方法,对付野蛮生长的徐州世家有奇效。
但缺点就是工程太浩大,耗费的时间也太长。
老刘,或者说徐州肯定是等不起的。
外边无数条狼都盯着呢。
先直接借力打力,笼络徐州大族才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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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老刘的千层套路(求追读!)
第24章 老刘的千层套路(求追读!)
“……笼络徐州望族么?”
刘备沉吟半晌,开始归纳总结。
“丹阳派的曹豹,东海巨富麋竺,下邳百年望族陈珪陈登父子,还有徐州本地的名士……”
李翊开口说道:
“麋竺乃陶谦留给使君的重臣,其本就心向使君,我以为这一家族是最好拉拢的。”
别看麋竺他们家是商贾出身,可他们家是真正的“凭亿近人”。
史书上明确说麋竺本人能力比较平庸,但却直接坐到了徐州别驾的位置,跻身权力高层。
更是被陶谦付以托孤之重。
这就是他们家族在徐州强大的影响力。
“……嗯,糜子仲雍容大方,温文尔雅,备也甚喜之。”
谁对自己好,自己是最清楚的。
刘备自入徐州以来,本地豪族中就麋竺对他最好,刘备也能看出来麋竺是个实诚君子,对他甚是喜爱。
相反,陈登倒是始终对自己有所保留,似乎顾忌着什么。
李翊牵唇笑道:
“麋竺的家族在东海,东海北方一点是昌豨的势力范围,剩下的则是他们麋家的势力范围。”
“如果我们能够拉拢到麋家,就等于控制了大半个东海,使君千万不可错过。”
麋竺的家族比较特殊,他们不像是陈登这种正儿八经的官宦出身。
他们作为商人,按理说地位应该是很低下才对,但他们的影响力却能覆盖整个东海。
甚至超过了陈家对下邳的影响力。
至于原因,史书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按史书记载,他们家是“童仆近万,赀财过亿”。
这是什么概念呢?
这已经是完全可以左右徐州政局的存在。
他们家如果只是有钱还好,但却还有私兵。
数量不少,战斗力肯定也不弱。
不然他们这么大的家业早就被世族豪强瓜分完了。
同时,刘备后来丢了徐州,军士只能“相食”自保。
麋竺接济刘备的时候,就出了私兵。
这些私兵后来一直陪刘备征战四方,直到入蜀,再次证明战斗力肯定在平均线上。
所以麋家虽然是商贾出身,看似地位低下,但影响力却巨大。
即便是陶谦入主徐州时,也不得不征辟麋竺来做徐州别驾。
这可是仅次于徐州一把手的佐官儿!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我闻麋竺有一妹,正值二八年华,贤良淑贞。”
“使君何不求娶之,两家共结秦晋之好,从此荣辱与共,贫富同济。”
“使君看是如何?”
麋竺是徐州土豪,与麋家联姻,就等于获得一个长期的金主爸爸。
试问哪个诸侯没个金主爸爸?
曹操有卫茲,孙权有鲁肃。
我们老刘也有自己的麋竺,这很合理吧。
刘备点了点头,沉声道:
“子仲与我私交甚笃,其人敦厚文雅,我也甚喜之。”
“只是备老妻尚在,如何求娶其妹,总不好叫彼为我侧室吧?”
嗯?
刘备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李翊这才想起老刘这时候老婆还在,他有些想当然了。
历史上刘备娶麋竺妹妹的时候,是因为吕布偷袭徐州,刘备妻小都陷落了。
当时双方都以为刘备老婆肯定没了,这才和麋竺达成py交易。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史书记载叫:“竺于是进妹于先主为夫人”,另外还送了奴客两千,无数金银货币来资助军资。
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嫁妹的嫁妆范畴。
麋竺是看中了刘备的潜力,他又恰好没了夫人,那她妹妹要是嫁给他,生的儿子自然就是嫡长子。
这是麋家的奇货可居之策,想着投资刘备,将来他们麋家也有从龙之功。
只是比较尴尬的是,刘备正牌夫人没事儿,被吕布放回来了。那麋夫人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后来虽然熬死了正牌夫人,但她自己又一直无出,生不出孩子。
又被甘夫人给压了一头。
加之麋夫人自己的性格又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不争不抢,所以始终高不成低不就。
不过眼下,刘备正妻还在,麋家肯定不愿意把妹妹嫁过来做侧室。
所谓侧室也是妻的一种,地位在妾之上,但又不如正妻。
但自古以来,联姻都是最好的方式。
刘备如果娶不了的话,这就难办了。
正当刘备犯愁之际,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一出好计。
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李翊作了一揖。
李翊大惊,忙上前扶住刘备,问道:
“使君何故如此,快起快起。”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给李翊整懵了,暗想刘备这是演哪一出。
刘备却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瞒先生,自备晓事以来,山河黎庶,悉毁兵灾。”
“良知仁善,皆没战祸。”
“备有心匡扶汉室,怎奈才疏智短,力有不逮。”
“常恨一人之力有穷,只求志同道合者并肩。”
“诚如是,纵杀身舍命,亦有何惧哉?”
“幸有上天眷顾,使备在此遇上李先生这等神机妙算的大才。”
“愿先生不弃鄙贱,出山相助。”
“备愿拜先生为军师,辅佐备匡扶社稷,再造大汉!”
“备也当时时恭听明诲,愿先生勿要推辞。”
啊这……
李翊有些懵,暗想我们不是在谈论麋家的问题,怎么忽然扯到我身上来了?
还突然要拜我为军师。
他确实还没有明确说过要投身至刘备麾下,但现在的所作所为又与投靠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老刘太敏感了,生怕自己跑了,非要走个过场?
“使君请起,翊乃山野庸才,能为使君器重,深感荣幸。”
“只是军师一职,责任重大,翊年轻不堪用,恐有负使君所托。”
既然老刘想走过场,那李翊就顺水推舟陪他走一走,这三辞三让的戏码还是要演一演的。
刘备果然抓住李翊衣袂不肯撒手,动容道:
“先生可怜天下苍生否?”
李翊慨叹道:
“翊自尸山血海中逢见使君,岂有不怜惜之理?”
一连拉扯三次,李翊终于应下。
这回轮到李翊向刘备行礼了。
“蒙使君不弃翊驽钝,翊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连忙扶起李翊的手,喜笑颜开。
“善善善!”
“备自起兵以来,未见过有先生这般人物。”
“今日能与先生相知相交,正如鱼之得水也!”
“请先生在与备痛饮千杯!”
刘备咧嘴笑着,拉着李翊的手回到座位上。
重新坐下,李翊平复了一下心情。
“使君,这军师一职在下也受领了,现在我们还是先说回这拉拢麋家一事吧。”
“关于这个麋家……”
话未说完,李翊瞧见刘备那脸上的笑意,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去!
“主公,你该不会是想……?”
李翊从桌子上站起,望着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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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现在起,李先生就是我们的军师了!(求追读!)
第25章 现在起,李先生就是我们的军师了!(求追读!)
“军师已逾弱冠之年,正值适婚年纪。”
“东海麋竺赀财过亿,其妹也是大家闺秀。”
“汝二人正可谓是郎才女貌,若是军师不嫌弃,便由备为你二人主持婚事。”
“先生看是如何?”
刘备微笑着对李翊说道。
他适才拜李翊为军师,一者自然是欣赏李翊的才华。
二者是为了抬高李翊的地位。
军师基本等于是自己的副手,也永远是未来的权力高层。
麋家作为东海豪族,若能和军师联姻,便可将两家绑定在一起。
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翊微微一怔,没想到老刘还真把算盘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这让他想起了san11,他就经常给手下人拉郎配。
这样即便是吕布都会对你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当然了,现实里肯定没有游戏里那么夸张。
但联姻确实是一个常见的政治手段。
老刘的目的,应该就是希望自己的金主和军师联合。
只有手下人越团结,才能够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不然的话,张飞与曹豹就是个反面教材。
另一个原因就是,老刘他本人是真的不好色,对娶媳妇儿不感兴趣。
纵观他的一生,除了早年老婆不断病死不得不续弦之外。
有名有姓的夫人就那么几个,还基本都是政治联姻。
娶吴懿妹妹,是为了获得益州集团的支持。
娶孙小妹,是为了促成孙刘同盟。
娶麋夫人,是因为刘备当时与麋竺有py交易。
而没有背景的甘夫人,是因为当时的正牌夫人无出,刘备不得不纳妾延续香火。
并且,这几个夫人还都是病死,或者像孙小妹那样主动离去后才接着娶的。
从来没有说娶老婆是单纯为了爽的。
反观隔壁老曹,
单是有名有姓的就有十五个,还有几个是有夫之妇。
足足生了二十五个儿子,六个女儿。
“魏武挥鞭”可不是说说的。
老曹好美色,那老刘喜好什么呢?
按史书记载叫:
——“先主喜狗马,音乐,美衣服。”
刘备喜欢养狗养马,然后就是穿漂亮衣服,听听音乐。
麋竺这个人刘备还是欣赏的,但他妹妹刘备是真没兴趣。
如果不是政治需要,刘备对娶媳妇儿真没什么兴趣,他更喜欢和兄弟们在一起。
不过要是能够撮合自己的军师和金主两家联姻,这刘备还是感兴趣的。
就像他也帮赵云撮合过婚事一样。
“大丈夫怀抱惊世奇才,岂可无妻无后?”
“先生莫不是担心那麋小妹貌丑,不敢迎娶?”
“若果真如此,备可先予你二人引见,若会面时果真不喜,再拒之不迟。”
“先生看是如何?”
刘备倒也贴心,没搞包办婚姻,照顾了一下李翊的感受。
李翊心想自己已经穿越了,既来之则安之,早晚得成家立业。
而徐州是老刘的基本盘,是和自己的利益绑在一起的。
麋家作为徐州首富,有海量财富。
自己日后要整顿徐州,发展生产,哪里用不着钱?
若能成为麋家女婿,一定会对自己未来的事业大有帮助。
何况历史上的麋夫人也是贤良淑惠,肯定能成为一个很好的贤内助。
不会拖自己后腿。
念及此,便开口道:
“未敢欺瞒主公,昔年冠军侯曾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在下原本想着待帮主公平定大事之后,再谈及儿女私情,”
“可既然此事关系着主公大业,翊自无不允之理。”
“只是麋家乃东海望族,我乃一介白身,纵然做了主公军师,终究资历尚浅,不能服众。”
“恐不为麋家所容。”
李翊性格也是很要强的,即便是软饭也要硬吃,绝对不可能做那倒插门儿女婿。
刘备不假思索道:
“糜子仲与我私交甚笃,由我亲自前去说媒作保。”
“你看是如何?”
刘备这绝对是好心。
古代门阀世家之间的阶级成见很深。
现在李翊虽说是名噪一时,但却独独没有背景。
如果能靠上东海麋家,有了麋家女婿的身份,那对于他在军中的地位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李翊听罢,却摇了摇头,说道:
“麋家本身就是望族,瞧不起我这白身。”
“若还要靠旁人替我说亲作保,只会让他们家愈发瞧我不起。”
“还是得靠我自己最是稳妥。”
刘备微一皱眉,“那军师有何妙策?”
李翊摸了摸下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
“主公放心,我心中已有计较,定能让麋子仲看上我这个人,而不是单纯的依靠政治压力。”
“只是要劳烦主公到时候替我引见一番。”
“这个放心,回头备招呼一声也就是了……”
刘备颔首,一口答应下来。
“你心中既有计较,那备也就不多操心了,届时你尽管便宜行事便好。”
嘴上虽是这样说,心中却在疑惑李翊要用何种手段才能打动这东海巨富的心?
遂忍不住又叮嘱一句:
“糜子仲虽是商贾出身,但却是个诚实君子。”
“我想先生只要以真心待人,彼必以真心待你。”
这算是刘备在分享自己的为人处事经验。
李翊感激地拱了拱手:
“主公金玉良言,翊时时铭记于心。”
微微一顿,又道:
“如此,麋家一事可暂且先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
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屋外脚步声窸窣。
一名青衣小帽的仆从快步走进,躬身道:
“使君,三将军到了。”
……益德?
刘备微微一愣,才发现天竟已不知不觉地亮了。
他与李翊足足彻夜长谈了一个晚上。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刘备正要命人将张飞请进来,却已闻得张飞粗犷地笑声。
下一秒,张飞已独身闯了进来。
“……兄长!”
“哦?先生也在啊。”
李翊站起身来笑道:
“……看来益德兄弟不想我在这里。”
张飞忙道:
“诶!没有的事,先生莫要误会。”
“只是好奇,这天才堪堪露白,俺以为自己来的已是够早。”
“不想先生比俺来的还早。”
李翊暗自觉得好笑,自己压根儿就没走,就这么待了一晚上。
可不比你早么?
刘备站起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说道:
“……益德,李先生现在已是我军的军师了。”
“汝日后见之当如见我,敬之当如敬我。”
“万不可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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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鞭挞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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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
这么快!
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张飞本就敬爱知识分子,又难得遇到像李翊这样“尊重认可”自己的知识分子。
当即向李翊拜道:
“张飞拜见军师!”
李翊伸手将之扶起:
“益德兄弟不必多礼,在军中你我称职务。”
“在私下里,只以兄弟朋友相称便可。”
张飞大喜,再拜道:
“先生丰神飘洒,与寻常士人大不相同,令俺好生佩服!”
李翊瞧见张飞身上似有血迹,便问道:
“将军身上缘何有血痕?”
未等张飞开言,一旁的刘备却忍不住叱道:
“定又是汝酒醉,鞭挞下人,是也不是!?”
刘备很生气,语气中却又透露着无奈。
这是张飞的老毛病了,怎么改也改不掉。
毕竟他的性格就是敬爱君子而不恤小人,下人的命在他眼里就不是命。
张飞倒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呵,俺那几个手下人不晓事,便打了几鞭子。”
“不过兄长放心,倒也没打死,只是教训一下罢了。”
刘备摇头一叹,轻轻吟道:
“——匪疚匪棘,王国来极。肇敏戎功,用锡尔祉。可不勉欤!”
刘备所吟诵的是《诗经·江汉》里面的诗句。
这是他常常用来勉励张飞的。
核心思想就一个,
不要侵扰老百姓,做事不要急躁,严格按照礼法做事,时时勉励自己。
并且这首诗的主角是召虎,而刘备也常常将张飞比作召虎。
这既是肯定张飞作战勇猛,军事指挥能力出众。
同时也是希望张飞能成为召虎那样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平定四方的国家支柱。
可惜张飞最终也没能改掉自己的缺点,辜负了刘备的殷切期望,最终如刘备所预料的那般惨死于小人之手。
“张将军,当记住使君对你的殷切期望啊。”
李翊明白刘备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帮着劝一下张飞,改一改自己的臭毛病。
李翊便顺水推舟,大方指出来。
张飞挠挠头,躬身拜道:
“先生话里有话,不妨明言。”
“如有良言教俺,俺当时时躬听明诲。”
这是张飞独特的学习方式。
他非常喜欢拜访读书人,然后还要向他们请教教诲。
他认为,知识分子的教诲就是牛,就是比其他人的见解要独到。
虽然总是吃闭门羹也就是了。
毕竟在大部分知识分子眼中,张飞再是勇猛,也终究只是一个兵子。
李翊暗想,张飞这个人就属于道德没有多高尚,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至少他对兄弟是很有情谊的。
即便在社会地位提高以后,以前那些臭毛病还是改不掉。
何况张飞的死,不单单是因为关羽的死而产生的连锁反应,而是单纯他的性格就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即便关羽不死,张飞也早晚一天会出事儿。
念及此,李翊便劝道:
“张将军平日酒醉好鞭挞士卒,此并非为人处世之道。”
话未说完,张飞却有些不耐烦。
“……害,我已料到先生会说这个。”
“俺平日习惯了,看见这些下人就想抽两鞭子,实在改不掉这毛病。”
……嗯。
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肉。要张飞同情底层人民,就等于让他厌恶读书人一样困难。
李翊确实没打算让张飞改掉鞭挞下人的毛病,因为张飞肯定改不了。
“我倒不是要张将军日后不再鞭笞下人,而是教你将这些下人全都遣散回家。”
刘备闻言,连忙在旁侧应和:
“不错,益德你经常鞭打健儿,却又把他们留在身边,此乃取祸之道也。”
不得不说,刘备眼光是真的毒辣。
他历史上就曾对张飞说过类似的话。
其实这话你细细琢磨,就会明白刘备什么都懂。
他不仅劝张飞不要鞭打士卒,更劝他不要在鞭挞完士卒后还把他们留在身边。
史书上对张飞的死评价是:
——“暴而无恩,咎由自取。”
等于认为张飞的死,是咎由自取。
放眼三国,那残暴的武将多了去了。
比如说甘宁、潘璋,那人家也喜欢虐待下人。
可人家怎么就没有被部下刺杀呢?
因为人家惩罚手下那都是直接弄死,不给你复仇的机会。
从这一点看,张飞还是不够狠,太“仁慈”了。
像甘宁,他有个仆人逃到吕蒙那里,吕蒙劝他饶恕这个下人。
甘宁嘴上答应,带仆人回家里,结果半路上就把那仆人吊在树上一箭射死。
虽然很残暴,但是不给你复仇的机会。
更恐怖的是这个仆人还只是一个小孩儿,你就说甘宁狠不狠。
张飞很明显没有学到这招。
他这个人有些神经大条,打完士兵扭脸就忘了。
他单方面觉得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是挨揍的人他忘不了啊。
所以刘备对张飞的死早有预料,当听到张飞的死讯后,只能无奈感叹:
——“噫!飞死矣!”
面对刘备与李翊的双重施压,张飞只得挥手道:
“罢罢罢,既是兄长与军师都劝我遣散他们。”
“那回头我将他们都送回家去便是。”
虽然张飞改不了鞭挞下人的毛病,但把下人送走还是捎带手的事儿的。
李翊颔首道:
“孺子可教也。”
“张将军须时时谨记,鞭挞健儿之后,切不可令在左右,否则必招来杀身之祸。”
张飞满口答应。
刘备无奈地看向李翊,仿佛在说,他每次都答应的如此爽快。
真不知他有没有真的记在心上?
李翊却示意刘备安心。
任何习惯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既然我们想帮张飞改掉他的臭毛病,就得慢慢来。
切不可急于一时。
料理完张飞后,刘备便问:
“……益德今日这么早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呵,兄长若不说,小弟险些忘却了。”
张飞大咧咧地坐下,说道:
“兄长有所不知啊,淮南袁术得知兄长得了徐州。”
“在广陵煽动叛乱,意在威胁兄长在徐州的统治。”
哦……?
刘备眉头一皱,自前任太守赵昱死后,广陵就逐渐倒向袁术。
现在自己刚刚上任徐州牧,袁术就在广陵煽动叛乱。
还真是没安好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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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7章 士人豪族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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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毗邻徐州,与下邳、广陵是接壤的。
倘若袁术有图谋不轨之心,将直接威胁到徐州南方的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的刘备选择对袁术重拳出击的方针。
“军师所言有理,袁术狼子野心,如今徐州对广陵的掌控力薄弱。”
“若是广陵倒向袁术,则下邳危矣,我须尽早起兵,剪出这一威胁!”
话音方落,张飞抱腕道:
“俺愿为先锋,为兄长解忧!”
李翊轻呷一口茶,笑道:
“徐州刚刚完成权力交接,各方势力人心惶惶,主公此时起兵,就不怕徐州落入他人之手么?”
这……
刘备眉头一皱,现在徐州各势力互相不信任,安定内部确实是首选。
但外部隐患又是实打实的,这才刚接领徐州,没想到就遇上这么大个难题。
“主公不必担忧。”
李翊在一旁出声宽慰,“我料那袁术必不敢此时来犯徐州,这段时间咱们只需整顿内部便好。”
“待时机成熟,再征讨袁术不迟。”
哦?
刘备眉梢一挑,奇道:
“军师如何断定袁术此时不敢来犯徐州?”
李翊不紧不慢地为刘备分析道:
“袁术此人骄奢淫逸,量小性狷,非治乱之主。”
“其人树敌太多,北有曹操,西有刘表,东有刘繇。”
“虽号称是一州方伯,然其所掌之地不过淮南一隅而已。”
说到底,袁术虽号称掌管扬州事,但扬州大部分土地都掌握在本土的士人豪族手里。
真正在袁术手里的就淮南一带,他无非就是仗着自己的家世,老袁家的底子才能够耀武扬威。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据我所知,朝廷数月前曾拜东莱宗室刘繇为扬州牧,此举分明意在制衡袁术。”
“袁术与之早有交锋,然刘繇有江东本地豪族的支持,袁术交手数次不能取胜。”
“而荆州的刘表也看到了可乘之机,蠢蠢欲动,欲袭袁术后翼。”
“袁术此时遍地烽火,哪里敢真的动兵威胁徐州?”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
“况袁术此时手下的孙策也已开始起兵,他名义上虽是为袁术征战,可两人早已貌合神离。”
“孙策早有在江东称雄之野心,此次出兵,必然脱离袁术掌控。”
“试问他袁公路,如何举兵威胁主公徐州?”
一番分析下来,刘备连连颔首。
只要袁术暂时威胁不了徐州,他就能够腾出手来整顿内部矛盾。
李翊将茶盏在案椅上轻轻一磕,继续献策道:
“下邳陈氏,乃徐州百年望族,底蕴深厚。”
“这陈珪原本为沛相,却遭袁术屡屡进犯,终不得已辞官归乡。”
“陈氏与袁术早已结下了梁子。”
“若能够借陈氏之力,相抗袁术,则使其不得北望,主公再不必为南方担忧矣。”
听到这话,刘备眉头却是轻轻皱起。
若问下邳最有影响力的家族,当属陈氏一族。
即便后来吕布入主徐州了,陈氏都没将吕布这个“新主人”放在眼里。
史书叫“弄之如婴儿”,把吕布耍的团团转。
其实从陈登许诺要帮刘备搞十万步骑出来,就能看出陈氏的影响力。
虽然这确实是陈登吹牛皮的,但他敢吹这样的大话,甚至拿出来当作谈判的筹码。
就足以证明其家族实力。
这样一个强大的家族,是刘备不得不倚仗的对象。
却又是一个不得不防的对象。
刘备很担心父子二人势力过大,稍有不慎,自己这个徐州牧就会被架空。“主公认为陈登此人如何?”
李翊也不着急表态,而是先询问刘备意见。
刘备眸子凝起,沉吟道:
“陈元龙文武足备,胆志超群,古今罕有。”
“当今芸芸之众,少有能望其项背者。”
刘备对陈氏有所防备,但对陈登却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陈登确实是一个年轻有为,军事、内政、外交上的全能天才。
陶谦在任时,徐州没有发生过饥荒,就得益于陈登这个农业……部部长的开发。
“既然主公也认可陈登的才能,何不表奏其为广陵太守。”
“命其从东面进攻九江,威胁袁术侧翼。”
李翊向刘备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广陵现在是无主之地,趁着其被袁术完全侵吞之前,让陈登这个全才去开发。
以他们百年家族的影响力,肯定能够轻松笼络当地人心。
这样既能够在南方得到一个有力的屏障,又能够加强徐州的凝聚力。
何乐而不为?
“可是陈氏的家业在下邳,怎肯抛家舍业的去广陵对付袁术?”
“陈珪老谋深算,又岂会为了一时意气而为我所用。”
刘备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纵然陈氏父子真的去了,又怎肯听我调遣?”
“就怕其在广陵做大,最后反于我掣肘。”
刘备的担忧不无道理,地方豪族下克上的情况并不少见。
尤其刘备在徐州还没有什么根基,实在不太敢放权赌陈氏的忠心。
“主公方才对陈登的评价,可是真心话么?”
李翊出声询问。
刘备眸子凝起,正色说道:
“句句肺腑,岂有半句虚言?”
对陈登欣赏是真的,对陈氏一族的担忧也是真的。
这两者并不矛盾。
“那便好……”
李翊轻声一笑,弯唇道:
“那么主公可想知道陈元龙是如何评价主公的吗?”
“……未知也。”
刘备摇摇了摇头。
李翊答道:
“陈元龙评价主公为‘英雄杰出,有王霸之略’。”
唔……
这可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陈登之前就说要辅佐刘备在徐州成就像齐桓公那样的五霸之业,这倒是能与他之前说的话对应上。
“听军师之言,陈元龙是值得信任的?”
“……嗯。”
李翊点了点头,“主公或许对陈氏,或者说对士人豪族有些误会,在下以为他们是可以信任合作的。”
“主公不妨大胆放权给陈登父子,广陵若能交给陈氏,必能威胁袁术侧翼。”
“而只要主公牢牢将徐州攥在自己手里,陈氏父子一定不会背叛主公!”
李翊直接抛出了一个观点,让刘备大胆放心任用陈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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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28章 鱼脍外交(求追读!)
第28章 鱼脍外交(求追读!)
陈珪陈登父子到底属于哪边?
纵观他们的一生,似乎总是在反复横跳。
一会儿陶谦,一会儿刘备,一会儿吕布,一会儿曹操。
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管他们怎么横跳,他们始终待在徐州,所做的一切始终是在维护徐州的利益。
与其问陈氏属于哪个势力,倒不如说他们本来就是一方中立势力。
谁掌控徐州,谁能维护徐州的稳定,他们就跟谁。
陈登出任广陵太守时,在给曹操写的信中就直接以“外藩”自居。
根本不承认自己是曹操的下属。
他们是下邳的豪族,是既得利益者,希望早点儿结束洗牌。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家族利益。
保证徐州的稳定太平,便是他们家族的行事宗旨。
陈登当然是真心欢迎刘备入徐州,因为刘备来了,徐州才能归于稳定。
但是后来刘备玩砸了,徐州丢了,去隔壁重开了。
陈登的家族就在徐州,他不能像糜竺那样抛家舍业的跟你去重开,那咱们只能是好聚好散。
“这就是陈家父子的立场……”
李翊用深入浅出的方式向刘备解释了陈氏在徐州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
“在乱世,他们会设法保全地方,一旦有人能站出来主持大局,他们就会拥护他早日平定乱世,恢复秩序。”
“事实上,这些地方豪族最不喜欢的就是乱世。”
“因为乱世中,有枪就是草头王,这会打破旧的秩序。”
“最吃亏的,当然是他们这些已经站上顶端的既得利益者。”
听完李翊的分析,刘备陷入了沉默。
一段持续时间很长的沉默……
良久,刘备缓缓开口:
“军师之言,备已大体知晓。”
“依照军师之见,备可直接将广陵交予陈氏?”
“……不错。”
李翊颔首,“陈氏一族始终维护的是徐州利益,家族的利益。”
“只要主公保全徐州,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反叛主公?”
“至于广陵做大,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这些豪族巴不得徐州一场战争没有,怎么可能会不遵主公调遣?”
“何况袁术若真染指了徐州,对徐州而言绝非好事。”
“所以在下保举陈登为广陵太守,非是因为陈氏与袁术有私怨,而是料定陈氏不会任由袁术染指徐州!”
若真是这样,那陈氏的格局还挺大的……
听到这儿,刘备也不再迟疑,当即说道:
“既如此,我命宪和前去为我说陈元龙。”
“表其为广陵太守。”
简雍是刘备发小,是一名优秀的舌辩之士,刘备选他前去确实是一个稳妥的安排。
但李翊却道:
“诶!不可不可。”
“简雍虽善舌辩,但却不晓得这其中利害。”
“况陈元龙乃湖海之士,豪气不除,非常人可与之坐谈。”
……嗯,这倒也是。
陈登的性格刘备也了解,这人是出了名的轻狂骄纵。
只对他看得惯的人给好脸色,看不惯的人,是直接鸟都不鸟,相当有个性。
“既如此,谁可为我去说陈元龙?”刘备开口问。
李翊微微一笑,毛遂自荐道:
“此前在下与陈元龙有过一面之缘,他与我一见如故,也算是有点儿交情。”
“若是主公信得过在下,不妨让在下前去说陈元龙。”
“一者,为主公解除与陈氏之误会。”
“二者,为主公拉拢陈氏,也好稳定徐州之局。”
刘备颔首,他岂有信不过李翊之理?
只是……
“陈元龙学通古今,有过人之才,军师此去,当以何物深交?”
言外之意,就是李翊打算送什么礼物过去。并且士人交往也讲究人情世故,只是李翊无权无势,又没什么背景,肯定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刘备想着要不要帮李翊张罗点儿礼品啥的。
毕竟我刘备的军师,不能丢份儿啊。
李翊牵唇笑道:
“此易事耳,只劳使君为我打两尾草鱼便好。”
“……嗯……嗯?”
“……草鱼?”
刘备微微一愣,这是什么礼物?
一旁的张飞此前迟迟插不上话,闻得李翊要送草鱼给陈登,登时来了兴致,在旁大声笑道:
“……哈哈哈,军师果然是山中人物。”
“这与人交往的礼品,果然与众不同。”
他暗想要是送两条鱼便能与这些知识分子交往的话,那他打明儿前天天去捕鱼。
刘备在一旁叱道:
“……益德,不可无礼!”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由于刘备很喜欢李翊。
所以每当李翊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观点后,刘备都是第一时间想是不是自己没能跟上他的思路。
“我此前曾听闻,陈元龙好食鱼脍。”
“想必军师正是想到这一点,才投其所好,欲送鲜鱼与之交往。”
张飞挠挠头,“……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张飞一时口快了,给先生赔个不是。”
“只是陈元龙乃徐州望族,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何惜两尾草鱼?”
李翊笑道:
“张将军这话说的不对,正是陈元龙吃遍了天下山珍海味,所以这两尾草鱼反倒显得稀奇。”
“我只以这草鱼送去,足矣……”
哦,原来还可以这样想。
张飞大感佩服。
“既如此,便由俺亲自去替先生打鱼吧,也当是向先生赔不是了。”
刘备亦起身道:
“……益德,我随你同去。”
“先生昨夜饮了一晚上的酒,正好打两尾活鱼,给先生熬一碗醒酒汤。”
听到这话,李翊心中还是挺感动的。
刘备也喝了一晚上的酒,但他想到的却是帮李翊煮鱼汤醒酒。
先甭管他是不是装的,故意收买人心。
但人家也是实实在在的在关心你。
“……如此,就有劳主公了。”
……
下邳城东,麋府。
麋芳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看着家仆们忙上忙下,搬运着货物。
他们家作为徐州首富,商路遍布徐州各郡。
尽管在徐州影响力已经极大了,但始终不为陈氏这种传统望族待见。
毕竟人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出身,你一个商贾出身,凭什么和人家平起平坐?
麋氏一直想改变这个局面,所以麋竺从了政,当上了徐州别驾,成为陶谦的佐官儿。
麋家的政治地位也在不断提高。
但麋家并不满足于此,商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奇货可居,他们还要继续投资。
这一次要投一把大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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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麋家的决定(求追读!)
第29章 麋家的决定(求追读!)
“兄长确实深谋远虑,当初第一时间向刘玄德示好,如今刘玄德果然成了徐州牧。”
麋芳暗自窃喜,刘备刚来徐州时,麋竺就主动与其交好。
那时的刘备还是个手里只有一千多人的平原相。
没想到这才过了两年不到,就当上了徐州一把手。
属实是可惊可叹!
踏踏踏……
马车声响起,家主麋竺赶回来了。
麋芳主动上前接住,关切问道:
“兄长昨夜又去赴宴了,这般晚了才回来?”
徐州这几天正在完成权力交接,正值多事之秋,麋竺这个别驾也是忙前忙后。
麋竺昨晚喝多了酒,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唔声道:
“昨夜与徐州的官员多喝了些酒,就在堂里歇息睡下了。”
“今日一大早,才驱车回来。”
麋芳颔首,他知道这几天徐州不太平,又问:
“那几家怎么说?”
一边询问,一边搀扶着麋竺走进府内。
早有仆从上前接住,帮麋竺清理身上的灰尘。
麋竺沉声道:
“还能怎么说?”
“陈元龙与我都支持刘使君接领徐州,曹豹他们纵有不满,又能如何?”
徐州影响力最大的就是他们陈家和麋家,这两家出面,其他世家确实不敢反对。
麋芳若有所思,又问道:
“我听闻使君此次在徐州,得到了一位隐士高人。”
“此人神机妙算,有经纶济世之才。”
“兄长此去,可有见过此人吗?”
麋竺回想起那日李翊的风采,仍是不敢相信此子竟如此年轻。
“确有其人。”
“他姓李名翊字子玉,自幼随高人隐居山林,因为使君所救,便出手指点了一二。”
“在彭城大破曹军,皆赖此人之谋也。”
“我见使君也是对其颇为倚仗,想必此人未来也是徐州举足轻重的人物。”
嘶……
麋芳早就对李翊的声名有所耳闻,但了解不多。
听到麋竺对他赞不绝口,心中更加好奇。
“愚弟行商也走过大江南北,不想徐州竟有此等人物。”
“兄长既然与之有过一面之缘,观此人品貌如何?”
麋竺捋着短髯,回忆起那日李翊的风采,感慨道:
“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异于常人。”
唔……
这可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麋芳沉吟半晌,又抬眸问:
“陶使君在世时,曾让我们供给粮米给刘使君。”
“现在我们可要屡行前诺?”
徐州屡遭战乱,田地荒芜,经济凋敝。
陶谦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把麋竺留给刘备,毕竟这可是金主爸爸。
麋竺没啥能力,却能够当上陶谦的别驾,可不就是靠的“钞能力”吗?
现在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备肯定是要大刀阔斧的整顿徐州的,这期间所要用到的钱粮肯定不少。
麋家海内巨富,家中赀财粮食无数。
于他们而言,钱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些钱转换成政治筹码,以此来抬高他们在徐州的家族地位。
这一点很重要。
“当然!!”
麋竺眼眸变得坚定起来。
“子方可莫要忘了,当初我们力主刘将军接领徐州,不正是为了今天吗?”
“倘若此时退却,此前所做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我意,咱们不仅要支持刘将军,更要将此前许诺的钱粮再加三倍!”
嘶……饶是麋家巨富,麋芳此刻却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三倍,那就是二十万斛粮食了。
在乱世中,粮食基本上有价无市,尤其去年全国才刚闹了饥荒。
兄长这是打算彻底梭哈刘备了么……
麋芳心中尚有疑虑,麋竺却有自己的考量。
“子方啊,我们麋家虽然是富甲天下,但终究是商贾出身。”
“你瞧兄长我,如今虽已是做了这徐州别驾。”
“可在陈氏这些百年望族眼中,不还是商人么?”
士农工商……
每当提到这个话题,麋竺心中便仿佛被一根尖刺给扎了一下。
“只要咱们辅佐刘将军,在徐州成就齐桓公那样的五霸之业,那我麋家便也能凭借从龙之功跻身为真正的名门望族。”
“奇计胜兵,奇谋生财,我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今天。”
麋竺眸子凝起,许是心中压抑了很久,今天终于愿意和自己这位弟弟袒露心声了。
正说间,一名仆从快步走进,递上一封拜帖。
平日里那些权贵虽心中瞧不起他们是商贾出身,可人家底子影响力摆在这儿,还是要舔着个脸来巴结。
麋竺每日不知要收到多少这样的拜帖,今日这封他也没做理会。
只当是寻常人家送来的,正准备随手递给麋芳,交由他来处理。
余光却又瞟到了落款“刘备”二字。
忙拆开来看。
“可是使君要来造访?”
麋芳在旁看得真切,忙出声询问。
麋竺目光快速浏览一遍,旋即摇了摇头。
“不是,是使君替人写的。”
“他说他军师明日想来拜谒。”
说着,顺手将拜帖递给麋芳。
麋芳快速接过,目光扫一遍。
“……嘶。”
“是兄长先前说的那位李先生?”
“他竟已做了使君的军师,如此神速。”
尽管已经知道刘备对李翊这人很重视,但没想到会重视到这种程度。
才结识几天,就拜为军师了。
虽吕望、张子房待遇,也不过如此而已罢?
麋竺背着手,面上若有所思。
“既是使君亲写书信,我等也当引起重视。”
“明日那位李先生来访,你我断不可失了礼数。”
麋芳将书信收好叠起,放在衣袖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
似想到什么,上前贴在麋竺耳朵旁,低声说道:
“……兄长,那李翊年纪轻轻,便能够做到军师之位。”
“料其必有惊世之才,明日我们何不试他一试。”
“倘若其果真有真才实学,足见刘备确实有神人相助。”
“若那小郎只是徒有虚名,乃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说明刘备的眼光也不过尔尔,不值得我们引起重视。”
麋竺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毕竟是要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慎重一手也无妨。
但麋竺却能感觉到,那位小郎绝对不是徒有虚名。
光是想着明日能与他相见,他心中便激动地无以复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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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0章 休说草鱼甚脍(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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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邳城南,陈府。
马车行驶在主街道上,停靠了陈府家门口。
“军师,陈府到了。”
马车缓缓地停下,陈到小心翼翼地扶着李翊下车。
李翊舒展了一下筋骨,抬眸望了眼门楣,确认是陈府后,不忘回头叮嘱。
“叔至一路辛苦了,别忘了拿上车里的东西。”
“军师是说这两尾草鱼吗?”
陈到提起竹篮,望着里面那两条还活蹦乱跳的草鱼,有些哭笑不得。
“诶!这可不是一般的鱼。”
“这是三将军与主公一起打的鱼。”
李翊笑着接过竹篮,确认这两条鱼还鲜活。
“军师,末将有所不解,靠这两尾活鱼便能交好陈氏?”
陈到发出灵魂询问,在他看来,陈家作为豪族,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纵然真想吃鱼脍,也不差你这两条啊。
李翊语重心长地说道:
“叔至啊,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送鱼只是一个态度,并不代表人家收了鱼就一定会替我们办事。”
古往今来,这社会都是一个人情社会,靠着人情世故在推动运转。
好比结婚办酒席只是个态度,而真正能决定你能否结婚的并不是这场酒席。
来到陈府门口,早有下人上前接住询问。
“两位哪里来,府上可有拜帖吗?”
李翊答:
“今日来得匆忙,未有预约。”
“你只说是徐州牧刘备的军师前来造访。”
一听是刘备的军师,这门人当即知道李翊来头不小。
忙躬身答:“好,劳烦先生稍候,我这就去通禀。”
“……有劳。”
门人快步走进大堂。
此时正值晌午,陈登还在用饭。
餐桌上,摆放着四个碟子。
一碟生鱼片,一碟水果,一碟蔬菜,一碗麦饭。
这便是陈登的全部午餐了。
对于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吃的已是相当节俭。
只因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陈登也乏了口腹之欲,只对生鱼片情有独钟。
大口吃着麦饭,用生鱼片裹着水果,吃起来嘎嘎香,嘎嘎下饭。
“……先生,先生!”
门人走上前,躬身道:
“刘使君的军师前来造访!”
刘备的军师?
陈登微一沉吟,心中已猜到了几许。
“快请!”
须臾,李翊快步走进堂内。
陈登也放下筷子,上前来迎。
“闻得李先生高迁,可喜可贺。”
李翊当即作揖还礼。
“山野庸才,忝为军师,不值一提。”
“久闻陈先生高风亮节,深有大略,翊早有心思拜会,只因那日事务繁忙,不得深交。”
“今日得闲,特来拜见。”
陈登见李翊礼数周到,丝毫没有因为年纪轻轻当上军师而变得心浮气躁。
暗地里也佩服他的心境,便拉着他的手入内。
“李先生太过多礼了,你与陈某虽只一面之缘,却是一见如故。”
“你我私下里只以朋友相称便好。”
拉着李翊入了座,陈登接着说道。
“我府上庖人刚刚备好了饭食,若是李先生不嫌弃,便与陈某一同就餐如何?”
“求之不得!”
李翊拱手谢过,转头取过竹篮,往桌子上轻轻一放。
“我闻陈先生喜食鱼脍,故特地打了两尾草鱼,送与先生。”
“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一提鱼脍,陈登便来了兴致。暗想李翊今日估计真是单纯来交友的。
毕竟以后大家都是同僚,同事间相互串门儿攀交情也正常。
何况李翊给陈登的感觉是豁达直爽,洒脱豪迈的,当下便放下了戒备。
“不瞒子玉,食鱼脍是我私人的爱好,平日里少有人能与我共餐。”
“今日竟能遇上同道中人,登喜不自胜。”
“只是这鱼脍,平日里我多食鲤鱼,草鱼味道倒不胜鲜美。”
李翊早料到陈登会这样说,面对这样一个生鱼片儿专家,他难道会毫无准备的来吗?
凡事都要投其所好,先卸下他的心防,才好慢慢下手。
当即说道:
“不瞒元龙,在下也算是一个老饕了。”
“不知元龙可曾听过酒酿鱼脍吗?”
酒酿鱼脍?
陈登眉头轻轻一皱,登时来了兴致。
“据我所知,食鱼脍时,春用葱而秋用芥。”
“这酒酿鱼脍,的确是未曾听闻。”
李翊弯唇笑道:
“正如元龙所言,寻常鱼脍常以葱、芥为佐,有些地方也会用虾酱。”
“但我所说的酒酿鱼脍,乃是用果子酒,佐以草鱼而成。”
“这草鱼是清河村打的,那里的河道水质上佳,甘甜清冽,不亚山泉。”
“所产的草鱼肉质肥美甘甜,不似寻常草鱼难以去除土腥味。”
“至于这果子酒,滋味独特,果香浓郁。”
“二者结合之下,鱼肉当中融入果香则添了三分鲜美,去了三分腻味。”
“果子酒受鱼肉中和之后,烈性稍缓,更易入喉,可谓仙品!”
李翊言之凿凿,将这酒酿鱼脍吹得天乱坠。
陈登本就喜食生鱼,待听到这样一番言论之后。
早已是食指大动,口中生津。
“我府上藏酒颇丰,我这就命人取果子酒来。”
当即下令,让庖人把草鱼宰了,又取来两壶果子酒。
须臾,酒酿鱼脍做好。
陈登急不可耐地夹起筷子,尝了一片儿。
唔!
陈登两眼放光,有些难以置信。
“……这,这鱼脍……味鲜肉美,果香馥郁,的确是难得的上品佳肴。”
“我陈登吃了一辈子鱼脍,不想竟还有这等吃法。”
“李先生果然是一位懂吃之人!”
李翊见陈登逐渐上钩,当即佯作一声叹。
陈登忙问何故作此长叹。
李翊解释道:
“我观元龙平日多食河鱼,可有食过海鱼吗?”
陈登颔首,“我徐州临海,百姓多以打鱼为生者,岂有未食过海鱼之理?”
“只是这海鱼未见得有河鱼鲜美,故而鲜少吃。”
闻得此言,李翊又是一声叹。
“那便太可惜了。”
“我闻东海有鱼,其名为鲷。”
“此鱼味道鲜美,肉质细腻,鱼肉还带有丝丝鲜甜。”
“时人常云:‘平日不食东海鲷,尝遍鱼脍也枉然’。”
“我叹像元龙这样的食客,却未吃过鲷鱼,因此惋惜。”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登自是心动不已。
忙张口问,“哪里有?”
李翊嘿嘿一笑,回答了两个字。
“广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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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好你个李子玉,在这里等我呢(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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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五郡,只有琅琊、广陵、东海是临海的。
而陈登家族所在的下邳,好巧不巧,刚好就是不临海的。
适才李翊将这鲷鱼吹得天乱坠,陈登早已是食指大动,口中生津。
以他们家族在徐州的影响力,即便不临海,难道便吃不着这鲷鱼了吗?
“我差人去广陵找渔民买些鲷鱼回来。”
“到时候你我共享之,如何?”
陈登开口询问。
“诶!不可不可!”
李翊连忙出声阻止。
“鲷鱼性烈,出水即死。”
“鱼脍食鲜,从广陵运到下邳,山遥路远,届时味道反不如河鱼。”
“如此岂不糟蹋美味?”
唔!好像有些道理……
“如此却甚是遗憾。”
“陈某家业在下邳,我又是身兼典农校尉一职。”
“不便离家,只能待哪日得闲,去广陵试一试这鲷鱼之鲜了。”
陈登扼腕叹息,脸上难掩憾色。
李翊自知时机已到,当即起身,向陈登拱手道谢。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李某此来正是向元龙道喜的。”
陈登立马警觉起来,连忙问:
“我何喜之有?”
“使君已经拟写好了表文,上奏朝廷,要表奏元龙为广陵太守。”
“从此元龙便能够随时享用鲷鱼之脍了,这难道不值得称喜吗?”
我去!
听到这个消息,陈登震惊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翊。
好你个李子玉,原来是这在这里等我呢!
通常来讲,当李翊说出表奏陈登为广陵太守这个消息时,陈登不可能一瞬间反应过来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但他却能在一瞬间明白,这才是李翊此来的真实目的。
套路,全都是套路……
陈登瞬间有一种纯情男子被欺骗感情的感觉。
他刚才的表现有些失态,这不像平时的他。
只因李翊打进门起,就在聊陈登的爱好,完全不聊政事。
导致陈登心中也放下了戒备,不想李翊突然扔出这么一记炸雷,那陈登可不就有些失态了么?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元龙难道不想去一尝这鲷鱼之脍吗?”
李翊面如止水,一脸平静地对陈登说道。
陈登眼眸凝起,沉声道:
“子玉此言,似乎话里有话。”
对于陈登的反应,李翊早有准备。
“元龙不妨先坐下,容翊备陈其中利害。”
陈登当即拱手一礼,道一声:“失礼。”
便撩衣重新坐下。
“徐州五郡,广陵为最。”
“自太守赵昱死后,便为袁术所侵吞。”
“袁术此人,量小性狷,睚眦必报,并无英雄血气。”
“广陵之众皆不喜与之共事。”
“而袁术自领扬州事,又兼称徐州伯,其北望鲸吞徐州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所以使君希望元龙领广陵太守,威胁袁术侧翼。”
“毕竟……元龙也不希望袁术染指徐州吧?”
有时候真诚也能用到政治上。
李翊这番说辞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们陈家去帮我们打袁术。
他知道跟陈登这种聪明人说话,没必要扯那些弯弯绕绕。
你只需把利害关系讲清楚,人家比你更在乎徐州的得失。
只见陈登一言不发,表情凝重。
看来他也很纠结要不要赌上陈家去广陵找骷髅王拼命。
袁术的威胁是实打实的,他们这些徐州世家迎刘备入徐州的目的,本来就是不希望袁术这种人染指徐州。而老袁家的底子又摆在这儿,刘备想让陈家、袁家两家彼此内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这点陈登也看得明白。
这件事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大,陈登根本不可能马上给李翊答复。
“原来是李先生保举,陈某诚惶诚恐。”
“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在下也不好轻易决断。”
“待家父回来后,我与其商议一番,再向先生答复如何?”
哈哈哈……
李翊大声一笑,这陈元龙果然有性格,发现被自己挖坑后,都改口叫先生了。
一下子生分了许多。
李翊倒也能理解,咧嘴笑道:
不妨事,我想令尊得知元龙高迁,定会以你为荣。”
你小子……
陈登暗自嘀咕,从李翊嘴里说出来,我还得谢谢你是不是?
你是全然不提让我们陈家帮你挡枪的事儿啊。
嘴里全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这李翊还真是个人精。
不过陈登这些也能明白,为什么李翊年纪轻轻就能够当上刘备的军师了,确实心思细腻。
就连陈登一开始都被李翊卸下了心防,未曾防备,导致一度失态。
“徐州是徐州人的徐州,我主是徐州之主。”
“袁术觊觎徐州已久,我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徐州。”
“希望元龙能够分清轻重缓急,以大事为先。”
李翊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向陈登解释道。
这话就是在提醒陈登,刘备和你们徐州豪族是一条船上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帮刘备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帮你们自己?
陈登闻言,若有所思。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元龙还记得适才我说的话吗?”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广陵本是富庶之地,只因这两年的战乱,而导致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
“元龙曾任典农校尉,我闻你寻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
“为徐州积累了大量财富,令翊佩服不已。”
“大丈夫怀抱惊世奇才,岂可拘泥于荆棘丛中?”
“抬起头来,你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这是李翊与人交往的常用套路。
但也是他的真心话。
陈登作为一个军事、内政、外交的全才,在下邳只为谋个一官半职属实是屈才了。
广陵就很适合他。
开发空间大,地理位置好。
历史上极大的限制了孙吴的发展,孙策、孙权都曾败在陈登手下。
孙十万第一次以多败少的光荣战绩,就是被陈登打出来的。
后来曹操每次到江边,都会感慨陈登死的早,令“封豕养其爪牙”。
即让孙权这头大猪长出了爪牙的意思,感慨孙吴在江东做大了。
而陈登英年早逝,完全是自己作的。
这哥们儿爱吃生鱼片,而且吃的基本都是河鱼。
河鱼寄生虫是最多的。
华佗给他开药时,直接吐出来三升虫子。
头部赤红,还在活动,属实是可怕。
古代的医疗卫生系统本就不发达,照陈登这个吃法,吃出毛病来也属正常。
就当李翊打算向陈登辞行时,忽然陈登身子一晃,大叫一声——
“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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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2章 我李翊专打感情牌(求追读!)
第32章 我李翊专打感情牌(求追读!)
“呜哇!!!”
陈登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倒在地上,脸色涨红,满头大汗。
双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元龙,你这是怎么了?”
李翊忙上前扶住他。
巨大的响动,也惊动了屋外的下人与陈到。
众人连忙赶进来,询问发生何事了。
只见陈登出汗如浆,面色涨红,实是痛楚难当。
身边的仆役忙道:
“我家先生常年食生鱼,医者说胃里有好几升虫子,快要结成肿毒了。”
“劝先生少食腥物,开了几副汤药调理,前日已见好转,不想今日又复发了。”
这种情况其实也在李翊的预料之中。
打从进屋起,李翊便已猜到陈登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因为他餐桌上的饭食很少,几乎就是生鱼片儿。
食少事烦,这不就是食欲不振,病入膏肓的症状吗?
“这、这……”
陈到万没想到此行会遇上这么个情况,有些无措。
“……那,那快去请医官来!”
那仆役点头应喏一声,赶忙转身跑出了屋子。
“叔至,你去马车上把我的急救箱拿来。”
“就是那面白色的箱子。”
李翊不慌不忙的吩咐陈到。
因为是野外上山露宿,所以也会随身携带急救箱。
“元龙莫急,你的病还没有那么严重。”
李翊出声宽慰陈登。
说到底,他就是生鱼片吃多了,不讲卫生,感染了寄生虫。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肝吸虫”。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
至少对现代人来说,随便吃点儿什么维生素、阿莫西林啥的就没事儿了。
陈登这属于是常年累月的吃生鱼,又多是淡水鱼,因而病发。
肝吸虫病虽然不会导致人体死亡,但会降低人的抵抗力和食欲。
长时间拖着不治,会间接导致人体死亡。
须臾,
陈到拎着急救箱快步跑进堂内。
“先生先生!箱子、箱子拿来了!”
陈到喘着气,神情显得很慌张,生怕自己晚了一步,陈登当场就噶这儿了。
“……嗯。”
李翊却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接过箱子。
他知道陈登死不了,肝吸虫不是即死的病。
就算要死,也应该是免疫力减弱,慢慢病死。
不可能像这样突然病发而死。
……
箱子里的药物很齐全,血清、青霉素、维生素、消毒水、阿莫西林都有。
李翊随手拿起一瓶抗生素,取出一粒递给陈登,道:
“请元龙服之,立马见效。”
他也不担心陈登会药物过敏,因为他买药都是买广谱的,就是为了预防药物过敏。
陈登强忍着疼,将药丸攥在手中,问道:
“平日害病,多是医者为我煎服汤药。”
“不知李先生这是什么药?”
人们对陌生药物都会有抵触,也不怪陈登谨慎。
李翊耐心解释道:
“先生既知我师从隐士高人,此药物便是家师仙逝前,为我炼制的。”
“可治百病!”
这话也不完全算李翊吹牛,因为单是由细菌感染而引起的病症就超过了百种。
而抗生素又对消炎有奇效,所以包治百病的说法也不算夸张。
陈登暗叹原来李翊早就知道他们一直在调查他,那彼此之间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索性信他一次罢!
遂接过药丸,吞入口中。李翊忙招呼仆役取来清水,给陈登过药用。
“咳咳……”
陈登吃了药,咳嗽了几声。
李翊搀扶着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俄顷,陈登的面色稍有好转。
又过半晌,陈登的脸色已经不再涨红,就连周身的不适也已经荡然无存。
“妙哉!妙哉!”
陈登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地感慨道:
“平日医者为我煎服汤药,少说也要半日才能见效。”
“而吃了先生的药,我不过才歇了半晌,便已不再疼痛。”
“先生真乃神人呐!”
陈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李翊行了一礼。
对于这样的狂傲之人,能让他发自内心地行此大礼,可见其是真心实意地感激李翊。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最清楚,陈登此前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小可之技,何足挂齿。”
“元龙之病,乃因食鱼脍所致。”
陈登闻言,眸子一暗,转而叹了口气。
“……不瞒先生,去岁医者便为看过此病,说我体内已结成了肿毒,劝我少食腥物。”
“只是无有鱼脍,登用饭实在食不甘味。”
“不想在今日病发,叫先生撞见我如此丑态,惭愧惭愧。”
李翊咧嘴笑道:
“元龙不必烦恼,我这里倒有一法子。”
“不仅可以治疗你的病症,还能让你随心所欲的食用鱼脍,再不受肿毒羁绊。”
陈登闻言又惊又喜,忙躬身作揖。
“先生若果真有此手段,还请教我。”
“登感激不尽!”
人总是叛逆的,你越劝他什么,他就越要跟你反着来。
就好比你劝酒鬼戒酒,烟枪戒烟,最后往往适得其反。
李翊有条不紊地说道:
“一方面,元龙还是需用药石慢慢调理。”
中药好,西药快。
身子的调养,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来。
“另一方面,治病当治根。”
“元龙平日要少食河鱼,此物最是腥重,容易害病。”
“我给元龙推荐的鲷鱼,此为海鱼,可为替代。”
李翊并未给陈登科普寄生虫概念,因为这玩意儿讲起来没完没了。
简单说,就是淡水鱼的寄生虫最多,生吃包得病。
而海鱼虽然也有寄生虫,但大部分都因为渗透压的缘故,没办法在人体内形成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
由于没办法寄生人体,自然降低了感染概率。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吃海鱼就完全不会感染寄生虫。
李翊遂不忘叮嘱:
“平日食鱼脍,可使庖人切做薄片。”
“再从地窖中取出些冰块出来冷藏,如此既可保证鱼脍鲜美,又能防止害病。”
陈登认认真真的听完,旋即上前握住李翊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
“先生不光治好了我的病,还救了我的命!”
“陈登拜谢!”
“诶!元龙不必言谢。”
李翊挥了挥手。
“如今你我共事刘使君,自当同心协力,相互扶持。”
“如今元龙有难,翊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陈登闻言默然,不得不说,李翊这手感情牌打得恰到好处。
把陈登拿捏的死死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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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个稳定的金主爸爸(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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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治好陈登伤痛,李翊又将手中那瓶抗生素递到陈登手中。
“这药便赠给元龙了,日后若再病发,或可解元龙之急。”
陈登闻言大惊,忙推托道:
“诶!不可不可。”
“此乃医治百病的神药,登并无甚功德,岂能受之?”
于陈氏而言,纵然他们家族再是家大业大,可这种包治百病的灵药,便是有钱也买不着。
李翊却张手便要将药送给他,着实令陈登诚惶诚恐。
李翊却不容陈登拒绝,硬是塞在了他的手里。
在他看来,一瓶几百块的抗生素,便能笼络陈氏,是值得的。
当然,最重要是的药有多,那瓶保质期最短,交给他两全其美。
不过保质期只是商家的免责声明,即便过期依然有药效。
将药给了陈登之后,李翊也就起身告辞了。
陈登仍是有些无措,可李翊早已走远。
陈登只能立在原地,楞柯柯地望着那如孤竹茂松般的背影。
“能在战阵之上纵横捭阖,还能在医理上妙手回春。”
“李子玉你究竟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喜,便让我拭目以待吧……”
……
……
东汉末年,进入了新一轮的小冰河期。
多旱少雨,夏短冬长。
贵为徐州别驾的麋竺,此刻却冒着寒风,领着一众下人在屋外等候。
瑟瑟的寒风吹得一众下人身子发颤,他们不能理解,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他们家主用这样的排场来等候。
此前便是陶使君亲自来了,也未见得家主如此重视。
寒风凛冽,麋竺裹了裹身上的裘皮大衣,神情显得非常淡然,丝毫不在意周围恶劣的环境。
他的目光仅仅只是眺望着远方,静静地等待他的客人。
很快,答案便揭晓了。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众人的视野里。
此次为李翊驱车的依然是陈到,刘备似乎有意把这个年轻有为的将军交给李翊培养。
因为他忠诚勇猛,踏实肯干。
在军中的资历也很低,如果成为李翊忠实的拥趸,可以提高他日后在军中的地位。
与陈到一同而来的,还有二十余名精锐甲士,皆是刘备配给李翊的亲卫。
尽管李翊更喜欢轻车简行,但刘备唯恐有变,执意为他配备这样的队伍。
很快,一行人靠近了麋府。
麋竺整了整衣冠,上前去迎。
那边李翊也下了车,抢先一步,上前行礼。
“久仰别驾大名,翊早有拜会之心。”
“今日竟劳动别驾亲自出外相迎,令翊惶恐不安,特此告罪,望别驾海涵海涵。”
麋竺微微一愣,尽管早就听说李翊谦谦君子,彬彬有礼。
不想今日一见,果然见之不俗。
或许这便是他年纪轻轻便能当上军师的原因吧。
麋竺当即躬身还礼:
“自那日席上得拜君颜,竺早有与先生深交之意。”
“不想先生已高迁使君军师,可喜可贺。”
“昨日得了先生拜帖,竺喜不自胜。”
“一想到贵客上门,便坐立难安,诚惶诚恐,故而率众出迎。”
李翊顺势握住麋竺的手,一脸真诚地说道:
“别驾乃使君重臣,又是小子的前辈。”
“翊年幼不识礼,有诸多事务还要向别驾请教。”
“蒙别驾不弃,拨冗相见,如有见教,小子当躬听明诲。”
麋竺眼角轻轻抽搐,心里大呼吃不消。这年轻人实在太懂礼数,太谦逊了,完全没有这个身份地位该有的年少轻狂。
只是初一照面,给麋竺的感觉便是质若璆玉,雅若文轩,翩翩君子,不染纤尘。
这种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麋竺上一次还是在刘备身上感受到的。
李翊是第二个。
麋竺这下也能明白,为何李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为刘备的军师,甚至为其所器重。
或许因为他们都是魅魔体质吧……
“此间风寒,不是说话处。”
“若先生不弃,不妨与我入寒舍一叙,饮一盏热茶何妨?”
麋竺主动相邀,李翊欣然应允。
两人联袂一同进了府邸。
众仆役也得以松口气。
麋竺引李翊入正堂,两人各自落座。
“忝为别驾,能得李先生大驾到访,寒舍蓬荜生辉,竺倍感荣幸。”
说话间,一旁的侍女敬上了香茗。
李翊谢过,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
“好茶!好器具!真是美食美器!”
“久闻别驾行贾经商,富甲天下,夸富于徐州,今日一见,果然见之不俗。”
麋家在徐州经商多年,扎根徐州,自其祖辈起,便已是首屈一指的富豪。
但他们家并没有为富不仁,相反常常施恩于乡里,因而在徐州的名声一直很好。
而麋家作为商贾,如果仅仅是靠有钱和好名声,还不足以使他们和陈氏这样的百年望族扳手腕儿。
真正使麋家能与陈家并列的,得益于他们雄厚的家族实力。
按史书记载,他们家是“祖世货殖,童仆万人,赀财钜亿”。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这是一个足以左右徐州政局的力量。
麋家单是有钱还好,但他们家却还养了私兵。
数量高达万人,并且从他们在众多世家包围下脱颖而出来看,足见战斗力也不弱。
正是凭借这样的影响力,才使得陶谦都得征辟麋竺为别驾。
这可是仅次于徐州一把手的佐官儿。
史书上明确记载了麋竺军事、内政能力都比较平庸,即便是后来刘备入蜀,也通常是赋予麋竺闲职。
可见其真的是靠家族实力坐上高位的。
唯一能限制麋家的,就是麋家不是传统官宦。
在名头上始终被陈氏压上一头。
可若是单论影响力,麋家却是稳坐徐州头号家族的交椅。
别的不说,
就凭那健壮能打的男仆就有上万人,还有几千户佃农,上千私兵。
别说世家豪族了,便是一方州伯看了也得侧目。
所以不论是陶谦还是刘备,对麋家都是竭尽全力的拉拢。
在乱世中,
不管是对外扩张,还是种田发展内政,金钱和粮食都缺一不可。
这时候,一个能够稳定提供钱粮的金主爸爸就显得极为重要。
正如卫茲之于曹操,鲁肃之于孙权是一个道理。
尽管李翊此来还没有道明来由,但麋竺多少也能够猜到几许。
要钱呗!
还能是什么?
他们麋家除了钱以外,已经穷的啥也没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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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刘备的心腹重臣(求追读!)
第34章 刘备的心腹重臣(求追读!)
当年陶谦刚到徐州的时候,养丹阳兵,拉拢臧霸、昌豨等地方军阀,哪笔开支不是他们麋家报销?
就连陈登当农业……部部长时,搞屯田,中间用到的种子钱粮、耕牛农具,也是他们麋家出钱出人。
这期间,麋家一直无怨无悔。
因为除了这些,麋家什么也给不了。
每个家族就该干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他们麋家有钱,就出钱出人。
陈家那边有能力,就让陈登出力。
各司其职,各守其本。
现在刘备接领徐州牧,新官上任三把火。
肯定是希望要做出些改变的,这其中所要用到的钱粮肯定不菲,这就得倚赖麋家出力。
麋竺倒不甚介意,他本就为人豪爽。
刘备找他要钱,也间接肯定了他们家的话语权,这是一种认可。
念及此,麋竺放下手中茶盏,一脸从容地对李翊笑道:
“李先生此来的目的,竺多少能猜到几许。”
“诚不相瞒,我麋家祖上世世代代经商,乃有今日之富,此皆蒙乡里人支持。”
“昔年祖、父常告诫于竺,当与人为善,相忍为国。”
“曹操寇略徐州,凡杀男女老幼数十人万人,苍生困于水火。”
“而刘使君却愿伸张正义,不惜得罪袁曹,为大义而来,抗拒曹操。”
“竺对此敬佩不已。”
“叹曹贼虽退,陶使君却已身故,使君病势前曾托嘱我与元龙务必迎立刘将军接领徐州。”
“竺既受此任,自当竭尽全力,不负陶使君重托。”
“只恨竺乃中人之才,不能尽力,倘使李先生有何难处,尽管直说无妨,竺一定尽力操办。”
麋竺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向李翊保证。
就差把李翊想要多少钱尽管提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他可不像陈登,张口就说要为刘备合十万步骑这种大话。
麋竺是正人君子,君子一诺重千金。
他许下的诺言,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到。
何况作为商人,麋竺更加清楚奇货可居的道理。
风浪越大鱼越贵,投资越大回报也就越多。
李翊对麋竺如此豪爽的态度感到很高兴,跟敞亮的人说话就是自在。
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别驾慧眼,洞若观火。”
“李翊此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呵呵,先生直言无妨!”
麋竺笃信李翊是来要钱的,于他而言,只要是用钱能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个事儿。
李翊深吸一口气,望向麋竺,一脸认真地说道:
“翊,愿求娶别驾之妹!”
我去!
麋竺站起身来,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李翊。
这李翊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已经猜到你会说出些惊人言语,不想整的如此惊人。
突然上门求亲,这让麋竺有些防不胜防。
李翊倒是显得很从容平静,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麋別驾,请坐下说话。”
昨天陈登被自己惊起,今天麋竺又被自己惊起。
你们这些士人豪族,都这么没定力吗?
麋竺重新坐下,道一声:“失礼。”
他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在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才郑重其事地询问道:
“先生是说,想娶我家阿妹?”糜竺再三确认。
他原本以为李翊是来要钱的,没想到是来要长期饭票的。
古代女性本就是政治工具,尤其是在大家族手中,联姻是常见手段。
倒也不是不能谈。
主要是来的有些匆忙,令麋竺有些慌了神。
不过李翊既然开口提了,那麋竺就得认真考虑一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倘若自己的妹妹嫁给李翊,那两家从此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翊既是隐士高人,身上自无什么背景,是一块亟待雕琢的璞玉。
麋家可以竭尽全力地投资他,而他未来所取得的成就也将反哺给他们麋家。
这是一场豪赌。
李翊横空出世,以少年之身,却在短短时间内坐上了刘备的军师之位。
更是帮助刘备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曹操。
其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刘备亲自写的拜帖,说明这件事刘备知道并且默许了。
那显然麋家与李翊的结合,也是刘备希望看到的。
刘备这样做的目的,一定是希望给没有背景的李翊,加一个麋家女婿的背景。
帮助他未来的仕途平步青云。
这显然是把李翊当心腹重臣培养的。
想通这一点,麋竺所要做出的选择也变得十分清晰。
古代,尤其豪族之间,女子的出嫁都要极为慎重。
因为说难听点,古代女子更像是诸侯之间倒来倒去的“货品”,她们如果生在普通人家得考虑衣食问题。
如果生在富贵人家,确实不要考虑衣食,却只能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后半生的命运,完全取决于她能否嫁一个好人家。
尤其在这个门阀世家横行的年代,家中女子是他们晋升博弈的工具。
像电视上演的,千金小姐爱上平头百姓,厮守终生,那都属于扯淡。
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门当户对在每个家族眼中看得极重。
莫说一族之长尊,便是那待嫁女子都有极为严重的门第观念。
想让她们爱上平头百姓,属实是痴人说梦。
自打李翊加入刘备军团以来,刘备就一直在给李翊抬身价。
又是拜其为军师,又是在众人面前夸赞他的功劳,帮他赚足了名望。
军师可以抬高李翊的地位,这是软实力。
而麋家女婿则能增强李翊的硬实力,有这样一座靠山,日后才好坐稳权力的二把手。
麋竺表情十分凝重,李翊来得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答复。
但钓鱼佬从不空军,而他李翊绝不空手而归。
李翊忽然转身,取出来一个锦盒,递给了麋竺。
“这……”
麋竺微微一愣,“这是何物?”
“此为在下此来的聘礼。”
李翊不紧不慢地答复道。
聘礼么……
麋竺并不以为意,这小小的锦盒中能装多少珠宝?
纵然是一屯屋子的金银玉器,他们家也浑然不缺。
所以麋竺倒也没太将盒中的东西放在心上,慢悠悠地将锦盒打开。
只一瞬,便愣住了。
“这是……!”
麋竺错愕地望着锦盒,盒内装着的竟是食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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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5章 合作共赢,三七分成(求追读!)
第35章 合作共赢,三七分成(求追读!)
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装着食盐。
但这盐却又与寻常色泽暗黄的盐不同,雪白结晶,亮如美玉。
麋竺伸出一只手,用食指粘一下,浅尝一嘴。
不会错的,就是食盐。
但却远没有寻常食盐那样的苦涩之味,咸鲜尤过之。
为何麋竺看到这食盐会如此震惊和激动?
因为这触及到他的专业领域了。
麋家老家在东海朐县,而朐县就是今天的连云港。
但是汉末三国时代,朐县还只是一片汪洋大海。
等于麋竺的家族就生活在海边。
而麋竺从政之后,把家族迁到了下邳,而产业链却留在了老家朐县。
那么问题来了,有什么产业是需要临海,并且能帮麋家积累亿万赀财的吗?
没错,就是食盐!
麋家极大概率垄断了徐州的盐铁专营,不然不可能跻身徐州的权力高层。
只有食盐才有这样的战略地位,它在古代的重要性堪比石油。
李翊指了指锦盒,面对一脸难以置信的麋竺说道:
“別驾,此乃精盐。”
“家师曾传我此盐炼制之法,我愿用此法为聘礼,求娶别驾之妹。”
“届时精盐利润,三七分成,别驾看是如何?”
精盐并不难炼制,李翊用一天的时间就搞定了。
说到底,就是在粗盐的基础上过滤。
只要运用初中化学课的知识就够了,也就是“一贴二低三靠”。
这种方法不难掌握,难在运营。
如果没有一个雄厚的家族背景,和人脉关系网,李翊是绝对不敢独自经营精盐的。
与麋家合作,借助他们家族的实力与人脉关系,相互扶持,合作共赢,才是首选。
何况麋竺乃正人君子,他的人品李翊信得过,即便不谈联姻,李翊也会考虑和他合作精盐的贩售。
因为精盐的生产,建立在粗盐的炼制上,只有麋家才有这个财力和人力。
这玩意儿主要是个力气活,需要不断的砍柴挑水,然后从白天一直烧到黑夜。
最后所得到的也仅仅只是一点粗盐而已。
这种时间精力成本,寻常人家谁敢这么玩儿?
在有了粗盐之后,再用过滤的方法炼制精盐,获得成本优势。
这其中就需要两个充分必要条件。
一个是四通八达的销路,一个是稳定的政治环境。
这也再次佐证了为何世家豪族不喜乱世。
没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食盐所带来的巨大利润是很难吃干抹净的。
麋竺经过再三考虑,暗想小妹年纪与李翊相仿,此子又年少有为。
嫁给他,也算小妹之幸。
何况从现实角度考虑,他作为商人太了解这精盐能带来多大利润了。
念及此,便对李翊开口说道:
“小妹年已及笄,与先生门庭倒也相配,若是先生不弃。”
“且先许下这婚约,来日择个良辰吉日,于你二人完婚如何?”
李翊颔首,“如此再好不过。”
现在徐州大势稳定,政局风雨飘摇,也确实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许下婚约的目的,是要和麋家达成合作,之后才好大展拳脚。
麋竺忍不住又看了眼锦盒中的食盐,这晶莹雪白之盐实是平生罕见。
不得不感叹李翊之才,竟能这么短的时间内炼制出这么个玩意儿。
“这精盐足以搅动天下局势,将来不知多少人欲售无门。”
“先生竟舍得开出三成利润,当要好生思量才是……”
麋竺确实是诚君子,他明知道精盐利润极大,不想着如何攫取利益。
反倒关心李翊这样做,会吃很大的亏。
但李翊却明白,他这个“知识产权”也不过是站在先人的肩膀上。
精盐说到底也只是商品,商路讲究的是互惠互利,合作共赢。
如果只想着自己赚钱,而不让别人得到好处,是不可能做大做强的。李翊牵唇笑道:
“麋別驾真乃实诚君子,在下佩服,不过在下也是真心实意想要求娶別驾之妹。”
“这三成精盐利润,权当是李某一点心意,盼别驾莫要嫌少才好。”
好气魄!
麋竺面露欣赏之色。
他知道李翊这是话里有话,看似给他们家三成精盐利润,实则是要下注他们麋家。
把立身之本就这么交给他们了,那就是表明自己的诚意,合作共赢,有去无回。
既然这少年人都有如此气魄,那他糜子仲自无退缩之理。
“善!善!”
“徐州正值多事之秋,既然先生不疑我,我当即刻使人炼制此精盐。”
两人一拍即合,达成合作。
于李翊而言,
没有麋家,他本来就没办法靠自己精盐私盐。
即便他是刘备军师也不行。
因为没有人脉和销路。
自己不过是教授了一个炼制的方法,就能白嫖七成的精盐利润,和一个黄大闺女。
绝对是血赚的!
当然了,麋家也不亏。
他们家一直奉行的是吕不韦的“奇货可居”之策。
李翊是一个潜力股,未来肯定是刘备集团的核心成员。
投资他,将来也能反哺到他们麋家。
合作既成,麋竺心情大好,忙招呼道:
“来人!”
“速速排宴,今日我要与李先生痛饮千杯,不醉不归!”
……
下邳城南,陈府。
卧房里。
“老夫闻你白日病发,可有差医者看过吗?”
陈珪关切地望着病床上的陈登,表情无奈又好气。
他这个儿子那是样样都好,能文能武,还懂农业生产。
可偏偏对那生鱼片爱不释手。
你说要是偶尔吃也就罢了,可这小子偏偏拿来当饭吃。
在医者明确说了不能再吃的情况下,还每顿不少,把医嘱当儿戏。
今日得亏是救下来了,万一没救下来。
那他老陈头怕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登从床上爬起来,咧嘴对陈珪笑道:
“父亲勿忧,孩儿得了李先生的神药,患已除矣。”
“我观你双目明亮,还有心思说这般戏言,想来确实已无大碍。”
陈珪眸子凝起,捋了捋颔下长髯,意味深长地说道:
“听闻刘备近日新得了一位军师,姓李名翊字子玉。”
“此人有运筹帷幄,有经纶济世之才。”
“向者曹操撤军,正是此人献策,衔尾追击,助刘备击破了曹军。”
“此般人才,元龙是如何与他攀上交情的?”
呵呵。
陈登咧嘴一笑,站起身来。
……
求兄弟们追读,上架后日万打底,以此立誓,决不食言!
(本章完)
第36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求追读!)
第36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求追读!)
“……父亲消息倒是灵通。”
“倒不是孩儿要与之结交,而是白日那位李先生主动前来造访。”
“他送了两尾草鱼给我,不想用饭时,孩儿病症复发,实是痛楚难当。”
“谁料那李子玉除了运筹帷幄之外,竟还有妙手回春的本领。”
“他赠了孩儿一瓶灵药,服之病痛立除,大是神奇,实是孩儿平生从未见也。”
哦?
竟有这种事……
饶是陈珪老谋深算,阅历丰富,但李翊的经历实在过于传奇。
令他这位长者都不免感到吃惊。
一个年轻人,师从隐士高人。
不仅能够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甚至还能妙手回春,胜过天下大半医者。
这事儿听着,就感觉很玄乎。
“此药当真神奇,虽扁鹊复生,亦未必至此也。”
陈登对这抗生素念念不忘,一想到此后再不受病痛困扰,心底里便愈发敬佩李翊。
陈珪眉头却是一川不平,沉声问道:
“李子玉找你作何?”
陈登佯作诧异,问道:
“适才孩儿不是说了,彼是专程送我草鱼来的?”
“哼,休瞒我!”
陈珪一甩袖子,“此子年纪轻轻,便坐到军师之位,岂是世间俗子?”
“我料其心机城府绝不在你我之下,定不会为了攀附我陈氏而来。”
“其此来到底所为何事?”
陈登听罢,倏地大笑: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父亲。”
“好罢,其实李子玉此来是表举孩儿为广陵太守。”
陈珪眼角轻轻一挑,沉声问:
“此乃刘备的意思,还是那小郎的谋划?”
“恐怕二者都有,但我料定是李子玉力主此事。”
陈登开口答道。
“父亲来的正好,孩儿正要与你商议此事。”
“依父亲之见,这广陵太守是赴任,还是不赴任?”
陈珪一捋白须,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口中沉吟。
“刘备是我等众世家一起迎任的徐州牧,此表文既是刘备所请,按理说我等不应拒绝。”
“况其是向朝廷表奏的。”
微微一顿,又道:“想是那小郎知道我陈氏与袁术有过节,故而想利用我陈氏牵制袁术,威胁其九江侧翼。”
“这的确是一步妙棋。”
“不想我徐州竟卧虎藏龙,蛰伏着这样一位人物……”
说着陈珪接起那委任状,仔细审视一番。
良久后,才缓缓开口询问:
“元龙,这广陵太守,你想赴任吗?”
陈登心中其实早有答案。
“父亲,孩儿自幼便已立下匡君济民的远志。”
“李子玉此来,曾送孩儿一句话。”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孩儿对此深以为然,广陵乃徐州之最,正好让孩儿在此大展拳脚。”
“况袁术并非治乱之主,广陵已有倒向他的趋势,孩儿以为若广陵倒向袁术,非我徐州军民之幸。”
“于公于私,也当赴任。”
停顿一下,陈登似乎酝酿了很久,把憋在心底里很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当今天下,袁绍势力最强,曹操次之。”
“吕布、袁术、公孙瓒等辈皆不能成事。”
“曹操虽有大略,然其两伐徐州,烧杀掳掠,屠城坑塞,泗水为之断流。”
“我徐州人早已与其有着血海深仇,断不能向他称臣。”
“刘玄德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今又得奇人辅佐。”
“只要我族尽心侍奉,五霸之功可谋也。”
“事就,我陈氏便有从龙之功;事若不就,亦可保全徐州。”
“不知父亲以为如何?”陈登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内心里是真喜欢刘备,如果没有家族束缚,他是真心愿意和刘备一起成就大事。
何况除开刘备不谈,他与李翊也是一见如故。
两人性格相合不说,李翊于他还有救命之恩。
陈登虽狂,却也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就单凭这份恩情,陈登也是真心想报答李翊。
陈珪望着委任状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将状书递给陈登。
“既然元龙如此想去,那你便去罢!”
陈登微微一震,“父亲,此言当真?”
陈珪呵呵地一笑:
“这番话想必你也是酝酿了很久,说明在你心里早有此意。”
“做父亲的,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呢?”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孩子长大了,没有哪个家长会束缚他的拳脚。
“那父亲可是决定,要用我陈氏的力量,来相抗袁术了?”
陈登再三确认。
一旦他出任广陵太守,就直接与袁术的九江接壤。
两人是不可能不爆发冲突的。
到时候,即便是能力强如陈登,也不得不借用家族的力量来相抗袁术。
“袁术自领扬州事,又兼称徐州伯,为人狂妄自大,四面开衅,早晚惹出事端来。”
“一旦让袁术染指徐州,我陈氏也难以明哲保身。”
“我陈氏守广陵非是为徐州人而守,更是为他刘备而守。”
“至少在这一点上,我等与刘备的立场是一致的。”
陈珪不紧不慢地阐述自己的观点。
其实不管谁来掌管徐州,只要不损害他们家族的利益,谁都行。
但偏偏就这么一点,很多人都办不到。
所以,陈氏父子选择了刘备,他们欣赏刘备,认可刘备的能力。
曹操在徐州犯下的累累罪行,还历历在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如果不是大势所趋,陈氏断不会向曹操俯首称臣。
所以现在——
唯有刘备,才是他们最正确的选择。
陈登是聪明人,陈珪更是个老人精。
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他们看得比谁都透彻。
“刘备前日大胜曹军,赚足了威望。”
“也堵住了丹阳派的嘴,不用借我等之手,便坐上了徐州之主。”
“我想此次胜利,也能够震慑北方臧霸、昌豨之流。”
“徐州早晚会在刘备手上归于统一。”
“麋氏兄弟向来青睐刘备,我料他们接下来定会倾尽家产襄助他成就大业。”
“现在大势所趋,如果我们陈家再不拿出点诚意来,岂不有损我们在徐州的话语权吗?”
听完这番点拨,陈登顿时豁然开朗。
“父亲此言真令孩儿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还是父亲考虑的周到,孩儿受教了。。”
“既如此,明日我便启程,赴任广陵。”
一想到广陵的鲷鱼,陈登便食指大动,嘴馋的不行。
“汝安心去罢,无论你在何方,我陈氏都会成为你坚实的后盾。”
“有任何困难,刘备也断不会袖手旁观。”
在送别了陈登后,陈珪背着手,来到了城头。
眺望着徐州山河,嘴中呢喃。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求兄弟们追读,知道大家嫌少,等上架了铁定爆更好吧!
(本章完)
第37章 抢人才的时候到了(求追读!)
第37章 抢人才的时候到了(求追读!)
翌日,清晨。
天边朝阳一抹,映得池水岸草皆黄。
远处青山隐隐,山头晨光万丈。
李翊早早地从床上爬起,尽管这几日他忙得不可开交。
但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管一晚上睡了多久,一小时两小时也好,只要醒了就起床。
这是他以前朝九晚五时落下的臭毛病。
不过好处便是让他养成了自律的好习惯。
早早起床,在桃红的服侍下,穿好衣服,用完早点,然后打打太极。
天堪堪亮起,便在池水旁观鱼。
说是观鱼,倒不如说是寻个清净,可以安心思考。
“军师安乐否?”
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李翊站起身来,见是刘备,道:
“原来是主公来了。”
又转头斥责一旁的桃红道:
“使君到此,何不报我?”
未等桃红开口解释,刘备抢先一声说道:
“先生休怪,是备不让她报的。”
刘备向来以真诚的方式与人交往。
对属下,在外边儿他们是上下级关系,但私下里却是亲如兄弟的好朋友。
不止关张,包括赵云、田豫、诸葛亮等,都是如此。
正是这般礼贤下士,才使得刘备能与许多人推心置腹。
“先生旧时的衣服已经换洗,备恐先生没有新衣裳穿。”
“所以昨日出门,专门为先生购置了件新衣裳。”
说着,将手里的衣裳递给李翊。
李翊接过,是件淡蓝色的鹤氅,还配有冠帽。
这很符合老刘的审美。
老刘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养马遛狗,穿漂亮衣裳。
他对“时装”还是颇有研究的,这套衣服估计也是他精挑细选的。
不然不可能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给自己送来。
“……呵呵。”
“此般小事遣一下人送来便可,主公何必亲往。”
李翊一边向刘备致谢,一边将衣裳转手递给桃红。
刘备则拉起李翊的手,一同走到小池边赏鱼。
“备此来确实另有他事。”
“今日一大早,麋家便使人送来了数车钱粮。”
“备看过帛书,足有千万钱之多。”
刘备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想这必是军师的杰作。”
李翊昨夜与麋竺把酒言外,就曾暗示麋竺早点儿把钱粮送来,因为徐州整顿哪里都需要用钱。
没想到麋别驾确实凭亿近人,一天时间就能凑出这么多钱粮来。
“……呵,此次出钱粮的人是麋别驾,不是我,主公当谢麋别驾才是。”
对于麋竺来说,千万钱确实只是洒洒水。
刘备兵败袁术那一次,麋竺足足掏了上亿的钱帮助他东山再起。
现在这一千万也只是牛刀小试罢了。
“陈元龙也已经启程赴任广陵了,有他在广陵牵制袁术,料广陵无忧矣。”
刘备听完,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接领徐州,已经做好了迎接重重困难的准备。
可没想到才来两天,就帮他打通了层层关节,将麋氏、陈氏统统收入囊中。
打压丹阳派,压制广陵,收服东海,很难想象李翊用这么短的时间便完成了这么许多不可能完成的事。
这样的奇才竟真能被他刘备遇着,真是高祖显灵了!
刘备内心感动不已,颠沛流离半生,如今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按照军师的谋划,徐州各派皆已整顿,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刘备虚心向李翊请教。
他是一位雄主,心中岂无方略?
不过有一个现成的张良人物,为何不向他请教请教。
李翊笑道:
“那愚欲闻主公之志。”
刘备不假思索答:
“如今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备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
“只恨智术短浅,唯求先生开导,实为万幸。”
“……善。”李翊颔首,“主公有此之志,当合十万兵,以扫除奸佞。”
刘备知李翊是在提醒自己该整顿军备了。
“备早有此意,只是……”
话锋一转,忽又叹了口气。
“自入徐州以来,诸事繁多,备实在分身乏术。”
“若非有军师替我分忧,备还不知几时才得以整顿军备。”
刘备手上虽有关张这两张王者派,也不乏有陈到这样的优致将领,但整体还是太少了。
跟隔壁老曹完全没得比。
要想统领千军万马,只靠几个将军是不够的。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从基层里提拔人才,但这需要时间的沉淀,老刘估计等不起。
对于老刘和徐州而言,最无法承担的就是时间成本。
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更加直接有效的方法了,那就是直接征辟人才。
这就需要广大的人脉,和出色的识人眼力了。
隔壁曹操有荀彧,隔三差五就推举个人才过来。
老刘身边人才还是太少了。
“子龙和国让那边主公可以写一篇征辟表文,让他们快些回来,或许可缓人手之急。”
李翊提议道。
“彼二人刚去,短时间怕是不得回。”
刘备挥了挥手,他甚至有些担心二人不会回来。
尽管李翊多次劝他宽心。
刘备微微一顿,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
“常言道,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
“备有心治理好徐州,恨身边能共成大事者少。”
“军师学通古今,晓得天下事,不知可有贤才向我举荐么?”
呵呵呵。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
备备想要人才直接说就行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即便刘备不问,他也会主动推荐的。
“实不相瞒,在下这里正好有几位人才想向主公举荐。”
“现在徐州人手吃紧,这几人各有其才,若得征用,当大有裨益。”
三国的人才那真是如过江之鲫。
趁着现在还是群雄割据的副本儿,赶紧把那些在野的人才能召过来就召过来。
“好,请军师试为备言之。”
刘备好整以暇,满怀期待地问道。
“翊向主公举荐的第一位人才,乃徐州本地人士。”
“此人姓鲁名肃,字子敬,其人德才双馨,性格忠贞。”
“兼之乐善好施,在乡里也是远近闻名。”
秉着就近原则,李翊首先推举了鲁肃。
这也是刘备目前最有机会征辟到的人才中,腕儿最大的一个。
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
(本章完)
第38章 东莱豪杰,使命必达(求追读!)
第38章 东莱豪杰,使命必达(求追读!)
鲁肃也是徐州土豪啊,不过他的家业却没有麋家大。
倒不是鲁肃不擅长经商,而是他这个人太乐善好施了,麋竺在他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
史书记载叫:“肃不治家世,大散赀财,摽卖田地,以赈穷弊结士为务。”
基本等于是白送钱,属于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鲁肃这样霍霍。
当然了,这跟老曹造的孽也有关。
这时候的鲁肃也才二十出头,老曹屠戮徐州时,导致鲁肃的家乡大批百姓流亡广陵,甚至江东。
鲁肃这也算是散财自保。
“此人名声我也略有耳闻,不知他现在何处?”
刘备好奇地问道。
“就在下邳国东城县,其人少有壮节,好为奇计。”
“主公身为徐州牧,只需发一道征辟令,鲁肃必来。”
“哦,原来是本郡人士!”
刘备大喜过望,他现在正着急着用人。
鲁肃又是李翊首推的人才,能力肯定不俗。
“是也,此人有王佐之才,并且颇有家资,主公当好生笼络。”
别看鲁肃一直散家财,但人家也是要生财的,是一边散一边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198年,
当时还在庐江的周瑜听说了鲁肃乐善好施,直接带了几百人,横跨两百公里来拉赞助。
当然了,说是拉赞助,实际上就是跑人家地盘上吃大户了。
毕竟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瑜哥手头也有些紧。
这一点至少证明了鲁肃是真的很有钱,而且很大方。
不然人周瑜不可能跑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像这种有钱大方又有能力的人才,怎么能留给江东杰瑞呢?
更别提人孙策压根儿看不上鲁肃了。
结果让鲁肃在江东虚度了几年的光阴,郁闷地回了徐州老家。
要不是中途孙策噶了,周瑜玩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戏码,向孙权力荐鲁肃。
鲁肃一直没机会得到重用。
而刘备就不同了,最适合鲁肃的主公其实就是刘备。
两人其实挺投缘的。
在演义里,两人都是忠厚长者的形象。
而在历史上,两人又都是洒脱的游侠,都具有豪侠之风。
并且鲁肃是很希望能够得到重用,一展才华的。
如果还能够直接在徐州老家为官,那鲁肃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善,鲁子敬……备记下了。”
“不知军师可还有别的贤才推荐么?”
刘备一捋胡须,接着问道。
李翊微一沉吟,缓声道:
“另有广陵东阳人陈矫,琅琊莒人徐盛,主公亦可发令召之。”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徐州本地人。
刘备作为徐州牧,征辟他们可谓名正言顺,只要不出意外,他们几乎肯定是要来的。
而李翊接下来推举的,则是有机会得到,但没有十全把握得到的人才。
“淮南成惪人刘晔,九江下蔡人周泰、蒋钦,主公也发令试试吧。”
这些人离徐州都不算太远,不至于出现等令到了,人不在了的情况。
毕竟这时代的人都喜欢出门远游。
像san11里面,从辽东的征辟令能直接发到云南去,属实是离谱。
除地理因素外,再有就是人为因素。
像刘晔,与老刘同为汉室宗亲,但却不怎么喜欢老刘。
相反,他还多次劝曹操杀了老刘,以绝后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这是。
至于周泰和蒋钦,这两人则是不确定是否已经投靠了孙策。
因为孙策现在正在帮袁术打仗。
确切地说是以帮袁术打仗为由,趁机脱离他的掌控。
周泰蒋钦就是在孙策起兵的这个时间段过去投靠的。
“善!善!善!!”
一下子听到这么多人才的名字,刘备高兴地合不拢嘴。
别看老刘各方面都是中人之姿,但他虚心纳谏,求贤若渴。
对于人才的渴望,使得他身边总是能有奇人辅佐。
在得到李翊这样的大贤之后,刘备已是高兴不已。
如今这位大贤又一连推举了好几个人才,更是令他喜不自胜。
并且要治理好这么大的徐州,少不了要奇人辅佐。
“既如此,待备回去拟写征辟表文。”
“主公且慢!”
刘备正要转身离去,却忽然被李翊叫住。“适才翊又想起一位人才。”
“此人身长七尺七寸,长须美髯,猿臂善射,例不虚发,若养由基、李广复生。”
“更喜此人忠肝义胆,文武双全,有独当一面之才。”
“若能将之征辟而来,必能成为主公左膀右臂!”
嘶……
刘备听完李翊的描述,顿时心动不已。
“未知此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若果真如先生所说,备定要求得此人而来。”
李翊弯唇一笑:
“此人乃是主公的故人。”
“故人?”
刘备眉梢一挑,他是游侠出身,不知见过多少人。
一说到故人,短时间还真想不起李翊说的是谁。
“……呵呵,此人曾与主公有过一面之缘,但也只此一面。”
“主公记不得了,也情有可原。”
刘备讪地一笑,“恕备健忘,不知这故人是谁?”
“此人便是东莱太史慈!”
李翊朗声说道。
现在太史慈还是自由球员,趁着冬窗关闭之前,赶紧让老刘签下这个两届全明星才是正经。
不然等到下半年,太史慈就要被孙策捷足先登了。
算算时间,太史慈应该还留在东莱老家。
不过若再不征辟他的话,太史慈就要去江东打大合同了。
而这一去,就是常年江东,再也没回过北方了。
这也算是老刘错过的一个比较可惜的人才。
“原来是太史子义!”
刘备一拍脑袋,想起了这么号人物。
他与太史慈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这还得从刘备来徐州之前说起。
当时青州黄巾作乱,北海相孔融被黄巾军将领管亥围困。
由于太史慈母亲经常被孔融照顾,便让儿子去救孔融。
而太史慈确实猛男,单枪匹马,趁夜突入重围,见到了孔融。
张口就找孔融要兵马,出城讨贼。
但是孔融不同意,在他看来,假如我手中有五千人。
你太史慈来了,也不过就五千零一人,这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所以孔融打算找刘备求救。
但是帐下没有将领敢突围,唯有太史慈跃跃欲试。
孔融就说:“大家都说黄巾贼围得紧,难以突围,就你自个儿说没问题,你虽勇气可嘉,可如何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
太史慈回答的也很英雄豪气,道:
“我来帮您,是因为我确实有这个本事,众人都说不可突围,若我也说不可,那我来干嘛来了?”
孔融为太史慈的豪气所动,同意了他的请求。
最后太史慈便带了两个骑兵,真的完成突围,在平原见到了刘备。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太史慈也很聪明,上来就是一个道德绑架。
说我太史慈本来是东莱人,与孔融非亲非故,只是与他志同道合,才愿意与他共患难。
现在孔北海为贼所困,久闻刘使君有仁义之名,必能救人急难,所以派我来找你了。
此时刘备还依附在公孙瓒麾下,正协助田楷对抗袁绍的大将臧洪。
双方是鏖战年年,军事形势严峻。
刘备军务缠身,根本抽不开身。
但还是立刻把自己的三千精兵交给了太史慈。
要知道刘备自己手上总共才几千人。
但只因为一句话,一个人,就毫不犹豫地交出了三千精兵。
这展现了刘备侠义的一面。
你当然可以说,这只是刘备为了讨好孔融,削尖了脑袋想往士族圈子里钻。
但还是那句老话,君子论迹不论心。
如果刘备不救,北海城破,百姓必然遭难。
不管刘备动机如何,他都是实打实的帮助了北海的百姓。
这份侠义之心,与同样颇具豪侠之风的太史慈相合。
太史慈于刘备而言,是绝对有机会收入麾下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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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39章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求追读!)
第39章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求追读!)
太史慈与刘备合作,成功击退了围困北海的黄巾军。
而在此后,大约过了一两年,便去找了扬州的刘繇,从此再没回来。
中间这一两年的空隙,太史慈既没有投靠孔融,也没有投靠刘备。
原因则是与他的志向有关。
太史慈的志向是:
——“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
这里的升天子之阶,当然不是说太史慈想当皇帝,更不是辅佐孙权当皇帝。
他想要升的天子阶,是刘协的天子阶。
也就是辅佐汉帝,匡扶汉室。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会觉得太史慈很适合刘备的原因,因为两人有着相同的志向。
但刘备那时候还只是公孙瓒手下的手下,离太史慈的梦想还太远了。
等刘备当了徐州牧后,更是被徐州各世家整的焦头烂额,哪里还会记得当初不过一面之缘的太史慈?
至于孔融,那是又菜又迂腐。
真要遇上个紧急军情,沟通起来忒费劲。
所以在当时的太史慈看来,能帮助他实现这个理想的。
只有他的同郡好友,朝廷正式任命的汉室宗亲扬州刺史刘繇。
当然了,太史慈也多留了个心眼儿。
找刘繇时,只是以老友身份去看望他,而不是说自己是投靠他。
果不其然,找到刘繇时,他已经和孙策打了起来。
当时太史慈已是小有名气了,就有人劝刘繇任命太史慈为大将去抵御孙策。
但刘繇却认为,我要是用了太史慈,那我就成了名士圈的笑话了!
在刘繇这种知识分子看来,太史慈就是个跑腿的,根本没资格做大将。
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张飞身上,不管这些武人如何尊重这些士人,只要你出身低,人家永远看你不起。
“现在太史慈就在东莱照顾其母,主公何不下一道征辟令,请他来徐州为官?”
李翊开口建议。
刘备问:“军师以为,当许以何职?”
李翊正色道:“太史慈虽无功名在身,然其志向远大,文武双全,怠慢不得,当以高官许之,彼方肯来。”
微微一顿,接着道:“不妨许以千石别部司马,有此一职,子义当来。”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军官儿,张飞就是刘备的别部司马。
主要是掌管军权的,含金量十足。
但这也并不说给了太史慈别部司马,太史慈便真的能和张飞平起平坐了。
因为这个官职最大的好处就是灵活性强,它相当于是一个编制外的军司马。
比不上将军,却又有独立的军事指挥权。
你的权力大小,完全取决于你手上有多少兵。
所以,对于尚在赋闲的太史慈而言,这绝对是诚意满满的。
“主公,太史子义秉性忠贞,智勇双全,今若失之交臂,悔之不及。”
李翊见刘备没有马上下定决心,再次在一旁给他打强心剂。
他知道刘备在犹豫什么。
对于一个在军中没有任何资历的人,上来就要给别部司马的高官儿,是要顶着很大的压力的。
像李翊好歹只是文职,此前又曾建过功。
太史慈则是完全没有在刘备帐下效过力,建过功,在军中这种最讲究资历功勋的地方,是很难服众的。
但在李翊看来,功勋与资历都是可以慢慢熬,慢慢争取的。
现在的做法,无非就是提前给太史慈贷款了一个别部司马。
所冒的风险,不外乎就是赌太史慈是否真的有大将之才,未来是否真的可以建功立业。
李翊站在上帝视角,当然无所顾忌。
刘备却是站在主公视角,要顾全大局。
他不仅要靠与太史慈仅有的一面之缘,判定其才,更要相信李翊的识人之能。须臾,刘备颔首:
“好,就依军师所言。”
“我命宪和拟一道征辟表文,许以别部司马一职,令其去东莱征辟太史慈。”
唔?
李翊微微一笑,没想到刘备在这种事上意外的很有魄力。
刘备知李翊在想什么,便解释道:
“不怕军师笑话,备无甚才能,但也知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我以诚心待人,人必以诚心待我。”
“太史子义乃军师力荐,备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向者其愿为大义,求助于备,其秉性忠贞,可以得见。”
“若其能与备合力,何愁大事不成?”
听到这儿,李翊笑出了声。
这正是他所期望听到的话。
刘备性格火爆,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谁都拽不回来。
比如刘备入蜀后,在一次与曹军的作战中,形势不利,本来应该马上撤军的。
刘备却大怒不肯撤军,无人敢来劝谏。
当时箭如雨下,法正便挡在刘备身前。
惊得刘备大喊:“孝直避箭。”
法正道:“连明公都冒着箭雨飞矢,我又有什么理由躲避?”
刘备无奈,只得下令撤军。
可见对于刘备的倔脾气,有时候也可以试着反着思路来。
李翊与刘备在敲定了要征辟的人选后,心情大好,两人接着往前走,走到了一座林园里。
这林园原本是陶谦生前修建的,刘备专门把它留给了李翊。
因为李翊此前在山中修行,如今却被刘备留在了这四四方方的阁楼里,心中也有愧疚。
便把这上好的园林给了他,也算是一种补偿。
“……呵呵,先生观此林景致如何?”
刘备笑声问。
李翊不假思索答:
“落英缤纷,香醉十里,若绫罗红袖,美人善舞,可谓奇景。”
刘备喜道:
“先生文采斐然,洒脱不羁。”
“我一早来此与先生会谈,不想已日近晌午,不妨你我就在这园林中共席就餐如何?”
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这是李翊在刘备这儿独有的待遇。
李翊自无拒绝的道理,便道:
“好,此间桃品质上乘,若能以之为食材,当有一股独特的芬芳与清甜。”
刘备欣喜道:
“先生竟还懂吃?”
李翊笑道:
“我这山中野人,檐边起卧,云边住,总要懂些吃才好。”
刘备又问:
“桃不可直接食用,不知先生要以何为佐?”
李翊答:
“自是美酒佳酿最与之相配。”
两人一同走到亭边,桃红上前奉上酒盏。
欠身行礼道:
“不知先生要用何餐食,我令庖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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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0章 徐州最后一个大患(求追读!)
第40章 徐州最后一个大患(求追读!)
“我府上尚有几壶青梅酒,可取来我与使君共饮。”
李翊吩咐一声。
这青梅酒是这两天徐州的一些官员送过来的。
人情社会嘛,何况官场。
这种事在官场上也见怪不怪。
虽然青梅酒不甚稀奇,但这是南方酿的。
那里气候湿热,所产的青梅风味更佳,所酿的青梅酒自然也更为独特。
李翊洋洋洒洒地为刘备讲解:
“主公,这梅酒当中有一股果酸味儿,若能够以桃瓣入酒中和。”
“酒中添了三分桃英清香,去了一成青梅酸涩,二者相得益彰,味道最是上乘。”
刘备闻言大喜,饶是他一个不馋嘴的人,都对李翊这吃法产生了浓厚兴趣。
“先生真不愧是此道高手,饮中豪客,备深感佩服。”
“如今徐州既定,皆赖先生之功,备今日当要与先生痛饮千杯,不醉不归!”
李翊却失声笑了。
“主公此话说的差了,徐州未定,尚有一件大事不曾了。”
哦……?
刘备笑容顿时凝住,本想着今日能与子玉忙里偷闲,不想还是松懈不得。
李翊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主公心意,恐我劳累,不欲于我施加压力。”
“但主公身为一州之长,肩挑万事,尚且躬身亲为。”
“翊又岂是松散懈怠,好吃懒做之人?”
开玩笑,真以为我李翊是靠《我的老总爸爸》当上公司高管的吗?
那咱是凭着自律的真本事!
“徐州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地处中原,四通八达,无险可守。”
“可谓易攻难守!”
“我们若是想着以守待攻,那只能是坐以待毙,早晚为其他诸侯所灭。”
“只有主动打出去,先下手为强!”
李翊阐述了自己的战略方针。
徐州要发展不假,但如果只发展,不对外扩展肯定不行。
因为徐州根本无险可守,不主动打出去,实在是太被动了。
刘备表情凝重,这个问题他又何尝没有想过?
“军师之意,备也知晓。”
“只是如今徐州方定,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不是刘备不想打出去,问题是他现在能打谁?
北方的袁绍,还是西边儿的曹操,还是南方的袁术?
亦或者头顶与自己关系最好的孔融?
“主公误会在下之意了。”
李翊开口解释,“在下只是提出了一个战略方针,并不说现在就要打出去。”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这个道理李翊还是懂的。
“那先生的意思是……?”
“攘外必先安内!”
李翊正色说道。
嘶……
这个回答就更模糊了。
若说安内,刘备已经把徐州各派,该安抚的安抚,该拉拢的拉拢,该打压的打压了。
接下来,只能靠时间来慢慢检验了。
徐州还有什么问题是需要马上安定的?
刘备想了想,问:
“先生说的可是曹豹?”
李翊摇了摇头,“自彭城一败,丹阳派锐气尽失,短时间内已掀不起风浪了。”
刘备又想了想,答:
“莫不是说广陵,此地多处县乡倒向袁术,陈元龙未必能够压制。”
“万一袁术侵吞了广陵,则能直接威胁到下邳,此可为当务之急?”
李翊失声一笑:
“主公莫要小觑陈元龙和他背后的家族,此子手段多的很。”“有他在,广陵不过疥癞之疾耳。”
“何足道哉?”
刘备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琅琊。”
这一次,李翊终于点头。
刘备却并未松口气。
徐州五郡国,下邳、琅琊、广陵、东海、彭城。
其中,彭城和下邳在刘备手中,牢牢控制着。
广陵已经派了陈登前去压制。
而李翊与麋家的联姻,使东海势力已经倒向自己这边,不足为忧。
那只能是北方琅琊的臧霸了。
刘备为何没有如释重负?
因为他对于臧霸,一直是采取怀柔之策的。
琅琊虽然名义上是徐州的一个郡,但事实上已经成为臧霸割据一方的根据地了。
等于臧霸就是琅琊的一个诸侯。
与其说刘备没有顾虑臧霸,倒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没有把琅琊划进自己的统治范围内。
徐州的北面儿,还有东北面儿,都是刘备主动让给了臧霸和昌豨。
证据就是刘备主动把徐州的治所从东海迁到了下邳。
这是刘备的诚意。
潜台词就是琅琊、还有东海北边儿让给你们泰山帮了。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刘备在与李翊讨论时,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到臧霸?
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要琅琊。
其他郡至少名义上都还是归他这个徐州牧管的,可琅琊则完完全全是臧霸个人的地盘儿。
“先生说不想此时对外扩张,可还是要对臧霸用兵吗?”刘备问。
李翊轻声笑道:
“主公此言差矣,在下方才所言是攘外必先安内。”
“主公乃是徐州牧,琅琊乃是徐州郡国,琅琊难道不归主公管吗?”
你呀……!
刘备又好气又好笑,暗骂先生你也是个聪明人,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呢?
你难道会不知道我早就把琅琊让给臧霸了,压根儿没把琅琊放到徐州问题里讨论吗?
不不不,准确一点儿说。
是从陶谦开始,琅琊就已经让给臧霸了。
刘备只是萧规曹随罢了。
于刘备而言,臧霸至多算一个外患,不能算内患。
内患应该是丹阳派,徐州众世家,这才算内患。
臧霸应该划到跟东南的袁术,西北的曹操一类里去。
可如果这样算的话,曹操、袁术哪个威胁不比臧霸大?
军师为何独独重视臧霸?
“主公,你且看。”
李翊拿起筷子,在石桌上轻轻磕着。
“琅琊以北便是青州,主公便是从青州而来,应当了解青州现在是何处境。”
提到青州,刘备似有些开窍。
他之前在青州协助田楷对抗袁绍。
只不过中途跑路,到徐州重新开局了。
有他在时,田楷都不是袁绍的对手。
现在刘备走了,田楷只怕更打不过袁绍了。
一旦田楷败了,青州便会落入袁氏手中。
那么琅琊作为徐州北方的门户,便会直接与袁氏接壤。
而此时把守门户的臧霸,一旦倒向袁氏。
那么袁氏便能够长驱直入,扫平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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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1章 壮士前行,所向披靡(求追读!)
第41章 壮士前行,所向披靡(求追读!)
刘备眉宇间一川不平。
军师想的确实长远。
他此刻尚在想如何安顿徐州人心,如何整顿吏治,如何屯田养民。
这些都是徐州的当务之急,能增加刘备硬实力的筹码。
李翊却已经想到了袁绍未来侵吞青州,威胁徐州的事了。
该如何评价?
好高骛远,好像不太对。
杞人忧天,又不太妥。
刘备不是没有想过北方臧霸的问题,只是觉得军师思维是不是有些跳跃了,现在他们真的应该这么早就考虑臧霸问题吗?
事实上,刘备和臧霸这群泰山匪帮相处的还不错。
刘备识人能力强,他知道臧霸只有割据之志,并无称雄之心。
历史上的刘备也与臧霸相处的还不错。
毕竟人家拿了刘备的好处,没理由跟你作对。
但李翊却提出了自己不同的意见。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臧霸虽面上臣服主公,但终究是个隐患,纵然将来不与我等为敌。”
“可若不能为我所用,倒不如尽早除之,以免夜长梦多。”
臧霸跟陈登的立场可不一样,虽然他们在历史上都偏向于中立势力。
但陈登维护的始终是徐州的利益。
而臧霸更偏向于匪帮头子,照顾的是他那帮泰山帮兄弟。
他这个人确实讲义气,但讲的是江湖里的兄弟义气。
这也证明他为什么成为不了真正的诸侯。
因为江湖中人只有匪气,而没有气吞万里山河,纵横捭阖的英雄气。
这种江湖人很容易被其他人收买,不论是袁绍、还是曹操,都与他直接接壤。
一旦袁曹利用臧霸,打开徐州北方的门户,那老刘的下邳可就门户大开了。
曹操二屠徐州时,就是自琅琊以北向南,打入徐州的。
一路上可谓畅通无阻。
听到李翊这样说,刘备这才微微感到有些害怕。
如果真如李翊所说的那样,那臧霸确实是太危险了。
完全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这也倒不是李翊危言耸听,毕竟曹操自琅琊入徐州时,老刘是亲身经历过,还交过手的。
“琅琊地势西北高,东南低,而东南面又是海。”
“自北向南,有沂山、蒙山、尼山延绵,只要我们据南而守,常人想入,绝非易事。”
李翊接着为刘备讲解琅琊的地理,解释为什么必须把琅琊掌握在自己手里。
徐州本来就没什么险要可守,这琅琊西北面儿好不容易有几座大山,可以挡住西北来的势力。
岂能够白白送人?
虽说这险要也没那么夸张,但至少可以减轻一下北面来的压力。
咱们就能专注于守彭城和广陵这东面和南面的威胁就好了。
曹操为什么把彭城屠成白地?
还不是因为这地方更好守。
玩过san11的都知道,小沛方向来兵,只需要自下邳派兵堵住人就行了。
虽然现实不是游戏,但是可以作为参考。
要不然的话,曹操也不会在二屠徐州的时候,改从泰山入琅琊了。
那臧霸守着琅琊,表面服从陶谦,结果曹操来了,还不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放他进来。
典型的两边不得罪。
刘备眉头紧皱,长长叹道:
“此事确是难呐……”
虽然在李翊的提醒下,他意识到了臧霸这个不确定因素的危险性。
但并不意味着刘备就能够腾出手来收拾他。
一方面,师出无名。
臧霸不论与上任徐州牧陶谦,还是这一任的刘备关系都还不错。
没必要撕破脸皮。
另一方面,臧霸并不好对付。别看他是匪帮出身,但他手里的泰山兵,战力极其彪悍,丝毫不逊色丹阳兵。
并且臧霸本来就是泰山人,泰山郡毗邻琅琊,可以源源不断地给臧霸输送新鲜血液。
这主要是因为臧霸的泰山帮名气大,泰山汉子都乐意为他效力。
还有个原因是,臧霸十八岁的时候曾经召集门客,勇闯县衙,将恶贯满盈的太守杀死,并救出了自己的父亲。
这在极力推崇孝道的汉朝,使得臧霸倍受乡里人尊重。
同时,怒杀太守的壮举,也让臧霸的孝烈传闻乡野,泰山附近的贼寇皆服其勇。
并且都推举了臧霸当大哥。
泰山帮也就是这么来的。
臧霸在当地很得人心,所以刘备也不好下手。
即便下了手,泰山帮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所以刘备才会连连感叹:“难难难……”
李翊在一通分析过后,直说的口干舌燥。
这时候,恰巧后厨的庖人也将桃中和的美酒备好呈上来了。
还端上了一盘菜。
李翊正好借此歇息一下,拿起筷子,对刘备说道:
“主公,先用饭吧。”
刘备见这盘菜有些新奇,便问这是什么菜。
李翊张口答:
“这是从猎户那里买来的,蛇肉。”
唔……
蛇肉吗?
刘备暗想军师这口味还真是独特。
李翊见此,笑着解释道:
“翊也并非好食蛇肉,只是府上庖人昨日恰好撞见山中猎户打了条白蛇,便买了回来。”
“今日正好主公来了,你我便一同尝这白蛇之肉。”
白蛇?
刘备顿时来了兴致,“昔日高祖行于泽中小道时,就曾遇一白蛇阻道,众皆不敢前行。”
“惟高祖豪言:‘壮士前行,所向披靡,区区一蛇,安敢阻吾去路。’”
“遂拔剑将之斩为两段,众人乃复行。”
刘备对高祖的事迹如数家珍,谈及时,眼眸含光,感到十分敬佩。
李翊闻言,忍俊不禁道:
“是啊,大丈夫前行,何惧白蛇阻道?”
“正如盘踞在我们头上的那条白蛇,一剑可斩,何惧之有?”
听到这话,刘备不禁也豪气顿生。
“好!有军师这话,备便放心了。”
“你我先一同尝尝这白蛇之肉。”
李翊牵唇笑道:
“蛇肉本就清淡,全无一丝腥味,入口却又鲜香无比。”
“若是能佐以这梅酒,自是芬芳馥郁,旁物难及。”
刘备喜道:
“听先生这么说,备这五脏庙已经开始敲锣打鼓了。”
说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蛇肉。
李翊问味道如何?
刘备细嚼慢咽,然后正色道:
“军师若改行做庖人,这天下不知有多少酒肆要失业了!”
听到这发自内心的赞美,李翊也失声笑了。
“翊只懂吃,不懂做。”
“就不与庖人争业了。”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
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
(本章完)
第42章 先人智慧,买鹿制楚(求追读!)
第42章 先人智慧,买鹿制楚(求追读!)
就在李翊与刘备饮宴谈笑之际。
一名亲卫匆匆而入,称是有急报。
刘备眉头一皱,“急报,哪里来的急报?”
他暗想此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
就连李翊都在认真思考,老刘这个时间段,还有什么紧急要务吗?
那亲卫回答道:
“是,是北海相孔融的使者,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听到这话,李翊嘴角斜扬,脸上浮现一抹玩味笑容。
“主公,您所虑者,唯时机耳。”
“如今时机已到。”
时机已到?
刘备眉梢一挑,“军师指的莫不是琅琊臧霸?”
“正是。”李翊点头。
“那孔北海这儿……”刘备略有迟疑。
“主公不妨先见见这位北海使者,看他有何话说。”
刘备应允,命人请入使者。
俄顷,使者风尘仆仆来到刘备面前拜见。
一问来意。
原来是青州刺史田楷被袁绍大将臧洪打败,孔融来向刘备求援。
田楷臧洪其实都是青州刺史,只不过一个是公孙瓒任命的,一个是袁绍任命的。
两人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抢夺青州而已。
孔融与公孙瓒一个阵线,自然是帮田楷的。
尤其他的北海毗邻平原,袁绍一来,北海必然遭殃。
秉着唇亡齿寒的道理,孔融知道自己必须帮助田楷来对抗袁氏。
“我主已与袁军交锋,只恐不是其敌手,便遣我来向使君求援。”
“望使君念在昔日旧情的份儿上,务必相救我主!”
使者说完,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磕头。
李翊暗自冷笑,这使者说话倒也圆滑,什么叫“只恐不是其敌手?”
是百分之一百不是敌手好吗?
莫说袁绍了,孔融连个黄巾军都搞不定。
完全是被吊打的那种。
后来更是被袁绍的儿子袁谭,打得只剩下几百个人。
这小子虽贵为建安七子,除了文章写得好外,在军事方面真的是菜的不行。
以至于他对太史慈母亲有那么大的恩情,太史慈都看不上他。
“此事备已知晓,来人!”
刘备背着手,招呼一声。
“且先将这位使者请去驿馆歇息。”
那使者被从人搀扶着起身,擦了擦眼泪,不忘叮嘱道:
“望使君勿负孔北海!”
好好好!
一个个都道德绑架是吧。
什么叫勿负孔北海?
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李翊在旁边都有些看不下去,有些心疼老刘了。
真就老实人该被拿枪指着呗。
之前太史慈来找刘备求援的时候,也是玩儿道德绑架这一套。
偏偏老刘还真就吃这一套。
唯一让李翊感到欣慰的是,刘备没有马上应允。
而是先让人把使者请到驿馆歇息,显然是想征询自己的意见。
果然,在使者走远之后,刘备这才转而来问李翊道:
“不知先生方才说的时机是什么?”
李翊分析道:
“既然孔北海向我等求援,不妨以假道灭虢之计。”
“北上以援助北海之名,趁势除掉臧霸这个隐患。”嗯……
刘备微一沉吟,假道灭虢确实可以打臧霸一个措手不及。
但以刘备现在的实力,一个“措手不及”是否足够灭掉臧霸呢?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我们既然是北上援助孔北海,不妨召臧霸率军前来会合,让其与我等一同北上。”
“然后主公再以臧霸于国有功为由,提拔他为州官,将他调至帐前听用,解除他的兵权。”
“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琅琊与东海整合一处。”
刘备忙道:
“倘若臧霸不听我调遣,不肯前来呢?”
李翊摸了摸下巴,笑道:
“那就让他不得不来。”
不得不来……?
刘备眼神疑惑。
李翊从手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刘备。
“主公可还记得,我昨日与你看的精盐?”
“此物的炼制之法,我已交予麋別驾,命他抓紧时间提炼。”
“此物并不难炼制,麋別驾那里很快便能轻易炼制出大量精盐。”
“若是能将这精盐投入到民间中去,必能谋取暴利。”
刘备豁然开朗,“军师莫不是想^?”
“不错。”
李翊点了点头,“我欲以管仲买鹿制楚之法,对付臧霸。”
管仲作为齐国宰相,极为擅长贸易战。
无论是衡山之谋,鲁梁之谋,还是买鹿制楚,都是通过贸易战,来达到不费一兵一卒使敌国屈服。
比如鲁国擅长做鲁缟,齐国就大量购买鲁缟。
导致鲁缟价格飙升,然后每一个鲁国人都放弃种田,去织鲁缟了。
等到时机成熟,齐国立马停止购买鲁缟,导致鲁国鲁缟大量滞销,然后农田又已经荒芜,百姓连饭都吃不上。
无奈之下,鲁国人只能找齐国买粮食。
齐国便把粮食价格提高了百倍,让鲁国国力被透支一空,真正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后来无论是对付梁国,楚国还是衡山国,都用的是差不多的套路。
管仲的货币战争战术,核心的思想就是“轻重之术”。
价低为贱,贱即为轻。
价高则贵,贵即为重。
守住本国所有的重要物资,不通过贸易流出去,再将别国重要物资,通过贸易泄进来。
以此调节战略物资的供给,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操纵一国的经济命脉。
李翊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精盐可带来巨大利润,我们可以让麋別驾组建商人团,到琅琊去置购粮食。”
“必要之时,可以以精盐以物易物,来换取粮食。”
“以精盐之利,料琅琊百姓必无拒绝之理。”
“同时我们要约束徐州本地商人,严格禁止他们对外出售粮食,违者重罚。”
“要不了多久,我们便可把控琅琊命脉,臧霸便如网中之鱼、笼中之鸟,受我等约束矣!”
妙啊,妙啊!
刘备连连拍手叫好,“此计甚妙。”
“孙子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若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将琅琊整合入徐州,则徐州重归一统矣!”
“只是……”
话锋又一转。
“孔北海那边怎么办?”
刘备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我们这儿打着帮孔融的名号去对付臧霸,那让梨哥那里还救不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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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孔融该不该救?(求追读!)
第43章 孔融该不该救?(求追读!)
“主公观孔北海此人如何?”
李翊问刘备道。
刘备与孔融算不得相熟,是自他救北海时,两人才第一次见面。
“孔北海博闻强记,奇逸卓荦,是个正人君子。”
李翊轻声一笑:
“孔北海确实‘正’,只可惜正的过头了,正的有些迂腐。”
“他自负才高,志向远大,一心要平定乱世,匡扶汉室。”
“只可惜眼高手低,并非治乱之主。”
孔融劝刘备接领徐州时,曾经评价袁术不是治乱之主,李翊此时却又说他也不是治乱之主。
孔融这个人确实有才华,文章写的好,曹丕就是他的忠实读者。
在北海多年,各地办学,通过推崇儒学,来教化百姓。
别说,效果还不错。
因为青州黄巾军泛滥,通过孔融的努力,使许多人看到了孔融的善举,便纷纷抛弃了黄巾军来投靠孔融。
截至目前为止,孔融干得还算不错。
他觉得时机成熟了,该讨伐黄巾了。
结果由于军事指挥太拉,被黄巾军打得找不着北。
最后只能狼狈来找刘备求援。
“备虽与孔北海交往不繁,但久闻其长居北海,豪气贯长虹,文章更是惊世骇俗,先生此言是否有失偏颇?”
刘备许是念着孔融帮衬徐州的旧情,帮他找了找补。
说孔融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先生别老盯着人家缺点说。
但遗憾的是,乱世中人主的缺点就是会被无限放大。
因为下属不同,下属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但主公却需要统筹全局,你稍微有一件事做的不够好,就是会被人挑毛病。
李翊说孔融太迂腐了,也不是尬黑。
孔融让梨的典故家喻户晓。
但让梨的背后,却不是孔融想要强调“谦让”,而是强调“礼法”。
孔融对礼法的执着,贯彻了他的一生,这就注定他不适合当主公。
就比方说他用人吧,那用的都是些能言善辩,却没什么真本事的喷子。
而扰乱社会的贪官和恶霸,孔融是根本管不了。
不过他杀手下,倒是挺痛快的。
有一次,部下收税没收齐,一怒之下竟将五部督邮全部斩首。
再比如有个叫左丞祖的手下,曾提醒孔融在曹操与袁绍之间选一个站队。
这绝对是好心啊,当时的曹操与袁绍势力最大。
北海地方又那么小,早点儿站队,可以明哲保身。
结果孔融闻言大怒,大骂左丞祖是奸臣,因为在他看来袁曹都是奸贼,是不忠于汉室的。
所以就将左丞祖给宰了。
这是孔融对“忠”过于极端的理解。
而孔融对“孝”的理解,就更匪夷所思了。
有一次孔融在路边见到一个人,在墓边哭祭自己的父亲。
孔融看半天,看不出悲伤来。
于是便认定这个人是假哭,不孝顺,就把这个人给杀了。
这就是孔融对孝的极端理解。
你说人家哭自己的父亲,悲不悲伤该你啥事儿?
但孔融对“礼法”过于执着了。
作为孔子的二十世孙,孔融强调的就是“孔门之后,忠孝为先”!
他不但严格要求自己,还要拿这种标准来要求别人。“先生是料定孔北海必败无疑吗?”刘备问。
“……呵呵。”
李翊弯唇笑道,“若论博闻强记,主公与我皆不如孔文举,若比知人善任,孔文举比主公差之远矣。”
刘备闻言默然,孔融不会用人,以刘备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来?
早在刘备第一次与孔融见面时,刘备就已经看出孔融有很严重的“阶级”观念。
孔融在见到刘备的第一反应是,一个边地武夫竟会来救我。
在孔融这个士人出身的眼中,刘备只不过是一个靠军功当官儿的底层人而已。
所以有人说刘备是靠宣扬自己是汉室宗亲,才成就大业的,完全是无稽之谈。
刘备不是靠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三分天下的,而是三分天下里面恰好有一个是汉室宗亲罢了。
在汉末宗亲烂大街的情况下,刘备是根本不被士人圈子看重的。
而孔融是怎么改变对刘备的态度呢?
是因为知道刘备是卢植的学生,才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堂堂北海相,手下居然会缺将。
因为他必须得是从士人圈子里边找,又得会打仗,又得学问好,又得出身好。
按照这种标准去提拔将领,那能找到几个?
所以孔融才会被黄巾军收拾的服服帖帖,太史慈也瞧不上他。
像人老刘那才是真正的知人善任,不问出身。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身边的关羽、张飞、陈到。
那都是底层出身,并且确实有真才实学,未来也都建立了功业。
现在袁氏的大手伸向青州,孔融自身难保,只能再来找刘备这个老友求助了。
而听李翊的话,孔融必败无疑,那刘备到底该不该救?
“若听先生之言,我等以假道灭虢之计,解除臧霸的兵权。”
“那孔北海那边……?”
李翊反问道:“主公想去救吗?”
刘备一捋胡须,沉吟道:
“诚如先生所言,孔北海虽非完人,但终究是汉室忠臣,这些年在北海也是尽心尽力。”
“况其与我有旧,备能接领徐州,孔北海也多有出力。”
“今为袁氏所迫,不好见死不救。”
微微一顿,似怕李翊劝自己不要救,便又接着补充道:
“北海毗邻徐州,按照先生之言,我们合并琅琊的目的,本质上是为了减轻徐州北部的压力。”
“若能够保住北海,以北海为倚仗,则琅琊无忧,徐州北部也可安定。”
“先生以为如何?”
呵呵呵。
李翊牵唇笑道:
“主公所想虽好,但可有想过,若我们真的出兵北海,则正式与袁氏撕破脸皮。”
“当今天下,袁绍为雄,公孙瓒早晚为袁绍所灭,北地姓袁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徐州尚未安定,主公有信心现在就挑战袁氏吗?”
这一个灵魂拷问,使刘备也愣住了,眉头紧紧皱起。
现在北方局势,基本上就是公孙瓒与袁绍之间的对决。
袁绍打青州,就是冲着公孙瓒的小弟田楷去的,青州被袁绍视为囊中物。
只要吞下青州,就切断了公孙瓒对南方的联系,是绝不可能退让的。
以刘备现在兵不满万的实力,就想挑战富庶的河北,确实痴人说梦。
饶是曹操,都是在吞下了兖州、豫州、徐州之后,发育了好几年,才敢跟老大哥翻脸。
就这样,都还是袁强曹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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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征辟到土豪哥了(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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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李翊的分析,刘备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他定徐州的方针就是,北交好袁绍,西安抚曹操,南重锤袁术。
这也是李翊帮刘备制定的对外方针。
徐州作为四战之地,被各大诸侯狠狠地包裹起来。
如果不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是注定要灭亡的。
袁曹实力强横,不好碰。
而淮南的袁术,虽然底子厚,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加之孙策开始起兵,在他后院儿点火。
袁术这一路诸侯,是刘备集团经商议后,首要对付的目标。
站在上帝视角来看,李翊运筹帷幄,将陈登安置在广陵。
与其说是限制袁术,倒不如说是限制未来的孙氏。
因为历史上,孙策孙权确实都没干赢过陈登。
是陈登死了后,才让孙氏开始野蛮生长。
后来曹操每次到江边时都会后悔没用陈登之计。
“这么说,北海那边我们有心无力,不好插手了?”
“……呵呵,孔文举与主公有旧,我想若使主公不救,恐心中过意不去,不妨救他一救。”
“不过我们却不能出兵北海,倒不如让孔文举弃了北海,入我徐州。”
李翊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
“孔文举师表海内,若能将之留在徐州听用,则有利于主公收取人心。”
“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孔融只是不适合当主公,如果只是当个文臣下属,还是很不错的。
李翊主要看上了他的名望。
对于推崇儒学的汉朝而言,这孔子二十世孙的名头是非常管用的。
何况孔融这个人虽然在“忠孝”方面有些极端,但为人确实是一身清正,刚正不阿。
早在朝廷当官时,就曾得罪大将军何进,何进本要杀他,却因孔融的影响力太大,只能作罢。
后来董卓掌权时,也是类似情况。
董卓也没杀孔融,而是把他调到了北海,想用那里泛滥的青州黄巾军,借他们之手杀死孔融。
两件事,都说明了孔融在当时影响力确实大。
连何进、董卓这样的人,都会有所忌惮。
这样的人如果能够收到徐州来,当个吉祥物供着,借他孔圣人之后的名气,招贤纳士,绝对有奇效。
何况孔融办学确实办的不错,只要让他专注于教学,其他事别瞎掺和,还是很不错的。
这就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而且如果能拉孔融入伙的话,还能白嫖王脩。
前面说过,孔融用人的标准是,要会打仗,还要有学问,还要出身好。
这么多年孔融还真的找到一个,也只找到这么一个。
这个人就是王脩。
王脩是孔融的下属,两人也是挚友,肯定会跟着孔融一起来的。
刘备面露喜色:
“军师之计可谓两全其美,既不用得罪袁绍,又能帮助孔北海,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刘备本就知人善任,何况他这种豪侠出身的人,讲义气,实在不忍心对孔融见死不救。
如果能接到徐州来,大家一起合力治理徐州,岂不美哉?
商议既定之后,刘备回到驿馆接见了北海使者,向他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送别使者之后,刘备又按照李翊推荐的人才,一一下达征辟令,派人前去找寻。
李翊则去找到麋竺,与他商议精盐投放的事宜。
一连过去数日。
这一日,李翊与刘备联袂而行,商议徐州政要。
由于君臣之间形影不离,徐州许多官员私下里都有调侃。
刘备听到这些言语后,反倒很高兴,将李翊与自己自比为鱼水之交。
如鱼得水耳。
“……嗯,这钱粮之数……”
刘备与李翊正聊得起兴,陈到兴冲冲地跑来。李翊见他面色,知有喜事,打趣道:
“叔至春风满面,必有喜事来报主公。”
刘备也来了兴致,问陈到是何事。
陈到解释,说是刘备前些天派出去征辟士人的长吏回来了。
“哦,如此之快?”
刘备求贤若渴,听到有贤士应召,顿时兴奋不已。
李翊却观察敏锐,问道:
“一士而来,叔至却如此欣喜。”
“莫不是还有他物?”
陈到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军师。”
“来的这位先生可真了不得,不光自己来,还带了家仆。”
“运了十几车钱粮来,少说也有几千斛。”
唔,原来是土豪哥。
怪不得陈到如此兴奋。
谁能想到征辟个人才,还能附赠钱粮过来。
“此必是鲁子敬!”
李翊断定是鲁肃来了,只有他才会这么有钱,并且这么豪爽。
加之他本来就是下邳本地人,最先应征再正常不过。
“哦对对对!”
陈到连连点头,“那人好像是说他叫什么、鲁肃!”
刘备大喜过望,嘴角的笑意再难压住。
“军师!我们走!”
“……嗯。”
两人一起赶往正厅。
鲁肃早已在那等候,屋外还堆满了钱粮,家仆正在一袋一袋的卸货。
刘备惊讶之余,赶忙快步走进正厅。
见着那魁奇的背影,忙拱手道:
“足下便是东城鲁子敬吗?”
鲁肃转过身来,见刘备双耳过肩,有天日之表,心中也暗暗称奇。
当即还礼道:
“正是不才鲁子敬,前日接到使君征辟令,肃只觉诚惶诚恐,坐立难安。”
“故备了些许薄礼,聊表敬意。”
刘备上前握住鲁肃的手,感动道:
“我久闻先生大名,子玉也曾多次向我称赞先生之才。”
“今观先生,果真有出众人之表,威仪不俗,真奇才也。”
鲁肃眼角抽搐,心里大喊吃不消。
他早就听闻刘使君礼贤下士,没想到今日亲眼见到,果真是声情并茂,情真意切,待人真诚。
贵为徐州牧,却无半点架子,更能看重自己的才能。
士为知己者死,鲁肃虽有游侠之风,心中却有宏图远志。
一直想找机会施展抱负。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上了。
李翊就在旁侧看着,一言不发。
现在只管让老刘发挥他的“魅魔”技能就行了,这事儿他在行啊。
他只需要在一旁看戏就行了,等鲁肃感动地差不多,自己再给他来那么几下。
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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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英雄所见略同(求追读!)
第45章 英雄所见略同(求追读!)
刘备对鲁肃嘘寒问暖,关心他在徐州过得好不好。
经过一番交流,两人才发现彼此相性竟如此相合。
鲁肃为人豪爽,有游侠之风,与刘备几乎如出一辙。
作为散财童子,除了鲁肃本身为人大方以外,是他知道乱世之中怀璧其罪的道理。
不过没想到的是,正因为鲁肃的豪爽,使得东城许多少年人去投靠他。
刘备一问才知道,鲁肃手底下竟有上千的私兵。
当然,说是私兵不太准确,毕竟他们没有编制。
倒不如说更像是黑、社会,鲁肃就是这个黑老大头子。
按《吴书》记载叫:
——“招聚少年,给其衣食,往来南山中射猎,阴相部勒,讲武习兵。”
这帮东城会的人,都是些年富力强的街溜子,靠着鲁肃吃饭。
现在鲁肃过来应征,这一千私兵便有了编制。
刘备此时终于明白李翊为什么要给自己首推鲁肃了。
能力先不说,光是这送来的钱粮,还有他手底下那帮少年人,刘备就笑得合不拢嘴。
“来,子敬我与你介绍一下。”
刘备主动为李翊与鲁肃搭线。
“此乃我军军师,李翊李子玉。”
“前日正是子玉保举的先生。”
鲁肃小吃了一惊,虽然看出这位少年郎仪表不俗,但没想到这么年轻就能做到军师之位。
李翊率先打破沉寂,开口:
“子敬先生,小子李翊有礼了。”
鲁肃赶忙作揖还礼:
“亏得先生保举,肃实乃斗筲之才,人微德薄,不想先生如此器重。”
“肃定当尽股肱之力,效犬马之劳。”
刘备闻言大喜,上前扶起鲁肃,眼眸中满是欣赏。
“子敬快起,备无甚恩德,蒙徐州父老看重,托以州事。”
“备自受命以来,夙夜忧叹,唯恐托付不效,有负百姓。”
“今得子敬相辅,正盼智者赐教,备当从善如流。”
鲁肃大手感动,眼眶都红了。
“肃择主而事,自生年以来,未见有如使君者!”
两人一见如故,刘备便拉着鲁肃求问对策。
李翊也在旁侧坐下,三人各自落座。
“主公,今欲保徐州,肃以为当贯彻一个方针。”
鲁肃挺直腰杆,开始谏言。
刘备与李翊也竖耳倾听。
房间内虽只三人,场面却相当严肃。
鲁肃就好像是一个新入职的员工,正在董事长和总经理面前进行面试考核一样。
刘备正色说道:“请子敬试为备言之。”
鲁肃眼眸凝起,一本正经道:
“徐州乃四战之地,无险可守。”
“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今已坐拥河北之地,此诚不可与之争锋也。”
“兖州曹操,今虽有吕布作乱,然吕布乃匹夫之勇耳,一战可擒,并非曹操敌手。”
“前岁曹操接纳青州百万黄巾男女,实力大增,此一路亦难取胜也。”
听到这儿,李翊也忍不住露出钦佩的目光。
他站在上帝视角,当然知道吕布不是曹操的对手。
但站在当时人的视角来看,曹吕之间的战争其实是非常扑朔迷离的。
曹操被心腹之人背叛,兖州大半的郡县都掀起了叛乱,一度只剩下三座县城。
并且战争刚开始时,吕布更是连连取胜。
光看形势,曹操似乎很难战胜吕布了。但曹操却有着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是吕布比不了的。
那就是,曹操此时是袁绍的小弟。
袁绍不会对曹操见死不救,史书记载叫:“乃给兵五千,还取兖州”。
袁老板大手一挥,抬手就给了五千精兵,帮老曹渡过了难关。
这也是为什么鲁肃会说曹操难取的原因,不单单是曹操不好对付。
更重要的是,打曹操就等于是打袁绍。
只要跟袁绍或者曹操其中任何一方作对,就等于直接跟袁曹同时开战。
这是绝对划不来的。
鲁肃的话还在继续:
“淮南袁术勇而无断,用人只重家世,不重才能,任人唯亲,虽居高位,然忠臣良将却不得立锥之地。”
“况且其自领扬州事,又兼称徐州伯,做事狂妄自大,四面开衅,其对徐州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如今天下将乱,为乱魁者必此人也。”
“明公欲济天下,为百姓请命,当先诛此人!”
与演义里老实憨厚的形象不同,历史上的鲁肃是能够单刀赴会,腹黑心狠的黑帮大佬。
作为东城会的会长,手段不够狠,也镇不住手下那帮人。
他力荐刘备全力对付袁术,这老登野心最大,对徐州的威胁也最大。
“今欲保徐州,北交好袁绍,西安抚曹操,南压制袁术。”
“诚如是,则徐州可定,大业可成也!”
刘备闻言,大为惊叹,下意识看向李翊,李翊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诶呀呀,子敬的方针竟与军师如出一辙!”
鲁肃也是微微一凛,旋即笑道:
“如此说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三人同时大笑。
其实,二袁争霸时期,只要稍微有一点战略眼光,就能分析出该怎么站队。
袁绍这边的队友是,曹操、刘表。
袁术这边的队友是,公孙瓒、陶谦。
陶谦就属于站队没站好,选择了袁术这边。
一个骷髅王,一个黑化疯批。
徐州本来就是四战之地,面对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曹操,和一个巅峰期的袁绍。
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李翊与鲁肃重新给徐州规划了对外方针。
交好袁绍曹操,重锤南面袁术。
事实上,历史上的刘备也确实这样做的。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没守住徐州。
可见徐州真的是地狱级副本。
刘备身边缺少顶级谋士辅佐,李翊正在帮他弥补这个缺漏。
鲁肃来了,秉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刘备信任鲁肃。
便将他们接下来打算通过买鹿制楚的货币策略,假道灭虢,北上解除臧霸的兵权,收复琅琊,一统徐州。
这算是徐州高层战略机密了,鲁肃刚来刘备便将这条战略告诉了鲁肃。
鲁肃明白这是一种信任,内心感动之余,又认真为刘备分析。
“如今方历战火,百废待兴。”
“如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收复琅琊,一统徐州,自是再好不过。”
一捋胡须,又道:“若徐州一统,明公将何为?”
鲁肃发出灵魂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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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修耕植以蓄军资(求追读!)
第46章 修耕植以蓄军资(求追读!)
鲁肃反过来的一问,令刘备微微一凛。
沉吟半晌之后,刘备缓缓开口道:
“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
“凡事当以民为本,今百姓无安固之志,诚难持久。”
“若能一统徐州,当树基建之本,以安百姓。”
“徐州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人口众多。”
“虽两遭屠戮,饥馑流亡,但根基尚在。”
“备以为当聚拢流民,开垦荒田,积蓄粮草军资,以飨甲士,然后方可南图。”
善!
鲁肃激动地站起身来,他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明公,这正是肃欲劝谏明公之所为也。”
“曹操寇略徐州,加罪于百姓,生灵百不存一,幸得明公不畏强、暴,方退却曹操。”
“明公有大恩于徐州,徐州百姓亦感念明公恩德,今能开屯田,聚灾民,百姓岂不感念明公之德?”
李翊顺水推舟,说道:
“如今陈元龙已接领广陵太守,典农校尉一职正好空缺。”
“主公何不表举子敬为新任典农校尉,由他来负责屯田事宜?”
刘备望着李翊那火热的眸子,心下会意,连忙说道:
“不知子敬可愿接领此任?”
典农校尉已是国防、部部长级别的高官儿了,鲁肃刚来就接了一个国家级大活儿,这是何等的器重?
士为知己者死,鲁肃赶忙躬身作揖:
“承蒙主公军师看重,肃自当效犬马之劳!”
感念刘备恩德的同时,鲁肃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屯田不是那么好屯的。
徐州士民十不存一,聚拢流民就要费许多功夫。
流民普遍素质偏低,聚拢之后,如何维护社会治安,鲁肃也得操心。
同时,徐州许多田地都有主,这也得鲁肃去做工作。
当然了,刘备与李翊肯定会在这期间予以支持的。
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屯田所需要用到的种子、农具,以及耕牛。
还有安顿灾民也需要用到一大笔钱。
刘备这边没过多久,就要出征琅琊。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麋竺此前给的钱粮也显得捉襟见肘,并且眼下正负责投放精盐的事宜,实在不好继续找他要钱。
所以李翊把目光对准了鲁肃,徐州仅次于麋竺的土豪。
当然了,要钱这种事。
怎么能让老板开口呢,李翊这个情商还是有的。
便一脸为难地对刘备说道:
“主公,你有所不知。”
“如今州中入不敷出,麋別驾那边提供的钱粮已经不够用了。”
“若要屯田,聚拢流民,所需用到的钱粮还差不少。”
这话当然是说给鲁肃听的,鲁肃感念李翊的表举之情,当即拍着胸脯,说道:
“此易事耳,肃在东城颇有家资。”
“今府库钱粮吃紧,肃愿送粮食三千斛,耕牛五十头,良马十匹。”
“以助主公治理徐州,区区俗物,聊表心意,还望主公笑纳。”
尽管知道以鲁肃豪爽的性格,肯定会给钱。
但李翊还是忍不住感叹老刘这魅力确实高,到哪都能遇上天使投资人。
早年起兵时有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赠送金钱马匹。
入徐州时,有陶谦赠送四千丹阳兵。
丢徐州后,又有麋竺倾尽家资送妹救急。现在,搞屯田,又有鲁肃送钱送粮,还送耕牛。
这历代三国志游戏中,比貂蝉还高的魅力没得说。
“子敬,真豪客也!”
刘备忍不住一声慨叹,他的性格可没有演义里那么婆婆妈妈。
同为豪侠,刘备发自内心地感激鲁肃。
鲁肃却看得很开,义正言辞地说道:
“比起明公为徐州军民所做的事,肃这点财货又算的了什么?”
“曹操杀得徐州泗水不流,肃亦为徐州人,岂不动容。”
“这点财货只当是肃聊表寸心,为明公大业尽些绵薄之力罢。”
李翊也在一旁帮腔:
“今我等同心协力治理徐州,不可拘于小节而斤斤计较。”
刘备颔首,又道:
“子敬,上一任的典农校尉是陈登,如今他已迁任广陵太守。”
“其此前在徐州做的还算不错,备以为子敬可萧规曹随。”
鲁肃当即大礼参拜:
“主公知遇之恩,肃当铭记于心。”
“虽肝脑涂地,也当屯田成功,为徐州增粮产益。”
刘备大喜过望,上前亲手挽起鲁肃,命人摆下宴席,要为他接风洗尘。
晚宴过后,刘备微醺,拉着李翊的手,不断称赞鲁肃的才能人品。
感激李翊给他推荐了一个好人才。
李翊只是笑而不语,在他看来,鲁肃真正的才能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如果说,蜀魏的王佐之才分别是诸葛亮和荀彧的话。
那么东吴的王佐之才便是鲁肃。
此人不单单擅长内政和外交,他的战略眼光同样出色。
赤壁之战时,鲁肃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时东吴一众大臣都主降,孙权也犹豫不决。
鲁肃便私下里找到孙权,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孙权该不该投降。
——“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事。今肃可迎操,如将军不可也。肃迎操,操当以肃还归乡党,品其名位,尤不失下曹从事。将军迎操,将安所归?”
简单翻译就是,江东这帮文臣投降之后,他们的官职不会变,该享受还是享受。
但权哥你是江东之主,你要是投降了,就从主人变臣属了。
与人为奴与自在为王,你自己选一个吧。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鲁肃很有战略眼光,同时真的忠贞高尚,替主公考虑。
所以孙权后来称赞鲁肃是“决计策意出张苏远矣”,认为鲁肃超过了战国纵横家张仪苏秦。
这样能文能武,有战略眼光,品德还十分高尚的人才能收入麾下,老刘你算是捡着宝了。
“现如今天色已晚,备差人送先生回府歇息如何?”
老刘十分替下属考虑,主动提出送李翊回家。
李翊却挥手拒绝了,“此刻不必回,翊尚有一事未曾解决。”
“哦?天色已晚,不知先生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明天解决的?”
李翊嘿嘿一笑:
“主公莫不是忘了,徐州诸派之中,尚有一派未曾真正归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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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7章 惶恐不安的曹豹
第47章 惶恐不安的曹豹
是夜,月白风清。
曹豹走在大营里,来回踱步。
自刘备接任徐州牧以来,曹豹的位置就一直很尴尬。
刘备上任后,大肆封官,除了自己的嫡系武将外。
连麋竺、陈登都顾及到了。
麋竺保留别驾之职,陈登迁任广陵太守。
陶谦这帮老臣全都照顾到了,唯独他这手握丹阳兵的老将被边缘化。
在徐州扮演的戏份越来越少,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曹豹担心自己没准哪天就被刘备集团给清洗了。
“诶,将军别犹豫了!”
许耽这时走了过来,“继续留在徐州,早晚为刘备所害,倒不如回丹阳老家去!”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曹豹皱了皱眉头,否决了许耽的这个提议。
许耽却急得不行,俗话讲成王败寇。
丹阳派一直是刘备的死敌,在徐州的权柄争夺中输给了刘备。
他们就已经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而更令丹阳诸将感到害怕的是,刘备上任后却并没有处置他们。
既没有重用他们,也没有对他们下黑手。
就这么撂着,冷处理。
这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人对未知的事情天生就带有恐惧。
你说他们要反吧,但刘备又没拿他们怎样,造反无名,有失人心。
你说就这么耗着吧,又担心刘备随时会清洗他们,坐以待毙。
所以这些天,曹豹等人每日都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思来想去,许耽想着一个好法子:
“徐州恐已不容我等,不若早回丹阳,别图大事。”
“将军别再犹豫了!”
曹豹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我丹阳诸将自中平五年随陶公入徐州以来,已历七年矣。”
“不少军官将士都在徐州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七年过去,物是人非,丹阳岂容我等?”
“况果真回去,将士家眷尚在徐州,不需两年,人心思归,我军自散矣!”
曹豹不愧当了这么多年的军官儿,早已经是根老油条了。
把问题看得很明白,他们虽号称是丹阳派,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丹阳来的而已。
现在丹阳早已不是当年的丹阳了,将士们更是在徐州有了妻儿老小,若冒然离去,必定扰乱军心。
除非你拥有像刘备那样的魅力值,从北到南,天涯海角都有一大堆人生死相随。
“唉!”
许耽长叹一声:
“既如此,倒不如北投袁绍,或者南投袁术,与他们合作,兴许能重夺徐州!”
曹豹苦笑道:
“与虎谋食,焉有其利?一个曹操已经够徐州受的了,若再将二袁卷进来,我徐州军民只怕又难逃一劫啊。”
在徐州生活了这么多年,曹豹对徐州还是很有感情的。
许耽大声道:
“二袁若是猛虎,那刘备便是笑面虎,军中诸将这几日惶惶不安,生怕哪天掉脑袋。”
“陶公既死,曹公便是我们的将军,我等都是你的兵子。”
“您可不能在这种大事上犹豫不决啊!”
曹豹深感肩上的责任重大,伸手揉捏了一下太阳穴。
“正是因为诸公将性命托付于我,我才更要小心谨慎,不能轻易冒险。”
“自彭城受挫以来,我军损失惨重,断不是刘备敌手。”
“此时绝不可妄动!”
饶是历史上的曹豹都得拉上吕布入伙,趁刘备离开时才敢造反。
而且就这样,还被张飞给一换一了。
现在孤立无援,元气受挫的曹豹,哪里敢轻举妄动?
就在曹豹与诸将争执不下之际,忽有士卒来报,言刘使君的军师到了。“军师?”
“是那位李先生吧!”
听到李翊到来的消息,曹豹心情又激动又有些害怕。
激动的是刘备集团那边终于有反应了,李翊是刘备的心腹重臣,刘备派他来肯定有重大安排。
但隐隐约约又怕李翊是来收拾他们的,心中略微感到有些不安。
许耽面色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来了多少人?”
士卒答:
“就十来人。”
呼……
听到这个消息,曹豹与许耽都长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快快请入,莫要怠慢了李先生。”
曹豹知道李翊应该没有歹意,心中放下了戒备。
“慢!”
曹豹马上叫住那个士兵,“还是让我亲自去迎罢!”
回头冲许耽使了个眼色,许耽会意,朝身后的丹阳诸将招了招手。
众将便跟在曹豹身后,一起出了大营。
迎面正撞见李翊。
别说,他自换上刘备给他准备的鹤氅之后。
果真是丰神飘洒,器宇轩昂,有神仙之概。
曹豹方一踏出营门,便看见十余架载满货物的牛车。
士兵们正一个个从牛车上卸下货物。
这是……?
丹阳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曹豹挺直腰杆,一正心神,阔步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朝李翊行了一礼:
“中郎将曹豹,见过先生。”
李翊当即作揖还礼:
“曹将军乃徐州重臣,亦是击退曹操的功臣,切勿多礼。”
徐州重臣吗?
听到这句话,曹豹尴尬地笑了笑。
论名头,他确实算得上是徐州重臣。
可他却非常清楚,自己已经被政治边缘化了。
徐州高层最近好几样重要决策他都没能参与。
“不知先生深夜到此,有何见教?”曹豹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翊挺直身子,朗声答道:
“备了些牛酒,特来为中郎将道喜。”
道喜……?
曹豹眉头一皱,更加摸不着头脑。
那边许耽不放心,悄悄去检查牛车上的货物。
解开袋子一看,里面果然装满了麦子和小黍。
后面还有好几车美酒。
这……
许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曹豹。
曹豹这下总算相信李翊没有恶意,乃躬身作揖道:
“恕曹某失礼,外边儿风寒,不是说话处。”
“请先生来我营中一叙。”
“如此,叨扰了。”
李翊跟随曹豹一起入了军营。
曹豹亲自为李翊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军营简陋,无甚好茶。”
“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李翊接过茶盏,并未着急喝,反而调侃道:
“翊以为自己已是勤勉精进,每日早起晚归,已是不敢松散懈怠。”
“直到见到曹将军才知何谓辛苦。”
“现已是深夜,将军却仍留营旅之中,饱经风霜之苦。”
“叫翊好不佩服。”
听到这话,曹豹尴尬地脚趾扣地,不敢与李翊的眼睛对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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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8章 教老刘真正的御人之术(求追读!)
第48章 教老刘真正的御人之术(求追读!)
李翊夸得曹豹很不好意思。
曹豹他为什么这些天长留军中?
那还不是怕哪天突然被刘备给噶了,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只敢留在军营里,每日带甲入眠。
“……先生说此来专程为我道喜,不知我何喜之有?”
曹豹双手抱着茶盏,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翊不慌不忙地轻啜一口热茶,说道:
“中郎将可知自己将有祸事否?”
我去!
曹豹直接站了起来,双目瞪得浑圆。
暗想你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上一秒不还说给我道喜吗?
怎么下一秒就说我有祸在身了?
“……未、未知也。”
李翊脸色平静如水,有条不紊地说道:
“昔韩信不听蒯通之说,而有未央宫之祸;大夫种不从范蠡于五湖,卒伏剑而死。”
“斯二子者,其功名皆赫然哉。“
“今中郎将大勋已就,威震其主,却又怀有丹阳重兵,此岂非取死之道吗?”
这!
曹豹果然被李翊这番“危言耸听”给吓住,犹豫一下,乃跪倒在地。
“此正是豹忧虑之事,先生深夜到此,必有良言教我。”
“豹洗耳恭听!”
曹豹头脑还算清醒,知道李翊肯定就是为这事来的。
“中郎将为官多年,是翊的长辈,翊还有诸多事务要向将军请教,将军怎么反倒向翊问起良策来了?”
说着,李翊伸手扶起曹豹,嘴上笑道:
“中郎将乃栋梁之材,使君之爱将,小子可担不起这大礼。”
曹豹只觉汗颜,欠身道:
“先生莫要再打趣曹某了。”
“先生乃智者,智者之言,曹某一定听从!”
嗯……
李翊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
不得不说,这一招冷处理还真好使。
刘备上任时,大肆封官。
本来念及曹豹在徐州的影响力,和他多年的劳苦功高,要给他封下邳相这样一个高官儿的。
但被李翊给按住了。
李翊不仅阻止刘备给曹豹封官,更不允许曹豹参与任何徐州重要事务,将他政治边缘化。
刘备担心会逼反曹豹。
李翊却安慰他说:“曹豹势穷,必不敢反。”
刘备自是信任李翊的,便按照他说的做。
这些天,君臣二人搞定了麋家、陈家,商讨了屯田、精盐投放等诸多事宜。
唯独没有管曹豹。
曹豹不知刘备用意,果然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
现在已是噤若寒蝉,被李翊轻轻地拿捏住了。
“先生深夜孤身造访,送来牛酒,又要为我道喜。”
“想来定是腹有良策,还请先生不弃鄙贱,豹自当躬听明诲。”
李翊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有条不紊地说道:
“将军亦是官宦出身,想必这为官之道,不必翊来教你。”
“昔萧何自污,以保其节;王翦求封,以保其身。”
“如今将军手握重兵,如何学萧王二人自保?”
萧何自污与王剪求封强调的就是相劝不能大过皇权,两人都是通过“示弱”以此来向自己的君主表明自己没有野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饶是曹豹再傻也该听懂了。
“先生是要我交出丹阳兵权?”
曹豹脸色很难看,丹阳兵是他唯一的倚仗,交出去他就彻底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他真的要因为李翊的一句话,而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吗?
“不!”
李翊否决了曹豹的这个想法。
曹豹眉梢一挑,暗想难不成还有转机?
“昔日陶公曾予使君四千丹阳兵部曲,今中郎将也只需交出四千丹阳兵,即可保全自身。”这便是李翊的高明之处。
他没有全要曹豹的丹阳兵,为的就是取得他的信任。
表明我们要丹阳兵只是求个安心,我们给你留丹阳兵,也是为了给你留个安心。
这才是真正的互相信任之法。
像老刘那样直接保留全部兵权的做法就太稚嫩,太天真了,竟想用自己的真诚来打动曹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老刘这时候还保留很重的江湖气,缺乏政治锻炼。
所以在处理徐州问题上还不够成熟。
“……四千丹阳部曲吗?”
曹豹背着手,背过身去,陷入了沉思。
李翊虽没有剥夺他的全部兵权,但要走了四千丹阳主力,足以使他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等于是把他给打残了。
但若果不交,只怕不是残废那么简单了……
李翊也不催他,他知道这种情况,越是催促越容易起到反效果。
少时,李翊这才缓缓开口:
“中郎将可还记得初来时,翊曾言要为将军道喜吗?”
曹豹回眸,无奈地苦笑道:
“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喜之有?”
哈哈哈。
李翊咧嘴笑出了声:
“中郎将不必如此!”
“你是陶公的旧将,亦是使君的爱将。”
“在这次击退曹军的战役中,你与你丹阳将士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使君岂会亏待功臣?”
说着,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曹豹。
“请将军一观。”
曹豹意兴阑珊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大印。
“这是……?”
“使君已决定表举中郎将为下邳相了。”
“哦?此言当真!”
曹豹又惊又喜,满脸的难以置信。
下邳相可是太守级别的高官儿,现在刘备的治所就在下邳。
曹豹这个下邳相相当于是市、高官了!
“呵呵,哪有不当真之理?”
这就是御人之术。
同样是封下邳相,曹豹收获到的情绪价值是不同的。
历史上的老刘,是保留了曹豹的全部兵权,然后一上任就给他封了下邳相,让他参与徐州各大事务。
几乎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里怕摔了。
就这样宠着,以为用自己的真诚便能换来曹豹的忠诚。
但殊不知,有的人就是你待他越好,他越会把你的好当成是一种理所当然。
不但不会感恩,反而会不断索取。
刘备就犯了这样的错误,但也可以理解。
其实三兄弟一路走来,一直都在不断成长。
刘备是最为明显的,入蜀后的刘备与徐州时的刘备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他也是慢慢才明白,政治上的许多事不能靠他那套江湖游侠的规矩来解决。
现在的曹豹在不断被冷落后,一度担心自己要被清洗。
现在突然被告知不但能保留部分兵权,还能够担任下邳相这样的大官儿。
这如何不令他感到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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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49章 走过最长的路,是你的套路(求追读!)
第49章 走过最长的路,是你的套路(求追读!)
曹豹的心理转换,其实就是利用了鞭子与果的心理效应。
“亏得先生保举,豹感激不尽!”
曹豹拱手一揖,他太知道下邳相这个官职的含金量了。
别看他这个中郎将和下邳相都是两千石的高官儿。
但中郎将严格意义上讲,是只有中央才能任命的。
卢植平定黄巾之乱,才封了中郎将。
曹豹这个中郎将,是陶谦自娱自乐的封的。
就跟封刘备豫州刺史一样,除了名头响亮壮壮声势之外,没什么实权。
而下邳相则是实打实的高官。
“中郎将先不要谢我,这四千部曲……”
“给!”
曹豹既得了好处,心里自然好受许多。
“既是使君之命,豹自无不允之理。”
“稍后我便命许耽亲自选拔四千丹阳精锐,送到使君那里去!”
对他而言,不上不下也挺难受的,倒不如听从李翊的建议,主动“示弱”以自保。
交出一半的丹阳兵,表明自己的忠心,同时也让自己不至于完全成为待宰的羔羊。
其实,即便曹豹交出全部的兵权,刘备也不会动他。
从政治角度考虑,曹豹作为陶谦的老臣,刘备刚上来就杀老臣,肯定会造成徐州人心浮动。
大家互相猜忌,互不信任。
同时考虑到曹豹在丹阳派中的影响力,动了他,也会一定程度上扰乱军心。
所以,曹豹主动交一半的兵权,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善!
李翊一拍手,上前挽住曹豹的肩膀,一副好哥们儿模样。
“中郎将乃徐州栋梁,亦是使君左膀右臂。”
“现如今使君有件大事不曾了,还需中郎将出力。”
曹豹不假思索,“先生直说无妨,只要是曹某能办得到的肯定办。”
“善!”李翊煞有其事地说道:“中郎将可知徐州之利害否?”
徐州之利害?
曹豹面色一紧,颇有一种被老板提问的感觉,生怕自己答错了。
“徐州上有明主,下又有忠臣良将,还能有什么利害?”
李翊失声笑了,这曹豹还真是根官场老油条,忍俊不禁道:
“中郎将答得圆滑,不是翊想听的。”
“既如此,便有翊来为中郎将解答。”
“徐州五郡,惟琅琊不从使君调遣,若能收复琅琊,一统徐州,则五霸之业可成也。”
嘶……
曹豹倒吸一口凉气,“使君要对臧霸动手?”
嗯哼~
李翊点了点头,脸色异常淡定。
但曹豹却不淡定了:
“当年臧霸引数百壮士投奔陶公,因其作战勇猛,每战必克,陶公遂表其为骑都尉,划开阳为界,令其屯兵。”
“他手下健将孙观、吴敦、尹礼皆乃善战之士,手下各有精锐千人。”
“早在数年前其手中兵马便有三四千之众,如今经营这许多年,兵马恐不下万。”
“况他又有泰山之众为其后援,泰山兵皆是悍勇无比之士,绝非轻易可取啊!”
李翊笑道:
“我正是知道臧霸难取,才来与中郎将商议此事。”
言外之意就是,没你我们搞不定臧霸,你瞧你对我们多重要。
此话果然受用,曹豹真的认真思考起对策来。
“臧霸此人在泰山颇有威望,只因其人讲义气,重情分,我观其只有割据之势,并无称雄之野心。”“使君现在刚领徐州,何必着急着大动干戈呢?”
曹豹与臧霸也共事过一段时间,他知道臧霸现在只是骑墙观望,只要刘备能够稳住徐州,他肯定会倒过来的。
他毕竟是个江湖人,不搞士人那一套,没有太大的野心。
就是带着他那泰山帮的兄弟们过好日子就行了。
曹豹能说出这番话来,至少证明他现在确实是真心替刘备着想。
徐州经历了两年的战火,以及政权的交替,正是人心浮动,相互猜忌的时期。
现在确实不宜大动干戈。
李翊微一颔首,正色说道:
“中郎将之意,翊也明白。”
“只是臧霸盘踞琅琊,地处要害,此等战略重地,断不可交予不可信任之人。”
言外之意,就是琅琊必须得由刘备能够调得动的人来坐镇。
不然琅琊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中郎将莫非忘了此前曹操二伐徐州之时,正是从琅琊进入,然后寇略东海,一路向西的吗?”
李翊提醒曹豹。
臧霸名为徐州藩属,却没有起到真正的保护作用。
曹操势大,臧霸直接放他进来,冷眼旁观,最后就是陶谦老头倒了霉了。
现在老刘接领徐州,你说他可能把琅琊交给一个随时可能放人进来的人手中吗?
曹豹眉头紧皱:
“去岁曹操寇略徐州之时,自琅琊而入,臧霸乘势席卷徐州诸郡。”
“琅琊大半郡县已落入其手,泰山兵又骁勇善战,我等恐强取不易。”
臧霸本来是只屯兵开阳的,结果曹操与陶谦大战的时候,趁机把势力拓展到了琅琊、乃至东海两郡。
昌豨甚至一度攻占彭城国,把彭城王刘和直接赶去了兖州。
什么叫枭雄,臧霸就是一个典型的枭雄。
两雄相争,渔翁得利。
“中郎将放心,我岂不知徐州局势不稳,不宜大动干戈?”
“所以经使君与我等商议,打算以假道灭虢之计,解除臧霸兵权。”
“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果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收复琅琊,岂不是一件好事?”
“让中郎将配合我们出兵,也只是为了壮声势罢了。”
毕竟哪怕是摆鸿门宴,也得手上有兵,唬得住人才行。
曹豹颔首,如果能免于交战,确实是皆大欢喜。
可如果……
“如果臧霸不从,先生当如何?”
“……呵呵,那就只能一战咯。”
我去!
结果还是要打吗?
曹豹自彭城大战后,兵马损失严重,现在又被李翊分走了一半的兵,实在不想再大动干戈了。
“哦对了,我忘了跟中郎将说了。”
李翊佯作回神,“这个下邳相须得等收复琅琊之后,才好让中郎将上任。”
六!!
曹豹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先生,这好像与我们适才说的不一样啊!”
“将军莫急。”
李翊摸了摸曹豹的胸膛,柔声安抚:
“使君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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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0章 刘备:我也遇到吾之子房了
第50章 刘备:我也遇到吾之子房了
领导敬你酒,那是为了磨炼你的心性。
领导拒绝你的请求,那是组织上对你另有安排。
凡事要以集体为重,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李翊用标准的职场话术,给曹豹解释:
“下邳相乃是太守级别的高官,中郎将虽是陶使君老臣,在徐州这许多年也是劳苦功高。”
“但是使君身边也有一大批老臣需要照顾,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好厚此薄彼不是?”
“不过使君却是心向中郎将的,要不然不至于冷落了关张二将,独将下邳相留于中郎将你。”
李翊口灿如莲,滔滔不绝地忽悠曹豹。
曹豹认真听着,中间不断点头。
“所以使君想了一个好法子,那就是借此次收复琅琊的战役,为中郎将建功。”
“只要有了平定臧霸之功,那自然可以使使君身边那些武将闭嘴。”
“如此,使君也才能顺理成章的推举中郎将为下邳相是也不是?”
曹豹停下来,慢慢思考。
在沉吟许久之后,这才握起李翊的手,谢道:
“先生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豹已晓使君难处矣。”
李翊不忘叮嘱,“这下邳相是我向使君求了很久才求来的,使君本来打算交给张飞的,是我拦了一把,使君才改了主意。”
张飞乃是曹豹的死对头,曹豹能压张飞一头完全是靠资历。
要真让张飞拿了下邳相,曹豹怕是真的永无天日了。
听到这话,曹豹大喜道:
“明白了!明白了!”
“先生可真向着我啊!”
“今后先生有任何事,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望着曹豹这一脸感激的模样,李翊强忍着笑意。
他想,
要是曹豹知道历史上的自己,其实啥都没做,就直接白嫖了下邳相不知是什么感受?
“……嗯,其实我也不喜张飞,今后曹将军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替你做主。”
李翊开启大忽悠模式,向曹豹拍着胸脯保证。
曹豹感动地眼眶都红了,擦了擦眼睛,哽咽道:
“我与先生非亲非故,先生竟如此厚待于我。”
“以后豹这条性命就是先生的了,但有驱使,无有不从!”
曹豹当然感动了,刘备的心腹副手,竟然这么向着自己。
又是给他大官,又是帮他建功立威。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刘备集团清洗,一眨眼就要成为下邳相l。
李翊这份恩情,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中郎将莫要这么说,我一直欣赏的就是中郎将这样的人中之龙,今后你我当携手扶持才是。”
曹豹当然不会知道,李翊当着张飞的面儿也是这么说的。
尽显渣男本质。
但李翊也是为了集体着想啊。
其实内部员工不和的情况,谁都有。
曹操手下有张辽李典,孙权手下有凌统甘宁。
隔壁袁绍手底下更是群魔乱舞。
其实手下人不和时,就需要一个人出来调节手下人关系。
老刘就是没有调节好手下关系,徐州才出了事。
毕竟他早年间一直颠沛流离,政治嗅觉还没那么敏锐。
不像曹操、孙权都是官二代,出生就自带政治天赋。
李翊现在就是在扮演这样一个调解人的角色,即便日后曹豹、张飞真的爆发冲突了,他也能够及时出来调节。
同时,他并不会刻意去调节曹豹与张飞的矛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能宏观调控,不能微观调控。
因为这种事是一直存在,一直有的,不是个例。
如果每一对手下人闹矛盾,都要刘备与李翊出来摆平的话,那不得累死。
所以只要保证有人能镇得住手下人,然后及时出来调解就行了。
诸葛亮就是老刘的调解人。
比如魏延与刘琰闹矛盾时,就是诸葛亮出来把刘琰送回了成都。
现在李翊是接过了丞相的任务。
“不知使君打算何时出兵?”曹豹问。
“中郎将只需等候命令即可,时候到了自然会知会中郎将。”
“明白了,那这钱粮……?”曹豹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可不能让让手下的兄弟饿着肚子打仗。
“……哈哈,中郎将放心,钱粮自是由州府出,哪能让中郎将破费?”
听到这话,曹豹终于放心。
也更加信任李翊了。
“那末将就等候使君的命令了,只要使君一声令下,我丹阳儿郎随时准备北上!”
经过这段时间李翊与刘备的不懈努力,总算将徐州各派尽数收服。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差北上收服臧霸,徐州便能重新归于一统了。
……
刘备暂时稳定住了徐州各派,政权更加稳固。
又得了鲁肃,心中自是不胜欢喜。
这其中最大的功臣,便是每日起早贪黑,东跑西跑的李翊。
刘备现在看他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甚至恨不得直接跑到高祖灵前,感谢他老人家显灵。
自己终于明白您老当年遇到张良时是什么心情了。
刘备甚爱李翊,每日与他是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如果不是李翊不愿意,老刘下一步就要寝则同榻了。
而就在老刘着实准备北上,假道灭虢除臧霸之际,又一大惊喜送上门。
赵云、田豫回来了!
果然不出李翊所料,在回到公孙瓒身边后,两人果然对他失望透顶。
当然,赵云是直接留在了常山,压根儿没回公孙瓒那里去,但知道公孙瓒做了哪些好事。
田豫则是被公孙瓒冷落,不被重用。
而当看到公孙瓒与小商小贩结拜,甚至重用那些只会阿谀奉承之人时,田豫是彻底对他失望了。
恰好刘备这边又几乎是每日一则状书,催促二人回来。
一边述说自己的思念之情,一边又表示自己人手不够,希望二人能念在往日情谊上回来帮忙。
这是完全放下了君主的架子,恳请二人以朋友的身份回来帮忙。
士为知己者死,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挣扎之后,二人最终都选择了回来。
这主要得益于老刘给台阶下了。
历史上的老刘就是真的以为二人铁了心要走,哭得伤心欲绝。
完全没想过给两人一个台阶下,求他们回来。
现在有了李翊在旁侧提醒,老刘终于又重新将二人拥入怀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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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1章 臧霸:“刘备有高人相助啊!”
第51章 臧霸:“刘备有高人相助啊!”
赵云,田豫既归,恰逢曹豹也已献上那四千丹阳部曲。
秉着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原则,同时也是为了笼络人心,在李翊的建议下,刘备将这四千丹阳兵分成两部。
由赵云、田豫分别统率,各领两千人。
在万事俱备之后,刘备点齐兵马。
算上下邳本郡兵马,刘备自己手上的人马,麋竺、鲁肃送来的童仆,以及曹豹的归附。
然后留下部分人守下邳,北上征讨臧霸,也能凑出个小两万人。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是泰山帮人数的两倍。
有了人数优势,又是出师有名,刘备对此次出征还是很有信心的。
大军一路北上,途径莒县前往青徐地界,准备迎接孔融入境。
然后按照原计划,刘备以徐州牧的身份,向臧霸下达了军令,让他来莒县会合,于帐前听用。
这道军令,送到臧霸营中时,臧霸立马召集了泰山帮的兄弟,开了个紧急会议。
历史上的臧霸,能在曹操眼皮子底下,割据青徐二十多年,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现在袁绍染指青州不假,但主要在对付田楷,孔融的北海受到的威胁并不大。
至少目前为止,绝对不至于让刘备如此兴师动众,徐州还未安定的情况下,就着急着出兵。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刘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他们泰山帮。
这便让臧霸有些犯愁。
名义上,臧霸是刘备的下属,如果公然抗命,便有可能遭到刘备的军事打击。
当然了,陶谦、曹操他都不怕,自然没理由要怕刘备。
可是最近接到消息,琅琊民间大量粮食外流。
一打听才知道,市场上多出了一种精盐。
这种盐味道比他们原本的粗盐更加咸鲜,并且价格还十分便宜。
最关键的是,这种官营盐竟然在民间大规模的交易。
大家都知道这种盐一经问世,肯定能带来巨大的利润,所以纷纷趋之若鹜。
而这些盐商也都是有备而来,全副武装,要求只能以物易物,用粮食来交换。
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琅琊大量百姓开始用粮交换精盐,甚至挨家挨户的去借粮食。
粮食不够了,便将家里的牲畜一并拿来交换。
他们想的也很简单,只要有了钱,粮食哪里买不到。
就这样,琅琊民间的粮食大量外流。
等臧霸察觉之时,为时已晚,尽管他已下令,立马禁止百姓交易,然后调查逮捕这些神秘的盐商。
而这些盐商却早已经乘船,载着大量的粮食,满载而归回东海去了。
“这些商贾竟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以盐换粮,绝对不是普通的盐商!”
臧霸气得浑身发抖,他的面前还有一盒雪盐。
孙观走了过来,伸手舔了舔精盐,旋即叹道:
“此盐比之粗盐咸鲜尤甚,价格又公道,百姓很难抵住这其中的诱惑。”
“现在我开阳之粮已只剩一月之用,若是刘备此时来攻,如之奈何?”
臧霸眉头紧皱,当他发现粮食外流之后,第一反应当然是马上去别的郡县购置粮食。
结果,刘备却下令,下邳、东海、广陵、彭城四郡全部禁止对外出售粮食。
还切断了与琅琊的商路,禁止商人出入。
臧霸无可奈何,只能从其他方向求援。
北方的孔融与刘备是好友,也拒绝了臧霸购粮的提议。
“我明白了,这背后定是麋竺在推手。”
“我昨日去调查过了,琅琊许多麋家的商铺全都关门搬走,定是他与刘备合谋,卷走了我们的粮食!”吴敦愤慨地说道,情绪十分激动。
孙观连连点头,应和道:
“定是糜子仲所为,他家的商路遍布徐州各地,只有他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交易粮食。”
“我们发现的太晚了!”
臧霸眉宇间一川不平,沉声叹道:
“买鹿制楚,假道灭虢,这两拳打得臧某措手不及。”
“……刘备竟有这般能耐。”
孙观忙道:
“听说那刘大耳近日新得一位军师,姓李名翊字子玉,此人算无遗策,有经纶济世之才。”
“莫非刘备此次出兵,便是他的手笔?”
吴敦也帮腔道:
“是也,这精盐来得蹊跷,若能将之与刘备出兵联系在一起,便说的通了!”
这小子还能发明精盐?
臧霸双手环抱于胸前,苦着一张脸,心乱如丝。
“我与刘备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臧霸不能理解,明明刘备接领徐州时,自己还派人过去表示了祝贺。
之后两家也一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兄长,刘家人最是没有信义,我们断不能相信那刘备。”
“此次他调我们去莒县听用,摆明了是想夺咱们的兵权。”
“我们可万万去不得啊!”
孙观大声说道。
另一位泰山将尹礼情绪亦十分激动,朗声道:
“正是正是!此乃鸿门宴。”
“咱们兄弟盘踞琅琊,与刘备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他倒好,想让咱兄弟为他老刘家鞍前马后,想的忒也美了。”
“依我之见,咱们都别去,谁都别去!”
就在众人吵得面红耳赤,争得不可开交之时,一道粗犷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此乃事关我泰山军生死存亡之大事,公等却尽凭一时意气,各自为私,不为大局着想!”
泰山诸将不是政治人物,匪气更重。
所以当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说这种数落的话时,要么胆子得够大,要么拳头都够硬。
众人回首视之,乃泰山将昌豨也。
他的势力范围主要在东海北部,此次刘备出兵北上,事关泰山军存亡。
昌豨也率兵前来开阳与诸将会合。
整个泰山军中,臧霸头号话事人,昌豨便是第二号人物。
他的确有实力敢说这样的话。
“昌兄何来迟也?”
臧霸还是很有礼貌的跟昌豨打了个招呼。
昌豨却并未多叙礼,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
“诸位,我等本奉陶公为主,现如今陶公身死,刘玄德接领徐州。”
“我等自当听从刘使君调遣,如若不从,便是公然抗命。”
“现在刘备大军就驻扎在莒县,倘若乘势来攻,我等何以当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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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2章 军师真是奸真是足智多谋!(求追读!)
第52章 军师真是奸……真是足智多谋!(求追读!)
昌豨发出这句灵魂拷问时,以尹礼、吴敦为首的众将全都语塞了。
孙观摇头慨叹:
“据探子回报,刘备此次带来了两万大军,估计是把他压箱底儿的兵都带来了。”
“其心意之坚决,此次怕是难以善了,我等须谨慎决断才是。”
尹礼哑火,默不作声。
吴敦沉默,一言不发。
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臧霸,臧霸揉了揉太阳穴,沉吟许久,才颓然说道:
“诸位可知我等为何能盘踞琅琊这许多年吗?”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说不上来。
“只因陶恭祖庸弱,须借我等之力,为他镇守北方,抵住兖州、青州来的压力。”
“现如今,徐州已换了主人,这刘备不是陶谦,他需要的是将琅琊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假他人之手。”
众人全都低头,陷入了沉默。
臧霸的话还在继续。
“陶恭祖在任时,手中不过只彭城、下邳两郡而已。”
“可他刘备!上任徐州不到一年时间,便将彭城、下邳、广陵、东海尽数收入手中。”
“莫说是刘备,若是陶谦拿了这四郡,我等亦断无割据琅琊之理。”
臧霸道出了真相,他们能割据琅琊的真正原因。
还是陶谦太弱了,对徐州掌控力不足,广陵倒向袁术,彭城被曹操血屠,东海又得不到当地人的支持。
当然也就无暇顾及他臧霸了。
现在刘备整合军力,将四郡团结在手中,一起向琅琊发难。
还未开打,臧霸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兄长,你的意思是……?”孙观问。
臧霸一只手背着后背,一只手伸出来,握紧成拳。
“徐州五郡,便如这五根手指头。”
“刘备已掌握四指,只要收复琅琊,便能五指成拳,攻打天下任一诸侯。”
“……这刘玄德志向不小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臧霸语气中竟还带有一丝敬佩。
他们泰山兄弟最多只是想要割据,这刘备显然是志在天下。
“所以兄长的意思,到底是……?”
众人都有些焦急,想听一听臧霸的意见。
臧霸缓缓说道:
“且先应下,说我等不日便到。”
众人眉头一皱,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是臧霸的缓兵之计,显然是想看刘备接下来的动作。
倘若刘备要直接强攻的话,臧霸可能就会选择投了。
“……唉!”
臧霸一拳打在案椅上,刘备假道灭虢,一路北上到莒县,直接越过了他的开阳。
中间他一直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出兵阻拦。
最终像放曹操进来一样,他也选择了放刘备进来。
没想到刘备真就停在莒县不走了,现在臧霸是骑虎难下。
一旦刘备发起进攻,便是自北向南,一路势如破竹。
因为臧霸已经失去了用沿途关隘阻拦他的机会。
……
“……哦?臧霸说不日便到。”
望着绵绵不绝的沭水,刘备捋着胡须,面色平静,让人难以琢磨他心中所想。
“此乃臧霸的缓兵之计,我等断不可继续拖延下去。”
李翊在旁给刘备提出建议。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打仗是很烧钱的,现在刘备足足出动了两万大军,光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巨大的数额。
可别谈所用到的军备,以及之后可能遇上的伤亡抚恤了。
李翊当然希望老刘能够速战速决。“军师是希望我出兵吗?”
“主公难道不想进兵?”
一个反问,刘备转过身来,沉吟道:
“徐州近两年已造太多杀戮,你我沿途也见到大量白骨血肉捐于草野,这琅琊百姓亦是我徐州军民,备岂忍自相残杀?”
“何况我等正要推行屯田之策,战事若起,大量百姓流离失所,田地沦为荒芜。”
“这也会增加我等的工作量。”
刘备为大局考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动兵的。
何况臧霸的泰山兵骁勇善战,真要打起来,双方肯定都很难受。
最后只会白白便宜了外人。
“……哈哈,主公勿忧。”
李翊柔声安慰刘备,“若要克臧霸,何须两万兵?”
“哦?军师难道另有妙策。”
刘备眉梢一挑,若是能够不费一兵一卒解决臧霸的问题,自然皆大欢喜。
“我等举两万之众,不过是为了壮声势,给琅琊施压罢了。”
施压么……?
刘备眸子凝起,立马反应过来:
“莫非军师另有后手?”
“正是,主公请看。”
李翊取出地图,就地铺好,给刘备解释道:
“泰山诸将,共同治理琅琊。”
“开阳乃臧霸的地界,利城乃吴敦的地界,而北方的东安、东武则分别由尹礼、孙观统治。”
“而我们现在就在这里。”
李翊用食指敲了敲莒县所在的位置。
刘备也打了这许多年的仗了,一眼便看出了他们莒县的妙处。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兼顾到四个方向。
能够同时对四方势力同时发起进攻,而且极其适合围点打援。
“这莒县乃是萧建的治所。”
李翊指出了关键所在。
萧建是琅琊国的国相,名义上的琅琊之主。
但他的势力范围仅仅只是莒县,剩下的地盘已经被泰山帮给瓜分完了。
刘备颔首,一捋胡须道:
“备久闻萧建与臧霸不合,莫非军师是想假萧建之手,来对付臧霸?”
李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萧建是官宦出身,看不起臧霸这些苦出身,但又对他们无可奈何。
历史上的臧霸是直接攻破了萧建所在的莒县,将城内的粮食财物一扫而空。
萧建对臧霸是怀有恐惧与不安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保护伞,而老刘恰好有。
“今可使人密信与萧建,劝其来降。”
“然后再使人告知臧霸,萧建已降,但我等未受。”
刘备恍然大悟,李翊这是想利用萧建来给臧霸施压。
也就是说,如果你还不降的话,咱们可就要去找萧建了。
“备明白了,臧霸畏萧建得势,必然向我等投诚。”
“正是如此。”
“……唔,军师真是歹……,真是足智多谋。”
“有此计,不愁他臧霸不来投诚!”
“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宛若两只狐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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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3章 老刘啊,半场香槟开不得(求追读!)
第53章 老刘啊,半场香槟开不得(求追读!)
琅琊国相萧建,严格意义上讲,作为徐州牧的刘备对他是没有指挥权的。
也就是说萧建可以不服从刘备的命令。
但从现实来看,仅仅只掌握了莒县一隅,四面又被泰山军团团包围,萧建是不可能同时得罪两家的。
他必须在臧霸与刘备当中选一个。
而前者是完全不可能的选项,萧建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帮泰山寇。
臧霸也与萧建积怨已深,双方是不可能达成和解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刘备现在是坐实了徐州牧的名头,当他抛来橄榄枝时,似乎由不得萧建拒绝。
萧建来到城头,再次展开刘备送来的那一封书信。
信中写道:
——“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举兵。”
“彼时山河黎庶,悉毁兵灾。”
“良知仁善,皆没战祸。”
“备有心匡扶汉室,奈何一人之力有穷,唯求志同道合者并肩。”
“莒与下邳相去不远,宜当共通。”
“君岂愿徐州郡郡作帝,县县自王也?”
“昔乐毅攻齐,呼吸间下齐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二城不下,所以然者,中有田单之故也。”
“备虽非乐毅,公亦非田单,何不取书来城下与备共议徐州大事?”
老刘写的这封信煽动性很强,不卑不亢,向萧建阐明了当前琅琊的利害关系。
概括就是,配合我们,收复琅琊,你便是徐州的功臣。
倘若你希望臧霸、孙观之流,在各自的莒县称王称帝,那你自己也很难明哲保身。
一句话总结,割据无望,灭族有份。
“……唉。”
萧建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城外那遍布山野的徐州兵,心中已知大势已去。
“开门,献城。”
“……”
……
萧建向刘备投诚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开阳。
臧霸得知后,大惊道:
“莫非玄德公疑我耶?”
遂召集众泰山将,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萧建素与我等不睦,今向刘玄德投诚,我等将置身何处?”
“诸公将身家性命托付于臧某,那我自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众兄弟的前程于不顾。”
“不若举兵同往莒县,向刘备投诚,公等以为如何?”
孙观、吴敦、昌豨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一样的表情。
但无疑,都带有丝丝遗憾。
与人为奴,怎比得自在为王。
大家一开始都以为,能够在琅琊当一辈子的土皇帝。
没想到刘玄德刚一上任,手段便如此强硬,逼着他们站队。
“但凭兄长吩咐!”
泰山帮讲的是一个江湖兄弟情,现在大哥都决定好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嗯,那诸位各自回营,点齐本部兵马。”
“今晚杀牛宰羊,让兄弟们饱餐一顿,明日便启程,去莒县面见刘备。”
“……是。”
就在众将闷闷不乐地打算回营,忽有一哨骑飞马来报。
“——报!”
“不好了将军,尹将军他……”
“他怎么了?”
臧霸眉头皱起,暗觉不妙。
“他带着本部兵马,投青州去了!”
嘶……
众人闻言,无不皱眉。
“青州现在乱成一锅粥,袁绍、田楷、孔融打得不可开交,他去那里做什么?”“自找麻烦?”
臧霸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一连串的事件压得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感觉一辈子的压力都没今天这么多。
“这、小的不知!”
孙观大声道:
“那小子估计是不想受制于人,跑青州去浑水摸鱼去了。”
“糊涂!”
臧霸大怒,“袁绍势大,田楷又依附公孙瓒,两家水火不容,那小子竟想在他们身上捞到好处,真是异想天开!”
“立刻去把他给找回来!”
“将军,东安的泰山兵已经一个不剩了,估计尹将军此去便不打算回来了。”
“呵呵。”吴敦冷笑一声,“东安是这小子的老窝,他把兵士一并带走,看来是铁了心要与我们分道扬镳。”
“我们要去追吗?”孙观问。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臧霸,看大哥如何决断。
“不。”
臧霸挥了挥手,“一个尹礼掀不起多大风浪,我等大军在此,若贸然去追他,只恐玄德公见疑,反而不美。”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往莒县,面见玄德公才是。”
众人齐齐拱手领命。
三日后,
臧霸领着泰山军,沿沭水望北,一路直奔莒县。
当大军赶到莒县时,莒县早已易主,刘备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提前命人备好酒肉粮草等劳军之物,亲自率军出城五里相迎。
大军于城南安营扎寨。
中军帐中。
“开阳臧霸,拜见主公。”
“利城吴敦,拜见主公!”
“东武孙观,拜见主公!”
“东海昌豨,拜见主公!”
以臧霸为首,泰山军诸将悉数前来,一同过来参见刘备这个新的徐州之主。
就在十天前,刘备对战事还是一个未知数,自己都吃不准这场要打多久。
更别说收服泰山军了。
可这才几天,以臧霸为首的泰山诸将竟齐齐跪在了自己身前,奉自己为主。
这在之前,是刘备想都不敢想的。
刘备心情大悦,用叹服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李翊。
一切都在按着李翊所写好的剧本在走。
接下来,只有让臧霸交出兵权,放弃对琅琊的割据。
那刘备不仅能够一统徐州,壮大自己的声望,同时还能够得到一支强大的生力军。
“……子玉。”
刘备唇角带笑,轻声呼喊李翊的名字,伸出了一个拳头。
五指成拳,寓意着他现在终于能把徐州团结在一起,对外打出去了。
但李翊脸上却并未透露出多少轻松,相反,越是到了接近胜利的时刻,越要小心谨慎。
切忌半场开香槟。
每次看到李翊做事时总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殊不知他背后要做多少工作,脑海里要做多少次排演,以确保万无一失。
“诸公请起。”
刘备上前,亲自把臧霸等人一一扶起。
尽管这只是老刘的常规操作,但在臧霸等武人看来,老刘待人的确亲和。
兴许是老刘身上的豪侠之风,让诸将与他相处起来并未感到有多不适。
刘备将众将请入大营,为他们接风洗尘。
庖人送上美酒烤肉,刘备举杯向众人表示敬贺。
李翊在旁却并未放松警惕,但面上仍然带笑,心中若有所思。
忽然,他站起身,向臧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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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4章 泰山帮兄弟以后跟玄德公混了!(求追读!)
第54章 泰山帮兄弟以后跟玄德公混了!(求追读!)
就在众人饮宴正欢之际,李翊忽然举起酒盏,笑着向臧霸走去。
“臧骑督,在下来与你喝一杯吧。”
李翊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来到臧霸身前。
臧霸忙躬身还礼,“先生敬酒,霸焉敢不从?”
话落,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李翊倒未着急喝酒,反而上前嘘寒问暖,表示关切。
“臧骑督在琅琊过得可还好?”
由于深谙职场套路,李翊这自带的亲和力使臧霸心中并没有多少戒备。
“多谢先生关心,臧某在琅琊过得挺好。”
“如今刘使君来了,臧某当比以前过得更好才是。”
哈哈哈……
众将闻言,无不大笑。
在他们看来,臧霸这个就是满分答案,回答的滴水不漏。
李翊乘势说道:
“……不不不,一人好不是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这,不知先生此话何意?”
臧霸愣住,手中的酒盏也停了。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浅笑。
“刘使君向来唯才是举,像臧骑督这样每战必先,悍勇无畏的壮士,自然当予以重用。”
臧霸忙拱手道:
“多谢先生提携,多谢使君重用。”
方一谢过,李翊便接着道:
“这琅琊北抵青州,西连兖州,乃徐州要害之地,断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臧霸知道李翊这话是在敲打他,之前他放曹操进来,沿着东海一路寇略徐州。
他此来,本就做好了献出琅琊的准备,便道:
“先生放心,琅琊利害,末将晓得。”
“但凭使君吩咐便是。”
李翊又接着道:
“琅琊乃四战之地,臧骑督还有诸位将军的妻儿老小,留在此地实在太过危险。”
“不若将之送去下邳享福,使君与我也能亲自照料。”
“不知臧骑督尊意如何?”
臧霸恍然大悟,原来你在这儿等我呢。
众泰山将也明白了,这不就是想让他们把老婆孩子打包送去下邳当人质吗?
什么享福,合着为了这碟醋,包了这么大个饺子。
“哦?诸位莫非有难处?”
“倘若真有难处,不妨提出来,我与使君并非蛮横之人。”
“一定为诸位解决你们的问题。”
李翊脸上依然带笑,没有丝毫不悦。
众泰山将面面相觑,暗想开什么玩笑。
要是我们把问题给你解决,你就要把我们给解决掉了吧?
但是,众人并没有多少怨言。
相反,他们也能理解李翊的决定。
毕竟他们手握重兵,这个时代许多兵将都是子弟兵,有很强的家仆观念。
即便剥夺了他们的兵权,他们也有机会煽动他们造反。
说到底,他们现在对刘备集团而言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刘备不敢赌,李翊不愿赌。
只有拿出足够的诚意,才能换取这君臣二人的信任。
“……哈哈哈。”
臧霸率先开口,“霸早有此意,只是碍于席上,不想叨扰使君,故而不提。”
“既然先生主动提出,能送妻儿老小到下邳享福,霸安有不从之理?”
“倒是要麻烦先生多费心思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臧霸的声调格外的高,似乎意有所指。
“臧骑督放心,这点小事算什么叨扰?”
“……哈哈哈。”两边都笑得合不拢嘴,这就是标准的职场。
既然李翊提出来了,刘备便顺水推舟接受了臧霸这个请求。
当然了,这也不算威胁下属。
只要你踏踏实实好好干,人老刘还能不好好照顾你的家属吗?
何况老刘这个人宅心仁厚,即便真叛变了,都不一定处理你的家人。
比如黄权降魏,刘备就没有杀他的家属,相反还好好照顾着。
你要换隔壁老曹试试?
“今日,能得诸位将军,备实是喜不自胜,当饮一杯。”
抛开这些不愉快的政治因素,老刘还是很乐意跟下属们打成一片的。
不过李翊却不忘提醒刘备,在他耳边低声道:
“主公,翊记得泰山军有五位将领,今日来了四位,似乎少了一位。”
李翊心思缜密,发觉了异常。
刘备眸子凝起,心中暗自清点,臧霸、昌豨、孙观,吴敦,唯独少了东安尹礼。
刘备颔首,马上开口询问臧霸为何少人。
“……这。”
臧霸面露愧色,只得解释道:
“主公恕罪,我等众兄弟皆是真心实意弃暗投明,向主公投诚的。”
“可我那不肖阿弟尹礼,却不愿归顺,我们兄弟虽是苦口相劝,可他两耳不闻。”
“最终我等苦劝无果,他便带着本部兵马北上投青州去了。”
“我等兄弟猜测,许是他想着现在青州战祸四起,想着在青州谋取一块地盘吧。”
原来如此。
刘备对此表示理解,并未责怪臧霸,大度一摆手:
“人各有志,岂可强求?”
“尹礼既无心在徐州与备共事,便任由他去罢。”
臧霸等人相视一眼,纷纷暗松口气。
好在尹礼此去只带走了上千兵马,要是数目庞大,真不知刘备会不会轻饶他们。
可就在众人以为终于相安无事之后,李翊却面色沉重,上前向刘备谏言。
“请主公下令,让子龙将军率一队轻骑去追击尹礼!”
这!
刘备眉头轻皱,忙问:“军师何出此言?”
在他看来,琅琊既然收复,泰山军也收了大半。
放走一个尹礼,如放走一只野鸭,何必穷追?
倒不如整军回家,安心治理徐州。
何况尹礼是奔青州去了,青州现在乱成一锅粥。
他们要是真卷进这汪泥潭里,怕是短时间难以抽身。
不只刘备集团这边的将领理解不了李翊的用意,就连臧霸等人也不解其意。
暗想这先生莫不是与尹礼有仇怨,这么穷追不舍?
“诸位请过来一观。”
李翊取来地图,就在地上铺开,用筷子在图上轻轻一磕。
“尹礼自东安北上,前往青州,他最应前往何处?”
经李翊一提点,众人马上反应过来。
现在青州平原一带,是袁绍的势力范围,平原以南是田楷也就是公孙瓒的势力范围。
再往东便是北海,是孔融的势力范围。
而东安北上,正好撞上北海。
“主公,可还记得此前我们给孔北海寄过去的书信吗?”
李翊再次提醒道。
刘备眉头一皱,大呼:“不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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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5章 幸亏没与老刘为敌(求追读!)
第55章 幸亏没与老刘为敌(求追读!)
就在出兵琅琊之前,刘备曾回复北海的使者,请孔融弃了北海,来徐州共治大事。
算算时间,孔融估计已经准备南下了。
万一撞着尹礼,那孔融岂不危险?
当然了,堂堂北海相,按理说不应该惧怕一个泰山寇。
但孔融他菜啊。
连黄巾贼都搞不定,更别说对上战力彪悍的泰山军了。
从军事角度上讲,围城战要比野战难打十倍有余。
孔融据守北海,通过守城对上黄巾军,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若是野战对上更加强大的泰山军,怕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若孔北海有失,备之过也。”
刘备面色凝重,有些懊恼。
历史上的孔融是在一年半后,才被袁谭打败的。
不过前一年是田楷帮他在前面扛着,后来被打败后,孔融就顶不住了。
被袁谭打得只剩下几百人。
史书上描写这段历史时其实写的还挺幽默的,叫:
——“融隐几读书,谈笑自若。”
也就是袁军打来了,孔融丝毫不慌,还搁那读书谈笑自若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周公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结果下一句就是:
——“城夜陷,乃奔东山,妻、子为谭所虏。”
晚上就被袁谭攻陷城池,孔融狼狈出逃,老婆和孩子全被俘虏了。
属实是又菜又爱玩。
其实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孔融是真的不会打仗,更不会用人。
敌人突到脸上来了,你不到城墙上去鼓舞士气,还搁那读书嬉皮笑脸。
将士们看到了,会不会寒心?
“今尹礼北上,必攻北海。”
“孔北海弃城南下,若遇尹礼,必然交恶。”
李翊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臧霸有些疑问:
“袁本初对青州志在必得,现在其正与公孙瓒交战,暂时无法顾及到北海。”
“即便尹礼下了北海,又岂能长久?”
李翊笑道:
“公等盘踞琅琊多年,难道会不知天下之势?”
“袁本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用人多为世家子弟,此事众人皆知。”
“尹礼出身寒门,难为袁氏所用,彼若能下北海,然后献予袁氏,必得重用。”
“若袁氏未能克青州,其坐镇北海,亦不失为孔融。”
李翊一席话,便揭穿了尹礼的动机。
臧霸、孙观等人脸上骤变,纷纷露出惊奇的目光,齐聚这位年轻的军师身上。
“我等与尹礼相熟多年,竟都未能猜透尹礼的心思。”
“李先生竟只凭一张地图,便能洞察尹礼的图谋?”
“看来民间传言,李先生乃天下奇才所言不虚。”
泰山众将思绪翻腾,眼中渐渐浮现折服之色。
同时心底里又有些后怕,大伙儿都纷纷庆幸当初同意了臧霸投刘的决定。
要不然,他们将面对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
仅凭现有的信息,就能将尹礼的图谋扒的底裤都不剩,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然,众人之中最为心惊的是刘备。
“幸得军师心思缜密,识破尹礼图谋,若不然孔北海危矣!”
话落,面色一正,当即喝道:
“赵云听令!”
赵云从席间走出,慨然听令。
刘备摇手一指:
“汝率八百胡骑,即刻北上,追击尹礼。”
“我自率大军在后,随时跟进!”
赵云拱手领命,匆匆告退。历史上的赵云其实更像是一位特种兵,救火队队长,非常适合执行特殊艰巨的任务。
所以李翊才会推荐他。
这是从能力上分析的。
而刘备则是因为赵云方回,有意给他立功树立威信。
加之公孙老哥给的杂胡骑兵,都是从乌桓人里面挑选出来的精锐,非常擅长奔袭。
与赵云最为相熟,由他去追击,再无第二人选。
就在刘备整军之际,李翊悄然离席。
来到了营外,赵云此时已经点齐胡骑,提枪上马,正准备出发。
“子龙将军,且徐行!”
李翊上前叫住赵云。
赵云忙问:
“军师有何吩咐?”
他忙下马过来参拜,李翊扶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子龙将军此去北海,当留心一人,将她接来此处。”
赵云问是何人。
李翊呵呵一笑:
“太史慈之母也。”
太史慈是个大孝子,将她母亲接来,一当然要保护好她的安危,青州现在大乱,她老人家上了年纪不好照顾自己。
二当然是为了增加吸引太史慈的筹码。
“末将晓得了,只是云不识得此人,却不知要去往何处寻找?”赵云心细问道。
“此易事耳,你在接到孔北海之后,只问他便好。”
李翊相信赵云救人的能力。
要知道历史上的赵云可不只是两扶幼主那么简单。
当阳长坂坡,子龙不只是把阿斗救回来了,是连带着甘夫人一起给救了回来。
这就是:“后主、甘夫人,皆得免难”的含金量。
……
青徐地界。
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在进行。
一千泰山军正在围杀两千北海兵。
孔融在亲卫的保护下,坐镇中军,指挥部卒抵挡贼军。
“不想方出北海,便遇贼军!”
孔融有些懊恼,看这数量,贼人还不少。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以为离了北海,便能免于与袁氏的厮杀。
结果转头就遇上一支这么彪悍的贼军。
“可有探听到是哪路贼军吗?”
孔融问手下士兵道。
“禀相国,此去是东安地界,这路兵马应是尹礼的泰山兵。”
“……哼,真是一群匪寇!”
孔融气得吹胡子瞪眼,他骨子里痛恨贼人。
而尹礼这种被“招安”了的贼人,他更是恨之入骨。
臧霸等人原本都是匪寇,就因为剿灭黄巾军有功,就被朝廷洗白转正了。
孔融是不喜欢这些靠军功混上来的底层人的,他更注重士人。
这种观念被他带到了军中,导致从伍长开始,一路往上什长,屯长,曲长等都受到了影响。
军中出不了人才,自然打不了胜仗。
以至于在拥有人数优势的情况下,依然被泰山军压制。
统帅指挥不当,将士士气低落。
很快北海兵便乱作一团,被泰山军打得节节败退。
就连孔融那几百亲卫也已精疲力尽,无从抵挡贼军,很快被围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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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6章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砍人头(求追读!)
第56章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砍人头(求追读!)
眼看局势危急,孔融这下是真有些慌神了。
他心里明白,仅凭现有的军马,很难敌过这支彪悍的泰山军。
而且这支军马,并非掳财,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念及此,孔融心如死灰,只知大势将去,将士们撑不了多久。
遂拔剑欲自刎。
主簿王脩急忙伸手按住,大惊道:
“相国何故寻此短见?”
孔融叹息道:
“……唉,今我大势已去,这些贼寇是冲我来的。”
“叔治你还年轻,带人逃命去罢!”
王脩闻言面色大变,慌忙跪倒在地,垂泪道:
“相国于脩有知遇之恩,今日势穷,脩当护卫相国杀奔出去,不做贪生怕死之人。”
孔融听到这话也是十分动容,无奈道:
“因我一人之故,连累尔等遭难,融之过也。”
王脩忙磕头道:
“相国切不可如此说,您在北海治事多年,军民皆感念您的恩德。”
“宵小贼寇不足为惧,容我等死战,夺相国生路。”
王脩虽为主簿,但同样武艺出色,懂军略。
算是为数不多符合孔融用人标准的人才。
孔融将指挥权交予王脩,王脩开始布置战略,镇定指挥将士防守反击。
没想到竟将溃败的局势给暂时止住了。
不过由于此前挖的坑实在太大,北海军实在难以突破泰山军的包围圈。
就在双方战场打得焦灼,难舍难分之际。
忽听得南面一阵喊杀之声传来。
泰山军后背乱作一团。
孔融见状大喜:
“必是玄德救我来也!”
王脩将手搭在眉间,眯着眼睛眺望片刻,旋即向孔融汇报道:
“相国,此一路不是刘使君的兵马。”
孔融皱眉:
“不是玄德?那会是谁?”
王脩冷静地分析道:
“他们好像不过数十人,不是正规军。”
孔融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再次跌落谷底,颓然坐倒在地。
“今莫非天亡我也?”
王脩忙上前柔声宽慰道:
“相国勿忧,这队人马是友非敌,仅凭数十人便能扰乱泰山军,说明其领队并非俗子。”
“若能与我等携手,未尝不能与泰山寇一战。”
王脩的抚慰之言果然有效,孔融重新打起精神。
自负了一世的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患难见真情。
他放心的将北海军的全部指挥权都交给了王脩。
“叔治,汝乃我亲信之人。”
“今日势穷,北海兵士全听汝一人调遣,不必再顾及我。”
“喏。”王脩躬身领命。
“将士们听令,速速往南突围!”
王脩一声令下,北海兵奋起精神,集中力量向南打去。
那队几十人的队伍也十分骁勇,在北海军的配合下,很快汇合在一处。
领队之人身披重甲,虎背熊腰的壮汉,手提长刀,上前叙礼:
“某乃莒县徐盛,蒙刘使君征辟,正欲应征,却闻说使君要北上救援孔北海。”
“故领着乡里人,前来相助,不想竟在此处遇着北海。”
原来徐盛,误将刘备假道灭虢的消息当真,真以为刘备要去北海。
便提前带着乡里人赶往北海去了,想着在那里建功,也好回应刘备的赏识。
不想半路上遇上了泰山军围攻孔融,徐盛便果断带人突入阵中,前来救援。
王脩闻言大喜,上前拍了拍徐盛的肩膀:
“幸得徐壮士及时赶到,否则我等危矣。”
说着,他回眸瞥了一眼徐盛背后的士兵。
按徐盛自己的说法,这些人都是他的乡里人。可乡里人竟愿意追随他深入险境,而且这些人连带着他徐盛本人在内,都装备精良,披有甲胄。
估计这徐盛也是乡里豪强。
念及此,王脩便将徐盛引见给孔融。
孔融直言道:
“今日穷困至此,却能得壮士冒死相救,融感激不尽。”
“只是泰山寇势大,汝二人倒不如引兵杀出重围自去,不必将性命交付在此地。”
徐盛正色道:
“相国说的哪里话来?盛今日到此,正是为救相国而来。”
“哪有中道而废之理?”
“不错。”王脩也在一旁帮腔,“今日只有鏖兵死战之士,并无苟且偷生之徒。”
孔融大受感动:
“既如此,融便将身家性命尽属托付两位了!”
一言蔽,孔融此刻也热血沸腾,战意激昂。
拔剑在手,咬紧牙关,厉声喝道:
“全军听令,跟随本相全力向南冲杀,今日誓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相国……
王脩见到这幅情景,鼻头有些发酸。
孔融本人是迂腐的,战阵之上缺少英雄血气。
可今日,王脩却见到了不一样的孔融。
在孔融的士气鼓舞下,北海军大受激励,拼死向南突围。
围震外。
尹礼面带冷笑,丝毫不慌。
他们兄弟能盘踞琅琊多年,靠的就是手头的泰山兵骁勇善战。
泰山郡的勇士,从何进时期,到后来曹操一统北方后,一直都是他们稳定的征兵之地。
其战力可见一斑。
王脩与徐盛领兵突围,遥望见后方坐镇的尹礼,破口大骂道:
“泰山贼,我主与你素无仇怨,为何苦苦相逼!”
尹礼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
“汉家城池,人人有份。”
“孔融不过一书生耳,怎配据有北海?”
王脩朗声喊道:
“今我主已弃北海,欲投往徐州。”
“你我各自退兵,各走大道,何如?”
听到王脩想要和谈的喊话之后,尹礼笑容更加猖狂。
你越是想和谈,就越是证明你们快不行了。
“那可不行!”
“我还要擒了孔融,做我的阶下囚,日后若袁军攻来,我还将之献予袁公。”
王脩闻言大怒,骂道:
“原来汝是欲借我主头颅谋取功名富贵,真乃投机倒把之徒!”
尹礼咧嘴大笑:
“随你怎么骂。”
“今日孔融我要定了,汝若是不服,便来与我一战!”
“汝敢小看我!”
王脩大怒,别以为我是文臣就提不动刀了。
但见王脩手提长刀,骑着战马,直冲尹礼军阵,一连砍倒数人。
连身后的徐盛都有些看呆了,没想到这位王先生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砍人头。
那他自然也不能落后,奋起神威,追上冲锋在前的王脩。
一时间,泰山军的包围圈开始松动,被北海兵一连突破书层防线。
“哼,犹做困兽之斗耶?”
尹礼冷笑,拔刀在手,准备亲自下场厮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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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铁蹄降临,嘎嘎乱杀(求追读!)
第57章 铁蹄降临,嘎嘎乱杀(求追读!)
这帮泰山将能在琅琊啸聚多年,自然不是易于之辈。
但见尹礼手舞长刀,飞入阵中,刀快如电,照着北海军士便是一顿乱砍。
北海兵奋起抵抗,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激烈异常。
尹礼带着亲卫,纵马挥刀,鱼贯而入,一次又一次突破北海军的阵型,然后被挡回去。
众人皆明白,这样的鏖战绝非长久之计。
如果此时能够再来一支军队,便能打破现在的焦灼局面。
“时也,命也……”
孔融抬眸望天,心中悲凉,似乎看不到转机了。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从南面方向传来。
“相国,您快看!”
亲卫兴奋地指向南方。
只看到漫天的尘雾,滚滚而来。
紧接着,便是一队队数不清的骑兵从树林中窜出,蹄声如雷,威风赫赫。
“这……这是胡骑,怎会自南面而来?”
孔融有些懵圈,暗想这些胡骑不应该在北方吗?
不对!
王脩忙提醒道:
“此定是玄德公的兵马!”
经王脩一提醒,孔融这才想起来,刘备自北方带回来了一支杂胡骑兵。
现在自徐州方向出现这样一支胡骑,不是刘备的人马还能是谁?
“玄德来了!玄德来了!哈哈哈……”
孔融大喜过望,激动地连连拍手,这种从绝望的谷底一下子蹦上来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
其余北海军士也注意到了战场形势的变化,一支胡骑穿插进来,冲乱了泰山军后背的阵型。
众兵士打起精神,奋力向前冲去。
此时正在疯狂冲杀的尹礼,闻得身后响动,忙拨马回身张望。
只一眼,便惊得双目浑圆。
滚滚骑兵,打着徐州兵的旗号,如洪水决堤一般袭来。
尹礼骇然变色:
“刘备不是在莒县吗,怎会跑到青徐地界来?”
“这……这这,难不成他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尹礼满脸的难以置信,嗓子都沙哑了,仿佛活见鬼似的。
一时间,泰山兵军心大乱。
南面胡骑领头之人,乃是一员极为雄壮的白袍将军。
手舞长枪,一枪挑飞一个,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呔!来者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一员骁将挡住白袍将去路。
“常山赵子龙在此,还不闪开!”
赵云暴喝一声,一枪刺该将于马下。
泰山军大骇,左右士兵四散奔走。
赵云感慨道:
“军师果真料事如神,尹礼真欲投北海而去,幸得在此遇着,否则孔北海危矣!”
赵云心中佩服之余,眼中却是杀机不减。
将手中长枪一扬,回身大喝:
“众儿郎听令,前路凶险,但有刀兵俱冲我赵云而来,公等无需惧怕!”
“随我一起冲杀,救援孔北海!”
“得令!”
众胡骑发出阵阵嚎叫,他们之中也掺杂了不少汉人,文化早已共通。
如同滚滚洪流一般,携裹着惊涛骇浪之势,如山崩地摧,轰向惊慌失措的泰山兵。
那边王脩、徐盛也已抓住战机,领着北海军向南冲杀而来。
这下轮到泰山军被包围了,前有困兽之狼奋起反击,后有出闸猛虎扑食撕咬。
泰山兵首尾不能相顾,很快便被打得抱头鼠窜,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这场防守反击,完全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成片成片的泰山军,被铁骑冲倒在地,然后被马刀割下头颅,被刀锋撕成碎片。
一道道血柱腾空而起,将大地染成一片红。顷刻间,青徐地界尸横遍野,残肢乱飞,哀嚎声连连,不绝于耳。
千余泰山军,几乎全军覆没,死伤殆尽,几无还手之力。
那尹礼见势不妙,趁着乱战之际,拨马欲走。
赵云哪里肯舍?
催动胯下白马,奋起直追。
拈弓搭箭在手,嗖得一声。
但见挽弓如月,箭似流星,正中尹礼后心。
“啊!!”
尹礼大叫一声,摔落于马下。
赵云拍马赶到,尹礼脸色惨白,骇然道:
“尔等本应在莒县,为何会来青徐地界?”
赵云冷哼一声:
“尔这小辈,这点伎俩,如何瞒得过我家先生?”
言谈间,充满了对李翊的崇拜。
“我家先生早已识破你的图谋,欲入青州,截杀孔北海,好在将来袁氏吞并青州时谋取功名富贵。”
“军师遂向我主谏言,命我星夜兼程来赶你,似你这般能耐,也妄图与我主为敌吗?”
真相大白,尹礼神情愕然,不知所措。
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就连臧霸等人直到投降刘备最后一刻时,都还不知道他要干嘛。
这姓李的竟能谋算到这种地步,委实可怕。
“……李子玉……厉害!”
尹礼又震撼,又感到后怕。
双手悄悄伸进土里,抓起一把泥来,照着赵云脸上便是一泼。
赵云挥枪挡开,尹礼拔腿便走。
他已后背中箭,哪里走得快?
赵云也不着急,催马在后,慢慢赶他。
尹礼跌跌撞撞,东倒西歪,迎面撞见一员大汉。
未及开口,那壮汉便暴喝一声,一脚踹在尹礼小腹上。
“呜哇!”
尹礼痛呼一声,吐出一滩黄水来。
想是那一脚踢中要害,力道之大,震碎其肾囊,实是痛楚难当。
尹礼握住肚子,卧倒在地,浑身颤抖,疼得说不出话来。
那壮汉提刀在手,喊道:
“鼠辈!汝听好了。”
“取尔首级者,莒人徐盛也!”
话落,手中血刀奋然斩下。
“咔嚓!”
尹礼人头落地,无头的身躯鲜血狂飙,立了许久,才倒下。
“真壮士也!”
赵云翻身下马,上前致谢。
双方互通了姓名过后,赵云才知道眼前这人便是主公此前征辟的徐盛。
之前他们大军到莒县时,想着徐盛是本地人,应该直接就能征辟到。
不想找了一圈没找着人。
弄了半天,原来是他误将刘备假道灭虢的计策当真,跑北海来了。
好在半路撞着,不然便错过了。
“我主仰慕壮士之才久矣,军师亦是对壮士不吝赞词。”
“今日既然遇着,随我同去见刘使君如何?”
徐盛闻言大喜,忙拱手谢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赵云命人打扫战场,自己则去见孔融了。
……
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
(本章完)
第58章 徐盛归附,孔融接到(求追读!)
第58章 徐盛归附,孔融接到(求追读!)
此时的孔融,经历了数次的大起大落,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失神,不知所措。
真是太凶险了,差点儿就惨死在泰山寇的屠刀之下,好在刘备的士兵及时赶到,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不然他孔文举,这位堂堂孔子二十世孙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王脩领着赵云来见孔融。
“孔北海,某乃刘使君别部司马赵云,奉我主之命,前来截杀尹礼。”
“不想这逆贼竟然冲撞了孔北海,赵云之罪也!”
孔融回过神来,观这赵云相貌堂堂,虽为武夫,却又带有儒生才有的温雅气,心中好感倍增。
收剑入鞘,还礼道:
“赵将军不必见责,今日若无将军到此,融已死贼人之手矣。”
一面又暗自感叹,刘玄德真是不同凡响。
自己北海经营多年,既挡不住黄巾贼,又挡不住泰山寇。
而刘备麾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骑兵统领,都能虐杀这帮泰山军,叫孔融好不汗颜。
“……诶,不知玄德现在何处?”
“我主已离了莒县,现下应该到邳乡了。”
“是我家李军师推算出尹礼打算北上青州袭取北海,才让末将率着轻骑追赶,星夜兼程过来。”
“好在及时遇上,见到孔北海平安无事,云便放心了,不然虽万死难辞其咎。”
哦……又是李翊么?
孔融一捋胡须,他此前与李翊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只道是位少年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能在刘备身边得到重用。
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若无他的运筹帷幄,自己怕是已死在贼人手里。
孔融当即拱手:
“那就烦请赵将军领路,待到了邳乡,融当好生感激玄德的救命之恩。”
“上次也没来得及与李先生多叙礼,今日再见着,当要好生一睹这位先生的风采!”
他承认上次见到李翊是自己目中无人了,没太把这小郎当回事儿。
这回一定要弥补一些上一次的遗憾。
赵云当即拱手还礼:
“此正是云来此的目的。”
“不过在那之前,云尚有一事相问。”
“请说。”孔融脱口道。
“来前军师曾命我接一人到徐州去,此人是太史慈之母,末将并不知其是何模样,军师便让我来询问孔北海。”
孔融对太史慈之母照顾有加,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李翊这消息灵通的有些变态了。
让孔融都不得不暗自感到心惊。
“原来将军是要找太史子义之母啊,好说,她老人家现在就在我军中。”
“哦,当真?”赵云大喜。
若真是如此,赵云不仅能省事,更能平安将之带回徐州。
“正是如此。”
孔融解释道:
“这位老人家平日孤苦伶仃,我常托人送衣食过去,后来黄巾贼围困北海。”
“亦是她老人家让自己的儿子来救援北海。”
“现在我受玄德之邀去往徐州,担心他老人家无人照顾,便带着她一起走了。”
孔融自是好心,现在这兵荒马乱的,确实很危险。
赵云谢过,但行事一丝不苟的他,还是提出要去见一见这位老母亲。
待确认这老妪确实是太史慈之母后,才敢放心护送孔融一行回徐州。
……
刘备在邳乡提前收到了消息,亲率大军出城相迎。
“玄德啊,昔日下邳一别,不想今日相见是这般模样。”
孔融刚从战火中安生下来,身上还沾有血污,显得十分狼狈。
与往日那潇洒从容,出口成章的大才子形象截然不同。可刘备却显得十分愧疚,上前紧紧握住孔融的手。
“备未能率军入青州,为孔北海解围,还差点儿使孔北海为贼人所害,实是惭愧。”
“……唉,玄德不必愧疚,北海终究不是长留之地,融扪心自问,这些年在北海已是尽心竭力,问心无愧了。”
“如果不是你的人马及时赶到,融现下早已是身首异处,哪里还能在此与老友叙旧?”
孔融也是明事理,能够体谅刘备的苦衷。
刘备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融听说此次料算到尹礼行踪的,是你的军师?”
“不知确有此事否?”
听到这话,刘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神中带有一丝丝骄傲。
回头拉着李翊,向孔融介绍道:
”正是我家先生!”
孔融上下打量李翊,啧啧赞叹:
“不想小郎你年纪轻轻,便怀有王佐之智。”
“上次来去匆忙,今日一观,果真是龙姿凤章,天日之表。”
孔融本就喜爱读书人,见李翊品貌如此之好,嘴上自是不吝溢美之词。
又对刘备说道:
“玄德你能得如此奇才辅佐,当真是天命眷顾,汉室当兴,天下当定也!”
“此正是备平生所向,心中所愿也。”刘备正色答。
李翊也挺会来事儿,招呼道:
“孔北海赶了一日的路,大是辛苦,这外边儿不是说话处。”
“我主已在屋内备好了酒食,何不进屋一叙,也好为孔北海接风洗尘?”
孔融大喜,被刘备请入内。
期间,赵云又将徐盛引见给刘备、李翊。
待听完徐盛为何在此的前因后果之后,刘备亦是感慨不已。
“壮士能够探得我军行程,此乃智。”
“身边随从不过数十人,便敢闯阵,此乃勇。”
“势穷之时,仍然不离不弃,此乃义。”
“响应征辟,与备在此相会,此乃信。”
“壮士智勇兼备,信义无双,备感激之至!”
刘备继续发挥自己的魅魔技能,对徐盛发起狂风骤雨式的猛攻。
徐盛哪里受得住?
感动地无以复加,当即拜道:
“盛不过一介白身,哪里受的使君如此礼待?”
“可折煞我也!”
他确实算是地方豪强,但只是对普通人而言。
真跟鲁肃这种豪强比,那可差得远呢。
李翊也在一旁协助刘备。
“世间最难可贵者,仁义礼孝,智勇双全尔。”
“文向你六者兼备,不必自谦!”
君臣二人这一连番的攻势,自是令徐盛感动的不行。
连连表示能为使君效力,是自己的荣幸。
刘备也拉着他入席,要为他表功。
李翊提醒刘备别忘了还有赵云。
赵云却不贪功,先汇报任务。
“军师,您让我找的人,云找着了。”
“找什么人?”刘备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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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9章 五指成拳,开始屯田(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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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可还记得,翊此前向你举荐的太史子义吗?”
李翊知刘备近日手中事务繁多,一时忘却也正常,便提醒道:
“这位老妪便是太史慈之母,现已被子龙平安带回。”
刘备大喜,先表子龙之功,然后亲自去接见太史夫人。
以上宾之礼,盛情款待。
席间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刘备已是省一把手,却对平民关怀倍至。
这些太史夫人都看在眼里,她能教出太史慈这样使命必达的义士,自己当然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前方刘备在平原时,就曾为大义,无偿救援北海百姓,这使太史夫人对刘备敬佩有加。
如今,又是刘备派人来,在两军交战之时,于乱军之中将她从泰山兵的刀锋中救下,这些敬佩之余更怀感激。
由于刘备只口不提太史慈一事,李翊知道由他说出来不好,便自己开口主动提:
“久闻夫人膝下有一子,名慈字子义,向者正是此子来平原求于我主。”
“今我主在徐州大展宏图,身边正好缺少志同道合者共事。”
“夫人何不令子义来徐州,我当向使君作保,必有重用。”
太史夫人早有此意,说道:
“老身久闻刘使君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屈身下士,恭己待人。”
“以仁义著称,世之黄童、白叟、牧子、樵夫皆知其名。”
“真当世之英雄也!”
“吾儿若能辅之,正得其主矣。”
“只是他前日受老友相邀,准备去往扬州,不过应该还未走远。”
“待我书信一封,将之唤回!”
汉朝推行孝道,父母的话语权很重,太史慈这样的孝子一旦收到母亲的书信必然回来。
何况他才没走两天,应该没过多久就能赶回来。
李翊当即命人取来白纸笔砚。
太史夫人提笔,李翊亲自为她磨墨。
“夫人,写的好字啊!”
李翊在一旁赞叹,暗道这位太史夫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古代有句话,叫做穷文富武。
意思是读书人还能够从事一定的生产劳动,而练武的则是完全脱离了生产。
并且纸张在汉朝并未完全推广普及,学文的成本也非常高。
太史慈文武双全,连他的母亲还能够识文断字。
这家庭别的不说,至少祖上肯定阔过。
太史夫人很快写好了书信,交给李翊,李翊即命人派出四支小分队,星夜去追。
务必要将太史慈召来徐州相会。
刘备会心一笑,一切都在李翊的料算之中。
那边徐盛等人也已经洗完了澡,褪去了一身的疲惫,刘备这才邀请众人来客房吃晚饭,好酒好肉不断地被庖人呈上。
北海的文武大臣,与徐州的文武大臣坐在一起,大家相谈甚欢。
王脩虽为文人,但此次面对泰山寇,上马提刀砍人的事迹,也很快传开了。
不少武人都以好奇的姿态围过来跟他交流。
“……哈哈,先生叫叔治,我也叫叔至,你我大有缘分。”陈到坐在王脩身边笑道。
王脩倒不是寻常文人那般迂腐,开得起玩笑,很快便跟刘备这些武将打成一片。
李翊看在眼里,他有意让陈到这些人去跟王脩打好关系。
作为孔融严选,他算是北海为数不多的人才了。
孔融现在来徐州,王脩自然如同嫁妆一般一并归附到刘备麾下。
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没必要太过拘谨。刘备趁着席上大伙都在,为众人一一表功。
等到了徐盛时,便主动开口询问:
“不知文向有意文事还是武功?”
“若是文事,州内倒有诸多县乡缺少管事,公可自选一县,上去赴任。”
随着刘备地盘的不断扩大,人事越来越缺。
他也不好随便启用一些不熟悉的人才,只能让武人去顶,便当是培养他们的政治能力了。
就连赵云、田豫都有分配到县令的工作。
当然了,田豫是六边形人才,治理一郡都不在话下,何况一县?
而赵云作为未来蜀汉正厅……(级)干部,政治天赋肯定也不差。
刘备接着说道:
“如今徐州放定,兵马亟待整顿,军中正缺几个屯长,若是文向不嫌弃,明日也可去军中赴职。”
“待熬下一定资历,或者立了战功之后,再与文向升迁。”
屯长已经是中尉级高官了,徐盛此次参加青徐之战有功。
一下子从一个平头百姓,升迁为屯长,是合情合理的。
刘备赏罚分明,这个安排并无不妥。
从刘备的意愿来看,他明显更希望徐盛去掌管一县。
因为徐州太大,刘备真的太缺人事管理了。
只要徐盛掌文事,他就能直接成为全县的最高行政长官,妥妥的正……(处)级干部。
屯长相当于中尉,权力是远远比不上县令的。
徐盛为刘备的诚意所动,起身大礼参拜:
“盛本布衣,无甚恩德,竟得使君如此错爱,盛感激不尽。”
“盛不通经史,蒙使君不弃,盛愿在军中与诸位兄长一起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从即日起,为使君爪牙,犯徐州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徐盛到底还是拒绝了文事。
从历史上看,徐盛绝对有能力胜任一县之长的能力。
兴许是他觉得这个位置于他目前的功绩而言还是太高了,屯长刚合适。
不想破坏刘备赏罚分明的法度。
……
第二日,刘备将手下有功之臣一一封赏之后,又将北海来的人一并安置了。
然后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搞屯田。
徐州被老曹屠了之后,已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刘备本想上任之后,直接开始与民生息。
奈何李翊力劝老刘先一统徐州,然后再种田。
老刘最终顶住了各方的压力,成功将徐州五指握紧成拳,只待蓄足力量,将来有朝一日能够打出去。
很快,州府要屯田的命令开始在各县发放。
上到大员高官,下到一县小吏,统统要配合政府工作。
收拢流民,分配田地,采购种子农具。
以鲁肃为首的大户人家,地方豪强,则配合出耕牛工具。
至于有主的田地,则用糜竺、陈珪等世家的力量去协调。
田地被占了去的,由政府出钱补偿。
尽管中间也有极少数的人不配合政府工作,但在各方力量的协调下,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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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0章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求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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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田豫、徐盛等,则分别被老刘派去了襄贲、兰陵、承县去接任县令工作。
这属于老刘硬喂饭了,毕竟人才的补充跟不上老刘领土的扩张。
好在,这几人政治底子都还不错,上任后都各自干出了不少成绩。
另一边,鲁家与麋家联合调动商队,配合经营精盐贸易,严格限制民间自主生产食盐。
作为“国企”,通过精盐的销售,为徐州带来了大量的财富。
……
时间飞逝,随着屯田、练兵、制盐、收粮等项目不断的顺利开展,徐州开始变得生机勃勃,万物竞发起来。
虽然跟曹操入侵前的徐州还是没得比,但徐州老百姓已经过上了近几年最好的日子了。
民间百姓,无不感念刘备,李翊之德。
而原本那些被屠的生民百遗一的地界,在刘备等人的安排下,也渐渐开始有了人烟。
有人欢喜,有人愁。
目前已是兴平二年(195年),曹操自回去救援兖州后,已经与吕布大战了大半年了。
这段时间里,曹操每日过得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算是他人生中的一大低谷期。
吕布袭取兖州,张邈陈宫相互配合,振臂一呼,兖州郡县纷纷响应,全跳反了。
只剩下鄄城、东阿、范县苦苦支撑着。
由此可见,张邈在兖州确实威望足,而曹操在兖州确实是不得人心。
鄄城因为是曹操创业的地盘,城墙坚固,又有荀彧坚守,所以没反,帮曹操守住了一亩三分地。
而东阿是程昱的的老家,他本人是东阿的地方豪强,早年间也帮助过家乡抵御贼人,所以在东阿的威望很高。
这一县也没有反叛。
至于范县,则是被在程昱与荀彧联合出力的情况下给保住了。
偌大的兖州,就只有这么三县,叫曹操如何不发愁?
目前吕布占据了濮阳,曹操主动带人去攻,差点儿死在吕布手里。
好在典韦拼死相护,他才保住性命。
“本初那边有消息了吗?”
曹操眉头紧皱,问一旁的荀彧道。
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曹操还是得求助于自己的老大哥袁绍。
“……呃,确实有了。”
荀彧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哦?”曹操一喜,“既有消息,何不早报?本初那边怎么说?”
曹操显得很兴奋,他相信袁绍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这……”
荀彧态度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向曹操解释。
“……嗯?”曹操眉头皱起,“莫非本初那边不愿相救?”
“倒也不是。”
荀彧摇了摇头,“袁公那边觉得如今吕布势大,主公这里又遭遇了彭城之败,军粮耗尽,不如迁家去邺城。”
什么!?
曹操微微一惊,“莫非本初弃我耶?”
“臧洪那边已经收复了东武阳,袁公绝对没有放弃主公。”
荀彧柔声安抚曹操的情绪,劝他在此刻务必保持冷静。
曹操背着手,眉宇间一川不平。
“吕布旦夕之间得一州,却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险要之地以制我,反屯兵于濮阳。”
“我已知其无能矣。”
“若得三月之粮,何惧他吕布?”
吕布确实是天胡开局,在曹操回来之前,就已经打得曹操只剩下三个县了。
甚至还绑了曹操的大将夏侯惇。
结果吕布集团这帮人真的只是一帮土匪,缺乏政治头脑。
在绑架了曹操大将的情况下,不想着怎么利用好手中这个政治筹码,反而真把夏侯惇当人肉绑票,拿来勒索赎金。
最终夏侯惇被韩浩救走,曹操也成功赶回兖州,制住了吕布的攻势。而北方袁绍那边也派了臧洪过来拉曹操一把。
吕布就这样把天胡开局的牌,打成现在的焦灼局面。
曹操虽然在濮阳败给了吕布,但他知道吕布最终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击败他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曹操等不起了,军粮已经耗尽了。
袁绍老哥那边也劝他放弃兖州,搬家到他冀州去。
“……莫非只有赴邺这一条路吗?”
曹操叹了口气。
历史上的他,真的打算去邺城投靠袁绍。
但一旦搬家去了冀州,就等于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地盘,搞不好会自己退出争霸的历史舞台。
所以荀彧才会显得犹豫,他知道现在局面很困难,曹操的神经也是最敏感的时候,不能刺激他。
这时,程昱入见。
他刚刚从东阿领兵回来,正撞见荀彧与曹操商议是否要迁居邺城的事。
便上前厉声阻拦道:
“主公切不可行此愚举!”
“仲德回来了,你且坐吧。”
曹操与程昱私下关系不错,在他面前没有什么架子。
程昱朗声说道:
“夫袁绍据燕、赵之地,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
“曹公自度能为之下乎?”
“公以龙虎之威,可为韩、彭之事耶?”
“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能战之士,亦不下万人。”
“以曹公之神武,与文若、昱等合力,收而用之,霸王之业可成也。”
“愿曹公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
程昱话外之意很明显了,明确告诉你袁绍不能成事,你跟着他没有前途。
现在只有打败吕布,收复兖州,然后我们才能成就王霸之业。
“我何尝不知?”
“只是军中乏粮,难以久持。”
曹操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表情异常凝重。
程昱大声道:
“此易事耳,昱此去东阿回来,那里囤积了大量粮食,足够我军中食用。”
曹操闻言大喜:
“有粮便好!如此吕布不足为惧也!”
当然了,虽然调侃程昱是食人狂魔。
但东阿是真的储存有粮食,所谓吃人是“杂以人脯”,是混着人肉吃的,不是说纯吃人。
“不过光靠东阿一县的粮食,未必顶用,尔等可遣人到他郡去购置粮食。”
曹操谨慎,想多留一份保险。
程昱提醒道:
“闻说徐州去岁丰收,今可遣人秘而购之。”
程昱也知曹操在徐州风评不好,劝他秘密派人购置粮食。
荀彧摇了摇头:
“上月我便派人去过了,刘备已经命人封存了府库,不准一粒粮食外流。”
“我派出去的商队,一斛粮食没能买到。”
刘备!
曹操闻言大怒,拍案而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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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1章 曹操:“他刘备一介匹夫,哪里来的如此胆识白嫖我!”(求追读)
第61章 曹操:“他刘备一介匹夫,哪里来的如此胆识白嫖我!”(求追读)
曹操大怒,拍案而起。
“我大仇未报,他刘备一介织席贩履的匹夫,不费一箭之功,便坐得徐州!”
“若无我前日二伐之功,彼安得拥此大州?”
这段时间曹操脾气极为暴躁,情绪也十分地不稳定。
荀彧与程昱皆低着头,任由曹操发泄情绪。
“待我灭了吕布,我必先杀刘备,后戮谦尸,以雪先君之怨!”
荀彧、程昱二人皆知这是曹操的气话,荀彧率先开口劝道:
“曹公息怒,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
“故虽有困,终济大业。”
“明公本首事兖州,今若取徐州,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吕布乘虚寇之。”
“是为舍本逐末,弃大取小,以安易危也,愿明公熟思之。”
荀彧不愧为王佐之才,将问题分析得很透彻。
劝曹操一定要分清楚主次矛盾,虽然刘备白嫖了徐州,但他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相反,他一定希望缓和跟我们的关系,我们不应该在此时树敌。
抓紧时间灭掉吕布,稳固好我们的兖州大本营才是正经。
“哼,若非今岁荒乏粮,军士坐守于此,哪里用得着看他刘备脸色?”
曹操作为一代枭雄,情绪发泄完,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不过我大军进伐徐州之时,已将彭城、夏丘、睢陵等地尽行屠戮。”
“他刘备方领徐州不过一年,竟能迎来丰收,委实上天眷顾。”
这确实出乎曹操的意料。
曹操初次征讨陶谦时,其实是陶强曹弱,陶谦当时是大诸侯。
曹操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打赢陶谦,所以出征前才把妻小托付给张邈。
只是没想到陶谦那么菜,完全不够曹操打的。
于是,曹操开始践行他的“三光”政策,把徐州的生产力、人力破坏下降到零点。
以此来摧毁徐州的战争潜力。
这样即便将来他人得到徐州,也很难对兖州构成威胁。
可没想到刘备这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走了狗屎运,竟然在接手了一个连连战乱的徐州后,迎来了丰收。
程昱开口说道:
“听闻刘备在徐州开始屯田,兴许是得益于此,方免难于岁荒。”
“屯田?”
曹操眉头皱起,“刘备他哪来那么多钱?徐州许多田地都是士人豪族的,刘备又如何在他们头上动土?”
徐州虽遭屠戮,但被杀的大多还是平头百姓。
徐州真正的士人豪族,都是有能力举家搬迁避祸的。
就比方说被刘备征辟到的鲁肃、徐盛。
还有更早一些的,张昭、张紘,步骘等,以及琅琊赫赫有名的诸葛氏一族。
按道理说,平头百姓的减少,应该会加剧徐州的土地兼并。
刘备要如何说服这些豪强让出土地?
“听说是刘备的军师李翊出面,先后说服了徐州大族陈氏、麋氏。”
“麋家出粮数十万石,更资货币巨万,甚至连妹妹都要嫁给他。”
“……李翊。”曹操眸子凝起,“可是去岁献策刘备追击我军的那个李子玉。”
“正是此人。”荀彧点头道。
嘶……
曹操的表情更加凝重,“糜子仲为人豪气,他出面资助刘备倒也罢了。”
“可陈元龙乃湖海之士,骄纵之气不除,李翊竟能将他也说服!?”
“不止如此,陈元龙不仅被李翊说服,甚至与他结为挚友,现在出任广陵太守,南面威胁袁术侧翼。”
说这话的人,是军师祭酒戏志才。他领着书卷走了进来。
军师祭酒其实是一个虚职,严格意义上讲是没有太多实权的。
一直到了建安三年,才被曹操设立为正式的官职。
但它并不代表担任此职的人地位不高。
他更像是一个公司老总的秘书。
官职听起来不大,但影响力却不小。
戏志才负责掌管曹营的情报系统,李翊的身份来历就是他在负责调查。
“李子玉此人乃徐州本地人士,师从隐士高人,因为刘备所救,被辟为军师。”
“此前刘备追击我军,打击徐州各派,琅琊收服臧霸,北海救助孔融,乃至徐州的屯田避荒,皆是出自此人之谋。”
戏志才如数家珍,把李翊这一年的事迹娓娓道来。
莫说曹操,便是号称王佐之才的荀彧听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从戏志才传回的情报来看,那李翊尚未至而立之年,一年中却干了这么多事。
这谁听了不心惊?
“不想徐州竟有此人……”
曹操站起身,背着手,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此奇才,竟为刘备所得。”
“……啧啧,苍天助刘不助曹啊。”
在短暂的气愤之后,曹操定下心神,下令道:
“继续盯着徐州那边,李翊有任何举动,都要来向我汇报。”
“喏!”
……
徐州,下邳。
刘备与李翊正联袂在湖边赏鱼。
他们很难得闲,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作。
即便今日得空一起赏鱼散心,嘴中却也在聊徐州的政务。
“先生的屯田之策,初见成效,去岁徐州各县均有丰收。”刘备赞赏道。
“这也多亏了糜家出力,还有子敬、子龙,国让他们的不懈于内。”
“不过收上来的粮食,当要还一些给当地的豪强们。”
李翊不忘提醒,他们能在徐州如此顺利的展开屯田,少不了本地士人豪强的支持。
他们让出田地,帮忙聚拢流民,提供种子工具,中间有自愿的,也有糜家、陈家出面斡旋的。
但这些好处当然不是白拿的,政府承诺只要迎来丰收,就将收上来的粮食分一部分给他们。
等于是政府借你们的田地,帮你们耕种。
中间如果遇到战乱、饥荒,这些风险都是由政府承担。
得益于如此良策,徐州的士人豪强才纷纷支持刘备的屯田。
其实按照刘备的性格,他是不愿低头妥协的。
但李翊告诉刘备,徐州本地豪强盘踞百年,不是一朝一夕能拔除的。
一时的忍让不是妥协,而是为了将来能展开更大的宏图。
刘备自是对李翊无条件信任,最后屯田初见成效,也证明了李翊当初的建议是对的。
不过……
“徐州连遭战乱,百姓流离失所,苍生困于水火。”
“如今好不容易收上些粮食,却还要还一部分给本地豪强,委实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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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军制!(求追读!)
第62章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军制!(求追读!)
这世上从来只有相对公平,哪有绝对公平?
徐州这些士人豪强,战时来了,就举家搬迁避祸。
等战乱过去,又重新回来,田地照收。
为了保住徐州,无数人付出了鲜血,甚至生命。
这些豪强们却还能从中牟取利益,刘备心中当然感到忿忿不平。
另一方面,徐州去岁虽然丰收,但那只是相较于过去两年而已。
凡事就怕对比,过去两年饿殍遍野,生民不遗。
现在稍有成色,便能对外宣称是大丰收了。
其实刘备目前收上来的粮食也就勉强够自给自足而已。
所以他禁止粮食外流,并不是单纯为了针对曹操,确实是徐州聚拢流民后,有太多人口要供养了。
老刘现在也是压力山大。
“其实,要打击徐州的豪强,我倒有一策。”
“哦?军师快说。”
李翊不紧不慢地说道:
“去岁因主公新领徐州,人心浮动,各派猜忌,政权不稳,故而不提。”
“现如今徐州一统,政局稳固,翊以为可以稍微对本地豪强下手了。”
李翊刻意将“稍微”二字音量提高,在他看来,徐州本地豪强不少都有上百年历史了。
千万鲁莽不得,一定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搞。
不然就是下一个王莽了。
“那军师有何良策?”刘备耐心询问。
李翊望了眼南方,那个方向是军营所在。
“主公可有想过军改吗?”李翊问。
“军改……?”
刘备眸子凝起,徐州军的组成确实挺复杂的。
有徐州本地兵,扬州来的丹阳兵,兖州来的泰山兵,北方带回来的边关兵,还有公孙老哥给的胡骑。
这成分确实杂,老刘能在言语、口音不通的情况下,把他们拧成一股绳,确实不容易。
“昔日秦据关中时,不过只是一羸弱之国。”
“后经商鞅变法,以二十级军功爵制,鼓励秦人耕战。”
“以此使秦国拥有一支铁血之师,秦王方能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然自我朝高祖建汉以来,天下承平,军功爵制便被废置。”
“今天下大乱,各地诸侯割据一方,与当年七国争雄形似。”
“何不重启军功爵制,以激起徐州儿郎的斗志,让他们像当年的秦军一样,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唯有如此,主公方能凭徐州这残破之地,扫平群雄,再兴汉室!”
李翊神情冷峻,缓缓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徐州已经残破不堪,就古代这生产力。
如果单靠种田,慢慢恢复元气,没个五六年是难以看到成效的。
要不然为什么穿越者都喜欢搞土豆、化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因为没这些东西,纯靠种田,是要投入大量时间成本的。
徐州还有老刘你等得起吗?
如今徐州几经战乱,百姓流离,田地荒芜,与当年积贫积弱的秦国类似。
曹操屠徐州,本质是为了消灭徐州的战争潜力。
而李翊则希望通过恢复军功爵制,以此来开发出徐州最大的战争潜力。
刘备若有所思,在原地来回踱步,沉思不语。
须臾,才缓缓开口:
“军功爵制,确实能激励将士死战,然于徐州而言,是弊是利恐不能一时断言。”
跟李翊相处了一年,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老刘此时的政治水平已经很高了。军功爵制确实给了平民百姓一个上升的机会,李翊说要慢慢打击本地豪强,或许便是仰赖于此。
通过军功爵制,给平民提供升迁机会,从而让徐州的财富分配重新洗牌。
但刘备却明白,二十级军功爵本质是在吸徐州人的血,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要采用军功爵制,却不是完全照搬。”
李翊看出了刘备所想,有条不紊地为他解释。
事实上,秦朝的二十级军功爵制,就是游戏晋升机制的鼻祖。
别人打游戏氪金,老秦人打仗氪命而已。
砍一个头就升一级,听起来很美好,也的确能激发底层士兵的斗志。
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不想跻身上流社会?
但商鞅与今天许多游戏策划一样,良心那是大大滴坏。
等你升到四级时,就会发现被套路了。
商鞅马上就给你加了一个后缀“大夫”。
等于给你设置了一个新的门槛。
你基层的,就永远只能在基层玩。
而再想往上升的,就不能只靠个人军功,必须要参加集团军作战。
而集团军作战,战损是最大的,等于又“歼灭”掉了一部分自己人,把他们的利益压榨到了最大值。
再往上,套路更是一个比一个多。
但核心思想就一个,压榨你的剩余价值,一滴不剩的那种。
如果你真能靠着军功爵制升上去,那你一定是能真正青史留名的人才。
升不上去的,那就永远升不上去了,物理意义上的死翘翘了。
这个军功爵的最大好处就是使秦国出了大量名将,可以完虐周边国家。
不过正如刘备所忧虑的那样,军功爵制本质是在吸血,战时可以忽略。
一旦和平下来了,就容易激发一系列社会矛盾。
但李翊认为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稍作改良,比如把“连坐”这样残酷的机制取消掉。
事实上,汉承秦制,汉朝保留了秦朝许多旧的制度。
军功爵制其实也保留了下来,早在刘邦时就喊出了:“非刘不王,非功不侯”的口号。
只不过汉朝国情与秦不同,等到了汉末时,军功爵已经完全废除。
不过在许多诸侯那里,其实能多少看到军功爵制的影子。
李翊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它正式恢复,拟定各项条款。
不过要根据徐州实际情况,实事求是地进行改良。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打造具有徐州特色的二十级军功爵制。
这个制度的魅力便在于,它可以“抑贵扬平”。
也就是打压已经腐朽的贵族,拔高想要改变命运,摩拳擦掌的平民的地位。
说句哲学一点的话,就是在重新调整分配,调动社会潜在的、沉寂的积极性。
“不管是秦制还是汉制,只要能够解决我们的问题,便是好的制度。”
李翊深入浅出地为刘备讲解了二十级军功爵制。
并提出了自己的改良方案,刘备这才放宽心:
“好,那便照军师之言推行。”
“依照军师改法,此策倒也不算猛烈,可以一试。”
刘备其实很愿意给有想法的手下机会,而不单单因为他是李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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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老刘发小牵招来也!(求追读!)
第63章 老刘发小牵招来也!(求追读!)
很快,刘备与李翊开始详细的制定军功爵制的具体流程。
当然了,肯定没有商鞅那么多的套路。
毕竟徐州并不需要成为一个完全的战争机器,这种道路也走不长远。
在秦国的基础上,李翊废除了大量严苛的制度。
同时提高了基层将士的待遇,让底层士兵有更多的机会升迁。
并且规定,只要是上了战场参加过战争的士兵。
一律每人赏麻布半匹,粟米半石,钱五十。
并且军功彪炳者,每三月赏肉十斤,酒一瓮。
这个待遇相当好了。
一匹麻布就值三百钱,一石粟米按照徐州的物价也要两百钱,这还是因为徐州去岁丰收。
要是到隔壁兖州去买,没个五六百钱根本拿不下。
san11里面的炒粮就是这么来的。
同时,按照东汉末年州郡兵的军饷来算,底层士兵每月只能领到一百二十钱的米粮供应。
所以这个待遇可以说是老刘下了血本了,如果不是靠着麋家、鲁家的资助,他是断断不敢这么玩的。
当然了,李翊提供的精盐也为徐州带来了大量财富。
通过提高士兵待遇,来加强平民参军的积极性,这种事儿在东汉末年也是很常见的。
隔壁曹操,就会通过奖励绢帛、粮食来犒赏军士。
但只有老曹的亲卫和精锐部曲才有这个待遇。
像老刘这样,拓展到基层每一个士兵中去,是需要大量物力财力的。
中间老刘还担心,徐州承担不起这样的军费开支。
毕竟作为一州方伯,每年并不是只有军费开支。
农业开支、外交开支、各方各面都要钱。
在军事上投入这么多钱,减少民用支出,会拖慢徐州的经济恢复速度。
李翊则解释道,徐州已经残破不堪,如果单靠慢慢种田发展,没个十年八年是难有起色的。
等到那个时候,官渡之战都打完了,老刘你拿什么去跟袁曹拼?
别忘了,曹操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就是他接纳了青徐黄巾百万男女,这些人虽然给兖州带去了巨大的负担。
但只要消化完,就会使曹操实力暴涨。
因为人口在古代就是最重要的资源,谁人多谁就牛逼。
几乎所有的古代政治家,改革都会有刺激人口增长这一条策略。
所以比发育,老刘面对曹操其实是没有优势的。
老曹消化完这些人口,没过几年就有了挑战袁绍的实力,老刘很明显不能走种田这条道路。
只有激发徐州的战争潜力,主动打出去,来限制袁曹的发展。
这才是上策。
李翊与刘备聊了一上午,总算敲定了军功爵制的基本雏形。
具体的查缺补漏,下来还得时间研究。
这时,庖人已将饭食送上。
四菜一汤,一肉两素,还有瓜果。
李翊吃饭有个习惯,就是要就水果。
雍梨、柿子、枣脯,都是他的最爱。
尤其这雍州产的梨,口感爽脆不硌牙,咬上一口满嘴都是汁液。
而近朱赤者,刘备跟李翊相处久了,也喜欢上吃饭就水果了。
补充维生素,挺好。
“来,主公请。”
李翊夹起一片梨放在刘备碗里。
“子玉,请用。”刘备也夹了一粒枣脯放在李翊碗里。
两人就在小亭下用餐,忽有下人匆匆来报。
“使君!使君!”
下人跌跌撞撞跑来,“使君,外面儿有一位自称是您的故友,前来看您!”
“哦,必是子经来了!”
刘备闻言大喜,立马放下筷子,快步跑出屋去。
迎面便遇来人紧紧相拥,显得异常高兴。
“子经,你可算是来了,真想煞为兄也!”
李翊在后跟上,他许久未见过刘备如此兴奋了。
兴许只有这儿时发小,久别重逢才会令他如此高兴吧?
牵招也是笑容满面:
“自收到兄长的书信,弟便星夜赶来了徐州。”
牵招脸上虽然带笑,眼中却已含泪光。
“自别兄长,倏忽数载,不想兄长风采依旧,更添精神。”
“忆昔少年相从,多蒙教诲,弟感谢不忘。”
“今闻兄长北平琅琊,英风威震徐州,使故人闻之,不胜叹羡!”
“兹幸得一见,深慰渴怀!”
刘备听到老友的打趣,自己也觉不好意思,忙拉着身后的李翊向牵招介绍道:
“备能有今日,多亏了子玉为我出谋划策,若无他的教诲。”
“备孰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李翊当即拱手见礼:
“常听使君说起牵兄,今日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牵招忙躬身还礼:
“惭愧,先生年纪轻轻便能有此作为,教招不胜羞惭!”
刘备说道:
“子经你自中平六年后,便一直居家耕读,少有出仕,自然落于人后。”
这是在怪罪牵招不早点儿出仕,多有调侃之意。
牵招笑道:
“兄长教训的是,其实这些年也有不少县令来征辟愚弟,都被我挡了去。”
“前日冀州牧袁绍也来征辟愚弟,要我去做他的督军从事,帮他统领乌桓突骑。”
“愚弟本想应征,不想收到了兄长的书信。”
“思量再三,权衡一二,到底还是来了徐州。”
嘶……
闻得此言,刘备与李翊皆是暗吸一口凉气。
牵招这人倒也实诚,当着刘备的面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可能也是因为两人关系确实好,加上李翊也不是什么外人,他才如此放心的说。
不过刘备与李翊倒是都暗自感到庆幸。
他们很早就拟定了,要征辟牵招来徐州的计划。
也不知是不是他家里有事耽搁了,过了这么久才来。
史书上只记载了袁绍征辟牵招为督军从事,却未记载具体时间。
只能大致推断出是袁绍当了冀州牧后,灭掉公孙瓒之前这个时间段。
所以能不能征辟到牵招完全看运气。
一旦说被袁绍捷足先登了,以牵招的性格,基本就和老刘无缘了。
袁绍开出的条件很高,自己也是四世三公,在河北名头很大,足以打动牵招。
如果不是老刘已经是徐州牧了,加之他与牵招的关系,还真不一定能竞争的赢袁绍。
刘备这下也总算明白牵招为何会来迟了,他愿意放弃袁绍这条大腿,跑了徐州跟自己一起创业,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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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未见其人,便识破其图谋(求追读!)
第64章 未见其人,便识破其图谋(求追读!)
刘备感动之余,拉着牵招的手,邀请他与自己、还有李翊一起就餐。
这是老刘集团独特的君臣关系,私下以朋友兄弟般的方式相处。
席间,刘备将李翊提出的军改计划一字不差地告诉了牵招。
“……哦,兄长是说想恢复秦时的军功爵制吗?”牵招凝眸问。
“是也,我已与子玉建构了基本雏形,子经可有什么意见补充吗?”
军功爵制直接影响徐州的军改,目前也就刘备与李翊两人知晓。
牵招成为第三个,并且有资格直接参与进来。
这明显是刘备希望用自己的诚意来打动牵招,告诉你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来了就是兄弟,系兄弟就和我一起匡扶汉室。
牵招认真分析道:
“二十级军功爵制,于残破不堪的徐州而言,或许确实有奇效。”
英雄所见略同,牵招也认同了李翊的想法。
随后,他也提出了自己改良的意见。
“只是兄长现在是一州方伯,不好越过朝廷,擅自僭越赐爵。”
刘备颔首,“这正是备所虑之事。”
军功爵制顾名思义,核心就是赐爵。
但秦国搞这一套,是因为他们顶头上司是秦王。
刘备现在到顶了就是个州伯,上面还顶着一个汉室朝廷呢,哪里好赐爵给底层士兵。
尤其覆盖到基层后,每个士兵都参与进来,更不好一一向朝廷表奏了。
“愚弟以为,军功爵制,爵位为虚,田产乃实。”
“秦军杀敌有功,故而依据斩首数赏赐爵位,每一级授以对应田地。”
“如今徐州为曹操两番血洗,百姓流离失所,州中不乏海量无主之田。”
“兄长不妨以州府名义,收归官有,将来赏给有功将士们。”
“至于二十级军功爵,则在州府名下,各自降级。”
“如此将来也不会授人以柄,落人口实,岂不两全其美?”
刘备蓦然醒悟,心中的顾虑顿时消散,不由精神大振。
“子经之言大善,我已与子玉敲定了许多章程,算上子经的方略。”
“基本可以落实了!”
他看一眼牵招,沉吟道:
“我州府中正缺人手,子经若不嫌弃可来我营中做一军前校尉。”
“待之后另起战事,再与你迁升,子经看是如何?”
在没有立下任何功绩的前提下,军前校尉已经是很高的官了。
不过李翊却觉得现在暂时没有战事,把牵招留在军中太浪费他的才华了。
老刘你要管理这么大个徐州,不派点儿亲信到地方去哪里行?
“东莞尚缺一太守,主公何不令子经兄上去赴任?”
刘备颔首,又问牵招道:
“不知子经可愿去东莞赴任?”
市一把手的高官,牵招哪里会拒绝?
相反,士为知己者死。
牵招眼眶泛红,俯身拜道:
“多谢兄长赏识,多谢先生保举!”
牵招与田豫一样,都是六边形人才。
只可惜跟了曹魏,本来在曹魏降将的地位就很尴尬。
像张辽那么优秀,多次立下战功,白狼山还救了曹操一命。
最后那么多降将里面,就他一个人当了重号将军,而且还得受夏侯惇的节制。
相比之下,同为四征的曹仁夏侯渊那全都是战区司令。
所以在曹魏当武将,要么你得姓夏侯曹,要么你得叫关羽。
否则你是混不出头的。
田豫牵招作为降将,而且还和刘备关系很好,自然得不到曹魏的重用。
常年在边关抵御外族,没机会在中原战场上一展才华,建立耀眼功勋。田豫在边境经营九年,牵招光是在雁门就干了十二年。
他们都秉持着以压制为主的强硬民族政策。
对势力强大的予以打击,对势力弱小的予以拉拢。
并充分利用乌桓鲜卑各部族之间的内部矛盾借力打力,用挑拨离间的策略引诱他们互相攻杀。
使得北方的游牧民族,始终没能对中原造成实施性的威胁。
田豫和牵招人品端正,沉稳干练,智勇兼备,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守将和统帅。
他们都以其卓越的能力,阻止了乌桓的再度崛起。
破坏了鲜卑的统一过程,给北方边境带来了近百年的和平。
只可惜与刘备的特殊关系,使二人始终得不到曹魏统治者的绝对信任。
所以史书上才会对他们二人发出感慨:
——“田豫位止小州,牵招终于郡守,未尽其用也。”
认为两人都没有得到与他们实力相匹配的地位。
好在,现在田豫与牵招全都回到了老刘身边。
而再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老刘看人的眼光是真厉害。
凡是他看上的人,
从关羽、张飞、赵云,到田豫、牵招,全都是与他关系特别好。
而且最后都建立了功业的人。
可见刘备确实有勇有谋,审时度势,颠沛半生不忘初心的明主。
“报——”
三人饮宴正欢之际,又一名小吏匆匆赶来。
“禀使君,寿春使者求见!”
刘备面色骤变,皱眉道:
“难得与好友相见,袁术却来坏吾雅兴。”
“叫他在驿馆候着!”
刘备脾气本来就火爆,加之李翊规划的南面重锤袁术的方针,对他的使者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看。
“且慢!”
牵招出声阻止道:“兄长,袁术坐镇淮南,兵精粮足,此来定然是有事商议。”
“不妨拨冗一见,看他有何话说。”
李翊牵唇笑道:
“子经兄有所不知,这袁公路量小性狷,在广陵多次煽动叛乱,我主对其已是不厌其烦。”
“去岁我徐州丰收,彼想是要来找我主借粮。”
唔?
牵招一奇,这位李先生连人都没见着,便能识破袁术的意图,未免太神了些。
“子经若是不信,且唤那使者一见。”
须臾,使者被请入内。
“见过刘使君。”
使者匆忙行礼,刘备没什么好脸色,让他禀明来意。
使者躬身道:
“我主闻说徐州去岁丰收,故遣我来找使君借粮十万斛,以资军用。”
“之后我主愿于淮南起兵,与使君结盟,共同瓜分兖、豫二州。”
厉害!
牵招看一眼李翊,好似在说真让先生给猜对了。
这袁公路真是来借粮的,还说要与刘备同盟。
不过听着更像是在勒索。
刘备脸色沉重,大怒而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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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袁术:他刘大耳也配与我同列?
第65章 袁术:他刘大耳也配与我同列?
“混帐!”
寿春府衙中,袁术被刘备的狂傲自大,气得双眸发红,歇斯底里的乱吼。
“这刘备不过是一介织席贩履的匹夫,诈称皇亲,平白得了一个偌大的州郡,便以为能与俺们诸侯同列了吗?”
袁术望着底下被打伤的使者,气便不打一处来。
他派人去找刘备借粮,本意上想试一试刘备的底。
因为听说徐州去岁丰收,而袁术早有取徐州之心,便暗自遣人去试探刘备。
不想刘备狂悖无礼,不仅不借粮,反倒命人将他的使者乱棍打出。
这让他这四世三公的袁术,老脸往哪搁?
“袁公息怒,这刘备大奸似忠,大伪似真,早有帝王之志,今日敢打使者,明日便敢来打寿春。”
长史杨弘一脸谄媚地献策道,“今不若早伐之,以免夜长梦多。”
哼,谁还没个帝王之志?
袁术一声冷笑,“术生年以来,不闻天下有刘备。”
“今其得徐州,便想图谋我的九江,安有此理?”
主簿阎象出来谏言道:
“明公此言差矣,今我军之大敌,乃刘繇也,非是刘备。”
“刘备命陈元龙为广陵太守,欲挟制我淮南侧翼,我军不能两面作战,否则便会腹背受敌。”
“今不如遣使讲和,修好刘备,待灭了刘繇,坐稳扬州之后,再北上取徐州。”
“如此明公便可坐拥徐、杨二州,退可保境安民,称雄一方,进亦可逐鹿中原,成就霸业。”
“此乃上策也。”
袁术自从被曹操、袁绍联合打败以后,便退守了淮南。
他在淮南扩张的很快,靠着老袁家的底子,当时的周昕、王朗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袁术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气量小,任人唯亲。
性格的弊端,使得他很难笼络江东的士族。
恰好这时朝廷任命了汉室宗亲刘繇为扬州刺史。
袁术便想着挟刘繇以令扬州,毕竟这个朝廷亲自任命的扬州刺史,比他这个自封的扬州牧还是要强一些的。
没想到刘繇在士人圈子里比他混得好,袁术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
于是他找了一个代理人,这个人便是孙策。
这一年,
孙策主动请战,从淮南东渡长江,在其舅舅吴景,堂兄孙贲的配合下,一举将刘繇打到了扬州西面的豫章郡。
成功控制了江东的丹阳郡和吴郡。
孙策的给力是袁术的意外之喜。
他出兵时,只有步卒千余人,而刘繇光是在曲阿就有州兵数万。
袁术本来是不对他抱有希望的。
仅仅是因为知道孙策对自己不满,想让他远离自己而已
只是没想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儿子简直比他老子还厉害。
“现在伯符已经继续南下,准备在明年攻打会稽。”
“只要王朗一败,则会稽、豫章便为吾彀中之物也。”
“扬州这方面的战事已不足为虑,眼下我们应当将目光看向徐州才是。”
袁术果断拒绝了阎象全力对付扬州的建议。
在淮南发展的如此顺利,这让袁术逐渐开始飘了。
他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天命所归。
他完全可以在吞并扬州的同时,一举拿下徐州。
毕竟孙策那一路兵马,根本不需要他提供什么钱粮,放不了自己的血。
那他为什么不腾出手来打徐州呢?
“……诶,我若有儿如孙郎,虽死无恨呐。”
“哈哈哈!”
袁术现在提及孙策就感到开心。
自己手下人大多是放血槽,只有孙策是加血包。
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帮自己击退了刘繇。
袁术当然有狂的资本,靠着孙策的协助,他未来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便控制了全国八百万的人口。其势力北抵豫州陈国,东临下邳、广陵,南至会稽东冶,西接荆州的江夏。
地盘横跨扬、豫、徐三州,共领十一郡土地。
一举超越袁绍成为天下第一的诸侯。
而且他的地盘不仅大,形势还很好,几乎没什么动乱。
对比当时的曹操、刘备,那是一个比一个惨。
曹操一炮害三贤,损兵折将。
老刘丢徐州,军士相食自保。
然而就是这样的王炸开局,硬生生被被袁术自己作没了。
先是他自己僭位称帝,大失人心。
然后是孙氏已经发展壮大,在利用完袁术的人脉、财力、物力后开始反水,与袁术划江而治。
袁术偌大的势力,一夜崩盘。
只能说来得快,去的也快。
袁术此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当然不会想到未来孙策会背叛自己。
只道是扬州已然无虞,便道:
“去唤纪灵来,不!把所有的将军都叫来。”
“让他们过来商议讨伐徐州一事。”
“待拿下下邳之后,我当生啖大耳,吸其脊髓,方雪吾恨!”
从人领命而去。
“慢!”
袁术又出声叫从人叫住。
“袁公还有何吩咐?”从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取些蜜水来,给乃公解解渴。”
……
下邳。
刘备与李翊正在军营里检阅军队。
由于赵云与田豫被刘备派到地方去了,便让新来的牵招来负责统领和训练骑兵。
徐盛则负责操练丹阳部曲。
“昨日收到了陈元龙广陵来的书信。”
“言说袁术最近在淮南颇有异动,似有举兵伐徐之象,叫我务必防备。”
刘备手里拿着一封帛书,一边漫步着,一边递给李翊。
李翊快速浏览一圈,然后道:
“袁术觊觎徐州久矣,元龙以此书信告主公,想是要乞兵往广陵支援。”
“今不可弃之不顾,我们可派人前去增援。”
历史上,袁术就是在明年来讨伐徐州的。
把当时立足未稳的老刘打得节节败退,一连丢了广陵、还有下邳的部分郡县。
当然了,眼下的刘备已今非昔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断无惧怕袁术之理。
“好,正巧国让昨日训练好了一支两千人的部曲,我将之派往广陵,以支援元龙。”
刘备很是听劝,当即同意了陈登增兵的请求。
“还有什么事吗?”
李翊心思敏锐,观察的很是仔细,瞧出了刘备还有什么事并未完全吐露。
“……呵,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先生。”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刘备取出另一封帛书交给李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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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曹 吕谁赢都不好,要让他们双输(求追读!)
第66章 曹 吕谁赢都不好,要让他们双输(求追读!)
李翊接过刘备的书信,快速扫一遍。
原来是隔壁老曹正和吕布打得火热。
本来曹操受粮食所困,一度窘迫到打算去北方投靠袁绍。
但程昱帮他搞来了粮食,解决了曹操的危机。
老曹便能腾出手来,正面收拾吕布。
而袁绍见老曹还有进气儿,也大方地给了五千精兵支援。
顺便还派大将臧洪进攻东郡,帮助曹操收复了东武阳。
吕布便一下子从大顺风局,变成了大逆风局了。
“……吕布恐非曹操敌手,早晚为曹操所败。”
刘备捋着颔下胡须,已经能预见吕布的兵败了。
虽然这不关乎他徐州多少事,但他却明白,这两人不论谁输谁赢,都会对中原局势造成深远影响。
李翊将帛书收好,凝着眸子,一脸正经地问刘备道:
“倘如主公所言,吕布兵败,彼将去往何处?”
……嗯。
刘备微一沉吟,“吕布自败逃出长安以来,先投袁术、后投袁绍,辗转河内,几无容身之地。”
“今好不容易谋得兖州,若再兵败,恐不为天下诸侯所容。”
刘备语气中对吕布带有几分同情。
因为此时的他,对吕布还是有好感的。
一是吕布杀董卓,于国有功。
二是吕布偷袭兖州,刘备确实从中获利。
三是吕布是天下名将,刘备对他的武勇还是非常欣赏的。
李翊瞬间看出刘备心思,便问:
“既然众诸侯不容吕布,若其来投使君,使君当如何处之?”
刘备微微一凛,旋即道:
“彼势穷来投我,断无不容之理。”
瞧,老刘这爱才的老毛病又犯了。
爱才是好事儿,但要爱之有度。
“主公接领徐州之前,可还记得陈別驾与主公说过什么吗?”
陈群么?
刘备稍作回想,犹记得陈群当时力劝自己勿领徐州,原话说的是:
——“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
吕布若袭将军之后……
刘备仔细回味这句话,初时不以为意,现在回过神来,才发觉陈群心思之长远。
他竟这么早便料定吕布会来偷袭自己吗?
“先生也认同长文说的话,觉得吕布会来偷袭徐州吗?”刘备问。
“未可知也。”李翊脱口答。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吕布是什么人老刘你心里清楚,不用我来跟你解释吧?
面对李翊难得的谜语人,刘备心中果然产生一丝疑虑。
其实,他之所以要接纳吕布,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刘备要接纳天下英豪,不想因拒绝吕布一人,而失天下英雄之心。
这就跟后来曹操不杀刘备是一个道理。
二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吕布就算兵败,他的底子依然不错。
汉末战力最强的两支军团,就是西凉军团和并州军团。
因为这两支军团地处边疆,常年与异族作战,战力远非内地军团可比。
吕布早年归属丁原,后又侍奉董卓。
军中既有并州人,又有凉州人。
手下健将也有不少。
使得他即便兵败,依然拥有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刘备希望借助吕布的力量,来帮他抵御袁术和曹操。
“吕布虽有功于汉室,然两弑旧主,反复无常,见利忘义,有勇无谋,乃活畜生也。”
“大丈夫岂可与真小人为伍,翊以为与此辈共事,诚为天下耻笑。”
“望主公三思!”李翊苦口婆心地劝道。
网上有个段子叫,要怎么黑吕布?
答:把他做过的事情说一遍就可以了。
真要说刘备那对吕布是真的够好了。
在吕布走投无路时,各地诸侯都不肯接纳他,只有刘备收留了他。
而且还予以了尊重,亲自出城三十里外迎接,够给面子了吧?
可吕布到底是个边地武夫,情商低,更缺乏政治头脑。
上来就套近乎,邀请刘备进自己的营帐。
还让自己的妻子出来相见。
按照士人的规矩,这不合乎礼法。
但在民间人士中,比如游侠之类的就喜欢以此来拉近关系,表示熟悉亲近。
刘备是游侠出身,当然不介意。
结果吕布又让刘备坐在自己妻子的床上。
这把刘备都给整懵了,暗想我是刘备不是曹操啊,老吕你别乱搞。
这还不算完,吕布喝大了,又一口一个贤弟的喊刘备。
还让妻子给刘备行礼。
刘备彻底傻眼了。
自己也没点头同意啊,咋就成你弟弟了?
我是徐州牧啊!
我是来收留你的,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好在刘备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
面对吕布的言语无常,刘备是“外然之而内不悦”。
直到这个时候,刘备才意识到收留吕布或许是一个错误,便让他去西边儿抵御曹操袁术了。
眼不见心不烦嘛。
只是没想到后来被他背刺了,丢了徐州。
最后吕布反客为主,真让刘备成小弟了。
估计老刘要是现在知道这事儿,得气炸了。
“也罢,依照军师之言,若吕布果然来投,我们不予收容便是。”
刘备从善如流,接受了李翊的建议。
李翊接着补充道:
“主公或是觉得,吕布穷途末路来投,不收容,有失气度,非英雄所为。”
“诚如是,不妨拉他一把。”
“哦?”刘备眉梢一挑,“先生此话何意啊?”
“吕布与曹操大战于濮阳,目今虽处劣势,然终未败北。”
“若能暗中相助,使其与曹操彼此内耗,我等坐收渔翁之利,岂不为两全之策?”
既然不想接纳吕布,又怕不接纳吕布会显得自己气量小,那不妨让吕布不必去投靠别人。
就让他在兖州跟曹操耗着。
“先生以为吕布面对曹操有几成胜算。”
“不足一成。”
“……嘶。”
听到这话,刘备还是忍不住感到心惊,啧啧叹道:
“先生是轻视吕布,还是重视曹操?”
“既非轻视吕布,也非重视曹操。”
“只是曹吕之战,非关乎这二人,决定因素在河北袁绍。”
如果袁绍不插手兖州的战事,那谁胜谁负真不好说。
毕竟吕布与曹操确实是互有胜负。
甚至吕布差一点儿就亲手宰了曹操,只不过不小心被他逃了。
只要袁绍下场,吕布就绝对没有赢的可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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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7章 三分之势的构想
第67章 三分之势的构想
“若使曹吕内斗,则西无后顾之忧,待养足气力,南下讨伐袁术。”
“先遣使交好刘繇,然后联合刘表,三面合围,袁术岂能撄我之锋?”
“到时候我们尽取淮泗之地,刘繇又岂是我军敌手?”
“如此一来,主公便可坐拥徐、杨二州,退可保境安民,坐断东南,进亦不失角逐天下之机。”
“彼时袁绍占河北,曹操占兖豫、我军占有徐扬。”
“三分之势,可成也。”
李翊提前为老刘规划了三分天下的战略构想。
别看人们经常说江东鼠辈,但人家确实苟到了最后。
无他,有大江之险耳。
孙权做个守成之君尚可,然他进取天下就缺乏魄力了。
但凡换成大耳哥来,怎么着也打不出合肥之战那么丢人的战绩。
毕竟天下英雄你和我,夷陵赤壁两把火。
孙权不合适打这种高端局,但老刘可以试试。
况且他现在还有关张这两个万人敌,陈登、田豫、牵招这些六边形战士,后勤组更有巨富麋竺、鲁肃,特种兵还有赵云。
底子还是非常不错的。
“……嗯,这个构想相当长远,非一夕可成。”
刘备倒是表现的很冷静。
李翊虽然没说几句话,但每一句话实践起来都非常麻烦,且费时间。
中间还不知要出什么岔子。
“路途虽远,行则将至。”
“现在吕布与曹操打得火热,不妨从府库中腾出些余粮来,暗中资以吕布钱粮。”
“不过不可以我徐州之名,只让麋別驾他们派遣商队去往便可。”
毕竟曹操是袁绍的小弟,袁绍都亲自下场来保了,刘备不好也明着下场。
不然便是和袁绍撕破脸。
在194年到197年这个时间段,袁绍、袁术之间只能得罪一个,千万不能同时得罪两个。
现在曹吕二人其实都挺缺粮的。
不过老曹那边有程昱顶着,而且在195年夏天的时候,还去抢了老百姓的麦子,勉强撑了过去。
但吕布就没这么好运了。
靠着薅张邈、陈宫两个大族的羊毛,粮食坐吃山空,根本无法久持。
刘备思量再三:
“州中存粮不多,只恐吕布得了钱粮也未必是曹操敌手。”
李翊答道:
“今不必使吕布胜曹操,只要他能在兖州与曹操相持,我徐州便得利。”
“总体上,是利大于弊的。”
曹操在赶走吕布,平定兖州后,地盘扩张的很快。
前脚刚平定兖州,后脚马上就对豫州动手了。
当时的豫州只有一个对豫州掌控力薄弱的郭贡,属于人人都能来分一杯羹的状态。
曹操只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就把豫州给全吞了。
按《后汉书》记载,豫州当时总共有616万人。
如果趁着曹操与吕布相持之际,老刘说不定也能从中浑水摸鱼,把与徐州挨得最近的鲁国、沛国给收入囊中。
何况陈珪之前就担任过沛相,对沛国有很大的影响力。
将之收入,相对比较容易。
鲁国则是地理位置特殊,直插兖州腹心。
孔子曰,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控制鲁国,便能将自己的势力范围辐射进中原地区。“豫州地理位置特殊,袁术、曹操势力皆在其中,我若冒然进兵,只恐同时得罪两家。”
“反于徐州不利。”
刘备冷静地分析道。
豫州此刻虽然比较混乱,但袁术、曹操都对这一地带有影响力。
袁术之前的地盘本来就在豫州,是被曹操打败赶到淮南去的,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对豫州的控制。
比如他自己任命了孙贲为豫州刺史,又任命袁嗣为陈国国相。
而曹操则是因为他的家族在豫州,他老家在沛国。
曹氏与夏侯氏对当地的影响力很大。
并且,他的部下荀彧的家族在颍川,荀氏在颍川也是首屈一指的豪族。
所以相比兖州,曹操其实在豫州有更好的群众基础。
眼下,曹操与袁术都因各自的问题,没办法兼顾到豫州。
刘备当然可以趁乱席卷最唾手可得的鲁国和沛国。
但一旦曹操与袁术腾出手来,发现水晶被偷了,会不会联合起来向刘备发难呢?
这显然不符合李翊最初给刘备建构的南拒袁术,西和曹操的战略。
李翊有条不紊地为刘备分析计策的可行性:
“我们南下夺取扬州的战略,首当其冲的本就是袁术,早晚要与之一战。”
“何惧袭他的豫州?何况豫州本非他有。”
“至于曹操,若能依计行事,资以吕布钱粮,曹操自顾不暇,哪里腾的出手来犯我徐州?”
“即便吕布将来兵败,曹操投鼠忌器,也未必敢轻动。”
“况我料曹操短时间内不敢对徐州用兵!”
李翊最后一句话说的笃定,表明曹操不敢来打徐州。
不是吹牛皮,徐州人对曹军那是有buff加成的。
这个不是玩梗,而是真的。
用荀彧的原话说,叫:
——“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就是徐州人,个个都想找你曹操报仇,恨不得生吞你肉。
你要是真敢打过来,那大伙儿一定会空前一致的团结来抵抗你,谁都不会投降。
即便将来你真的打下了徐州,老百姓也不会真心归附你。
到时候统治起来会比兖州还要费劲。
事实也确实如此,后来曹操打下徐州,却并没有直接统治徐州。
而是让臧霸托管,这一托管就是二十多年。
直到曹操死了,曹丕即位,臧霸所在的青徐都还属于半独立状态。
基于此,李翊敢断定曹操不会来犯徐州。
或者说,曹操犯不着为了鲁国与沛国这点利益,就和刘备撕破脸皮。
毕竟这两个地方并未触碰到曹操的核心利益。
曹操真正想要的是陈国、沛国南部一带,还有最重要的颍川。
曹操也算的上是一位大战略家,没有袁术那么短视。
依照他的心术,绝对不会放弃刘备这个潜在的盟友。
李翊就是在赌,赌在曹操心里,刘备比鲁国、沛国更加重要。
并且他相信自己不会赌输。
“善!”
刘备心中豪气顿生,“先生有此魄力,备岂有不相从之理?”
好!
这才叫雄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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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68章 元龙豪气(求追读!)
第68章 元龙豪气(求追读!)
如果刘备赌输了,他可能要同时跟曹操、袁术交战。
但他选择相信李翊,即便赌输,无非就是一个字:战!
“说来,先生规划的三分天下之策,我军将取江东。”
“……此乃鱼水之地,备自徐州以来,尚无水师。”
刘备忽然提起水军的建设。
既然他们的战略是要向南发展,想要跨越长江,征服扬州。
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是不行的。
而刘备来自北地,习惯了马上作战,对水战其实不甚精通。
他麾下目前倒是有一位水战人才,便是关二爷。
水淹七军,羽威震华夏嘛。
包括后来孙刘联盟对抗曹操的时候,刘备当时收编的荆州水军,都是交给关羽来统领的。
二爷这方面确实有天赋。
不过目前二爷正帮着刘备统领和训练徐州兵,哪里能够分神出来去训练水军。
那玩意儿是需要全天候的守着的。
何况老刘目前跟东吴那遍地的水战人才相比,他现在的水战人才还是显得囊中羞涩。
“前日主公曾征辟九江人周泰、蒋钦,此二人皆为水战英才。”
“若能将之收来,于水师建设必大有裨益。”
李翊提起蒋钦、周泰。
这二人都是九江人,在袁术的地盘上。
只可惜袁术不能用,两人带着几十个健儿去投靠孙策了。
但他们真正扬名的时候,孙策已经打进会稽了。
目前孙策刚胜了刘繇一场,正在历阳休整,也不知他收服周蒋二人没有。
反正老刘很早就已经派人去征辟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至于能不能收服这二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说间,有下人报说广陵太守陈登回来了。
“元龙去往广陵一年,今日难得归家,我当亲往见之。”
刘备与李翊一同来到馆驿。
陈登在那里等候多时,见二人来,笑着躬身作揖:
“使君,李先生,久违了。”
他的气色比之去年好了许多。
应该是李翊帮他驱了虫,又教了他正确吃生鱼片方法的缘故。
双眸也变得明亮有神起来。
“……呵呵,一年不见,元龙精神头倒是愈发好了。”
刘备笑着拍了拍陈登的肩膀。
他本人是很喜欢陈登的。
何况陈登过去一年在广陵干的还不错,压制住了那里的叛乱,没出什么幺蛾子。
李翊赞叹道:
“翊人虽在下邳,但也常听人说起元龙你,在广陵明审赏罚,威信宣布。”
“广陵百姓对你是畏而爱之。”
陈登咧嘴一笑:
“这还多亏了先生保举,当初先生曾言: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今日登已在广陵找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说着,从身后取出两尾活鱼来。
“先生可还记得当初说过,与我共享鲷鱼之脍吗?”
“登此次回下邳,昼夜兼程,生怕鱼死了不新鲜。”
没想到这么久了,陈登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这种小细节令李翊还是颇为感动的,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已经交到了知心好友了。
“善,正好使君也在此。”
“我三人同享鲷鱼之脍,何如?”
二人皆大笑,即命庖人将鲷鱼处理了,做成鱼脍。
“登此次回来,一来探望老友,二来则是向使君汇报广陵的近况。”
陈登嘴里还含着鱼脍,一面又将一叠竹卷交到刘备手中。
过于一年,陈登除了治理广陵之外,还丈量了这里的土地,统计了人口。受战乱影响,整个广陵大约有41万人。
饶是如此,陈登依然为刘备带回来了六百万钱,二十万石粮食。
这其中还包含了他镇压叛贼,收缴的钱粮。
刘备大喜过望,紧握他的手,舍不得撒开。
连连称赞他的能力。
“备得元龙,犹胜得广陵!”
话落,即命人赏赐陈登绢百匹、肉五十斤、骏马两匹,仆童十人。
就古代的行政效率而言,陈登一年时间能做到这些,不得不称赞一声大才。
历史上的陈登确实在广陵干的相当好,把自己的影响力直接拓展到了江淮一带。
这使得陈登一度有了吞灭江南之志。
“元龙此回下邳,将留几日?”李翊问。
“只留三日,不日便回。”陈登答。
他之所以回来,一方面确实是思念老友父亲,另一方面是想亲自将钱粮交给刘备,以此来炫耀自己的政绩。
“……唔,怎不多留几日?”
刘备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舍不得陈登这么快就要回去。
“……哈哈,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之水,东奔大海。”
“使君若真有雄心,当早日发兵吞并江南,以成霸业!”
陈登双眸璨如明星,在广陵这一年出色的政绩,极大提高了他的自信心。
刘备大笑一声:
“元龙之志与吾正是相合,我适才正与子玉商议进军江南一策。”
陈登颔首:
“使君有此雄心,登自当肝脑涂地。”
“说来,我此次还为使君带回两人,正欲荐于使君调用。”
“哦?不知是哪两人,快请进来。”
刘备求贤若渴,即命陈登将人带来。
须臾,进来一名眉清目秀的文士,颇有精气神。
“见过刘使君,见过李先生。”
文士向刘备、李翊二人行礼。
未等刘备开口,陈登先介绍道:
“此乃广陵人陈矫陈季弼,去岁被我辟为郡功曹。”
“登在广陵时,亏得季弼尽力襄助,不然断不能有此作为。”
唔……
刘备与李翊相视一眼,这不正是去年李翊给老刘推荐的人才吗?
当时李翊说陈矫就是徐州本地人,又在广陵,应该最好征辟。
结果没想到被陈登捷足先登了。
陈矫解释道:
“只因曹操加祸于徐州,矫不得不去往江东避乱,因而错过使君的征辟。”
“还望使君降罪!”
原来如此……
刘备对此表示理解。
徐州人才是真的很多,但都因为老曹的征伐,太多人搬家跑出去避乱了。
陈矫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与其他避乱的士人不同。
他对自己的故乡还是有感情的。
这期间,他还拒绝了孙策与袁术的礼聘,毅然决然地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广陵。
陈登将之用为功曹,两人就这样同心协力,一起治理残破不堪的广陵。
这份情谊着实令人感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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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刘备:“谁还有梦想?”
第69章 刘备:“谁还有梦想?”
历史上的陈登待在广陵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但政绩却非常显著。
除了恢复广陵的人口生产之外,在军事上不仅两败孙策,还成功顶住了袁术的进攻。
从袁术手中收回了射阳。
这其中,都有陈矫的参战,陈登的成功离不开背后陈矫的默默付出。
刘备听完陈矫这一年在广陵的功绩,盛赞其德行,也命人赏赐绢布酒肉,以彰其功。
“登已收到确切的情报,袁术在九江纠集兵马,将在明年开春来犯徐州。”
“使君当早做准备!”
尽管陈登已在书信中提醒了刘备,但现在见到本人,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
“哼,他来的正好。”
“他不来找我,我却要去找他。”
刘备面露不屑,巴不得早点儿与袁术一决雌雄。
陈登又道:
“登欲在广陵开凿一条邗沟西道,然后建一座坚城。”
“如此进可以攻袁术心腹,退亦可守袁术北上。”
要不然怎么说陈登是六边形战士,他不但精通水利,还对筑城术颇有研究。
此来下邳的第三个目的,便是要钱。
因为开凿河道的工程太过浩大了,必须要刘备这个掌舵人亲自拍板。
并且强大如陈家,独自负担河道的开凿,也有些吃不消。
这需要老刘出面帮衬一二。
“需要多少钱?”刘备问。
“只需一千万!”
陈登眼皮都不眨一下地答道。
数目已经算极少的了,亏得陈登懂行,能减少大量的成本浪费。
并且他此前在广陵镇压了大量的叛乱,可以通过征发囚犯作为劳动力,以此减少人工成本。
不过这个数目依然不小,修河道所需要的不单单只是钱,更重要的是粮。
刘备并没有马上做决定。
李翊在旁侧给出了自己意见:
“早在吴王夫差之时,便开凿邗沟连接了长江、淮河的水路交通。”
“今若能使元龙缩短航道,便能避开射阳湖的风浪之险,为将来水师南下做准备。”
水路还能极大的减少运输成本,光这一条,就值得投入大量的钱粮进去。
只要是有战略眼光的人,都会极为重视水路的开发。
而事实上,随着李翊利用精盐在徐州推广,导致徐州盐民和盐商的数量比去年翻了一番。
刘备仅去年征收的盐税,就高达八百万钱。
一千万钱,其实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陈登也在一旁帮腔道:
“我欲将津湖、白马湖等小湖串联,如此便能极大缩短广陵与徐州本部的交通运输。”
“将来不论调兵遣将,还是运输粮食财货,都能极大减少时间成本。”
“况广陵地势平坦,除北部淮河之水,与纵观南北的邗沟之外,再无险可守。”
“若能建好此次航道,不仅能抵御南面敌人的进攻,还可以因地制宜,兴修水利。”
“用来长久灌溉农田,广陵一定能够成为徐州的良田。”
“此乃一举三得也!”
陈登洋洋洒洒地说道,向刘备讲明开发邗沟水道的好处。
刘备又问:“几时能够竣工?”
陈登答:“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刘备沉吟半晌,道:
“工程虽大,但收益不小。”
“既然元龙有此志向,便放手去做吧。”“回头我便与子仲商议此事,不日便将钱粮送到。”
这就是刘备,只要手下人有能力有想法,他一定会给你机会。
比之现在许多领导都要强。
李翊拉着陈登的手,私下里小声对陈登说道:
“邗沟水道工程浩大,元龙夸口一千万钱便能竣工,岂非大言欺人?”
陈登嘿嘿一笑:
“若不如此说,只恐使君心存疑虑,反而延误工期。”
“不过子玉倒也不必过于担忧,水道航运乃是利国利民之举,我陈氏绝不会冷眼旁观。”
李翊想想也是,历史上的陈氏就是靠着自己修建了邗沟河道,用来抵御袁术的进攻。
属实是不易。
也再次证明了,陈珪陈登父子是真的忠于徐州。
为了徐州,真是什么都能够豁出去。
“言归正传,适才使君说要建设水师,只是军中缺少训练水军的将领。”
“方才登言要为使君举荐二人,正是水战之才。”
说回正题,陈登将两名壮汉带到刘备身前。
两人皆是游侠打扮,自报家门道:
“九江周幼平——”
“九江蒋公弈——”
“拜见使君!”
这二人竟然便是此前李翊向刘备举荐的周泰、蒋钦。
不想连带着陈矫三个人全部与陈登撞车。
他二人其实也算是九江本地的豪强,但这个豪强又不够豪。
大致跟徐盛差不多,不至于像平民那样为衣食发愁,也能拉出几十号人来。
但也仅限于此,跟真正动辄拉出上千童仆的豪强大佬还是比不了。
“我二人本为水上营生,手下也有百十号人。”
“只是这终非长久之计,前日蒙使君轩车征辟,故来投效。”
本来两人是打算去投靠孙策的,因为挨得近嘛,袁术冢中枯骨不值一提。
而孙策则是英雄豪杰,又在江南打仗,二人很有机会在那里大展拳脚。
不想中途收到了刘备的轩车征辟。
两人当即改了主意。
无他,
刘备是正儿八经的省级高官,而且仁义之名天下有知。
反观孙策,此时仅仅只是袁术手下的校尉,寄人篱下不知何时能够出头。
不要小看这一点。
早年太史慈没有归顺刘备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刘备还是公孙瓒的小弟。
而太史慈的志向是:“带三尺长剑,升天子阶”。
所以他宁愿跑去扬州找刘繇,都不愿意投靠刘备。
现在孙策也是同理。
此前周泰、蒋钦二人没得选,但现在他们要选玄德公,他才是众望所归!
况且人刘备还是主动过来征辟的,说明是真心欣赏二人的才华。
士为知己者死,周泰、蒋钦仅是出于这一点,也要选择刘备。
陈登解释道:
“其实登在广陵,发觉这里水贼猖獗,便有意招募天下英杰。”
“不想正撞见这两位壮士,皆是水上英豪,便将之一并带来荐于明公。”
刘备大喜道:
“二位壮士不弃备德行浅薄,不远千里来投效,备实是欣喜不已!”
周泰、蒋钦二人同时拱手道:
“我等皆愿为明公效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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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0章 曹操:“大耳贼欺我太甚!”(求追读!)
第70章 曹操:“大耳贼欺我太甚!”(求追读!)
“好!好!好!”
刘备激动地握着二人的手,喜色溢于言表。
“我正欲训练水军,今得两位壮士,正如鱼得水也。”
周泰、蒋钦感动不已,跪倒在地,双目泛红。
刘备将二人请入内,命人赐以酒肉。
二人又道,他们此来还将手下兄弟也给带来了,皆是水上好手。
其实周泰、蒋钦本身就是半个水贼,平时靠掳掠商船营生。
但二人皆有雄心壮志,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便想着投军,也为手下兄弟谋个出路。
便一并带来投军。
刘备对此自然是欣喜不已,对于正要建立水军的他而言,水上好手多多益善。
当即吩咐下人将酒肉一并赐予跟周泰、蒋钦一起来的壮士。
二人再度起身拜谢。
广陵水网密布,多有湖泊,再适合训练水军不过。
在用完酒食之后,刘备当即拜二人为军前校尉,命其随陈登同去广陵,训练水军。
同时也是为了在军事上帮助陈登分担压力。
历史上的陈登其实就抱怨过自己身边缺乏猛将,以至于敌人打来了,他只能选择守城中。
现在老刘直接把周泰、蒋钦两个水陆两栖将领给了他,足够他发挥的了。
另外便是造船了,这个时候的战船主要有三种,分别为:
——艨艟、斗舰、走舸。
艨艟是一种攻防兼备的战船,适合突袭。
斗舰是大船,装载能力很强,适合运输水军,货物。
走舸则是小船,速度快,机动性强,适合装载精锐战卒执行特殊任务,或者接船作战。
无论是哪一种船只,不单单是要钱,更需要技术。
徐州本地的造船工匠并不多,并且由于曹操征伐徐州的缘故,许多工匠都跑到江东去避祸了。
这使得本就缺少造船人才的徐州雪上加霜。
这也是刘备迟迟不能组建水军的原因之一。
“江东多战船,今可遣人去往淮南购置战船,然后在江湖上招募能工巧匠,带回徐州共施巧计。”
李翊向刘备提出意见。
刘备询问派谁去好。
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不是有钱就能办好的。
所以李翊举荐了鲁肃。
鲁肃是一方豪强,他本人乐善好施。
说是徐扬首善也不为过,善得最干净、最彻底的就是他了。
徐州许多逃去江东避难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过鲁肃的接济。
凭着这个人脉关系,由鲁肃去往江东购置战船,招募工匠,一定是最佳选择。
“善!”
刘备从其言,即命鲁肃去往江东购置战船,招募能工巧匠。
不在话下。
……
另一边兖州战场。
曹操整合军力,挥师攻打定陶。
济阴太守吴资领兵力战,曹操一时不能下城。
恰逢吕布率军前来,曹操引兵又与吕布激战。
经过一场血战,总算击退了吕布。
但曹操也不得不停军下来休整。
军营中,
曹操正在帐内清点粮草数目,忽闻得帐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曹操抬眸看去,乃戏志才也。
他面庞清瘦,双目发黑,披着裘衣,仍是咳嗽不止。
曹操心疼不已:
“志才病体未愈,不宜操劳,且回营中歇息。”
即命从人将戏志才请回。戏志才却挥手道:
“……咳,今兖州战事未定。”
“曹公身为方伯,肩领大任,仍留营旅之中,饱受风霜之苦。”
“病客又怎好惫懒偷闲,忍见曹公一人操劳?”
曹操见证,苦叹一声。
本来戏志才的身体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从徐州一回来,便一病不起了。
难不成是老天爷见他在徐州杀业太重,降罪惩罚他,要把他的志才从他身边夺走吗?
那这贼老天确实够狠。
戏志才不仅仅是他曹操的智囊,更是他的知心好友。
两人初见之时,便一见如故,志趣相投。
若是志才真的有个万一,曹操实在不知该与何人交与真心话。
尤其现在正是曹操最为困顿,落魄的时候。
“前日吕布在定陶为明公所败,却又很快整齐兵马,屯兵巨野。”
“病客怀疑有人暗中资以吕布钱粮,方使其重整旗鼓。”
戏志才眨巴眨巴眼皮,向曹操透露这个关键情报。
“……嘶,竟有此事?”
曹操捋着颔下长髯,旋即眼睛瞪大,怒叱道:
“必是那织席小儿所为,他前日不卖我粮草,却有粮资足吕布。”
“真气煞我也!”
咳咳……
戏志才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两声,又道:
“曹公知豫州变故否?”
“未知也。”
曹操这两日把精力都放在了兖州战事上,但未怎么关注过豫州。
那边不是混乱无主吗,发生什么变故了。
“我们的细作探知到,刘备表陈珪为沛相,令其重返沛国,沛国诸县纷纷向其投诚。”
“刘备又遣张飞领兵三千,进驻鲁国,威胁泰山侧翼。”
噗!
曹操两眼一黑,差点儿没当场气昏过去。
“织席贩履之徒,安敢如此欺我!”
曹操睚眦欲裂,平生从未如此生气过。
自己在兖州打得火热,结果转头一看,老家被偷了?
沛国是曹操的老家,他的家族就在那里,大耳贼安敢偷家!
而且还敢进兵鲁国,此地直插兖州心腹。
若是鲁国归顺刘备,那兖州便如置婴儿于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即饿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传我令,即刻命曹仁领兵八千,攻打沛县,将大耳贼给我赶回徐州去!”
咳咳咳……
戏志才的咳嗽声变得更加剧烈,他颤抖着手,按住盛怒的曹操,劝道:
“曹公且息雷霆之怒。”
“今兖州未平,未可轻动。”
“况陈珪虽为沛相,但还管不到谯县来。”
“鲁国那边刘备也只遣了三千人来,应为试探之意。”
“明公若是此时分兵,便中了刘备之计。”
听完戏志才的分析,曹操这才冷静下来。
也对,陈珪当沛相是靠着他们陈氏的影响力,主要覆盖沛国以北。
沛国以南,是他们曹氏和夏侯氏的大本营。
陈珪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
至于鲁国那边,刘备只派了三千人来进驻,应该正如戏志才所言,是为试探,未必是真的想要动兵。
“……呼,亏得志才良言,险些误了大事。”
曹操颓然地坐倒在地,双目紧闭,揉了揉太阳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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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1章 三路兵马共伐徐州
第71章 三路兵马共伐徐州
曹操大多时候都是比较冷静的,只因被挚友背叛,老家被偷,因而乱了心神。
不过,
刘大耳趁火打劫,偷他屁股的这口气,曹操还是咽不下。
“刘备暗资吕布钱粮,欲意坐山观虎斗,好坐收渔翁之利。”
曹操眯起眼睛,眸中杀意凛然。
“他前日不费半箭之功,便得了一个偌大的徐州。”
“今者又欲趁我无暇兼顾豫州,意欲吞我鲁沛。”
“天下间,岂有这等美事?”
咳咳咳……
戏志才咳嗽声更加剧烈,但仍是强打精神,说道:
“刘备志向不小,今坐拥大州,又得奇人辅佐,不容小觑。”
“我兖州困于内乱,不好出兵,然亦可发三路兵马,以制刘备。”
若论战略统筹,戏志才或许不如荀彧,论心黑手黑,也不如程昱。
但若论才策谋略,奇计百出,他目前是曹营中的第一。
虽然也当不了多久了。
戏志才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即便是拖着病体,也要来见曹操。
在离开人世之前,尽最大努力来帮助他。
“计将安出?”曹操急忙问。
“刘备初据徐州,却能在一年之内,北平琅琊,南压广陵,是有高人辅佐之故。”
戏志才有条不紊地开始为曹操分析。
“或许那个叫做李翊的奇才,帮助刘备暂时稳定住了徐州局势。”
“然刘备终究是一北地武夫,靠一年时间,岂能够真正威服徐州?”
“现在徐州的稳固,不过是表面现象,只要发生变故,徐州必然失控。”
戏志才的眼光非常毒辣,看穿了问题本质。
历史上的刘备其实也把徐州稳固的很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好。
结果一出门打袁术,反手就被吕布偷家。
这里要说的不是吕布偷家,而是吕布一偷家,老刘竟然真的就束手无策了。
当初迎立刘备入徐州的士人豪强们,面对吕布的大军,竟然毫不抵抗,而是敞开大门欢迎。
李翊现在的确帮助老刘稳住了徐州局势,但还没有经历考验。
那就是类似历史上刘备南面征讨袁术的情况。
真正率大军出门时,老刘的徐州还能不能顶住。
现在刘备对徐州的掌控力,的确比历史上的他要强上许多。
所以戏志才要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一把火。
“刘备让陈珪重回沛相,又命张飞领兵进驻鲁国,此举明犯曹公,实犯郭贡也。”
现在的豫州虽然混乱不堪,但其实名义上是有主的,那便是朝廷任命的豫州刺史郭贡。
此人实力不容小觑,手中拥有数万人马。
在曹操赶回兖州之前,郭贡曾率兵来围困鄄城。
鄄城兵少,且这已经是曹操此前唯二的城池了,一旦丢了,曹操可能就真的完了。
当时许多人以为郭贡是陈宫吕布的盟友。
其实不是,郭贡只是单纯见兖州内乱,想来趁火打劫罢了。
不过鄄城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大家都很害怕。
郭贡要求面见荀彧,荀彧毫不犹豫,便要出城赴约。
夏侯惇拦住他说:“您是主心骨,哪能孤身冒险?”
荀彧却淡定地表示:
郭贡与张邈并没有什么交情,现在来得这么快,还要见我,说明他还没下定决心要与我们为敌。
所以可以游说,不说帮我们,至少能让他保持中立。
如果我们怀疑他,不去见他,他一生气就真的帮吕布了。
郭贡和荀彧见面,荀彧镇定自若。
于是郭贡认定鄄城准备充分,不好打,便主动撤军了。什么叫王佐之才,荀彧这便是标准的王佐之才。
在老板没回来之前,帮你稳住大本营。
要是鄄城丢了,曹操都等不到袁绍的支援,便要被吕布给干死。
提起郭贡,曹操对他没什么好感。
这人趁火打劫,还染指自己的后园豫州。
等平定兖州后,曹操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他。
“郭贡手中尚有数万人马,今刘备令陈珪为相,重返沛国,正威胁郭贡后翼。”
“今可使人告知郭贡,刘备将平豫州,郭贡惊疑,必起兵击之。”
“此一路兵也。”
郭贡的势力范围主要在梁国,他能拉起数万的人马,主要因为梁国是富庶之地,受战火的影响较小。
沛国紧挨着梁国,郭贡不可能没有危机感。
而刘备虽然是徐州牧,但人家接领徐州之前,是豫州刺史。
若想攻打豫州,还真有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
当然,
最重要的一点是,郭贡缺粮。
郭贡是当地名士,靠着自己的影响力,很快拉起了几万人马。
但要想持续供给几万张嘴的粮食,是十分困难的。
他之前领兵袭取鄄城,本意就是为了抢粮。
而去岁徐州丰收,这事儿众人皆知。
郭贡如果不想出现吏士大小相食的情况,就得出兵,去抢沛国的粮食。
“郭贡小儿,吾早晚擒之,今若能使其攻刘备,也省我气力。”
“另外两路呢?”曹操又问。
“青州袁谭。”
戏志才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袁谭是袁绍的儿子,戏志才却没有提及袁绍,单单只提袁谭。
这跟袁绍混乱的家庭关系有关。
按照袁绍的构想,他想把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外甥分置四州。
所以让长子袁谭出任青州,次子袁熙节制幽州,外甥高干统领并州。
至于最宠爱的小儿子袁尚,则留在自己身边,也就是冀州。
袁绍的大本营就在冀州,把小儿子留在身边,什么用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所以袁绍内部光是围绕夺嫡的斗争,就已经愈演愈烈了。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袁谭目前刚刚在青州击败田楷,军功赫赫,他想借着此次战功来赢得老父亲的信任。
“袁谭初据青州,正是志得意满之际,可遣人约其共伐徐州。”
“此二路也。”
孔融本是袁谭的囊中物,若是擒了他,带到袁绍面前,必可使自己声望水涨船高。
然刘备却横插一脚,将孔融接到了徐州。
若是袁谭知道兖州这边愿意配合他共分徐州,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戏志才很鸡贼地选择了袁谭,而不是袁绍。
因为袁绍此刻与刘备算是同盟,而曹操这边也并不真的打算配合袁谭出兵徐州。
只是想引诱他与刘备相互攻杀而已。
即便日后袁谭追究,曹操只需一句断无此疏就敷衍过去了。
毕竟他是袁绍的小弟,又不是你袁谭的小弟。
你破坏你父亲与刘备的同盟,还能怪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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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2章 淮南刘子扬(求追读!)
第72章 淮南刘子扬(求追读!)
曹操连后路都想好了,先骗袁谭出兵再说。
反正河北是袁绍当家,不是袁谭。
何况袁谭若是真的出兵,是他自己理亏,曹操到时候也有搪塞的理由。
“至于这第三路……”
戏志才正要开口,曹操却出声阻止道:
“君且勿言,你我共执一笔,写于掌上。”
两人取笔写字。
须臾,
来到近前,同时摊开手。
两人一致的写了一个“术”字。
“……哈哈哈。”
曹操开怀大笑,激动地拍了拍戏志才的肩膀:
“妙哉!看来志才与我不谋而合,这第三路兵马,便是袁公路!”
“……咳咳咳。”
戏志才咳嗽声愈发剧烈,“袁公路觊觎徐州久矣,今刘备命陈登为广陵太守,威胁九江侧翼。”
“袁术早有心要讨徐州,我等只需遣人与其约合时日,共同出兵。”
“三路兵马,同时出击,料刘备不能敌也。”
“善!善!大善!”
曹操一扫此前的阴霾,心情大悦。
“有此三路兵马,看那大耳贼还如何逞能。”
他舒舒服服地坐下,摸了摸胡须,笑道:
“今日,方称吾心也。”
三路兵马不期灭了刘备,至少也能把刘备打残。
最好是让刘备损兵折将,丢城失地。
只有割据混乱的徐州,才是好徐州。
五郡一统,上下一心的徐州,是曹操不想看到的局面。
他希望到时候徐州能被郭贡、袁谭、袁术,包括刘备自己,同时分治。
徐州越是混乱,曹操便越能够安心处理手上事务。
待兖州平定,便南下夺取豫州,再之后发兵徐州。
一统河南之后,便能够向曾经的老大哥,雄踞河北的袁绍翻脸了。
曹操光是想到这一点,便觉得爽死了。
……
淮南,成惪。
刘府。
“公子,刘徐州的文书到了。”
一名小吏在一少年人的身后,小声说道。
那少年人头也不回,只是背着手,静静地赏着院里儿的落。
一中年男子走过来,沉声说道:
“吾儿年未弱冠,便得一方州伯征辟,旁人见了,喜之不及。”
“子扬你却置若罔闻,徐州的使者见也不见,未免过于失礼。”
原来这少年人便是此前李翊举荐的刘晔。
刘晔虽然年轻,但他胆识过人善于筹谋划策。
创建月旦评的许劭,在刘晔十三岁时曾评价他有佐世之才。
年少成名的刘晔,养成了恃才骄纵的性格。
多少郡吏来征辟他,都被他以年少为由,给拒绝了。
只是这一次的刘备似乎不太一样。
别人征辟他,被自己拒绝了,也就放弃了。
这刘备竟然一连发三道文书,锲而不舍,似乎是非要得到刘晔的答复不可。
以至于刘晔本人都有些麻木了,在面对小吏送上来的文书时,干脆看都懒得看。
这种无礼的举动,被父亲刘普看在眼里,他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旁人也就算了,这刘备仁义之名天下有知,而且与咱们家都流着高祖血脉,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然了,他们家的血脉要比刘备纯多了。刘晔是正儿八经的光武皇帝刘秀的第四子,刘延的后代。
但在这个有枪便是草头王的时代,血脉已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至少看在人家是一州方伯的份儿上,你这孩子也不该对人家如此冷淡吧?
刘晔淡淡地回复道:
“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大则连州跨郡,小则割据郡县,皆以汉庭之名,行私心之事。”
“少有能为国家社稷而扶汉保民者,刘玄德本一边地武夫,今平白得了偌大的州郡,其志向如何,尚不可尽知也。”
“况徐州两遭屠戮,北有青州之祸,南有袁术觊觎,西有曹操图谋,刘玄德这徐州牧能坐多久亦未可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局势明朗之前,孩儿窃以为不可轻易择主而事。”
刘晔这个人很有志向,但也很轻狂。
他知道自己并非人主之才,所以要慎重的选择自己的主公。
历史上的他,虽然选择了曹操。
但并不代表他讨厌刘备。
他确实劝过曹操杀掉刘备,但那是因为他本身就已经是魏臣了,自然要为大局考虑。
只有有威胁的人,才值得忌惮。
刘晔竟然多次劝曹操杀刘备,就证明刘备的能力是被刘晔认可的。
他选择曹操时,袁曹已经各自占据河北河南了。
袁曹二选一的情况下,刘晔选择了后者。
现在局势尚不明朗,刘晔并不着急为自己的前程下注,他更倾向于再多观望一下。
这时,
下人来报,东城豪强鲁子敬造访。
同为淮泗乡党,刘晔与鲁肃乃是旧识。
鲁肃为人豪爽大方,仗义疏财。
刘晔则才华横溢,胆识过人。
两人互相欣赏,情谊深厚,引为挚友。
“兄长与我两年未曾相见,今日难得上门,也不知会小弟一声。”
刘晔热情招待鲁肃进门,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因来得匆忙,未来得及提前知会子扬,勿怪勿怪。”
鲁肃还带了几个仆童,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算盘。
刘晔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细节,但并未直接过问。
先命庖人烫了一壶热酒,又煮了两尾鲜鱼端上来。
“兄长一路风尘仆仆,且喝碗鱼汤暖暖胃吧。”
刘晔一边帮鲁肃盛鱼汤,一边又试探着问:
“兄长难得来我成惪一趟,不妨多住几日,也好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
鲁肃轻抿一口鱼汤,挥了挥手:
“不了,愚兄此来成惪,是有要事要办。”
“……害。”刘晔佯作醒悟,一拍脑袋,“兄长有什么麻烦,尽管直说便是。”
“小弟与家父在成惪经营多年,也有些人脉,保管为兄长排忧解烦。”
“善!”
鲁肃将碗放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子扬快人快语,那我便直说了。”
“我此来成惪,是想要购船。”
原来如此……
刘晔放下心来,说道:
“我门下倒有几家造船铺子,兄长若是想要现成的船只,也能送你几艘。”
“好,那我要八十艘。”
噗!
刘晔差点儿没把刚喝进去的鱼汤给吐出来。
站起身来,一脸惊愕地望着鲁肃。
“多……多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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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腹黑狠人鲁子敬
第73章 腹黑狠人鲁子敬
原本刘晔只道鲁肃买船,是想举家搬迁去往江东安住。
按照他的构想,顶天十来艘船只也就够了。
结果鲁肃张口就要八十艘船。
咋的,你富可敌国啊?
要八十艘船才装得下。
“……是走舸吗?”
刘晔再三确认,生怕自己听错了。
走舸也可以泛指轻快的小船。
若是这种小船要八十艘,刘晔倒是能够理解。
但如果鲁肃真的是要搬家的话,走舸明显没有大船的效率高。
而且水上风浪大,水贼多,用走舸实在太危险了。
很容易走失财物。
“不,我要的是大船。”
“最好是斗舰与艨艟。”
鲁肃一本正经地答道。
嘶……
刘晔倒吸一口凉气,“子敬兄,你要这么多战船做什么?”
“子扬许是还不知,去岁肃已为刘徐州效力矣。”
鲁肃倒也实诚,直接向刘晔坦白。
“今刘徐州已有吞并江南之志,故遣肃来江东购置战船,招募能工巧匠。”
“待津湖布满星罗巨舰之日,便是徐州陈兵南下之时。”
唔……?
刘晔微微一凛,他原本以为刘备必困于徐州内乱,无暇他顾。
可这才一年不到,竟然便有了吞灭江南之志。
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望着刘晔那惊愕的表情,鲁肃又问道:
“不知子扬可否为我添置战船?”
“这……”
刘晔摇了摇头,“难呐……”
“若是走舸倒好,可这斗舰、艨艟皆乃大船,我府中也不过才二十艘。”
“除非让工匠现在打造,只是平日若有府君、商客来订购战船,都会提前数月预订。”
“子敬来的匆忙,若要现在打造战船,即便是能工巧匠,快则八月,慢则要一年之久。”
鲁肃颔首,“此事我晓得。”
“不知子扬能否将那二十艘大船皆卖与我?”
“放心,肃从不让朋友吃亏,每艘战船我皆付你两倍价格。”
刘晔挥了挥手,“你我相交多年,何必谈这些?”
“若是子敬急需用船,我倒可以帮你联系船商,看能否再添置几艘大船。”
鲁肃大喜,连连道:
“如此再好不过,有劳子扬了!”
“不知贵府有多少走舸,可否一并卖于我?”
走舸作为小艇快船,非常适合突击战,这种船也是必不可少的。
“……唉。”刘晔叹口气,“子敬兄,可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鲁肃见刘晔话里有话,也不藏着掖着,坦言道:
“肃自生年以来,未见有如刘使君者。”
“这一年相处下来,刘使君礼贤下士,重视士人,知人善用,唯才是举,用人不疑,此皆我亲眼所见。”
“子扬既然身在淮南,当知袁术为人。”
鲁肃开始进行拉踩。
“袁公路勇而无断,天性骄奢,性狷量小,早晚为刘使君所擒。”
“子扬亦有大志,何不随我同回徐州,共谋大事?”
“今有贤明之君不投,难不成要投那袁公路吗?”
鲁肃话锋一转,突然开始招募起刘晔来。
其实刘备的征辟刘晔的事,鲁肃作为集团高层,又怎会不知?他知道自己这位朋友天性高傲,不是轻易能够被打动的。
便索性借着此次南下购置战船,顺道来招募刘晔。
刘晔呵呵一笑,推脱道:
“晔确实收到了刘使君的文书,观其书意,我已知使君有忧国忧民之心矣。”
“只恨晔年幼才疏,有误下问。”
鲁肃哈哈大笑:
“此恐非君心中所想。”
“莫非是觉得刘将军不能坐稳徐州,而不敢冒然择主?”
刘晔被鲁肃一眼洞穿心思,只好默不吭声。
鲁肃脸色复归平静,站起身来,沉吟道:
“今汉室倾颓,奸臣窃命,刘使君有匡君济民之志,欲伸大义于天下。”
“故渴求志同道合者并肩,子扬既怀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
“君亦为汉室宗亲,难道就不能以天下苍生为念,以江山社稷为念?”
嘴遁最后的必杀技——道德绑架。
鲁肃作为历史上敢单刀赴会的腹黑狠人,当然会用这招。
“还是说,子扬你有称雄之志?不欲与人共事?”
“……这,怎会?”
刘晔忙开口解释,“子敬岂不知我,我岂是人主之才?”
历史上,刘晔曾用嘴遁的方式,劝降了郑宝麾下的诸多将领。
这些将领都推举刘晔为新的首领,但刘晔却拒绝了,反倒把这些部曲都委托给了当时的庐江太守刘勋。
可见刘晔确实没有当主公的志向,他正如许劭所评价的那样,是一个佐世之才。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子扬乃是聪明人,切不可在大事上犹豫不决。”
“倘若错失良机,来日追悔莫及。”
嘴遁最后一步,开始放狠话。
你投不投,不投拉倒。
将来后悔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鲁肃说罢,拂袖而起,转身便准备出门。
未走两步,刘晔出声叫道:
“子敬兄且慢!”
鲁肃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
“子扬可考虑好了?”
“……唉,子敬呀子敬,你可害苦了我也。”
刘晔无奈地叹息一口气,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想再观望几年。
看看天下形势如何,再做决定。
可鲁肃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逼着他做选择。
那他就只能提前出仕了。
好在刘备现在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方州伯,为人也仗义。
并且还没有成型,现在加入他,未来自己就是创业元老了。
其实对于现在的刘晔来说,他并没有多少选择。
当今天下,真正有绝对实力的诸侯,就袁氏兄弟。
袁绍坐拥河北,但刘晔一个南方人,家业都在江南,肯定不可能去北方投靠他。
袁术坐镇淮南,但正如鲁肃分析的那样,冢中枯骨罢了,早晚为他人所灭。
投靠他,无异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剩下能选的,已经不多了。
扬州本土与自己同为汉室宗亲的刘繇,北方刚刚得到徐州的另一位宗亲刘备。
以及野心毕露,有吞灭河南之志,坐拥兖州的曹操。
其实三家目前都有自己的问题。
真让刘晔选,他肯定是在曹操、刘备当中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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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刘晔的人生十字路口(求追读!)
第74章 刘晔的人生十字路口(求追读!)
正如鲁肃所言,刘晔作为皇室宗族,眼见汉室衰微,怎么可能会讨厌汉室?
他不是讨厌汉室,只是讨厌这个不能让他施展才华,出人头地,不争气的汉室朝廷罢了。
所以历史上的刘晔选择了曹操,他以为这便是自己的明主。
然而聪明了一辈子的刘晔,却做出了他这辈子最昏聩的决定。
作为汉室宗亲,以曹操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信任姓刘的?
刘晔投靠曹操时,仅仅当上了一个司空仓曹掾。
也就是管理曹操所任司空官署中粮食供应的一个文官。
以刘晔的才能,曹操却把他放进内府工作,后面包括官渡之战在内的大小战役全都不带。
放进内府,表面看像是信任,实则就是圈禁。
曹操当时刚放跑了刘备,懊悔不已,对汉室宗亲有很强的防备心理。
这一“圈禁”就是十六年,直到曹操都开始征讨张鲁了,刘晔才开始有真正施展才华的机会。
然而即便如此,
刘晔的许多计策,曹操都不采纳。
不止曹操不采纳,他儿子曹丕也不采纳。
堂堂魏国三朝元老,最后落得个疯癫至死的结局。
归根结底,唯因姓刘耳。
刘晔不仅要面对曹魏统治者的不信任,还要面对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
自曹操迎皇帝入许昌后,多少人以“讨伐汉贼”为名,举起反曹大旗。
后在曹操进位丞相、魏公、魏王之时,又有多少人因为反对曹操而命归九泉。
刘晔作为汉室皇族,身上自带匡国辅汉的属性加成。
但刘晔却一心一意地辅佐曹魏统治者。
这难免要使他背上“助纣为虐”、“卖主求荣”等一系列恶名。
这自然会影响到刘晔在朝野当中的形象与品行。
曹丕一朝时,御史中丞鲍勋就曾评价刘晔为:
——“佞谀不忠,阿顺陛下过戏之言。”
可见刘晔在朝中的形象并不好。
刘晔就是在老板的不信任,同事的排挤之下,郁郁而终的。
史书上对刘晔的评价是:
——“以晔之明智权计,若居之以德义,行之以忠信。”
“独任才智,不与世士相经纬,卒不能自安于天下。”
认为以刘晔的才能,如果能坚持忠信,未尝不能成就经天纬地之功,成安邦定国之人。
最后还感叹一句:“岂不惜哉?”
不知是否在暗讽刘晔没有选择汉室,而选择与汉贼为伍。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如今刘晔再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这一次,他要如何选择?
“我先与子敬一同在淮南购置战船,待将能工巧匠,巨船走舸一并备齐之后。”
“再与你同回徐州见刘使君何如?”
刘晔知道自己此前多次拒绝刘备的征辟不太好,想着将功折罪。
既然刘备要打造战船,招募能工巧匠。
他家族在淮南还有些能量,不妨帮一把。
鲁肃闻言大喜:
“诚如是,则肃不辱使命矣!”
……
接下来一月时间,鲁肃与刘晔都在淮南一带四处奔走。
通过刘晔家族在当地的人脉,最后也成功购置到了两百余艘战船。
其中大船有三十余艘,中型船只有五十余艘,剩下全部是走舸小船。
剩下的便是能工巧匠的招募,江东一带其实也有不少从徐州过来避祸的。
这些人都在刘晔、鲁肃的组织下,纷纷表示愿意重返徐州老家。
至于剩下的本地工匠,鲁肃则开出了双倍价格。
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的,甚至开出十倍的工资。无他,有钱任性耳。
最后,鲁肃与刘晔满载而归,回到了下邳。
下邳。
此时刘备正与李翊,还有麋竺为首的权力高层,商议经费投放的事宜。
尽管鲁肃那边南下购船,以及陈登开凿河道,了不少钱。
但李翊还是力劝刘备再批一百万钱下来,用来招募工匠。
千金买马骨,百金装刀头。
徐州既然要组建强大的水军,就不能舍不得钱。
别看麋竺家有钱,但要负担整个徐州的各项开支,也不是他们家所能承受的起的。
所以麋竺的钱,通常是佐以补助之用。
也就是各项销,先由政府出钱,然后钱不够了,再找麋竺补剩下的。
这对于麋竺而言,是可以接受的。
正当众人商议经费具体的投放事宜时,忽有近侍来报。
言说鲁肃已从江南成功购置到了战船。
刘备与李翊皆是一惊,前者开口叹道:
“竟如此神速!”
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鲁肃的人脉,土豪哥就是不一样。
“子敬此去江南添置战船,大是辛苦,我当亲往迎之,以为其接风洗尘。”
刘备带上李翊一起出门见鲁肃。
鲁肃与刘晔一同到来。
刘晔遥望见刘备,只见他手长过膝,耳朵奇大,喜怒不形于色。
果然如子敬所言,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心中暗暗奇之。
早早地下了轩车,静静在一旁等候。
“子敬,辛苦了!”
刘备上前紧紧抱住鲁肃,对他赞不绝口。
“托主公洪福,肃此去江南,已购得战船两百余艘。”
“其中艨艟、斗舰近百艘,走舸亦有一百余艘。”
“至于江湖上的能工巧匠,亦招来四百余人。”
刘备闻言大喜,这个数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虽然跟隔壁刘表那一千多艘战舰比不了,但这个数量已经令刘备感到很满足了。
毕竟荆州本来就是鱼水之乡,刘表又在荆州经营多年。
而他初据徐州,此前陶谦又不曾重视水军,落于人后倒也能接受。
李翊敏锐地察觉到了鲁肃身后的年轻人。
这个少年人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但却双眸明亮,精神振振,脸上有傲然之色。
一看就不是世之俗子。
“子敬此去江南购置战场如此顺利,当有高人相助吧?”李翊笑着问。
“……哈哈哈。”鲁肃也笑了。
两人交际虽不多,但却颇有默契。
鲁肃借着李翊打开的话题,顺势介绍身旁的刘晔。
“主公,此人便是您此前多次征辟的淮南刘子扬。”
“……哦?”
李翊咧嘴一笑,声调扬的老高。
“原来这便是相助子敬的高人呐。”
话落,目光看向刘备。
大耳哥,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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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汉魅魔
第75章 大汉魅魔
若说统筹谋划,奇计百出,交给咱们这些下属就行了。
若论拉拢人心,报主公之殊遇,那还得是备备你亲自来。
毕竟你有着历代《三国志》游戏中,比貂蝉还高的魅力值,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刘备早就听说过刘晔的名声,尤其李翊多次在他面前称赞刘晔足智多谋,擅出奇策。
并且刘晔与自己同为宗室子弟,又生的白白净净的,给刘备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子扬何来迟也?”
刘备上前紧紧握住刘晔的手。
调侃他现在才来。
“蒙使君征辟,晔恨不得肋生双翼,早日到使君身前谢恩。”
“奈何家父年事已高,不得不在身边照顾。”
“因而延误了时辰。”
刘晔还是要脸的,他之前对刘备的文书视而不见,现在怎么好把这事儿兜出来。
只能随便话掐个理由,搪塞过去。
刘备又哪里会真的跟刘晔计较?
如今世道混轮,人人自危,各大世家豪强都选择明哲保身,不愿轻易择主而事。
刘晔愿意从淮南赶来投靠自己,刘备已经非常感动了。
“子扬有所不知,我家先生时常赞你之才,备对你亦是钦慕已久。”
“自征辟文书送出以来,备每日寝席难安,食不甘味。”
“今子扬不弃鄙贱,愿开备之愚钝而拯其厄,实为万幸!”
刘备言语诚恳,说这话时,手还紧紧攥着刘晔的手,不肯撒开。
不知为何,望着刘备那真诚的目光,刘晔心中十分触动。
士为知己者死,他自视甚高,瞧不起天下英豪。
可如今,眼见刘备情真意切,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这会不会是刘备在演戏呢?
也许会。
可不知为何,即便刘备真的是在演戏,刘晔仍为刘备的诚意所打动。
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去形容,这令一向自傲的刘晔暗道一声不好。
这是什么妖法?
这刘备有何魔力,竟能让他内心如此动摇?
刘备号称大汉魅魔,这本是一个段子。
就是说曹操:铜雀春深锁二乔。
大小乔的魅力是92。
曹操不满,想要找个魅力更高的。
晚上开门一看,哇,貂蝉,魅力值95。
然后曹操还是不满,吩咐找个魅力更高的。
晚上满心期待的打开门,发现刘备躺在床上——魅力值99
但是段子归段子,刘备魅力到底如何看看现实就完了。
就不提他颠沛流离半生,还有一大堆死心塌地追随他的手下人了。
就看看他的敌人或是盟友怎么对待他的。
刘备去投靠陶谦,陶谦见面就送他四千丹阳兵,死后还把徐州送给他。
走投无路时,麋竺倾尽家产资助他。
刘备兵败徐州后去投靠曹操,曹操与他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刘备去河北投靠袁绍,袁绍亲自出邺城二百里去迎。
刘备去投荆州投刘表,刘表亲自出郊外去迎,以上宾之礼相待。
什么叫魅魔,刘备这就是标准的大汉魅魔。
对比隔壁吕布,他去投靠袁术,袁术不要他。
去投靠袁绍,袁绍派人追杀他。
最后兵败想投曹操,曹操直接帮吕布报了杀父之仇。
“久闻刘使君屈身下士,恭己待人,今日得见,晔方才尽知。”“若蒙不识君不弃,晔愿殚精竭虑,效犬马之劳,以报使君恩重。”
刘备双目泛红,握紧刘晔的手,慨叹道:
“备德薄智短,能得子扬开备愚鲁,感激之至!”
所谓将有所求,必先礼下于人。
刘备今日所表现出的求贤若渴之心,即便真是表演,那也是本色出演。
两个汉室宗亲,就这样四目相对,述说着彼此的肺腑之言。
君臣一番相得,眼里自然容不得旁人。
李翊在旁侧看得久了,忍不住轻咳两声:
“……咳咳,主公,外边天寒。”
“您爱才之心可以有,但身为一州方伯,也要爱惜身体,不可自轻。”
刘备这才拉着刘晔入府,传令摆酒设宴,他要亲自款待刘晔。
随后又命人请来关羽、牵招等一众心腹将领。
一来是为了给刘晔排面,体现自己对他的重视。
二来也是给刘晔熟悉一下同事,作为文士,最擅长的就是观人。
给他提前观一下人,待了解了之后,将来也方便他运筹帷幄,调兵遣将。
刘晔面对老刘一连串的攻势,只觉受宠若惊。
所以刘备的魅魔体质可不单单就是说两句话收买人心而已,有事儿他是真上。
刘备、李翊、鲁肃和刘晔四人同回正堂。
侍女敬上热茶,四人便一边品茶,一边聊政事。
至晚间时,庖人呈上酒肉。
除关羽外,连同太史慈、徐盛、陈到在内等一众武将纷纷前来赴宴。
张飞因为领兵在外,赵云、田豫又在地方赴任,不便赶来。
基本上刘备集团的武将算是到齐了。
孙乾、简雍等辈也一同前来赴宴。
刘晔万没想到,刘备竟会为了自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自己,这令他鼻头有些发酸。
不过刘备今日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一则确实是想给新人开一个欢迎大会。
二则是一年时间下来,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
出于表彰众人,也应该摆下宴席给大伙儿乐呵乐呵了。
三则……
刘备并未言明,他希望众人能先卸下工作压力,开怀畅饮,忘却烦恼。
李翊倒不是一个闲的下来的性子。
他有着坐则同席的特权,与刘备挨得近。
对细节的把握与敏锐的观察力,使他在企业做高管时无往不利。
他敏锐地察觉到刘备面上虽为众人贺喜,然心中实不快。
索性直接开口询问道:
“我观主公两眉不展,面带愁容,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刘备暗吃一惊,他的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周围人都没能看出来自己心中所想。
李翊是如何看出来的?
“在座的皆是志虑忠纯之人,主公但有心事,直言无妨。”
“我等皆可为使君排忧解烦。”
李翊刚认识刘备时,确实很难分辨出他的情绪变化。
但这都相处一年了,尤其他们基本每天都腻在一起。
便是块石头,也该捂暖了。
李翊又怎会看不出老刘的心思?
……
各位兄弟今天一定要看到最后哦,想跟兄弟们说几句心里话
(本章完)
第76章 李翊的威风今非昔比了啊(求追读!)
第76章 李翊的威风今非昔比了啊(求追读!)
经李翊这么一提醒,在座众人才注意到刘备今日脸色不太对。
关羽上前关心问道:
“兄长有何紧要之事,愚弟愿代为分忧。”
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
“今日本想着宾主尽欢,不谈公事。”
“奈何适才收到两则急报,备一时拿不定主意,又不想搅扰诸位此时的雅兴。”
“故权且将之按下不表。”
关羽忙道:
“兄长说的哪里话来?”
“我等皆身兼要职,徐州之事便是我等之事。”
刘备颔首,将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刘晔。
“常听军师称赞子扬机敏多智,备有心请教,今遇紧迫之事。”
“念及子扬远道而来,本该歇息,奈何……”
刘晔忙起身拜道:
“明公若不以晔愚钝,请试言之。”
这便是刘备的御人之术,明明他此刻最信赖的人是李翊,并且李翊就在自己身旁。
但他却选择先问刘晔,给这个新人表现的机会。
就如同当初李翊刚入职时一样。
刘备取出两份书信来,拿在手里挥了一挥,说道:
“一则是豫州的陈珪的军报,一则是广陵陈登的军报。”
唔……
陈氏父子。
众人心念一动。
这个在徐州影响力巨大的家族,老子现在重返豫州沛国当国相,小子去了广陵大展宏图。
如今刘备对他们父子二人也是颇为倚仗。
“沛国传来的军报是,豫州刺史郭贡领兵两万,进犯沛国。”
“陈珪方回沛国,恐难抵御,向我请求援军。”
嘶……
这个问题还真是棘手。
徐州去岁刚刚完成丰收,又起兵端,百姓恐怕又得遭殃了。
而且郭贡手里足有两万人,不太好对付。
倒不是怕他,而是怕徐州把兵力白白浪费在与郭贡的战端之中,让周围诸侯捡了便宜。
从事孙乾在旁侧建议道:
“今郭贡来势汹汹,我大军不可轻易撤离徐州,以防袁术来犯。”
“沛国本非我有,不若弃之,何如?”
放弃沛国确实对刘备没什么影响,本来他也是刚把陈珪派过去,重新当上沛国相的。
鲁肃忙否决道:
“不可!当初李先生筹划,命益德将军进兵鲁国,命陈汉瑜重回沛相,为得就是连徐制豫,防备袁曹攻势。”
“今郭贡与我主本无仇隙,无端进兵,必是有人教唆。”
“我等若此时撤走,正中其下怀矣。”
鲁肃一眼识破郭贡行动背后的动机,必是有人指使。
孙乾皱了皱眉,迟疑道:
“可若是我等与郭贡交战,袁术趁机来犯,如何御敌?”
陈到大声喊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袁术来犯,我愿领兵当之。”
简雍噗嗤一笑:
“叔至勇则勇耳,若果真分兵,则我徐州危矣。”
原本一场欢声笑语的酒宴,登时变成了一场激烈的辩论会。
大家争得面红耳赤,围绕着沛国该不该放弃的话题激烈讨论。
因为是酒宴,大家多少喝了些酒,上了头,故而没太注意礼法。
李翊见此情景,厉声喝道:
“诸公安静!”
一声大喝,众人果然停止了争论。
连同关羽在内,都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失礼。”
孙乾等名士也陡然醒悟方才有些失态,当着主公军师的面这般争吵,实在有失体统。
原本喧哗的大堂,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李翊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在刘备集团的中的威望已经很高了。
一声断喝,便能将众人唬住。
“主公,请将第二则文书拿来与众人看罢。”李翊转头看向刘备。
刘备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军师遇事冷静。”
刚刚就只拿出了一则文书,众人便激烈争吵。
孰不知还有第二则没拿出来呢。
只能说不愧是子玉,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分清楚主次矛盾。
“适才诸位言说,若我徐州分兵退郭贡之兵,袁术可能会趁机来犯。”
“这第二则元龙传回来的文书,便是袁术任命吴景为广陵太守,又令张勋、桥蕤各领兵一万,向淮河进兵。”
我去!
刚刚众人还在讨论若是派兵去抵挡郭贡的进攻,南徐这边怎么办。
结果袁术真的打来了。
李翊眉头微蹙,他没记错的话,袁术应该是在明年才大举进攻徐州的。
莫不是因为时间线变动,或是提前得知郭贡进军的消息,便将发兵日程给提前了?
徐州方定,要同时面对两路大军,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陈到等武将此时皆默不作声,静静地望着李翊、鲁肃、刘晔等谋士。
冲锋陷阵的事儿他们擅长,但要说在背后出谋划策,制定战略。
还得是这些文士来。
“主公可还记得我此前为你制定的战略方案么?”
李翊保持了自己一贯的冷静,静静地询问刘备。
刘备默默回想。
北连袁绍,西和曹操,南灭袁术。
“这个战略依然有效。”
“袁术本就是我们首要灭取的对象,彼若果真进兵来犯我南徐,正好击之,以震我徐州之威。”
刘备点了点头,又问:
“那郭贡这一路兵呢?”
刘晔抓住这个机会,趁机出列道:
“明公,晔虽不才,愿保举一人,可退豫州之兵。”
刘备闻言大喜:
“子扬快说!”
刘晔朗声答道:
“此人便是东海国相,徐璆徐孟玉。”
徐璆字孟玉,广陵海西人也。
年少成名,有博学之声,辟三公府。
曾先后出任荆州刺史,任城相,汝南太守等要职。
后来徐璆由于与袁术争斗,被罢免了汝南太守一职,转而投靠陶谦,成为了东海国国相。
其任职期间,治理有方,东海郡吏民风为之一变。
不过徐璆虽为东海国国相,但徐璆本人并没有什么实权,受郡中长史、功曹等人节制。
他的国相更像是挂名,所以刘备在接领徐州后,并没有把重心放在他的身上。
刘晔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徐公久历州郡,曾任汝南太守,后因袁术勾结李傕、郭汜,而遭罢免。“
“今可重表徐公为汝南太守,命其去汝南赴任。”
“郭贡曾经与徐公一朝为官,可由他去劝谏郭贡退兵。”
刘备又问道:
“倘郭贡不从,未肯退兵。”
“如之奈何?”
刘晔分析道:
“郭贡此人干大事而惜身,并无英雄血气。”
“可令陈到将军领精兵两千进驻沛国,以为疑兵,郭贡恐我徐州有防备,遂不敢进兵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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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7章 上架感言
第77章 上架感言
本书明日中午12点准时上架。
大家一直嫌弃我更得少,明日便让你们瞧瞧我有多猛好吧。
不是不相信你们啊,而是我怕你们钱包受不住,想看看你们的实力(bushi)
………………
以上只是开个玩笑,下面才是作者的心里话。
作者本人现实中没什么朋友,平时只能跟兄弟们聊聊天。
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至少我是真心把你们当兄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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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本站有位作者的老婆出轨,使我更加恐婚和焦虑。
当时评论区有一条评论令我印象很深刻——
女人会骗你,但钱不会,只有兄弟是真的。
只要能来追读的书友,便是好兄弟。
尽管我现在过得很困顿,也感到很羞愧。
用玄德公的话说:“忍看髀肉复生,亦不觉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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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待上浓妆,好戏开场(求首订!15)
第78章 待上浓妆,好戏开场(求首订!15)
刘晔信誓旦旦地向刘备保证。
刘备尚未拍案决定,李翊便在旁帮他打了一剂预防针。
“子扬之言甚合事宜,郭贡此人志大而智小,兵多而分画不明。”
“诚不足虑也。”
“当今为患徐州者,淮南袁术耳。”
有了两大智囊的担保,刘备这才放宽心。
对着刘晔,点头感激道:
“善,既如此便用子扬之言。”
话落,即命简雍去征调徐璆过来。
虽然说刘备是徐州牧,徐璆是东海国相,单从权力角度讲,刘备是无权征调徐璆的。
但就现实而言,徐璆作为一个有名无实,没有实权的东海国相。
只要不犯傻作死,是不可能拒绝一州方伯的征调的。
刘晔又接着向刘备献策道:
“今袁术势大,徐州方定。”
“明公可先整顿军力,筹措粮秣,先由陈元龙在广陵牵制其主力,据淮河以阻其攻势。”
“待我徐州军备整齐之后,方可进兵。”
刘备连连颔首,认同刘晔的这个主张。
他面色虽然不变,可心中却是骇然。
这少年人比之子玉还要年轻,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立马思虑出对策。
并冷静地分析当前局势,着实令人惊叹。
难怪不得李翊会在自己面前,多次举荐他。
也不枉费自己一连三次轩车征辟。
李翊似看出刘备心中所想,在他身旁小声说道:
“子扬善奇策,其真正本事尚未显露,主公日后便会见着了。”
刘备微微一凛,笑道:
“子玉怎像是比子扬本人还要了解他?”
李翊只是笑而不语。
《三国志》作者陈寿认为,在谋略方面,刘晔是可以与程昱、郭嘉并列的。
而在战术方面,也不次于荀攸。
至于筹谋划策,见识广博,更是可与荀彧比肩。
这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了。
而正如李翊所言,刘晔最擅长的还是奇谋。
在曹操征汉中时,曾因为军中乏粮,打算撤军。
而刘晔却发现有部分军队误入张鲁军阵地,并没有跟随主力完全撤出。
于是刘晔对曹操说道:
“现在应该全军突入敌营。”
果然在曹军主力进入敌营后,发现张鲁军也如同曹军先前一样走散了。
于是曹军一举攻破阳平关,张鲁看大势已去,只得投降。
如此险招,是否很像曹营里的另外一位谋士?
没错,这个人就是号称“才策谋略,世之奇士”的郭嘉。
经常有人讨论一个问题,假如郭嘉没死,三国会是怎样一个走势?
其实,刘晔就是那个没死的郭嘉。
在曹营众谋士之中,刘晔与郭嘉的的行事风格十分相似。
这里不单止指谋略方面,就连生活方面都很像。
史书中,刘晔与郭嘉同卷,总评为:“虽清治德业。”
这里的意思并不是指清廉自律,而是指不清廉不自律!
而在识人方面,刘晔与郭嘉也极其相似。
官渡之战中,郭嘉对袁绍集团中的每一个重要人物了如指掌,对江东孙策之死也在预料之中。
而刘晔也早已预料魏讽、孟达、公孙渊是必反之人。
如果非要说两人有什么区别的话。
那便是,在面对他们的“算无遗策”时。
郭嘉是说什么,曹操听什么。
而刘晔却是说什么,曹操、曹丕父子都不听。
“子扬一路劳累,先去歇息吧。”“待徐公赴下邳之后,你我可同去拜会。”
刘备随口关心了一句刘晔。
虽是小细节,但刘晔却发现这位主公确实与寻常人不同,对下属的关照可谓体贴入微。
“喏。”
刘晔躬身谢过。
……
平原国。
袁谭正大摆宴席,为诸将庆贺平定青州之功。
“大公子此次北排田楷,又不费半箭之功,驱走孔融,名动天下。”
“待袁公收到此次捷报后,定然倍加欢喜,必以大公子你为荣。”
郭图举着酒盏,笑呵呵地向袁谭道喜,脸上带着谄媚。
袁谭春风得意,嘴角翘起,哼哼道:
“公则,在军中请称职务。”
郭图眉梢一挑,脸色微变,但面上仍然带着笑,忙欠身赔礼道:
“是、是臣失言了。”
“……都督此次大败田楷,威震青州,袁公当以都督为荣。”
哈哈哈。
一声狂笑,袁谭仰头痛快的灌下一杯酒。
痛快,实在痛快。
袁绍宠爱幼子袁尚,便把他丢在了青州,让他自力更生。
甚至不惜把自己过继给了已经去世的叔叔,以此为袁尚升为嫡长子铺平道路。
袁谭便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想给老爹长长脸。
经过数场鏖战,总算将公孙瓒设立的青州刺史田楷,给赶走了。
而更令袁谭感到欣喜的是,就在他击败田楷后的不久。
北海相孔融竟主动放弃了北海,转投徐州去了。
莫不是知道自己在来年将陈兵北海,这腐儒怂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孔融的不战自退,弃城而走,都极大提高了袁谭的自信心。
本来他为人就自负,接连的大胜,使得他一时狂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几日一直与众将开怀畅饮,纵情奢淫。
就在袁谭酒兴正酣之际,一名小吏匆匆入内,伏倒在地。
“启禀都督,兖州使者求见。”
兖州使者?
袁谭眉头微皱,“是曹操的人?”
郭图眼眸一动,在旁侧说道:
“近闻吕布袭取兖州,曹孟德困于内乱,一度想举家搬迁去邺城。”
“今遣使者来我平原,莫不是要引我青州兵为援?”
袁谭面色不豫,一把放下酒盏,大声道:
“我青州战事尚未平定,哪里有兵给他兖州?”
“给我将之速速赶走,不见!”
“休要坏我酒兴。”
话落,便要接着与众将饮酒作乐。
“且慢!”
一将站出来,出声阻止。
袁谭视之,乃军前校尉张郃也。
此人原为韩馥麾下军司马,韩馥败亡后,便归顺了袁绍。
袁绍将之派遣到青州来,辅佐袁谭对抗田楷,立下了不少战功。
袁谭看在眼里,念及张郃有功,便问道:
“儁乂有何话言?”
张郃拱手作揖,开口答道:
“今曹兖州乃主公从属,与主公亦是情深义重。”
“去岁主公已遣臧洪将军出征南征东郡,已有襄助兖州之意。”
“是以,末将以为都督还是见一见兖使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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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79章 兄弟相争,我要看到血流成河(求首订!25)
第79章 兄弟相争,我要看到血流成河(求首订!25)
张郃力劝袁谭接见兖使,这绝对是好心。
毕竟袁家夺嫡这么激烈。
大公子你也不想在这紧要关头,令父上大人失望吧?
袁谭身形微微一凛,便道:
“既如此,请他来正堂一见。”
少时,
袁谭来到正堂,那名兖使也被带了过来。
“曹公从事,山阳满伯宁,见过袁公子。”
满宠身长八尺,面相俊朗,在曹操初至兖州时,便被征辟为了从事。
此次则出使青州,正是为了戏志才三路兵伐徐州的策略。
袁谭此时正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连走路都带风。
见满宠见着自己,并无恭顺之意,心中大是不悦。
连你主公见了我父亲都要低眉顺眼,你一个下属,怎敢如此傲慢?
“听闻兖州战火如荼,曹孟德虽已反攻吕布,然战局焦灼,已将兵燹连绵到定陶、任城、山阳等地。”
“不知此事属实否?”
袁谭语带轻佻,刻意将山阳二字的声调提的老高。
这里是满宠的老家,自然带有讥讽之意。
但满宠却面不改色,老家怎么了?
程昱还吃老乡呢。
咱曹营从不养闲人。
“托袁公洪福,兖州虽残,尚有数万可战之士。”
“夫吕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一战可擒。”
“以曹公之聪明神武,料兖州旦日可平,愿公子勿忧。”
满宠性格刚强,面对咄咄逼人的袁谭,答得不卑不亢。
……哼。
袁谭面露不屑,对这一身傲骨的满宠不感兴趣,没好气地问道:
“满使此来何为?”
满宠正色道:
“特为公子前程而来。”
嗯?
此言一出,袁谭陡然变色。
周围文武的神情也各自产生变化。
袁谭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思量半晌,还是朝周围挥了挥手。
众人会意,主动退了下去。
待屏退众人之后,袁谭又问:
“眼下只你我二人,四下更无六耳。”
“不知满使此言何谓?”
满宠当即也换了一副脸色,小声说道:
“此本是袁公家事,宠身为外人,不应多言。”
“只是为袁公子感到不平罢了。”
“我有什么好不平的?”
袁谭嘴上虽然表现的不在乎,可面色已经铁青。
“袁公子乃袁公长子,理应坐拥河北之地。”
“可袁公却偏爱幼子,而疏远您,难道公子忍见袁尚夺走本该属于您的江山吗?”
袁谭面色微变,拔剑在手,以剑指满宠,怒喝道:
“汝乃外人,岂知其中关节,还敢以恶言中伤我父,挑拨我兄弟关系!”
“我当杀汝,以汝头还于曹操。”
满宠机敏果敢,有勇有谋,一眼便看出袁谭是在虚张声势。
若当真生气要杀自己,何必多言?
“哈哈哈……”
满宠仰头大笑。
袁谭一凛,忙问:
“汝为何发笑?”
满宠正色答道:
“窃闻袁公表公子为青州都督,而又令次子袁熙出任幽州,外甥高干出任并州,独留幼子袁尚在其左右。”
“其欲立何者为嗣,公子已心知肚明。”
袁谭面色沉重,其实从他袁绍被过继给叔叔当儿子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嫡长子之位不保。只是大伙儿都不说,不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而已。
现在满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直接戳中了袁谭内心的最痛处。
满宠的话还在继续。
“宠愚,不识公子之志。”
“然公子北排田楷,南驱孔融,威震青州,战功赫赫,足可成王霸之业。”
“袁公今已据燕、赵之地,有并天下之心,以公子龙虎之威,却甘心居于幼子之下。”
“宠窃为公子耻之!”
这番话虽是在吹捧袁谭,却吹捧的恰到好处。
因为此时的袁谭正是最春风得意之时。
“然,此诚丈夫之至辱也!”
袁谭此刻终于情绪爆发,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起来。
满宠有一点说的很对。
那就是袁尚是真的比不上袁谭。
袁绍诸子之中,袁谭的能力是最强的。
而袁尚仅仅因为是幼子,长得又俊美,便被袁绍所喜爱。
这令身为嫡长子,能力又强的袁谭怎能不心寒?
他在青州这么拼命,不就是想向老爹证明自己吗?
老爹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呐!
“今公子雄踞青州,若能再克定徐州,届时您的声望必将水涨船高。”
“即便袁公再是宠爱幼子,也难以止住悠悠之口。”
满宠最后终于说出此来的真实目的,想引诱袁谭出兵徐州。
“哼!”
袁谭待弄清楚满宠的真实目的之后,顿时大怒,嗔道:
“汝欺我是三岁孩童耶?”
“我父与刘徐州素来交好,两边彼此不犯,怎肯发兵攻打徐州?”
袁绍此时在全力对付公孙瓒,对刘备肯定是处于安抚的状态。
而刘备又主动抛来友好的橄榄枝,那两人自然是一拍即合,达成了没有条约的同盟。
袁谭怎敢忤逆父上,擅自出兵,攻打刘备?
何况青州他也还没完全平定,有诸多事务亟待整顿。
所以才会对满宠提出的这个荒唐计策,破口大骂。
满宠对袁谭的反应早有预料,面不改色,淡定地说道:
“公子此言差矣,袁公委任公子为青州都督,自然是有便宜行事之权。”
“今公子已平青州,功勋卓著,若能再南下夺取徐州,则威望更盛。”
“凭此武功,纵袁公再是偏爱幼子,也当深思熟虑。”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
“退一万步讲,即便袁公仍旧宠爱幼子。”
“若公子能拥据青、徐之地,进可成王霸之业,退亦不失为桓公。”
“以公子之功,自度能为袁尚之下乎?”
“愿公子更虑之!”
这……
袁谭一怔,被满宠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他承认他打下青州后有些上头,面对满宠的说辞也有些心动。
事实上,
袁绍把袁谭丢到青州,袁熙丢到幽州,高干丢到并州,本质上就是在搞分封制那一套。
他想让袁尚来做周王。
而袁谭在青州,也的确拥有很大的自治权。
只是……
袁谭皱着眉,面露愁容:
“刘玄德乃世之雄杰,今拥据徐州之地,怎好轻易图之?”
“我虽领青州之事,所辖之地不过齐郡以北。”
“东莱、北海、城阳等地,皆非我有。”
“反观徐州五郡一统,上下一心,我若领兵犯徐州。”
“恐难撄刘备之锋。”
袁谭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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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0章 我有郭图,何惧刘备?(求首订!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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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谭军事水平在及格线上,非常清楚青徐之间的国力差距。
除非河北那边袁神启动,派兵增援。
否则光凭半个青州之地,袁谭是真没相信能干赢刘备。
“若公子另有增援呢?”满宠问。
“哦?此言何谓?”
“当今天下,南北双雄,南者,袁术也。”
“其拥据庐江,遥控豫州,麾下兵多将广,粮秣充足,可谓一方之雄。”
“莫非……”
袁谭似已猜到满宠要说什么了。
“不错,公子在青州,消息滞后。”
“许是还不知袁公路已任命吴景为广陵太守,又令张勋、桥蕤领兵两万,进兵淮河。”
“若公子此时出兵,与袁术南北夹击,料刘备不能敌也。”
听到袁术出兵的消息,袁谭脸上却并未显露出太多高兴的色彩。
他暗想道:
“此人能言巧辩,口中所言恐三分真,七分假。”
“我私下当先遣人探查清楚,然后方可决断。”
思虑已毕,便道:
“家父常言,袁公路勇而无断,狂愚逞凶,今进兵淮河对峙刘备。”
“其胜负如何,尚不可尽知也。”
“我此时还不能决定是否出兵。”
满宠暗自点头,心想:
“临行前,曹公曾言袁谭为人狡猾,有小儿之计。”
“今迟疑不进,必是疑我言中虚实。”
遂又接着补充道:
“除袁术这一路兵马之外,另有豫州刺史郭贡,领兵两万,攻打沛国。”
“刘玄德纵是有神人相助,也断不能同时御两路之兵罢?”
“即便其当真守住,若公子此时南下,席卷琅琊、东海等地。”
“刘备又如何能同时兼顾南北,坐守徐州呢?”
满宠的发言震耳欲聋,铿锵有力。
袁谭沉默许久,开口道:
“尊使之意,谭已晓得,且先至驿馆歇息。”
“待我与诸将商议之后,再与尊使答复如何?”
袁谭一改此前对满宠的态度。
而满宠却婉拒了袁谭的好意,神情认真地说道:
“以公子英雄之才,拥青州之众,而号令北徐,以此争锋,谁能敌之?”
“只要公子与袁术、郭贡南北夹击,徐州之地唾手可得,此功不难。”
“宠尚有公务在身,不宜久留,愿公子珍重。”
撂下这句话后,满宠便启程离青州去了。
独留袁谭在大堂内,来回踱步,思虑良久。
终于,还是传命让众人来大堂议事。
袁谭将满宠之言,告诉众人。
但唯独隐去了自己想与袁尚争功的事,只说自己图谋徐州,是为了袁公的霸业。
郭图言道:
“曹操世之奸雄也,今刘备兵进鲁沛,明犯豫州。”
“奈何曹操困于兖州内乱不息,不宜分兵,便唆使郭贡、袁术出兵徐州,意图将刘备的势力赶出豫州。”
“今满宠来此,正是此目的。”
“总之,利用我之牺牲,以保其安全而已。”
郭图一语道破曹操的真实图谋。
而袁谭却另有考虑。
“曹操固然有其私心,却瑕不掩瑜。”
“若郭贡、袁术果然出兵徐州,则刘备不能自守,我青州军未尝不能南下,席卷北徐诸郡。”
“倘诸事顺遂,成功占据青、徐之地,此乃大功于河北。”
这……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说什么好。
“都督请三思!”又是张郃站出来阻止袁谭。
“今袁公之敌,乃公孙瓒,并非刘备。”
“倘未能成功击灭刘备,就此与徐州结怨,则使袁公腹背受敌,有负袁公初衷。”
“况袁公素来以安抚刘备为主,纵然都督在青州有便宜行事之权,也万不该违背袁公方略。”
袁谭闻言愈发不悦。
张口袁公,闭口袁公。
别忘了在青州谁是老大!
“汝乃军中小将,岂知兵事战略?”
袁谭厉声怒叱张郃。
“今刘备初据徐州不过一年,岂能尽得人心?”
“琅琊臧霸,东海昌豨,下邳陈氏,丹阳曹豹,刘备收服了几个?”
“今郭贡、袁术同时出兵,我再以青州之兵南下徐州。”
“纵刘备有雄世英才,亦弗能当我兵锋也!”
张郃再谏道:
“袁术奸顽,未可轻信。”
“郭贡非成事之人,必不是刘备敌手。”
“今我青州诸事未定,民心未抚,冒然起兵端于徐州,只恐叛乱四起,徐州不得,反失青州也。”
袁谭闻言大怒:
“我大军未发,汝敢诳言挫我锐气。”
遂喝令武士推下去斩首。
郭图等人忙出来求情:
“三军未动,先斩臣下,恐于战不利。”
袁谭怒起乃消,叱道:
“权且记下此过,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其实,他又哪里好真的斩杀张郃。
此人并非像郭图一样,是自己的心腹。
他是父亲袁绍那里的军前校尉,派他到青州来,本就是协助自己打田楷的。
即便自己真的滥用职权,强行斩了张郃,父亲那里的面子怕是不好看。
如此得不偿失的事,袁谭还是做不出来的。
无非是做做样子,树立威信罢了。
那边郭图见袁谭怒气消了,这才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既然都督要兵发徐州,是否该向主公那里禀报请示一下?”
“请示什么!”
袁谭睨他一眼,嗔道:
“枉你为我军中宿将,岂不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理?”
“况我在青州有便宜行事之权,何须向父亲请示?”
“时机稍纵即逝,不容有失。”
“传我令,即刻点兵,前往乐安国。”
“先观察徐州动向,然后尔等再相机行事!”
袁谭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只是先提前准备好,把大军屯到乐安国。
只要徐州那里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可以马上进兵,席卷北部诸郡。
到时候,南下青、徐之地。
纵然父亲不对自己刮目相看,也不必再受制于人了。
尽管军中尚有诸多将领,反对此次南征徐州。
但袁谭仍旧凭借自己这次北排田楷的威望,将众人压服。
然后率领两万袁军,浩浩荡荡直奔徐州北境方向而去。
……
淮南,寿春。
在已经明令吴景为广陵太守,张勋、桥蕤领兵北上的情况下。
此时的袁术却不慌不忙地在大殿内,优哉游哉地搂着美妾,饮酒作乐。
这时,主簿阎象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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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1章 三路出兵,刘备这福气能小了?(求首订!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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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神色慌张的阎象,袁术却稳如泰山,淡淡笑道:
“景希何事如此惊慌?”
这……
阎象一愣,开口询问道:
“主公大军已起淮河,却又突然下令停止进军,将士们皆不解其意。”
“故传来文书,向主公询问缘故。”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打仗最是烧钱,尤其这前线将士光是每日耗费的粮饷便是一个巨数。
袁术不急着马上开战,却突然命军士停止进军,这一举措令所有人都懵了。
“……哈哈哈。”
袁术仰头大笑,“景希可曾记得前日曹使来此的说辞吗?”
曹使?
阎象仔细回忆。
前不久,曹操从兖州派来使者。
邀请袁术共伐徐州。
并且承诺,豫州、青州会同时出两路兵马配合袁术南北夹攻。
袁术本就打算在明年开春之时,攻打广陵。
现曹操主动抛来橄榄枝,约合三路出兵,袁术自是满口答应。
在应付完兖使之后,袁术也是真的派遣了张勋、桥蕤领兵北上。
可就在眼看要进驻淮河之际,袁术却突然下令将士们停止进军。
“曹操乃奸诈之徒,虽约合我三路出兵,共伐徐州。”
“却独不见他兖州之兵。”
“是其困于兖州内乱,又恐刘备染指豫州,故而欲合三路之兵,逼其退返徐州。”
“今其欲借我之力,诱与刘备攻杀而已。”
许多人对袁术的第一印象可能就是骷髅王,没脑子。
其实历史上的袁术非常擅长暗杀、绑票、煽动,拉拢和策反等一系列的阴谋诡计。
驱虎吞狼的计策其实就是袁术率先使用的。
所以三国志11里,给袁术的特技便是妙计。
其实袁术身上有很多缺点,可若要说他身上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那便是自恋。
袁术是一个极端的自恋狂。
在建安二年时,袁术此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偏偏这一年还爆发了旱灾,许多地方民不聊生,老百姓都没吃的,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
而袁术手下有一位叫舒劭的官员擅自做主,把十多万斛军粮直接分给了灾民。
袁术知道后大怒,便要将舒劭斩首示众。
舒劭说:
“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舍弃我一个人的性命,能救活这么多百姓,值了。”
袁术听后大为感动,下马牵着他的手说:
“仲应,你想独享这美名,不与我分享吗?”
这件事并不是说明袁术就是个好人。
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并不能因为他做了一件好事就给他洗白。
一个不断盘剥老百姓的军阀头子,这时候怎么会突然怜惜起老百姓来?
这便是袁术的极端自恋倾向。
他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是坏人,他觉得自己侠义,很酷。
包括他要僭号称帝,他都不觉得自己是乱臣贼子。
他觉得他老袁家就该当天子,他袁术就活该受这份累。
袁术就属于典型的那种,恶不自知。
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他做的一切恶事,他都不觉得是恶事。
“既然主公知道这是曹操的阴谋,为何还要派兵北上?”
阎象有些不解,这行军打仗有多烧钱你不知道吗?
“……呵呵。”袁术捋了捋颔下的山羊胡,轻声笑道:
“我若不出兵,郭贡,袁谭那边又怎肯出兵?”
阎象恍然大悟,一拍脑袋:
“原来主公是想引诱豫州、青州那边先出兵。”
“待刘备与之交锋之后,然后再进兵徐州,坐收渔翁之利。”
正是如此……
袁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今天下群雄,明里做忠臣,暗地里则是为了一己私欲。”
“能治天下,救民于水火者,惟我袁术一人耳。”
阎象低头,默不作声。
袁术则似乎对伐徐州一事,十拿九稳,漫不经心地问道:
“州府之中,尚有多少粮食?”
阎象忙翻阅卷宗去查,旋即回复道:
“今岁收成不好,加之前线战事吃紧,州府之中,仅剩四十万斛粮食。”
“历阳前线,每月还要供应两万斛粮食。”
“由于张勋、桥蕤两位将军已经领兵北上,州中粮食恐又要月靡三、四万斛左右。”
不得不说,袁术家底是真的厚。
在收成不好,前线吃紧的情况下,还存有四十万斛粮食。
“……嗯。”
袁术淡淡道:
“伯符前日方在丹徒击走刘繇,将在明年进攻会稽,扬州不出两年,将尽归我有。”
“是以,历阳战线断不可停止供粮。”
这……
阎象暗叹袁术心也是真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既要又要。
又不想后方孙策停止进军攻伐扬州,又想前线张勋、桥蕤领兵拿下徐州。
即便是项羽复生,也不可能说同时吞徐、扬二州吧?
袁术对此却很有信心:
“景希勿忧,我知汝心中甚急,然刘备心中更急。”
“以徐州军粮道,长达数百里,南北连贯,他每日消耗的粮秣数倍于我。”
“我寿春之粮尚可支半年,他刘备能在三路大军围攻之下,坚守半年么?”
“只要郭贡、袁谭发起进攻,我便乘势北上,一举拿下广陵。”
众人闻言,皆无话可说。
既然老板都敲定好方案了,他们这些当下属的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就盼到时候万一兵败了,袁术别恼羞成怒,甩锅给他们才好。
只是,不甩锅的领导实在太少了。
……
官道之上,一队车马缓缓而行。
前后分列两队士卒护卫。
车帘拉开,从里面探出一张清癯的面庞,但双目却炯炯有神。
“自曹操二伐徐州以来,吾所过郡县多所残戮,百里不见人烟,千里不闻鸡鸣。”
“此地竟多有人烟,若未遭兵燹之祸也。”
驱车的车夫回首,对老者说道:
“禀府君,再往前便是下邳治所了。”
原来此人便是刘晔举荐的东海国相徐璆。
他也是徐州本地豪族,将门之后,士族子弟。
年轻时也参加过平定黄巾之乱的战役,立下了不少战功。
后又先后迁任任城相、汝南太守,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既然要到了,我便下车走走罢。”
徐璆主动下车。
一名侍卫走过来,上前挡在徐璆身前,将之拦住。
徐璆一脸疑惑,不解地看向这名侍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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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徐璆震惊,刘备一年到底干了多少事?(求首订!55)
第82章 徐璆震惊,刘备一年到底干了多少事?(求首订!55)
徐璆不解地看向这名侍卫,侍卫开口解释道:
“府君,如今兵荒马乱,路间多有盗匪,您身着富贵,恐为歹人觊觎。”
“还是回车上歇息为好。”
徐璆并不理会,只是望了一眼四周。
旋即,发出一声慨叹:
“汝观这四周,阡陌交通,屋舍俨然。”
“哪里像是有歹人作祟之象?”
“况青天白日,谁又能害我?”
徐璆自顾自地走向田间,看见乡里村民劳作的身影,不禁感慨万千。
“世人所求,不过是食可以果腹,衣足以蔽体罢了。”
“只这一点需求,却也难煞世人……”
说着,走到几名村民身前,朗声问道:
“汝等可是本地人士吗?”
几名村民只顾田间劳作,面对徐璆的询问充耳不闻,连头都不抬一下。
他们每日忙活生计尚且不及,哪里顾得上说话搭腔?
一旁的侍者大声叱道:
“大胆!东海国相问话,尔等怎敢置之不理?”
一听是东海国相,众村民这才变了色,纷纷跪伏在地,向徐璆请罪。
“府君恕罪,我等实不知,实不知!”
底层人民对统治阶级有着骨子里的敬畏。
好在徐璆爱民如子,并未放在心上,转而接着问道:
“无妨,尔等可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你们可是本地人士吗?”
众人想了一下,一人率先开口道:
“回府君,俺不是下邳本地人,俺是兰陵县人。”
“……俺是彭城人。”
“……俺是广陵盱眙人。”
哦?
徐璆微微感到吃惊:
“尔等皆来自不同郡县,怎会齐聚于此,躬耕劳作?”
一人解释道:
“我等皆受战祸,幸免于难,奈何为生计所迫,食不果腹,以为必死无疑。”
“不想去岁刘使君发榜安顿流民,只要服从官府的调配,便能分配到土地耕种。”
“俺们便被分配到下邳来了。”
徐璆颔首,又问:
“使君给你们土地耕种,那你们的口粮、种子、农具、耕牛又从哪来?”
那人嘿嘿笑道:
“我等逃难至此,一名不文,自是拿不出这些物什来。”
“是刘使君给了我们种子、农具,并为我们提供了口粮。”
徐璆闻言大吃一惊,他不是惊讶于刘备的仁德之心,而是惊讶于刘备哪来这么多钱粮。
那人见着徐璆震惊的表情,又赶忙补充道:
“当然了,这些口粮种子不是白给的,田地也只是借给我们耕种。”
“待来年丰收,需将粮食交还给官府。”
“至于耕牛也是每家每户轮流借用,若私自宰杀或盗用,官府也是要拿人问罪的。”
……原来如此。
徐璆连连颔首。
难怪都说徐州去岁丰收。
这刘备把流民聚拢在一起屯田,借给他们粮食、工具和田地,然后等粮食丰收之后,则全部收缴还给官府。
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徐州一年会多出这么多粮食了。
这屯田法令仁中带刚,最大程度的利用了徐州的人力。
而这些人白白为官府劳作一年,不但不会怨恨统治者,反而会倍怀感激。
因为没有官府,他们都会活活饿死。
好厉害的御民之术!
徐璆发出一声慨叹。
此前刘备也曾治理过平原,未见他有如此手段。
也不知他是得了哪位高人相助?
顺着村民的目光往山下望去,瞧见晒谷场上堆满了谷物,徐璆不禁弯唇一笑:
“去岁收成如何?”
一提收成,众村民的脸色立马变得兴奋起来。
“好!好极了!”“去岁有赖皇天庇佑,我乡里六百亩地,共得粟两千余石,乡里不复有饥荒之虞矣!”
厉害!
尽管对刘备的屯田之策已经很佩服了,但真正听到一处乡里的收成之后,徐璆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这就是下邳治所附近的乡里吗?
这等生产力,在这个大汉都排的上号吧?
这刘备身边究竟是有多少高人相助?
事实上,作为徐州治所。
刘备的确在下邳附近投入了大量资源,就是为了保证粮食能够及时供应到下邳来。
中间少不了李翊、鲁肃、麋竺等人出力。
才能使周围乡里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徐璆又问道:
“古人云:‘怀璧其罪’。”
“近来旱饥连年,而今岁骤然盈仓,左近山野多有匪盗,闻之收获,岂肯轻放?”
本来寻常百姓,闻说盗匪二字都该色变。
毕竟一年的劳作,最怕匪寇抢夺。
谁料这几位村民皆面露不屑,甚至以唇相讥道:
“府君有所不知,使君在下邳一面屯田,一面练军。”
“新兵皆要出征杀匪,凡有杀敌者,可获战功,战功彪炳者,赏赐田地!”
说到这儿,那村民几乎是两眼放光。
哪个老百姓不想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田地?
赏赐田地?
徐璆又是一惊,暗叹这刘备莫不是还在搞军功爵制?
这活儿也太多了吧!
“……可不是嘛。”
另一名村民在旁侧砸吧嘴巴,有些不甘道:
“自从使君制定了军功爵制,大伙儿都纷纷赶去投军。”
“搞得选兵标准也变得严苛起来。”
“初时只要是个男丁便能应征入伍,现在非得是弱冠之年,且身强力壮者才能入选。”
“这些被选上的新兵,就跟着太史将军、还有关将军他们训练。”
“待小有所成之后,便出去清缴山贼。”
“由于大伙儿都知道杀敌赏赐田地,是以个个悍不畏死,把那些个山贼杀得是闻风丧胆,如丧考妣。”
“这才一年不到,就见不着了。”
“至少俺们在下邳,是没见着匪寇了。”
“许是那些山贼惮我徐州兵威势,跑去别的郡县了?”
听罢,徐璆心中久久未定。
但他目前还有一个疑问。
“我观尔等言谈举止,倒也不完全粗鲁,似也懂得些诗礼。”
“可是有人教授吗?”
本来对下邳附近的繁荣景象就已经很震惊了,可这里的人整体素养还很高,就更令徐璆感到惊愕了。
“孔北海被刘使君请来了徐州。”
“孔北海在下邳置城邑,立学校,表显儒术,荐举贤良,并且时不时会为乡民讲学。”
“我等贫苦人家,平生哪见过什么大儒?”
“今有机会得见天下闻名的孔北海,自然都去听学。”
“平日田里劳作累了,大伙儿都乐得去听。”
“时间长了,倒也能吟诵一两句诗来。”
“虽然咱也不解其意就是了。”
嘶……
徐璆倒吸口凉气,这下他终于不淡定了。
看来真的是人老了,在东海待得久了,消息太滞后了。
刘备一年内竟干了这么多事!
甚至把孔融从北海请到徐州来了,他都不知道。
刘备,老夫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了。
徐璆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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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袁谭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爆更,求订阅!)
第83章 袁谭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爆更,求订阅!)
日近晌午,徐璆的车驾终于到了下邳治所。
徐璆沿路上见识到了刘备在徐州这一年干出的种种事迹,心中对他已是佩服已极。
几乎是一到下邳,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州府,求见刘备。
长者求见,刘备不敢怠慢,带着李翊、麋竺等亲信大臣亲自出府相迎。
徐璆是传统士人,拜见刘备时,完全遵循礼节。
在叙礼已毕之后,方随刘备入了正堂。
“久闻玄德公大名,今日总算得见。”
徐璆正襟危坐,向刘备表达敬意。
刘备脸上也是正色以待:
“州中事务繁多,未能及时拜谒长者,备虽在下邳,心中实挂念孟玉公。”
徐璆慨叹道:
“老夫历任任城相、汝南太守、东海国相,每到一所,皆殚精竭虑,为民请命。”
“自兴平年来,徐州屡遭兵燹,尤以前岁、去岁两年为最。”
“彭城化为白地,东海变作焦土。”
“每念及此,璆无不潸然落泪,摇头叹息。”
“今到下邳,却见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间往来种作。”
“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若未遭屠戮也。”
“玄德公之文治,实令老夫佩服之至。”
徐璆还沉浸在路上看到的繁荣景象里,言语间尽是佩服之情。
刘备解释道:
“此非备一人之功,亏得子玉为我出谋划策,携手共治,方有今日之功。”
刘备将李翊介绍给了徐璆。
徐璆适才已见过李翊,当时只道刘备身边为何会跟着一个年轻人。
听到这话才知,原来这一切都是这小郎为之谋划的。
“不想先生年纪轻轻,便有惊世之才,佩服佩服!”
这个世界迫不及待地想听年少有为的故事。
李翊则完美符合这个要求。
“翊年少乏智,还要多向长者聆听教诲。”
李翊当即还礼,他对徐璆也十分尊重。
主要徐璆是广陵大族,素有两千石。
之前说过,广陵并不是完全掌握在刘备手里。
广陵以北是陈氏控制,以南则是袁术。
而想要争夺广陵,就离不开当地的士人豪族的支持。
徐璆无论如何都是刘备需要拉拢的对象。
“好啊,少年人有才而不自矜。”
“今天下风起云涌,将来必有汝一席之地。”
徐璆本就对李翊的第一印象不错,面相俊美,年少有为,又这么谦逊。
对他的好感瞬间拉满。
“孟玉公知徐州之利害否?”
李翊开始切入正题。
“……未知也。”
徐璆脸色微变,来前他多少也猜到一二,刘备请他来必是有事相求。
“前不久,广陵传来急报。”
“袁术命张勋、桥蕤为将,起大军两万,直奔广陵而来。”
听到这里,徐璆勃然变色。
袁术这厮,残杀名士,搜刮地方,屠戮百姓,洗劫富户的行径天下有知。
而广陵可是徐璆的老家。
袁术要是染指了广陵还得了?
何况徐璆与袁术有仇。
他之前当汝南太守时,之所以丢官儿,就是袁术勾结李傕搞的鬼。
要不然怎么说袁术是骷髅王。
陈珪丢沛相、徐璆丢汝南太守,全是袁术害的。
徐州两大家族都被袁术给得罪完了。
现在李翊便帮刘备同时笼络这两大家族,利用他们反过来对付袁术。
徐璆沉默片刻,俯身问道:
“璆愚钝,若有用璆之处,还请玄德公明言。”
李翊开口道:
“我主之意,便是想表奏孟玉公为汝南太守,将袁术势力驱逐出豫州。”
袁术虽坐镇汝南,但同时也在遥控豫州。
他任命了孙贲为豫州刺史,袁嗣为陈国国相。
所以历史上他征讨刘备时,同时从淮南与豫州两路发兵,威胁刘备侧翼。
现在李翊见招拆招,想让徐璆重返汝南,顶住袁术在豫州方面的压力。
徐璆当即表态道:
“若能重返汝南,璆定当尽心竭力。”
“只是自璆罢官以来,袁术已任命孙香为汝南太守。”
“今我欲重返汝南,恐未必能敌得过他。”
徐璆表达了自己担忧,他的家族都在广陵,离开汝南也有好几年了。
孙香在汝南的控制力肯定要比他强。
李翊分析道:
“此易事耳,公只去沛国辅佐陈珪便好。”
言外之意,就是让你徐璆挂个名就行了。
就像刘备刚到徐州时,也是挂名的豫州刺史。
而袁术任命的豫州刺史孙贲,其实也是挂名。
刘备在豫州的势力范围仅仅覆盖到了沛国,哪里好真正对汝南动兵。
“我们还接到一条急报,豫州刺史郭贡领兵两万,来犯沛国。”
“我等虽已遣陈到领兵两千前去布置疑兵,然仍恐有失。”
“听闻孟玉公与郭贡有旧,曾经一朝为官,所以想请孟玉公去劝说郭贡退兵。”
徐璆恍然大悟,李翊这是想要一石二鸟啊。
一方面让自己在沛国挂名汝南太守,威胁袁术在豫州的势力。
一方面想让自己顶住郭贡的攻势。
“善,郭贡此人干大事而惜身,志大而又少智。”“前日其攻打兖州时便畏畏缩缩,今又怎敢来犯徐州?”
“璆虽不才,愿凭三寸不烂之舌,劝退郭贡之兵。”
刘备顿时大喜,赶忙上前握住他的手:
“孟玉公若能劝退郭贡之兵,则有大功于徐州。”
“备自领州牧以来,诚惶诚恐,夙夜忧叹,唯恐托付不效。”
“深惧才智不足,不能安定一州百姓。”
“今得长者相助,正好拾遗补漏!”
徐璆当即欠身施礼:
“比之玄德公为徐州百姓所做的一切,璆所为之事诚不足道也。”
“璆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即命人摆下酒宴,要亲自为徐璆饯行。
“孟玉公,备敬你一杯!”
老刘心情大好,笑呵呵地举杯。
只要退了郭贡这一路兵,他就能腾出手来收拾袁术了。
酒赏未过三巡,下邳相曹豹匆匆而入,拱手道:
“使君大事不好了!”
“东武城发来急报,青州都督袁谭率大军两万,突然入寇。”
“直逼我琅琊诸县!”
刘备脸上笑容褪色,大堂内更是一片哗然。
众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大家都对这个消息感到无比震惊。
老袁家明明与徐州的关系不错,怎么会不宣而战,来骗来偷袭?
惊讶之余,更感到压力。
袁本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雄踞河北,是当今天下名副其实的第一诸侯。
若是此时与他开战,对徐州而言绝非好事。
刘备微微吃惊后,目光急转向李翊。
李翊伸手安抚刘备,“主公勿急。”
话落,转头问曹豹道:
“这青州之军,是袁谭主动领军,还是袁绍派他来的?”
曹豹一愣,道:
“河北并无动作,出兵寇略琅琊之意,应是袁谭自授。”
嗯……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漫不经心地对刘备说道:
“攻打琅琊既然不是袁公授意,便是袁谭自作主张。”
“想是其得知郭贡、袁术将犯徐州的消息,便趁乱出兵。”
“欲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
刘备恍然明悟,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袁绍跟他的关系不错,他本人更是要脸,怎么可能突然对自己动兵?
“我即遣宪和去往河北,向袁公备言其实。”
“何如?”
刘备打算告家长,让袁绍教训教训这熊孩子。
李翊轻呷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袁谭来势汹汹,此时求援,怕是来不及。”
“还是先退其兵为好。”
刘备皱眉,沉吟道:
“那袁术这一路兵如何处置?”
郭贡、袁术、袁谭从南到北,三路同时出兵。
这不是有人唆使的,狗都不信。
不过不管是谁,都不得不称赞一声使计之人,用策之歹毒。
他抓准了徐州南北跨度大的缺点,让南北两路同时出兵。
左翼还有郭贡的出兵骚扰。
委实可恨!
刘备愈发感叹陈登、李翊的深谋远虑。
早早地开启了邗沟河道的建设。
水上运输远比路上运顺效率更高。
只要把水运交通建设好,刘备便能在徐州大规模的运输士兵与粮草辎重。
李翊冷静地分析道:
“这位袁大公子横扫青州,无人能敌,正是意气风发,骄傲自矜之际。”
“此事违背袁公宗旨,擅自陈兵徐州,失德失仁。”
“我料其必为明公所败。”
“可先北上退袁谭之兵,然后再转头对付袁术。”
先易后难,李翊采取了德二的施里芬计划。
先北上把更好对付的袁谭更灭了,再回头收拾袁术。
毕竟袁谭背后没有袁绍支持,那就不足为虑了。
何况他在青州其实也没暂稳脚跟,还没老刘的徐州稳。
结果就上头要打徐州,纯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
刘晔也出来帮腔:
“军师之言最合事宜,广陵有陈元龙坐守,定可撑到主公退青州兵前回来。”
刘备颔首,眼下也只能相信陈登了。
关羽一捋长髯,冷哼道:
“袁谭黄口小儿,一战可擒。”
“若真敢来犯,便教他有来无回!”
刘备心中顿生豪气。
这场仗其实才算是徐州真正的立国之战。
现下各方诸侯都以为他刘备坐不稳徐州,都想过来分一杯羹。
那他就更要向众人证明,犯我徐州是什么下场!
用一场大胜来震慑众路诸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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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4章 李子玉瞒天过海,太史慈渡水绕袭(爆更!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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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当即发令:
“速去传命广陵太守陈登,令其做好防备,务必在我重返下邳之前守住。”
“其在广陵,可便宜行事,不必报我。”
随后,
又命简雍马上出使河北,面见袁绍,备言袁谭背刺盟友的无耻行为。
最后,命关羽留守下邳。
考虑到他不喜欢与士人打交道,李翊建议留鲁肃在其身边辅佐。
鲁肃本为游侠,又有真才实学,两点都是关羽所喜欢的。
二人相性相合,可互补缺漏,相得益彰。
刘备做事雷厉风行,然后便是考虑出兵的问题了。
袁谭出动两万大军,中间还夹杂着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
这放眼整个天下,都是一支强横的军团。
刘备预估,要想快速击退袁谭,少说也要出动一到两万人才行。
只是起大军的一个缺点,就是发兵发的慢。
因为要调动各营军队,还要调配粮草辎重,中间会耽误时间。
而对老刘而言,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李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建议道:
“主公可还记得子敬从扬州购回来的斗舰、艨艟吗?”
“今既有战船,不妨走水路。”
刘备颔首,又道:
“走水路确实更快,只是战船不多,恐不能运送大军。”
“来回两趟,又要耽误日程,粮草补给也会跟不上。”
李翊便道:
“既如此,我等只带少量人马北上琅琊。”
“然后就地征用琅琊的兵马来御敌。”
因为之前收服臧霸时,李翊让泰山帮把家眷都送到了下邳。
所以老刘便放心地让臧霸仍然坐镇琅琊。
毕竟他们这帮泰山兄弟在琅琊也干了些年头了,比较熟悉那里的人文地理环境。
臧霸手上的士兵,都是从泰山征召的山地步兵,还是很能打的。
随后刘备征调赵云为先锋,田豫为次锋。
自率下邳本部郡兵三千人,乘船北上。
以麋竺代理州中事务,王脩、孙乾辅之。
曹豹率领本部丹阳兵,负责运送粮秣军械。
出征前,李翊又单独找到太史慈、徐盛。
“军师有何吩咐?”
太史慈身长七尺七寸有余,美髯须,猿臂善射,弦不虚发。
此前孔融将其母亲一并带到徐州来,李翊托其母作书传唤太史慈来投。
太史慈接到母亲书信后,便从扬州半道而回,在刘备麾下做一都尉,负责训练新兵。
历史上的太史慈虽然投靠了孙策,但更像是半个诸侯。
因为在刘繇死后,他接领了他的部队,孙策并未要求充公。
而是独立领军,坐镇一方讨伐刘磐。
所以陈寿将他和刘繇、士燮放在一起列传,都进的是驱除列传。
“此役我军将北讨袁谭,诸公知否?”
“当然!袁谭背信弃义,刘使君兴仁义之师,伐无道之主,必然成功!”
太史慈义愤填膺,他平生最恨背信弃义之人。
“善!”
李翊负手而立,凝视不语。
俄顷,缓缓开口说道:
“今我主以三千之众北上,汇合泰山军,北击袁谭。”
“此战须得速战速决,拖延不得,否则南徐恐为袁术侵吞。”
“是故,我欲出一支奇兵,绕袭袁谭后路,断其粮道。”
“两位将军,可愿担此重任?”
太史慈与徐盛相视一眼,旋即齐齐拱手道:
“任凭军师调遣。”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何等的信任!
军师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两个新人。
太史慈与徐盛都认为,这肯定是李翊有意要提拔他们。
不然不可能把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们。
如果真的成功绕袭了袁谭后路,断了其粮道,那绝对是此战的首功!
这份恩情,说是知遇之恩也不为过。
“久闻东莱太史慈,铁胆义无双。”
“文向亦是忠而勤强,有胆略器用。”
“此次任务,交给你二人,我才放心的下。”
徐盛是琅琊本地小豪强,熟悉那里的地形。
而太史慈则是青州人,又当过那里的奏曹使,也比较熟悉青州地带。
最重要的是太史慈完全具备独领一军的能力,他还有着“使命必达”的buff,交给他李翊是放心的。
当年东莱太守和青州刺史之间,曾爆发过矛盾,都向朝廷告状。
按照当时的规矩,谁的奏章先到,朝廷就优先处理谁的,后到的就很难翻案了。
州府的信使先出发,东莱太守心急,只好找到太史慈,让他去追赶。
太史慈昼夜兼程,披星戴月,最后还是没能追上。
等到了洛阳公车门前的时候,太史慈便撞见州吏要进门了。
太史慈计上心头,大摇大摆上前,要检查州吏的奏章。
州吏见太史慈仪表堂堂,颇有威严,误将他当成了京城官员。
便将奏章,恭恭敬敬地拿出来递给太史慈。
谁料太史慈从怀中拿出笔刀,几刀就给他毁了。州吏正要惊呼,却被太史慈一把给提溜到了车后面,然后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最后说,咱们俩都犯罪了,干脆一起逃吧。
州吏听了一脸懵,说你毁了我的奏章,我犯了什么罪?
太史慈则表示,你不给我奏章,我怎么能毁呢?
别人肯定都以为你是我的帮凶。
州吏被太史慈给忽悠瘸了,只能跟着太史慈一起逃亡。
结果太史慈刚出洛阳,就踩了一脚刹车,打了个方向盘,又调头回去了。
再到公车署递上郡府的奏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等州府知道这事时,再派人去,朝廷都已经判案完了,不再受理。
太史慈便这样以一己之力,帮助郡府压了州府一头,名噪一时。
这事儿还上了当年的大汉热搜。
通过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太史慈不仅武勇过人,他同样足智多谋,还有一点小腹黑。
“军师放心,我等一定不辱使命!”
太史慈、徐盛异口同声,向李翊拍着胸脯保证。
“善,我给你们四十条船,你们便走海路,登上青州,袭取袁谭粮道。”
“我们会在前线与袁军对峙。”
“待尔等绕袭成功之日,便是袁军败亡之时。”
二将皆是热血沸腾,齐声拱手:
“得令!”
……
三日后。
刘备领着本郡兵马,经由沭水乘船北上,在琅琊成功会合了臧霸的泰山兵马。
袁谭早早派人去南方探听消息。
在得知郭贡、袁术确实出兵之后,果断下令大军南下。
想要趁乱袭取徐州北部诸郡。
袁军刚刚在青州击败田楷,士气正是高昂。
一进入琅琊,便势如破竹,一连取下诸多县城。
刘备到时,琅琊北部县城已大半沦陷。
徐州诸将无不愤慨,纷纷请战,希望收复琅琊北部县城。
刘晔献策道:
“今袁军方于青州大胜,士气正旺。”
“不妨先坚守琅琊,待其心气耗尽,然后方可还击。”
李翊也表示:
“我已遣太史慈、徐盛两位将军绕袭袁军后路,袭其粮道。”
“只要他二位功成,袁军必然大乱。”
“到那个时候,我军才可进兵。”
刘备从其言,命令琅琊各县关口守将皆不得出战,全部收缩至城内,据守不战。
这时,老刘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便起积极作用了。
琅琊北部县城沦陷,刘备面色平静,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但私下里,刘备还是单独找到了李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军师,备窃闻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
“琅琊刚刚收复,人心浮动,若是迟迟不进兵,备只恐当地百姓真的投了袁谭。”
“况子义、文向那边走得是海路。”
“海路不比水路稳健,风浪甚大,容易迷失航线。”
“万一出什么差池,只恐延误军机。”
刘备虽然没出过海,但他知道,出海非常容易受天气影响。
稍有意外,就可能耽误时间。
而打仗,最需要的就是准时准点,容不得差池。
“主公勿忧。”
李翊耐心宽慰刘备,他知道这些天老刘坚守不战的策略,是顶着很大压力的。
外有百姓疑虑,内有诸将忿忿不平。
虽然坚守的策略是他献的,但压力却要由老刘这个拍案定夺的主公承受。
这也是谋士与主公的最大区别。
“太史子义身为东莱人,年少时经常往来辽东与江东,不知出海过多少次了。”
“这徐州自青州的航线,他已是轻车熟路,定然不会迷失。”
“况子义乃使命必达之人,今领重任,岂会辜负?”
刘备颔首,选择相信李翊,相信太史慈一定不会辜负他们君臣的信任。
又过十日。
四十艘战船组成舰队,正沿着海岸线顺风北航。
大旗在舰船上迎着海风飘扬,“太史”二字直欲破旗而出。
太史慈按立船头,与徐盛并肩,目光斜望着陆地方向。
“这条路我熟悉,再往前便是乐安国。”
“只要从这条道上去,便能直接绕袭袁军后路。”
太史慈用手指了指前方,脸上浮现坚毅之色。
“亏得有子义,否则我等不知还要走几日的路程。”
徐盛发出一声慨叹,在太史慈的指引下,舰队完全没有迷失方向。
一路顺利北上,成功绕到了乐安国。
“到了!”
太史慈顺着日落方向,向着海岸线再三确认,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乐安到了,可以着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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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刘备军难道是长翅膀飞过来的?(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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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终于到了。”
徐盛长舒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渡海不比渡水,海上更加颠簸。
一群大老爷们儿挤在一条船上,一待就是十来天,环境更是脏乱差。
徐盛宁肯在马上杀敌,也不愿再出一次海了。
倒是太史慈年轻时曾任州郡的奏曹史,出海走水路是家常便饭。
“今袁谭主力俱屯于琅琊诸县,与主公大军对峙。”
“其在乐安的兵力反倒空虚,疏于防备。”
“我等可先于寿光县登陆,一路南袭,攻取乐安,以断袁谭归路。”
“待其粮道被我阻道,则前线纵有百万袁军,亦将不战自溃,不足为虑也!”
太史慈所率领的,乃是徐州最精锐的丹阳部曲。
李翊将这支部曲交给他,意思就很明显了,此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太史慈这一路上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每时每刻皆不敢松散懈怠。
众部将下船,着陆。
徐盛在陆上深吸一口气,慨叹道:
“还是陆上好,平日也没少走水路,今日海上绕袭,方知出海不易。”
太史慈牵唇一笑:
“军师擅用奇计,今日这条海上绕袭,瞒天过海之计,不可不谓天马行空。”
“日后我等怕是少不了要走海路,文向最好趁早习惯。”
徐盛闻言,反倒笑了:
“适才戏言耳。”
“徐某平生快意无经纬,何惧东海几风浪?”
“倒是军师他,倒也真敢用计,海上风险甚大。”
“若是我等耽误时日,怕不是要延误军机,误了主公大事。”
太史慈提起李翊时,眼眸中尽是崇拜。
“军师之筹划韬略,非我等所能料也。”
“主公也常言军师长于谋略,才识超群,古今罕有。”
“我等能与此般奇人共事,当真是邀天之幸。”
太史慈感慨唏嘘,沉浸其中。
徐盛自嘲似的笑道:
“子义之言,亦吾心中所想。”
“既如此,我等当更应以公事为重,勿负军师重托。”
太史慈颔首,心中豪气顿生,抬手向南指道:
“今可速去攻打乐安,截断袁谭归路。”
一声令下,两千丹阳兵斗志昂扬,直奔乐安呼啸杀去。
……
琅琊,北部诸县。
袁军大营。
大帐内,酒香弥漫。
“父亲常言,刘玄德雄姿杰出,有王霸之器。”
“今失徐北,却缩首如龟,退居城内,不敢与我军交战。”
“看来是传言有误,他刘备不过庸人之姿耳。”
袁谭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眸中满是轻蔑之色。
本来在出征徐州前,他心中还有几分顾虑。
可没想到战事如此顺利,一举便拿下琅琊以北的县城。
而刘备赶到之后,竟不赶紧领兵收复,反而据城自守。
真鼠辈也!
长久下去,刘备在琅琊必失人心。
袁谭脸上已经微醺,他承认自己之前是高估刘备了。
郭图在旁侧为袁谭斟满酒盏,小心翼翼地说道:
“刘备此人宽仁有度,善于笼络人心,能得人死力。”
“我军尚未与刘备正面交战过,都督还是小心为上才好。”
不错!
张郃难得与郭图意见达成一致。
“这刘备不过北地一武夫,靠织席贩履为生,今竟坐得徐州牧的位置,必有过人之处。”
“近日听闻其新得一军师,名曰李翊,此人足智多谋,善于用兵。”
“我军南下,军马疲敝,徐州兵以逸待劳,对上我军本不该落入下风。”
“如今却选择了固守,只恐别有图谋。”
“末将以为,刘备李翊这君臣二人,未可轻视也。”
袁谭嘴角微微翘起,目光满是轻蔑之色。
“李翊之名,我也听说过一二。”
“据我所知,彼不过一黄口小儿,又有何惧哉?”
“倒是儁乂你,身为我军中宿将,尚未接战便如此惧怕一少年人,诚为三军耻笑耳!”
袁谭天性骄纵傲慢,无情地嘲讽张郃。
其实,方才张郃与郭图都在劝谏袁谭大意不得。
可袁谭偏偏盯着张郃一个人骂。
一方面,是因为郭图这人确实善于谄媚,话说得委婉。
而张郃表述太直,在袁谭听来有长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之意。
另一方面,则是立场问题。
张郃是韩馥旧将,投靠袁绍后,直属于袁绍本人。
在袁家立嗣之争中,并未着急站队。
不像郭图,他虽为袁氏效力。
但他本人其实是颍川士人。
去往河北,完全是为了避难的。
与之同去的,还有荀彧、郭嘉,只是两人都没看上袁绍而已。
郭图人虽留在河北,但过得却相当不愉快。
河北士人早已将本地利益给瓜分完了。
河南士人与河北士人又一直不对付,谁也瞧不起谁。
所以当河北士人在立嗣斗争中,清一色站队袁尚时。
以郭图、辛评为首的河南士人,果断选择了袁谭。
郭图确实是尽心竭力辅佐袁谭,不为别的。
一旦袁谭将来继承袁家基业,他们这些河南士人便有从龙之功,立马翻身做主人。
那些被河北士人瓜分完的美职,也都会重新易主。
对于郭图这样的自己人,袁谭自然要友善些。
张郃于他而言,至多只能算是“外人”,自然不客气。
由此,也能看出袁家内部的斗争已经相当激烈,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罢了。”
袁谭放下自己的骄傲。
“这刘玄德一直坚守不战,也不是办法,或许那李翊真有几分诈计。”
“若当真俄延下去,我军也难以久持。”
“诸公有何妙策啊?”
袁谭一边问计,一边又暗自觉得奇怪。
他的探马明明探听到郭贡、袁术同时出兵了。
刘备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应付的了三路兵马。
现在他既然出现在了琅琊,与袁军相持。
按理说,他应该是最渴望先结束战争的,怎么会选择与自己打持久战呢?
张郃不假思索,提议道:
“今青州未定,乐安空虚,万一刘备使人绕袭。”
“则我军有来路,无归路矣。”
“今久战未果,不若退回青州,修好刘备。”
“待日后徐州有变,再伺机而动。”
张郃作为一员不站队的河北武将,出发点自然是为大局考虑。
他的建议,完全是为了袁氏着想。
这也是袁绍定下的战略方针。
“尔这匹夫,说些什么疯言!”
袁谭脸色一沉,拍案怒叱道:
“今我大军横扫琅琊,北部县城一夕而落,琅琊不日可取。”
“汝却劝我撤军回青州,是何用意?”
现在撤军,就等于要把之前的战果全部吐出来。
因为袁谭不可能直接管理这些打下的县城。一旦他带大军撤走,都不用刘备出手,只需派一支小股部队,便能轻易将失地收复。
那袁谭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
钱粮也耗费了,人也死了。
打下的那几个县城,也剐不出什么油水来。
都还不够他们大军来一趟的“油钱”呢。
这是袁谭万万不能接受的。
袁谭心中不悦,不再理会张郃。
郭图善于察言观色,迅速揣摩出了袁谭的心思。
“……既然刘备坚守不战,我等只能再从青州调兵过来。”
“以优势兵力,强攻琅琊,逼迫刘备收缩防线。”
“有郭贡、袁术为我们分担徐州军力,料刘备抽调不出更多人马来。”
“届时,纵然那李翊有通天之谋,斗车诈计,也无济于事。”
郭图这番话,甚合袁谭心意。
袁谭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酒杯微微一扬:
“公则之言,正合我意。”
“传本都督军令,速去青州,再调——”
话音未落,一名流星快骑突然传入,拜倒在地。
“都督不好了!后方急报。”
“数千徐州军自海上登陆青州,偷袭乐安得手,一路南袭,已截断我军归路了!”
咣当!
袁谭酒杯脱手,跌落在地,眼睛瞬间瞪得浑圆。
“你……你方才说什么?”
袁谭暴怒而起,上前揪住那快骑的衣领。
“回、回禀都督。”
“徐州人从海路绕袭青州,一举攻下了乐安,截断了我军后路。”
唔……
袁谭两眼一黑,只觉头晕目眩,摇摇晃晃跌坐在地。
“都督!”
郭图忙上前将之扶住。
“这、这刘玄德竟有如此胆识,敢从海路绕袭我军!”
袁谭方寸大乱,声音几乎都在颤抖。
从海路绕袭,需要具备的条件太多了。
第一,你得精通海上航线,否则容易迷失在海上。
第二,你所带领的战士,必须要个个健壮如牛,否则承受不起长久在海上的风浪与颠簸,容易染病。
第三,着陆之后,你与你的士兵必须及时调整过来,然后要保证一定能够打下目标郡县,因为你们没有补给做后援。
以上三个条件,每一个都十分苛刻。
要三个全部具备,更是难上加难。
这刘备到底有多少高人相助?
“都督!现在可如何是好?”
大营中有不少将领都慌了神。
大家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太清楚被敌军绕后的严重性了。
他们一旦敢调头回去,刘备那边立马就会抓住战机,主动出击。
无论怎样,袁军都会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
因为古代军队,调头是非常麻烦的,即便对统帅能力极其优秀的将领而言也是如此。
稍有不慎,军令传导一失误,军队就会混乱。
而且更重要的是,太史慈这一绕袭,把袁军的补给线给掐断了。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就好比隔壁打得火热的曹操、吕布。
历史上,吕布输给曹操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没粮了。
以至于吕布麾下前期能够吊着曹操打的部队,最后被李典的家族暴打。
还不是李典亲自出马,仅仅是李典的族人,就把吕布给暴揍了一顿。
可见没吃饭多可怕。
吕布又拉不下脸来,像老曹那样吃“小肉干”,只能饿着肚子打仗。
这样能不输吗?
现在袁谭的粮道被截,归路被断,自然方寸大乱。
古代粮食运输是十分困难的,袁谭的主要运输方式还是陆路运输。
这种运粮方式,哪怕仅是七天路程,都得消耗一半物资。
袁谭在短暂的震惊与惶恐之后,转而变为了愤怒:
“他刘备一介织席贩履的匹夫,怎敢偷袭我的乐安!”
一怒之下,直接将案几掀翻。
郭图忙安抚道:
“刘备断无此谋略,定是那李翊所谋。”
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瞬间使袁谭找到了发泄口。
瞪了郭图一眼,冲着他嘶吼道:
“枉你为我父亲帐下谋士,今日竟识破不了一个山野小儿的谋略!”
这……
郭图被质问的羞惭满面,额头冷汗涔涔直流。
虽然他确实没想到李翊还有这么一招,但他也不是没有提醒你要防备不是吗?
“……属下惶恐。”
郭图只得俯首认错,不敢和袁谭顶嘴。
大帐中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零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谁也没了主意。
当初袁谭执意要打徐州时,军中将领大半都反对。
现在出了事,谁来担责?
谁都没有胆子敢让袁谭本人来担责。
自己出来抗吧,心中又不服。
那就只能用无言的沉默,来表达内心的愤慨了。
张郃最先冷静下来,上前安抚袁谭道: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有撤军了。”
这一回,张郃再提撤军,袁谭叫不出来了。
郭图也在一旁帮腔道:
“乐安失陷,我大军没了粮草供应。”
“军中之粮已不足十日,将士们一旦闻知,定然军心大乱。”
“继续俄延下去,刘备真的可以不用与我军接战,便能不战自胜了。”
郭图越说越觉得后怕,愈发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跟着张郃一起劝袁谭不要出兵。
也是猪油蒙了心,见着两路大军伐徐,真的误以为能够在徐州分一杯羹。
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他和袁谭都低估了刘备与李翊这对君臣之间的能力。
“都督,就趁着粮草尚未食尽,撤军吧!”
“对,现在我们以雷霆之势,迅速调头,杀回乐安,兴许还有转机呢!”
营中诸将纷纷谏言,劝袁谭速速作出决定。
袁谭心中迟疑不定,他其实真正担心的,是自己该如何向父亲交代?
父亲明面上与刘备是同盟。
他敢趁着父亲不知情的情况下,攻打徐州,就是以为自己能打下来。
这样才能堵住河北的悠悠之口。
现在兵败,河北士人会如何趁着这次机会,在袁绍面前狠狠地参自己一本?
他们本就心向袁尚,有了擅作主张的兵败,更是落了他们的口实。
父亲一旦知道了,怕不是连自己这个儿子都要不认了。
刘备,你害我没有爹啊……
袁谭仰天长叹,欲哭无泪。
“都督!不要再犹豫了。”
“继续拖延下去,大军军心必然瓦解。”
“趁着刘备还未发现,我等徐徐拔营,定然来得及!”
郭图真慌了,苦口婆心地劝说。
“唉。”
“传令,全军即刻北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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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6章 天不绝炎汉,刘郎再逢张良(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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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
府堂内,李翊正在设宴款待臧霸等泰山将。
此次北上,老刘专门准备了大量牛酒,就是用来犒赏泰山军士的。
而李翊则以军师身份,亲自出面,陪众人饮酒。
得益于此,泰山帮从上至下,无不感念刘、李二人君臣之德,纷纷欲效死力。
奈何刘备惯行李翊坚守不战的策略,只得按下心中怒火。
李翊向臧霸敬酒,安抚众将情绪。
“来,臧骑督,翊再敬你一杯。”
李翊这一年中喝得酒宴着实不少,对古代这酒中礼仪已是轻车熟路。
臧霸对李翊还是颇有好感的,他们之所以能留在琅琊,多亏了李翊保举。
“谢军师。”
臧霸谢过,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
“……诶,我此前不是说过了吗?”
“在军中称职务,私下里,你我无须这般客套。”
臧霸啧啧称奇道:
“徐州果然是人杰地灵,竟有先生这样一位奇人高才。”
“吾观天下运筹决胜,一时人杰,未有如先生者。”
李翊听罢,并不以为然。
倒是刘备心中暗自有几分得意,仰头大灌一杯。
许是酒兴上来了,刘备也向李翊袒露了自己的真情实感,握住他的手,正色说道:
“吾与子玉情同鱼水,契若盐梅。”
“正如高祖之得张良,似汉光之逢邓禹也。”
刘晔这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难掩脸上兴奋之色:
“主公!袁谭可击也!”
“袁谭可击也!”
听到这话,最激动的反倒是臧霸等琅琊诸将。
一个个都兴奋地站了起来,摩拳擦掌。
刘备也精神大振,兴奋地看向李翊。
李翊则淡淡一笑,望向刘晔:
“子扬可探查清楚了,消息属实否?”
刘晔嘴角微微翘起,自信地说道:
“何须探查?”
“适才我于城头,观得袁军旗帜变动,必是徐徐拔营,意欲暗中撤军。”
“想是太史慈、徐盛两位将军已成功绕袭,那位袁大公子慌不择路,准备逃了。”
其实在徐盛、太史慈提前出发后,李翊便叮嘱过刘备,要派探子严密监视袁军动向。
只要一有袁军拔营迹象,便证明徐盛他们绕袭成功了。
现在探子还未回报,刘晔仅观其大营,便知其要撤军。
果真是一位才策奇士。
“……如今袁谭粮道被断,自然要火急火燎地撤军回援。”
“我军也该马上出击了,不然袁谭一旦回去,太史慈、徐盛二位将军便将陷入险地。”
“只要与两位将军配合,袁军首尾不能相顾,必然败北。”
李翊洋洋洒洒,运筹帷幄的模样,刘晔看在眼中,忍不住赞叹道:
“晔平生用谋,多出奇策。”
“今军师令太史慈二位将军海上绕袭,饶是晔闻之,也觉胆大非常。”
“以晔观之,军师才是真正的世之奇士,可比良、平!”
刘晔平生用计都是习惯用险招,但跟李翊这招海上绕袭的计策比起来,他还是太保守了。
饶是他这么自负的人,都不得不佩服李翊艺高人胆大。
从用人,到选船,再到两边之间的默契配合。
只要稍有差池,都将万劫不复。
这中间每一个细节,李翊层层把关,无一缺漏。
使人观之,好不叹羡!
刘晔佩服之余,心中又在暗想:
“我本为汉皇宗亲,却非人主之才。”
“今刘玄德同为宗室,有雄才而甚得众心。”
“张飞、关羽者,皆万人之敌也,为之死用。”
“自子房之遇高祖后,又见子玉之逢刘郎,其谋未可测也。”
“正如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之物。”
“莫非,当真是天不绝炎汉?”
如果说,此前刘晔被刘备的攻略进度是99%的话,剩下那1%给卡住上不去了。
而李翊便是打破这一层桎梏的关键人物!
刘晔相信与这样的天下奇才共事,绝对大业可成,汉室可兴!
“……咳咳。”
李翊轻咳几声,说道:
“主公,时机已到。”
“可令众将士出城死战,杀个痛快了!”
臧霸等泰山诸将闻言,个个热血沸腾,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
“愿为主公效死力!”
刘备腾得起身,欣然喝道:
“诸将听令,全军即刻出击,杀袁军一个片甲不留!”
“得令!”
众将斗志高昂,这些天憋了那么久的窝囊气,终于可以发泄了。
李翊在一旁补充道:
“今我军与子义将军他们南北合击,袁军首尾不能相顾,断不是我军敌手。”
“今日之战,谁能生擒袁谭,便是头功!”
李翊刻意将“生擒”二字声调扬的老高。
刘备颔首,也跟着帮腔道:
“你们都听到军师说的话了?”
“谁能生擒袁谭,便是此次徐州保卫战的首功!”
不得不感叹,军师的反应永远比自己快半拍。
刘备刚想说,此战不要杀了袁谭,李翊就说要将之生擒。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在刘备看来,袁谭既然是私自陈兵南下,袁绍那边尚未得知,那这件事本来就是袁谭理亏。
可如果,刘备将袁谭杀了,本来还有愧疚之心的袁绍,定然彻底与自己结怨。
毕竟虎毒不食子,袁绍再喜欢幼子,也不可能说别人杀了自己儿子,还能忍的。出击的号令传下,琅琊所有的泰山将士,无不热血沸腾,杀意凛然。
城门大开,吊桥缓缓落下。
铆足了劲的泰山兵,会合徐州兵,共计万余众。
如决堤之洪流,向着袁军大营席卷而上!
此时起,攻守易型也!
袁军数量两倍于徐州兵,本有着数量优势。
以寡敌众,本无胜算。
然由于此时袁军后路被断,不得不调头回去驰援。
也就把后背露给了徐州军。
前面说过,军队调头回转是非常麻烦的。
军令很容易传导失误,造成混乱。
就在袁军火急火燎的撤走时,忽听得后方鼓声大振,喊声大举。
一票人马飞驰杀来。
袁军惶恐不安,仓促应战。
一时间,
土崩瓦解,袁军被以逸待劳,士气高昂的徐州军杀得大败。
赵云、田豫又领铁骑继续追杀。
袁谭抵敌不住,军阵被冲散了。
混战之中,袁谭与大军走散,在数百亲卫的保护下。
望乐安方向,仓促而走。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荒山脚下,时约二更,月明如昼。
袁谭方才聚集残兵,仅八百余人。
尚不知其余大军走至何处,只得又分百人出去寻找。
然后命人埋锅造饭,就地歇息。
一番奔波下来,袁谭早已是累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好。”
“好一个刘备,好一个李翊。”
“这君臣二人,着实了得!”
“袁某今日算是败了!”
这一刻,袁谭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当日那横扫青州的豪气,皆在此次入寇徐州的败北中一扫而空。
袁谭现在只想回家,躺在床上,大睡两天。
他回头望一眼周围的亲卫,全都负伤,疲惫不堪。
袁谭不知为何,一时间悲从中来,慨叹道:
“剑身已缺,征袍已残。”
“当日我带着青州将士,雄赳赳陈兵徐州,只为将卒谋取功名富贵。”
“奈何今日大败,将士大半不得生还青州。”
“我又有何面目再回去?”
“于我而言,最大的憾事,便是我还活着!”
郭图在旁侍奉,闻得此言,忙上去宽慰:
“都督且休懊恼,胜败乃兵家常事。”
“今日兵败,来日重整旗鼓,再战可也!”
经过郭图一番好言相劝,袁谭情绪稳定了不少。
他刚刚也确实只是感慨一下,哪能真的掣剑自刎?
至多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悲愤罢了。
“……罢了,今日势穷,徐州军很可能复追回来。”
“依我看,还是先莫要造饭了,火速赶回青州才是上策。”
临时改了军令,
将士们只得强忍着疲惫,托着残躯,继续赶路。
沿途又聚拢了不少残兵败将。
又过一日,袁谭终是见着一条大道。
“都督,前面貌似是广县,我们到青州了!”
郭图抹着脸上的汗珠,指着前方说道。
“今军马疲敝,不若在广县就地征粮。”
就地征粮的意思,当然就是找当地百姓“借”点儿粮食了。
这其实在汉末诸侯中,也属于常见现象。
除非遇上军队军纪好,素质高的,不然大部分军阀部队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补给。
要不然,怎么说打仗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袁谭长松口气,又回头望一眼后方,见没有徐州的追兵追过来。
惶恐的脸上,这才稍有好转,喘息道:
“……呼,善!就于广县征粮。”
“将士们空腹行军两日,早已力竭,再不休整,就要兵变了。”
袁谭忙指挥麾下士兵进驻广县,找老百姓征粮补给。
残阳西斜。
袁谭骑乘大马,进入县城。
“不太对,这广县县民怎如此稀少?”
虽说受战乱影响,不少百姓跑去逃难了。
但一座县城,怎么也不至于一个人烟也见不着吧?
曹操又没来青州造福过百姓。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好!”
郭图反应过来,“许是有人比我们先到!”
只有一种可能见不着百姓。
那就是百姓看到了军队,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话音方落,一队乌压压的山地步兵,从巷落里杀出来。
一将横戟立马,冷笑的目光注视着袁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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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7章 壮士快意无经纬,丈夫当流英雄泪
第87章 壮士快意无经纬,丈夫当流英雄泪
但见那将美髯须,虎背猿臂,威风凛凛。
将长戟指天一扬,厉声断喝:
“袁谭小儿,认得东莱太史慈否?”
东莱太史慈!
袁谭瞳孔放大,惊骇不已。
太史慈之名,他也听说过一二。。
此人原本是青州的奏曹史,当年凭一己之力,帮助郡府压了州府一头,名噪一时。
上了大汉的热搜。
原来此人便是绕袭他后背的徐州将领!
袁军将士在此见着徐州军,皆惊骇不已。
顿时大乱,聒噪声不绝于耳。
大家连续空腹奔逃两日,就盼着回到青州吃口热饭。
结果热饭没等着,倒是迎来了冷刀子。
这谁顶得住?
“大耳贼存心要置我于死地啊!”
袁谭身形一晃,瞬间从脚底凉到了脑门儿头顶。
后有刘备追兵,前有太史慈拦路。
好一个天罗地网!
李翊的谋划确实了不得。
张郃催马前来,对袁谭谏言道:
“都督,今日穷困至此。”
“只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方有一线生机。”
袁谭轻咽了口口水,暗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他回头望一眼身后的军士,尽管一路北上奔逃,沿途收拢了不少残兵败将。
等到广县时,已有五千之众。
可望着将卒们脸上那厌战、恐惧的神色。
袁谭真不敢想象,他此时下令冲击,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没办法,不冲也得冲。
袁谭拔剑在手,回首对众将大声喊道:
“众将士听令!”
“今日势穷至此,诸公何不死战?”
“速速冲击,夺我生路!”
一声令下,五千袁军向徐州军冲去。
可就在下一秒,原本的喊杀声,变作了嘈杂声。
原来不少将卒胆气全泄,只冲击的一瞬,便望风披靡,四散奔逃。
“不许退!不许退!”
“后退者,斩!”
袁谭慌忙拔剑,连续砍倒数人。
领军打仗,最怕的就是逃兵。
像某个电视上演的曹大佐,遇到逃兵时,还装逼说:
“吓破了胆的将士,再多也无用。”
“惊弓之鸟,任其自去。”
败军之际,如果不杀逃兵,分分钟钟给你逃得一个兵不剩。
但凡有一丁点常识的人,都说不出来这种话。
这边袁谭一连砍死数个逃兵,奈何颓势过大,止也止不住。
太史慈跃马扬戟,大喝一声:
“丹阳儿郎,随我杀敌!”
一声令下,太史慈纵马冲锋。
乌压压成片的丹阳兵,如黑色疾风一般谡谡袭来。
整个广县,鼓声大振,喊声大举。
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
袁军皆骇然不已,无心恋战。
郭图言道:
“张将军可留此殿后,我自护都督撤离此地。”
张郃自知须有人殿后,否则谁也走不了。
便接下这道军令,率领本部军士,奋起死战。
那边太史慈舞戟迎上张郃,两道身影,两柄战刃,轰然对撞。
就在乱军之中,转灯儿般厮杀。
张郃所率部众,名曰大戟士,号百人。
他们皆身披重甲,以勇猛威武著称。
手持长戟,列阵而战,如同钢铁长城,难以逾越。
本为袁绍亲卫,张郃投靠后,袁绍便予以了他百人统领。
张郃待部卒亲和友善,为士卒所重。
今日势穷,众戟士皆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丹阳兵。
两军将士,就在巷落里近身肉搏,殊死血战。
郭图从混战中找到袁谭,高声叫道:
“都督,趁着混战,赶紧从城西逃走罢!”
袁谭无心恋战,当下也顾不得张郃生死。
跟着郭图,只领了几十亲卫,望西而走。
方一出县,本以为看到希望曙光的袁谭,瞬间破灭。
只见前方尘雾滚滚,战旗翻卷,数不尽的山地步兵,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写着“徐”字的军旗迎风飘扬,直欲破旗而出。
原来此为徐盛所部。
先用太史慈引诱袁谭军进入广县。
然后徐盛再引本部兵马从侧翼绕袭,两面合围,以成犄角之势。
“徐州儿郎,随我冲杀。”
“活捉袁谭!活捉袁谭!”
早在太史慈、徐盛出海前,李翊就提前叮嘱过二人,遇上袁谭,当要活捉。
徐盛纵马扬刀,如疾风一般撞入敌丛。
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袁卒惊恐万状,发出一阵阵哀嚎。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也!”
袁谭拔剑四顾心茫然,平生从未如此无措过。
忽然,后背又传来一阵喊杀之声。
原来是太史慈已经击退了张郃,合围包抄过来了。
“袁谭小儿哪里走,乃公在此!”
徐盛也已杀至过来。
踏着血路,冲破乱军,如天将雄师一般横立在袁谭身前。
“看刀!”
断喝一声,长刀迎风扬起,横斩而至。
袁谭不及细想,本能的举枪去挡。咣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声痛苦的惨叫。
袁谭连人带枪,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跌落于马下,不省了人事。
……
琅琊,青徐交界处。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杀得尽兴的泰山军,踏着袁军的尸体,兴奋地在地上搜刮财物。
此一战,缴获的军械粮草,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刘晔在营里清点物资,兵器,战甲、马匹等军资缴获着实不少。
刘备与李翊则联袂巡视战场,抚恤、安抚阵亡受伤的将士们。
这次琅琊战役,双方共计投入了三万人。
总伤亡大约在五千人左右。
刘备这边的泰山军,经统计,仅死伤五百余人。
是一个相当好看的战损比。
赵云、田豫此次功劳不小,他们所率领的杂胡骑兵,成功冲乱了袁军的阵型。
加速了袁军的溃败。
古代四大战功:先登、陷阵、斩将、夺旗。
陷阵之功,仅次于先登。
陷阵者冲锋陷阵,须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乱阵之中,以一敌百,可谓九死一生。
能得此殊荣者,必是军中骁勇善战的悍将!
赵云、田豫二将此次完美陷阵,刘备欢喜不已,即命人赏赐牛酒给二人和他们所率的军士。
“此一役能大获全胜,亏得军师良谋。”
刘备牵着李翊的手,对他爱护有加。
之前顶着不出战的压力,刘备头都快炸了。
今日总算可以出战,一战便大获全胜,自然是开心的不行。
“……呼。”
“时至今日,方称吾心也!”
刘备脸上露了笑,虽然他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却从不在李翊面前掩饰自己的情感。
“就是不知子义、文向他们能否生擒袁谭。”
在已经击溃袁军主力的情况下,刘备自然不会担心前线太史慈、徐盛二将的安危。
他反倒关心二人能不能擒住袁谭。
此次本为防守战,虽然缴获了不少战利品。
但打仗就烧钱,这点儿战利品是绝对不够成本的。
除非你像游牧一样,打下某个城池后,便屠城烧地,将那里的财富洗劫一空。
但老刘哪是那种人?
何况他收复的都是自己的失地。
从长远角度来讲,这种作法也无异于饮鸩止渴。
“……呵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今我军能如此轻松击破袁军,一赖将士忘命,奋勇死战。”
“二便是子义、文向两位将军成功绕袭,不然袁谭不可能突然后撤。”
“我军既已击破袁军前部,料袁谭残部对上太史将军不能敌也。”
“我等只需静待消息便好。”
刘备轻轻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声:
“备在徐州一年,已是尽心竭力。”
“只为不让百姓再遭战火,然方休整数月,又起战祸。”
“琅琊再遭劫难,沿途我所见民户,已不足十一。”
“大多百姓扶老携幼,衣衫褴褛。”
“此皆我之过也!”
刘备情到深处,声音已经接近哽咽,眼含泪光。
想是心中悲痛已极。
此举令李翊也是颇为触动。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只要发生战争,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老百姓。
……唉。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以民为贵,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啊。
虽然总有人嘲讽刘备爱哭,但李翊始终相信一件事。
只要你是为百姓,为底层人民而哭。
那你流的就是英雄的泪水,就是大丈夫的泪水!
“主公,既然我等已到了青徐边境了,可想去齐国看一看么?”
琅琊以北便是齐国,袁谭应该也逃到了那里。
刘备奇道:
“莫非军师还想再起兵事,攻打青州?”
在刘备看来,能击退袁谭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还有两路兵马,亟待解决。
哪里好追到青州去?
何况真要夺取青州,那便是真的要与袁绍撕破脸了。
二袁同时只能得罪一个,刘备已经选择与袁术为敌。
断不可能再和袁绍对敌。
“……呵呵,我非是此意。”
李翊微微一笑:
“只是在翊看来,青州近在眼前,来都来了,不去一趟,委实可惜。”
“哦?此话是何意啊?”
刘备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翊,这先生总能给我整出些新样来。
“翊很喜欢主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以民为贵,君轻而民贵。”
唔……
闻得此言,刘备顿时反应了过来。
“先生,备已知你心中所想了。”
李翊咧嘴一笑:
“翊也已知主公知我心中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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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刘备震惊,难不成我真是天命所归?(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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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统计,徐州五郡,共有四十七万户,人口二百八十余万。”
“由于曹操已将彭城屠做白地,广陵、下邳、东海亦有波及。”
“去岁使君虽已招募了流民屯田,然此谋非一日之功可成。”
“凭此州人口,断难与二袁,甚至曹操一争高下。”
李翊洋洋洒洒地为刘备介绍了徐州的现状。
去岁已经进行了人口普查,由于古代行政效率低下,并未能统计出具体的人口数字。
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便算上聚拢的流民,徐州也只有两百多万人。
之前说过,古代最重要的资源就是人口。
而徐州目前这个人口,在大汉属于什么地位呢?
答案是:仅仅好于交州和幽州。
一个是还未完全开化的蛮夷之地,一个是不适宜人居住的东北苦寒之地。
徐州作为河南富庶之地,人口却仅有两百多万。
甚至董太师所在的凉州,在窦融治河西时,都有四百多万人。
只能说曹操是真不干人事儿。
“如今徐州人丁稀少,而青州人丁优于徐州。”
“袁谭初定青州,人心浮动,何不将青州境内的百姓迁进徐州来?”
李翊提出迁移人口的计略,刘备欣然同意。
反正大军已经到了青徐地界了,再往前走走也无妨。
即命军士快速打扫战场,然后前往青州。
“军师欲将青州人口,迁往徐州,本为好事。”
“只是备不欲强求百姓,舍弃家园而跟我回徐州。”
路上,刘备骑在马上向李翊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哈哈,主公仁义之名天下有知,当年为平原相时,青州百姓皆闻主公贤名。”
“今我大军到青州,百姓岂不箪食壶浆,以迎明公?”
刘备只是笑而不语。
其实他说自己不想强求百姓跟着自己走,也间接说明老刘觉得青州百姓可能不会跟他走。
为什么?
那就是袁氏在当地是非常得人心的。
确切地说,是袁绍非常得人心。
史书上曾说袁绍外宽而内忌,本意是批评袁绍的性格。
但前半句也说明了袁绍这人很宽厚。
包括荀攸也说过,“绍以宽厚得众心”。
曹操官渡之战打败袁绍后,袁绍没过两年就死了,然后袁家内部四分五裂。
就这样,曹操仍旧又了足足七年时间才统一河北。
可见袁氏在河北有多得人心。
袁绍死时,全河北的百姓都在哭。
甚至连袁尚死了,百姓也哭。
以至于曹操不得不下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
刘备正是考虑到袁家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这才不自信百姓们会跟着他回徐州。
李翊却显得非常自信:
“主公宽心,方才我说过了。”
“待我大军到时,百姓一定会箪食壶浆以迎明公。”
刘备将信将疑,继续催马行进。
少时,众人已到了兰亭县。
此处为青州一处小县。
刘备当即下令道:
“传令三军,进城之后,严禁扰民!”
“凡有欺压百姓,劫掠富户,侵犯妇女者,悉数问斩,以儆效尤!”
大军在得到军令后,全都小心翼翼地进城。
与民秋毫无犯。
当地百姓见这支军队与寻常军队不同,故主动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刘使君的军队。
“刘使君来了!”
“刘使君来了!”
“……”
一传十,十传百。
全县的老百姓都知道是刘备的军队来了。
果如李翊所言,各家各户都蒸好胡饼,出来劳军。
一时间,万人空巷。
刘备对此大吃一惊:
“兰亭县民亦知我刘备也?”
有百姓说道:
“使君大名,如雷贯耳。”
“我等日盼夜盼,只盼使君到来。”
刘备又问你们的县令哪去了。
一打听才知道,县令受战乱影响早跑好几年了。
这兰亭县就这么在青州挂机了好几年,都快混成村儿了。
刘备看得出来这些百姓都过得很苦,似乎就盼着自己来。
只是他此来,却不是要接管青州的。
地盘再大,没人也就没有意义。
“备此来,是为追击袁谭,却非是要接管青州。”
“待战事既定,将回徐州去。”
众百姓闻言,纷纷跪地,嚎啕大哭。
纷纷请求刘备不要走。
李翊见缝插针,上前道:
“使君爱民如子,断不会舍你们而去。”
“只是强宾不压主,青州本非我等所有,不好长留。”
“若是诸位愿意,可与我等同回徐州去。”
让百姓们舍弃家园,跟刘备去徐州,刘备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谁料众人竟毫不犹豫地跪伏在地,磕头如捣。
“愿意愿意!”
“我等皆愿追随刘使君!”
只见清一色的百姓,全都愿意跟随刘备回徐州。
这一幕,使刘备震惊不已。
虽然他安顿百姓,会提供钱粮,也会借给他们田地耕种。
一般的贫苦的百姓确实顶不住这诱惑,可刘备还没提呢。
这些百姓居然就已经愿意跟着自己走了。
他刘备的魅力真有这么强吗?
刘备又惊又疑地望向李翊,李翊笑道:
“青州战乱不比徐州少,百姓困于水火。”
“今明公能带众人脱离苦海,自然能得人心。”
总结一句话,
袁绍宽厚,关袁谭什么事儿?
其实袁绍得人心,确实是因为他们家的法律宽松,赋税也相对更轻。
老百姓都念着他们家的好。
所以当袁谭陈兵青州时,百姓们几乎是夹道欢迎,为袁谭在青州的战事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但很快,他们就后悔了。
袁家大公子,似乎跟他们心目中的袁神不太一样。
袁谭重用群小,纵情淫奢,喜欢听信近信。
同时,他也有着“何不食肉糜”的缺点。
无法理解耕织收获的艰难。
而由于袁谭重用奸佞小人,导致这帮人得不到约束。
就监守自盗,贩卖公物,甚至掳掠田野百姓。
这些都触犯了百姓的核心利益。
而更过分的是,袁谭派人到各县去募兵。
只有交出财物的人才能够免征,交不出的就直接充军。
袁谭在青州算是把他老子的口碑给败光了。
以至于当时青州一万户口的县,登记在案的只有不到几百户,税收不到实际的三分之一。大家伙儿都忙着逃命去了。
你说,
当老百姓看到刘备来的时候,能不夹道欢迎吗?
凡事就怕同行衬托。
即便真有老百姓不认识刘备的,但两相对比,还能来一个比袁谭更差的吗?
刘备在得知原因之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没想到袁谭间接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
那他刘备就笑纳了!
刘备当即下令,分赐酒食给当地县民。
并且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去告诉左近县乡,只要愿意跟随他刘备回徐州的。
一律赠予钱粮,并借予土地耕种。
并承诺这段时间,他们会暂时停驻在兰亭。
凡事有愿意来的,一律敞开大门欢迎。
众百姓得知后,纷纷奔走相告。
一时间,小小的兰亭县,聚集了大量的流民百姓。
而就在刘备等候百姓之时,前线也传来捷报。
太史慈与徐盛两位将军成功截住了袁谭的败军。
并将之俘虏生擒,连带着的还有郭图、张郃等。
“善,大善!”
“子义、文向不愧是军师保举的人,果真不负众望。”
刘备顿时欣喜万分,乐得合不拢嘴。
臧霸等泰山将也兴奋异常:
“好啊,没有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这袁谭可是袁绍的大公子,怕是可以用他勒索到不少赎金。”
泰山帮到底是流氓团伙思维,光想着袁谭这颗头颅有多值钱了。
全然没有意识到像袁谭这么重量级的人物,身上蕴含着多大的政治价值。
孙观大声嚷道:
“这次保卫琅琊,咱们不知死了多少泰山兄弟。”
“纵然不让袁绍那厮赔我们钱粮,也该杀了袁谭,用其头颅祭旗。”
“一来慰藉阵亡将士,二来振我徐州之威,使旁人不敢侧视我徐州!”
李翊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道
“快意恩仇乃是江湖侠士之举,非政治集团士人之所为也。”
刘晔也在一旁冷笑:
“杀了袁谭,结怨袁绍,又助了曹操。”
“此般损己利人之举,诚为天下耻笑耳。”
被两个谋士无情嘲笑,众泰山将皆羞得面红耳赤。
臧霸作为泰山将首领,还是比较冷静的,主动上前询问道:
“这袁谭已为我军阶下囚,是生是死不过主公一念之间耳。”
“却不知军师,将要对他如何处置?”
李翊也不着急回答,反而先问刘备道:
“主公以为当如何处置?”
刘备沉吟道:
“袁谭陈兵徐州,乃其本人所为,袁公尚不知情。”
“今其本已不占理,我若杀之,反于我不利。”
“不若将之纵回,以修好袁绍。”
什么!?
此言一出,泰山诸将无不惊愕。
“这、这好不容易抓住的,哪能就这么放了!”
泰山将本就是流氓团伙,这种级别的俘虏,即便不拿来勒索赎金。
也不能随便放走啊!
“不错,确实不能将袁谭就这么放了。”
李翊这时开口了。
刘备微一凛,刘晔也有些错愕。
暗想你李子玉也是个聪明人啊,不会此时惦记起来袁绍那三瓜两枣了吧?
“翊的意思是,咱们应该好酒好肉款待袁大公子。”
“此前俘虏的青州士兵,也一并纵回。”
“当然了,翊还建议主公表举袁公子为茂才。”
我去!
这下,众人都不淡定了。
不仅要好酒好肉款待袁谭,还要把俘虏给他送回去。
咱们这是抓了个俘虏,还是抓了个爹啊?
最重要的是,
李翊居然还建议刘备把一年只有一次机会的茂才名额给袁谭。
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是什么药?
所谓茂才,也就是秀才的意思,是避刘秀的讳给改成了茂才。
汉朝推行察举制,只有被举为孝廉和茂才的人,才有资格为官。
所以孝廉、茂才的名额非常珍贵。
尤其是茂才。
按照汉朝的规定,
只有三公、御史、州牧级别的高官才有资格推举茂才。
并且一年只能推举一个。
所以全国一年的茂才人数都超不过二十人。
历史上,
刘备曾举荐过两个人为茂才,都是姓袁的。
一个是袁涣,另一个便是袁谭。
举袁涣时,还是刘备当豫州刺史,屯小沛时举荐的。
此举单纯是为了收买人心,因为袁涣是豫州名士。
刘备推举袁涣为茂才,就是为了表示自己求贤若渴,希望有识之士都能够来投奔自己。
而推举袁谭时,则是刘备当上徐州牧之后的事了。
因为刘备奉行亲袁的政策,举袁谭为茂才就是为了示好袁绍。
而袁谭也记着这个恩情,刘备兵败后逃往青州时,袁谭便亲自率领步骑出来迎接他,以表达对刘备的尊重。
“袁绍雄踞河北,然深陷于内部斗争。”
“尤其是袁尚与袁谭的立嗣之争。”
“河北士人与河南士人争相站队,各自为私,牟取利益。”
“只要袁谭还活着,袁家内部便会争斗不休。”
“倘若袁谭一死,纵然袁家不会完全凝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四分五裂。”
“袁氏本已经强大难匹,今若使袁家止于内斗,非我徐州利好。”
李翊由浅入深地解释了,为什么袁谭不能死。
河北袁家本来就已经很强大了,倘若结束了他们的立嗣斗争,就更加难以遏制。
老刘想要发展,将来必定是要面对袁绍的。
一个内部争斗不休的袁家,才是好袁家。
此举也绝不是为了利好曹操。
毕竟现在时间线变动,将来谁来打官渡之战还未可知也。
“……不错。”
刘晔对李翊的观点大加赞赏。
“据晔所知,河北士人主要以审配、田丰、逄纪为首。”
“袁绍后妻刘氏乃河北人,故而这些河北士人皆拥戴幼子袁尚。”
“至于河南士人,大多为汝颖派,以许攸、郭图、辛毗为首。”
“袁谭生母乃汝南人氏,又为长子,故而这些汝颖派都投靠在袁谭门下。”
“今袁谭与袁尚二人,为了争夺袁家的储位,各自拉拢派系。”
“明争暗斗,不断消耗袁家的实力。”
“今若杀死袁谭,反为袁尚除去一竞争对手。”
“袁绍本就宠爱幼子,今袁谭若死,则袁尚将毫无悬念地成为袁家储嗣。”
“过去那帮汝颖士人也会被清洗。”
“袁家反而止了内耗,于我徐州而言,着非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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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9章 袁谭感动,我与子玉亲如兄弟(求订阅!)
第89章 袁谭感动,我与子玉亲如兄弟(求订阅!)
经过一通分析,所有人都理解了袁谭身上的政治意义。
放回袁谭,是为了让袁家继续内耗。
而让刘备举袁谭为茂才,则是为了向袁家示好。
此次袁谭伐徐,本就理亏,结果刘备以德报怨。
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天下百姓会如何称颂玄德公之德?
简直是一箭三雕。
同时,刘备也将成为袁谭的举主。
前面说过,茂才的名额非常珍贵。
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如果刘备死了,袁谭哪怕是装样子都必须大声哭出来。
袁家立嗣之争严重,李翊先助刘备买下袁谭一股。
这是帮弱不帮强的原理。
袁谭斗不过袁尚,所以才站袁谭这边。
也并非是说将来一定要助袁谭坐稳袁家储君的位置,仅仅是为了将来能够在河北立嗣之争中,趁乱分一杯羹罢了。
刘备对李翊的见识佩服已极:
“不想军师思虑如此长远,备已晓得了。”
“既如此,便先命子义他们将袁谭带到兰亭县来,备亲自出迎。”
……
一日后。
袁谭等人被押送至兰亭县。
虽说是押送,但由于有刘备的叮嘱,太史慈倒也没怎么为难他。
别说镣铐枷锁之类的,甚至直接找来了一辆马车护送他们。
此举令袁谭、郭图、张郃等人在内,皆不解其意。
到兰亭时,刘备领着李翊、刘晔、赵云、田豫等文武一并出迎。
袁谭见如此阵仗,诚惶诚恐,有些茫然无措。
刘备却已经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神态亲和,笑容可掬。
“显思,刘备在此可是翘望已久了。”
袁谭又羞又愧,不敢直视刘备的目光。
所谓真诚才是必杀技。
袁谭陈兵徐州已属理亏,兵败被擒,更是丢人至极。
如今刘备反而率着众文武出城相迎,对他礼遇有加。
袁谭登时羞得无地自容。
只得顿首自责道:
“谭,冒犯玄德公天威,愧对明公,愧对徐州父老。”
“望玄德公降罪!”
其实你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袁谭这个人的性格其实并不罕见。
他瞧不起底层人民,无法理解耕织收获的辛苦,驱使百姓如奴仆。
可他又非常喜欢接待宾客,敬慕名士。
他招贤纳士时,即便有人不来,或者没能按时赴任的,袁谭都不会怪罪他们。
这其实就是标准的富二代性格。
他只尊重跟自己一个阶级的名流,而对底层人民却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
“显思不必自责。”
“我知此事非你本愿,定是有奸佞小人献谗言。”
“故使显思所误,非你之罪也。”
袁谭连连颔首:
“不错,都是那满伯宁教唆我的。”
“当初我本不欲陈兵徐州,奈何我帐下谋士都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我一时迷了心窍,故而酿成大错。”
“虽万死,难辞其罪!”
说着,便要向刘备跪伏请罪。
刘备忙蹲下身子,搂着袁谭的肩膀,硬生生地将他拖欠而起。
“显思,备从未怪罪过你。”
“正如适才所言,你是被奸人所误,非你之过也。”
“显思能够用不到一年时间平定青州,尤胜于备,乃当世英雄。”
“备自当以英雄之礼相待,不可使显思受阶下之苦。”
袁谭如果之前还有一点表演成分在里面的话,那此刻便是彻底地被刘备给感动到了。
一时间痛哭流涕,双目泛红。
抱着刘备就不肯撒手,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李翊在旁边注视着,
亲眼看到袁谭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在刘备衣服上,突然有点儿庆幸自己不是主公了。
这收买人心,屈身下士可真不是一个好活儿啊。
不过场面还是相当感人的。
随袁谭一并来的,还有包括张郃、郭图在内的青州诸将。
众将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戚戚。
不少人脸上都有羞惭之色。
尤以张郃最为感慨,暗想道:
“人言刘备弘毅宽厚,知人待士。”
“我初时不以为然,今日见之。”
“果真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
众将羞愧之余,心里也终于能长舒一口气了。
一路上他们都在担心此次被俘,会是什么下场。
听刘备这意思,估计不会太为难他们。
随后,刘备将众人请入县府。
设下酒宴,为众人接风洗尘。
刘备拉袁谭坐至自己身旁,使之成为与李翊唯二与自己同席而坐之人。
三人就这样并排坐着,聊天聊地。
袁谭本就敬慕名士,又得刘备厚待,心中自然对二人没了芥蒂。
这一聊下去,才发觉刘备能在一年之中将徐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并在此次使出海上绕袭的奇策。
都出自他旁边那位年轻人的谋划。
在得知李翊一年里,为刘备从招募人才、献策屯田、乃至收服琅琊等一系列的事迹后。袁谭摇了摇头,直呼学不会,实在是学不会。
“谭肉眼凡胎,不识英雄。”
“正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以为天地之广,不过如此而已。”
“始至今日,方知明公之威,先生之谋。”
“早知如此,不若当初不战之为欤,卷旗而降。”
袁谭羞惭满面,不断摇头叹息。
为防止袁谭继续自辱,刘备举起酒盏,拍了拍他的肩膀:
“往事如风,尽去不提。”
“自今日始,你青州与我徐州重归于好,不知可否?”
袁谭听刘备这意思,是要放自己回去啊。
忙点头如捣:
“当然!之前是一时迷了心窍,若玄德公果真能放我回青州。”
“我定当偃旗息鼓,再不在徐州起争端了!”
刘备听了这话很满意,这是他与李翊都希望听到的回答。
袁谭为防止刘备不信,当即俯身拜道:
“明公高义!”
“今若果真放我回去,谭来日必备好粮秣,金银绸缎,以报答明公今日之恩。”
刘备大喜过望,扶起袁谭重新坐下,与之共饮。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备只望日后两家和睦,再不加兵祸于百姓,足矣。”
袁谭赞叹道:
“玄德公英才盖世,宽仁有度,恩义著于四海。”
“自今日始,谭再不敢来犯徐州矣。”
善!
刘备停下酒盏,从身后取出一封文书,递给袁谭。
这是……?
袁谭有些茫然,展开一看,里面竟是刘备以徐州牧的身份,要表奏自己为茂才。
“玄德公,这!”
袁谭大吃一惊,自己兵败被擒,不仅能够被放回去,还能白捡一个茂才?
“要谢便谢李先生吧。”
“是先生力将今年的茂才名额,荐给了显思。”
袁谭本就敬慕名士,听说是李翊把茂才名额让给他的,顿时感动不已。
“古人云:君子当如兰芷般高洁不屈。”
“袁某阅人无数,未见有如先生者。”
“当真君子如玉,气若文轩。”
“龙章凤姿,日月之表。”
“谭对先生的仰慕,正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
袁谭一时间把自己这辈子能想到的溢美之词全都给说了,以至于舌头都有些打颤。
李翊也挺会来事儿,举起酒盏说道:
“我知显思心意,不必多言,都在酒中。”
“仅以此薄酒,敬袁公子。”
“从此往后,必不相负!”
“谢先生!”
袁谭泪流满面,含泪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酒至半酣,李翊决定再给袁谭上个猛料。
他趁着袁谭酒醉之际,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他。
一顿酒席喝下来,袁谭与李翊关系已相当熟稔。
“……子玉啊,谭已在此叨扰多时。”
“怎好再收你的礼品?”
李翊微微一笑:
“谭兄乃翊敬重之兄长,今当远离,不能侍奉左右,深表遗憾。”
“故而赠以薄礼,权表翊相思之情。”
袁谭听后心中更加感动,打开锦盒一看。
里面装的正是精盐。
“这是……?”
袁谭瞪大眼睛,他平生尚未见过如此雪白的食盐。
“此盐怎会比寻常食盐洁白,味道也更加咸鲜?”
袁谭伸手尝了一点,感慨不已。
“此为精盐,乃我去岁提炼而出的。”
“谭兄观之品相如何?”
诶呀呀!
袁谭一听是李翊提炼出来的,心中更加佩服。
颇有一种当哥哥的,也与有荣焉的感觉。
“子玉真是当世奇才啊。”
“我观河北之众,在子玉面前,亦皆庸碌之辈耳。”
吹捧李翊的同时,袁谭还不忘diss一下河北那帮人。
主要他们都支持袁尚,不支持自己,袁谭对他们自然没有好感。
“若将此盐,售于民间,谭兄观利润如何?”李翊又问。
“哦?莫非此精盐,子玉还有很多?”袁谭瞪大眼睛问道。
他原本以为李翊是了一年时间才提炼出来的,可听这口气,徐州还有不少。
而且还能够贩售到民间去。
“是也,我徐州不少百姓已能食用精盐矣。”
李翊也暗自感叹,麋竺他们家族对精盐的管控力确实强。
青州就挨着徐州,一年下来,别说流出去精盐了,就连青州权贵都没听说过有这玩意儿。
不愧是世代经商的家族。
“既然谭兄在青州愿与徐州修好。”
“你我两家何不就此罢兵,偃旗息鼓,与民生息,然后互通贸易。”
袁谭忙点头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李翊又道:
“只是精盐珍贵,我不欲将之交予民间盐商贩售,还是交予谭兄亲自经营为好。”
……
(本章完)
第90章 刘备的恩情还不完,根本还不完!(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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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食盐的贩售,都是官府经营,或者授权给本地盐商和盐民。
然后盐商、盐民每年要缴对应盐税,官府由此来获得大额利润。
李翊把精盐交给袁谭来经营的目的,就是想控制变量,不想大量精盐外流。
只让青州勉强自足便可。
李翊接着道:
“你我青徐二州,除精盐贩售之外,两地亦可加强贸易,频繁来往。”
袁谭点头如捣,连连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待我回青州后,定当派遣部卒,维护边境安定,让两地安稳发展。”
李翊接着补充道:
“我亦会遣泰山将在琅琊维护青徐稳定,绝不侵扰青州百姓。”
李翊张口闭口,始终都在提青州。
全然不提袁绍,仿佛袁谭是完全独立于河北的外人似的。
袁谭也察觉到了一二,佯作试探说道:
“只恨父亲宠爱幼子,欲另立储嗣,若不然叫我坐拥河北。”
“我当举河北之物力,结与徐州之欢心。”
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李翊他们家的立嗣之争自己处于下风。
有向李翊寻求支持的意思。
李翊当然看得出来,当即便道:
“翊虽不才,但窃以为谭兄有平定青州之功,又是袁家长子。”
“今却屈身于幼子之下,此诚为丈夫之至辱也!”
不错!
李翊的话说到袁谭心坎儿上去了。
但令他更加高兴的是李翊的态度。
徐州二把手都支持自己了,他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
或许徐州能成为自己将来袁尚争夺袁家储君之位的后援。
念及此,袁谭更是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搞好和李翊和徐州的关系。
好在玄德公大人有大量,没有跟他计较此次陈兵徐州的事。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适才翊言青徐两地可互通贸易,翊以为其余货物都可以货币交易。”
“只这精盐,当以物易物。”
盐在古代是硬通货,就用来赚取五铢钱实在是太亏了。
“那不知子玉想用何物来换取精盐?”袁谭问。
“耕牛、马匹,还有粮食。”
李翊提到的,都是这个时代最贵重的东西。
袁谭虽被老爹丢在了青州,但他毕竟背靠袁家。
燕赵多战马,冀州又富庶。
只要袁谭想想办法,是一定能从北方搞来战马、耕牛还有粮食的。
更何况,精盐只是在徐州便宜,是因为李翊强行压低物价,造福徐州百姓。
倘若袁谭能用精盐在别的州郡贩售,利润绝对远比粗盐要高。
有了钱,便有了启动资金。
凭借他袁家大公子的人脉,想在河北搞点儿战马、耕牛、粮食来,还不容易吗?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袁谭认为这个价格还是很合理的。
除了上面这三样东西,还有什么是能够跟食盐挂钩的?
更别说,这是优于粗盐数倍的精盐了。
商议既定,李翊继续陪着袁谭饮酒。
是夜,众宾欢腾。
刘备同泰山诸将,及青州诸将俱大醉,无一例外。
次日,刘备亲自送袁谭回青州。
此前所俘虏的青州将士,也一并全部放回。
一直相送四十里地,袁谭这才主动请求刘备不要再送了。
刘备执袁谭手,认真说道:
“此去一别,山遥路远。”
“望显思千万保重。”
袁谭谢过,依依不舍辞别刘备。
而一路上,李翊则陪着张郃并马而行。
言谈间,或多或少流露敬慕之意。
这一举动,令张郃又惊又喜。
他现在本为阶下囚,可李翊作为军师,却对他礼遇有加,爱护不已。
这让张郃感到受宠若惊。
眼看送到头了,李翊这才对张郃说道:
“儁乂壮猛有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来日若有难处,可来徐州找我。”
张郃作为五子良将,李翊开始提前布局。
主动来投与主动招降,还是有区别的。
主动来投的人,相对会更加谨慎小心,在工作上也会更加卖力。
以此来证明自己。
李翊现在就在张郃心里埋下一颗种子,等将来立嗣之争波及到他后,张郃为明哲保身,一定会认真思考自己的立场。
张郃也是聪明人,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当即正色拱手道:
“李先生乃世之奇士,奇谋良策,天下无出其右。”
“郃实是敬佩不已。”
“将来不论发生何事,郃绝不忘先生今日的知遇之恩!”
话落,催马扬鞭,随袁谭去了。
……
冀州,邺城。
“混帐!”
袁绍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逆子怎敢擅自出兵徐州,乱我法度!”
底下立着一众文武,都在那里冷笑,仿佛在看袁谭的笑话。
简雍拱手说道:
“我主深知此次出兵,绝非袁公本意。”
“只恐袁公蒙在鼓里,尚不知情,故前雍来知会袁公一声。”
简雍其实来邺城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之前袁绍不在,他只能在这里干等十数日。
心中也是焦灼如火,生怕后方老刘顶不住。
所以当袁绍回到邺城后,简雍第一时间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袁绍眉宇间一川不平,沉声道:
“此事是袁某疏忽了,我即遣许攸前往徐州讲和,让这逆子即刻罢兵回青州。”
“我会另置粮秣、马匹、金银绸缎,送去徐州,向玄德公赔不是。”袁绍本就为人豪气,这次又是自己理亏,自然要准备些礼品赔罪。
何况他战略就是先全力对付公孙瓒,对刘备处于安抚的状态。
并且,他是真的不希望现在和刘备结怨。
因为这一年的袁绍,实在是太忙了。
先是自己的小弟曹操,被吕布袭了兖州。
袁绍只得派遣臧洪领兵南下去救援。
而在北边,由于公孙瓒杀了刘虞,刘虞旧部鲜于辅等人找来了乌桓人。
乌桓人皆感念刘虞之德,又恨公孙瓒对他们的高压政策,与鲜于辅一拍即合。
袁绍瞅准战机,也派遣了麴义出兵协助。
与鲜于辅、乌桓人,以及幽州本地一些反抗公孙瓒的世族联合。
组成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讨伐公孙瓒。
袁绍同时兼顾南北两处战事,你说他此时能再去招惹刘备吗?
所以当听到袁谭擅自出兵的消息后,袁绍自然怒不可遏。
“子远,你即刻持我符节,去徐州传令袁谭。”
“告诉那逆子,让他马上滚回青州去!”
“……喏。”
许攸正准备领命而去。
又一使者到。
乃是青州袁谭本人的信使。
原来是袁谭主动遣人来上表请罪的。
他知道纸包不住火,如果隐瞒父亲,只会罪加一等。
索性主动承认。
中间还把自己兵败后,又被刘备放回,甚至举了自己为茂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袁绍。
袁谭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投桃报李。
刘备、李翊善待他,袁谭便把二人的善举传递给袁绍。
希望能促进袁刘两家的同盟。
袁绍听后也是颇为感慨:
“不想玄德如此宽仁有度,真当世人杰也。”
简雍在旁听了更是吃惊,没想到自己在河北耽误了这许多时日,生怕主公顶不住。
结果还没回去,主公居然都已经把袁谭给干趴了。
这也太猛了……
“我主遣雍来,正是欲修好袁刘两家关系。”
“在徐州时,我主也时常念叨袁公。”
袁绍颔首,赞赏道:
“我与汝主本无仇隙,何谈修好?”
“倒是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言外之意,是承认了刘备徐州牧的位置。
天下第一诸侯都承认刘备了,那刘备在徐州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
历史上,
刘备接领徐州后,表举袁谭为茂才的目的,就是为了示好袁绍。
袁绍也接受了刘备释放的善意,表示刘备接领徐州是众望所归。
“这样,子远!”
袁绍依旧点名许攸。
“你还是行程不改,去徐州一趟,替我面见玄德公,向他表达我的感激之意。”
“此前赔礼的金银绸缎、粮秣马匹,再翻一倍。”
“汝便与简使同去罢。”
“喏。”
许攸领命,走至简雍身旁。
“简使,你我即刻启程罢。”
“荣幸之至。”
简雍拱手还礼,但不知为何。
他隐隐约约看到许攸唇边挂着一抹笑意。
似乎对此次送礼感到很兴奋。
莫不是他对我主也有好感?
简雍没有多想,与许攸押送着礼品,一起返还徐州。
袁绍又遣五百精锐甲士,护送二人南下。
……
刘备在兰亭待了数日,聚拢的青州流民已有十万之众。
这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光是安顿他们,就是一项巨大的工作。
而且人越多,行程也就越慢。
刘备南方尚有两个心头大患未曾解决,不敢再多逗留。
便带上这十万青州百姓,启程返回徐州。
中间提前知会了在下邳的鲁肃、麋竺,告知他徐州将要接纳十万青州百姓。
让二人提前做好准备,尤其是安顿用的钱粮。
同时,也让关羽准备好将士,维护好社会治安。
外来人口的涌入,最容易造成的就是社会混乱。
必须出动大量甲士,来维护社会秩序。
然后便是照例论功行赏了。
刘备此次渡水北上,用船只装载了大量粮秣金钱。
就是做好了犒赏琅琊泰山兵的准备。
不单单是因为为将来打胜仗做准备,更是为了收买人心,施恩于众军士。
全军士卒每人发麻布半匹,粟米半石,钱五十。
各级将校,另有封赏。
这些钱粮听起来好像不多,但真要堆起数量来,那也是一个巨数。
所以,知道为什么打仗烧钱了吧?
光是这犒赏军士,就要费不少钱粮。
而且你不赏还不行,大家伙在战场上拼命,就盼着这个。
刘备这犒赏已经是提高待遇了。
还在徐州原有的制度,一般只有精锐部曲才有这么高的赏金。
若非麋竺、李翊出力,奶了他一口。
刘备是断不能筹出这么多钱的。
……
(本章完)
第91章 备得李翊,正如高祖得良 平也(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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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翊与刘备在平定青州袁谭的战事之后,一切都十分顺利。
不仅成功保住了琅琊,还从青州牵来了不少流民。
并缓和了与青州的关系,双方互通贸易,以物易物。
与此同时。
东海国相徐璆,在接到刘备的命令后,也是星夜赶到了豫州沛国。
此时陈珪已经重回沛相。
虽然上任时间不长,但是靠着陈氏此前在本地的影响力。
陈珪还是很快在沛国站稳了脚跟。
而原本被刘备留在小沛的陈群,也被调到陈珪身边为功曹。
陈珪老谋深算,他知道刘备调头来沛国的用意。
或者说知道李翊为何要建议刘备这么做。
自从刘备得到李翊后,走得每一步,都堪称精妙。
就比如让他陈珪重返沛国之举。
虽然只控制住了沛国以北,但却成功将彭城国与沛国连成了一片。
而在彭城与沛国相连的这一地带,储量着大量的铁矿资源。
加之这里水网密布,还有泗水、沂水,淮河等河流,交通也极为便利。
而李翊又献策让张飞带兵进驻鲁国,为的就是控制鲁沛。
完全掌握这一带的生铁资源。
如果陈珪所料不错,李翊下一步,就会在此地聚集人手,增开矿山。
联想到李翊近日又使人在江南购置大量战船的行为。
到时候生产出来的铁矿,便会通过淮水一路南下,源源不断地送往徐州。
直接把徐州打造为老刘立足天下的根基之地。
“……高,实在是高!”
老头子捋着颔下白髯,双眸明亮,对李翊的筹谋佩服不已。
“高什么,陈府君?”
陈到按剑走来。
“……呵呵,老夫是说李先生的谋划高明。”
陈珪弯唇笑道。
陈到素喜李翊,闻言,亦不觉喜上眉梢:
“军师予我两千人守沛国,断言郭贡不敢来犯。”
“我料郭贡见我军容,必然不战自退。”
哈哈。
陈珪也笑了,没想到陈到这么信任这个李翊。
“汝虽见李子玉算无遗策,只需鼓动唇舌,便能退却万兵。”
“殊不知其为此,背后需做多少谋划。”
“哦?府君此话何谓?”陈到瞪大眼睛问道。
“李先生遣汝领兵协防沛国,只是其中一手罢了。”
“彼又表东海国相徐璆为汝南太守,令其重回豫州。”
“此人与郭贡有旧,若要退兵,此人才是关键。”
陈到惊呼一声:
“原来之前来的那位老先生,是军师派过来劝退郭贡的。”
“我还只道他是……”
后半句没能说出口,陈到误以为这厮是靠着资历老,到前线镀金来了。
毕竟战事中最好捞油水,没想到这还是个隐藏大佬。
“不过据传郭贡在梁国时,少说聚拢了几万人。”
“此次进犯沛国,至少也带有万余众。”
“单靠徐璆一人,未必便能劝退郭贡。”
“所以李先生便留了第三手。”
还有后手?
陈到惊得合不拢嘴,他一开始以为李翊让自己带兵来守沛国,就已经把手里的牌打完了。
没想到这还仅仅只是个开胃菜。
“叔至可还记得前日,张飞领兵进驻鲁国吗?”陈珪悠然说道。
“自然记得,听李先生所言,是为了配合沛国,利用鲁沛来威胁兖州侧翼。”
“莫非……”
陈到心中已经猜到几许。
“不错。”
陈珪颔首,摇手一指:
“就在两日前,张将军已经领兵南下,驻于城外。”
“与我沛国形成犄角之势,而徐府君已经去了张飞大营了。”
陈到恍然大悟!
原来张飞南下,就是为了配合徐璆劝说郭贡退兵。
或以利诱,或以武力威慑。
软硬兼施,红脸唱罢唱白脸。
唔……
陈到一时陷入沉思。
陈珪好整以暇地望着陈到,问道:
“叔至将军,所思何事啊?”
陈到感慨道:
“末将只是在想,仿佛一切都在按照军师的谋划进行着。”
“古人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留侯从高祖时,能制胜于无形。”
“今日见着李先生,方知何谓才与天齐。”
陈珪年过半百,阅人无数,本以为元龙已是世间奇士。
直至见着李翊,方知小巫见大巫。
“李子玉乃青云之士,诚非庸人可比。”
“今使君得知,正如高祖之得良、平二人也。”
就在两人在城头上聊得欢快之际,忽见不远处烟尘滚滚,旌旗蔽日。
喊声雷动,鸣鼓不绝。
陈到将手搭在眉间,遥望见旗帜上高写着一个“郭”字。
“此必郭贡人马!”
“府君,现在该如何应对?”
陈到主动询问陈珪的意见,他是这里的国相,陈到也得听命于他。
“不必着急。”
陈珪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惧怕。
“既然李先生留你守沛国,又调张飞来前线。”
“便是要你我只需据守城池便好,张将军、徐府君自会退却郭贡之兵。”
“我等只需在沛国,做好本职工作便好。”
这……
陈到微一犹豫,转瞬脸色又变得无比坚毅起来。
“领命!”
“末将这就去检阅城防,断叫郭贡无有可乘之机!”
陈到对李翊的谋划深信不疑。
既然陈珪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又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陈到领命而去。
而就在城池的不远处。
早有流星探马报知张飞,言说郭贡领兵来犯。
此时张飞正拉着徐璆在营里,听他讲课。
由于张飞高度崇拜读书人,几乎是一见着徐璆,便拜为上宾,请求他的教诲。
徐璆乃是长者,又念及张飞勤恳好学。
便没有因为他是武夫而轻视他。
正讲时,探马闯入,告知张飞郭贡已领兵而至。
“哦?来得正好!”
张飞大喜过望,从帐边取下蛇矛,便要披挂上阵。
徐璆忙起身制止:
“张将军且息怒。”
“郭贡领大军而至,使君遣我至此,必是不想起兵端。”
“且先容我去往郭贡大营,以好言相劝。”
“如若说不通,张将军再开打不迟。”
张飞闻言大笑:
“先生休惊。”
“飞岂不知我兄长用意?”
“只是先生乃长者,不容有失。”
“飞当亲率八百步骑,护送先生去往郭贡大营。”徐璆乃长舒一口气,看来这位张将军并不是一位完全粗莽的汉子。
少时,张飞点齐八百军士,亲自护送徐璆出了大营。
遥据郭贡大军十里之地时,张飞遥望郭贡大军,军容懒散,将无战意。
顿时有了主意。
勒马上前,拦住徐璆道:
“先生且休往,待我领二十人向前搦战。”
“若郭贡敢应战,我便率军突入敌阵,取其首级,献予兄长。”
“若郭贡不敢应战,则郭贡绝非成事之辈,其所率部卒,亦皆乌合之众耳。”
徐璆听罢大惊,忙出声止道:
“张将军虽是熊虎之将,勇冠三军。”
“但只率二十人前往,未免过于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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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闻一军之帅,不可亲身涉险。”
张飞朗声大笑:
“适才观郭贡军容,虽号有万人之众。”
“然可战之兵不过千余,可为健儿者,只百人而已。”
“仅百余健儿,又有何惧哉?”
一言蔽,张飞点了二十骁骑,飞马突向郭贡大军。
郭贡领军在前,闻得风中踏声震震,踢声如雷。
忙使人探查。
俄顷,
探子回报,一队骁骑直冲我军而来。
郭贡又问来了多少人?
探子答曰,不过二十人之众。
郭贡乃不以为意,道:
“料是别郡兵马,与我何干?”
他断定二十人的队伍,断不敢冲击他万人大军。
遂继续催促军士向前。
未走几步,迎面便撞上张飞部众。
郭贡见张飞兵少,乃催马上前,高声询问:
“汝乃何人?”
“为何挡我去路?”
张飞跃马横矛,飞身上前,嗔目暴喝:
“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
只见张飞怒目圆睁,吼声如雷,威风赫赫。
唬得郭贡前部军士皆望风披靡,不敢向前。
更有一骑将吓得跌落至马下,疼得直打滚。
有的朋友可能会问,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其实,
很多人读史书,都会质疑张飞据水断桥,张辽逍遥津大破孙十万,这些是不是编书人夸大其词了?
就拿张飞据水断桥,吓退曹军来说。
纵然张飞是万人之敌,可曹军那边也有号称百人将的虎豹骑啊。
这些人就算打不过张飞,难道还不能上去群殴吗?
其实,这就是一个想当然的思维。
平时打游戏打习惯了,以为一个指令,直接冲锋就完了。
殊不知这些士兵,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也会怕死,他们也会有顾虑。
就拿被张飞吓退的虎豹骑而言,当时其实有不少虎豹骑都在掳掠百姓。
而又遇上一个这么勇猛的张飞。
你说这些虎豹骑不忙着去劫掠邀功,犯得着去跟张飞拼命吗?
士兵终究是士兵,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拜将封侯的理想。
张辽也是同理。
他在突入孙权军阵的时候,甚至敢在山下耀武扬威地挑衅。
让孙权下山来跟自己单挑。
你说张辽这么嚣张,人又那么少。
为什么整整十万吴军,愣是不敢上前围殴他呢?
其实史书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
“人马皆披靡,无敢当者。”
就是被吓怕了,不敢上,就这么简单。
不怕死的都是能青史留名的。
而往往怕死的,才是大多数。
都被湮没在了历史长河里。
“张、张益德?”
郭贡并不认识张飞,但见他威风凛凛,若天神下凡,心中也忌惮不已。
忙回首对众将说道:
“贡自生年以来,未闻天下有张益德之人。”
“汝等可有人识得此辈?”
一员副将催马而出,对郭贡说道:
“禀使君,我有一兖州好友,曾随曹操参加过徐州讨伐战。”
“他对我言及,刘备帐下,有两员猛将。”
“一曰关羽,二曰张飞,此二人皆为刘备爪牙心腹。”
“雄壮虎烈,乃万人之敌。”
“徐州诸将之中,尤以张飞为雄。”
嘶……
郭贡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自己兵马尚未至徐州,竟在沛国便遇着此人。
“刘备有此爪牙为辅,恐不易取啊。”
郭贡心底顿时打起退堂鼓。
都说袁绍干大事而惜身,其实郭贡有过之无不及。
他是典型的有志向,却有缺少干大事的魄力。
人袁绍至少敢当着董卓的面,喊出:
“天下健者,岂惟董公?”
而郭贡则是完全缺失英雄血气,不能够接受失败,或者说是惨败。
秉着投降输一半的原则,至少还有个保底。
万一一个决策失误,就啥也没有了。
那边张飞见郭贡军畏缩不前,又嗔目横矛道:
“汝等甚是无状,侵我州郡。”
“今日敢聚蝼蚁之兵来犯,何以不敢接战?”
一声咆哮,唬得郭贡连同周围副将的战马,连连后撤。
一副将提议道:
“观张飞身侧不过二十人众,不若下令大军冲锋,将之杀死。”
“然后方可进军。”
郭贡却有些迟疑,暗道张飞如此勇猛雄壮,我们这些马上将军都要忌惮三分。
这些士兵真的敢冲吗?
况张飞乃刘备心腹,若将之杀死,则彻底与刘备结怨。
这并不是郭贡想要的结果。
他带兵来此,其实也至多只是想配合三路大军,向刘备施压。
然后找徐州勒索一些财物罢了。
毕竟梁国养了几万士兵,每日消耗的钱粮太多了。
他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张飞只二十人众,却如此有恃无恐。”
“只恐其背后,另有大军为援。”
于是,
郭贡先遣一探马,火速绕至张飞后方探查。
少时,探马回报。
张飞身后果然跟着一支军马。
郭贡又惊又庆幸,连连道:
“方才我说什么?”
“张飞有恃无恐,必是早有防备。”
“倘若适才我领军击之,其背后军马便会一拥而上。”
“以张飞之勇烈,取我首级如探囊取物。”
“公等皆我心腹要人,何故使计害我?”
郭贡一顿破口大骂,骂的众人羞惭满面,无地自容。
确实,倘若张飞当真冲过来了。
有多少人,真的会拼死去保护郭贡的安危呢?
即便有那么几个受过郭贡恩惠,要以命保他的。
又能挡住张飞多久呢?
就在两边相持不下之际,又有一骑出现在两军阵前。
……
(本章完)
第92章 李翊乃青云之士,可比留侯(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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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郭贡与张飞两军相持之际,但见一骑跃马而来。
“老友,认得故人否?”
郭贡听得这声音熟悉,张目去望,乃昔日同朝为官的好友徐璆也。
郭贡似立马抓到了救命绳,忙道:
“孟玉公,别来无恙乎?”
急命军士让开道路。
那边张飞要护送徐璆入营,徐璆却推脱道:
“适才郭贡领军不进,犹豫不决,料其计谋未定。”
“我自单骑说之,若使张将军同往,反而使人见疑。”
于是,徐璆单骑入了郭贡军阵。
郭贡命人将之请入帐内。
“军中困顿,无甚好酒,望故人莫要嫌弃。”
郭贡起身为徐璆斟了一杯酒。
“闻说孟玉前任汝南太守时,为袁术勾连李傕、郭汜所害,被免了官。”
“又去徐州找陶谦做了东海国相。”
“今陶使君亡故,孟玉又将何往?”
“今来此地,莫不是要归顺我耶?”
郭贡半开玩笑地说道。
徐璆也不慌不忙,优哉游哉地先喝一碗浊酒,然后才道:
“多谢使君挂怀,也不瞒老友。”
“老夫也算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一生平野纵马,一朝为官,主政一方,什么事都做过了。”
“本以为也该功成身退,颐养天年了。”
“然则前不久,有一少年人曾对老夫言道:乱世不该有隐士。”
“老夫在见到曹操二伐徐州,生民百不遗一之时,深以为然,故而至刘使君身侧为从事。”
郭贡闻言,只得讪讪地一笑。
他现在进兵,就是冲着刘备来的。
结果徐璆张口就承认自己就是刘备的人,这让郭贡有些无措。
“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
“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此智者所祥择也。”
“以老友观之,你我可为此辈否?”
郭贡一时哑然,只得道:
“观你我皆非此辈人士。”
嗯……
徐璆一捋长髯,又接着说道:
“得明主昌,择庸主亡。”
“老友身在梁国,当祥思后路。”
“今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似能有为,然以君观之,布何如人哉?”
“夫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
“陈宫、张邈等辈以势假合,不能相君业。”
“兵虽众,终必无成。”
“而曹操虽然有谋,能驱良将,然则其人惟杀伐而小为过差,离间人骨肉以为酷耳,自古少有。”
“可放狂言: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寡恩少德,此诚不可与之共谋也。”
徐璆有条不紊地为郭贡分析了当前的豫、兖局势。
虽然郭贡势力在豫州,但他本人所在的梁国其实是与兖州紧挨着的。
人人都知道,兖州之主一旦决定出来。
第一个受到威胁的,就是身在梁国的豫州刺史郭贡。
而徐璆却同时否定了郭贡投靠曹操、吕布的可能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曹操在196年攻取陈东的同时,顺手就把在梁国的郭贡也给一起灭了,以报当初他陈兵鄄城之仇。
捎到手,老曹还把梁国给一起屠了。
所以老曹绝对是知行合一,平等对待每一个大汉子民,绝对不是单纯针对你徐州人。
“唯有刘使君,以布衣之身,一年之内坐稳徐州。”
“其宽仁有度,能得人死力。”
“身边有关羽、张飞为爪牙,皆万人之敌。”
“适才老友已见张飞之勇,料老友之力,能挡张飞否?”
“更兼刘使君又有隐士高人李翊为辅,其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
“正如张良之翼高祖,范蠡之协越王。”
“定策决胜,天下无出其右者!”
郭贡心中战战兢兢,适才张飞之勇他已见识过了。
徐璆重点提到,有张良之谋的李翊,他却还未见过。
不过都说徐州局势复杂,被曹操屠戮之后,更是百里无人烟。
可刘备在徐州,竟把五郡统一,并将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万物竞发。
说没有高人相助,谁信?
徐璆的话还在继续。
“李先生非是只遣老夫一人前来,更又添兵将于沛国。”
“以陈汉瑜之才,与老夫同守东阿,则田单之功可成也。”
“待刘使君平定青州之乱,调转军头,必来沛国。”
“徐州将士皆心怀怨恨,届时纵然刘使君宽厚,又岂能遏制底下人的愤恨?”
“郭使君又有几成把握,可保住家小,免于战祸?”
“唯君详虑之!”
总结一句话,
等刘备回来了,就算他饶了你。
他底下人,也不会放过你。
到时候,可能会给你来个三族消消乐哦~
你有多少把握能打赢刘备?
郭贡这时已经汗流浃背了,说话时舌头都有些打颤。
徐璆也就不再吓唬他,转而为郭贡考虑道:
“你我皆非人主之才,何不就此同归刘使君。”
“一来可将功折罪,保全家小。”
“二来梁国士兵,亦得以果腹,不受饥寒困扰。”
徐璆把问题看得很透彻。
他虽然知道郭贡出兵是受人教唆,但郭贡的确有出兵的动机。就是梁国养不了那么多士兵。
郭贡靠着自己本地的名气,一下子便募集到了几万人。
但正如张飞所言,这些士兵虽号万人众。
然可战之兵不过千人,健儿者不过百人。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活不下去了,只得投军。
毕竟当兵的管饭,实在不行,还能正大光明的去抢。
不用怕被官府剿,毕竟他们自己就是官府。
要不然以梁国的人口,郭贡怎么可能募集到这么多士兵?
“啊这……”
面对徐璆突如其来的劝降,郭贡显得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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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性格是干大事而惜身。
这不单单只是在攻城略地上下不了决心。
现在面对关键的站队上,他仍旧不能快速做出决定。
徐璆见郭贡迟疑,补上了最后一刀:
“莫非使君不愿屈居于人下?”
不错。
郭贡也是豫州刺史,从名位上跟刘备那属于是平起平坐的。
突然让他去给刘备当小弟,这令郭贡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老友啊,我唤你一声使君,乃出于敬意。”
“但老友扪心自问,你这豫州刺史之位,坐得安稳吗?”
郭贡面色一红,徐璆这话算是直戳到他的要害了。
虽然郭贡这个豫州刺史,是朝廷任命的。
但毕竟是李傕、郭汜假朝廷的名义任命的。
为得就是加剧关东的混乱,为朝廷朱儁大军东进铺平道路。
郭贡上任豫州,是有违三互法的。
所谓三互法,就是一个回避制度。
简单概括就是,本地人不能做本地的最高长官。
例如陈留人就不能做陈留太守,徐州人就不能做徐州牧。
所以,
袁术为了控制豫州,先后任命过孙坚、孙贲为豫州刺史。
因为袁术是汝南人,作为豫州人,他不能做豫州的最高长官。
郭贡作为豫州名士,自然没资格担任豫州刺史。
从名分上讲,郭贡已经属于不占理的了。
而从实际控制地来看,偌大的豫州,郭贡仅是占据了梁国一带。
鲁国是鲁相陈逸的地盘。
陈国是陈王刘宠的地盘。
沛国被陈珪和曹氏、夏侯氏南北瓜分。
颍川和汝南则受困于黄巾贼,自顾不暇。
“如今适逢乱世,天子朝廷为凉逆所辱,天下为之不靖。”
“郭使君能够在豫州谨守国境,已属不易。”
“然则须思退路。”
“否则犹豫不决,必惹祸上身。”
是、是。
郭贡额头已隐现冷汗,自颊边涔涔而落。
“那不知刘徐州需要我做什么?”
“使君只需退兵即可。”徐璆淡淡道。
“……哦,哦?”
“只要我退兵?”
郭贡瞪大眼睛,适才不是说让我归顺刘备吗?
怎么突然变成让我退兵了?
那我到底算不算归顺刘备了?
“现在刘使君大军未归,而老友又拥兵甚重。”
“只能先返回梁国,再待刘使君回来后,再听候差遣。”
原来如此。
郭贡想想也是,现在刘备没回来,自己要是真带着几万人进了徐州,这谁放得下心?
别说几万人了,就是几万头猪,那也是个不可控的因素。
“老友放心,刘使君弘雅有信义,断不会辜负老友。”
“你只管放心回梁国去便好。”
言外之意,即便将来曹操真来找你报仇,老刘也肯定不会对你见死不救。
至于粮食问题,去岁徐州丰收,尚有余粮。
肯定不会让你和你的兄弟饿着肚子,你尽管放心好了!
郭贡就在徐璆这样威逼利诱之下,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多谢孟玉,教我良言!”
郭贡起身握住徐璆的手,不肯撒开,眸中垂泪,泣声道:
“孟玉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贡万死不敢再与刘徐州为敌。
“此前诚为小人教唆,误听奸人之言,乃行此愚举。”
“现在看来,郭某真乃愚夫蠢汉,为人利用尚不自知。”
徐璆也柔声安慰他道:
“此乃小人之过,老友不必过于自责。”
“不过老友也算是当世名士,今后回梁国当思修德行。”
“万不可再轻易起兵端,加祸于两地百姓。”
郭贡神情复杂,但心中却实是长舒了一口气。
“……再不敢复为也。”
郭贡谢过,随后下令全军撤回鲁国。
郭贡这一路兵,便在徐璆、张飞、陈珪等人合力之下。
未死伤一人,退却了。
……
(本章完)
第93章 曹操:大耳欺我太甚所以向他求和吧(求订阅!)
第93章 曹操:大耳欺我太甚……所以向他求和吧(求订阅!)
“啊!!!”
“郭贡无能鼠辈,竟然不战先退!”
此时,鄄城的曹操正在大发雷霆。
抽刀在手,将身前案几斩作两段。
若是郭贡在他面前,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此小儿枉为名士,先从凉逆,如今竟敢依附大耳贼,与我为敌!”
荀彧、程昱、满宠、夏侯惇、曹仁、曹洪、于禁、李典一众文武皆在大堂之内。
除戏志才重病在床,未能前来之外,能到的都到了。
“若非困于吕布战事,吾当亲自发兵梁国,斩杀郭贡。”
“然后戮其尸,方雪吾恨!”
众人皆沉默不言,本以为三路兵马同时出击,能给刘备造成麻烦。
让他停止向豫州扩展。
结果袁谭不堪一用,被生擒不说,损兵折将,丢人现眼。
郭贡更是离谱,居然不战自退,使刘大耳不费一兵一卒便退去一兵。
更可恨的是,郭贡疑似已向刘备投诚。
好家伙,不但不能让郭贡这路兵马给刘备造成威胁。
反而让刘备在豫州又插了一颗钉子?
而最令曹操感到愤恨的还是袁术。
这厮坐山观虎斗,明明已经派了张勋、桥蕤领兵两万北上,却迟迟不进攻。
想等郭贡、袁谭那边吸引住刘备火力后,再来趁火打劫。
“冢中枯骨!冢中枯骨!”
曹操歇斯底里地吼道:
“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无能之辈!”
“与此辈共谋,操深感耻辱!深感耻辱!”
曹操气得直跺脚,暗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三路兵马同时出击,飞龙骑脸的局。
被你们三个废物打成这样。
曹操差点儿没被气得吐血。
“诸位都不必相劝了,等灭了吕布,我非提兵去徐州问罪他刘备不可!”
我们也没劝啊……
众人都在那里暗想,曹操真是气昏头了。
但他们作为属下,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任由曹操发泄胸中怒火。
又过许久。
曹操把刘备从出身到家世又给骂了个遍,直到终于骂不动了。
这才怒气渐消。
“……罢了。”
曹操精疲力尽地坐倒在地,理智也恢复了不少。
“诸公,看来是时候和刘备讲和了。”
这便是恢复理智的曹操。
刚才他盛怒时,还扬言说要提兵找刘备问罪。
现在发泄完了,便知道正确的做法,就是跟刘备讲和。
但是代价呢?
曹操看向满宠,颓然道:
“伯宁,劳你去往徐州一趟,面见刘备。”
“就说我愿意与他共分豫州。”
不错,代价就是让刘备参与到豫州势力的瓜分中来。
原本豫州还是曹操、袁术两家争斗。
但从刘备先让陈珪重回沛相,又让张飞提兵进鲁国的举动来看,刘备已有染指豫州之意。
尽管戏志才已经献策,三路出兵,欲将刘备势力赶出豫州。
但从结果来看,戏志才输了。
他输给了刘备背后那位高人。
成王败寇,不容分说。
既然曹操输了,就只能是让刘备的大手,伸进他的豫州里来。
“明公打算怎么做?”
满宠躬身问道。
曹操只觉头疼,盯着豫州的地图目不转睛。
上面的每一寸土地,曹操都舍不得。
他的家业本来就在豫州,未来重点的发展方向肯定也在豫州。
现在却不得不让出部分土地给刘备,曹操的心都在滴血。
“既然刘备想要鲁沛,我便将此二地让给他。”
“公等看是如何?”
本来这两地就不是曹操所有,他相对来说没那么心疼。
而从地理环境来看,鲁国和沛国刚好覆盖住了徐州的西部。
与徐州西边的彭城接壤。
等于是给了徐州一个缓冲地带。
我们都知道徐州的地形主要就是平原,易攻难守。
如果在西边能多出鲁国、沛国两个缓冲地带,那么徐州的国防也将进一步提升。
至少不会再发生历史上吕布一举偷袭下邳的这种情况。
因为缺少缓冲地带,吕布几乎一马平川,直接就杀至下邳治所。
对于老刘来说,实在太过危险了。
“只怕刘备胃口未止于此。”
满宠叹息一声,无奈说道。
“伯宁此话何谓?”
曹操眉头皱起,心中扬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明公且看。”
满宠用手在地图上轻轻一敲。
“鲁国直插兖州心腹,刘备却舍泰山,而进兵鲁国。”
“况其去岁收复琅琊,所得臧霸等泰山将,皆出身泰山郡。”
“宠只恐刘备他……”
虽未将话说完,但曹操已经知道满宠想说什么了。
刘备除了鲁沛以外,还想要泰山。
泰山毗邻彭城、琅琊。
如果与鲁国、沛国连接在一处,则徐州西部彻底安全无虞了。
接下来,若是有人想打徐州,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绕过泰山,从青州入琅琊,南下夺取徐州。
要么从扬州出发,北上进攻广陵,自南向北,夺取徐州。
但无论是青州也好,还是扬州也罢,这都不是曹操所控制的。
两边地方,分别被当世最强的两大诸侯袁绍、袁术所掌控。
他曹操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不知不觉间,被踢出了参与徐州的问题讨论中。
“难道这便是李翊对我的报复吗?”
曹操差人打听过了,自己的骑兵之前追杀过李翊,结果被刘备救了。
李翊便死心塌地为刘备出谋划策。
曹操不知不觉间,给自己挖下了一个大坑。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那个地方屠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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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徐州在李翊的谋划下,局势越来越稳固。
一旦割去鲁沛、泰山,则徐州西部无虞。
北边的青州似乎也与徐州修好,开始互通贸易。
而只剩下南面有威胁的袁术,却又刚好是刘备重点对付的对象。
妙,妙啊……
曹操对李翊的种种谋划愈发感到佩服,转而又是一阵悔恨:
“如此奇才,不能为吾所有。”
“可恨,可叹……”
“明公,那这泰山郡……?”
满宠接着追问,想看曹操对泰山是个什么态度。
泰山可不是豫州的,是兖州的。
曹操作为兖州牧,要把泰山让给刘备的话,确实有够拧巴的。
不过泰山郡虽从行政划分中属于兖州,但地理位置来看,却非常适合徐州。
因为泰山郡有蒙山、太山之险。
简直是徐州左翼的天然屏障,弥补了徐州无险可守的缺点。
更为重要的是,泰山民风彪悍,那里出来的兵卒,个个悍勇善战。
之前陶谦雄踞徐州时,就是靠着从丹阳带过来的丹阳兵。
不过丹阳在扬州,不论是刘备还是陶谦,都不好回血。
但泰山兵不同,只要控制泰山。
然后利用臧霸这帮泰山将的影响力,就能源源不断地从泰山征募士兵回血。
泰山境内多河流,若是能够将之与鲁沛连接在一起,靠着水运交通。
便能不断地将本地的铁矿与士兵运输到徐州去。
李翊这是为刘备打造了一个战争机器啊……
曹操愈想愈是害怕,总觉得刘备在将来会成为一个比袁绍更加可怕的对手。
荀彧站出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泰山本非我有,今吕布乃首患,除吕布乃当务之急。”
泰山郡原本的太守是应劭。
但是受到曹操伐徐州的牵连,被迫去北方投靠了袁绍。
泰山便成了无主之地。
在青、徐、兖三州的包围下,隶属中立。
境内多贼寇,真要入驻泰山,怕是也要费不少心力来剿贼。
“刘备已得鲁沛,若再将泰山让给刘备,其势力便覆至青、徐、兖三州。”
“只恐将来成我军大敌。”
曹操揉了揉太阳穴,表达了自己内心中的不安。
荀彧一捋胡须,认真分析道:
“臧霸本割据琅琊,自在为王,因迫于刘备压力,而向其俯首。”
“今可使驱虎吞狼之计,表奏臧霸为鲁相,施之以恩惠。”
“来日不说其为我所用,也好使其保持中立。”
本来是想表臧霸为泰山太守的,但是此举有违三互法。
便改为鲁相。
但不管怎样,都是在刘备阵营中埋下了一颗钉子。
“此计甚好!”
曹操颔首,又对满宠说道:
“伯宁可去徐州告诉刘备,就说鲁沛我愿意让给他。”
“至于泰山郡的费县、南武阳、华县、南城等地,亦可交割给他。”
曹操说这话时,语气虽是平淡,可内心实是滴血。
这些郡县都地处要隘,是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
但曹操现在却不得不安抚好刘备,万一他真发起狠来,明牌跟吕布合作,一起对付自己。
那绝对不是曹操想要看到的。
程昱眼珠骨碌碌一转,补充道:
“既然文若献驱虎吞狼之计,不如更进一步。”
“明公可表奏刘备之人,为诸县县令,然后再表奏吕布麾下之人也为诸县县令。”
“以此挑拨吕、刘家关系,使之不能相合。”
吕布麾下其实是有不少兖州名士的,甚至他的很多兵众都是兖州世族帮他募集的。
吕布其实已经半个身子和兖州世族绑定在了一起。
程昱的意思就是,刘备既然想染指兖州,那就让他和吕布麾下的兖州士人利益冲突。
即便不能引起两家争斗,也好让他们貌合神离,不能联手对付自己。
“就这么办!”
曹操一拍手,采纳了程昱、荀彧二人的建议。
在满宠出发前,曹操又单独找到他,私下里对他说道:
“伯宁,我欲再嘱你一事。”
“明公请说。”
满宠洗耳恭听。
“你此去徐州,见着李翊,就说我愿表他为陈国相。”
“可令其即日来陈国赴任。”
说完,还不忘交给满宠一个锦盒,补充说道:
“见着李翊时,将这锦盒交给他。”
满宠微微一凛:
“明公莫非是想……?”
曹操挥了挥手,不再多言。
“你且去罢,见着李翊,替我看看他是何心意。”
…
(本章完)
第94章 出海去辽东?也就军师能想的出来!(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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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下邳。
刘备得胜而归的同时,也收到了徐璆成功劝退郭贡的消息。
而更令刘备感到惊喜的是,徐璆不仅劝退了郭贡,还让他心甘情愿成了自己的藩属。
这样一来老刘在豫州的势力,进一步得到扩展。
刘备对这个结果又惊又喜:
“孟玉公竟能有此作为,子扬见识果然广博。”
刘晔见到自己的计策立马见效,心里也感到高兴。
更欣喜刘备当初能够果断采纳他的计策,若不然纵是他算无遗策,又有何用呢?
“晔此计不过是自己乃是淮扬人,对孟玉公了解多一些。”
“若非明公果决有魄力,诚无今日之功也。”
是啊,三路兵马同时出击。
任谁在这个时候都得慌神。
而郭贡这一路兵,就寄希望于徐璆一个人身上。
这需要决策者下定多大的决心?
刘备重赏刘晔,又问计李翊,该如何处理郭贡。
是否要将他接进徐州来。
李翊分析道:
“郭贡毕竟是朝廷敕封的豫州刺史,现如今既情愿为我徐州藩属,何如将之留在梁国。”
“将来若果真要用兵于豫州,也好有个引路人。”
“况梁国毗邻兖州,也能挟制曹操。”
“主公不妨取些钱粮出来,送去梁国,施恩于郭贡,以收众心。”
刘备对李翊是无条件信任的,当即欣然同意。
正好回徐州时,途中袁谭遣人送来了之前承诺的钱粮。
便命人清点好数目,将这些钱粮送去梁国。
帮郭贡渡过难关。
老袁家的底子确实深厚,经过清点。
袁谭此次总共送来了两万斛粮食,八十万钱,五百套甲胄,十匹骏马。
另有各种麻布绸缎合计四百余匹。
刘备只留下少量物品,剩下的,全都差人送往梁国,聊表心意。
待处理完郭贡之事后,刘备却不能闲着。
“也不知广陵那边战事如何了……”
“元龙他们是否顶住了张勋、桥蕤的攻势。”
刘备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翊出言安抚道:
“主公宽心,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嗯……
刘备颔首,子玉这话说的在理。
倘若前边战事吃紧,陈登他们肯定会发来军报汇报战况。
但从老刘北征青州,一直到回到徐州为止,一封广陵的军报都没有收到。
说明直到目前为止,袁术还没有动兵。
莫非是想等郭贡、袁谭出兵,与自己打得火热之时,再来趁乱搅局?
那恐怕要让袁公路失望了。
因为刘备已用雷霆之势,将这两路兵马迅速给平定掉了。
“但袁术陈兵广陵已是事实,终不好放任不管。”
“备想趁热打铁,一举拿下,将这一路兵马也给平定了。”
“先生以为如何?”
反正袁术是李翊规划方略中首要灭掉的目标。
不管此次南下取得什么样的战果,只要能削弱袁术的实力,对刘备都是有利的。
“淮南袁术兵精粮足,若要平定,非一日之功可成。”
李翊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事实上,对老刘而言,外患解决掉之后,安心种田发展就行了。
袁术他会自己崩掉的。
“不过放任袁术不管,也不利于徐州发展。”
“出兵淮南,势在必行。”
“在那之前,翊以为可先做几件事。”
刘备问是哪几件。
“第一,令牵子经抓紧时间训练新兵,并将军功爵制修订完成,推广至徐州全军。”
“该当如此。”
刘备颔首,军功爵制在徐州已经是半推行状态了。
从实战效果来看,还不错。
只是需要进一步的完善。
“第二,虽然我们已经与青州修好两地关系,也开始通商了。”
“然则战马宝贵,不易取,还是须使人主动去购置战马为好。”
骑兵远强于步兵,但组建骑兵的费用又异常昂贵。
主要就是马贵,很多时候马匹都是有价无市,想买也买不着。
但刘备不同,他有着麋竺、鲁肃两个金主爸爸。
尤其麋竺还经营着精盐,在徐州也是家大业大,可以帮助刘备不断回血。
既然不缺钱,那当然必须提前购置战马了。
正好徐州多平原,等将来马多了,可以放在一起养。
然后需要组建骑兵,上战场时,再挑选马匹。
现在先把数量堆起来,甭管能不能跑,买够了再说。
赵云、田豫、牵招那都是养马,训练骑兵的人才。
老刘现在缺的不是人,是马!
“燕赵多战马,只是此地纷乱,若冒然派遣商队去大量购置战马,恐易出事。”
“若是买少了,来回折腾,却又费事。”
刘备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此易事耳。”
李翊对此早就已经提前规划好了。
“辽东多战马,那里的马膘肥体壮。”
“今何不使糜子仲组一商队,自东海渡船,走海路,前往辽东。”
“重金找辽东太守公孙度购买马匹。”
唔?
还有这种操作?
刘备暗叹,李翊哪来这么多天马行空的主意。
每当他的思维困于常规时,李翊总是能够适时的打破。
刘备方才只想着,循规蹈矩,从北方老老实实地买马。
殊不知自徐州出发,走海路,不仅可以在辽东买到战马。
甚至所费的时间也远比去北方买马要短。
当然了,这也不能怪老刘。
毕竟老刘常年生活在北地,整日与马打交道,很少走水路。
更别说联想到要出海了。
但水路是真的很方便。
“东海、广陵多海民,可在本地招募有出海经验的水手。”
“另外,太史慈将军海上绕袭青州时,带了不少士兵出海。”
“可从这些军士之中,挑选水性好,天赋高的,一并带出海去。”
海上旅途是漫长的,所以出海的人,必须能够适应海上长时间的颠簸。
以及脏乱差的环境。
“军师见识真是广博啊……”
刘备对李翊赞不绝口。
事实上,
去辽东买战马并不啥新鲜事儿。
孙十万就曾经苦于江南少马,便组织了一支庞大的商队,自扬州出海,去往辽东购买战马。
这是孙十万的大手笔,足足组建了一支近万人的舰队。
这种规模的海上舰队,在当时是划时代的存在,说是横行东亚也不为过。
不过当时领队的东吴使团,出于防范考虑,没有全体登岸。
只让张弥带了四百人去襄平找公孙渊买马。
没想到公孙渊却打起了使团的主意,把这四百人全部杀死,谋财害命。然后又想把剩下的东吴使团骗上岸来,一网打尽。
经过一番波折,东吴使团最后误打误撞,跑去了朝鲜,见到了当时的高句丽王。
从此孙权便加强了与高句丽之间的联系。
也是一段相当传奇的故事。
“此次出海,路途遥远,往返少说也要半年。”
“而辽东人对我徐州什么态度,尚未可知。”
“备恐派出去的使团,有去无回。”
刘备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公孙度自中平六年去往辽东之后,便几乎切断了与中原的联系。
大有自立为王的意思。
事实也确实如此,自诸侯讨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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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度便意识到汉室衰微,群雄当道。
索性自己在辽东割据为王。
不仅派遣部下渡过渤海,进攻山东半岛,还自己设置了营州刺史。
其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公孙度起于辽东,一时人杰。”
“我等可在商船中备好精盐,然后用精盐以物易物,换取辽东马匹。”
“再另置一些绫罗绸缎,送去辽东,交好公孙度,使辽东与徐州建立联系。”
“将来亦可互引为援。”
李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购买战马是其次,与公孙度建立外交,结好同盟才是重点。
先不管这个同盟在将来能不能起到作用,但只要能够稳定的交易马匹,那都是非常值得的。
那公孙度会接受徐州抛来的橄榄枝吗?
在李翊看来会的。
因为公孙度不是公孙渊,他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
正因为他有野心,所以才不屑于抢一支商船上的财物。
从诸侯讨董,到群雄割据,中原各路诸侯打得火热。
那此时的公孙度在干什么?
答案是,在用铁腕手段,统治辽东。
东伐高句丽,西击乌桓。
压制鲜卑、扶余等部落,威行海外。
不仅占据了整个辽东半岛,还深入朝鲜,获得了东北少数民族政权的支持。
妥妥的东北王。
他们整个公孙家族都不是善茬儿。
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在位时,面对高句丽的数次入侵。
便直接攻下了高句丽的都城,迫使高句丽迁都投降。
公孙家族在历代三国志游戏中,能力都属平庸。
然则其家族三代,都有着不俗的实力。
“那不知派往谁人去辽东出使为好?”
在听完李翊的分析后,刘备也认为公孙度是一支潜力股,值得交往。
“太史子义有出海经验,其亦是徐州诸将之中,最为熟悉辽东之人。”
“可由他出使辽东,面见公孙度。”
“备言徐州欲结秦晋之好。”
之前说过,太史慈曾经凭借一己之力,帮助郡府压了州府一头。
后来太史慈怎么样了?
答案是,当时的青州官儿成了笑柄,想要报复太史慈。
于是太史慈干脆出海,跑去辽东避祸了。
不过这件事确实帮助太史慈名声大噪。
而名声在那个时代几乎就是最好的职场简历,也不算太亏。
“好罢,那只能再劳累子义,选个好日子出海。”
刘备一捋胡须,“那第三件事呢?”
“自然是船了。”
李翊不假思索,“子敬从扬州购置回来的战船,虽然不少,但于大州而言,数量仍然捉襟见肘。”
“至于募来的船匠,虽已是星夜兼程打造。”
“但最快的一批船,恐怕也得等到明年才能下水。”
“所以在下的意思是,不妨遣子敬再去往荆州购置一批战船。”
“荆州刘景升,与主公同为汉皇宗亲,想必不会在战船上与主公交恶。”
这倒也是……
刘表在荆州有上千艘战船,卖自己几艘应该不成问题。
先不论刘备与刘表是不是同宗。
就单说自己堂堂一州方伯,只要两边没结怨,这点儿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之前是因为急着用船,所以去扬州买。
现在有船能顶一段时间了,便可以去荆州买了。
刘备忽然上下打量一眼李翊。
李翊牵唇笑道:
“主公这般看我作甚?”
刘备摇了摇头,旋即微笑道:
“备只是觉得,军师遣子敬去往荆州购置战船,不是单纯买船那么简单。”
李翊闻言,反倒笑了:
“原来主公也能洞察人心,料算人事了。”
听到李翊的调侃,刘备也咧嘴大笑:
“平日与李翊待在一起,耳濡目染,也该能读懂一些你的心思了。”
“……不错。”
李翊点了点头,取出两则文书来。
“既然子敬要去往荆州,便顺道让他去荆州征辟两位人才。”
“也好为主公再添一翼。”
哦?
去征辟人才么?
刘备一捋胡须,又道:
“备猜这两人并非荆州本地人士。”
正是。
李翊点头。
道理也很简单,汉朝的人才几乎是被世家大族给垄断完了。
而这些世家大族,几乎是谁控制了他们的家乡,他们便跟谁。
很少有人,会抛家舍业的跟你去别的地方创业。
所以刘备才敢断言说,鲁肃此去荆州征辟的人才,应该不是本地人士。
“备愿闻其名。”
一提人才,刘备顿时来劲了。
“一位是巴郡临江人,姓甘名宁字兴霸。”
“此人少有力气,轻侠杀人。”
“步行则陈列车骑,水行则连接轻舟。”
“侍从之人,披服锦绣,所过之处,光彩斐然。”
“因其常用锦绣维系舟船,离开时,又要割断抛弃,故号为‘锦帆贼’。”
“此人多与地方官员交往,如若隆重接待,便与之倾心相交,赴汤蹈火。”
“如若礼节不周,便要纵容手下掳掠其赀财。”
唔。
不想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之后,甘宁不再攻掠别人,转而去读了诸子百家,入了仕途。”
“成了蜀地的郡丞。”
文武双全么……
刘备感叹,李翊举荐的人才,果然个个不凡。
这甘宁一听就是个水战人才。
只读了几年书,就马上能当上蜀郡官员,着实了不得。
“那另一位呢?”刘备又问。
(本章完)
第95章 刘晔羡慕,这对君臣真是明良千古(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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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乃颍川名士,荀氏家族,荀攸荀公达也。”
“荀攸少孤,然自小机敏过人,内藏英知,少时便能分辨忠奸。”
哦?
又是一个神童吗?
刘备微微一凛。
汉朝人对神童那是没有一点免疫力的。
比方说孔融,十岁时曾有人嘲讽孔融:
“小时了了,大必未佳。”
就是小时候聪明,长大就不一定了。
孔融当场反讥道:
“想君小时,必当了了。”
即足下小时候肯定很聪明咯?
其反应机敏至此。
所以每当有人提到孔融时,对他的评价那都是久负盛名,才学广博。
不管今天的人是怎么看待孔融的,但当时的人几乎对孔融都是清一色的赞不绝口。
不论是刘备、陈登、还是曹丕。
甚至像祢衡那样的狂徒,评价有才识的人时,都是把孔融放在第一位。
“荀攸年七八岁时,被其叔父荀衢醉酒误伤。”
“荀攸为防荀衢酒醒后而愧疚,故时常避开荀衢。”
“荀衢知时,乃惊其夙智如此。”
“后荀攸年十三时,其祖父荀昙病故,有名张权者,主动要求为其守墓。”
“荀攸遂对荀衢言道:此吏有非常之色,殆将有奸。”
“荀衢查之,乃知张权为亡命杀人犯。”
“自此后,荀氏族人皆对荀攸另眼相看。”
刘备颔首,“果真是一位少年英才,却不知其人因何到了荆州?”
李翊开口解释道:
“数年之前,荀攸在洛阳任黄门侍郎,与议郎郑泰、长史何颙等密谋刺杀董卓。”
“然事败泄露,一干人等皆下狱问罪。”
“何颙在狱中忧惧自杀,而荀攸则饮食自若。”
“后董卓伏诛,天下大赦,荀攸也免罪释放。”
“眼下他求取了蜀郡太守的位置,本应前去赴任,却因道路阻塞不通,被拦在了荆州襄阳。”
“而适才所说的甘宁,也知在蜀地不能成事,又闻江东多战事,故欲前往江东一展宏图。”
“却也受战事影响,不得过江,只能暂时依附于江夏太守黄祖。”
“子敬南下荆州,欲至襄阳,先过江夏。”
“此二人皆可一并征辟。”
李翊洋洋洒洒地为刘备介绍了荀攸、甘宁的生平事迹。
一个奇谋百出,出身豪族的荀攸。
一个江上豪杰,水战无敌的甘宁。
一文一武,如添双翼。
而更令刘备感到心惊的,是李翊见识的广博。
虽然知道他师从隐士高人,相处一年多,已知他才识非凡。
可每当见着他施计荐人之时,仍旧觉得惊叹。
刘备暗想:
“先生得神仙人物传道授业,能够窥探天机,洞察人心。”
“备无甚恩德,却得神人相助。”
“此天所以佑汉也。”
“我不喜得徐州,喜得子玉。”
刘备当即召来鲁肃,备言其事。
鲁肃人中豪杰,平日最喜交友。
闻得甘宁、荀攸皆乃人杰,当即欣然前往荆州。
又召太史慈来,言说辽东买马,交好公孙度一事。
太史慈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辽东路段我熟,旁人往返或需半年。”
“我只需四月便回。”
刘备再三叮嘱,路上千万小心。
太史慈谢过,当即前往东海,找个好日子,准备出海,前往辽东。
“子敬、子义皆已远去。”
“备心中实是挂念,惟子敬一路,甚是不放心。”
刘备拉着李翊的手说道。
“主公莫不是担心江南战事波及到子敬?”
李翊问。
对此,他还是放心的,历史上的鲁肃是妥妥的腹黑狠人。
一般人真欺负不了他。
“子敬一时豪杰,我倒不甚担忧。”
“就是子玉适才举荐的荀攸,备恐其未必肯来。”
刘备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诚如李翊所言,荀攸出身颍川望族。
这个家族自秦汉以来便已存在,妥妥汉末t0级家族。
而曹操的司马荀彧,还是荀攸的叔父。
又遥控着颍川。
李翊说过,乱世中,谁控制世家大族的家乡,他们就跟谁。
所以刘备担心,荀攸会选择投曹,而不是投靠自己。
“我倒觉得只要主公征辟,荀攸一定会来。”
李翊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先生又如此自信。”
刘备笑了,他对李翊的洒脱自信已是见惯不怪。
而李翊也如往常一般,讲述自己的观点:
“荀攸虽出身颍川荀氏,但他自幼失怙,在家族中的辈分也不算高。”
“这些世家大族,通常不会把鸡蛋装进一个篮子里。”
“今明公威震徐州,北连袁谭,南排袁术。”
“料荀氏不会放弃这一注。”
诚然,颍川荀家已经下注了曹老板。
但荀攸作为一个在家族中,势力并不算强的晚辈,再放出去下一注,也未尝不可能。未过两日,就在刘备整顿军马,准备前往广陵,找袁术一决雌雄之际。
忽接到传报,兖州使者满宠来访。
李翊、刘晔都建议刘备先全力对付袁术,修好与曹操的关系。
所以面对兖使的到来,刘备还是选择了接见。
不过徐州人民对曹操那是痛恨已极。
用荀彧的话说,就是:
“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
就是大家宁可全部战死,也绝不投靠曹操。
徐州人对曹操的恨意,大抵如此。
所以当满宠来下邳时,尽管已是轻车简从,还是遭到了徐州人的围攻。
刘备无可奈,只得遣赵云领步骑百人,沿途护送至下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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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保送,这才使满宠安然入了州府。
少时,满宠被请入正堂。
刘备知满宠是有备而来,自己也是带上了李翊、刘晔等心腹智囊。
以便自己应付曹操的使者。
徐州有不少本地官员,都恨曹操前岁伐徐州,央求刘备严惩满宠。
因为徐州世家林立,所以徐州的官员几乎全是出自这些世家。
而曹操一来,这些世家的田产、工坊全部被劫掠一空。
所过之处,尽化作白地。
这些家族当然恨曹操入骨,对满宠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纷纷提议让刘备斩了满宠,就此西征曹操,以报徐州军民两代人之血海深仇。
刘备秉着先南后西的政策,顶着徐州本土官员要求西征的压力,足有一年之久。
今日,再见到兖州使者后,众人情绪终于爆发。
李翊站出来,大声喝斥道:
“公等身为州吏,不以徐州利益为重,以主公大业为重,反为一己私欲,挟私非公。”
“诚非人臣所为!”
一声怒骂,众人气焰这才平消。
李翊虽只在徐州为官一年,但威望已是甚高。
少有人敢与之争辩,起冲突。
不仅仅是因为李翊受刘备宠信。
更是因为李翊与下邳陈氏的少主陈登,是至交好友。
与东海巨富麋竺,又是姻亲。
而陶谦老臣,手握丹阳兵的曹豹,又与李翊交情匪浅。
靠着这样的人脉关系,徐州哪个本土官员敢得罪他?
甚至可以说,有的人怕李翊比怕刘备还要夸张。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曹操虽困于内乱,手中可战之士,仍有万人之众。”
“加之袁绍已遣臧洪南下,更资精兵五千。”
“吕布虽有陈宫、张邈相助,如今却转攻为守,其兖州胜负如何,公等须看得明白。”
如果不是刘备暗中资助吕布钱粮,就凭曹操背靠袁绍、又有颍川荀氏、沛国曹氏、夏侯氏的资助。
吕布早垮了,哪能顽抗这么久?
“今徐州方平青州之兵,耗费钱粮巨万。”
“而广陵尚有袁术之兵未退,去岁丰收,府中盈库之钱粮,已存不多矣。”
“公等执意要西征曹操,大可自捐钱粮出来。”
“只要所得足够军需之用,不用公等多费口舌。”
“我自劝主公,西征曹操!”
李翊将众官员骂的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这帮人平时喊打喊杀时,个个积极。
真让他们掏钱时,就个个闭嘴了。
“军师教训的是,适才是我等思虑不周。”
“望使君恕罪!”
众官员齐齐向刘备请罪。
刘备乃出声宽慰道:
“曹操加罪于徐州父老,使血肉捐于草野。”
“公等与曹操皆有血海深仇。”
“今见曹使,怒满心头,乃人之常情。”
“公等不必见责。”
众官员更觉羞愧,连连感激刘备的宽仁。
刘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对刘备与李翊君臣之间的默契佩服的五体投地。
有些话,就是不好主公亲自来说。
适才,由李翊来唱白脸。
实话实说,将众人骂的狗血淋头。
再由刘备来唱红脸,好言安抚众人,收买人心。
这样一来,徐州之众无不感激刘备之德,更要为之尽心竭力。
难怪旁人都说,刘备宽仁有度,能得人效死力。
这对君臣,才是真正的鱼水之交。
刘晔佩服之余,更觉羡慕。
他多么渴望,自己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刘晔知道,虽然他的主公也是刘备。
但只要有李翊在,就永远没人能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对君臣,将来会是真正的明良千古。
我能参与其中,已是至幸。
“好了,先领满宠来见。”
“且看他有何话说。”
刘备一声令下,满宠很快被迎进正堂来。
……
(本章完)
第96章 刘备懵圈,曹操要把屁股让给我?(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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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满宠进了正堂。
方脱去鞋履,未至堂上,便听得有人唾骂道:
“曹操残暴不仁,行禽兽之举,今亦有脸面遣使来徐州耶?”
满宠乃酷吏出身,什么场面没见过。
知这是徐州官员,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当下也面不改色,冷声回道:
“吾奉吾主之命,来见刘使君,并无义务向你等庸碌之辈通报。”
话落,直接从那人身边掠过,朝刘备方向走去。
刘备善识人,方才那一幕给他的印象,表示满宠此人性格甚是刚强。
定是一个能力卓著的人才。
当即出声问道:
“满使千里而来,有何见教?”
满宠知刘备乃人中之杰,遂不敢以方才的态度示人,一转神色,正色答:
“奉吾主之命,特来交好明公。”
呵呵。
此言一出,周围徐州大小官员,都在那里冷笑。
谁人不知曹操与徐州有着深仇大恨。
距上次征伐徐州,只过去一年,曹操便派人来交好刘备。
简直视我徐州人为无物。
麋竺乃性情中人,当即厉声叱道:
“汝主两次征伐我主州郡,在徐州烧杀掳掠,毁坏田地。”
“今日曹操也有脸来亲善吗?”
满宠开口问:“未请教足下姓名?”
麋竺答:“徐州庸人麋竺,忝为别驾。”
满宠颔首,行了一礼。
“久仰麋别驾大名。”
“适才麋別驾所言,宠不敢苟同。”
“前岁若非陶使君教唆阙宣侵我州郡,曹公又岂会陈兵徐州?”
“况曹公之父寄居琅琊,却在返乡途中,死于徐州军之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曹公为父报仇,又有何错?”
“至于徐州军民,乃死于战祸,非曹公一人之过。”
“兵燹起时,难免祸及百姓。”
“非我也,兵也!”
强词夺理!
麋竺闻言大怒,正要厉声斥责。
却被李翊伸手拦住,淡淡说道:
“满使此来,若只为口舌之争,可速回兖州。”
李翊此举其实是变向给了满宠一个台阶下。
看似是在说满宠,实则是在提醒徐州众官员别为难自己,赶紧进入正题。
满宠向李翊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趁着脱身之际,赶紧朝刘备说道:
“宠此来的确不是为了辩白徐州争端之事。”
“而是为了明公之利害而来。”
“请尊使,试言之。”
刘备微微颔首,脸色并无多大变化。
满宠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定了定心神,正色分析道:
“当今天下,南北双雄。”
“南者,袁术也,拥据淮南,遥控豫州。”
“兵多将广,可为一方之雄也。”
“北者,袁绍也,虎踞河北,威行四海。”
“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可为北地豪雄。”
“今使君已结怨袁术,而我主与袁术亦有深仇大恨。”
“袁术势力虽在扬州,却在豫州亦有众多心腹。”
“我主受困于吕布内乱,对豫州的争夺已是有心无力。”
“所以想请使君一同来豫州,共排袁术。”
满宠道出了曹操的真实用意。
一句话,袁术都是咱们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已经邀请你一起来瓜分豫州了。
咱们之间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了,是可以合作共赢的。
至少目前可以。
刘备与李翊对视一眼,旋即又问:
“曹公在兖州过得如何?”
满宠恭敬答道:
“吕布一夫之雄耳,不足为虑。”
“我主已得袁公支援,配合臧洪的军马,很快便能击灭吕布。”
“待我主平定内乱,稳住兖州之后,便可以与刘使君一同进兵豫州。”
“将袁术的势力,驱逐出去。”
“况袁术虎踞淮南,威胁徐州广陵,使君也不想南方有一大患,使自己寝食难安吧?”
不错……
虽然知道满宠是在帮曹操讲好话,但对刘备而言,目前的心头大患确实是袁术。
因为袁术不像老刘,需要兼顾多方势力,他只需专心对付刘备就行了。
屁股后面的刘繇,有孙策顶着。
刘备之于袁术,正如公孙瓒之于袁绍一般。
是要全力对付的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刘晔、鲁肃都建议刘备首先收拾袁术。
刘备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
“曹公之意,备已明了。”
“尊使可暂于驿馆中歇息,容备与徐州诸大臣商议商议。”
满宠知道,一旦让刘备与徐州官员商议了,那他们的谈判就将破裂了。
以徐州人对曹家的恨意,肯定是不能接受与兖州合作的。
于是开口说道:
“我主愿割让鲁、沛给刘使君,以助使君在豫州平步青云。”
刘备闻言笑道:
“备未曾听闻鲁沛何时归属曹操所有?”“今鲁相乃陈藩之后陈逸,沛相乃陈氏族长陈珪。”
“此二人各司其职,何时听命于曹操了?”
满宠面不改色,答道:
“使君心知肚明,又何必拷问在下?”
“今我主虽为兖州牧,然则家业皆在豫州。”
“颍川荀氏,沛国夏侯氏、曹氏皆是我主拥趸。”
“我主之于豫州,势在必得。”
“今情愿将鲁沛让与玄德公,以作徐州屏障,足见曹公心意之诚。”
有些话只是不方便挑明说罢了。
郭贡现在名为豫州刺史,表面看豫州是他的。
实则从势力分布来看。
豫州六郡国,颍川,陈国、梁国、鲁国、沛国、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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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以及沛国谯县是曹操的支持者。
汝南,沛国南部,是袁术遥控的势力范围。
沛国以北,则是刘备实际控制的范围。
剩下的,
梁国是郭贡的地盘,已经与刘备签订了口头协议,情愿为徐州藩属。
陈国是陈王刘宠的地盘,属中立。
鲁国是鲁相陈逸的地盘,亦属中立。
此前刘备已遣张飞领兵三千进驻鲁国,进行了试探。
所以豫州看似是一个整体,实则被多方势力瓜分。
刘备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他也清楚,曹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是给足了诚意了。
满宠先后出任过兖州督邮、高唐县令,最善察言观色。
敏锐地察觉到刘备的表情变化,忙又补上一记重拳:
“我主另有一物赠予刘使君,请使君过目。”
一言蔽,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
侍从上前接过,转手交给刘备。
刘备展开快速地浏览一圈,然后下意识的交给了身旁的李翊。
这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他与李翊之间并未不可说之言,任何机密文书都可以直接交给李翊看。
李翊看过,原来是曹操表奏了臧霸为鲁国相。
连同底下将领孙观、昌豨、吴敦在内等,都表为了泰山郡的各县县令。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把泰山郡让给刘备。
臧霸为鲁相,只是单纯为了回避三互法而已。
实则还是把泰山郡交给了臧霸这群泰山兄弟。
“泰山郡乃兖州大郡,曹操欲将之让与我耶?”
如果说此前曹操割让鲁沛还可以说是无奈之举。
那现在直接把兖州的郡县交给刘备,就未免太有魄力了。
泰山郡有太山、蒙山之险,是兖州东部的重要屏障。
曹操将之让出,那么兖州东部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缓冲地带。
一旦将来徐州与兖州爆发战端,那刘备便可以直接派人从泰山出发,穿过济北,直取曹操大本营东郡。
这剧本不对啊。
之前曹操二伐徐州时,不管是走彭城,还是走琅琊。
几乎都是鱼贯而入,直取徐州治所下邳。
怎么不知不觉间,攻守易型了。
现在轮到刘备,现走哪走哪,轻松便能直取兖州治所了。
命运可真会捉弄人。
估计告诉一年前的曹操,曹操打死也不会相信,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吧?
“泰山可为徐州左翼屏障,今曹操主动让出,不可不取。”
刘晔走到刘备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刘备颔首,“只是其所表奏的泰山官员,俱为泰山将。”
“其看似让出泰山,实则欲离间臧霸,驱虎吞狼。”
不错……
李翊亦在一旁说道:
“话虽如此,然臧霸并无称雄之心,明公也时常施惠于泰山将。”
“况诸将家眷尚在下邳,我料其并无反心。”
“既然明公当日能放心地将琅琊交予臧霸,现在亦可放心将泰山再交予他。”
一语为刘备点清迷雾。
是啊,不是刘备夸口。
要是单比笼络人心,得人死力。
那放眼整个天下,他刘备还真没有怕过谁。
更别说你曹操了。
“曹公心意,备已晓得了。”
“那么曹公想要什么呢?”
有舍必有得,有来必有回。
曹操一次性放了这么多血,割了这么多肉,不可能不索要回报。
“来前,我主已经明言,鲁国、沛国、泰山郡都可直接交予刘使君处置。”
“我主绝不过问。”
这里说的是交予刘备处置,而不是直接交予。
因为这三个地方都不是曹操直接控制的,他们都有主。
刘备想要,还得从他们原本的主人手中夺取。
只不过曹操中间不会过问罢了。
“我主想要的,就是希望使君得鲁沛之后。”
“莫再扬兵锋于汝南、梁国等地。”
一句话,老刘你胃口别太大。
豫州多少给我留点儿。
东边儿已经让给你了,剩下的的部分,让我来啃。
……
(本章完)
第97章 老曹这是想挖老刘墙角啊!(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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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曹操所提出来的这个提议,刘备还是能够接受的。
毕竟他本就不可能一口吃下整个豫州。
玩过eu4的都知道,一次性吃太多地,行政容量和ae都会炸。
并且吃下的地,造核也需要时间。
现实虽然不是游戏,但却比游戏还要夸张。
一个地盘并不是打下来了就真的归属于你了。
本地的百姓需要安抚,本地的士人豪族需要笼络。
尤其本地的官员,还需要查成分,以便调用或者贬谪。
中间都要耗费大量时间,与行政资源。
就拿袁曹之争来说。
曹操打赢官渡之战后,足足了七年时间,才统一河北。
土地的消化,是需要投入大量时间成本的。
“还有呢?”
刘备知道曹操肯定不会仅满足于此,他一定还有别的条件。
满宠暗自佩服,旋即酝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
“我主与吕布大战于濮阳,前日受困于军中乏粮,故为吕布所败。”
“后得程仲德在东阿县筹足军粮,渡过难关。”
“而吕布得兖州士人的粮食资足并不多,按理说,此时应该轮到吕布乏粮才对。”
“可吕布却仍然活跃于兖州。”
话说到这儿,满宠目光逡巡一圈,扫向徐州众人。
仿佛在对徐州众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可不管是刘备也好,还是李翊以及其他官员也好,大家几乎都是面不改色。
有的人是真的不知道徐州在暗中资助吕布。
毕竟这是高层机密,只有徐州高层才知晓这件事。
而知晓这件事的李翊脸色平静如水,对此也只是淡然处之。
我们只是组织了商队去兖州做买卖而已,怎么能叫资助吕布呢?
虽然我们商队的粮食只卖给吕布,并且卖的很便宜也就是了。
满宠神情认真说道:
“不管吕布从哪得到了粮食。”
“我主都势在要在今年剿灭吕布,平定兖州内乱!”
满宠苦于没有证据,即便有也不可能当众说出来。
所以不曾点破。
“所以我主的意思就是使君对付袁术也好,进驻鲁沛也罢。”
“就请让我主安心对付吕布罢。”
虽未点破,但也明指刘备了。
简单概括就是,
大耳哥,我知道你在“私通”吕布,算我老曹认怂了。
咱们一人退一步。
你安心收拾袁术,我不插手。
我安心收拾吕布,你也别插手。
咱们各顾各的。
“……嗯。”
刘备沉吟半晌,并未马上向满宠作出答复。
这件事事关重大,他需要下来考虑考虑,或者跟李翊他们商量一下才好做决定。
满宠却明白,这件事越是往后拖,对兖州形势越不利。
于是顶住压力,说出了最为关键的一句话。
“今袁绍虎踞河北,已有兼吞冀、青、并、幽四州之势。”
“其兵锋诚不可当也。”
“只是忙于幽州公孙瓒的战事,而大军无暇南渡。”
“闻使君已是公孙瓒同窗故友,料公孙瓒能抵袁绍否?”
“若是公孙瓒身亡,则袁绍大军必定南下渡河。”
“如果使君不想北面而臣,当寻找一位可以与您一起抵御北方强敌的盟友。”
这算是满宠放的大招了。
一旦袁绍一统北方,兵锋南下,首当其冲的便是位于兖、徐二州的曹操、刘备。
曹操本来就是袁绍的小弟,别说将来抵御袁绍了。
如果他真的打不赢吕布的话,现在就会带着家眷老小,直接去河北投靠袁绍。
毕竟曹操是真的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暂时被程昱劝住了而已。
所以现在曹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直接鱼死网破,给了你刘备两个选择。
要么停止资助吕布,让我把他打倒,平定兖州。
这样将来,咱们可以一起抵挡袁绍的兵锋。
要么你就资助吕布到底,让他把我打倒。
那我只能是带着全家老小去北方投靠袁绍了。
这个仇,自己将来肯定是要报的。
而你扶持的吕布,将来是不是真的会和你同心协力,一起对抗袁绍。
那就难说咯~
许劭曾对曹操说:
“君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这个评价用来形容曹操再贴切不过。
现在明明是曹操陷于囹圄,却能够反过来威胁刘备。
不是奸雄是什么?
刘备与李翊交换了一个眼神,李翊冲刘备点了点头。
意思就是可以信任满宠的话。
虽然李翊可以站在后来者的视角,判定袁绍未来的失败。
但毫无疑问,袁绍死前一直都是汉末顶级的大boss。
反倒是曹、刘、吕这几家是最弱的。
站在上帝视角,很多人都觉得曹操的威胁比袁绍更大。
但事实上,统一了冀、幽、并、青四州的袁绍,远比任何一路诸侯都要强大。
曹操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来挑战袁绍的?
答,是在他已经平定了兖、豫、雍、徐四州,统一河南之后向袁绍发起挑战的。
看起来曹操已经拥有了四州之地,统一了整个河南,似乎能够跟袁绍板板手腕儿了。
然而当时的曹操,仍然不敢打袁绍,还想继续装孙子发育。
是袁绍主动察觉到曹操这个小弟摁不住了,这才发起进攻。
曹操是被迫开战的。
统一了河南,正处于巅峰期的曹操,麾下文臣武将更是人才济济。
而他面对的袁绍却已经老而昏聩,河北的立嗣之争也愈演愈烈,各派人士都不团结。
就这样,曹操前期还一直被袁绍压着打。
曹操一度想认输,被荀彧劝住。
最后打出了官渡之战这样漂亮的胜仗。
然后袁绍没两年病死,袁家四分五裂。
袁谭与袁尚兄弟之间开始相争。
就这样的局面,曹操都足足了七年时间才平定。
这便是袁氏在河北的影响力。
曹操手握四州,打袁绍都是逆风开局。
现在老刘手上就一个徐州,兜里都还没捂热乎。
敢去挑战如日中天的袁绍吗?
“使君,您乃当世雄杰,举目四望,徐州更有其他能与您并肩的盟友吗?”
“我主的意思便是想请使君放下昔日旧恨,兖、徐二州相辅相成,互为唇齿。”
“合则共存,分则俱亡。”
“还请使君明鉴!”
满宠已经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如果刘备再不同意,那他是真的一点办法没有了。
刘备望一眼李翊,仅用眼神便告诉了李翊,自己心中所想。
从刘备的眼神中,李翊能够读出来。
曹操奸诈,这个盟约值不值得订,共分豫州一事靠不靠谱。
李翊当即回了一个眼神。
即盟约值得订,共分豫州靠谱。
唯独曹操这个人不太靠谱。
“这……”
刘备暗想自己是不是没能理解李翊的意思。
既然说要合作共赢,共分豫州,却又说不信任曹操。
那这个提议到底靠谱不靠谱?
当然靠谱!李翊小声在刘备耳边说道:
“我们的战略构想不变,先安心对付袁术,曹操这边只管安抚便好。”
“虽然曹操此人奸诈,但我们也在豫州留了一颗钉子。”
刘备似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这颗钉子,就是郭贡!
曹操把鲁、沛割给了刘备。
殊不知刘备早就在兖州南部,豫州北部,也就是梁国,埋下了郭贡这颗种子。
现在曹操要忙着打吕布,刘备则要忙着打袁术。
大家可以暂时放下仇怨,共同瓜分豫州。
至于怎么分,曹操肯定是留有心眼的。
但李翊不同,他直接帮老刘留了个后手。
把郭贡留在了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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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贡已经向刘备投诚,梁国名义上是徐州的藩属。
将来曹刘各自摆平手中事务时,豫州的瓜分肯定不会向当初口头说好的那样和谐。
会不会爆发流血冲突,不好说。
但刘备这边的后手,一定足够多。
“……这也在你的料算之中么?”
刘备发出一声慨叹。
是否当初拒绝郭贡入徐州,反而让他留在豫州梁国时,李翊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今日之局面?
刘备啧啧称奇,纵观李翊如今为徐州谋划的外交环境。
北边与袁绍同盟,打好关系。
却又与其长子,青州的袁谭私下建立同盟,在立嗣之争中予以其支持。
在河北提前埋下了一颗钉子。
而西边的曹操表面上同意建立同盟,一起瓜分豫州。
实则又在豫州的梁国,埋下了郭贡这颗钉子。
最后,在兖州还有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吕布。
此人绝对是三国搅屎棍。
走到哪里,哪里倒霉。
李翊用钱粮驱使他在兖州祸害曹操,接下来又不知将会把他驱往何处。
果真是奇策谋划,世之奇士。
刘备思索了片刻,抬起头道:
“尊使之意,备已尽知。”
“既然曹公有意使兖、徐二州化干戈为玉帛。”
“备自是不想加兵祸于两州百姓。”
“尊使可回复曹公,言说备无意与他为敌。”
“只是徐州是否要和兖州同盟,有待商榷。”
“昔日曹兖州在徐州烧杀掳掠,大伤徐州士民之心,徐州虽三尺小童亦对此深恨不已。”
“是以备不能答应曹公同盟的请求。”
“不过曹公割鲁沛、泰山以彰诚意,备自当使糜子仲撤回在兖州的商队。”
话落,对一旁的麋竺说道:
“麋別驾,就劳你将兖州的商队撤回来,不必再往那里售粮。”
“喏!”麋竺欣然领命。
满宠也长舒一口气,虽然刘备没有同意和曹操结盟。
但从他停止对吕布的资助来看,说明他的态度还是有所松动的。
这样一来,满宠也好回去与曹操交差。
接下来,刘备命人设宴款待满宠。
而席间,甚至还拉着满宠的手,为他一一介绍徐州诸臣。
这令满宠十分诧异。
他暗想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刘备何须这般对待自己?
对于刘备的举动,满宠又惊又喜。
少时,刘备又将李翊介绍给满宠认识。
两人相互叙礼已毕。
满宠早就听说过李翊名声,适才在刘备身边,更是如鱼得水,备受刘备信任。
今日观之,果然龙章凤姿,仪表非凡。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总算得见。”
满宠握紧李翊的手,主动套近乎。
因为他此来,还有最后一个隐藏任务要做。
“……唔,伯宁也知我李翊耶?”李翊笑声回道。
“然也,李先生用兵如神,去岁在彭城击破我军,曹营诸将无不知你大名。”
“皆赞你神谋鬼算,排兵自古少有。”
李翊在企业做高管时,这种恭维的不知听过多少。
任凭满宠再是口灿如莲,他也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丝毫不感冒。
只是淡淡回道:
“在下不过是一山野闲人,算不得什么大才。”
“此前勘破曹军军阵,实乃侥幸。”
满宠眸子微微一凛,暗道这年轻人好生沉得住气。
无怪能以这般年纪做到如此高位,还受到刘备敬重。
“不瞒先生,其实宠此来,还带有另一封曹公的表文。”
说着,从怀间取出一封文书,递给李翊。
李翊展开来看。
原来书中言道,曹操要表奏李翊为陈国相,晋爵高阳亭侯。
“曹公希望先生能够早日赴任。”
满宠又将一只锦盒交给李翊,“此乃曹公嘱我交予先生的。”
李翊面色如此,将之打开。
原来里面装的是一位中药——“当归”。
“……哈哈哈。”
李翊盖上盒子,脸上露了笑。
这个曹操为了挖墙脚,属实是下血本。
又是两千石的国相,又是高阳亭侯的爵位。
最后还来煽一套情,送一盒当归,以表自己的思念之情。
真是下头曹阿瞒!
李翊心中暗骂,老曹你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感人吧?
其实,
你纵观曹操、袁术、袁绍还是袁谭这些人。
你就会发现这些人身上其实都有着富二代的通病。
那就是自负。
袁术最为严重。
曹操其实也不遑多让。
常言道,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对比一下刘备与曹操各自的遗言,你便能看出。
刘备死时,说道:
“汝父德薄,勿效之。”
曹操死时,说道:
“我前后行意,于心未曾负也。”
一个说自己德行浅薄,让孩子别学他。
一个说自己这辈子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什么后悔或内疚的。
然后你再对比一下两人这辈子所干的事儿,就会感叹——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其实在曹操身上,他也有着袁术身上那种自负,只是没有袁术那么严重而已。
这便是因为他们皆出身富贵,所处的阶级不同,思想境界自然也不同。
所以收买人心的方式,自然也与众不同。
在曹操看来,自己又是给爵位,又是送当归。
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给足了,所以李翊一定会对他感动的五体投地。
不说立马跑来陈国赴任,怎么着也不能再襄助刘备来对付自己了罢?
“曹公心意,在下明了了。”
李翊盖上锦盒,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
(本章完)
第98章 反客为主,挖我墙角,我也挖曹操你的墙角(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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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心意在下明了了,回头翊亦会备下一份薄礼,回赠曹公。”
说着,将锦盒交给了身旁的侍从。
满宠看在眼里,已知曹操收买人心之举宣告失败。
那自己在兖州的使命也算告一段落了。
正打算向刘备辞行,却被李翊拉住,说道:
“满使一路风尘仆仆,何必着急走?”
“且在徐州住下两日,容我等好生款待满使。”
满宠这才发现,原来李翊那副威严形象只有在大堂上,议论正事时才是如此。
平日里私下里相当平易近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架子。
“翊身虽在徐州,然也常听闻满使在兖州知善恶,明事理,晓忠奸,郡中百姓皆闻其名。”
满宠感激地拱手道:
“略有薄名,不值得先生如此恩重。”
李翊正色道:
“伯宁言过了,夫略不世出,能总英雄以拨乱反正者,惟玄德公也。”
“玄德公明哲超世,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
“今起义兵于徐州,为天下诛残贼。”
“功高而德广,可谓无二矣。”
“不知在下所言,合乎公道否?”
话落,李翊又面向满宠,正色问道。
满宠此人外表刚直,内心却很细腻。
因为作为酷吏,他需要一个刚强的外在形象,才能震慑得住犯人。
“刘使君乃命世之才,天下之雄也,必能兴王道,继桓、文之功。”
满宠盛赞刘备身上的英雄气。
李翊又道:
“伯宁有所不知,适才席间,我主也曾私下对我说起伯宁。”
满宠脸色微变,但并未开言。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我主言伯宁是,胆气超群,谋略过人,刚正不阿,器宇轩昂。”
“有行父、祭遵之风。”
唔……
士为知己者死。
满宠听到刘备对他的评价时,眼眶微微泛红。
不想刘备只见他一面,便能对他予以如此高的评价。
来之前,他还只道刘备不过边地一武夫,靠着师从名师,白得了偌大一个徐州。
以为他不过上天眷顾,一时侥幸。
直到见着刘备,才知他雄世杰出,有王霸之略。
不然何以得身边如此多英才,追随左右?
满宠自问才策谋略不如李翊,可李翊却都心甘情愿辅佐刘备。
对曹操给出的两千石国相,高阳亭侯丝毫不为之所动。
这便是刘备的魅力所在吧?
“时之将乱矣,天下英雄无过玄德公者。”
“今玄德公在徐州礼贤下士,渴望天下英才。”
“似伯宁这般雄才,何不就留在徐州,与我主一起共创大业,立桓公之功?”
我去。
怎么开始招募起我来了?
满宠略略有些懵。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一开始是他负责来招募李翊的。
怎么话锋一转,变成李翊来招募自己了?
虽然满宠很喜欢李翊,也非常敬重刘备。
但兖州现在爆发内乱,自己又身为兖州使者。
倘若出使徐州时,投靠他人。
那他满宠成什么了?
所以,面对李翊的盛情招募,满宠还是委婉拒绝了。
“如今兖州倒悬,宠本该奔走告急。”
“纵无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义乎?”
“愿使君还有先生珍重。”
满宠终是辞别了刘备与李翊,离开徐州了。
刘备走至李翊身边,问道:
“适才曹操举先生陈国国相,又晋高阳亭爵。”
“此乃好事,先生何以拒绝?”
刘备脸上看似轻松,实则十分紧张。
尽管他已与李翊相处一年多了,彼此信任。
可当真有人要来挖他墙角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离不开李翊了。
“……呵呵,在主公身边,主公能够管饭。”
“天下间哪里还有这等好去处?”
李翊不喜煽情,只以当初管饭的约定,半开玩笑地说道。
刘备闻言,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目光,心中也暗松了口气。
是啊,
李翊心如铁石,岂是富贵所能动摇的?
他与李翊相识于患难之中,如今好不容易稳定徐州局面,又哪里会离去?
九疑山下频惆怅,曾许微臣水共鱼。
他与李翊不仅仅是管饭之交,更是鱼水之交!
送别满宠之后,本想着天色将晚,准备回去歇息了。
却又有传报说,河北的使者来了。
既为袁绍使者,刘备不敢怠慢。
出城相迎,但见队队牛车缓缓驶来。
简雍纵马上前,拜见刘备:
“主公,雍不辱使命。”
“已将青州之事告知袁公,不想主公已将青州之事平定。”
本来简雍去河北,是想向袁绍求援,让他调袁谭回青州的。
没想到刘备这边都已经把袁谭给摆平了。刘备笑道:
“此多亏先生良谋,将士用命。”
“青州误会解除,双方自然各自罢兵。”
简雍又将许攸介绍给刘备。
许攸乃袁绍谋主,深得袁绍宠信。
刘备当即将许攸请入府邸。
许攸乃是南阳名士。
早在投靠袁绍前,就曾密谋与冀州刺史王芬、沛国周旌等一众豪杰,商议废黜灵帝。
中途还想拉曹操入伙,但被曹操拒绝了。
最后事情败露,许攸也逃亡去了冀州投靠袁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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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知许攸是袁绍宠臣,想留他在徐州多住几日。
但许攸拒绝了:
“冀州军情如火,攸尚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此来,只为表达袁公敬慕之意,”
“同时也为袁公子出兵徐州,赔礼道歉。”
刘备开口道:
“青徐交兵,乃是一场误会。”
“袁公子也是为奸人所误,况袁公对此本不知情,不必愧疚。”
许攸颔首,“话虽如此,但袁公以为自己仍有失察之过。”
“故遣我来送了些礼品,望刘徐州莫要嫌少。”
简雍怀里抱着一叠竹卷,对刘备说道:
“主公,袁公此次共送来黄金二百斤,白银五百斤,绸缎一百匹,生铁三百斤。”
“另有粮秣,除开路途损耗,仍有八万斛。”
“骏马十匹,役马五十匹,壮牛五头。”
唔,袁公好大的手笔。
刘备暗自冀州殷富,老袁家的底子未免太厚了。
袁绍本身就是出了名的豪爽。
据传其早年在京城做官时,来访宾客的各种车辆,挤满了洛阳的大街小巷。
刘备今日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这样的人,谁不愿意跟他做朋友?
就在刘备与许攸热情攀谈之际。
简雍正在焦头烂额的清点粮秣数目。
“宪和,需要帮忙吗?”
李翊走到简雍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唔,原来是李先生。”
“呵呵,先生这是怎么了?我观你两眉紧锁,似有烦心之事。”
简雍暗想李翊向来聪明,不妨将所疑虑之事说与他听。
“是这样的先生,袁公此次送来的金银绸缎,粮秣生铁。”
“雍清点过后,发觉数目对不太上。”
“就算除去路途损耗,也不该差这么多。”
“只是这一路走来,都是随着许先生一同护送,未发觉哪里有异常。”
哦,原来如此……
李翊微微一笑,目光瞥向远处的许攸。
“许是进了这位许先生的腰包罢。”
李翊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差点儿没让简雍眼珠子瞪出来。
“李先生,你方才说什么……?”
简雍张大嘴巴,暗想李翊是怎么做到把这么大的事,这么轻描淡写地给说出来的?
“许攸贪而不治,在河北为官时,便纵容家人贪污受贿。”
“今者,许是见着袁公送礼徐州,便将部分礼品中饱私囊了。”
“……可是,这可是袁公亲自备下的礼物,许攸再是贪婪,又岂敢贪污?”
简雍还是有些不相信。
“人只要贪财,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了。”
“正因为是袁公亲自备下的礼品,许攸才更要贪污,因为袁公信任他,他便觉得自己贪污了,袁公不会怀疑他。”
许攸连军粮都敢贪污,这点钱财算得了什么。
唔。
简雍对李翊的见解佩服已极,“先生洞察人心的本领真是厉害。”
微一沉吟,又道:
“既如此,我们便去找许攸对峙罢!”
这可是袁绍送给刘备的礼物,却进了许攸的口袋,简雍当然忿忿不平,要找许攸理论。
李翊伸手将他拦住,问道:
“找他做什么?”
“自然是让他把贪污的钱粮还回来。”
“谁看见了?”李翊问。
“这……”简雍一怔,“我看见了,先生也看见了,大家都是人证,先生何以如此说话?”
“可唯独袁公没有看见。”
李翊道出了关键所在,对于许攸的贪污,能处置他的只有袁绍。
“沿途负责护送的部卒,皆是许攸的人,你觉得许攸能避开他们,独自贪污吗?”
简雍恍若大悟,原来一路上,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全部都分了一杯羹。
那简雍确实不好找许攸理论,毕竟其他人证全都是许攸的人。
“许子远只需推说一句路途损耗,便敷衍过去了。”
“时日迁延一久,袁公纵是想查也查不了。”
“况我等身为局外人,又怎好过问河北之事呢?”
简雍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可心中仍觉不爽。
“可是先生,这钱粮就这么被许攸贪污去了,简某心中实是不甘。”
“难道先生便咽的下这口气吗?”
简雍望着李翊的眼睛,认真问道。
……
(本章完)
第99章 李先生是我许攸的知心朋友啊!(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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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和啊,凡事要学会知足。”
李翊语重心长地为简雍解释道。
“如果总是想着自己吃饱,而不顾别人,到头来是很难交到朋友的。”
“难道先生觉得许攸是值得交往的朋友吗?”简雍认真问道。
“……呵呵,我们是政治团体。”
“处理政治问题,只凭利益,不讲感情。”
“许攸乃是袁绍身边的宠臣,又是南阳名士,其在河北团体的地位超然。”
“交好他,对我们会有好处的。”
于是,李翊让简雍去找麋竺,让他备一车金银绸缎。
自己则单独找到许攸。
许攸知李翊是刘备军师,对他还是十分客气的,恭恭敬敬地行礼。
“不知李先生来找许某,有何见教?”许攸开门见山地问。
“见教不敢当,只是久闻许先生大名,故特来结交。”
话落,李翊取出一枚金锭,塞在许攸手里。
许攸眼疾手快,将它揣进袖中,嘴上却道:
“李先生这是做什么?这如何使得!”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诶!许先生一路辛苦,区区俗物,不值一提。”
李翊见许攸已将金锭揣进兜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劝抚。
许攸先生一愣,旋即朗声大笑:
“无怪李先生年纪轻轻便能做到徐州军师之位,果真是个爽落人。”
“我许攸交你这个朋友了。”
李翊笑道:
“我已托人备好一车礼品,先生一路从河北赶来徐州,未能久住便要回去,翊深感不安。”
“故想请先生将这车礼品一并带回河北。”
说着,李翊贴在许攸身旁,低声说道:
“也请先生在袁公面前,替徐州美言几句。”
许攸忙声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袁公早就说过了,玄德公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更何况其身边还有像先生这样的世之奇士辅佐,我想袁公一定乐见袁刘两家交好。”
善……
李翊牵着许攸的手,亲自送他出城。
一直出城走了三十里地,许攸才推脱道:
“不意子玉如此恩重,攸实在愧不敢当。”
“子远何必如此自谦?”
“子远乃当世大才,翊身在徐州,不能常伴子远左右,耳提面命,深表遗憾。”
正巧,麋竺备好的礼品也准备好了。
是用两头公牛拉着的。
光这架牛车,都价值连城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子远兄,此回河北,千万珍重。”
“子玉也要多加保重。”
许攸谢过,转身正欲走。
李翊又突然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讲了一句:
“若将来子远有难处,一定来找愚弟。”
“不管千难万险,愚弟定帮兄长摆平。”
许攸听罢,大受感动。
眼眶都不觉红了。
士为知己者死。
他许攸虽然贪婪,但对待朋友还是很讲义气的。
李翊初次见面,便投其所好不说。
更是亲自送自己出城三十里地,这份礼遇,让许攸几乎感动落泪。
“子玉弘毅宽厚,知人待士,殊于玄德公。”
“攸能交上子玉这样的朋友,实是三生有幸。”
许攸握着李翊的手,垂泪向他道别。
一路三回头,发觉李翊仍留在原地,目送自己离开。
心中波澜不平,感动得无以复加。
见惯了河北士人之间残酷的争斗,不想在徐州却能寻得一片净土。
我许攸能交到李翊这样的知心朋友,此生无憾了!
目送许攸远去后,李翊也重新回了下邳。
如此一来,袁绍那边就有大公子袁谭与徐州深交。
又有宠信之臣许攸与徐州交好。
这两张牌在将来一定会发挥巨大作用的,李翊对此坚信不疑。
接下几日,徐州并未得到休整。
刘备大张旗鼓,继续动员兵马。
准备南下,迎接袁术的挑战。
……
话分两头,
却说袁术之所以能够专心对付刘备,侵夺徐州领土。
乃是其将后背交给了孙坚长子孙伯符。
孙策此时在江东已是名声大噪。
他出征前,手中只有步兵千余,战骑数十匹。
而他要面对的扬州刺史刘繇,光是在曲阿便屯有州兵数万。
其余郡守,诸如王朗、许贡、朱皓等辈,皆各自拥兵,控制着江东的主要地区。
没有人看好孙策,包括袁术。
而孙策所要面对的压力,不仅仅是兵力上的悬殊。
更要面对舆论上的压力。
古代讲究师出有名。
人家扬州刺史刘繇、豫章太守华歆、会稽太守王朗,那都是正儿八经朝廷任命的地方官。
孙策此时来打江东,是“作乱”。
刘繇等人打孙策,是为朝廷“守土”,名正言顺。
而孙策虽勇,却并不莽撞。
面对实力强大的刘繇,孙策采取的第一步策略是寻求支持。
除了在本地募集流民之外,又拉到了好友周瑜的资助。
周瑜乃是丹阳太守周尚的儿子,妥妥的官二代。
与孙策情谊深厚,是主动率兵带粮来参战的。
两人皆是少年英才,雄姿英发。合兵一处,在黄盖、程普等老将的支持下,自历阳渡江,一举攻破了牛渚。
缴获了那里的粮谷、战具、暂时渡过了物资困境。
于是,孙策开始进兵秣陵。
秣陵守将,乃是徐州的老熟人。
一个是前徐州彭城相薛礼,一个是前徐州下邳相笮融。
笮融此前曾是陶谦的宠臣,并且他也是一个佛教徒。
而正因为笮融崇信佛教,间接给徐州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首先,
陶谦为了防止黄巾军作乱,压制太平道教,大兴佛教。
这也是为什么徐州会大修金佛寺的原因。
而笮融作为佛教徒,自然成了陶谦的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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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着“浴佛会”的名义,大肆敛财。
用铜制作佛像,黄金涂抹像体,锦彩缝作像衣。
悬挂九层铜盘,下建重楼阁道。
耗费的钱财数以亿计。
但从另一方面讲,
徐州也是真的富,竟然能够经得起笮融这么折腾。
徐州的巨富,让曹操隐隐感到害怕。
所谓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曹操不能容许一个庞然大物立在自己兖州身侧。
所以兵锋所过,一律屠戮殆尽。
要将徐州的战争潜力,全部消灭掉。
而当曹操进攻徐州时,笮融这个罪魁祸首之一,却选择逃往了广陵郡。
不仅杀死了广陵太守赵昱,还放纵士兵大肆抢掠。
所以徐州这一前一后,是真的被折腾了个惨。
现在薛礼与笮融都奉刘繇为盟主。
而刘繇为了对付孙策,精心打造了一条防线。
一,以樊能、于麋屯兵横江津,严守旁人进入渡口。
二,如果渡口真的丢失,则以水军阻击。
只要用水军控制住江面,即便敌人偷渡,也无法再从后方获取得到支援。
只能陷入孤军作战!
三,便是让笮融、薛礼屯兵秣陵,以拱卫曲阿。
这个防御体系,环环相扣。
使得吴景、孙贲连年作战,却始终攻克不了。
如今孙策前来挑战。
他选择了机动作战,直接绕过秣陵,调头南下,攻入吴郡。
此举便陷入了刘繇“孤军作战”的陷阱。
但孙策明知道是陷阱,仍然敢这样用兵。
直接置后方强敌不顾,大胆深入,其用兵之法,已有霸王风采。
刘繇精心部署的防御体系,被孙策迅速打破,没来得及及时调整。
最后整顿部队,在曲阿与孙策大战。
最终,刘繇遭遇惨败,被迫从丹徒逃走。
而孙策则成功入据曲阿。
孙策虽暂时击退刘繇,却并不代表他已经胜利了。
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由于孙策在江东属于“作乱”,拉不到本地士人豪族的支持。
孙策只能选择打政治战。
首先第一步,就是严明纪律,争取民心。
下令军队到处,不得掳掠百姓,鸡犬菜茹,秋毫无犯。
百姓见孙策军队与别的诸侯不一样,皆争相用牛、酒来犒劳孙策的部众。
孙策便暂时在曲阿暂稳了脚跟。
“如今我大军已经据有曲阿,但曲阿粮少,袁术那边的军粮早已停供。”
“不知我军下步该如何进军?”
由于袁术命张勋、桥蕤领大军屯于前线,每日耗费粮草堪为巨数。
又听说孙策已经在曲阿有了自己的根据地,想来能够自给自足。
便停了给他的粮草供应。
周瑜率先开口道:
“今进兵何处先不论,我意可先收拢笮融、刘繇的故乡部曲。”
“以壮大我军实力。”
孙策颔首,“公瑾所言甚是,可传我军令。”
“凡刘繇、笮融旧部,只要肯放弃敌对,一概不问!”
“有愿意投军的,一人服役,免全家徭役!”
“不愿从军的,也不强求。”
“去罢……”
孙策听从了周瑜的建议,采取宽厚政策,用这种方式来瓦解敌对武装。
“只是粮草一事,尚需解决。”
虽然攻占了曲阿,丹徒。
但这两地都是小县,并未存有多少粮食。
也供养不了孙策的大军。
最最重要的是,即便袁术不停止对他的粮食供应,也很难给他供给粮食。
因为孙策军是绕过秣陵,奇袭曲阿的,属于大军深入。
而军粮却得从九江的历阳,走水路,慢慢运输过来。
一旦刘繇派出水军骚扰,一下子便能切断孙策的补给线。
考虑到这一点,袁术干脆给他断粮了。
不然要是被刘繇给劫了去,白白资敌。
正好袁术的前线也急需用粮。
孙策你就自给自足,自己想办法吧!
袁术给孙策的回信中,表达了这么个意思。
“我欲在明年进兵吴郡。”
孙策提出了自己的战略。
为什么是明年?
因为现在兵少,他要先收拢部队。
“然则兵士一旦增多,曲阿小县只恐供养不了如此多的军士。”
“所以今日召尔等齐来,便是为了商议筹粮一事。”
(本章完)
第100章 与李翊之才,相差一个邗沟(求订阅!)
第100章 与李翊之才,相差一个邗沟(求订阅!)
孙策在曲阿整顿军马,准备来年进兵吴郡。
在那之前,最先需要解决的便是粮草问题。
程普提议道:
“我听闻去岁徐州丰收,而自曲阿渡水北上,便是广陵。”
“听闻广陵太守陈登,为人豪气,何不使人找他借些粮食?”
孙策虽对借粮一事不抱有很大期望,但现在这个关头。
哪里有机会筹到粮食,就该派人去哪里。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善,我即遣人去往广陵,面见陈登。”
“言说借粮一事。”
“诶!不可。”
说话之人,乃是黄盖。
“我曾听人说,这陈元龙乃是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在广陵颇有威名。”
“时有人言,遭乱过广陵时,面见陈元龙。”
“谁料那陈登并无主客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睡,而使客坐卧下床。”
“其无礼惫懒至此。”
“我料遣使过去借粮,彼必不应允。”
听闻陈登这番趣事,孙策反而来了兴趣。
“好!倒是一个豪气洒脱之人。”
“既如此,我便乘船去广陵一趟,找陈元龙借粮。”
这!
一听孙策要亲自去往广陵,众将皆劝阻道:
“借粮一事,何劳少主亲往。”
“自派一使去便可。”
孙策笑道:
“你们方才没听公覆说么?这个陈元龙颇有脾性,非寻常使者可以见到。”
“我亲自去,借得到粮便借,借不到粮便罢。”
反正孙策闲着也是闲着,他在曲阿整顿兵马,须到明年才能进军吴郡。
“少主,那你的伤势……”
程普担忧地看向孙策的左腿。
孙策这腿伤,乃是他攻打牛渚时,被流矢所伤。
当时伤得很严重,无法骑马,只能由部下抬他回营疗伤。
于是孙策让人散播流言,说自己已经被射死了。
笮融闻讯大喜,立马领兵过来攻打孙策大营。
孙策先派一支几百人的小部队挑战诱敌,自己却在后面埋伏。
当笮融进了包围圈后,孙策突然杀出,腿伤竟也奇迹般地好了。
一战斩杀笮融一千多部众,然后转守为攻,反打笮融的大营。
并命手下将士,高声喊话:
“孙郎如何?”
声撼敌营,地动山摇。
吓得不少敌兵连夜奔逃。
经此一战,小霸王之名渐渐传开。
现在战事告一段落,孙策成功夺取了刘繇的丹徒、曲阿两县。
如今正在曲阿养伤。
程普等将都明白,孙策之前的腿伤并没有好,是他鼓舞士气,强忍着伤痛出战敌军的。
现在伤势加重,大家都希望孙策能留在曲阿静养。
不过孙策却是个倔脾气,执意要去广陵见一见这个陈登。
程普等人问道:
“少主若去,曲阿大事付与何人?”
孙策不假思索答:
“我不在时,大小事务皆由公瑾来定。”
孙策与周瑜不仅感情深厚,孙策也十分信任周瑜的能力。
周瑜来投靠他时,孙策便对周瑜说:“吾得卿,谐也。”
就是有了你,什么事都能成功。
许宝蘅就曾写了一首《丑奴儿》来称赞两人的友情。
——“三年远别春风面,每遇孙郎,便说周郎,道是相思日月长。”
所以孙策现在要离去,并未把大权交给程普、黄盖这些孙坚时期的老将。
反而交给了与他年纪相仿的周瑜。
“兄长宽心,瑜会料理好曲阿诸事。”
周瑜向孙策拍着胸脯保证,孙策乃放心而去。
领了八百健卒,乘船过江,往广陵方向去了。
……
徐州这边,刘备的大军经过数日的休整,终于可以重新出征。
由于袁术远非袁谭可比。
袁谭是私自出兵,未经过其父允许。
而刘备这次要挑战的,是真正的四世三公,淮南袁公路。
对此,刘备不敢轻敌。
南下广陵,迎接袁术大军。
刘备亲自挂帅出征,用李翊为谋主,刘晔为参军。
关羽率领本部人马,也从广陵南下,但他走西路,进驻钟离。
钟离是九江郡的的门户,一旦钟离失守,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威胁袁术的老巢寿春。
所以刘备的用意便很明显了,派遣关羽这一路兵去往钟离,就是为了牵制袁术的部分兵马。
如果袁术不想被打到老家,就得派兵增援钟离。
这样一来,便能分担刘备这一路兵马的压力。
此次出兵,
刘备不仅调来了臧霸的泰山兵,还让麋竺出了五千东海郡兵。
至于刘备的本部兵马,曹豹的丹阳兵,牵招所训练的新卒,皆有参战。
此次动兵,足足用了三万人。
这还没有算上广陵的兵马,待大军在广陵与陈登汇合后,数量还能够激增。
估计袁术做梦也想不到,刘备只来徐州一年。
竟然能从一个残破不堪的徐州身上,合出三万步骑来。
徐州战略全面拉开。
而关羽所部,更像是一柄利刃,直插袁术腰眼。
前线火急的军情,很快便传回到了寿春。
“什么!?”
“刘备冲我来了!”
袁术惊得瞪大双眼。
暗思这剧本不对啊,刘备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忙着对付郭贡与袁谭的兵马吗?
怎么可能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少时,又一流星探马赶回。
原来是袁术派出去探查郭贡、袁谭两路兵马的探子。
“怎么样?”
不等那探子行礼,袁术便急不可耐地询问。
“禀将军,袁谭已经退兵回了青州。”
“郭贡那一路兵马,未与刘备交战,便退回了梁国。”
袁术闻言,如遭雷击!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刘备他怎么可能用兵如此神速。”
“竟能赶在我知晓前线军情之前,平定另外那两路兵马!”
袁术越说越怒,几乎是脱口大骂。
“竖子不足与谋也!”
袁术大骂郭贡、袁谭无能,牵制个刘备兵马都牵制不住。
他原本还想等着刘备兵马被郭贡、袁谭牵制住后,再让前线的张勋、桥蕤进兵的。
结果现在倒好,一路兵马被平了,一路兵马,干脆直接不战自退。
而他袁术的大军,白白在前线浪费了大量钱粮!
真是岂有此理。
“既然这两路兵马不靠谱,那袁某便亲自来和这大耳贼一较高下!”
……
广陵。
刘备依然进军神速,大军很快抵达了广陵。这主要得益于他的军令,他下令将士日夜兼程赶路。
只要将士们到达广陵城,就赏赐酒肉给全军将士,大宴三军!
这个时代,想吃上一回肉是非常不容易的。
所以当听到这个军令后,每名士兵都靠着这个念头,拼命赶路。
最终刘备比袁术、孙策都要更先抵达广陵郡。
刘备也如约,分赐酒肉给了三军将士。
打仗烧钱的原因就在这儿。
将士们需要时不时地赏赐。
打胜仗要赏赐,出征前要赏赐,行军赶路要赏赐,与敌军开打之前还要赏赐。
没办法,打仗就是玩命儿。
当士兵踏上战场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性命交托给了自己的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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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不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将士们能乐意为你卖命吗?
刘备早早地抵达广陵,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这几日,大家都紧绷着神经,静候袁术大军的到来。
李翊倒是乐得清闲,站在广陵的城墙上,望着邗沟河道。
他身旁还站着陈登。
陈登性格洒脱豪气,平日交友,多与自己喜爱之人相交。
而陈登平生只喜两人,一人刘备,一人李翊。
刘备身为徐州牧,事务繁忙,无暇陪伴陈登赏游。
陈登便主动上城墙,来找李翊。
“这才数月时间,元龙竟能将这邗沟河道修建至此。”
“真真了不得。”
李翊啧啧称叹,陈登除军事、外交、内政之外,搞建设、搞农业都是一把好手。
真不愧是六边形战士。
“哪里哪里,愚兄之才,比之子玉差之邗沟呢。”
陈登笑着打趣道。
“况河道修建,劳民伤财。”
“广陵百姓受登劳累,此乃登之过也。”
“不然!”
李翊否决了陈登这个说法。
“广陵此前曾为笮融抢掠,使得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然我来广陵之时,沿途所见的流民,比之下邳还少。”
“思其缘由,乃是因为元龙将这些流民收拢起来,让他们去修建河道。”
“此乃利国利民之举,怎会劳民伤财?”
“广陵百姓感激元龙你都来不及。”
把广陵流民收拢在一起,不仅可以减少社会动荡。
还能为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一份工作。
虽然说工钱不高,但至少管饭。
这世道,能吃口饭不被饿死,已是邀天之幸了。
所以正如李翊所言,陈登组织的邗沟河道建设。
不仅没有招致百姓怨道,反而引来不少人的称颂,皆赞太守之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邗沟河道地理位置比较好。
沿途几乎没怎么侵占百姓的房屋。
不然到时候引起的民愤,即便是陈登也得头疼。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退一万步讲。”
“即便邗沟河道的建设,劳民伤财。”
“那也是罪在当时,功在千秋。”
“此河道一旦建设成功,必能造福万民!”
李翊说的是实话。
邗沟河道,其实就是隋运河的前身。
只不过就如同秦长城一样。
大家都只记得秦朝修了长城,隋朝开凿了运河。
却忽视了燕、赵等国对长城的建设。
也忽略了吴王夫差、以及三国陈登对邗沟河道的建设。
这些人都对长城与邗沟作出了不可泯灭的贡献。
“对了,元龙在广陵的水军训练的如何了?”李翊开口问。
他把周泰和蒋钦留在陈登身边,就是为了让陈登帮忙训练水军的。
以便将来南下。
“目前倒还顺利,只是……”
陈登话锋一转,有些无奈道:
“我虽已在广陵修建了邗沟河道,但河道水浅淤积,大船无法通行。”
“训练一批小规模的水军,倒是足以应付。”
“可若是要大规模训练水军,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仅靠目前的效率,若要成型一支完备的水军战士。”
“短则三年,长则……呵,恐怕要长达五年。”
说到这儿,陈登还偷偷地看了一眼李翊的脸色,见他脸上并无丝毫表情变化。
暗自佩服其定力,便接着道:
“但我想刘使君应该不会等三年。”
“不错!”
李翊脱口而出,“我与主公定下的战略,便是先南后北。”
“南方多湖海江河,没有一支完备的水军,如何在此地立雄?”
“今时不我待,断不可立这三年之期。”
陈登暗想,三年只是我的保守估计。
就目前这训练水军的效率,五年才是大概率的。
李翊忽然开口说道:
“广陵也有不少湖海江河,难道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训练水军了?”
“……嗯。”
陈登沉吟半晌,摇手向南方指道。
“在广陵以南,有一江都县,那里地势平坦,又毗邻长江,是天赐良港之地。”
“只是……”
李翊主动接话道:
“只是此地历来受南边牛渚、东边丹徒的侵扰,不便建港罢了。”
陈登颔首,补充道:
“不止如此,江山水贼甚多,我上任广陵后,已将境内的水贼清缴而空,境内已是少见。”
“然大江之上,来去自由,这里的水贼我却管不了。”
陈登道出了自己的无奈。
江都虽好,但长江之上,实在太危险了。
南边牛渚、丹徒的威胁不说,光水贼一条便让人头疼。
别是白天刚训练完,晚上水贼就过来抢掠。
这样哪里还能够练兵?
李翊突发奇想道:
“若是能将这些水贼招安,拿来为我所用。”
“岂不是既可保江上太平,又能让我健儿在江都习水?”
陈登摇了摇头,叹息道:
“哪有那般容易?”
“这江上的水贼平日横行惯了,别说招安,便是往日能否见着都难说。”
“不试试如何知道?”
李翊对此显得很自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相信没有人是生来便想为贼的,只要给足甜头,即便这些水贼是铁石心肠也该动心。”
话落,又问陈登。
“江上之贼,何者为雄?”
陈登思虑半晌,缓缓道:
“有一海贼薛州,横行江海,部众号称有万余。”
“此人当为江上之雄。”
……
(本章完)
第101章 单刀赴会?李翊也干了!
第101章 单刀赴会?李翊也干了!
陈登提及的薛州,还不是江贼,而是海贼。
横行长江、大海之上,足有万人之众,的确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我自出任广陵太守以来,也曾派兵征剿各地水贼。”
“只这一路薛州,平时在大江大河之上,来无影去无踪,纵兵掠杀富户。”
“难以捕捉去踪迹,即便按照子玉之言,派人去招安,却也无有门户。”
嗯……
“薛州既然是海贼,总会有上岸劫掠的一天,我们只需严密关注便好。”
李翊微一颔首,又问道:
“适才你说江都不便建港,一是因为海贼,二是因为容易受到丹徒的威胁。”
“丹徒隶属吴郡,吴郡乃是刘繇的地盘。”
“……是。”陈登接着补充道:
“不过前不久,袁术部将孙策已在曲阿击败了刘繇主力,刘繇收兵去了豫章。”
“现在丹徒、曲阿两县皆归袁术所有。”
李翊微微一笑,“恐未必吧?”
哦?
陈登眉梢一挑,“子玉此言何谓?”
“孙策此人,明果独断,勇盖天下。”
“以父坚战死,少儿合兵转斗千里,以报父仇。”
“然其术略过于其父,今其敢领兵绕过秣陵,与刘繇决战于曲阿。”
“可见其志不小,据曲阿、丹徒之后,以得鼎足之资矣。”
“料其终不为袁术之下。”
李翊断言孙策久后必反袁术。
陈登也对李翊独到见解大感佩服。
“子玉身在下邳,却对江南之事,了如指掌。”
“无怪刘使君常赞子玉见识广博,能窥探天机。”
一面又暗想,如果孙策真有不臣之心,久不远便要反叛袁术。
那岂不是一支我们可以拉拢到的力量?
袁术拥据淮南,兵精粮足,刘使君想要对付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如果能使袁术后院起火,使他自顾不暇,那便另当别论了。
这时,几名士兵点起了火把,来到城头。
两人这才发觉,他们聊得入神,不觉已经入夜。
广陵城内灯火通明,城外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咦?子玉你瞧!”
陈登忽然拍了拍李翊的肩膀,摇手向前一指。
只见江面之上,驶来数十只走舸,皆打着灯火。
将江面照的亮如白昼。
“不好!”
“莫非是敌袭?”
周泰提着刀,急匆匆地赶过来,向陈登汇报军情。
“府君,军师,江面上多出来数十只走舸,恐是敌袭!”
李翊与陈登皆面色如常。
“这些都是小船,所载之众不过八百人。”
“纵是敌袭,待其登岸之后,遣一劲旅,便能轻松将之击破。”
“又何惧哉?”
李翊淡淡地说道。
“正是如此。”
陈登也表现的很平静。
如果说刘备大军还没来,这支军力可能还会引起他的警觉。
可现在刘备大军赶来了,这支几百人队伍就成了纯纯的送人头了。
“袁术大军走的是西路,按理说不该自江南方向来。”
“所以这支部队,绝非袁术人马。”
“……嗯,广陵长江以南便是丹徒。”李翊也颔首附和,“适才元龙说丹徒已为孙策所得,所以这支部队……”
正说间,那些小船皆已靠岸,但是都没有登陆。
为首一支小船,走出一人,高声冲城头喊道:
“吾来殄寇将军孙策,求见广陵太守!”
这道声音宛若洪钟,声如巨雷,虽是隔着江岸,城头上的人也能听清。
“孙策居然亲自来了?”
陈登有些意外,孙策为什么会突然来广陵,还要见自己。
于是只在城头上喊话:
“吾便是陈元龙!不知孙将军到此何为?”
孙策直接开门见山,大声说道:
“吾在曲阿用兵,军中乏粮。”
“闻陈府君在广陵,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粳稻丰积。”
“欲来找府君借粮十万斛!”
嚯……
陈登直接被气笑了,这孙策与自己非亲非故,大晚上带着几百健卒过来。
张口就管自己要十万斛粮食。
你是来借粮的,还是来吃大户的?
一旁的李翊也忍俊不禁,这孙策倒也实诚,丝毫不遮掩。
不过你借粮归借粮,带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干嘛?
不会是想先礼后兵,借得到粮便走,借不到粮便直接零元购吧?
其实零元购这种事,对东吴人来说是老传统了。
周瑜出任居巢长时,粮草不够,又听说东城的鲁肃乐善好施,于是就带着几百号人来找鲁肃拉赞助。
为什么一定是鲁肃呢?
因为居巢距离东城,直线相隔两百公里。
跑这么远去拉赞助,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说是借粮,其实就是跑人家地盘上吃大户了。
等宰完这一把,回去后就拉黑,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没想到鲁肃却非常大方,出乎了周瑜的预料。
鲁肃当时已经当了很多年的散财童子了,结果府库里居然还有六千斛粮食。
鲁肃直接大手一挥,分了周瑜一半,也就是三千斛粮食。
表示兄弟们可以随便搬,莫跟哥哥客气。
周瑜都被鲁肃的大方给震惊到了,虽然说他带了兵过来,由不得你不给。
但一般富翁们都会先哭个穷,求个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爽快大方的。
鲁肃的行事风格与周瑜很像。周瑜在16岁,就曾大手一挥,送给孙策一套豪宅。
正因两人很对脾气,从此便结为了好友。
好在鲁肃已经被老刘成功截胡,不至于被东吴零元购了。
但没想到孙策又跑来找陈登,想在广陵来一波零元购。
看他带了这么多轻舟小船,多半也是想先礼后兵。
一旦借粮不成,直接登岸寇略周围县乡,抢一波再走。
这种劫掠方式,与水贼很像。
通过轻舟小船的便捷,快速登岸劫掠。
然后你官府想要对付他们,就必须集结大军。
可等军队集结完之后,人家早已满载而归,登船走了。
“我在广陵兴修邗沟,粮食供给民夫尚且不足,哪有多余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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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孙策的厚脸皮,陈登也没给他好脸色,果断拒绝了孙策的借粮的提议。
话落,
又吩咐周泰即刻领几百健儿,备好船只,防止孙策登岸劫掠周围乡里村落。
“且慢!”
李翊伸手阻拦住了陈登。
“怎么?子玉莫非是想借粮给孙策?”
“这厮胃口不小,张口便要十万斛粮。”
“现在我广陵兴修邗沟,征发民夫,每日耗粮甚巨。”
“况刘使君大军至此,每日也需粮食供给。”
无妨……
李翊拍了拍陈登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十万斛粮食确实太多了,我们自然不能给他。”
“但我认为凡事都可以谈。”
李翊职业病犯了。
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事,都绝不可能只有一种解决方式。
如果有,那一定是钱没给够。
“如何,府君商量好没有?”
孙策的喊话自江上传来。
李翊按立墙头,高声冲孙策喊道:
“孙将军,可来城下一叙!”
孙策闻听李翊喊话,见他让自己登岸来城下,说明事有转机。
又高声问:“足下是?”
李翊高声答:“不才李子玉,忝为徐州军师。”
李子玉……
孙策回首,问众人道:
“尔等,可有识得此辈否?”
天黑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感觉很年轻。
这个李子玉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刘备军师,必有非凡本领。
“此人名为李翊,去岁为刘备所得,深受刘备信任。”
“刘备平日在时,多用李翊之计。”
说话之人,乃是孙策帐下谋士吕范。
此人面相俊美,原为袁术帐下谋士。
因见袁术不能成事,故找了个由头,跟随孙策一起出征刘繇。
便一直留在了孙策军中听用。
原来如此……
孙策心中暗暗奇之,又道:
“此辈与我一般年少,能居徐州高位,料其必有经纶济世之才。”
“我且试试他胆略如何。”
话落,又大声冲李翊喊道:
“久仰李先生大名,不妨来江上一叙!”
此辈好生无礼!
连一旁的周泰都看不下去了。
现在是你孙策有求于我徐州,竟然还敢提要求。
“子玉,不必理会他。”
陈登面色不豫,沉声道:“料他八百儿郎能奈我何?”
“我命周泰领兵伏于城西,再令蒋钦领二十艘走舸伏于江上。”
“我城上再置弓弩,备足羽箭。”
“若孙策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陈登做事干练,很快便做好了防备孙策进攻的准备。
李翊牵唇笑道:
“彼既然先礼后兵,我等亦可先礼后兵。”
“他要见我,我便去江上见见他也无妨。”
陈登眸子一凛,正色道:
“我观孙策此人骁雄性烈,子玉不好单身前往。”
李翊答道:
“我让子龙随我左右。”
陈登这才宽心,命人备好船只,送李翊出城。
又命蒋钦领二十艘小船,伏于江侧南岸,若有变故,即刻前往救应。
李翊自领数艘走舸,健卒百余人,渡水向孙策船只驶去。
赵云一手持枪,一手持剑,护卫在李翊身边。
少时。
两边船只距离渐渐靠近。
孙策又高声喊:
“你我各带小船相见如何?”
李翊欣然同意。
于是,孙策只驾一叶扁舟,向前驶来。
李翊亦只驱所在之船,向孙策船只靠近。
……
(本章完)
第102章 江东杰瑞,李翊弄之如婴儿(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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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船在江上缓缓靠近。
借着火光,双方都看清楚了对方面容。
孙策观李翊穿着打扮,鹤氅纶巾,飘飘然若神仙之概,心中甚奇之。
李翊见孙策,也确实是相貌英俊。
虽然孙策的刻板现象似乎都是轻而无备,偏粗莽汉子。
实则不然,孙策为人健谈幽默,性格也是豁达开朗。
所以士兵和百姓都很乐意为他尽心尽力。
孙策使船只靠近,离李翊船只只十步之距时停下。
又见李翊身旁立着一将,雄壮异常,威风凛凛。
护在李翊左右,瞋目而视。
孙策亦不敢妄动,只朝对面拱手一礼:
“久仰李先生大名,今日幸得相见。”
“不胜荣光。”
李翊当即也笑着还了一礼:
“孙将军曲阿大败刘扬州,威震江东,翊在徐州闻将军英名,亦不胜叹羡。”
孙策见李翊谈吐风雅,心中好感骤增,开门见山道:
“李先生乃徐州重臣,实不相瞒,策在曲阿募集刘繇旧兵。”
“待到明年,将多出万余张口来。”
“是故想找广陵借些粮食,还望先生首肯。”
李翊问你想要多少粮食。
孙策不假思索道:
“十万斛足矣。”
“此非小数,只可与你一半粮食。”李翊开口说道。
孙策一惊,暗道李翊竟真舍得给自己粮食。
虽说只有一半,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他这次过江,原本是不抱希望的,没想到李先生异常的爽快。
“那么李先生想要什么呢?”
孙策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即反问道。
“……呵呵,孙将军当真聪明过人,无怪你能在曲阿以少胜多,击败刘扬州。”
李翊微一沉吟,说道:
“将军应该知我主正与袁术交战。”
“袁术命张勋、桥蕤为将,领兵两万,不日将来攻打广陵。”
“我主今率大军来此,防范袁术的进攻。”
“所以这军粮也是吃紧,不能轻易付与他人。”
孙策眉头皱起,他名义上仍然是袁术的部将。
但听李翊话来的意思,自己仿佛就是一个独立的诸侯似的。
“那不知李先生,希望孙某做什么?”
孙策沉声问道。
“我主将战袁术,然军中缺乏水战健儿。”
“若是孙将军肯将麾下健儿交予我主,我倒是可以谏言我主,送将军些粮食。”
什么……?
孙策眉宇间一川不平,虽然猜到了李翊的条件不会很轻松。
但没想到会这么严苛。
张口就要自己的部曲。
自己现在在曲阿养精蓄锐,就是为了明年攻取吴郡,每一兵每一卒都可能成为关键。
“不知先生想要多少人?”
孙策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我只要三千部曲即可。”
李翊伸手比了个三,“不过这三千部曲须得是将军本部部曲。”
你说什么!?
孙策闻言,差的儿没被气吐血。
三千人部曲,就换五万斛粮草?
你是不是觉得我孙策不会算数,还是当我是冤大头?
更何况李翊要的还是孙策的本部部曲。
汉末诸侯的本部部曲,通常都是恩养的职业军队。
不是普通兵卒可以比的。
不仅可以比其他部曲,多分到酒肉赏赐,俸禄也远比寻常官兵要高。
像孙策的本部部曲,那是自他父亲一代传下来的。
由于在南方,除了酒肉喂养之外,还会赏赐海鲜河鲜。
所以这样恩养的部曲,不仅忠心耿耿,战斗力也是远比其他军队要高。
光是培养这支部曲,所费的粮饷就已经远超过了五万斛粮食了。
别说李翊给五万斛粮,便是真的给十万斛,孙策都不一定答应。
“此事,恕难从命。”
不出意外,孙策拒绝了李翊开出的条件。
李翊对此早有准备,便道:
“如果将军不愿交出本部部曲,倒也不是不行。”
“现如今我主正与袁术交战,孙将军身在曲阿,若是能够此时举兵,攻打袁术历阳。”
“那这五万斛粮亦可交予将军。”
“你要我反叛后将军?”
孙策眉头一皱,虽然他确实不甘心居于袁术麾下。
但他却非常清楚,此时的自己绝不是袁术的对手。
手中仅曲阿、丹徒两县,是不可能挡住袁术派来报复的大军的。
吕范在身后猛地扯了扯孙策衣袂,小声说道:
“今后将军势大,我等手中仅曲阿、丹徒两县,诚难撄其锋。”
“况刘繇已与我等结下仇怨,若是其也派兵前来收复曲阿。”
“届时我军何以当之?”
“断不可应允了他。”
孙策颔首,当即回绝了李翊的第二个提议。
“……诶呀,既然如此,翊就爱莫能助了。”
话落,李翊命船夫调转船头走了。
吕范忙对孙策献计道:
“此人乃刘备重臣,何不将之掳了,以向刘备勒索钱粮?”
孙策却摇了摇头,“你未曾见着此人身边,那位手持银枪的将军。”
“此人虽不曾开言,然我料其武勇不俗,绝非易与之辈。”
“江水上游波动,亦似藏有伏兵,未可轻动。”
“况李翊此人敢来江上相见,乃是英雄豪杰,此等人物当与之交好,不可与之为敌。”孙策在江东属于“作乱”,得不到本地士人的支持。
他只能通过严明军纪,善待士卒的方式,来拉拢本地军民的心。
但他知道这些还不够,必须要寻求外援。
袁术对他的支持并不多,孙策唯一能从袁术身上获得的帮助,就是袁术不会来打自己。
自己可以安心对付刘繇。
既然李翊愿意来跟自己谈判,说明他肯定是希望合作的。
只不过开出的两个条件,孙策都无法接受。
孙策也开始调转船头,准备回去。
吕范又道:
“我等过江至此,空手而回,恐遭人耻笑。”
孙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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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城上防备森严,我等机会已失。”
“既然李子玉不欲与我等为敌,我等又何必在此时另树一敌呢?”
“且回去罢,粮草一事,另想他法。”
一言蔽,命军士驾船返回曲阿。
调转船头未走多远,李翊的话已自城上而来。
“孙将军,李某开出的条件仍然作数。”
“等你想好了,可以再来找李某。”
孙策闻言,并未作答,只命军士继续航行。
“子玉,方才你给孙策开出了什么条件?”陈登问。
“无他,无非是让他自曲阿起兵,攻打袁术历阳罢了。”
李翊淡淡答道。
嘶……
陈登微吃一惊,“子玉也是真敢提,历阳乃是九江重镇,孙策纵有手段,也断不敢此时与袁术决裂。”
李翊笑道:
“正是念及历阳乃九江重镇,才使孙策领兵击之。”
“若是诸事顺利,说不定此次进兵,不仅能击退袁术来犯之兵。”
“更有机会进兵淮南。”
陈登这下明白李翊的用意,孙策现在领兵绕至袁术背后了,若是他愿意此时反叛。
便能够使袁术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境地。
到时候,不仅能够击退袁术来犯之兵,说不定还能够反推回去。
“只是以孙策目前的实力,纵是他再有勇略,也断不敢此时反叛袁术。”
“不错。”李翊颔首,“所以我们在广陵才更要努力精进才是。”
陈登明白李翊的话外音。
只要他们能够在广陵给袁术一记重拳。
到时候不必他们去劝说,孙策自己都会找机会反叛袁术。
毕竟这小子是敢抛弃后援,直接绕过秣陵,跑去曲阿找刘繇决战的狠人。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老刘现在既然选择相信李翊,与袁术全面开战,自然算得上是一场豪赌。
孙策若是能够抓准战机,趁机西掠袁术领地,也会是一场豪赌。
就看哪边更有胆识了。
……
此时,尚在寿春的袁术仍然对战胜刘备有着充足的信心。
主簿阎象将关羽领军进兵钟离的军报传了回来。
众臣纷纷谏言,钟离一线,乃是九江北边门户。
一旦失守,徐州方面的大军便能穿过钟离,直捣寿春。
“后将军,刘备命关羽进兵钟离,就是为了侵我淮南。”
“钟离方面,不可不设重兵防备!”
不!
袁术出人意料地摇了摇手指,捋着颔下的山羊胡,若有所思。
“啊这……”
众文武皆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解袁术用意。
“我大军已兵进广陵,刘备若不想广陵失守,就必遣大军来援。”
“所以我料钟离一线,关羽所领兵马绝非刘备主力,只是为了威胁我九江侧翼。”
“好使我分兵去守钟离,然后在广陵一线,重击张勋、桥蕤的军马。”
袁术自鸣得意,对于识破了刘备的用意的自己十分佩服。
众文武闻言,纷纷似醍醐灌顶。
是啊,刘备不可能派大军来攻钟离,除非他不要广陵了。
一旦广陵失守,那袁术也能直接威胁徐州的治所下邳。
等于是两边换家,袁术不相信刘备会这样做。
“后将军英明,后将军英明!”
众官齐齐对袁术拍起来马屁。
袁术继续触发自己的被动“妙计”,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再遣一将,率三千人马,增援钟离。”
“然后在钟离以东,淮水两岸,高筑烽火台。”
“若是刘备暗中往钟离增兵,那么钟离的烽火台便能第一时间发出示警。”
“及时关闭城门,并向寿春汇报。”
“到时候,我再从西线抽调人马过去增援。”
“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刘备如何敌我啊?”
哈哈哈哈咯!
袁术仰头大笑,发出了驴叫一般的笑声。
对自己这道“妙计”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织席贩履的小儿,岂是我的敌手?
于是,又将目光落在众文武身上,问道:
“谁愿领兵前往钟离据守关羽?”
纪灵阔步正准备出列,却被另一人抢先。
“孩儿愿提精兵三千,前往钟离据守!”
众人视之,乃袁术之子袁曜也。
……
(本章完)
第103章 陈登惊骇,李翊身处惊涛骇浪之中,尤弄潮儿(求订阅!)
第103章 陈登惊骇,李翊身处惊涛骇浪之中,尤弄潮儿(求订阅!)
与河北袁绍深陷立嗣之争不同,袁术这边倒没有这个烦恼。
他只有一男一女,袁曜是他的独子。
此人在史料上记载虽然不多。
但哥凭妹贵,靠着孙权大舅哥的身份,做到了吴国郎中的位置。
袁曜虽为独子,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能够顺利继承袁术的家业。
谁也不能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袁曜主动提出领兵,前去据守钟离。
这是一件不吃力,但很讨好的事情。
只要安稳守住钟离,便是大功一件。
如果刘备遣大军来攻,那他也只需要及时向寿春汇报军情就行了。
属于是白捡的功劳。
袁术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这等天赐大功,当然是留给自己儿子了。
“好,曜儿你便领兵三千,进驻钟离。”
“只需防备关羽来攻即可,倘若刘备遣大军来攻,也无须惧怕。”
“可用我的烽火台之计,及时向寿春汇报。”
“我必亲率大军来援!”
袁术还是很疼爱自己这个儿子,临行前,再三叮嘱。
“诶!不可不可。”
主簿阎象出来谏言道:
“大公子素不曾经历战事,今付以大任,非其所宜。”
“更兼关云长乃世之勇将,万人之敌,不可轻敌。”
“愚以为纪将军久经沙场,深谙兵法,足以担此大任。”
阎象推举了纪灵出战。
但话说到这里时,袁曜脸色已经大变,袁术脸色同样不好看。
“阎主簿何以小觑我耶?”
袁曜厉声怒叱,“吾自幼从父学习韬略,深通兵法。”
“何以欺我年少,不敌关羽?”
“若是破不了关羽之兵,我誓不回来见父亲!”
“大公子息怒。”
长史杨弘也站出来劝阻袁术三思。
“禀后将军,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大公子并未有过出征经验,初次用兵,便要据守钟离要镇。”
“此诚非用兵之道也。”
杨弘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振振有词。
每一句都直指袁术此次用兵有误。
袁术那是个多要脸的人?
哪能容忍手下人这般当众指责。
“杨长史,汝莫非言我不知兵?”
袁术虽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却振聋发聩。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杨弘仿佛能够听见袁术在说话。
小杨啊,我知道你懂军事。
可你知不知道你看的是地图,我定的是前途。
你现在否决的不是我的方案,而是你自己的前程。
我今天下的是令,可你明天下的是岗。
不懂用兵的是我,可该学习的是你。
你要不要再重新想一想,我的用人有没有问题?
杨弘被袁术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当即确定了一件事。
这天下还有比后将军更懂用兵之道的人吗?
当即躬身向袁术致歉道:
“后将军恕罪,适才是臣失言了。”
“大公子自幼便从后将军处学习韬略兵法,又岂是关羽小儿所能匹敌的?”
没错。
我刚刚是有意见,但我不同意我的意见。
为了自己的前程,杨弘只能忍气吞声,认同袁术的战略构想。
“……哈哈哈,好。”
袁术一拍大腿,“既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
“曜儿,你即刻起兵去往钟离,严防关羽来袭。”
袁曜领命而去,袁术也彻底宽下心来。
“舞姬何在,伶人何在?”
“前线战事,旦日可定。”
“接着奏乐,接着舞!”
寿春大殿之上,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
广陵这边,李翊等人也丝毫没有闲着。
刘备先命田豫领兵到高邮县、平安县屯兵,防备袁术绕袭。
一面加强广陵的城防。
设置了大量的鹿角围栏,陷阱马坑。
同时派出健儿,到山林里去砍伐树木,搬运石料。
一来开阔视野,防备敌军设伏。
二来补充城内的燃料,以及滚木、落石等守城工具。
而距广陵三十里开外,张勋、桥蕤的大军也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
袁术家底确实厚,为了广陵战事的顺利,给足了前线经费。
靠着袁术的财大气粗,袁军这些天打造了大量的井阑、冲车还有云梯。
这些都是攻城利器,可使攻城效率翻倍。
寻常人家谁敢一次性投入这么多攻城工具?
但袁术不仅敢,他还要一次性全部压上去。
在他看来,只要拿下广陵,到时候多的都赚回来了。
不错,赚钱的方式就是苦一苦百姓。
袁术在淮南就是这么干的,他并不介意在广陵也这么干。
三日后,
张勋、桥蕤大飨全军,随后全军开拨,直扑广陵城来。
这支袁军的披甲率很高,袁术真的是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
袁军率先推出的是井阑。
一步步将之推向广陵城墙,威胁广陵城头的防御工事。
井阑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造型高大,通常时候都是要比城墙还高的。
并且井阑依靠层数,可以形成局部兵力优势。
士兵可以从直接从井阑跳进城墙,打破攻城方的劣势。
张勋采取了传统的围三缺一的打法。
即只围城池三面,留出一面给守城军逃跑。
这样一来,守城将士见有机会逃跑,就不会选择死战到底了。
这种的围城方法,通常是用于敌我实力相近,攻城方又迫于快速决出胜负的情况。
“不必惊慌,弓弩手准备,先射袁军井阑!”
陈登身为广陵太守,亲自登上墙头,指挥将士们防守。
井阑虽然强大,但缺点就是推进的慢。
守城方所要做的,就是在井阑推过来之前,把它们摧毁了。
通常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直接在墙头上,用弓箭射死井阑上的攻城士兵。
一种是直接出城,强行给它破坏了。
而陈登选择了两种都要。
先命蒋钦率弓弩手,以火力覆盖,压制推车过来的井阑士兵。
一面又遣赵云领骁骑百人,出城骚扰敌军进攻。
除赵云外,徐盛又领一千丹阳山地步兵,掩护赵云杀出去。
“不许后退,后退者斩!”
面对广陵守军密集的火力,桥蕤在前线,拼命催促军士前进。
广陵远比他想象的更要难啃。
这里的守军不仅斗志高昂,就连一切守城设备都一应俱全,显然是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们不仅能用火力覆盖压制住袁军的进攻,更能够主动派兵出城,骚扰我军前部。
“哦?袁军出动云梯了?”
李翊手里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形势。
一旁的陈登忙着指挥,听到李翊的喊话,忙举目去看。
战场人多,且混乱嘈杂。
陈登在战场上连续捕捉,过了半晌,这才注意到袁军后部已经开始推出云梯了。“……呼,子玉观察的可真仔细啊。”
陈登忍不住赞叹李翊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等身为局中人,难免有个失误。”
“子玉身处惊涛骇浪之中,尤弄潮儿,真令登佩服不已。”
李翊没功夫搭理陈登,继续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形势。
一架,两架,三架……
袁军一连推出了二十架云梯,果然是大手笔。
云梯最大的特点就是推不倒,
一旦靠近墙头,士兵就会不断攀登上来,源源不绝。
所以面对云梯,通常要提前把它给摧毁掉。
李翊出声提议道:
“不如再遣一支重甲步兵出城,冲入敌阵,将这些云梯摧毁。”
“元龙看是如何?”
所谓重步兵,那自然是要装备最为精良的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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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戴全包式风盔,仅漏出面部。
身穿带护肩的长袖甲衣,俗称铁札甲。
然后外层,再覆盖一层肩带铁甲。
这种级别的装备,别说大规模组建了,就是平时散养几队的情况都是极少。
因为成本维护费太高了。
一般都是要用时,从武库里面临时取出来。
打完后还得回收回去,不然光是遗失一套,代价都极其高昂。
“谁可担此大任?”
陈登开口,大声问道。
重甲步兵通常就是用来执行这种特殊任务的,因为只有足够危险,才会给你穿重甲。
但是高防御,换来的是低机动性。
一旦任务执行完之后,如果没能第一时间撤回来,那可能就永远撤不回来了。
周泰主动请缨道:
“末将愿往!”
陈登欣然应允,即命周泰领着重甲步兵,出城去攻打袁军的这支云梯部队。
“将军,城内又出来一支部队!”
探马飞速将前线军情汇报给张勋。
张勋负责指挥云梯前进,见周泰领着重甲兵,气势汹汹而来,忙道:
“不好!彼必是冲我云梯而来!”
“快,速速出击,将之截杀拦住!”
一声令下,袁军高声呐喊,杀气腾腾地奔向周泰军。
双方甫一接触,便传来阵阵哀嚎之声。
短兵相接,血如泉涌,残肢乱飞。
周泰抖擞精神,奋勇拼杀。
战至酣时,连风盔都被敌军给打飞了。
露出一张血淋淋的面容,唬得众袁军皆高呼:“鬼神来也!”
周泰威风更添,暴喝一声,杀得袁军节节后退。
“好啊,杀得好啊!”
“幼平胆略过人,真乃虎将也。”
墙头上的李翊将周泰这边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比之去年,初见战场厮杀时显得青涩稚嫩。
如今再见战场厮杀,李翊心中已是波澜不惊了。
因为他对此早已是司空见惯。
很快,
周泰率军杀至云梯附近。
原本推送云梯的士兵,面对突然杀至脸上的敌军,不得不舍了云梯,拔出刀剑上去迎战。
恰逢此时,赵云的百人骑兵乘势杀到。
小队骑兵的优势,就在于其机动性强。
赵云领着百骑,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不断骚扰着袁军进兵。
少时,赵云这队骑兵,绕至袁军身后。
袁军原本正拼死抵挡周泰的步兵,忽听得背后蹄声如雷。
回眸看时,银枪白马,已经杀至近前。
“呜哇!!!”
为首一名袁军,被赵云一枪朔死。
赵云所带的这支杂胡骑兵,有不少乌桓、鲜卑族人。
他们皆习惯用马刀,发出“呜呜”的叫声,配合着周泰的步兵,尽情地收割着袁军的人头。
“我看已经成功压制住了袁军攻势,不若趁此机会杀出城去。”
“给予袁军一个迎头痛击!”
“使之不敢小觑我广陵守军,再来犯时,尤有忌惮之心。”
李翊见前线战事顺利,再次谏言陈登主动出击。
“好,就用子玉之言。”
陈登当即下令守城军士,出城迎战袁军。
登时,鼓声阵阵,喊声如雷。
似岳撼山崩,天崩地摧。
广陵守军似洪水决堤一般,向袁军涌来。
张勋、桥蕤见状,皆骇然失色。
只得仓皇迎战。
火焰漫卷,映得天边殷红似血。
疾风谡谡而来,长驱直入。
携兵戈相撞的清脆,战马嘶鸣的激越,血肉飞溅的沉闷。
飞向山河大地,飞向万里长空。
双方一直激战到傍晚时分,袁军皆疲惫不堪,身负多处伤势,只得被迫撤军。
毫无疑问,徐州军取得了一场大胜。
“府君,军师,泰幸不辱命,已将袁术云梯部队,尽数摧毁。”
周泰浑身是血,已看不清楚面容。
很难相信,他是如何顶着身上这么多的伤势,还能够继续与袁军鏖战的。
真是钢铁一般的意志!
“壮哉,取酒来!”
见着这副情景,李翊心中也是豪气顿生,即命人取来一壶酒。
亲自双手将之递给周泰。
军师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双手敬你酒。
这是一种荣誉。
周泰心领神会,双手接过。
“谢军师!谢府君!”
话落,将之一饮而尽。
李翊暗自感叹,他有点能够共情古代将军们的浪漫了。
这就是,遍体疮痍尤痛饮,血痕残酒满征衣吧。
李翊命人打扫战场,然后对此次出战的将士,一一论功行赏。
陈登则负责清点此次战后的伤亡数量,以及缴获的战利品。
这些战利品清点完后,都是要先充入府库的。
不是说完全充公,而是方便清点。
最后的论功行赏,也是直接从府库里面取出钱来。
按照军规,此次只要是参与守城的士兵,都要赏钱五百。
而出城作战的士兵,则要翻倍。
有斩敌之功,或身负重伤的,再翻倍。
至于死者,则以最高的抚恤金,交给其家属。
而除了这些参战的士兵要赏之外,广陵城内的郡国长吏、县吏,也就是只要是广陵的公务员。
都要发钱奖赏。
最后自然是犒赏三军了。
拿出府库里的酒肉来,大宴三军将士。
这最后一项有时候甚至比前面几项还重要。
因为将士们在前线厮杀搏命,忍饥挨饿,就盼着这一口呢。
李翊将拟好的封赏方案,交给刘备,刘备欣然同意。
随后昭告全军,一时间众兵士无不欢腾,士气大振。
……
(本章完)
第104章 张良计,李翊谋
第104章 张良计,李翊谋
接下数日,
张勋、桥蕤继续领兵攻打广陵。
多时,白日来了,晚上来。
然,终是久攻不下。
时日一久,袁军上下个个怨声载道,兵无战意。
这属于行军打仗的正常现象,无关军队素质。
毕竟你要是越打越赢,大家怎么都能够咬牙忍一忍。
但你要是越打越看不到希望,那大家自然就忍不了了。
时间一长,思乡情绪涌上心头,自然没了士气。
张勋、桥蕤为安抚军心,只得向寿春袁术请求拨款。
让袁术发一批牛酒下来,以飨军士,振奋士气。
李翊站在墙头,用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敌军阵营。
半晌过后,缓缓开口道:
“袁军军容不整,军心懒散,兵无战意。”
“我料其不日将退。”
说着,将望远镜递给了身旁的刘备。
刘备非常自然地接过,搭在眼前,观察了半晌。
“袁术坐拥淮南,兵精粮足。”
“此战不利,恐也未肯撤军。”
刘备眉宇间一川不平,尽管已经数次击退袁军的进攻,但他依然对战事处于谨慎看好的状态。
毕竟老刘不想深陷南方战事的泥潭里。
在他看来,袁术冢中枯骨,在淮南不得军民之心,早晚衰败。
自己安心在徐州发育,等袁术衰败的不成样子时,便能够一举南下,将之擒杀。
但自己偏偏就赶上了袁术衰败前的时候,不但赶上了,还与他交手了。
只盼不要让周围诸侯,坐收渔翁之利才好。
“主公宽心,我已命云长进兵钟离。”
“只要钟离取下,袁术失其倚仗,必然撤兵回去坚守。”
“如此一来,广陵这一路袁兵,不战自退矣。”
嗯……
刘备点了点头,又道:
“我也看了云长发回来的军报。”
“据守钟离的乃是袁术之子袁曜,钟离兵马虽然不多。”
“然袁曜却在淮水上游修筑了十几座烽火台。”
刘备眉头皱起,沉声道:
“此乃一步妙棋,只要云长攻打钟离,袁军立马便能得到示警。”
“届时袁曜关闭城门,向寿春方向求救,袁术轻易便能从西南抽调人马过来。”
“仅凭云长现有兵马,断无可能挡住袁术大军。”
“我若分兵与他,又恐广陵一线兵力薄弱。”
“到时候无非就是转换战场,将广陵的战事转移到钟离。”
“只是……”
刘备不再继续往下说。
广陵他们是防守战,钟离他们却成了攻城战。
守城方的优势是攻城方优势的十倍有余。
刘备可不会犯傻,把战场转移到钟离去。
“军师,钟离一线,却是难题。”
刘备面露愁容,将目光看向了李翊。
“既然军师当日出兵之时,便遣云长进兵钟离。”
“应当也料算到了袁军会有这一步棋,不知军师可有解法?”
哈哈哈……
李翊弯唇一笑,“主公宽心,翊既然敢命云长进兵钟离。”
“自然有妙计,可轻松破了这烽火台!”
“哦?”
刘备顿时喜上眉梢,竖起大耳朵:
“那计将安出?备洗耳恭听。”
不得不说,三国志11里给袁术安一个“妙计”的技能很合适。
骷髅王,他真就是时不时能想出一条妙计,虽然往往都是他自己沉浸在自己的妙计中也就是了。
在淮水上游安置烽火台,这样下游数十里的虚实便能尽收眼底。
这招是袁术的因地制宜。
钟离县位于港口位置,非常适合建造烽火台。
只要你想奔袭钟离,那就一定会穿过袁术设下的这些耳目。
一经被发现,袁术便能提前关闭城门,严阵以待。
这貌似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但李翊却有个好法子。
“翊有一计。”
“广陵不是训练了一批水军么?”
“虽然不多,但足够云长用了。”
“可令云长率水军,皆穿平民服饰,打着靠岸过夜的名义,停靠于烽火台下。”
“中间可命云长以钱开路。”
“袁术此人骄奢淫逸,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料其底下军士定然见钱眼开,容许过往客船停靠。”
“届时趁敌不备,藏于船舱中的士卒可一拥而上,抢在守卒点燃烽火之前,将之斩杀,取下烽火台。”
“如此往复,不用一宿之功,淮水上游的烽火台,可一并拔除。”
“袁军失了示警,以云长将军之勇力,取下钟离,如同探囊取物。”
“那袁曜乃一膏粱子弟,懦弱无谋,岂能识破我的玄机?”
“届时他毫无防备,被云长将军打个措手不及,钟离岂不是唾手可得吗?”
李翊洋洋洒洒,将偷袭烽火台计策的全貌清晰地描绘了出来。
一片静寂。
刘备的眼神先由惊奇,渐渐转变为了惊喜。最后陡然炸开了锅。
“好!好!好计!”
“好一招暗度陈仓!”
“军师果然是世之奇士,奇计百出。”
“这般天马行空之计,也只有军师能够想的出来。”
“天下智者,料无一人能望军师项背!”
刘备实在太激动了,握着李翊的手不肯撒开。
“如此一来,云长便能凭借现有兵力,取下钟离。”
“钟离失守,袁术必然大军率大军回援。”
“诚如是,广陵无虞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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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水南岸,钟离城。
东方发白,天色渐明。
袁曜率袁军驻扎在此,已历数日。
他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朝城头下望去。
不少商人百姓,穿梭于城内。
有的百姓是刚刚打柴回来,有的是小商小贩出去做买卖。
众生百态,各有活法。
“人言关云长勇不可敌,今日一见,虚言呐。”
袁曜打了个哈欠,他原本是抱着一决雌雄的准备,来钟离防守关羽进攻的。
结果这么久了,关羽一次都没来过钟离。
渐渐地,袁曜自己都变得懒散了,每日不是喝酒就是与众军官投壶嬉戏。
时间一长,自己也愈发倦怠,开始盼望战事早日结束,好回寿春享福去。
“我来钟离,本欲建功,使寿春诸臣再不敢欺我年幼。”
“奈何关羽此辈胆小如鼠,迟迟不发兵来攻。”
袁曜无奈地向众将吐露自己的心声。
暗道守钟离可真不是一个好活儿,每日都得起早贪黑起来,巡视城防。
他平日娇生惯养,更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每日与众宾友喝得酩酊大醉,到次日正午方醒。
那才叫享受生活。
现在在钟离过得那叫什么日子啊。
“我等此次守卫,不管关羽来不来攻,只要确保钟离仍在主公手里。”
“那都是大功一件,待公子回到寿春之后,众臣自然闭嘴。”
有将领出声开导袁曜,让他端正心态。
你上前线镀金,还这么逼逼赖赖。
也就你有个好爹,要是这种好活儿落在他们手里。
他们回去高低得烧香祭祖,感谢祖辈积下来的阴德。
“公子不可大意,刘备这一年多下来,干的大事着实不少。”
“彭城破曹操,琅琊收臧霸,青州擒袁谭。”
“任意三样事,都是非凡之功。”
“然刘备一蹴而就,着实了得。”
有将领在一旁出声提醒道。
“不错,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刘备能有今日之功,多赖他新拜的那个叫李翊的军师出力。”
“此人神谋鬼算,用兵如神,刘备对之信赖有加。”
“在徐州百姓的风评中,亦属上佳。”
“之前我有个徐州的旧友,就曾言及这个李翊。”
说到这儿,不少袁军将领都围了过来吃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听个乐了。
那位将领煞有介事地说道:
“在徐州民间,人们都说这位李先生,是奇谋如留侯,用兵如淮阴。”
“匡佐济世,保境安民,则殊於酂侯矣。”
唔……
众将闻言,无不惊叹。
尽管李翊现在就在与他们交战,可他们听来仍觉虚无缥缈,仿佛此人离他们很远。
尤其袁曜,作为袁术嫡子,家中藏书颇丰,也知晓不少先贤的大名。
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敬意的。
但李翊此人却被徐州民众拿来跟这么多先贤比较,自然令他心中不快。
“这个李翊,听说是一山中隐士,不过一乡野村夫、寒门布衣耳。”
“怎配的上如此名声?”
袁曜继承了他老爹自负的性格,与他那位堂兄袁谭一样,出生就在云端。
对于寒门草根,在他眼里宛同蝼蚁浮云,不值一提。
“昔陈平原是布衣,萧何曾为县吏,韩信未遇高祖之时,无一日之餐。”
“及至遇行,腰悬三齐玉印。”
“李翊此人能在刘备身边,保扶徐州,足可见其有经世之才。”
“公子切不可小觑了他,”
那位将领开口说道。
李翊的名声,是他亲耳从徐州老友那里听来的。
所以众将之中,唯他最敬畏李翊。
袁曜嘴角微微翘起,开口言道:
“公等如此推崇这李翊,待钟离据守任务完成之后。”
“我当亲自到广陵前线,会会这小郎。”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开城的时间。
东门的吊桥缓缓落下,城门吱吱打开。
打柴的百姓,做买卖的小贩,立时蜂拥而入,穿梭其间。
而就在不远处的渡头,却有几十艘客船缓缓靠岸。
……
(本章完)
第105章 关公不仅是武神,更是财神(求订阅!)
第105章 关公不仅是武神,更是财神(求订阅!)
好江风,将这轻舟催送。
过平芜见大厦高墙,寻野渡看烟波微茫。
关羽手持大刀,立在船头,捋着长髯。
暗想军师果然好计,他们真的成功越过了袁术所设下的烽火台。
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钟离城下。
日后若是有人想用类似计策,他也能防范一手了。
“将军,靠岸了。”
一名曲长走来向关羽汇报军情。
“好!”
关羽将刀锋一扬,向钟离东门一指。
“传令下去,各船打开舱门,全军登岸。”
“抢夺钟离城!”
一声令下,号角声自岸边响起。
三千余名徐州军士,从船舱中现身,涌上渡头。
口中杀喊声不绝,气势汹汹地向钟离东门席卷而去。
东门城楼上。
袁曜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巡视着,如今东方既白,料关羽不敢白日来攻。
索性回屋睡一个回笼觉,便将军事委任给了身旁的副将,然后准备离去。
未走两步,正听得城外发出阵阵骚乱之声。
袁曜忙差人去问,少时探马回报。
“不好了公子!”
“渡头有一队人马,正向我东门杀来!”
什么!?
袁曜身形一震,如遭雷击。
忙跑到城头上去看,只一眼,便骇然失色。
只见城外,无数的人马卷起阵阵黄沙,如黄云铺地,望东门卷来。
高写着“关”字大旗迎风飘扬,直欲破旗而出。
“关、关羽!”
“公子,是关羽!”
副将惊恐地尖叫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袁曜则更觉毛骨悚然。
所谓远在天边的刺猬,赫然来到了裆里。
关羽越过淮水上游的烽火台,直接出现在了钟离城下。
这对袁曜与钟离守军而言,无异于神兵天降。
“这、这不可能。”
“除非关羽能够隐沦遁甲,不然他纵有手段,也万不能越过我淮河烽火台的监视!”
袁曜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声音几乎都在打颤。
“公子!且不论关羽是如何越过烽火台的。”
“当务之急,应该马上关闭城门,莫让敌军打进来!”
袁曜如梦初醒,急忙喝道:
“正是如此!快快快,快点关闭城门。”
“把吊桥拉起来,不要让徐州军进来!”
一声令下,守门士卒急忙拉起吊桥。
吊桥方起至一半,守门士卒便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其余士卒抬眼看时,只见天上箭雨落下,铺天遮地而来。
原来关羽军杀得突然,钟离守军未有防备,当想重新关闭城门时。
已经来到了徐州军的射程范围之内。
由于箭雨火力凶猛,袁军不得不舍了吊桥,转为巷战。
关羽横刀跃马,乘势杀进城中。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袁曜手忙脚乱,慌不择路。
他虽学习过韬略兵法,但兵法上却没有教他敌人突至脸上时该怎么办。
“禀公子,末将以为应当速速调集城内守军,前来东门守卫。”
副将赶忙在一旁提醒袁曜。
一面却又暗暗叫苦,心想自己这是来了个顶头上司,还是来了个活爹啊?
这种事通常都是应该由主帅第一时间就做出决定的。
却还要他们这些下属来提醒,委实令人汗颜。
袁曜急忙下令,调集城内的全部守军,赶来守卫东门。
奈何军令下得太慢,平日在钟离时,亦少有与袁军将领沟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袁军上下变得有些混乱,政令发出,却迟迟传不到位。
待关羽已经杀上城头之时,袁军却还完全未集结起来。
“这、这、这……”
袁曜见着混战的场面,临阵之际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又是副将上来提醒道:
“公子!东门已经守不住了,不如就此弃了钟离,回去向后将军请罪罢!”
袁曜脸色煞白,楞柯柯地点了点头。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说完,转身就下楼了。
那副将一愣,又好气又无奈,心想你要撤军了都不说一声。
就这么一个人跑了,将士们不知情,怎么掩护你撤退?
无奈之下,只得大声叫道:
“大家速速撤离钟离,掩护公子回寿春!”
听到撤退的命令,还在拼死抵抗的袁军士兵,顿时如释重负,当即弃了东门,奔下城去。
袁曜到底未上过战场,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遭遇惨败。
登时不该如何冷静处理。
听从逃跑的建议之后,一个人似无头苍蝇般乱窜。
主要哪哪都是敌军,自己又慌了神,不知该往哪走。
“公子小心!”
好不容易找到袁曜的亲卫拼命赶来。
只见一道箭矢飞射而来。
袁曜躲闪不见,大叫一声:“呜哇!”
一道血箭飚射而出。
流矢正中袁曜胸口,袁曜疼得嘴唇发抖,当即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众亲卫拼死上前营救,将之搀扶起身,望西门逃去了。
又过半个时辰,钟离城完全陷落。城头上高高升起一面“关”字大旗。
关羽命人打扫战场,又下令严禁军士扰民。
府衙内,关羽端坐上位,听取诸将汇报战果。
此次由于是突然登岸,袁军毫无防备。
死伤之众不足百人。
关羽对这个战果非常满意。
多亏了军师的妙计,他们停靠在烽火台下,用金钱贿赂守军。
不想这些守军皆唯利是图,也不管他们什么身份,几乎是给钱就放行。
以至于关羽,一度认为,即便他们不改头换面直接用钱贿赂守军,说不定都能绕过烽火台。
只能说,确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须臾,军中校吏手拿账本,将府库里的钱粮数目汇报给了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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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扫过一眼,一捋长髯道:
“我军杀进钟离之时,城中百姓多受惊扰。”
“可将府库打开,将钱粮分发给百姓。”
这……
那校吏面露难色,躬身说道:
“将军,府库中的钱粮是否应该暂时封存好?”
“等主公军师他们来了后,再定夺如何处置?”
关羽捋了捋长髯,淡淡道:
“某行军之前,军师曾与我便宜行事之权。”
“关某自然有权处置这些钱粮。”
“听我令,去将这些钱粮分发给百姓!”
是……
那校吏有了关羽的保证,这才敢放心去打开府库。
“慢!”
未走两步,关羽又出声将那校吏叫住。
“将军还有何吩咐?”
关羽丹凤眼微微一蹙,说道:
“按照军规,此次凡是参战的士兵都应赏钱五百。”
“然则昨日众人一夜不休,连夺十数座烽火台,未曾合眼休息。”
“又在白日攻打钟离,大是辛苦。”
“可将赏钱数目,翻作两倍。”
“凡有斩敌之功,或身负伤势者,再翻一倍。”
唔……
听到这个军令,那校吏有些迟疑,躬身说道:
“将军,钟离府库所存的钱粮数目不算太多。”
“若是按照这种赏法,还要分发给百姓,只怕府库的中钱粮就不剩多少了。”
关羽闻言,反倒笑了。
“这样岂不正好?”
“军士和百姓都能分到钱粮,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那您呢?”
校吏鼻头有些发酸,关将军爱护底层士兵,同情底层人民。
这般多的钱粮,却一点儿也不给自己留。
“军师既然给了关将军便宜行事之权,一定也希望您能取些财物。”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
关羽爱护士兵,士兵们都感念在心。
“……哦?呵呵,好罢。”
“既如此,我便去府库走一遭。”
关羽笑着起身。
那校吏也长舒一口气,他是真希望关羽能对自己好点儿。
不多时,两人走到府库里。
关羽目光逡巡一圈,随手取了一壶酒,拿在手里。
“……这,将军取好了?”校吏问。
“不错,一壶酒足矣。”
话落,关羽取酒饮了半壶,又将剩下半壶扔给那校吏。
校吏先是一怔,旋即举壶一饮而尽。
“谢将军!”
校吏跪伏于地,连连叩首。
关羽上前将这么校吏扶起,正色说道:
“吾乃解良一武夫,蒙吾主不弃,以手足相待。”
“能与吾主共创大业,匡扶汉室,幸也。”
“些许身外之物,又算的了什么?”
校吏再拜,连连感激关羽之德。
随后,关羽命人将钟离取下的军报,传回到广陵去。
……
另一边,九江寿春。
浓浓的酒气,充斥着整座大殿。
袁术慵懒地坐着,眼前是舞姬的婀娜的身姿,耳边则是伶人的靡靡之音。
尽管张勋、桥蕤仍旧没能攻下广陵,但袁术仍然对战事有信心。
因为他不相信打消耗战,刘备能拼得过他。
他袁术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专心对付你刘备一人就可以了。
而你刘备,身处徐州四战之地,局势瞬息万变。
又能在广陵待多久呢?
“后将军,前线战事吃紧。”
“张勋、桥蕤在广陵久攻不下,每日所费钱粮多大巨万。”
“淮南残破零落,不少百姓饿死。”
“恳请后将军发放钱粮,救济本地百姓。”
说话之人乃是沛相舒劭。
只不过这个沛相,是袁术自己设立的。
就是用来应对刘备任命的沛相陈珪。
“汝也知前线战事吃紧,怎敢妄言发放钱粮给百姓?”
“前不久,张勋刚刚传信过来,让我拨款大飨军士。”
“哪里还有余粮分给淮南民众?”
……
(本章完)
第106章 你四世三公,当然不如我帝室贵胄了
第106章 你四世三公,当然不如我帝室贵胄了
面对袁术拒绝拨粮的请求,舒劭据理力争道:
“近两年连起战事,百姓骚动不宁。”
“长久下去,只恐惹出事端来。”
袁术闻言大怒:
“吾为天下计,何惜小民哉?”
“待我平了广陵,收复徐州,自然会加恩于百姓。”
“现在他们便忍一忍,又有何妨?”
正争论间,忽听得殿外一阵骚动。
一名浑身是血的骑兵,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伏倒在袁术跟前。
众文武无不惊诧,纷纷猜测这名骑兵是哪一路战线的人。
不管是哪一路,都一定输的很惨。
袁术陡然变色,起身喝问道:
“汝是哪里来的探马,怎的如此狼狈?”
那名骑兵泪流满面,悲泣道:
“禀后将军,关羽突袭钟离,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钟离、钟离……钟离已经失守了!”
什么!?
大堂之内,立时一片哗然。
“诶呀,我说什么,我当初说什么来着?”
“钟离乃我九江重镇,钟离一失守,九江北方门户大开。”
“当初老夫便说,不该让公子领兵前往,公子年少未历战事,怎堪得如此重任?”
“……”
众文武窃窃私语,相互甩锅。
都觉得钟离失守,跟他们没有关系。
那会跟谁有关系?
堂上的袁术面色铁青,如果钟离失守跟你们没关系,那便是跟我有关系咯?
“那曜儿呢!?”
袁术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袁曜作为家中独子,他的安危胜过钟离防线。
“公子、公子……公子他在钟离英勇奋战。”
“但终是不敌关羽,最后逃亡途中,被流矢所中,负了重伤。”
嘶……
袁术倒吸一口凉气,跌坐下来,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定格在了一起。
“曜儿,是父亲对不住你啊……”
袁术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但这还没完,那名骑士的话还在继续。
“我等将公子救出后,先去往了阴陵,然后请了当地的医者为公子医治。”
“怎么样?”
袁术连忙问。
那骑士越说声音越小,把头一低,道:
“人们都言那医者训练有素,能治百病。”
“但公子久伤未治,等到医者来时,已只剩一口气了。”
“……最后,最后不治身亡了。”
轰!
袁术如遭雷击,脸上的肌肉定格在愕然的一瞬。
“曜儿!”
袁术两眼一黑,只觉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众文武惊呼一声,赶忙上去抢救。
大堂内一片哗然,乱作一团。
须臾,医者匆匆忙忙赶来,施了几针,方将袁术救醒。
“一个织席贩履之辈,一个山野村夫,竟敢如此无礼!”
“……咳咳咳!”
袁术脸上青筋暴起,睚眦欲裂,咬牙切齿。
恨不得生吞了刘备李翊这对君臣。
满朝的袁家文臣武将,也都面临惊惧之色。
本来袁刘两家争斗,无非就是抢夺地盘。
还没有到生死大恨的地步。
没想到公子袁曜英勇捐躯,战死沙场,这可袁术家中的独子。
只怕老袁家要和刘备不死不休了。
众人虽对袁曜的死感到唏嘘,但另一方面,却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纪灵挺身出列,大声说道:
“后将军,末将愿为先锋,攻打徐州。”
“为公子报仇!”
话音方落,人群中又接连走出来数员将领。
纷纷主动请战,希望能够为袁曜报仇。
“诸公安静!”
袁术一声厉喝,原本嘈杂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呼……
袁术长舒一口气,瞪大眼眸,语气冷落冰霜:
“诸位稍安勿躁,我有一计,可除刘备。”
没想到,袁术在最该惊乱惶恐的时候,反而表现的十分冷静。
众人都以为袁术要尽起淮南之兵,找刘备报仇。
没想到他竟还能沉下心来,思考对策。
“不知后将军有何妙计?”
众人连忙出声询问。
袁术面无表情,淡淡地捋着颔下的山羊胡。
“吕布与曹操大战于兖州,已历一年之久。”
“从目前形势来看,吕布绝非曹操敌手。”
“其兵败之后,无路可走,我欲表其为汝南太守,令其屯兵汝南,以威胁刘备侧翼。”
“此所谓驱虎吞狼之计也。”
袁术遥控豫州,汝南是他的附属势力。
如今的汝南太守孙香就是袁术任命的。
但此人其实是孙坚的族子,也是孙策的族兄。
袁术虽命他为汝南太守,实则监禁于寿春。
为的就是防止孙策领兵在外,不受控制。
“不可啊后将军。”
“吕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今将之养于汝南,恐我等反受其害。”
不少人都反对迎吕布入汝南的提议。
但袁术却挥了挥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然,吕布此人虽然反复无常,但他勇而无谋,徒有匹夫之雄耳。”
“我要将之迎入汝南了,正好威胁刘备的沛国。”
“吕布之倚仗,全赖兖州各族,若脱离兖州,必失其所倚。”
“到豫州来,只有依赖于我。”
“我假其手,攻打刘备,由不得他不从。”
没想到悲伤到极致的袁术,反而发挥出了他毕生的才智。
他把兖州问题看得很透彻。
吕布在兖州最大的倚仗是什么?
就是兖州众世族!
张邈、陈宫主动迎立吕布入兖州,各大郡县纷纷揭竿而起反曹操。
吕布的军队是陈宫他们在兖州帮他募集的,粮食是众世家一起出的。
吕布所有的倚仗,全部来自这些世家豪族。
一旦吕布输了,被赶出兖州。
那他就失去了自己最大的这个倚仗。
到时候,像条狗一样来汝南,他还能依赖谁?
只有袁术!
汝南是袁术的老家,袁术对此地的影响力很大,有着很强的控制力。
所以他非常有信心,把吕布迎进汝南之时,可以将之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当即,袁术派出了使者,星夜前往兖州。
……
扬州,豫章。此时身为扬州刺史的刘繇,正望着江水,心中波澜不平。
“……呼,好个孙伯符,果然有乃父之风。”
由于之前孙策大胆绕过秣陵,奇袭曲阿,导致刘繇遭遇了一场惨败。
不得不收兵逃亡豫州,暂时休整。
“正礼,夜晚风寒,不去睡觉,到江边来做什么?”
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刘繇并未转身,只是淡淡答道:
“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该何去何往。”
“会稽太守王朗与我私交甚笃,我欲去往会稽,子将以为如何?”
与刘繇说话之人,正是汝南名士许劭。
他是东汉末年著名的人物评论家,最有名的就是他对曹操的评价。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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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创办赫赫有名的月旦评,评论乡党人物,在大汉风靡一时。
前徐州刺史陶谦曾将许劭待为上宾,但许劭认为陶谦不能成事,就去了扬州投靠刘繇。
刘繇与许劭关系很好,对许劭的计策几乎言听计从,所以许劭很乐意辅佐其左右。
不过许劭虽有才智,但他与刘繇一样,都是在士人圈子里混得,有很强的阶级观念。
历史上,太史慈投到刘繇麾下时,很多人建议刘繇用太史慈为将。
刘繇却说:
“我若用太史慈,许子将不会笑话我吗?”
在他们公族子弟眼里,太史慈就是个跑腿的。
要是用了他,就会成为士人圈子里的笑柄。
“会稽富实,正是孙策之所贪。”
“且穷在海隅,不可往也。”
“今我豫章,北连豫壤,西接荆州。”
“若能够收合吏民,遣使交好曹兖州,虽有袁公路隔在其间。”
“其人财狼,不能久也。”
许劭力荐刘繇留在豫章发展,且建议他交好曹操。
一方面是因为他与曹操有旧。
曹操在得志显名之前,曾经置办厚礼,很谦逊地求许劭为他谈相。
另一方面,就是政治需求了。
刘繇是袁术的死敌,所谓二袁之争,交好其一。
既然已经开罪了袁术,那自然就只能交好袁绍了。
袁绍远在河北,不便往来。
但还可以找他中原的代理人曹操。
与他交好,变相等于交好袁绍。
“我却听闻曹孟德深陷兖州内乱,彼岂有暇顾我扬州?”
许劭微微一笑:
“正礼此言差矣。”
由于两人私交甚笃,所以私下里许劭都是直接叫刘繇的字号。
“吕布勇而无谋,败亡有证,不日必为曹兖州所败。”
刘繇眼眸一蹙,并无作出答复。
望着江水出神,良久才开口言道:
“现在袁公路与刘徐州大战于广陵,此二人谁胜谁负,于我扬州而言,都绝非好事啊……”
“哦?正礼此话何谓?”
许劭瞧见刘繇似话里有话,连忙追问。
“我的意思是,此二人都有并吞江南之志,我等务必在二人决出胜负之前,作出选择。”
原来刘繇是在考虑站队的问题。
若果不是之前在曲阿受挫,刘繇断不至于被逼至如此窘境。
“我的意思是,刘玄德宅心仁厚,颇有贤明,与我又同为宗室。”
“你说我等是否可以与之结盟,共抗袁术?”
许劭恍然大悟,原来刘繇是看上了刘备。
其实除刘备之外,刘繇与刘表的关系也很好。
刘繇很明显更加信任宗室人物,他向许劭吐露憋藏在心底里的话。
“刘景升、刘玄德皆我汉皇宗亲。”
“我乃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身受王命。”
“若扬州有急,景升与玄德岂会见死不救?”
“纵然不发兵相援,也该钱粮救济才是。”
许劭沉默半晌,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刘景升此人厚道,我料他会来救济扬州。”
“不过刘徐州我却未与其接触过,虽知其名,但不知其人。”
“两年之前,曾听闻刘玄德救急北海,此乃侠义之举。”
“今其一年之内,平定徐州,料他亦乃人中之杰。”
“既然正礼如此看好他,不妨先遣一使,去到广陵前线。”
“探探刘备的口风如何。”
许劭对刘繇交好刘备的主张表示认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两位刘老板都有共同的敌人袁术,若真能够两家合力,一起对付袁术。
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其实刘繇之所以敢结盟刘备,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两人没有利益冲突。
别看刘繇贵为扬州刺史,但他如同许多同级别的刺史一样,都没能完全掌控所有地盘。
扬州六郡:九江、庐江、丹阳、豫章、会稽、吴郡。
九江就不用说了,扬州最肥的地盘,也是袁术的大本营。
而前任庐江太守,也已经被袁术攻灭,虽然是假的孙策的手。
但袁术已经任命了自己的老部下刘勋为庐江太守,基本上也成了他的附属势力。
剩下的,
许贡是吴郡太守,与本地豪强严白虎共分吴郡。
会稽在王朗手里。
豫章则是在华歆手里。
他刘繇的地盘实际上就是豫章的彭泽一带。
当然了,刘繇毕竟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
而扬州的心腹大患只有袁术一人。
剩下的王朗、华歆、许贡等,名义上都是要听命于刘繇的。
至少他们不会互相攻伐。
“既然子将也同意结盟刘徐州,那便由你亲自去往广陵如何?”
“正好你擅长识人相面,见到刘徐州时,替我观观他面相如何。”
许劭欣然同意:
“正好,我也想亲眼见见这刘徐州是何人物,一年间竟能干出这么许多事来。”
……
荆州襄阳。
鲁肃受命来荆州找刘表购置战船。
刘表闻说是徐州的使者,也不怠慢于他,即命人请入堂内。
双方相互叙礼已毕,刘表率先开口道:
“子敬乃东城豪杰,吾在荆州亦有耳闻。”
“今子敬从玄德,何故至此,来我荆州?”
鲁肃拱手一礼,正色答道:
“我主刘使君乃天下英雄,虽兵微将寡,而志欲匡扶社稷。”
“淮南袁术坐创凶逆,造合虚伪,诡诈百姓,残民害物,为祸深酷。”
“今我主兴仁义之兵,吊民伐罪。”
“奈何江南多水,我徐州少有战船。”
“闻说刘荆州富有江南,有战舰上千艘。”
“明公与我主,同为汉室之胄。”
“我主常言不可背亲而见疏,又盛赞刘荆州礼贤下士,宽于纳物。”
“故遣肃来,望明公念在同宗份上,卖与我主些许战船。”
“以备广陵战事之需。”
(本章完)
第107章 支援刘备,这是一个忠厚人!(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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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了自己的来意。
刘表思虑半晌,旋即一捋胡须,笑道:
“刘玄德,吾弟也!”
“久欲相会而不可得,今肯惠顾,实为幸甚。”
“今日同宗有难,预购战船,表自无袖手旁观之理。”
“我荆州有战舰上千,公可择选三百艘。”
刘表大手一挥,直接卖给了鲁肃三百艘战船。
鲁肃大喜过望,正欲躬身言谢。
忽有一人出列,出声阻止道:
“使君不可!”
众人视之,乃襄阳本地豪族出身,时任镇南将军军师的蔡瑁。
“如今天下大乱,豪杰并争,群雄相持。”
“我荆州亦无可能置身于外,荆州水师乃我荆州之倚仗。”
“将战船卖与他人,无异于置婴儿于股掌,绝其哺乳,立即饿死。”
“荆州之重,在于使君一人耳。”
“我荆州拥十万之众,倒不如安坐而观望。”
“待天下有变,然后可图。”
“资助徐州一事,恳请使君三思!”
话落,堂内的气氛立时变得严肃起来。
刘表变幻了几个神情,并未着急回复蔡瑁。
虽然曹操曾评价刘表是有名无实,演义里的他似乎也是个忠厚长者。
但历史上真实的刘表却是一个单骑入荆州的狠人。
董卓把刘表派往荆州,又不给他兵马,本意是不想背上杀名士的骂名,所以假他人之手杀死刘表。
而刘表开局一人一马,到荆州却要面临三个难关。
一是世家大族互相勾连,荆州大权旁落。
二是地方宗贼各处作乱,荆州内部混乱不堪。
三是天下群雄跃跃欲试,随时可能并吞荆州。
而刘表却只用了一年时间,便收服豪强,扫清乱贼,击杀孙坚。
这也算是刘表人生中最巅峰高光的时刻了。
而刘表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与他联络本地豪强脱不开关系。
除了南郡的蒯氏望族之外,另外一支便是襄阳本地望族蔡氏了。
这两个家族在荆州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与话语权。
所以当蔡瑁提出反对意见时,刘表甚至都不好乾纲独断。
但刘表为官多年,早已深谙借力打力之道。
面对蔡瑁的反对,刘表只给了一旁的蒯越一个眼神。
蒯越心领神会,当即出列谏言道:
“袁公路狼子野心,加罪于江南百姓。”
“两年来,无数血肉捐于草野。”
“今刘徐州宽厚仁义,攻打袁术,乃是吊民伐罪。”
“况其与我主同为宗室,今日有急,断无不救之理。”
整个荆州话语权主要就掌握在蒯氏、蔡氏,还有刘表三家手里。
既然刘表与蒯氏达成一致了,两票大于一票,蔡瑁自无再言之理。
“好了,吾意已决,不必再议。”
刘表挥了挥手,对鲁肃说道:
“尊使可随蔡将军去挑选战船。”
鲁肃连忙谢过。
蔡瑁只能怏怏不乐地领着鲁肃去择选战船。
待众人全都退却之后,堂内只剩下刘表与蒯越二人。
蒯越这才对刘表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主公,我观刘玄德有雄才而甚得众心。”
“张飞、关羽者,皆万人之敌也,为之死用。”
“今闻其又得一军师李翊,其谋深不可测。”
“今无端将战船卖与徐州,只恐养虎为患,不若早图之。”
刘表摇了摇头。
“异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如今天下虽乱,看似豪杰并起,实则为两雄相争。”
“淮南袁公路,实力强横,既领扬州牧,又兼称徐州伯。”
“然我观其野心,绝对不止徐、扬二州。”
“其多次插手我荆州事务,其野心可见至此。”
“今若能假刘徐州之手,攻伐袁术,我荆州坐收渔翁之利。”
“又能交好于徐州,岂非一举两得?”
当着蒯越一人的面,刘表讲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
刘表对荆州是非常有感情的。
许劭评价曹操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其实这前半句非常适合刘表。
刘表有手段有谋略,他的能力足以平定混乱的荆州。
他的性格却让他在争天下时,总是棋差一着。
这对刘表本人或许是一种不幸,可对荆州百姓而言却是最大的幸运。
刘表在任期间,北方民众与名士贤人纷纷定居荆州。
让荆州成了一片百姓安乐,文教兴盛的乱世桃园。
《魏晋世语》曾记载了一件逸事。
在刘表死后80年的西晋年间,他的墓被盗墓贼所发掘。
然而他的遗体却宛若在世,而且“芳香数里”。
遗体80年不坏当然不合常理。
但这恰恰反应了百姓对这位老州牧的幻想与思念。
只有那些为民做实事的人,老百姓才会编出奇闻轶事来怀念他。
刘表在荆州算是尽心竭力,而他的对外政策也只有两个。
一,谁敢打荆州,就干谁。
二,荆州以外的事,我多头下注,坐收渔利。群雄讨董时,他一边响应号召,一边却在襄阳搞团建,就是不进军。
董卓死后,他又连忙给李傕、郭汜派使节,还混了个镇南将军、荆州牧的升职。
袁曹对峙时,他这边儿给曹操控制的朝廷送贡品。
另一边儿又偷偷跟袁绍结盟。
这便是刘表的中庸之道。
他所谋划的一切,都是从荆州的安全角度考虑的。
刘表同意卖战船给徐州,其实便是他腹黑的小心思。
用我们的钱,买徐州人的血。
何乐而不为?
“原来主公是这个心思。”
“不过袁术势大,纵然刘备目前处于上风,恐也未必便能短时内击败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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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表颔首,牵唇道,“这不正是我荆州之福吗?”
“若是袁公路与刘徐州战的不可开交,我荆州便能高枕无忧。”
蒯越又道:
“若是袁刘两家分出胜负,莫非主公想?”
“……不错,异度真知我心也。”
蒯越话虽未说完,刘表却已经能够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
“袁术若是败了,庐江、豫章之地,可以进取。”
“我虽不欲出兵,然可争取表奏之权。”
“派我荆州人士,前往庐江、豫章赴任,遥控扬州西壤。”
“如此一来,荆州东得一翼矣!”
刘表老谋深算,在刘备与袁术争斗之中,果断站队刘备。
为得便是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好瓜分淮南领土。
毕竟刘备胃口再大,也不可能一口吃下整个淮南。
而刘表便能够乘势夺取扬州极为重要的庐江。
庐江紧贴着荆州的江夏郡。
但是两者之间却隔着大别山,陆地交通不便,不利于大军进兵。
因此两地交往,通常都是走长江水路。
但对刘表而言,若是他能够把庐江掌控在自己手里。
那么长江中游通往下游的水路便彻底落在了荆州手中。
这将会极大加强荆州对徐、扬、豫三州的影响力。
不说刘表将来进取天下,但足以保全荆州以及荆州子民的安危了。
蒯越却对此事不甚看好,皱眉道:
“袁刘两家争斗,并非我荆州一家得利。”
刘表一凛,“异度是在说刘正礼吗?”
正是。
蒯越点了点头。
人刘繇是正儿八经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倘若袁术真的败了,刘繇才是那个获利最大的人。
包括刘表提出的主张,派自己的人去往庐江、豫章。
但人刘繇在这方面,是比刘表更有优先级的。
刘表一捋胡须,倏尔笑道:
“刘扬州前日在曲阿为袁术所败,料其现在过得也困顿,当想向我荆州求援。”
“我先遣使,去往扬州,探一探刘正礼的口风。”
“若是其希望与我荆州交好,我再索取豫章、庐江。”
蒯越沉吟片刻,问道:
“既如此,便由在下去往扬州面见刘正礼。”
“主公看是如何?”
刘表却赶忙摇了摇头,拉着蒯越的手说道:
“吾早晚与你议事,哪能分开?”
“还是遣刘始宗去罢。”
零陵刘先,字始宗,亦是荆州名士。
现任刘表的荆州别驾。
……
另一边。
蔡瑁领着鲁肃去择选战船。
战船准备亦需时间,趁着这个间隙,鲁肃赶忙打听荀攸所在。
荀攸出身颍川荀氏,本身就是名门望族。
而他又曾经在朝中担任过黄门侍郎。
此乃天子的近侍之臣,专为天子传达诏令,是群臣眼中的美差。
所以即便暂时停驻在荆州,依然过得很滋润。
许多名士都来与他交往。
加上荆州政治环境相对稳定,不似别的州郡时常生起战事。
因此荀攸在襄阳每日不是在交友,就是在交友饮酒的路上。
可这并不代表他玩物丧志。
相反,他一直在观察天下的局势。
而众诸侯中,刘备的赫然出世令他尤为震惊。
虽然在接领徐州之前,刘备已经小有名气。
但在接领徐州后,刘备才是真正的名震天下。
一年时间,不仅成功笼络到了陈氏、麋氏的支持。
陈珪那么老谋深算,都甘愿动用陈氏力量在广陵为他抵抗袁术。
并且还收拢了丹阳派的兵马,随后北上收复琅琊臧霸。
用积攒下来的钱粮,屯田养兵。
这一步步,一环环,正如智者抽丝剥茧,环环相扣。
着实令人惊叹。
这一日,荀攸忽然在家中收到了一封拜帖。
来人竟称是徐州使者!
……
(本章完)
第108章 荀攸来了,甘宁还会远吗?(求订阅!)
第108章 荀攸来了,甘宁还会远吗?(求订阅!)
鲁肃一到襄阳,将差人打听荀攸之所在。
一经探得消息,便亲自领了数名随从,骑马奔往。
到了目的地后,众人纷纷下马,让马儿暂些。
鲁肃身边这几位随从,那都是他东城会的人。
忠心耿耿,少有勇力。
众人先取盐巴,捏碎了掺入口粮里。
然后晃匀挂在马脖子上,让马儿自己舔食。
似乎已经做好了,此次绝不空手而归的准备。
“几位稍后,容我等先向先生禀报。”
下人见鲁肃这帮人来头不小,赶忙将消息报给了荀攸。
荀攸则气定神闲,命人将鲁肃请进来,但只见他一人。
鲁肃遂令众人留在屋外等候,自己单身进屋见荀攸。
双方相互叙礼一毕,随后各自落座。
荀攸暗自打量鲁肃形貌,体貌魁奇,颇有膂力。
“子敬先生自徐州而来,怎有空来襄阳见我一闲人?”
荀攸含蓄一笑,语气非常客气。
这时,侍婢敬上茶汤,鲁肃饮过之后才开口说道:
“今我主刘玄德在徐州立业,闻说公达先生素有贤名。”
“故遣我来征辟足下。”
鲁肃依旧保持了自己开门见山的说话习惯,没有什么弯弯绕绕。
荀攸闻言,尽管仍是强作镇定,可鲁肃却敏锐发觉他神情微微变动。
“我闻公达先生叔父荀彧,现任曹兖州司马。”
“颍川又是先生本乡,既不愿去投刘徐州,何不去投曹兖州呢?”
鲁肃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既然你荀攸来自颍川,颍川又是曹操的附属势力。
你叔父荀彧更是在曹操身边位居高位,为何要留在荆州呢?
其实荀攸并不想留在荆州。
他是想去当蜀郡太守。
因为蜀地山险城坚,人民生活殷实。
只是由于道路不通,才被迫暂时留在荆州。
“今天下未定,群杰并起,何者为雄尚不可尽知也。”
荀攸迎了一口茶汤,对鲁肃的问题答非所问。
而鲁肃却更加能够猜到荀攸心中所想了。
“……呵呵,诚如公达先生所言。”
“方今天下大乱,正是智士劳心之时也。”
“而公在荆州,观变蜀汉,不已久乎?”
历史上,荀攸是在他叔父荀彧投靠曹操五年之后,才加入曹操阵营的。
并且还是曹操主动征辟,荀攸才去的。
那么荀攸这期间到底在想什么呢?
其实,用曹操评价荀攸的话就大概能知道原因了。
曹操评价荀攸为:
——“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
荀攸表面看起来憨厚、胆小、怯弱。
而实际上睿智,勇敢,强大。
从来不炫耀自己的长处,夸大自己的功劳。
即“智可及,而愚不可及也。”
也许别人能达到荀攸的智慧,但他的低调别人却永远做不到。
其实,从这段评价就能看出荀攸是一个非常低调内敛,且善于隐藏自己锋芒的人。
他敢为了诛董而献身,又会因为想要明哲保身放弃任城相,转而求取蜀郡太守的位置。
曹操在征辟荀攸时,
曾对他说,我知道您在观察天下形势,现在我觉得您已经能够做出判断了。
言外之意,就是告诉荀攸他已经具备争雄天下的实力了,你可以来投靠我了。
因为这时候曹操不仅平定了兖州叛乱,还向豫州发展了自己的势力。
并且他还迎奉了天子,手握了汉末最重量级的政治筹码。
荀攸认为曹操可以成事,所以选择北上。
现在,
荀攸在荆州韬光养晦,实则就是在观察天下诸侯中谁能够成事。
而鲁肃所要做的,正是要告诉荀攸,加入他们徐州大家庭是可以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的。
“我主虽与袁术交兵,未分胜负。”
“然广陵城池坚固,兵精粮足,又有陈元龙之才,兼周幼平,蒋公弈之勇。”
“虽百万之众,不能克也。”
“今我主礼贤下士,正欲寻求贤才辅佐。”
“公达之智计,正是徐州之所需。”
“今不随我同返徐州共创大业,徒留荆州虚度光阴,忍看髀肉渐生。”
“何也?”
荀攸并未作答,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汤。
鲁肃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又道:
“今我主与袁术大战于广陵。”
“公达皆有豪情,何不往广陵走一遭?”
言外之意,就是让你先去“面试”一下自己的老板。
看他合不合你的心意,若是不合,咱们也不好强留你不是?
反正你待在荆州整天吃喝玩乐,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提议就相当中肯了。
荀攸顿时大喜,起身拜谢道:
“如此,就多谢子敬的美意了。”
正如李翊所言,汉末这些世家大族通常不会把鸡蛋装进一个篮子里,而是多面下注。
其实这些士族与主公的关系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是股东。
只有寒门出身的,才是主仆关系。
这种背靠大世家的,那叫入股。
既然是入股,自然不会盯着一家下注。尤其现在天下局势不明,谁也说不清未来会走向何种局势。
所以,荀攸还是决定亲往广陵前线见一见刘备。
两军交战,是最能体现一个主公的魄力与才能的时候。
荀攸待看过刘备表现之后,即便最后不为他效力。
至少也能当面向他表达谢意。
这是士人之间的礼节。
……
荆州,江夏。
水军大寨。
江夏太守乃是黄祖,苏飞任其水军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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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苏飞正在堂中观看文书。
忽听得堂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声中还夹杂着铃音,门外卫兵竟未通传。
苏飞抬眸一笑,来人果然正是好友甘宁。
他身着锦袍,头戴帽,腰间还系着铃铛。
这铃铛原本是甘宁做水贼时,习惯随身佩戴的。
如今虽然从良,依然习惯戴着。
估计是想用它来怀念过往的时光。
也有可能是单纯觉得这样很有逼格。
毕竟史书上写的是,“负毦带铃,民闻铃声,即知是宁”。
只要人们一听到铃声,就知道是甘宁来了。
甘宁可能比较享受这种感觉。
“兄长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甘宁与苏飞关系甚笃,在他面前并无多少顾忌。
直接大摇大摆走至近前,一屁股便坐在了他的身边。
苏飞摇了摇手中的文书,笑道:
“兴霸,你猜我今日收到了什么?”
甘宁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似乎醉酒未醒,直接躺在其身侧。
对苏飞说的话,不理不睬。
“兄长有话直说便是。”
苏飞顿觉无趣,便直接说道:
“今日我江夏收到了主公的文书。”
“徐州的使者要来荆州购置战船,我江夏这边的水师亦要出面配合来使择选战船。”
唔!
甘宁闻言,顿时酒醒,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忙问道:
“徐州的使者,来我荆州购船?”
“做什么!?”
瞧见甘宁这激动模样,苏飞又好笑又有些心疼。
甘宁自从改读兵书之后,便立下壮志,要建立不朽功勋。
他依附在刘表麾下,却见刘表不习军事。
于是认定刘表在这个天下不宁,群雄纷争的形势下,终将无成。
本来想走,却被好友苏飞挽留。
苏飞知道甘宁雄猛逸才,于是数次想将甘宁推荐给江夏太守黄祖。
但黄祖却以甘宁是锦帆贼出身,坚决不肯任用。
甚至还派人去诱化甘宁手下之人。
甘宁早有去意,但是黄祖不肯放行。
所以甘宁每日只能借酒浇愁,独自忧闷不堪。
苏飞看在眼里,一直想找机会帮甘宁脱身。
“听闻是刘徐州与袁术大战于广陵。”
“因江南多水,故而欲寻求战船。”
苏飞偷偷看了一眼甘宁的神色。
果然甘宁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正色说道:
“若只是保守广陵,何须用这般多的战船?”
“更别说还要使人来荆州另外添置战船。”
“吾观刘徐州志向不小,恐有并吞江南之志!”
甘宁说这话时,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
他弃贼从正道,本就是为了建立功业。
哪里可以施展他的才华,他就要去哪里。
历史上甘宁之所以投靠东吴,也是因为听说孙权在江东“招延俊秀,聘求名士。”
当时鲁肃、诸葛瑾都成了东吴的上宾,所以甘宁也想去试试运气。
当然了,这期间甘宁始终被黄祖困于江夏。
尽管甘宁立下过不少战功,黄祖却仍是不肯重用。
“我曾荐卿数次,惟主公不能加用。”
“日月逾迈,人生几何,卿宜自远图,或可得遇知己。”
苏飞拍了拍甘宁的肩膀吗,柔声宽慰道。
甘宁叹息一声:
“我虽有此志,不知何所可为。”
苏飞便将手中的帛书举过头顶,笑道:
“此岂非是兴霸脱离江夏的好机会?”
甘宁精神为之一振,忙近前问道:
“兄长此言何谓?”
苏飞开口解释道:
“如今主公择选战船,卖与徐州。”
“其数量多达三百余艘。”
“如此巨量的战船,岂能不派兵携往?”
“所以在昨日,州府中便下令,要挑选精锐之士,护送战船与徐州使节,回到广陵。”
“这江夏到广陵,要走过大半个长江,中间还要穿过彭泽湖。”
“水上风浪甚大不说,还得防范水贼侵扰。”
“兴霸,此岂非你的机会吗?”
(本章完)
第109章 一天是刘营人,一辈子是刘营人
第109章 一天是刘营人,一辈子是刘营人
苏飞提到州府中要找人护送战船回广陵。
这一下子点醒了梦中人。
首先鲁肃从荆州买到的战船,肯定是要从江夏运走的。
因为江夏郡顺着长江,刚好能够直达广陵。
这期间的路程横跨半条长江,中间还要穿过彭泽湖。
所以挑选的战士,肯定是要精通水性和掌舵航行的。
同时,江上水贼泛滥。
像海贼薛州,横行长江东海,麾下号称有万余贼众。
这些都是需要重点防护的。
而提到水贼,算是涉及到甘宁的专业领域了。
在道上混了那么久,锦帆贼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一般的水贼不敢轻易来犯,即便来了,甘宁至少具备对付他们的专业知识。
所以甘宁在此次护送的人选上很有竞争力。
“主公命人将此次护送人选的名单送上去,我已将这个名额给了你。”
“相信以兴霸的履历,选上不难。”
“到时候,你该会圆滑以处吧?”
苏飞双臂环胸,笑呵呵地冲甘宁说道。
甘宁激动地直接席地朝苏飞拜道:
“诚如是,我实在幸甚!”
甘宁在江夏走不脱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黄祖看上了他的部曲。
甘宁手下有八百人,都是当年跟着他一起闯荡江湖的。
个个都是水中好手。
黄祖眼馋,又不好明夺,只使人暗中贿赂钱财,煽动其部下投到自己这里来。
甘宁知晓这些事,虽然他那帮兄弟都拒绝了黄祖的利诱。
但谁又经得住时间的消磨?
甘宁担心时间一长,大伙儿在江夏没了盼头,心气儿没了。
就真的投到黄祖麾下了。
“既然刘使君兴购战船,说明其志在打造水师。”
“料其军中乏有水中锋锐。”
“此正是甘宁所谋之路也!”
甘宁将自己的内心的想法告诉苏飞。
他打算趁着这次护送徐州使者回广陵的路上,带着自己的部曲,投靠刘备。
苏飞颔首:
“兴霸有此志向,愚兄又怎能阻你前程?”
“现在刘徐州正在广陵大战袁术,战事焦灼,此正是兴霸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你且安心去罢!”
“日后若在刘徐州处谋得一官半职,切莫忘了作书回来,向愚兄报喜。”
“我当以你为荣。”
甘宁再次顿首,激动地拉着苏飞的手:
“兄长大恩大德,宁实不敢忘。”
苏飞只是遗憾地叹息一声:
“此去,山高水长,你切要保重。”
“愚兄恨不能与兴霸共赴疆场。”
甘宁闻言,虎目殷红,长跪不起。
苏飞赶紧上前把他扶起:
“兴霸何至于此?!”
“你我兄弟之间,无需如此见外。”
“你且回去好好准备一下,等主公的公文下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甘宁大喜过望,拉着苏飞便要去喝酒,扬言今晚不醉不归。
酒醉之后,要一起大被而眠。
几日后,襄阳文书下来。
不出苏飞所料,甘宁果然成功入选了此次护送战船去广陵的名单。
甘宁辞别苏飞之后,将自己的八百人部曲全部带上。
登上船后,先见鲁子敬。
鲁肃知眼前这人正是甘宁之后,又惊又喜。
暗想李先生让我来荆州一征辟荀攸,二征辟甘宁。
不想甘宁已经在路上了。
于是又去试甘宁口风,待得知其一直受阻于江夏,不得已才寻了个由头可以脱身之后。
鲁肃更是难以按捺心中的狂喜。
看来此次任务得以顺利完成了!
于是带着同行的豫州名士荀攸,放船东行,一路顺江而下。
朝着广陵方向去了。
……
此时的广陵,相较前些日子也算太平了不少。
这主要得益于关羽攻陷九江钟离,威胁袁术寿春。
袁术不得不收缩防线,保护九江。
所以广陵前线的兵马,也是一减再减。
李翊能够明显感觉到,袁军一开始一日至少两次进攻。
白日来了,晚上又来。
可渐渐地变成了两三天来一次,然后是七天来一次。
最后干脆直接撤出广陵前线,退兵回了历阳。
如此一来,这最后一路袁术兵马,也被李翊退了。
但李翊并未着急回下邳,因为他们定下的战略就是全力对付袁术。
既然青、兖、豫三州那里没出什么差池。
那就没必要着急回去。
留在广陵,可以更加专注地训练水军,以及对付袁术。
“子玉,你欺我也!”
李翊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厉喝,回头看去,乃陈元龙也。
“我如何欺你?”李翊问。
“当初你劝我来广陵饱享鲷鱼之脍,你我约定来日共享。”
“如今你来广陵已有诸多时日,我每每命庖人做好鱼脍,你都托由避席,不与我共食。”
“我方明白,原来你根本不喜食鱼脍!”
哈哈哈……
听到这话,李翊笑得合不拢嘴。
看着这个被自己忽悠了的陈登,李翊是真高兴。
能把这样的聪明人骗到这种地步,那他可太有成就感了。
他当然不喜欢生鱼片了,他可不想胃里吃出三升虫子来。
“既如此,翊向元龙赔个不是。”
李翊与陈登关系已今非昔比,平日也能玩闹。
陈登见状,反而咧嘴大笑:
“适才相戏耳!”
“我岂不知你遣我来广陵的真实目的?”
玩笑过后,忽有下人来报,扬州使者求见。
李翊与陈登对视一眼,陈登先开口问:
“来的是哪位?”
下人答曰,那人自称是许劭。
唔。
汝南名士呢!
许劭的从祖父许敬,许敬的儿子许训,许训的儿子许相,全都担任过三公。
而许劭创建的月旦评,更是一时引领大汉时尚。
所以他的名气是非常大的。
并且,许劭也是徐州人的老朋友了。
之前许劭去避难时,就是在广陵避的难,被陶谦待为上宾。
“快将之请入正堂!”
陈登即命人将许劭请入正堂。
然后又邀请李翊跟他一起去见许劭。
李翊欣然同意。
不单单是因为许劭是代表扬州来的。
更是知道许劭这个人极为擅长相面,且看看他会如何评价自己。
须臾,李翊与陈登在正堂见到了许劭。
双方相互叙礼过后,各自落座。
陈登率先开口:
“自子将去往淮南之后,已是多年不见。”
“不想子将仍然风采依旧。”
许劭开颜大笑:
“我不如元龙,如今已是广陵太守。”
“前日你大败袁军,威震南徐,使故人闻之好不叹羡。”
许劭说着,目光逡巡一圈,四下更无别人。
这才将心中疑惑说出来:
“听闻刘徐州在广陵亲自领兵,对抗袁术。”
“怎不见刘将军人呢?”
许劭暗道刘备莫不是不肯亲来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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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吧?
明明别人都说刘玄德礼贤下士,宽厚待人。
陈登连忙解释道:
“子将莫要误会。”
“刘徐州去射阳检阅水军去了。”
“广陵之事由我做主,子玉在旁行监察之权。”
原来如此……
许劭颔首,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汤。
然后试探性地问道:
“我听闻刘徐州乃是北地出身。”
“常言道,北人擅骑马,南人擅乘船。”
“刘徐州既为北人,如今却在射阳大肆训练艄公水手。”
“莫非有南下并吞江南之志吗?”
这话虽是许劭佯作不经意的一问,然攻击性却极强。
陈登立马警觉起来,正欲开言,李翊却在一旁抢先说道:
“我主所在,但施仁义。”
“今广陵御袁术,乃是吊民伐罪,非为一己之私。”
“况天下土地,唯有德者居之。”
“岂独为私者所有?”
许劭见李翊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方才见礼时,他已知此人便是刘备新得的军师。
初见之时,只觉此人年轻,未知其谋深浅。
方才一问一答,已知其才能矣。
许劭弯唇笑道:
“李先生此言有理,我主前日在曲阿亦为袁术所欺。”
“此景正与刘徐州相似,多赖江南有识之士,舍身为国,为我主筹粮举兵。”
“方才稳住当前形势。”
许劭不愧为一代名士,既化解了适才的争锋相对。
又巧妙地将扬州与徐州的利益绑在一起。
暗示李翊,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袁术。
李翊自然能听出许劭的话外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不知许先生,希望我徐州做些什么?”
啊?
哈哈哈……
许劭先是一愣,旋即被李翊的直爽给整笑了。
“好,李先生快人快语,那劭也就直言了。”
“前日在曲阿击败我主的,乃是孙坚之子孙策。”
“此小儿肆虐吴郡,荼毒江东,视我等士人如同草芥!”
“此诚为害不浅,是以我主希望刘徐州念在同宗之宜的份上,出兵相助!”
孙策在江东确实是屠杀了大量的江东士族,虽然这也为他后来招来了杀身之祸。
但这种暴行,无异使得江东人人自危,畏孙策如虎。
大家都空前一致地团结起来,抵御孙策的入侵。
李翊微一沉吟,说道:
“我主自上任徐州以来,对内恩威并著,招诱有方。”
“对外收服臧霸,驱逐袁谭。”
“使得徐州万里肃清,群民悦服。”
“如今徐州已是兵精粮足,将领骁勇。”
“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皆欲报我主之殊遇而尽本分也。”
“扬州、徐州,不过一江之表,本就应该互为友邻,相互扶持。”
“况刘扬州与我主同为汉皇宗亲乎?”
“袁术自领扬州事,又兼称徐州伯,擅长派兵如前广陵,掳我民众,淫我妇女。”
“此事,我主自然不希望在江东也发生。”
“许先生尽管放心,徐州上下一定会着重考虑刘扬州的请求的。”
许劭一愣,感觉自己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他很想问问李翊之前是做什么的。
到底出不出兵,你直接告诉我就完了呗。
让我等消息是几个意思?
你这太极打得也太好了。
看似说了很多话,实则又什么都没说。
简称说了一堆有用的废话。
“……这,我主不日将起兵,攻打孙策。”
“以收复曲阿、丹徒两县。”
“徐州方面愿不愿出兵,只需先生一句话即可,何必让在下等候?”
许劭站起身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实不相瞒,在下此来,身兼使命。”
“诚不宜久留,先生愿不愿意出兵配合我主,只以一言相告便好。”
“若是不愿意,先生也不必担忧两家就此结怨。”
“请先生尽管放心!”
许劭嘴上担保,刘繇不会怪罪刘备。
但这种场面话听听就好了,嘴上说不怪罪。
可将来真要有事了,谁心里不会没有个疙瘩?
“许先生稍安勿躁。”
李翊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安抚许劭情绪,让他重新坐好。
“许先生也知我主此时正在射阳湖检阅水军。”
“我主不在,我等臣下也不好擅自做主不是?”
“虽然我等私愿刘扬州能够收复曲阿、丹徒,但事关重大,还是等我主回来再做决定为好。”
你!
许劭傻眼了,你刚刚明明说刘备已经将广陵事务交给陈登跟你李翊两个人了。
你敢说你们两个会没有便宜行事之权?
广陵与曲阿、丹徒仅一江之隔。
只要广陵方面肯出兵,一日便到。
却用这种由头来搪塞我!
许劭正准备愤然离席,
但……
转念一想,自己此来若是没能求到援军,回去岂不被人笑话?
何况不管他求不求得到兵马,刘繇都是要出兵收复曲阿、丹徒的。
自己回去的意义不大。
索性留在这里,安心等候消息。
万一真能求得广陵方面出兵,南北夹击,料孙策小儿如何抵挡?
孙策是抛弃了袁术这个大后方,绕过秣陵,进驻曲阿的。
所以他是没有后援的。
只能倚靠曲阿、丹徒两县抵御进攻。
若非孙策勇猛善战,何须广陵出兵,刘繇自己便把他灭了。
奈何曲阿一战,使这小子打出自信了。
刘繇纵然自己有再战的心思,可军中将卒大多畏孙如虎,心生惧意,不敢再战。
所以,扬州方面是渴望广陵能够出兵配合的。
“许先生放心,等我主那边收到消息。”
“李某一定第一时间知会许先生。”
李翊信誓旦旦地向许劭保证。
许劭暗道也只能如此,只得拱手道:
“那这段时间就叨扰两位了。”
“……哈哈哈,许先生乃天下名士,今肯屈尊纡贵。”
“我广陵上下皆深感荣幸。”
陈登与李翊皆相视大笑。
(本章完)
第110章 许劭震惊,李翊强的可怕,这我主还玩个毛?(求订阅)
第110章 许劭震惊,李翊强的可怕,这我主还玩个毛?(求订阅)
当晚,李翊与陈登设宴款待许劭。
次日,两人又带着许劭去参观他们的武库,把上次大败袁军的装备一一展示在许劭面前。
然后又带许劭去观察旱寨。
三人并马登高而望,李翊笑问许劭道:
“我闻子将见识广博,观我这旱寨如何?”
许劭叹道:
“依山傍林,前后顾盼,出入有门,进退曲折。”
“虽孙、吴再生,穰苴复出,亦未必过此矣。”
许劭暗叹无怪刘玄德能够大破袁军,这等布军之法,着实精妙。
李翊笑道:
“许先生实在过誉了,翊实乃庸才,尚望先生指教。”
“元龙,正巧昨日有批新的战船下水。”
“我等带许先生去观水寨如何?”
陈登欣然道:
“若是子将肯惠顾,自无不可。”
许劭问什么战船下水,李翊便将前日他们在扬州募集船匠的事说了。
并且还把徐州造船屯的许多细节都告诉了许劭。
其态度之坦诚,令许劭大感震惊。
跟着二人去看了水寨。
皆有艨艟战舰,列为城郭。
中藏小船,往来有巷,起伏有序。
许劭叹道:
“贵州船匠,皆是江湖好手。”
“我在扬州鱼水之乡,见过许多艨艟走舸,饶是上佳战船,也不过至此矣。”
于是,
心中对徐州的实力更加感到心惊,也对刘备这个人愈发好奇。
他虽未与刘备谋面,但在徐州一年多的时间,就能建造出一支如此强悍的水师。
谁见了不惊叹?
最后,两人又带着许劭去教场参观他们的军队。
李翊命赵云、田豫、牵招各率一队骑兵出列。
又命徐盛、周泰领步兵于中间配合操演。
少时,
只见盔甲鲜明,衣袍灿烂。
金鼓震天,戈矛耀日。
四方八面,各分队伍。
旌旗扬彩,人马腾空。
果真是虎卫雄兵,天降之师。
许劭惊得合不拢嘴,叹道:
“我在扬州,未见有如此多英雄人物!”
李翊暗笑,他其实也耍了点小心思。
方才操演之时,他不仅把最精锐的部队拉了出来。
更是命赵云、田豫、牵招、周泰、徐盛等英雄豪杰齐齐上阵。
这么多ssr聚在一起,那你当然一次性没见过这么多英雄人物了。
就这套阵容,哪怕给孙十万,都不至于有合肥惨败。
李翊自谦道:
“其实我徐州不爱见兵戈,但以仁义治人。”
“如今广陵在前线,民户皆迁入内地,未教子将观我徐州风土。”
方才见识了广陵的军容,暗思刘备有此军力,料袁术不能敌也。
而这位李先生谈吐风雅,口似悬河,有英雄气概。
无怪年纪轻轻,便能位居徐州高位,深受刘备信任。
便试探性地问道:
“莫非刘徐州有此,皆赖先生之功?”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自谦笑道:
“许先生过誉了,翊本一山野庸才。”
“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说着,又暗想丞相这句话没想到放自己身上意外的很合适。
回想起自己刚来之时,被曹兵追着砍的狼狈景象,尤感到唏嘘。
“奈何曹操加兵祸于徐州,蒙刘将军相救,不弃鄙贱,用我为军师。”
“由是感激,遂许我主以驱驰。”
“至于许先生所言的天下奇才么,实不敢当。”
“文武全才,智勇足备,忠义慷慨之士,我徐州动以百数。”
“如翊不才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记。”
“譬如翊身边这位陈元龙,才智便十倍于我。”
陈登忽然被李翊点名,愣了一下。
暗思自己确实自负于自身才气,但见着李翊这一年多来的政绩与军功之后。
还是忍不住暗叹:
“登之才,自愧不如李子玉也。”
许劭内心波澜不平,暗想李翊之才已是凌云万丈。
若徐州似他这样的人,以车载斗量的话。
那刘扬州真的配与玄德公结盟吗?
与玄德公同为宗室,似乎反倒成了刘繇高攀了。
许劭早就听说过刘备宽仁有度,能得人死力。
仅在广陵一地,便见着了如此多的英雄豪杰。
可见传言非虚。
若诚如是,那天下英雄谁敌手?
唯有他刘备一人,可匡扶汉室,再兴社稷了……
三人联袂走在一起,许劭边走边说:
“我听闻曹兖州二伐徐州,凡大军过处,多所残戮。”
“彭城、东海、下邳皆受其害,人口大减。”
“适才先生却叫我去观徐州风土,何也?”
陈登闻言,牵唇笑道:
“子将初识子玉,不知其才。”
“去岁子玉聚拢流民,练兵屯田,普查户口,分配种子工具。”
“一年下来,徐州生产已经恢复不少。”
“若有空时,子将当去下邳看一看。”
“那里是徐州治所,也是子玉与刘将军重点发展的地方。”
“我上次去时,已见其风貌大改。”
“今又过不少岁月,想来更加繁荣昌盛。”
陈登说的是实话,下邳作为徐州治所,李翊在这里投入了大量资源。
不论是引水灌溉,还是拨款建设各种基础设施。
甚至是基层人民的各种福利政策。
发展的优先级始终处于徐州第一位。
所以下邳的富裕程度,远超徐州其他郡县。
贫富差距也拉开的很大,远超其他州郡。按李翊的构想,就是先全力打造下邳,争取把这里建设成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以此吸引天下名士贤才过来。
等下邳富裕了,人口增长了,自然能够慢慢带动周围郡县的发展。
“世外桃源么……?”
许劭听到陈登的描述,愈发对下邳感到好奇,连忙问:
“未闻下邳风土人貌如何?”
李翊不假思索答:
“鸡鸣犬吠相闻,市井闾阎不断。”
“田肥地茂,岁无水旱之忧。”
“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
“所产之物,阜如山积。”
“天下莫可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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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李翊有夸大的成分在。
但是靠着全徐州的资源倾斜,下邳的确是富得流油。
并且这也是李翊定下的,对下邳未来建设发展的目标。
许劭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如果这段话是初见李翊时,李翊对他说的,那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
可今日伴游了一上午,许劭已经对李翊佩服的五体投地。
对于他说的话,更是由不得他不信了。
过了许久,才恭恭敬敬地在李翊与陈登面前作了个揖。
“今日一游,劭实在受益匪浅。”
“多谢两位大贤!”
说着,躬身行大礼。
陈登忙上前将之扶住,惊叹道:
“子将何至于此?”
你祖上也是三公级别的人物,何必行如此大礼呢?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折服了?
“好了,今日也忙活了一上午,先去用午膳罢。”
李翊拉着二人的手,准备回府衙去吃午饭。
刚命庖人去备好饭食,忽传来消息。
鲁肃从荆州回来了!
李翊闻言大喜,“子敬此行竟如此神速!”
鲁肃办事效率确实高,因为李翊交给他的任务,不单单是买船。
还有征辟荀攸、甘宁的任务。
也不知子敬是否将这二人带回来了。
由于鲁肃此行回来,还有许多荆州的人员一起陪同。
毕竟要护送三百艘战舰,大家一路大是辛苦。
李翊即命庖人烹羊宰牛,款待荆州来使。
随后,又与陈登等广陵高级文武大臣,一起来迎荆州的使者。
荆州使者刘先刘始宗,现任荆州別驾。
李翊与之叙礼过后,将之请入正堂。
随后又去慰问鲁肃。
“子敬一路辛苦,竟能从荆州买回三百艘战船,大是不易。”
“待主公回来,我自当向主公表奏功绩。”
鲁肃拱手谢道:
“幸不辱命。”
李翊又注意到鲁肃身旁有一文士,双目有神,貌白神清。
赶忙询问是何人。
鲁肃主动介绍,这便是此前李翊让他征辟的荀攸。
李翊上前执其手,笑道:
“公达在襄阳安乐否?”
“我与我主在徐州可是望眼欲穿了。”
而荀攸却颇感震惊,万没想到刘备那位新得的军师,号称其谋深不可测的天下奇才。
竟会如此年轻。
观其形貌,更是丰神飘洒,器宇轩昂,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此间不是说话处,请公达先入正堂,随后我再来与你叙谈。”
李翊由于要忙着接待客人,只能暂时先搁置荀攸。
让他先上桌吃饭。
自己则得继续接待荆州来客。
而陈登则负责在堂内安顿众人。
这些活本来应该老刘来做的。
奈何他现在在射阳湖检阅水军,只能由李翊和陈登代为分忧了。
随后,李翊与荆州来的众官员一一见礼。
又见着来了一位身长七尺有余,穿戴锦袍,头插鸟羽,腰佩铃铛的壮汉。
连忙又问:
“此非甘兴霸乎?”
未等鲁肃开言,李翊便直接道出了甘宁姓名。
甘宁一愣,道:
“李先生也知巴郡甘兴霸耶?”
李翊闻言,弯唇一笑,冲他腰间指道:
“纵不识甘兴霸,也识得此铃。”
“时人常言:负毦带铃,民闻铃声,即知是宁。”
“我见兴霸配此铃铛,便已尽知。”
甘宁又惊又喜,这铃铛是他作为锦帆贼时最为自傲的东西。
所以平日始终带在身边。
但也为他招来了不少麻烦,那就是大家都会知道他以前当过锦帆贼。
他本来还在想自己身为“锦帆贼”,来到广陵会不会不受待见。
毕竟他在荆州时,就因为过往履历被冷落了。
刘表、黄祖皆不肯见用。
尽管一路上,鲁肃一再向甘宁保证。
刘玄德礼贤下士,求贤若渴,断不会因甘宁过往履历而嫌弃。
李子玉先生更是虚怀若谷,宽仁有度。
就是他力将甘宁荐给刘备的。
但甘宁始终是半信半疑,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生怕遇上第二个黄祖。
就是看不上自己,却又看上了自己的部曲。
便把自己扣在广陵,不肯放行。
那样岂不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穴。
现在见着李翊,甘宁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本章完)
第111章 许劭相面,李翊乃超世之杰,非本时代人物
第111章 许劭相面,李翊乃超世之杰,非本时代人物
甘宁早年横行蜀中,轻侠杀人,藏舍亡命,出入纵横,威名赫赫。
就连其侍从之人,那都是身披锦绣,往来出入,光鲜亮丽。
然在荆州被冷落了近两年,这极大挫动了甘宁的锐气。
现如今终于有赏识自己的人出现,甘宁自然是欣喜不已。
上前朝李翊拜道: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正是巴郡甘兴霸!”
“李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一见!”
李翊大喜,将他搀扶起身,握住他的手掌,神情欢愉:
“甘兴霸之名,我在徐州久有耳闻。”
“曾数次荐于主公,主公亦爱兴霸之才,故此次遣子敬去往荆州。”
“来征辟兴霸。”
“今日难得一会,何不与我等入正堂,共饮美酒?”
甘宁虎目殷红,感动得无以复加。
与李翊等人同入正堂的都是些什么人?
那是许劭、荀攸这种天下名士。
像甘宁这种武夫,又是有锦帆贼履历的人,竟能与他们一起入正堂饮宴。
这是何等的殊荣?
“宁久闻刘徐州礼贤下士,早有心前来拜会。”
“不想得李先生厚待至此,实在愧不敢当!”
甘宁本身是一个极好面子之人,刚来徐州,便得到徐州二把手的礼遇。
再与之前在荆州的遭遇两相对比,自是感动得不能自已。
对李翊说的这些话,也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李翊趁着甘宁动情之际,赶忙说道:
“我主仰慕甘将军风采久矣,朝夕期盼,只求一晤。”
“今甘将军至此,此天将将军赐予徐州也。”
“今日得见,实在大慰平生。”
“待我主从射阳回来,翊自当将兴霸荐于主公。”
甘宁大喜过望,再次朝李翊一拜,声若洪钟:
“宁身逢乱世,随波逐流。”
“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明主,求遇伯乐。”
“今幸遇先生,宁愿与先生携手并肩,辅佐刘徐州,共扶汉室!”
唔。
匡扶汉室这句话从甘宁嘴里说出来还挺违和的。
不过想来他也知刘备的志向,所以回答的也比较圆滑。
李翊牵着甘宁的手,带着他进正堂饮宴。
路上阐明了目前徐州所面临的难题。
“想来兴霸适才已经知道,我主去射阳湖检阅水军了。”
“我主如此重视水军,像兴霸这样的水军之才,自是用武之时。”
甘宁颔首,正色说道:
“我来广陵之时,也见此广陵濒临长江水道,境内更是水网密布,湖泊甚多。”
“再适宜训练艄公水手不过。”
说话间,已到席上。
李翊安排甘宁跟赵云、田豫、徐盛等人坐一桌。
既然将来就是同事了,李翊又将众将一一介绍给甘宁。
甘宁自恃武勇,原本相当自傲。
可在与众人一一接触之后,才深感震惊。
与骑战天才赵云、田豫、牵招相比不说。
单就陆上指挥作战,甘宁自叹不如田豫、牵招二将。
论单打独斗,武艺精湛,弓马娴熟,甘宁又自觉敌不过赵云。
而自己引以为傲的水上操舵,也仅仅小胜周泰、蒋钦一筹而已。
这令甘宁心中震惊不已,暗道区区一个广陵便有如此多的英才。
那整个徐州会有多少?
于是乎,甘宁那自傲之心顿时大减。
看来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确实不可小觑。
日后,
他当要小心谨慎,尽心竭力辅佐玄德公才是。
没办法,老刘身边英雄豪杰太多,卷的有点厉害。
由不得甘宁不努力进步。
这边甘宁与徐州众将聊得欢愉,那边许劭、刘先、荀攸等文士也聊在了一块。
尤其荀攸与许劭,两人是豫州老乡,同时也是旧识。
久未相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
但两人的政治立场又不同,所以说话时都各自有所保留。
两个聪明人,很快都探明了对方的来意。
荀攸知许劭是代表扬州,来找刘备求援的。
许劭也猜到荀攸是来“面试”自己未来老板的。
许劭又将自己上午的所见所闻所感,一一告诉了荀攸。
“真有此事?”
荀攸听罢,大感震惊。
“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许劭信誓旦旦地说道。
荀攸沉默半晌,旋即缓缓开口问道:
“子将善于识人观面,观李子玉此人如何?”
许劭沉吟片刻,捋着颔下胡须正色说道:
“观其形貌,龙章凤姿,仪表堂堂。”
“至于其才识如何,以我观之。”
“文可明孔、孟之道,武可达孙、吴之机。”
“思通道化,策谋奇妙,是谓术家。”
“其超世之才,旷古绝今,若非本时代人物也。”
嘶……
荀攸倒吸了一口凉气,适才他只与李翊有过一面之缘,未知其深浅如何。
而许劭却是实打实的见识到了这一年里李翊的所作所为,加之其又善于相面识人。
竟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而刘备竟能使这样的奇才,心甘情愿辅佐其左右。
究竟有何魅力?
之后,荆州来的高级官员也已到齐,各自讲礼叙坐。须臾,排上酒筵。
李翊与陈登二人负责招待,殷勤劝酒。
饮至更阑,方始罢席。
陈登安排住所,命人扶着众官员回房歇息。
李翊倒不着急睡,索性到城头去吹吹晚风。
陈登也觉腹中难受,也陪着李翊来城头透气。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忽见远处升腾起点点星火,还隐隐有叫喊之声传来。
李翊与陈登对视一眼。
“难道是敌袭?”
陈登惊呼道。
李翊赶忙取下望远镜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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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望远镜有夜视功能,所以晚上也能看得清楚。
好在这两万大洋没白,果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不是袁术的人马。”
李翊淡淡说道。
值夜的护卫匆匆忙击鼓传令,大呼敌袭。
众将士在广陵久战鏖兵,早已习惯了敌人夜袭。
所以都是披甲入眠,一闻鼓声,纷纷手持兵刃,赶来防卫。
而令李翊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跑来的人竟是新加入的甘宁。
原来甘宁也习惯醉酒之后,去吹河风。
他反倒是最先看到敌袭的,所以第一时间跑来向李翊汇报。
“军师,就命宁率领本部部曲,前去截杀这支船队。”
“只消一个时辰,宁定斩贼首而还!”
甘宁此人确实悍勇异常,但也有缺点。
就是残忍嗜杀。
他跟张飞一样,喜欢虐待手下人。
但张飞最多就是打几鞭子,过两天就忘了。
而甘宁则是不虐待则已,一虐待就要虐待至死。
不给你复仇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甘宁没有被属下刺杀的原因。
“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未知来敌多少,兴霸不可轻动。”
李翊按住了跃跃欲试的甘宁。
但想着他如此积极来找自己,肯定是着急着建功,证明自己。
于是又补充道:
“可与你七条小船,你带四十个人前往探查。”
“看看来敌多少,我这边才好防备。”
甘宁顿时大喜,恭敬行礼:
“军师放心,宁去去便回。”
巨大的骚动,也惊醒了那些酒醉的荆州官员。
不少人穿好衣服,纷纷起身前来查看发生了何事。
“李先生,李先生!这是怎么了?”
一下子城头变得拥挤嘈杂起来。
李翊神色如常,淡定地安抚众人道:
“未有大祸,只是几个宵小之徒来此作乱。”
“我已派人前去探查情况,少时便回。”
“诸公可继续回房歇息,不必操心外来之事。”
这……
众官员面面相觑,举目往城外看去。
但见江上火光点点,哪里像是才几个宵小?
陈登也出面过来安抚众人情绪:
“诸公是客,不必操心。”
“此处自有我和子玉料理,诸公可安心回去。”
“明日天亮之时,我保管江上风平浪静。”
“然后陈某亲自送诸位登船返回荆州。”
陈登身为广陵太守,却不想在接待荆州来客时,会发生这种事。
这让他脸上大是无光,心中暗自发誓要教教这帮不知死活的贼蚁做人。
荀攸主动上来提意见:
“我观这支船队,不像是正规军,更像是海贼。”
“只是未知其来人多少。”
“不妨先用小船载好引火之物,以火阻于江上,先将之驱逐登岸。”
“以保万全。”
李翊从善如流,即命人备了些引火之物,置于船上。
点做火船,发至江上阻路。
果然江上水船,因见了火船,怕烧到身上来,不敢继续前行。
少时,甘宁匆匆回报。
“禀军师!”
“来舰甚多!未知其江上有多少人众。”
甘宁回报之际,心中隐隐有些后怕。
刚刚他夸口,一个时辰内要斩贼首。
但没想到亲自去看了之后,才发现江上的船只远超出他的想象。
这等数量的舰船,即便是一方太守都未必能够拿的出来。
但甘宁不是怕死,怕的是刚刚夸下海口没完成,食言丢了面子。
好在李翊把他劝住了,不然就丢人丢大发了。
“来者必是水贼。”
甘宁向李翊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兴霸何以如此笃定?”
甘宁抱腕解释道:
“宁此前亦做水贼,所备船只多为走舸小船。”
“只因其能随波逐浪,掌舵航行,棹桨旗帆也好携带。”
“倘遇官兵,也能分船而走,隐于江上。”
(本章完)
第112章 遥想李翊当年,雄姿英发,鹤氅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第112章 遥想李翊当年,雄姿英发,鹤氅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水贼侵袭,涉及到了甘宁的专业领域。
李翊便问道:
“兴霸在江上横行多年,你觉得这会是哪一支水贼?”
甘宁略加思索,然后道:
“江上水贼繁多,当以海贼薛州为雄。”
薛州……
李翊与陈登对视一眼,此人不正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在长江、东海一带兴风作浪的海贼吗?
陈登曾提到广陵不好大规模训练水军,就是因为最适合做港口的江都,容易受到水贼侵扰。
当时李翊便提出,如果能够招安薛州这个江海巨贼,其余的水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元龙,我们去水寨。”
“……嗯。”
陈登跟着李翊一同前往水寨。
李翊点了几艘艨艟大船,又命蒋钦、徐盛、周泰、甘宁等水中好手一起登船。
陈登惊问道:
“子玉要亲征这薛州?”
李翊负手而立,淡然道:
“怕他作甚?”
“我视天下鼠辈犹草芥耳,况一海上跳蚤耶?”
“此战若能擒了薛州,就将之招安,为我江上水军作保。”
“若未能擒住,就让他死在江上,除去首恶,以震我徐州水军之威。”
众将闻言,无不心生豪气。
齐齐向李翊拱手道:
“任凭军师调遣!”
李翊先嘱咐陈登:
“就劳元龙多费心思,坐守广陵,安顿好荆州来的官员。”
“莫要滋出事端来,坏了我徐州声誉。”
陈登颔首,就于岸旁作揖道:
“子玉安心去罢,我会在广陵设下庆功宴。”
“等你回来共享鲷鱼之脍!”
这小子!
李翊弯唇一笑,命人备好火船二十只。
在船内装载芦苇干柴,然后灌以鱼油,上铺硫磺等引火之物。
船尾系上走舸,方便艄公水手驱使。
万事俱备之后,乃命舵手驱船出了水寨。
那边水贼船只被火船阻路,一时不得进。
众贼之首,果然如甘宁所言,乃海贼薛州。
他横行长江、东海数年,麾下已聚集有万余众。
平日就带着走舸小船,以及少量的艨艟、斗舰,劫掠江岸沿海一带。
小县小郡挡他不得,而大县大郡每每派兵出来征剿他时,他早已登船走了。
众官兵皆赶他不上,只能眼看着他满载离去。
如此,往复数年。
作为江海之贼,道上的消息自也灵通。
这日,薛州听闻荆州有三百艘舰船驰往广陵。
船上载了不少荆州来的高级官员。
于是贼心大起,打算出兵劫了这支船队。
纵无多少财物,掳了这些官员,向其家属勒索赎金也是极好的。
只是不曾想这支荆州船队,船上似有江上好手。
薛州几次都没机会拦截住它。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到了广陵。
薛州恼了,索性一发狠,趁着晚上天黑不见五指,上岸劫掠一遭。
他其实也抱了侥幸心理。
暗想这些荆州官员与徐州非亲非故,只要自己带足船只人手。
摆出气势来,吓住徐州人。
料他们不会为了这群荆州人跟自己拼命。
此时,海风大作。
薛州于船头隔江遥望,看看月上,照耀江水。
如万道金蛇,翻波浪戏。
薛州迎风大笑,自以为得志。
回首谓群贼道:
“广陵太守陈元龙又如何?”
“自以为用火船便能阻我去路,待火熄了,我自上岸。”
“劫了荆州众员,再与诸弟兄到江上去逍遥快活,同享富贵。”
众贼闻言皆仰头大笑。
这么多年来在水上横行,来去自由,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
就在众人自以为是,忘乎所以之际。
忽有一贼,指着江岸,大声说道:
“宗帅,江北隐隐有簇帆幔,使风而来!”
薛州不慌不忙,站立船头,凭高而望。
只见一队战船迎风驶来,只是天黑看不清旗面,不知是广陵哪位将领的旗帜。
“我等闹出甚大动静来,早已惊动广陵官员。”
“他们此次好似动了真格,出动水军,要来拿我们!”
有贼众开始窃窃私语,表露担忧。
“是也,我也听闻刘徐州正在广陵兴建水师。”
“此次官兵出动的如此神速,莫不是想试试新练的水军如何?”
哼~
薛州轻哼一声,面露不屑。
这些徐州人实在胆大妄为,竟敢拿他们当作经验宝宝。
以为我们兄弟这些年在江海上混出来的是虚名吗?
“宗帅,不如撤了吧?”
有贼众向薛州提议。
这其实也是他们海贼一贯的行事风格,来去如风,抢在官兵到来之前隐于江海之上。
以保证损失最小。
也正是靠着这种苟法,才能使他们混迹江海多年,聚众高达万余。
“不!”
薛州挥了挥手,拒绝了手下人撤退的建议。
换作往常,官兵只要出动,薛州便会立马撤退。
但这次不同,徐州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一群水中的新兵蛋子,出来的如此神速积极。
太不拿我们兄弟当腕儿了。
须得给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兵一点教训,否则日后所有的官兵都以为他们好欺负。
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到岸上劫掠?
“诸位不必惊怕。”
“都是群新习水战的兵子,怎比得我等兄弟弄浪多年?”
“何况我们船多,他们船少。”
“以众敌寡,何惧之有?”
“来,听我令,迎船驶去!”
一声令下,众贼将船只向正前方驶去。
薛州又命人乘小船,上去示威呐喊。
“前面的官船且休再往前,快快下了蓬。”
“我等饶你们不死!”
众贼齐声高喝,语中带笑。
言未绝,弓弦相处,前排贼众齐齐落水。
众贼大惊,赶忙奔回大船去。
薛州瞪大眼睛,忽觉江上的官船渐渐变多。
正惊疑间,
只见船如箭发,一艘艘火船向前撞来。
原来李翊此次多备艨艟大船,大船中藏有小船。
待船只靠近,命人放出小船,再添上引火之物,点做火船。
朝薛州的船队撞去。
风助火势,火趁风威。
焰焰涨天,映得江上一片大红。
这些火船背后又都系了走舸小船,船上载了水中健儿,各执刀斧。
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火船轰然撞上薛州军的船只。
众贼寻思这帮人是要拼命,顿时乱作一团。
火船如箭发,来得紧,无处逃避。
有的人舍不得弃船,被广陵水军登上船来,一刀砍死。
有的人赶忙跳入水中避祸,方一探出头来,又被砍死在水里。
“徐州人疯了!”薛州骇然失色,暗思这帮人用走舸系着火船,来撞自己。
岂不是要玉石俱焚么?
这种战法,是真正意义上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边交战,有死无生。
谁有足够的勇气,敢与对方搏命,才有生还的机会。
可偏偏薛州这帮贼众,身上全是匪气,平日欺软怕硬惯了。
真到要搏命的时候,哪里有勇气上前?
一见火船撞来,个个像下饺子一般入水,战也不敢战。
但见江面上,火逐风飞。
一派通红,漫天彻底。
薛州见众人不能成事,即命人调头。
忽见背后有人驾着舟船,冒烟突火,直奔薛州的舰船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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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州被烟熏得难受,眯着眼睛去看,只听得风中有铃声。
为首船只,立着一员穿戴锦袍,头插鸟羽,腰佩铃铛的壮汉。
手持长刀,当风而立。
一手叉腰,冷笑道:
“薛州,识得甘兴霸否!”
锦帆贼?
同为道上中人,薛州岂会没听过甘宁名声?
“甘兴霸,多年不见,怎的混成这般模样?”
虽然势穷,可平日流氓惯了,到这个时候薛州嘴上依然不忘嘲讽。
“我往日与你无冤无仇,今日何故作官兵的走狗来赶我?”
“兴霸之所为,诚为道上之人耻笑耳!”
甘宁却不以为然,弯唇笑道:
“我已不做水贼多年矣。”
“今已效忠刘徐州,薛兄可速速下蓬,朝江心抛住。”
“然后自缚上船来,向李先生请罪。”
“李先生宅心仁厚,指不定可以饶你一死。”
“此乃宁肺腑之言,可莫怪我不顾及道上之义,没有提醒你。”
“若是迟了,只恐你性命难保!”
薛州闻言,放声大笑。
“我薛州纵横江海多年,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凡所到处,必满载而归。”
“今日失手,我敬那李翊是个英雄。”
“不过想要擒住我薛州,还欠点火候。”
撂下一句狠话,薛州即命调转船头。
甘宁拽起满帆,抢风而使。
薛州见甘宁追的紧,也不慌也不忙,即命人取下小船去截住他。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哥,薛州身边又岂会没有敢死之士?
须臾,数只小船朝甘宁船只驶去,以船身阻路。
似要以死换取薛州生路。
甘宁遥望前船不远,索性直接弃了船只,登上敌船。
拔刀在手,一连砍倒数人。
站在船头上,高声大叫:
“且休走!快随我回去向李先生认罪。”
“此般去了,汝命休矣!”
薛州在船上抚掌大笑:
“此般我留了,项上人头才是真正要悬于广陵城上。”
说话间,又见两路水船袭来。
乃周泰、蒋钦也。
“兴霸休慌,我等奉军师之命,前来助你!”
甘宁大喜,高声叫道:
“二位快与我小船,我去追薛州!”
周泰将脚下船只交给甘宁,自己则与蒋钦拦截住薛州的贼众。
甘宁抢风追赶,薛州见状,怒道:
“汝一人也敢来赶我!”
“看我射你!”
即命人张弓搭箭,朝水上射去。
未料想甘宁眼疾手快,抢在众人张弓之前,先拉满了弓。
一箭射向船头,正中蓬索。
那蓬坠落水下,船只立马失了横。
众弓手没了准心,皆扶着船头,摇摇欲坠。
甘宁冷笑一声,抬手将船上拽起满帆,乘顺风向前,船走如飞。
少时赶上,甘宁一个箭步跳上贼船。
薛州即命人围了甘宁。
甘宁挥刀乱砍,血如泉喷,断肢横飞。
众皆畏甘宁之勇,一时不敢上前。
薛州见状,忙出声劝慰道:
“兴霸,如今你孤身一人,擒不了我。”
“不若你我各走大道,我放你回去,你也莫要赶我。”
甘宁冷声笑道:
“我奉军师之命前来擒你。”
“空手而回,如何交差?”
言讫,甘宁一个腾身,绕至薛州近前。
薛州未及反应,便被甘宁一脚踹入水中。
“宗帅!”
众人大喊一声,正欲上前相救。
谁料甘宁也似下饺子般窜入水中。
薛州水性不差,奈何甘宁技高一筹。
在水中扑腾了两下,便被甘宁制住,锁住咽喉,动弹不得。
船上众人皆不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甘宁劫走了薛州。
少时,徐盛率船队赶来接应,甘宁将薛州送上船去。
立马便有几名武士上前将他扑倒,用铁索缚住。
“此人便是薛州?”
徐盛上前扶住甘宁,用手指着问道。
甘宁笑着说道:
“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他。”
徐盛闻言大喜,拍了拍甘宁的肩膀,赞叹道:
“兴霸你初来乍到,便立下如此大功。”
“待回去见了军师,军师一定会很高兴。”
“将这薛州带去,必有重赏!”
甘宁平生最好面子,被前辈这般称赞,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回头往江上望去,只见一派通红,火逐风飞。
徐州官军正在与水贼接船搏杀。
“这些水贼如何处置?”
“可要增派些人手吗?”
徐盛摇了摇头,“你已擒了贼首,余众皆蝼蚁耳,不足为虑。”
“少时便作鸟兽散,料军师也会收兵。”
果然,当擒住薛州的消息报给李翊之后。
李翊当即下令,立刻撤军,不必恋战。
一声令下,各船纷纷调头,返回广陵。
至于江上众贼,本就没甚战意,见官兵主动撤了,当即也掉头走了。
还有不少人,似无头苍蝇一般在寻找薛州。
浑不知其已被甘宁所擒。
半个时辰后,江上逐渐平静下来。
徐州水军靠岸下船。
甘宁急于邀功,亲自押解了薛州,来见李翊。
“军师,此人便是贼首!”
甘宁一身锦袍全部染红,自己身上却未带多少伤势。
赵云等将见了,也暗自觉得惊奇。
感叹甘宁不愧为水中好手,若叫他们来。
像甘宁这样冒烟突火,冲入敌阵,也不敢说不负伤势。
“好!兴霸真乃虎将也!”
李翊拍了拍甘宁的肩膀,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
(本章完)
第113章 刘备:我就离开几天,先生便干出这么大的事来?(求追订!)
第113章 刘备:我就离开几天,先生便干出这么大的事来?(求追订!)
李翊初次用兵,便大破海贼薛州。
荆州来的众官员见了无不惊叹。
尽管陈登一再安抚众人情绪,告诉大伙可以安心回去睡觉。
可城外就在打仗,他们怎么可能睡得着?
是以,个个趴着墙头,亲眼目睹了一场江上大战。
好个李子玉,雄姿英发,鹤氅纶巾。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一晚不到的时间,便将这纵横江海多年的海贼薛州给生擒了。
“现在公达可能信我之言了?”
许劭淡淡地说了一句。
在见识过李翊之才后,他反倒是众人之中情绪最为稳定的。
荀攸啧啧赞叹:
“李子玉胆识过人,这般魄力,天下少有。”
“方才出水寨之时,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断不能有此大胜!”
荀攸面上虽然依旧保持了自己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但内心实则不平。
那边李翊仍旧在表奏众人功绩,对于擒到的贼首薛州是看也不看。
只顾着赞叹众人的悍不畏死。
尤其甘宁,孤舟冒烟突火,生擒海贼薛州。
“兴霸勇猛骁锐,水中易舟,轻捷如飞,独舞船帆。”
“挺身陷阵,万人辟易,所向披靡,真乃当世之虎将也。”
“以兴霸之才,岂是一夫之雄?”
“来日当统帅千舟万军,驰骋大江,纵横汪洋。”
企业文化,先给新入职的员工画大饼。
好好干,将来你一定成就非凡。
李翊本身作为企业高管,深谙此道,描述之时生动形象,活灵活现。
“兴霸当以此为志,我也必以你为荣。”
甘宁听后果然受用,面红耳赤,憧憬无限。
他弃贼从正道,正是为了这个宏伟志向。
当即单膝拜道:
“蒙军师期许,宁当时时以此自砺,不敢松散懈怠。”
李翊闻言,顿时大喜:“善!”
即命人取来温酒,亲自斟给甘宁。
一壮其威,二彰其荣。
随后,众人又问这海贼薛州如何处置?
李翊这才直面薛州,面色如冰,冷冷说道:
“汝识我否?”
薛州惶恐答:
“从前不识,今日方知先生威名。”
他此前多少也听说过一点李翊的名声,当时只道是饭后谈资,听了也就过了。
直到今日交手,才知传言不虚。
自己只是试了一场,便输的一塌糊涂。
李翊淡淡问道:
“我大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你比之曹操、袁术如何?”
薛州低头答:
“不如也。”
他现在锐气已失,只求活命,不敢出言忤逆李翊。
况见着李翊神采奕奕,威风八面之时,更是惊为天人。
暗道今晚实不该来。
众将又问:
“不知军师要如何处置这薛州?”
李翊不假思索:
“汝在江海作威作福多年,祸害一方百姓,是为不仁。”
“见我在此,还敢寇略,是为不智。”
“两军对垒,见我火船而不敢以死相拼,是为不勇。”
“今日兵败受缚,只乞活命,是为不义。”
“似汝这般样人,有何颜面见我?”
“我军中正缺少一福物祭旗,愿借汝首级一用。”
话落,即喝令武士推出去斩首。
众武士上前押解了薛州,推至江边,正欲斩首。
薛州忙大声叫道:
“万请李先生饶我性命,我愿将功折罪!”
李翊即命众武士停手,将之重新押解了过来。
“汝如何将功折罪?”
李翊淡淡问道。
薛州方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已是胆破魂散,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我愿……我愿将这些年掳掠的赀财钱粮,一并上交。”
薛州当了这么多年的海贼,积累了不少财富。
“现在何处?”李翊问。
薛州脸色惨白,如实交代:
“我、我将之藏在了射阳、江乘、还有海外诸岛。”
“我愿带先生去取。”
李翊即命人取来地图,递给薛州,道:
“你在图上标好位置,我差人去取。”
薛州无可奈何,只得从命。
荀攸在一旁见着李翊审判薛州的手段,暗自佩服。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杀薛州。
从先头故意冷落,以慢其心。
再到威吓要将之斩首,吓破其胆。
一下子便把这位驰骋多年的海贼王给拿捏住了。
薛州被李翊这么一威吓,当即不敢有任何隐瞒,把自己这些年所积累的财富,如数上交。
“你如实上交赀财,可以将功折罪,饶你一死。”
“但你为害江海多年,断不能这般放你离去,只恐你再加祸于百姓。”
“我欲将你监禁在广陵,终身不得出。”
“你可有意见?”
李翊又问。
薛州闻言大惊,他当海贼多年,自由自在习惯了。
哪里受得了被终身监禁?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我、我愿归顺刘徐州!”
“恳请先生收容!”
薛州跪伏于地,磕头如捣。
请求李翊接纳他。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强忍住笑意,面上仍旧叱道:
“汝有何能,又能为我徐州做什么?”
薛州见李翊这般说,便知事有转机。
心知须抓住这个机会,莫要惹恼了他。
于是酝酿了一下情绪,暗自组织了一下言语,才道:
“我知刘徐州正在广陵训练水军。”
“我麾下聚众有万余人,皆是水中好手。”
“只要我发出号令,他们都会前来归附。”
“顺带还可以为刘徐州训练艄公水手。”
薛州出海自然不可能把麾下所有人都带来,每次至多至多也只带三分之一人众。
甘宁见状,在李翊耳边低声道:
“军师,这薛州麾下之人确实是水上好手。”
“眼下徐州正是用人之际,你看……”
甘宁倒也深明大义,愿意为了徐州大局向李翊求情。
李翊却并未着急作出决定,反倒作沉思之状。
似仍在考虑。
薛州见此,又接着道:
“刘徐州在荆州购置战船,想来是徐州缺船。”
“我在江海驰骋多年,倒也积累了不少战船。”
“楼船、艨艟、斗舰、赤马、露挠一应俱全。”
“愿全部献给刘徐州!”
唔……
居然还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下莫说荀攸,便是周围将领也都看出来李翊的用意了。
他在疯狂薅薛州的老底,看看能榨出多少油水来。
不得不说,李先生确实有手段。
把这个薛州榨得真是一干二净,一滴不剩。
尤其这薛州竟然还有楼船。
这种战船几乎是汉朝能拿出来的最大船只了。
排水量可达千吨以上,最高可承载三千名士兵。
这种船只是可遇不可求的。
因为工程量极大。
整个大汉就两个地方能够生产。
一个是丹阳的芜湖县,一个是庐江的枞阳县。
因为这两个地方是朝廷设置的造船司,规模宏大。
是唯一能够生产楼船的地方。
饶是李翊募集了船匠之后,在广陵设置了造船司,但工业体系并未成型。
只能生产中小型船只,楼船这种顶级大船是没办法生产的。
薛州当了这么多年海贼,这些楼船估计也是他抢来的。
这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适合远航,是没办法出海的。
但却能够纵横江河,绝对是水中巨无霸。
“你有楼船多少?”李翊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五只!”
薛州赶忙应答。
这些都是抢的官府的,这下也算回归官府了。
五只楼船,能装载的士兵高达一万五千人。
“我在广陵设了造船司,正缺一管制官员。”
“你可愿担当此任?”
李翊又开口问。薛州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连连颔首。
“愿意愿意!”
“我和手下弟兄,都愿归顺刘徐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恩威并施,好手段!
荀攸全程目睹李翊的御人之术,暗叹刘备有此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先不管他是否要效忠刘备。
但如果将来他去投靠别的诸侯,就意味着将要与李翊为敌。
这样的对手,着实可怕。
想想许劭对他的品评,超世之杰,非本时代人物。
荀攸自问才智不如李翊,更别谈是他的对手了。
李翊又接着道:
“此前我与元龙商议过,广陵不适合大规模训练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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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江都港,背靠长江,此地甚合事宜。”
“所以我与元龙决定,将广陵的造船司牵至江都港。”
“回头,你便去江都赴任吧!”
薛州连连叩首谢恩。
众人齐回广陵,陈登早已备好酒宴,为众人庆功。
李翊将自己打算把造船司牵至江都的决定与陈登说了。
陈登道:
“当初我等言说江都易受水贼侵扰。”
“如今这江海上最大的贼首已经归顺,由他在江上作保。”
“料江都无虞。”
李翊知这是陈登在夸耀他,拱手说道:
“全仗元龙虎威耳。”
陈登弯唇一笑:
“我在城上坐守,你于江上厮杀。”
“何言仗我虎威?”
李翊如实答道:
“元龙在广陵明审赏罚,威信宣布。”
“未及期年,功化以就,百姓畏而爱之。”
“甚得江、淮间欢心。”
“若非如此,薛州怎肯轻易归顺?”
说起来,历史上的薛州还真就是主动归顺的陈登。
当时陈登把广陵治理的井井有条,又大力清缴水贼。
薛州为了明哲保身,主动带着麾下万余众投靠了陈登。
于是,陈登在广陵一下子实力大增。
史书叫:“登曰:此可用矣。於是有吞灭江南之志。”
陈登在广陵时,对孙吴采取了高压政策,数次重挫来犯吴寇。
使得孙吴在江南的发展严重受到限制。
奈何遇上个猪队友曹老板。
当时袁曹决裂,曹操觉得陈登与袁绍态度暧昧不清。
于是主动把他调离了广陵。
结果陈登一走,孙吴一下子挣脱了枷锁,没人能够按得住。
后来曹操肠子都悔青了,史书叫:
——“孙权遂跨有江外,太祖每临大江而叹,恨不早用陈元龙计,而令封豕养其爪牙。”
曹操后悔没采用陈登压制孙吴的政策,而让孙权这头大猪长出了锋利的牙齿。
所以,李翊虽然生擒薛州有功,但陈登在广陵的贡献也着实影响不小。
随后,打开广陵府库,重赏此次出战的军官。
甘宁此次生擒贼首,记首功,额外赏赐五万钱,绢百匹,金银各五十斤。
当然了,李翊此次最大的收获,还是得到了薛州的赀财。
虽然不少财货被藏着海外诸岛,取出需要时间。
但李翊等得起,徐州更等得起。
李翊先让薛州把海外的赀财数目,记下来,然后上交。
等财货取回来后,才进行核实。
经过统计,
薛州这些年积累的赀财,居然高达上亿钱。
而最重要的粮食,多达八十万斛。
即便除去路上损耗,保底也能得个五六十万斛。
这才是真正能壮大徐州的东西。
比起曹操的盗墓赚钱,李翊这正儿八经剿匪赚钱可上得了台面多了。
在安顿好众人之后,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陈登送别荆州官员,返回荆州去。
又过几日,刘备从射阳湖检阅水军回来了。
这期间,他与李翊自然是有互通书信的。
也知道了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广陵发生了什么。
他回到广陵的第一件事,是来见荀攸。
荀攸慌忙与刘备相见,感激他的征辟之意。
刘备执其手,言辞诚恳地说道:
“久闻公达高名,如雷贯耳。”
“备只恨云山遥远,不得听教。”
“今闻公达来广陵,专此回来一见。”
“倘蒙不弃,可到荒州暂歇片时。”
“以叙备渴仰之思,实为万幸。”
荀攸万没想到刘备诚恳至此,赶忙大礼参拜:
“不意方伯竟如此厚待,攸实在受之有愧。”
刘备却赶忙将之扶住,硬生生托起来。
“备天性驽钝,笨拙少谋,唯求智者开导教诲。”
“多有冒昧,还望先生海涵。”
荀攸见刘备情真意切,言辞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能使人莫名的对他产生信任。
“方伯如此礼贤下士,我想天下俊杰闻说,定会不远千里,前来归附。”
刘备大喜,即命人排筵款待荀攸。
李翊又将甘宁举荐给了刘备,并言说其生擒薛州之功。
刘备当即重赏甘宁。
甘宁见刘备赏罚有度,宽厚待人。
心里再无任何顾虑,可以彻底地放下心来了。
李翊再将薛州归附,已经安排他做造船司的事一并与刘备说了。
刘备颔首,道:
“我去射阳湖之时,将广陵大事交给你与元龙。”
“你二人有便宜行事之权。”
“既然子玉已经安排好了,备自无意见。”
随后,刘备将广陵众高级官员全部请来赴宴。
连带着甘宁、荀攸、许劭等也一并请来。
庖人开始上菜,主菜有炖肉、蒸蛋、蒸鱼等。
酒过半巡,菜过五味。
众人饱足酒食之后,李翊又单独找到刘备叙谈。
“如今既有了薛州、甘宁等人的归附,加之子敬从荆州购得战船回来。”
“水军建设一事,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有一件大事,仍需处理。”
“主公可知是何事吗?”
李翊循循善诱,问刘备道。
刘备颔首,捋着胡须思考。
如今对外,青州、兖州、豫州的局势暂时还算稳定。
袁术这一路兵马也被退却,暂时不敢再来进犯。
至于对内,水军建设一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太史慈也已经出海去往辽东购置战马,交好公孙度,为未来建设骑兵部队做足准备。
薛州等人的归附,连带着其所积累的赀财,也似嫁妆一般入了徐州府库。
这些事都极大增强了徐州的硬实力。
这些事当然都算得上是好事。
不过这些好事,似乎都加剧了一个问题。
就是增加了口粮负担。
徐州有精盐贸易,钱有的是。
田地只有那么多,每年生产的粮食有限。
至于打仗缴获的粮食,毕竟属于旁门左道,算不得长久之计。
太史慈买得战马,大规模畜养需要耗费大量粮食。
薛州等人的归附,增加的人口,也需要粮食。
甚至打仗对外输出,也要耗费大量粮食。
几场战事下来,徐州去岁储备的粮食差不多也要见底了。
毕竟光赏赐将士,就耗费了大量钱粮。
如果不是中间有袁绍袁谭父子,包括薛州这边抄的家底回了口血。
谁家能够像刘备这样折腾?
不过每当徐州钱粮捉襟见肘时,李翊总是能想出办法给老刘兜底。
叫老刘好不欢喜。
如今随着粮食压力愈发增大,李翊便开始郑重和刘备讨论关于屯田的问题了。
徐州多平原,非常适合屯田的。
陶谦在任时,就已经证明了徐州的生产力绝对能够养的起大量人口,甚至大量战马。
去岁搞了一波屯田,已经初见成效。
李翊认为现在政治局势基本稳定,是时候全州郡的推广了。
这也有助于恢复徐州的生产力,弥补老曹打开的缺口。
“军师认为除下邳治所之外,应该重点在哪里屯田?”
刘备问出这个关键问题。
下邳是徐州治所自然要资源倾斜。
而徐州其他地方屯田,自然也得选一个适合的地方,进行资源倾斜。
这里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土壤是否肥沃,还要考虑当地的政治环境,人口是否足备,自然环境是否适宜等等问题。
“自然是广陵了。”
李翊首推广陵。
此地本身是平原,多河流湖泊,在适合种田不过。
(本章完)
第114章 李先生是张良韩信萧何三合一圣体啊!
第114章 李先生是张良韩信萧何三合一圣体啊!
其实,真要说富的话,还得是骷髅王的淮南最富。
袁术只占据了扬州的九江一带。
但其实力却能够稳压整个扬州的刘繇、许贡、王朗等诸侯。
这主要得益于当时南方开发的晚。
整个扬州的人口都集中在北方,也就是袁术所在的淮南。
并且此地非常适合屯田。
后来的邓艾就曾在淮南广开屯田,用七年时间得了三千万斛粮食。
可见此地有多肥。
可惜的是骷髅王不当人,在淮南折腾了几年,把这里搞得民不聊生,人竞相食。
接下来李翊提出来自己的构想:
“徐州诸郡之中,广陵最适合屯田。”
“我欲请主公拨款亿钱,配合陈元龙,开挖河渠,加快邗沟河道的建设。”
“然后引水灌溉,广积军粮。”
“同时,开通漕运的水路。”
之前陈登为了劝刘备同意兴修邗沟河道,只要了一千万钱的经费。
这其实连零头都不够,剩下的钱都是陈家自己出的。
现在李翊主动帮陈登索要经费,希望加快邗沟河道的建设。
同时兴修水利,开凿河渠,引水灌溉广陵的良田。
“……嗯,子玉有此志向,备自无不允之理。”
刘备向来从善如流,尤其面对的是李翊。
“未知广陵一年能收上来多少粮食。”
李翊拍着胸脯保证:
“以广陵之水利,陈元龙之才,一年不下百万斛!”
“唔,这可是一个巨数。”
刘备微微一惊,若是光广陵一郡便能一年贡献百万斛粮食的话。
那不管投入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历史上,曹操曾经任命农业家枣祗在许都屯田。
一年下来,就收获了一百万斛粮谷。
这里面的成功有两个原因。
一是豫州确实是非常适合屯田,后来的邓艾、司马懿都是在豫州搞屯田。
二是枣祗是三国时期数一数二的农业大家。
在他的运营下,
曹操是“数年中所在积粟,仓禀皆满”,使得曹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
后面才有了挑战袁绍的实力。
这便是屯田制的好处。
东汉末年豪强地主势力急剧膨胀,疯狂兼并土地,加强自己对无地流民的控制权。
而屯田制的实施,不仅能够抑制土地兼并,还能够使那些失去土地农民重新回到田里来。
荒芜的土地也能重新得到开垦。
“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
“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世之良式也。”
李翊有条不紊地为刘备分析。
“去岁我们在下邳屯田,已经证明了屯田制度的优越性。”
“既然有了成功的经验,政局又基本稳定了,那么可以试着在全州推广。”
“还是按照之前的政策,把耕牛借给百姓,用于农耕,然后按规定收租。”
“至于广陵,正如翊适才所言,须重点发展。”
“兴修邗沟河道,疏通漕运。”
“一来水利设施的完备,可以使农田的灌溉更加高效。”
“二来,漕运疏通之后,可以使我徐州大军顺着水路,沿江而下,加快行军速度。”
“为将来吞并江南做足准备。”
刘备耳提面命,认真听着。
对李翊独到的见解非常佩服。
他这位军师,志存高远,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并且做了就一定要把它做好。
确实是一位知行合一的大贤才。
“军师在全州推广屯田,备并无甚意见。”
“只是广陵直面江南,容易受到袁术的侵扰。”
“今虽已击退袁军,若来日复来,只恐农事生产受到影响。”
刘备也知道广陵适合屯田,毕竟它横跨淮南淮北,土地肥沃,物产丰饶。
奈何此地太容易受到骷髅王的骚扰。
你说稻谷万一熟了,结果袁军过来抢割,那这一年不是忙活了吗?
李翊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便道:
“此易事耳,我们可在广陵常驻两万人,用作军屯。”
“每屯设六十人。”
“一面屯田,一面戍卫。”
“时日一久,广陵自成徐州良田矣。”
说着,
李翊转头从房间里取出一物,交给刘备。
刘备一愣,“这、这是耕犁?”
“主公可有觉得此物与寻常耕犁有什么不同吗?”李翊问。
“……嘶,好像轻便了不少。”
刘备拿在手里,反复把玩观看。
“不错,此物便是曲辕犁,是我托工匠打造的。”
李翊为刘备详细地介绍曲辕犁的好处。
此物便是对整个中国农业变革起到划时代作用的农具。
汉朝时,全国仍在使用直辕犁。
用这种犁铧耕地,需要两牛一人的配置。
要知道耕牛那是何其宝贵?
用两头牛就太浪费畜力了。
并且直辕犁操作起来也很不方便,须要人在后面一直压住犁铧,费时费力。
而曲辕犁的受力点则向前移了很多,可以使人简单的扶住犁铧保持住方向即可。
曲辕犁的一经问世,轻而易举地便击败了笨重又难以操作的长直辕犁。
这东西的工艺其实并不复杂,只需在直辕犁的基础上,稍作改良便好。
李翊只了一月多的时间便弄好了。
可他为何直到现在才拿出来呢?
这就不得不提曲辕犁的发展史了。
这个东西既然不复杂,耕种效率又高,为何直到唐朝才被发明出来?
因为在隋唐时期,中国的经济中心已经向南方转移,江南地区的土地资源得到了进一步的开发。
水稻的产量也大面积的提高。
而曲辕犁与直辕犁相比,最大的优点就是回转自如,便于深耕。
非常适合南方水田使用。
徐州大部分地区都还在种植小麦、谷粟。
并不适合曲辕犁的推广。
但广陵不同,广陵横跨淮南淮北,内部也有大量的湖泊。
非常适合种植水稻。
既然现在要全面开发广陵,在此屯田,那李翊便将曲辕犁拿了出来,打算在全郡进行推广使用。
“……唔。”
老刘轻轻地抚摸着犁铧,他毕竟也是底层出身,对于农事还是懂的。
此物的问世,绝对能够极大提高耕作的效率。
用更少的人力、畜力,来耕种更多的土地。
“先生知天时,识地利,察人心,精谋略,善用兵。”
刘备对李翊这一年多做的事如数家珍,“居然还懂农桑。”
“先生真乃神人呐!!”
老刘躬身拜道。
李翊连忙上前扶住,托起来,正色说道:
“此乃祖先供给的营养。”
“翊不过一只小蚕,吃了几片桑叶,吐了几缕蚕丝罢了。”
刘备微微一愣。
他是发自内心尊重地李翊,更对他的谦逊高尚的品德由衷地感到敬佩。
上前紧紧握住李翊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若没有春蚕吐丝,又怎能织出锦绣玉帛,万里河山?”
刘备虽是上位者,但也时时察听民声。
他早就听说了徐州百姓,把李翊比作是:
“奇谋如留侯,用兵如淮阴,保境安民,匡佐济世则殊於酂侯矣。”
真是高祖显灵!
他刘备祖坟得冒多少青烟,才能遇到一个既是张良又是韩信,还能是萧何的大贤才?
“不知这……曲、曲辕犁,先生有多少件?”
刘备问。
“只此一件。”
李翊因为还在试验,所以并没有大规模打造。
何况这事儿也得先和刘备提前商量。
“今可使能工巧匠,以此模型连夜打造。”
“之后再交给陈元龙即可。”
“只要速度够快,应该能够赶上明年的春耕。”
刘备大喜,欣然同意。
“圣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得天子心者得诸侯。”
“得诸侯心者得大夫。”
“得大夫心者,便只能得士者。”
“此曲辕犁乃利民之物,子玉能明孔、孟之道,心系百姓。”
“备由是感激。”
随后,刘备将曲辕犁交给了陈登。
陈登也是个农业专家,搞农事生产也是顶尖儿的高手。
当见到曲辕犁时,自是惊叹不已,忙问哪里来的。
刘备乃将李翊发明曲辕犁一事说了。
“诶呀呀!”
陈登找到李翊,激动连连拍打他的肩膀。
“子玉啊子玉,此物大利于农事,何不早与我取来?”
李翊笑道:
“此前忙于淮南战事,不宜谈农事。”
“今袁军既退,我谏主公屯田,故而取出此物。”
“元龙既为广陵太守,可将之推广给本地郡民。”
陈登点头如捣蒜,喜道:
“有此物什,广陵将为天下良田矣!”
李翊又道:
“既然元龙也来了,正好咱们一起议论下一件事吧。”
刘备一怔,原来还有别的事是吗?
李翊点头,道:
“主公来时,应该已经见过刘始宗与许子将了吧?”
刘备眸子一凛,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刘先是代表荆州来的,许劭则是代表扬州来的。
而两家的主人都与自己同为宗室。
此来的目的,刘备多少也能够猜到几许。
“此前许子将曾希望广陵出兵,配合刘扬州夹攻孙策,收复曲阿、丹徒。”
“我以主公远出未归为由,暂时将之搁置了。”
李翊如实向刘备汇报他不在时的情况。
刘备颔首,又问道:
“那刘始宗呢?他此来是想……?”
陈登大声道:
“只恐刘景升有并吞江南之志!”
嘶……刘备很想说元龙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李翊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如今主公与袁术大战于江南,袁术部将孙策又与刘繇激战,争夺吴郡、丹阳的地盘。”
“刘景升在荆州,少受战祸,今见扬州混乱,岂无出来分羹之理?”
李翊取出地图,用手为刘备解构当前形势。
“庐江毗邻荆州江夏,中间隔着大别山。”
“若是刘表得了庐江,便能将自己的影响力拓展到扬州、豫州一带。”
“对于荆州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历史上真实的刘表可不是曹操评价的那样,有名无实,守户之犬。
刘表除了有单骑入荆州的人生高光之外。
在那之前,人家也是一个妥妥的有为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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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身长八尺,容貌温和伟岸。
而且与同乡的张俭等人并称为“八及”。
意思就是说特别能忽悠别人追随自己,妥妥的传销大师。
(看来这也是老刘家的血脉优势了)
而“八及”在大汉是个什么地位呢?
当时全天下名望最高的是“三君”。
三君之下,分别是八俊、八顾。
然后才是八及。
看见没,人刘表年纪轻轻就打上国服前三十了。
绝对的人中龙凤。
而历史上的刘表为了得到江夏,不仅与骷髅王达成合作,化敌为友。
甚至还想出兵染指交州。
不仅自己任命了交州刺史,还派兵与当时的交州牧张津年年交战。
刘表是个有野心有手段的人,他一面使人和刘繇交流,看他是否需要自己的援助。
一面又派刘先来找刘备。
因为刘备正在与袁术交战,刘表希望能与刘备达成合作,一起瓜分袁术的淮南。
按刘表的构想,他估计是想要庐江,九江则留给刘备。
而刘表的谋划的精明之处便在于,他虽然想要庐江,却不想派兵。
他主动把三百艘战舰卖给刘备,就已经是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而亲善扬州刺史刘繇,也是想争取庐江的表奏权。
这一切的谋划,都符合刘表定下的战略方针。
多头下注,坐收渔利。
用我们的钱,买徐、扬二州人的血。
这便是荆州刘景升的筹谋。
“既如此,子玉与元龙觉得应该如何回应刘始宗?”
听完李翊的分析后,刘备也对刘表的野心有所了解。
当即征询李翊、陈登两人的意见。
陈登怡然不惧:
“刘景升坐拥荆州尚不知足,还想把手伸进扬州来。”
“依我看,不如回绝了他。”
陈登的执政风格向来刚强,建议刘备莫要让刘表来掺和江东事务。
“不可!”
李翊出声阻止,“刘景升虽然狼子野心,但其并未与我主交恶。”
“况且卖战船于我主,已是有恩于徐州,岂可此时与之结怨?”
但……
陈登略有迟疑,在他看来,刘表只会想听到两个回复。
要么两家合作,共同瓜分袁术。
要么你拒绝了我,咱们以后各走各道,你有事也莫来求我。
“刘景升想要庐江,给他也无妨。”
“此地岂是轻易可得的?”
李翊道出关键所在。
庐江属于扬州为数不多的肥地。
这里的土地开发成熟,人口众多,并且和荆州水陆相连。
刘表一旦得到了庐江,便有了全取扬州的机会。
这你让扬州那帮人怎么想?
袁术本来就视扬州为自己的领土。
刘繇则是正儿八经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对这里的领地有合法宣称权。
至于扬州其他的势力,许贡、王朗、严白虎,这些人又岂会坐视刘表坐大?
包括刘繇麾下的笮融、薛礼,那都是野心勃勃之人。
追随刘繇的目的,就是想在扬州谋取一块自己的地盘。
刘表坐拥荆州,本身实力就已经很强了,若是让他得了庐江。
其他势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不妨表面同意与刘表的结盟,只是要虚与委蛇。”
李翊提出自己的想法,刘表既然想钱让我们为他流血,那我们就使劲你的钱。
至于流多少血,就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倒也可以,只是刘荆州已坐拥大州。”
刘备吐露自己的担忧。
“南收零陵、桂阳,北据汉川。”
“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战舰上千艘。”
“只恐合作不成,反养一虓虎在身旁。”
荆州可不似徐州遭受过大规模的战乱。
并且刘表也比刘备要早经营很多年,也很有手段。
只用了几年时间,便从一个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孤寡老人,成为了如假包换的荆襄之主。
面对贼寇,他恩威并施,各路土匪山贼纷纷洗心革面,对他心悦诚服。
北方各州的名士纷纷来荆州避祸,刘表也是倾力接济。
把荆州变成了乱世之中难得的一片清净之地。
并且还产生了一个奇景:——
在这个乱世之中,荆州竟然文教兴盛。
以致于出现了一个“荆州学派”,刘表甚至还牵头编纂了一部天文学专著《荆州星占》,流传了上百年。
刘表绝对是有名有实的乱世良牧。
所以,
在面对这样一个有手段,有实力,并且同样也擅长笼络人心的汉室宗亲。
刘备简直觉得刘表就是自己的加强版,如何能够放心的让他参与到扬州的事务里来?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李翊看出老刘内心的担忧,“刘表治荆州,确实有手段,但主公有个优势,是刘表没有的。”
“什么优势?”刘备问。
“我。”
李翊正色答道,“主公还有我。”
其实现在的刘表与刘备,真的就只差了一个李翊。
因为刘备在徐州遇到的问题,跟刘表在荆州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
只不过刘备有李翊帮他解决掉了,而刘表却是孤身一人。
诚然,荆州号称带甲十余万。
确实,单就荆州而言,是真的可以拉出十万雄兵来。
注意是荆州能拉出来,而不是刘表能拉出来。
刘表对荆州的控制力,远不如刘备现在对徐州的控制力强。
因为荆州的世家同样强大,能够以下克上。
蔡、蒯、庞、黄四大世家把持着荆州权柄。
其余各地世家,更是力量雄厚。
刘表当然也在努力拉拢这些世家了。
比如:重用蒯氏兄弟借力打力,与蔡家联姻等。
是不是很像刘备历史上拉拢徐州世家的手段?
刘备同样重用陈氏父子、丹阳派等大族,并且与东海望族麋家联姻。
只不过老刘最后失败了,丢了徐州。
刘表也没好到哪去,直到死都是孤身一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信不过。
所以一向谦逊的李翊,这才会在刘备面前出奇的表示:
——你还有我!
刘备在徐州的问题李翊帮他解决了。
但刘表却没人能帮他解决荆州的问题。
史书上,曾评价袁绍为:“外宽内忌,好谋无断。”
其实陈寿也用这句话评价了刘表。
估计本初同学这时候都要骂娘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差评,为何最后却要我独自承受?
除了陈寿的评价之外,
曹操曾说刘表是守户之贼,贾诩也说他是多疑无决,无能为也。
而刘备担心刘表有野心,跟他合作,之后会摁不住他。
那刘表到底有没有野心呢?
答案是当然有,而且很大。
但却是一个不用过于担心的野心。
何也?
刘表常常自比西伯,即周文王。
周文王号称,“天下三分有其二犹服事殷。”
意思就是说他特别能苟。
苟到商朝气数已尽,他儿子周武王才能一举灭商。
刘表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以为保守荆州,四处浑水摸鱼,坐收渔利。
日后这天下自然就是他的了。
可是他却错误的估计了形势,拿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
商朝与汉朝国情完全不同。
商朝当时内忧外患,你不碰它,它自己也会慢慢倒下。
而汉末却是群雄并起,越打越强。
兼并到最后,顺手就能把你也给兼并了。
而正如史书所言,刘表性格是多疑的。
这也成了阻止他进取天下的重要因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一个人孤身来荆州,天天在这些世家大族之间搞平衡。
稍微一个不谨慎,就被别人给推翻了。
你说刘表他能够轻信别人吗?
刚入荆州时,他单枪匹马。
进一步九死一生,退一步十死无生。
所以他只能断绝犹豫,一往无前。
可当他坐稳荆州,年龄增长之后。
得到的越多,害怕失去的也就越多。
看似功成名就,实则孤立无援。
他既不愿相信蔡、蒯、庞、黄等世家大族。
也不相信张绣、刘备等外州客将。
可以接纳他们为自己守土,但一旦让他们独自领兵,刘表就猜忌不断。
甚至于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愿相信。
刘表多疑猜忌的缺点,到晚年被无限放大。
这一点,其实跟袁绍也很像。
袁绍、刘表的成功与失败,其实都能在对方身上找到影子。
“善!既如此,你我可同去见刘始宗!”
在李翊的劝说下,刘备相信刘表对自己构不成大的威胁。
正如李翊所言,
我有李子玉,可你刘表在荆州看似前呼后拥。
实则,始终一人。
……
(本章完)
第115章 刘备我的军师可比苏秦张仪
第115章 刘备:我的军师可比苏秦张仪
在经过刘备与李翊、陈登的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同意与刘表达成同盟。
至于盟约内容,虽未详细拟定。
但大体可以分为,刘表以平价,卖粮卖船给刘备。
刘备则会在将来对袁术的战事中,默许刘表参与到扬州事务的讨论中来。
即便刘表未来想要索取庐江、豫章的表奏权,刘备也会睁一只闭一只眼。
盟约内容大致为此,确定好后,刘备即命孙乾随刘先一同返还荆州。
向刘表表明自己对庐江、豫州等扬州西壤的态度。
“主公,现在还有一位使者未曾离去。”
“我此前将之暂时搁置,是为拖延之法,现在主公既然赶回来了。”
“未知要如何处置?”
李翊说的人自然是指许劭。
他是代表扬州刺史刘繇来的,想要刘备出兵配合刘繇夹攻孙策。
尤其广陵与孙策的丹徒仅一江之隔,旦日可至。
加之刘备与刘繇又同为汉皇宗亲,所以几乎是刘繇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援军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刘备已经与历史上的刘备相去甚远。
历史上的刘备,此时还缩在下邳城内,靠着麋家、陈家的支持来统治残破不堪的徐州。
所能动员的兵马,也不过堪堪两万人不到而已。
但现在,刘备已经一统徐州五郡,并将自己的势力范围,影响到了青州、兖州、豫州、扬州一带。
并且,徐州如果全国总动员的话,是能够拉出一支高达七万人左右的可战之兵的。
当然了,这种规模的兵马,刘备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去调动的。
因为光每日耗费的钱粮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管怎么讲,
刘备现在已是东方一个强大的诸侯,不会被天下任何一个诸侯给随便左右立场。
接下来他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慎之又慎,妥善处理好与周边诸侯的关系。
“……扬州刘正礼么?”
刘备一捋胡须,面露犹豫之色。
“此事却难呐,刘扬州与我同为宗室,又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
“今既向我求援,按说当救。”
“只是……那孙郎……”
虽然孙策已经有了曲阿之战这样的大捷,可实际上依然是刘强孙弱。
且不说两边的兵力之悬殊,就说本地士人豪强都是拥戴刘繇的。
更别说吴郡许贡,会稽王朗都是与刘繇在同一阵线上的。
孙策再是勇猛,手中也仅就两个县而已。
本来对上刘繇就没多大胜算,自己这边再出兵配合刘繇夹攻。
那孙策确实没得玩了。
刘备也算得上是一位战略家。
他能分清楚当前的形势。
如果留下孙策,那广陵南部所面临的威胁,不过就曲阿、丹徒两县而已。
可如果刘繇灭了孙策,那广陵受到的威胁就是大半个扬州了。
到那个时候,刘正礼是否真的会顾念当日的救援情谊,不向徐州拓展势力?
况刘备集团定下的战略方针,就是先克江南,合徐、扬二州之力以制天下。
把刘繇养肥了,给自己树一个大敌吗?
“我广陵这边为了对抗袁术,几乎是节衣缩食,靡师费饷,真若派兵去攻打丹徒。”
“最后恐反为他人做了嫁衣。”
陈登一语道出要害。
帮助刘繇纯亏本买卖。
人刘繇可是正儿八经的扬州刺史,他一旦扫清了宿敌,就很容易坐稳扬州。
这显然不符合徐州的自身安全。
在此之前,北方通过结盟袁绍,又暗中拉拢袁谭,解除了徐州北部的威胁。
西方又与曹操和好,同时扶持梁国郭贡,控制鲁、沛两地,来提升徐州西部的防御。
最后的南方,不断与袁术的交兵,也是为了解决广陵一带的安全隐患。
现在江东的事务,无非就是袁术的手下孙策,与扬州刘繇为首的各派相互争斗罢了。
“刘繇实力不俗,况许贡、王朗都与其同一阵线。”
“若真让刘繇坐稳扬州,于徐州而言绝非好事。”
李翊淡淡地为刘备分析。
“所以我意,不如以我徐州乏粮为由,回绝了刘繇请派援军的请求。”
这个理由是很合理的。
毕竟大家都知道刘备在过去一年打了多少仗,尤其最近跟袁术在广陵、钟离不断火并。
所耗费的粮食数目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因粮草不足为由回绝刘繇,刘繇是无话可说的。
“不过孙策终究也是一个隐患。”
“我听闻其在曲阿募兵,欲在明年攻取吴郡。”
“若其当真攻下来了,我们方可考虑出兵援助刘扬州。”
刘备闻言,恍然大悟。
军师的战略还是那么精明。
现在刘强孙弱,所以我们不能帮助刘繇。
只要我们放任孙策不管,他就会向吴郡、会稽一带发展。
我们可以允许他先发育一会儿,但只要他打下了吴郡一带,就立马支援刘繇。
把孙策限制在吴郡,让他不能够再继续发育下去。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平衡孙刘两家的实力,让两家在扬州内斗。
只要江东一天不统一,刘备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全力对付袁术。
若是刘备灭了袁术,一统淮南。
即便江东真的统一了,又如何能够挡得住刘备的大军?
真到那个时候,刘备继承了袁术的遗产,水师也早已成型。
踏平江东,易如反掌耳。
“妙!妙哉!”
刘备对李翊提出的战略构想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别忘了,袁术的影响力还涉及到了豫州。
而刘备也对豫州的鲁国、沛国下手了。
把淮南兼并了,那沛国、庐江皆是彀中之物矣。
“既如此,就采用子玉之言,暂时回绝了许子将。”
“不过我们可承诺他,若是将来孙策来日进兵吴郡,侵扰吴土,我徐州绝不会坐视不管!”
言外之意,虽然我们没办法配合你出兵夹攻孙策。
但如果孙策将来威胁到了刘繇自身的安全,我们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等于是给了一个独立保证,也算是诚意满满了。
等将来孙策做大,也能够第一时间沟通,好出兵配合。
“我们虽已取下钟离,然袁术势大,想要兼并其淮南领土。”
“也不知需费多少年月。”
刘备上来就挑了一个大boss打,虽然有信心能打赢,但对需要费的时间却持保守态度。
像袁术的治所寿春,历史上曹操用了六万人攻打,袁术守城军一万不到。
就这样,曹操都了数月的时间才打下来。
战争会严重拖慢经济发展,刘备只盼徐州不要陷入与袁术的战争泥潭里。
“袁术倒行逆施,加祸淮南百姓。”
“主公伐之,乃吊民伐罪之义举也。”
“纵然主公不派兵灭他,天也要将之收取。”
李翊安慰刘备,为他提振信心。
他之所以力荐刘备先打袁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是袁术的巅峰期就快要过了。
再过个一两年,淮南会发生极为严重的旱灾。
江淮一带民不聊生,许多地方都断绝人烟,出现了大量人吃人的现象。
就连袁术自己麾下的士兵,都处于饥寒交迫的状态。
这样的机会,李翊怎么可能放过?
到时候淮南这块肥肉,绝对不能落入刘繇、刘表,乃至孙策的手里。
李翊劝老刘全力对付袁术,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把淮南拿下。
好在三国时代的人,有很强的宿命论。
李翊又是刘备深信不疑的世外高人,对他提出袁术命不久矣的谶言还是颇为信任的。
……
第二日,晌午。
刘备招来了广陵的高层官员,一起来会见扬州使者。
刘备坐主位,李翊坐次位。
其余各级文武官员依次落座。
许劭这些天在广陵也算是日盼夜盼,就盼着刘备回来。
现在刘备刚一回来,第二天就愿意召见他。
许劭欣喜不已,跟着侍从走进了正堂。
刘备挺直身躯,露出仁厚的笑容:
“子将先生,请入座。”“谢过使君!”
许劭拱手一礼,款款落座。
尽管刘备已经知晓许劭来意,都还是走流程式地问道:
“子将一路远来辛苦,未知来我徐州,所为何事?”
许劭直起腰杆,朝着刘备拱手作了个揖,正色说道:
“我主刘正礼乃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淮南袁术却无端派兵攻我州郡,视朝廷纲纪为无物。”
“前日我主在曲阿为袁术部将孙策所败,今已重整旗鼓,打算收复曲阿、丹徒两县。”
“久闻刘徐州宽厚仁义,克己奉公,对天子和朝廷皆是一片忠心。”
“想来不会视江南百姓的苦难于不顾,更不会坐看袁术欺凌汉皇宗亲。”
“因此特派我来向刘徐州求援。”
“恳请刘徐州看在扬州数百万百姓的份儿上,出义兵,下江东,扶正统,拒袁术。”
“施仁义,助苍生,救万民于水火!”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许劭说得慷慨激昂,几乎是要潸然泪下。
以至于把陈登在内的众徐州官员看得一愣一愣的。
都在想用不用这么夸张?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主完蛋了呢,现在刘繇的兵马和地盘都是孙策的数倍。
可从许劭口中讲出来,就好像刘繇才是那个快不行了的人。
刘备并未着急开口,而是像陷入了沉思一般,仿佛在做思考。
许劭很懂得道德绑架这一套。
张口闭口都是朝廷,百姓。
说白了不就是两家诸侯间的相互争斗吗?
何况刘繇现在的整体实力依旧比孙策强了数倍。
“子将先生,在下请了。”
李翊站起身来,率先开口。
“子玉先生,有礼有礼!”
许劭当即拱手还礼,他内心里对李翊还是颇为敬佩的。
李翊背着手,眉头轻蹙,佯作为难道:
“先生之前来时,便求我广陵出兵丹徒。”
“当时我说我主射阳湖阅兵未归,我等不能做决定。”
“这只是其一罢了,我广陵不宜出兵还有其二之因。”
许劭微微一怔,只得问道:
“在下愿闻其详。”
李翊继续开口:
“徐州近年来,屡遭战祸,尤其曹操寇兵来时,更将彭城屠做白地。”
“焦土过半,流民四起。”
“我主宽厚仁善,不惜以军粮赈济灾民,节衣缩食,箪食瓢饮,方有今日下邳百姓怡乐。”
“但子将先生应该也知道,从年初开始,徐州便一直在用兵,未得半日休整。”
“远的不说,就单说这淮南袁公路,我等前不久才在广陵将张勋、桥蕤的大军击退。”
“似徐州这般情况,只可薄徭轻赋,偃革倒戈,与民生息,恢复生产,实在不宜再起战祸。”
“许先生也是天下名士,难道忍见我主救一人而杀一人耶?”
李翊发出灵魂拷问。
道德绑架谁不会啊真是。
陈登也咱起身来,帮腔道:
“子玉所言甚是,我等在广陵鏖兵血战袁术,已是为刘扬州分担了压力。”
“今刘扬州坐拥大半个江东,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孙策吗?”
“徐州凋敝,钱粮俱缺,我主虽有心援助刘扬州,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现今我主决定在广陵屯田,待两年后粮食丰收,徐州生产得以恢复。”
“我当自当派军士南下,援助正礼公!”
陈登说的大义凛然,这也是他贯开的空头支票了。
当初劝刘备接领徐州时,就曾开过合步骑十万的空头支票。
“难道玄德公真打算见死不救吗?”
许劭听明白了徐州人的意思。
张口闭口就是没钱了,没粮了,没人了,打不了了。
可我看你们打袁术时不是打得挺欢的吗?
这摆明了是在索要报酬。
那许劭只能是选择继续劝说,看能不能尽量把价格压低。
“况那袁公路骄奢淫逸,自恃名门贵胄,更轻视玄德公。”
“其自领扬州事,兼称徐州伯,已是证明其有野心要吞并徐州。”
“今与我主联合,乃是共御强敌。”
“望玄德公顾及唇齿之寒,同宗情谊。”
“愿三思!”
许劭这是在偷换概念。
你们打孙策,关袁术什么事儿?
况且说起打袁术,我们徐州这边出力可大多了。
这时,鲁肃也开口说话了:
“子将先生所言,真乃金玉良言。”
“我徐州断无见死不救之理。”
“且待到明年秋收过后,我徐州上下筹集齐了钱粮。”
“一定发兵救援!”
秋收过后?
那特么黄菜都凉了,仗早打完分出胜负了。
许劭眉头紧皱,看来这帮徐州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不给点儿好处是不行了……
许劭沉吟片刻,再度开口:
“只要广陵肯出兵丹徒,我扬州愿出一千万钱,粮食八十万斛!”
这钱粮数目其实已经不少了。
刘备正要开言,李翊却抢先一步问道:
“未知这钱粮数目,几时可以交割呢?”
是呀,拿到手里才是关键。
先生真的反应好快,刘备如是想道。
许劭不假思索答:
“待我主击败孙策,收复曲阿、丹徒之后,定当如数交割!”
怎么的,想空手套白狼啊?
李翊差点儿没被这句话给气笑。
事成之后给?
现在徐州出不出兵,刘繇得看刘备的脸色。
可事成之后,扬州给不给钱粮,刘备就得看刘繇的脸色了。
你是不是当我傻啊?
这种空头许诺钱粮,最后不给的事儿,又不是没人干过。
隔壁骷髅王就经常干这事儿了。
就算刘繇下限没袁术那么低,但随便找个由头。
比如说府库吃紧,一次性拿不出来这么多钱粮来,只能先给你一半儿等等。
到时候,还不就是他刘繇一句话的事?
只见在场的徐州众官员无不对此言嗤之以鼻,更有人脸上带着冷笑。
似看戏一般,笃定刘备不会下场掺和这场战事。
但刘备还是很礼貌地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既然刘扬州希望我出兵,不知希望我派出多少人呢?”
嘶……
许劭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问题问的很刁钻。
他当然是希望越多越好,但又不好明着说出来。
“这孙伯符乃是昔日江东猛虎孙文台之子,继承其父骁猛勇烈,足以独当一面。”
“况其又得了庐江周家的资助,受领了其父旧部,实力不容小觑。”
“我主此前就因为过于大意,才招致兵败。”
“是以在下以为,若想彻底消灭孙策,贵州须出动至少一万人。”
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刘备整个徐州全部能动员的,也才六七万人。
许劭竟提出要徐州出动七分之一的兵力,来对付孙策。
这不是能不能打赢孙策的问题,而是这笔军费谁来报销?
“未知贵州是否将承担我徐州军的军械、粮秣,人力开支?”
陈登开口询问。
许劭猛烈咳嗽起来,他之所以不想聊出兵多少的问题,就是怕被问这个。
一说到军费开支,那刘繇现在真的过得挺窘迫的。
之前他把大量的军械、粮秣都存在了牛渚。
结果没想到孙策出奇兵,把牛渚给攻陷了。
刘繇的钱包一下子便变得吃紧起来。
“实不相瞒,我扬州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粮来。”
许劭面色显得有些疲惫,“可我们的承诺一定是说到做到。”
“只要灭了孙策,以扬州之富,难道一年之内还凑不齐千万钱粮吗?”
“子将先生此言差矣。”
李翊站出出来反驳许劭。
……
(本章完)
第116章 一饭之恩,鱼水相顾
第116章 一饭之恩,鱼水相顾
只见李翊站起身来,反驳许劭的观点。
“兵法云: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
“今我徐州连起战事,已是疲敝,若再起大军征伐扬州。”
“生灵涂炭不说,这万人军队每日所耗费的金钱、粮秣谁来承担?”
李翊一顿,话锋忽又一转。
“不过子将先生远道而来,大是不易,这般回去,恐也难以交差。”
“是以翊有一个两全之策。”
李翊将之前与刘备商议的方案说出来。
“今我广陵屯有两万军士,将作屯田之用。”
“正好广陵与丹阳一江之隔,遥相呼应。”
“孙策今不过占据曲阿、丹徒两县,芥藓之疾耳,不足为患。”
“若果真其东侧用兵,胆敢进犯吴地。”
“那广陵军士当立刻渡江驰援,绝不会坐视不管。”
“如此一来,岂非是既能保全刘扬州的人身安全,又能解决孙策之患吗?”
李翊说着,将目光看向了陈登。
陈登是广陵太守,也将负责这里的屯田事宜。
待刘备与李翊回下邳后,肯定是由陈登组织出兵渡江,支援刘繇。
陈登当即起身,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正如子玉先生所言,若果真孙策东侧用兵,我广陵绝不坐视不管。”
“在那之前,就请子将先生容许我徐州与民生息,恢复元气,积累仓禀。”
许劭闻言,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既如此,劭代表我主谢过刘徐州了!”
许劭拱手一揖,稍显无奈。
随后在李翊的建议下,许劭可在广陵暂为一从事。
方便将来两地沟通,若果真需要广陵出兵,也好第一时间知会一声。
许劭等于是扮演了一个大使馆的角色。
在袁军既退,广陵事务终于解决掉之后,刘备总算可以率大军返回下邳了。
不过离开前,他按照之前的李翊的建议,给陈登和广陵留了两万军士。
用作屯田之用。
然后又写信给麋竺,让他拨款一千万钱过来,当做屯田用的经费。
大军一路北上,行至夏丘县。
现已是年末,入了冬,风寒似刀。
大军暂时在夏丘县停驻。
夜晚,大雪。
李翊披一件狐裘,在灯下练字。
他之前当高管的时候,其实是练过毛笔字的。
但那只是业余爱好,可自穿越以后,毛笔写字便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习惯了。
李翊每日不知要写多少字。
他自觉自己的字比从前漂亮了不少,愈发的端正整洁。
见字如见人,李翊也希望把自己的字尽量写的干净一些。
只求一个坦荡做人,不负毕生所学。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先生,你睡了吗?”
听声音像是刘备。
“还没,这么晚了,主公有什么事吗?”
李翊嘴上虽在询问,可还是起身去把房门打开了。
呼呼呼!
房门一开,顿时狂风大作。
刮得屋内纸张翻腾。
刘备快步进屋,将房门掩上,吐了几口冷气。
“……呼,好大的雪。”
跟着李翊一起进了屋子。
“这回军途中,天降大雪,狂风大作。”
“备来自北地,又惯行于军旅之中,倒不甚碍事。”
“只恐军师受罪。”
“正巧前日军中猎得一头大熊,我已命人将熊皮做成大衣。”
“适才做好,我便送来给先生保暖。”
李翊顺手接过熊皮大衣,才想起来前几天大军行军途中碰着一头大熊。
于是大伙儿当场加了个餐。
李翊记得,当时四只熊掌。
刘备自己留一只,另外三只分别给了自己,还有赵云、田豫。
没想到熊熊才过几天,都已经做成衣服了。
该说不说,确实挺暖和的。
李翊谢过,邀请刘备在屋里待一会儿。
等暖和了再回去。
“先生适才在练字啊?”
刘备瞧见李翊桌上铺着一张黄纸,写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好!”
刘备看罢,忍不住叫出一声好来。
李翊笑着问道:
“主公是夸我的字呢?还是夸这句话呢?”
“这写得字好,话写得更好!”
刘备啧啧赞叹:
“圣人云三立三不朽,先生能写下此言,备亦受益良多。”
“日后当有此言为志,与先生携手共进。”
其实李翊也只是单纯练字写着玩儿的,他刚刚还打算写《出师表》呢。
幸亏没写,不然被老刘看见就尴尬了。
“既然主公此时不睡,正好翊有几件事情要与主公相商。”
“本来想明天再说的,既然主公来了,便此时说了吧。”
刘备闻言一凛,牵唇笑道:
“巧了,备也有一件事要与先生商议。”
啊?
原来你不是来送衣服的啊?
“不知是何事?”李翊问。
“还是先生先说罢”
行……
李翊微微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今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草莽龙蛇,小则据县霸乡,大则跨州连郡。”
“值此乱世之际,当更要固根制本。”
“中以然者,此翊所以为之故也。”
“徐州外部虽定,然内事仍需解决。”
刘备认真听着,继续问当解决哪些事务。
李翊晚上头脑依旧清醒,有条不紊地说道:
“自桓灵以来,繁礼多仪,浪费成性,我等沿途所过郡县,多有攀比之风。”
这是李翊的亲身体验。
他们大军回下邳途中,沿途经过不少县乡。
当地无论是县令还是村里的里正,都竞相前来,夹道欢迎刘备。
并且所用之物,过于铺张浪费。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倘官员心思皆在谄媚上级身上,又如何能够安心治理百姓,为民请命?”
“况地方官员尚且如此,遑如本地官员?”
刘备颔首,捋着胡须,沉吟道:
“此事备也注意到了。”
“徐州继自陶恭祖,陶公在时多以奢靡闻名,徐州上下,皆有效仿之心。”
“光去岁开支,便造成大量浪费。”
“今子玉提出的正是事宜,若不尽早整顿,文恬武嬉之象早晚遍布全州。”
徐州之前在陶谦与陈登的整顿下,富得流油。
可陶谦却并没有用这笔财富来养民,反而大量购置田产,导致徐州土地兼并严重。
其部将光曹宏一人,名下财产就多达数百万。
前下邳相笮融更是恐怖夸张,直接卷来上亿的钱粮润去扬州。
同时陶谦为了打压黄巾军,抑制太平道教,大力扬佛。
该说不说,陶谦抑制的很成功,徐州境内还真没有爆发过像青州那样规模的黄巾军。
但问题是他太成功了,成功得有些矫枉过正了
陶谦在徐州修建了大量的金佛寺。
用铜制作佛像,黄金涂抹像体,锦彩缝作像衣,悬挂九层铜盘。
这种规模的建造方式,都极大损耗了徐州的国力。
而且之后曹操屠徐州时,还把能抢的金佛都给抢了。
等于是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此外,陶谦还修建了大量的重楼阁道,每楼可容纳三千多人。
为得就是让他们课读佛经,并让界内以及邻郡崇拜佛教之人来听经受道。
再用这种方式招纳其他人,前后远近来到的人有五千多户之多。
在农业社会,一个农耕文明里。
人们不去从事农业生产,而去念佛诵经,都是对生产力的极大破坏。
“子玉所言甚合事宜,回头我便下令。”
“徐州境内严格禁止铺张浪费,禁止钻营谋私!”
微微一顿,刘备又接着补了一句,“下来我在找麋子仲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拟定一个具体的章程。”
李翊接着进行补充:
“除了反腐倡廉之外,我以为可以取消每年的浴佛会。”
浴佛会其实也是“前朝”遗产。
陶谦为宣扬佛教搞出来的。
大体的流程,就是摆设大量的酒饭,沿路摆上酒席。
以此绵延几十里,用来招待沿途路过的百姓。
光每年浴佛会耗费的钱财都数以亿计。
粮食就更是不计其数了。“不仅官府要带头停止举办,也不允许民间私自举办浴佛会!”
风气已经形成了,李翊也不建议一上来就一杆子打死。
“自灵帝一朝始,天下法律日益宽松。”
“豪强劣士无所顾忌,各地官吏徇私枉法,多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之嫌。”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今我徐州仍在沿用陶公在时法律。”
“然陶公为得地方豪强效力,多是纵容不法之行。”
“今外患已除,法不可废,吏亦不可不治。”
“窃以为当严明律法,整顿吏治。”
“使豪强得以约束,百姓得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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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翊大致向刘备提出了两点。
一是反腐倡廉,禁止铺张浪费。
二是严明律法,整顿吏治。
其实不管是哪一点,都不是燃眉之事。
所以李翊先帮刘备收服内部各派,再到对外打击各路诸侯。
种种行为,都是为了先巩固刘备自身的统治。
只有统治稳固了,才能够考虑下面的事情。
刘备向李翊行了一礼:
“先生以金玉良言教我,备谨受教。”
“律法一事,我亦会遣孔北海、刘子扬,还有王叔治一起商定。”
“尽量在明年开春前,颁布新律新规。”
孔融打仗虽然不行,但搞内政还是有一手的。
同时王脩、刘晔都对法律法规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让他们三人一起制定新法,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李翊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修订律法并无不妥,只是凡事不可急于求成。”
“更不可朝令夕改,失信于民。”
李翊把徐州的吏治问题比作是人,生动形象地给刘备解释了:
“譬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
“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
“则病根尽去,人得以全生也。”
“若不待气脉和缓,便以猛药厚味,欲求安保,诚为难矣!”
刘备明白李翊是想提议自己,整顿吏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须要一步一步的来。
他怕自己用力过猛,一下子把原来的律法全部推翻,搞得徐州人心惶惶。
“备晓得,请先生宽心。”
呼……
李翊吐了个寒气,在大致讲完自己的主张之后。
这才开始询问说道:
“在下所言之事,仅此而已。”
“未知主公有什么事是要与在下相商的?”
哈哈哈……
刘备闻言,反倒笑了。
“先生年纪虽轻,却已逾弱冠之年。”
“然今仍为成家立业,更无子嗣延续香火。”
“备心中实是挂念不已。”
李翊恍然大悟,感情老刘是来催婚的!
去年和麋家定下婚约之后,就忙着处理徐州大小各种事务。
实在闲不下来,举办婚礼。
毕竟堂堂徐州別驾,东海望族的妹妹,与方伯军师成婚,不能够草草了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刘备可不希望自己的军师无后。
“先生本是山中隐士,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如今却随备左右,长伴刀兵。”
刘备叹了口气,内疚地对李翊说道。
“遥记得先生初跟备时,只许诺管饭即可。”
“然自跟在备身边之后,先生却长留营旅之中,饱经风霜之苦。”
“所食者,征尘耳;所饮者,血水耳。”
“……唉,兵事伤人伤己,一旦投身其间,再难退还。”
“届时转战千里,枕戈待旦。”
“纵午夜梦回之时,亦与厉兵鬼卒偕行。”
“备实是愧疚不已。”
刘备眼中含泪,自觉自己对不住李翊。
与他相处久了,愈发觉得像他这样檐边起卧,云边住的游子。
不该被自己束于营旅之中。
或许天涯才是他的归宿。
李翊却摇了摇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无主公相救,翊早已死于兵刃之下。”
“况今天下纷乱,盗贼蜂起,奸雄鹰扬。”
“谁有能够保证自己孤身一人,在乱世之中明哲保身呢?”
“翊自愿跟随主公左右,绝无退悔之理。”
刘备闻言,感动地无以复加。
上前紧紧握住李翊的手,垂泪道:
“我知军师心意,所以想着待此间事了。”
“回到下邳后,便让麋家把与先生的婚事给完成了。”
“也好,全我一桩心愿。”
既然把你从你原来的家乡带走,那我便给你一个新的家。
刘备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地补偿李翊。
李翊弯唇笑道:
“既然是主公之愿,在下从命了便是。”
说来也怪,
李翊自己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帮刘备把徐州搞好。
而刘备则整天想着怎么帮李翊把生活给搞好。
属实是令人忍俊不禁。
“……呼,天色将晚,备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刘备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他知道李翊喜欢清净的睡眠环境,所以没有对他提出“同席共枕”的要求。
其实,这也真是李翊回绝刘备的借口罢了。
他自是单纯不喜欢跟男人一起睡罢了。
毕竟这个时代关系好的人,就要“出则同舆,坐则同席,寝则同榻”。
李翊已经占了前两个了,第三项实则没必要去占。
“主公路上小心。”
李翊不忘在身后提醒,路段虽然不远。
但天降大雪,地滑,还是得仔细些。
“……呼。”
刘备一打开门,便觉寒气扑面而来。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若是身染重疾者,怕是熬不过去。”
刘备顶着凛冽的寒风,随口提了一句。
李翊在身后笑道:
“托主公洪福,大家身子还算康健,这个冬天很快就会过去。”
顿了一下,李翊又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
“……不过有人怕是不好过。”
……
……
兖州,东郡。
满城尽是披红挂彩的士卒,军心士气低落。
与吕布的战事已经持续一年之久,可他们却仍得坚持在前线,不得回家看望妻儿老母。
底层士兵不好过,高层领导更加难受。
府衙内,到处都是灵幡素缟,人人披麻戴孝。
正堂内。
一具棺椁摆放正中,灵位上写着军师祭酒戏志才的名字。
曹操扶着棺椁,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哭得撕心裂肺。
“……志才啊志才,汝去后,吾更与何人交说知心话?”
曹操一边哭,一边拍打着棺椁。
戏志才算是曹操为数不过聊得来的朋友了。
这一年,曹操顶着巨大的压力,好不容易要熬过去了。
可没想到他的军师没能挺过这个冬天。
戏志才此前所献的,三路兵马包围徐州,将刘备势力赶出豫州的计策,被破解了。
曹操嘴上并未怪罪戏志才,但戏志才内心却倍感愧疚。
他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只盼死前能在为曹操谋划点什么。
可惜精心策划一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戏志才闻说后,病情加重,连床榻都下不得了。
曹操遣府上医者去贴身照料,奈何戏志才还是没能熬过去。
在凛冬的寒风里,病逝在了家中。
“主公,人死不能复生,您莫要哭坏了身子。”
“节哀才是!”
曹仁上前宽慰,强行扶着曹操跪坐下来。
侍婢敬上定神汤,曹操一连喝了几大碗才静下心神。
“此汤是用什么药熬得?”曹操忽然问。
“……是,是独活。”
曹仁小声说道。
独活有祛风镇痛,止静抗炎的功效。
可曹操闻言,却勃然大怒,一手将汤药打翻。
“拿走!拿走!”
“谁喝这药!”
……
(本章完)
第117章 曹操兵锋甚急,快去找玄德公求救!
第117章 曹操兵锋甚急,快去找玄德公求救!
曹操一把将汤药打翻,大发雷霆。
众皆骇然,不能解其意。
曹洪悄声问一旁的曹仁说道:
“主公缘何这般发怒?”
曹仁叹一口气,解释道:
“此前,满伯宁出使徐州时,曹公曾欲表李子玉为陈国相,更送当归以表心意。”
“然后呢?”
曹洪睁大眼睛问道。
“李子玉拒绝来陈国赴任,还回了一件礼物给主公。”
“什么礼物?”
“……独活。”
曹仁无奈地笑笑。
唔。
难怪曹公看见独活这般生气。
曹洪一拍脑袋,哼唧道:
“好个不识好歹,曹公用人向来不拘一格。”
“那李翊不过是一山野村夫,怎敢如此狂悖?”
谁说不是呢……
曹仁也觉有理,在他看来,曹老板已经足够有诚意了。
谁想这小子宁可跟随织席贩履之徒,也不愿跟随前任三公之子。
这时,荀彧快步走进殿内。
“明公,接到军报,夏侯渊前部已经成功攻破了雍丘。”
“张超连带着其家眷已尽为我军所俘。”
张超是张邈之弟,前任广陵太守,也参加过讨董联军。
张邈联合陈宫反叛曹操时,张超也参与了其中。
曹操闻说张超已俘,当即下令道:
“将张超及其张氏三族全部斩首于市,以儆效尤!”
“这……”
荀彧眉头一皱,“明公,这张氏乃兖州望族,诛灭其全族,恐使兖州各族人心惶惶。”
之前就是曹操杀了兖州名士边让,才加剧了兖州各族的恐慌。
现在又要屠灭张氏三族,恐会彻底与兖州各族结怨。
曹操怒道:
“正是这些世族联合吕布反叛于我,否则我现在早已取得徐州。”
“哪里用得着仓皇撤兵,被吕布这獬儿困于一郡之地!”
“既然他们不能容我,我又岂能容忍他们再继续反叛下去!”
只要把他们全杀了,他们不就背叛不了自己了吗?
曹操如是想着。
“张孟卓呢?他现在何处?”
提到张邈这个叛徒,曹操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荀彧躬身答:
“张邈兵败后,想去寿春找袁术求救。”
“只是在半道上,被其部众所杀。”
“现其首级,尸身暂不知流于何处。”
哼。
曹操轻哼一声,“此子叛我,死不足惜。”
“那其家属……?”荀彧试探着问,
“自然也在那三族之内!”
曹操没有丝毫犹豫,既然说了要灭张氏三族,就要说到做到。
他作为袁绍的小弟,之前袁绍让他杀了张邈。
曹操顾及儿时情谊,直接做出了违背了老大哥的决定,拒绝杀害张邈。
没想到真心换绝情,被张邈背叛,险些丢掉立身之本。
现在曹操再无顾忌,果断下令,夷灭其全族。
正好还可以给老大哥袁绍一个交代。
“吕布呢?他现在又在何处?”
曹操接着问。
“自上次在定陶被明公击败后,吕布已望南逃去了。”
定陶一战,曹操打出了对吕布最大的一场大胜。
他先让士兵去抢割麦子,留妇人上城寨的矮墙上守御。
吕布带兵来时,认为曹操诡诈,不敢进军。
结果麦子被曹操抢割一空,第二天直接换了真士兵来守。
吕布正后悔昨天没有发起进攻,这次直接率军杀了进去。
不想伏兵登时从大堤上杀出,步兵与骑兵一起冲锋,大破吕布主力。
不仅夺了吕布的鼓车营寨,还把吕布的定陶给一起夺了。
这是吕布在兖州对上曹操遭遇的最大一场战败。
吕布元气大伤,败局已定。
击败他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也确如程昱、荀彧所言,吕布一夫之雄,不足为虑。
“明公接下来可要继续派兵追击吕布吗?”
荀彧征询曹操的意见,看看他是否要乘胜追击。
“不!”
曹操否决了这个提议,“吕布已是丧家之犬,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依我之见,现下当向豫州发展!”
曹操诛灭张邈三族,看似失去理智,实则心里早有盘算。
他想着,反正都已经与兖州各族撕破脸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直接把治所迁到豫州去。
豫州的人口高达六百余万。
尤其汝南郡,人口多达两百余万,是天下第二大郡。
豫州的地理位置也极好,不论是历史上的曹操,还是后世的邓艾、司马懿都在这里搞屯田。
因为这里河流众多,从黄河到长江,关中到海滨都有着水运交通。
使得豫州这个“天下之中”,有着在政治军事上极高的地位。
同时豫州最大的几个家族,
分别是沛国曹氏、夏侯氏,汝南袁氏,颍川荀氏。
曹氏、夏侯氏、荀氏都是曹操的人,他完全可以把战略重心转到豫州去。
“诸公以为如何?”
曹操问众人意见。
荀彧率先站出来表态:
“今兖州残破,人口锐减,民生凋敝。”
“豫州并无强权割据,的确是天赐之所!”
曹仁也提意见道:
“诚如明公所言,吕布已是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前日刘备命陈珪为沛相,又命张飞进兵鲁国。”
“其染指豫州的野心,已是昭然,今不若快速攻取豫州。”
“以豫制兖,方成王霸之业。”
从战略角度考虑,曹操也只能向豫州发展。
北边的袁绍自己肯定打不过,也不敢打。
历史上曹操平定兖州后,曾经想试探着往河北方向发展一下。
结果马上就被本初记小本本了,还在后来官渡之战前编织成了罪名,写进了《讨贼檄文》里面去。
至于东边的刘备,自己才刚刚和他签订停战协定,也不好马上撕破脸。
何况现在的刘备也不好对付。
西边的司隶地区,就更不用考虑了。
那里早就被董卓、李傕等各路诸侯霍霍得不成样子了。
百姓逃散,耕地荒芜,俨然是一片无人区。
根本榨不出什么油水来,经济上就不支持曹操往西边发展。
所以,南向豫州,是唯一的选择。
这里既没有强大的诸侯,能够阻挡自己。
同时控制豫州,就能够南面威胁荆、扬二州。
也可以绕过河内,进入司隶,一下子就能把局面打开。
反之,
如果豫州被一个强权给掌控了,比如说刘备、袁术、刘表等。
那曹操直接就被堵死在了兖州,四面受敌,死路一条。
“好,便用此策!”
“诸位以为豫州诸郡,何者为先?”
曹操再次出声询问。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豫州看似幅员辽阔,实则兵锋可指方向并没有多少。
毕竟豫州东边的沛国、鲁国,曹操已经让给刘备了。
剩下能选的,只有豫州西壤。
荀彧主动站出来,阐明自己的想法:
“颍川人杰地灵,物产丰饶,人口众多。”
“况此地位处河南之中,北有黄河天险,却又相距不近,不必担心黄河泛滥造成的水灾。”
“西有虎牢关等高山、河流险关,南可以通南阳、襄阳、新蔡等地。”
“此地亦是刘表与中原势力的缓冲地带,控制颍川,则刘表失其屏障。”
“若能利用好淮水、汉水等两大水系,则攻守优势巨也!”
荀彧不愧为一代战略家,把颍川的地理优势分析的很清楚。
当然了,还有一点他不曾说的就是这里也是他的家乡。
颍川荀氏,是这里的顶级望族。
把治所迁到自己的家乡,对家族地位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这虽然是荀彧的一点私心,但豫州确实没有比颍川更好的治所候选了。
这里是士人豪族的乐园,曹操大半谋士都来自颍川。
同时这里,土地肥沃,人口众多,也非常适合搞屯田。
“现今刘备已在徐州推广屯田,发展生产。”
“不须三到五年时间,徐州的生产力便能恢复如初,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荀彧信誓旦旦地为曹操分析道。“那么此前明公征伐徐州之举,则徒劳无功矣。”
“五年后,刘备将能在徐州合出十万步骑出来,届时明公当何以自处?”
“是以,屯田之策,势在必行!”
荀彧也时刻关注着徐州的发展,看见刘备在徐州大搞屯田。
他也是心急如焚,劝曹操也赶快加紧推广屯田的步伐。
“颍川土地肥沃,四周并无强敌。”
“唯一患者,不过黄巾余孽罢了。”
“这些黄巾贼大多拖家带口,耕战一体。”
“想来手中有不少农耕器材,我们只须派出一支偏师,便能将之收为己用。”
“然后可用计牛输谷之法,先在颍川试种,若验明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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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推广于全州。”
曹操闻言大喜,上前执住荀彧的手,说道:
“文若真乃王佐之才也。”
“卿之所想,正是吾之所想!”
兖州你曹爷我不玩了,润去豫州了。
这是曹操在被背叛后,就开始规划的方略。
“传我令,即刻起大军,准备发兵陈国!”
曹操没有做任何的休整,便迫不及待地要进军豫州了。
而他第一个发兵对象,却不是颍川而是颍川旁边的陈国。
因为陈国把豫州分成了两半,只有拿下陈国,才能将兵锋西转,指向颍川。
另一个原因,就是陈国很富,据传那里积粮高达百万斛。
那就对不起了,
我曹某人行事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乱世之中,你存这么多粮食在手里,又保不住。
那就别怪曹某人我心狠手辣了。
当即曹操,即刻点兵一万,准备寇略陈国。
……
……
话说这陈国国相有两个人,
一个是朝廷任命的骆俊,一个是袁术任命的袁嗣。
没错这里也有骷髅王,可见袁术势力有多大。
袁嗣占据了陈国的西边地区,骆俊则占据了陈国的南部地区。
而北部地区,则归属于陈王刘宠。
东汉时期,诸侯王有食封权。
即这些诸侯王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封地收税,吃喝玩乐享受人生。
但他们没有管理封地,治国治民的权力。
封国的管理权,通常是交由朝廷任命的国相来管。
并且国相还有监管、矫正诸侯的一些不当行为的权力。
所以,东汉末年的诸侯王存在感很低,通常都是被所在的国相给压一头。
毕竟手上没兵没权,不敢搞事。
但这个陈王刘宠不同,他这个人不仅有志向,而且做事高调。
偏偏他还赶上了游戏版本,遇上了社稷崩坏的大汉王朝。
黄巾起义爆发时,郡县的其他官兵纷纷跑路。
只有刘宠在境内散财征兵,手中聚集了数千强弩兵。
为了寻求刘宠的庇护,不少百姓都跑到陈国去。
使得陈国一个小国,一下子增加了十余万的人口。
加上国相骆俊搞内政很有一手,使得陈国成为了豫州的富庶之地。
积粮百万斛的传闻,确有其事。
陈国的粮食之多,以至于远在淮南的袁术都跑来借粮。
曹操即将发兵陈国的消息,早有探马报知给了陈王刘宠。
刘宠闻言大惊,即召国相骆俊过来商议此事。
因为骆俊是朝廷任命的,加之其能力卓著,所以刘宠与骆俊关系更好。
而袁术任命的陈国相袁嗣,则被两人视为乱臣贼子。
“曹兖州方平吕布之祸,却要兵寇我陈国。”
“如何当之?”
刘宠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麾下虽有数千精兵,但跟曹操比起来。
陈国还是太小太弱了。
“今曹操势大,我陈国地小人稀,诚难撄曹兵锋锐。”
“降则易安,战则难保啊……”
骆俊对于对上曹操的大军,也没有多大的信心。
刘宠叹一声:
“然则曹操二伐徐州之时,所过多所残戮,其惨状仍历历在目。”
“若使迎曹操,恐加祸于陈国百姓。”
“叫孤于心何安?”
征伐徐州……?
骆俊眼睛一眯,忽然灵光乍现。
“窃闻徐州刘玄德,乃宽厚之人,仁义之名著于四海,有分灾共患之义。”
“昔年黄巾贼管亥,围北海甚急。”
“那刘玄德与孔北海非亲非故,比非乡党,却愿救人之急。”
“今陈国亦是孤立无援,危在旦夕。”
“其与大王又是同宗,何不使人向他求援?”
徐州刘玄德么……
刘宠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若有所思。
“今曹操兵锋甚急,刘玄德又远在下邳。”
“只恐远水难救近火。”
骆俊出声安慰刘宠道:
“听闻刘徐州已命陈珪为沛相,又命人带兵进驻鲁国。”
“就连梁国郭贡,亦与刘徐州交好。”
“可见其势力范围早已拓展到了豫州。”
“只要我们发快骑,在此之前,顶住曹操攻势。”
“定能够撑到刘徐州派兵来援。”
刘宠从其言,即派了七队快骑,星夜赶往徐州下邳。
谁先到,就谁向刘备求援。
“刘备虽有侠名,但将举国安危寄于一人,终不是良策。”
刘宠眉头皱起,仔细思考道:
“梁国毗邻陈国,既然曹操要进兵我国,料梁国亦难自保。”
“今不若再向郭贡求一路援军。”
“此路须来得快。”
商议既定之后,刘宠便对骆俊说道:
“就劳骆府君亲往梁国一趟,说郭贡发兵来援。”
这一路援军,是最有机会求来的,并且也是最近的。
所以刘宠格外重视,直接派出了国相骆俊亲自去梁国找郭贡。
骆俊身负王命,不敢怠慢。
带了十来人的随从,快马加鞭赶往了梁国。
好在两国挨得近,只用了半日便到。
郭贡闻说是陈国国相亲自来了,即忙将之召见。
双方叙礼过后,各自分宾主而坐。
“曹操兵锋甚急,陈王故遣我来向使君求援。”
“求使君看在昔日我国接济粮秣的份儿上,救我主一救!”
郭贡之前不是缺粮吗?
先后带兵去了兖州、徐州,勒索曹操、刘备。
结果最后都无功而返,不战自退。
最后还是陈王刘宠主动接济粮秣给郭贡,使他挺了过去。
“这……”
面对骆俊的求援,郭贡面露难色。
他之前敢打曹操,是因为曹操不在,而且被吕布偷家了。
曹操只剩下两个城池,他才敢带人北上。
最后被荀彧一通嘴炮就给劝退了。
现在曹操已经大致平定了兖州的叛乱,郭贡哪里好跟他正面用兵?
“此事却难呐……”
郭贡背着手,不知如何回应骆俊。
骆俊却据理力争,道:
“梁国毗邻陈国,陈国若有失,梁国亦难自保。”
“使君岂不知唇亡齿寒之理?”
“况曹操此人睚眦必报,使君去岁领兵寇略兖州之仇,难道认为曹操会将之忘却吗?”
骆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害,讲清楚了郭贡所能选择的立场。
那就是只能跟他们陈国同一阵线。
你去年偷袭人家,人家肯定是要找你报仇的。
我陈国富有,你梁国兵多。
若是我们两家合作,说不定还能多抗一会儿曹操。
但要是见死不救,我陈国灭了,下一个就是你了。
这段说词,有理有据,煽动性很强。
饶是郭贡这样一个干大事而惜身之人,亦觉有理。
“……好罢。”
“既是陈王求救于我,贡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只是曹操势大,凭我两国之兵,恐未必是曹操敌手。”
“待我书信一封,向刘徐州求援。”
郭贡已经与刘备达成了口头协议,愿意成为徐州的藩属。
刘备没理由对他见死不救。
……
(本章完)
第118章 刘备:老李,你要老婆不要?
第118章 刘备:老李,你要老婆不要?
郭贡出兵前,打算先找刘备求救。
骆俊开口说道:
“陈王已经派人去往徐州了,使君还是先发兵救援为好。”
郭贡欣然同意。
“陈王既然发书了,贡也发书送往徐州,好叫刘徐州知我豫州甚急。”
“待我准备一番,调兵遣将,府君便随我同回陈国去如何?”
骆俊大喜,连连道谢。
随后,郭贡书信一封,言明曹操将用兵于豫州陈国。
他所在的梁国与陈国有唇齿之依,望玄德公念在当日定下的协议的份儿上。
派兵过来救援。
郭贡命心腹之人,快马加鞭送去徐州。
然后点齐梁国兵马,与骆俊一同回了陈国。
……
……
徐州,下邳。
当曹操还沉浸在失去戏志才的悲痛之中时,班师回来的刘备,却在为李翊操办婚事。
冬末这一晚,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李府之中举行。
全府上下,皆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除陈登镇守在广陵,张飞领兵在鲁国之外,徐州上下各级官员悉数到场。
就连琅琊臧霸,都亲自来了,给足了李翊面子。
他们不仅人来了,同时还带了贺礼,都不轻。
毕竟这对璧人身份不简单,麋贞乃东海望族出身,李翊又是徐州二把手,深得刘备宠信。
就哪怕是出于巴结的需要,大家都为此精心准备了一份贺礼。
婚事乃刘备一手推动,他更是要亲自作主婚人。
除了远去辽东买马未归的太史慈之外,关羽、臧霸、甘宁、徐盛、曹豹等诸将,无不前来道贺。
刘晔、孙乾、王脩、孔融,乃至身在沛国的陈群等文官名士,也是携礼而来。
刘备确实是广发喜帖,但却没有明说大家必须来参加。
但最后,除了实在有事来不了的之外,基本上能来的高官都来齐了。
刘备对这个排场很满意,他自觉亏欠李翊,希望尽可能地补偿他。
同时,来的官员越多,越能证明李翊在徐州的地位。
这有助于他立威,方便他日后行事。
当然了,前来参加婚宴的名流宦吏都明白,李翊在刘营里是个什么地位。
且不说他成了麋家女婿,得了东海大族这么一个靠山。
就说丹阳派的曹豹,陈家少主陈登,哪个不与他交情匪浅?
就这个人迹关系网,众人实知得罪不得。
何况,
谁又能保证刘备是不是在借着这场婚礼,来试探徐州名流们对其的态度呢?
故而,尚未至天黑,光白日便已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长兄如父,麋竺身为家主,这一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要忙着招呼四面八方所来的客人。
最后实在应酬不过来,只得先让弟弟麋芳代为招待。
自己则偷闲,来看一眼即将出嫁的妹妹。
此时的麋贞,还在侍婢的服侍下,梳妆打扮。
对镜描黛眉,眉黛如远山。
当窗理云鬓,云鬓栖朱鸾。
绛脂晕丹唇,粉面浅飞红。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出嫁时是一个女子最美之时。
“小妹你看,这是为兄替你准备的嫁妆。”
麋竺笑着指了指屋里的东西。
足有一千万钱,绸缎两千匹,金银各五百斤。
另有奴仆千人,随身侍奉。
饶是出身富贵,麋贞仍是没有想到,兄长会为她准备如此丰厚的嫁妆。
忍不住捂住嫣红的小嘴,惊叹道:
“兄长缘何准备这般多的钱财?”
麋贞自幼聪慧,她非常清楚。
纵然麋家富有东海,但仅做出嫁之用,绝对不至于如此破费。
恐怕这笔嫁妆,不单单是为了她。
“……呵呵,为兄这不也是怕小妹将来遭受欺负么?”
麋竺开玩笑说道。
麋贞果然忍俊不禁,笑音泠泠,有如清溪漱玉:
“我虽未与李郎谋面,然常听闻其宽仁有度,与人为善,是个仁义君子。”
“小妹又怎会受他欺负?”
“兄长直言相告便是。”
麋竺闻言,无奈地笑笑。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小妹。”
于是,这才肯将实话说出来。
“如今我主早已今非昔比,徐州不仅五郡一统。”
“豫州沛国、鲁国等亦在我主势力范围之下。”
“我麋家所能为使君做的,无非供给钱粮罢了。”
麋竺暗自感慨刘备的实力增长过快,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刘备刚到徐州时,所掌控的领地不过下邳、彭城两郡而已。
彭城还是块白地。
当时刘备只能靠着麋家、陈家等徐州大族的支持,统治徐州。
但才过了一年多,刘备所掌控的家族已经越来越多,实际控制的地盘也越来越多。
麋竺已经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家族,对刘营所能造成的影响力已是越来越小了。
但刘备的实力的增长,跟一个人脱不开关系。
那人便是李翊!
李翊是刘备的心腹副手,影子州牧,常务副徐州。
不论将来刘备实力如何扩张,李翊在刘营的地位都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只要麋竺加深与李翊的血缘纽带,那他们麋家在刘营的地位也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这是麋竺的计划通。
……
三书具,六礼成。
择良辰,逢吉日。
红妆连川流,仪乐复汤汤,为鸣此琴瑟合弦——
酉时吉辰,堂上三拜罢,礼成。
繁琐的礼仪过后,新娘送入洞房。
李翊这位新郎官,则要接受众位宾客的轮番敬酒。
“军师,请!”
刘备红光满面,是第一个来敬酒的。
他看起来比李翊还兴奋。
反倒是李翊,婚礼上各种应酬,把他折磨的疲惫不堪。
还不如平时加班熬夜呢。
“主公请!”
李翊也回敬刘备一杯。
刘备拍了拍李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啊说道:
“子玉而今也有家室了,日后可多顾家,不必过于留恋州中事务。”
这是在劝李翊少加班。
要不然怎么说老刘是良心老板。
哪个老板会劝手下人少加班的?
“多谢主公关心,翊会有分寸的。”
“……善,我知你勤勉精进,但也要注意身子,莫要熬坏了。”
每每见着李翊加班到深夜的身影,刘备都心疼不已。
若是军师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刘备只觉天都要塌了。
“……哈哈哈,主公宽心,翊身子还算硬朗。”
“每日也都有练太极拳,在辅佐主公成功匡扶汉室之前,翊都会好好的。”
刘备一凛,若真能够匡扶汉室,那才更应该同享富贵才是。
“先生既还有心思开玩笑,那备便放心了。”
刘备弯唇一笑,“等哪天有空了,先生也教教备,怎么打那太极拳。”
“呵呵,一言为定。”
随后,关羽又来向李翊敬酒。
“军师,关某敬你一杯。”
“……呵呵,能得云长敬酒,翊深感荣幸。”
李翊当即还礼。
关羽性格是傲上而不辱下。
但他虽然轻视士大夫,但对真正有才华的名士却是十分尊敬的。
李翊这一年多在徐州的所作所为,关羽都看在眼里。
他非常清楚,李翊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先生。
随后,
孔融、刘晔、臧霸等诸多名士武将,都来找李翊敬酒。
以至于李翊不得不把子龙拉过来挡酒。
他不是不胜酒力,是喝不了这么多水。
这样灌下去,不得把膀胱给撑爆了啊?
刘备放声笑道
“好了诸位!可莫把新郎官给灌倒了,否则今晚没法洞房了。”
“子龙,你还是先带新郎回洞房去。”
“这里自有备应酬。”
赵云领命,扶着李翊走了。
刘备则亲自出面,来找到往来的宾客。
一时间,宾主尽欢。
终于,到了洞房烛的时刻。
麋贞此时待在屋里,耐心地等待着。
烛光下是她半垂的眼眸,虽交手端坐着,粉颊边两团浅浅红晕到底是泄出了心底的忐忑。
李翊摇摇晃晃进了洞房。
在关上房门后,复又挺直腰杆,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原来适才他是装醉,若不如此,万难拖开身。
还不知要被人灌多少酒。
听得房门响动,麋贞心儿扑通加速跳动,不由自主的便紧张起来。素手紧紧攥住了丝帕。
李翊走至榻边,拾起一根竹棍,轻轻将盖头揭起。
摇曳的烛光下,是一张明艳动人的,低眉含羞的脸庞。
四目相对,麋贞心跳似小鹿乱撞。
自己这位夫君果真如兄长所言,雄姿英发,器宇轩昂。
麋贞到底是大家闺秀,心里素质还是极好的。
她强忍羞怯,冷静下来。
将一只有如澡雪的玉腕,双手奉给李翊。
“……夫、夫君,这是适才煮的醒酒汤。”
李翊接过汤碗,微微一笑,“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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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唇边,只轻呷了一口,又道:
“礼仪繁多,倒也折腾人。”
旋即又温声问她:“累吗?”
麋贞闻言,不由微微一笑,伸手舀了碗汤,向李翊唇边送去。
点了点头,却又抬眸望着李翊,轻声说道:
“……可是我很开心。”
李翊心念一动,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与我成亲,是你家族的权宜之计,还是你的心甘情愿?”
麋贞一愣,不防李翊竟会有此一问。
心上一紧,可仍是先将手里的汤碗给端稳了,这才抬起眼眸。
“那您呢?”
麋贞扯出一抹笑容,眼眸中波澜不惊。
“您是为着我,还是为着我姓麋?”
她一双剪水眸经烛光一晃,愈发牵出些缱绻来。
望过去,李翊竟也不觉消得片刻恍惚。
好在李翊也算情场高手,面对这般刁钻的质问。
李翊只托赖三分醉意,抬手往她鼻尖轻轻一刮,温声道:
“我若非真心实意,又岂会在乎你的回答?”
唔!
麋贞眼中登时闪过一瞬慌乱,飞快地低下头。
忽觉不知何时,已与李翊靠在了一起。
李翊笑着伸手,抚她发顶:
“早日歇息吧,明日还有诸多事务要做。”
麋贞刹那便飞红了脸,款款起身,声音倒还算镇定。
“是,妾身这便服侍夫君更衣。”
少时。
鸳鸯喜被之下,麋贞那双不安分的手兀自紧张地动着。
少女那稚鹿般的神情落入李翊眼中,惹得心头一软。
索性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下颔抵在她的鬓间,轻而缓地挨了几下。
麋贞感受到那温热的吐息,洒落在眉心和耳尖,只留的一阵温柔。
忽觉身子一僵,男子正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麋贞正手足无措之际,忽觉那轻柔的吻从额头滑落。
点在眉心,又顺着眼睫划过鼻尖、
最终落在了唇瓣上……
麋贞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心头仿佛万千情愫汹涌掠过。
一时怔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
巫山雨欲来,春风慢徘徊。
红烛银屏,轻帘薄帐。
十指交握,耳鬓厮磨。
……
……
翌日。
李翊自床上醒来,手往枕边一摸,却不见了娇妻。
便坐起身来,就看到麋贞早已醒来。
此时正跪坐于镜前,半倚栏杆,为自己梳妆打扮。
听闻帘外声响,忙起身来迎。
身姿仍旧绰约,拜倒亦是亭亭。
“妾身见过夫君。”
李翊的目光却是落在窗外天色,牵起唇角:
“今日端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皆是齐了。”
麋贞莞尔一笑,倏尔向李翊褔身一拜:
“妾有一事,想求夫君。”
李翊笑着扶她起身。
“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言此。”
“有何事,直说无妨。”
“夫君可知妾身出嫁之时,兄长为我备下的彩礼具体数目?”
李翊颔首,“昨日我已清点过了,确实不少。”
谁料,麋贞忽然拜道:
“妾身愿将这一半嫁妆献予州府!”
嘶……
饶是李翊一向沉着冷静,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可当听到麋贞这话时,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惊:
“夫人缘何如此?”
这些嫁妆基本上算是麋贞的私人财产,也是她离开娘家后的立身之本。
可她却愿意直接拿出一半出来,捐给徐州州府。
何也?
麋贞正色道:
“听闻夫君近日正与使君反腐倡廉,整顿徐州官场。”
“我麋家愿带头做表率,捐出这钱粮来。”
李翊闻言,不禁弯唇笑道:
“可据我所知,麋別驾一向正直清廉,未有过贪腐之举。”
“你这表率做的却是大了。”
麋贞回以一笑:
“兄长乃徐州別驾,亦是东海望族。”
“今若与众官做表率,当更利于夫君整顿吏治。”
明明是在替麋家考虑,可话里话外都像是在为着李翊。
这女子的确聪慧,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
李翊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一年多,此前所能交心谈话的女子不过桃红一人而已。
他已觉桃红非比寻常女子,胆大细心。
可直到与真正的大家闺秀相处过后,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的。
而这条鸿沟,叫做阶级。
李翊凤目轻抬,望着麋贞,淡淡道:
“此举是夫人之意,还是令兄之意?”
麋贞明眸对上李翊,平静地答道:“
“不论是兄长还是妾身,皆是姓麋。”
话音一转,“如是,不论是为了徐州还是为了夫君。”
言下之意,彰彰在目。
李翊何等明智,立马明白过来了麋家的用意。
说是做表率,实则是觉得刘备实力越来越强,他们麋家的地位不在似当初那般不可撼动了。
有了危机感之后,麋家把赌注全部压在了李翊身上。
有了这位麋家贤婿,无论将来发生何事,他们麋家都能保有一个不小的地位。
但这想法却是多此一举了。
不仅小看了老刘,还小看了李翊。
老刘何等重感情?
入蜀之后,仍不忘回报自己这位天使投资人。
直接给了麋竺当安汉将军,地位比诸葛亮都高。
虽然没有兵权,但地位在那摆着。
能力不行就白养着,反正也不差你这口俸禄。
即便后来糜芳叛变,害死了关二爷。
刘备仍旧没有处置麋竺,反过来还安慰他,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对麋竺是礼待如初。
念及此,李翊将唇一扬:
“夫人出身名门大户,想来读过不少诗书。”
“不知可有读过《孟子》?”
麋贞颔首,“是。”
李翊澹澹道来: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心腹。”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之视君如国人——”
麋贞当即顺声道: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不错……
李翊颔首,牵唇笑道:
“夫人可知,臣之于君,亦是如此。”
麋贞闻言,微微一怔,凝眸未语。
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您与使君,一直都是如此吗?”
“一直如此,心如明月。”
李翊淡淡答。
“君不负臣,臣亦不负君。”
言外之意,便是告诉麋贞和她背后的麋家。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们的主公是刘备,不是曹操,更不是孙权。
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保你家族常青。
况麋家的确有恩于李翊,李翊又岂是不知恩图报之人?
“好了,时辰不早了。”
李翊撩衣起身,“我得去州府看看,今日有无有事。”
一颔首,不再多言,径自转身离去。
麋贞静立于原地,凝眸处却是李翊的身影渐远——
“夫君!
麋贞倏然一声轻唤。
李翊正要迈门而去,却听得身后清音,方转回头。
看着麋贞,看她有何话说。
麋贞微微一顿,方才褔身一拜,启唇道:
“夫君今日之金玉良言,妾身铭记于心!”
李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转身离去。
……
(本章完)
第119章 吕布是张好牌,不要浪费了
第119章 吕布是张好牌,不要浪费了
却说徐州军师大婚,州府上下喜气洋洋。
未过两日,又添一喜事。
出海去辽东买马的太史慈平安回来了!
太史慈果然是信义无双,使命必达。
说在年末回来,就在年末回来。
辽东路段他再熟稔不过,比刘备、李翊预期要回来的时间早上许多。
刘备见太史慈平安回来,大喜过望,当即重加赏赐。
随后,太史慈向刘备汇报此次出使的成果。
在见到辽东太守公孙度后,太史慈表明了来意,并奉上精盐,以及中原的绸缎绢布。
作为礼物,以示友好。
果然如李翊所预料的那般,公孙度乃辽东雄主。
他敏锐的政治嗅觉,察觉到了刘备这个新兴崛起的力量,是值得拉拢的。
当即同意卖马给太史慈,并且表示辽东愿意与徐州通商,加强贸易往来。
其中骏马买下五十匹。
这种马儿生长于辽东,肩高六尺,力量与速度都是马中的顶级。
肯定是用来武装最精锐战士用的。
常规战马一百匹,这种马儿肩高普遍在四尺四寸以上。
刚好达到骑兵披甲的标准,价格也不便宜,普遍八万钱到十万钱不等
因资质各异,价格不同。
但公孙度还是非常大方的,以八万钱一匹的统一价格,卖给了太史慈。
然后是田马,买下两百匹。
这种马儿比之战马要再次一等,但速度也比常规马儿快上不少。
故而常常拿做打猎之用,故也称猎马。
必要之时,也能拿来客串战马。
最后便是驽马,三百匹。
这种马儿算是战马的及格线,基本上可以算作骑兵的替补。
一名标准的骑兵,最少都有一匹战马作为备用。
驽马大多时候,作为备用之选。
除非你能像汉武帝那样豪横,给每一个步兵都配马。
“不想公孙太守出手如此阔绰,竟卖了这么多的战马给徐州。”
刘备望着太史慈带回来的战马,个个龙精虎猛,感叹辽东的草儿还是肥。
太史慈则有些忧心忡忡,道:
“马儿虽多,口粮却是吃紧。”
都说养骑兵贵,倒不如说是养马贵。
喂养一匹战马的饲料,几乎相当于一个兵卒一两年的军饷。
李翊对此倒无甚压力,“子义去了辽东,想来不知道我徐州这段时间发生了诸多事。”
“今我徐州也在全州郡推广屯田。”
“我徐州并不缺水,随着陈元龙邗沟河道的修建,得以灌溉农田,水稻种植可全面推广。”
“有着大量的水田,广陵地区的水稻,可一年三熟。”
“而广陵以北,也能一年两熟。”
“如不出意外,明年开春,我徐州便能收获一大批粮食。”
刘备点头赞同,他也算起于草野,对农事十分上心。
李翊精心规划的屯田政策,把下邳、广陵地区打造成了徐州粮仓。
这将会是他刘备未来角逐中原的底气。
“另外,既然我徐州全郡开始屯田。”
“这些辽东买来的马匹,也莫要浪费,可拉去做屯田之用。”
李翊再次提出马耕的建议,争取把此次出海的利益最大化。
其实,马匹的耕地效率并不比牛差,甚至还要强上不少。
但马的粪便却不如牛粪。
马粪微生物量数过多,草木纤维也比牛的更密集。
使得马在耕地方面输给了牛。
输在了一坨屎上。
而在水网发达的地区,牛适应环境的能力更是完爆马匹。
牛能够适应潮湿的环境,对于蚊虫和各类寄生虫的抵抗力都要远胜于马儿。
所以,这便是为什么北方游牧部落总是出产好马。
因为在草原上,马儿吃的是天然的北亚东北亚牧草。
比如冰草之类的。
而马儿的粪便,不仅不是祸害,反而会在来年开春时,成为牧民牛羊群的青储饲料。
但,这并不意味着马儿就不能拿来耕地了。
它的耕地效率是胜过牛的,只需要处理好它的粪便即可。
并且马粪只对育苗阶段的农作物有危害,其它情况是没多大影响的。
刘备从善如流,同意了李翊马耕的建议。
当即把太史慈带回来的战马,留在下邳,按照“计牛输谷”的政策,拿去耕田用。
若到战时需要,再拉出来上战场。
“军师,回来时听人说,您在两天前成婚了。”
“慈未能喝上您的喜酒,深感遗憾。”
太史慈单独找到李翊,祝贺他新婚之喜。
“这有何难?我差人备下牛酒送去子义府上。”
“算作补偿,你看是如何?”
“……哈哈哈,适才戏言耳。”
太史慈很喜欢李翊的性格。
他虽贵为军师,但并没有架子,无论是上层军官,还是底层士兵。
只要你愿意聊,他都很乐意陪你聊上两句。
这使得李翊在军营中的风评很好。
而李翊受士兵喜爱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李翊时常为士兵谋取福利,尤其是伙食。
“子义,你此次出海,应该打了不少鱼吧?”
李翊开口问。
“自然,此次出海,顺道撒网,打了些鱼回来。”
“海鱼海虾,螃蟹蚌壳都有,军师若是想吃,我差人送到你府上去。”
这便是沿海城市的好处。
像徐州的广陵、东海、彭城等,要么濒临大海,要么境内有大量湖泊、河流。
能够出产大量鱼类,海鱼、以及小虾小蟹。
这些东西由于不易养活,且难以保存,使得渔民不敢多留。
基本上捞起来,就要快速抛售,不然极易腐烂。
所以,无论是孙吴政权还是荆州政权,在伙食方面,都有鱼肉做补充。
尤其孙策刚起兵时,为了笼络军心,三天两头的就赏赐鱼虾,给军士补充蛋白质。
“将这些海鱼海虾分赐给将士们罢。”
李翊建议道。
刘备颔首,“备亦不喜食水产,可送去营中,赐予兵士。”
太史慈欣然领命而去。
少时,忽有从人来报。
西方有一使者求见。
刘备好奇问,莫不是豫州梁国郭使君?
那从人道不是,貌似是吕布的来使。
“吕布!?”
听到这个名字,刘备眸子一凛,与李翊相互对视了一眼。
……
却说,这吕布自在定陶被曹操击败以后,只能收集残军败兵聚于海滨。
高顺、张辽、曹性等将皆来会集。
众人都不服曹操,要求与曹操再战一场。
之所以众人如此不服,是因为他们前期确实是压着曹操打的,连胜了好几场。
濮阳一战,更是差点儿生擒曹操。
最后吕布军是怎么走向下坡路的呢?
史书上写的已经很清楚了,
——“蝗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乃各引兵去。”
再强的军士,也顶不住饥饿。
饥荒来临两家遭罪,但曹操有程昱帮他顶着。
而吕布却拉不下脸皮来,靠着刘备暗中资助的粮食,勉强跟曹操相持了百日。
但在定陶一战,关键的抢麦战役中,吕布错误的预判了形势。
被曹操杀得大败,彻底输掉了兖州立足的机会。
现在吕布手中军士,不过三千余人。
而且人马皆疲敝,未能再战。
饶是吕布骁勇,也知凭此时手中的兵马,断难再与曹操争锋。
尤其张邈、张超的先后死去,更是给吕布军雪上加霜。
“今人困马乏,曹操复得兖州诸郡。”
“我军该何以自处?”
吕布面带疲惫,问众人道。
陈宫一捋胡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今曹兵势大,未可与争。”
“先寻取安身之地,那时再来未迟。”
吕布再次从一方之雄,转变为了四处流浪,飘零半生。
前后落差,令吕布也是懊恼不已。
“吾欲再去投袁绍,公台先生看是如何?”
此前吕布逃出长安时,曾经投靠过袁绍一次。
袁绍当时念在吕布除贼有功,加上对他的武勇很信任。
便收纳了他,让他来帮自己对付黑山军。
当时黑山军有一万多精兵,吕布则带着成廉、魏续等猛将。只带几十个精锐骑兵,来回驰突张燕军阵。
一日或至三日,皆斩首而出。
连战十余日,遂破燕军。
所以单就吕布的武勇而言,演义其实并没有夸大。
其武勇就算不是汉末第一,基本上也是t0一档的存在了。
不过吕布后来仗着军功,在袁绍的领地纵兵抢掠。
袁绍已有杀布之心,吕布便主动离去。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得去投靠他。
陈宫建议道:
“今可先使人去往冀州探听消息,若袁公应允,方可前去。”
吕布从其言,即命人去往冀州探听袁绍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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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吕布在袁绍集团中风评不佳,众人皆道:
“吕布,豺虎也,若得兖州,必图冀州。”
“不若助操攻之,方可无患。”
于是袁绍即命屯兵在兖州东郡的臧洪,追杀吕布。
吕布只得仓皇逃窜,再次与众人商议。
这一次,陈宫举荐了刘备。
“听闻徐州刘玄德仁义著于四海,能救人之急。”
“况前日有徐州来的商贾,卖钱粮于我军。”
“说不得是刘玄德指使,念其与我为善。”
“今日势穷,可往投之。”
吕布再次从其言,派出信使去往徐州。
于是,刘备便这般收到了吕布渴望收容的请求。
“不想吕布竟为曹操所败,想来投我徐州。”
刘备感慨一声,亏得自己暗中资助了他那么多钱粮。
可惜这厮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是没能打赢。
“……呵呵,吕布虽败,然亦重创了曹操。”
“我徐州钱粮也不算白费。”
李翊看出刘备心思,出声安慰他。
吕布能打这么久,已经完成了李翊给他定下的目标。
那就是拖慢曹操的发育,以及他的扩张速度。
趁着曹操、吕布斗争之际,李翊不仅帮刘备巩固了在徐州的统治。
也退却了南边袁术的大军的侵扰。
现在腾出手来,可以安心处理兖、豫二州的事务了。
“……军师当日曾劝我说,若吕布与曹操相争失败,势穷来投我。”
“我不宜迎之,今日之事如何?”
刘备这话问的很有意思。
李翊曾劝他将来不要收留吕布,刘备同意了。
现在过了一年,吕布兵败来投,刘备却又问出同样的问题。
“今时不同往日,具体问题当具体分析。”
李翊明白刘备的意思,去年刘备手中所控之地不过下邳一郡,和白地彭城一郡罢了。
现在的国情与当日不同,吕布手中仍有一支彪悍的力量。
若能够善加利用,未尝不是一步好棋。
且不说吕布麾下的并州狼骑,陷阵营军士。
单说张辽、高顺那都是一等一的将才。
魏续、成廉等人,历史上亦是能冲锋陷阵的猛将。
吕布手上有这么多好牌,却不会玩。
那咱们有必要教教他,牌是怎样打的了。
麋竺出来谏言道:
“吕布乃虎狼之徒,不可收留,收则伤人矣。”
刘备笑道:
“前者,若非吕布偷袭兖州,怎解我徐州之祸?”
“今彼穷而来投我,若拒之于外,世人道我不能容人。”
刘备看得出来李翊心思,他似乎是希望自己接纳吕布的。
因为以刘备现在的力量,吕布已很难在徐州掀起风浪来。
而李翊不仅看上了吕布的兵将,更看上了吕布这枚棋子。
历史上,
老刘把吕布放在小沛防御曹操袁术,实在大材小用了。
作为三国第一搅屎棍,吕布翻起脸来,那是六亲不认的。
乱拳狂打,第一个打的,就是挨的最近的老刘。
所以真要收容他,当然是要把他放在远远的。
拿去恶心曹操也好,恶心袁术也好。
就是不能放在身边。
但在送出去之前,得先接纳他。
让吕布意识到徐州跟他是一头的,他才会放心在外边儿厮混。
从事刘晔也发表意见说道:
“吕布乃猛虎也,今日困乏,不可少容。”
“不如驱至淮南,令袁术收之。”
“袁术若不容,我等可暗资钱粮,使其攻术。”
“分担广陵一线的军事压力。”
在刘晔看来,吕布也不能留在身边。
但可以与他结盟,把他当成雇佣兵,拿去恶心别的诸侯。
毕竟吕布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战力没得说。
就说你智谋胜他一筹,靠着个人武勇,多少也能让你蜕层皮。
“此计甚好,且先见见吕布,看他有何话说。”
李翊也是这么想的,先把吕布接纳了,再考虑把他送到哪里去。
毕竟这小子人品虽然不咋滴,但手中却有好几张ssr,跟着吕布身边可惜了。
若能留在徐州,大伙儿一起创业,岂不美哉?
关羽并不喜吕布为人,但见李翊、刘备都决定先见一见吕布,当下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善意地提醒刘备道:
“兄长心肠倒是好,虽然如此,也要准备。”
“可由愚弟一同前往。”
刘备欣然同意,领着关羽、李翊等率军士出城三十里来迎。
众人举目,遥望过去。
但见那吕布身长九尺,面如冠玉,虎背狼腰,英武不凡。
单看这相貌,果真不负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之名。
一眼看去,确实是一副英雄豪杰的形象。
吕布见着刘备,当即也是翻身下马,赶过去迎,拱手道:
“败军之将,何劳使君亲自来迎?”
嘴上虽如此说话,心中却在暗喜。
“将军有诛杀国贼之功,而备不过北地一武夫。”
“蒙陶公不弃,托掌徐州州事,如何能与将军相比?”
吕布听罢,心中自傲之心更甚。
上前握住刘备的手,诚恳说道:
“布与使君皆乃边地人,昔董卓作乱,破坏王室。”
“布见关东起兵,皆欲诛杀董卓。”
“布杀卓东出,又遭傕、汜之变,飘零关东,诸侯多不能相容。”
“反欲杀布,令布大是惶恐。”
“近因曹贼不忍,侵犯徐州,蒙使君力救陶谦,布因兖州以分其势。”
“不料反堕奸计,败兵折将。”
“今投使君,共图大事。”
“未审尊意如何?”
吕布上来就套近乎,给刘备整的有点懵。
他偷偷看一眼身旁的李翊,李翊颔首,用眼神告诉刘备,习惯就好。
吕布这个人就是单纯的社牛加情商低。
上来就说自己跟刘备是老乡。
老乡见老乡,自然泪汪汪。
吕布的家乡五原与刘备的家乡涿郡,确实在当时都可以算作是边地。
但吕布这人,又爱耍小聪明。
张口闭口就是自己于国有功,关东诸侯不容自己,是不知感恩。
却丝毫不提众人为什么不容他。
好一个扬长避短,避重就轻。
袁绍袁术为什么不接纳他?
吕布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他在袁绍袁术地盘劫掠的事情是只字不提啊。
好在刘备的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吕布的社牛,表现的很淡定。
“将军乃天下勇士,善战无前,躬杀董卓之时,亦是威震夷狄。”
“今若能合谋共事,诚徐州之幸也。”
这自然只是刘备的客套话,毕竟他创业这么多年,也算是一个政治人物了。
说的自然也是标准的套话。
谁料吕布却未能听出刘备的谦让之意,反倒认为其当真对自己敬慕有加。
当即攥起刘备的手,拉着他道:
“贤弟真知我心也。”
“不若到我营中一叙!”
说着,便要拉着刘备的手入营。
此时,站在背后的关羽与赵云脸色皆大变。
正要厉声喝止,却被一人抢先出声阻断。
……
(本章完)
第120章 利用好手牌,专克曹贼
第120章 利用好手牌,专克曹贼
却说吕布正要拉刘备入营中一叙。
却被一人出声阻断道:
“温侯远道而来,大是辛苦,还是到城中一叙吧。”
众人视之,正是军师李翊。
吕布见此人年少,却能随刘备左右,身旁之人皆敬他。
遂不敢冒失顶撞,一拱手,望向那对净而无尘的眼睛,问:
“足下是何人?”
李翊扬起凤目,朗声答:
“不才李子玉,滥充徐州军师。”
李子玉?
吕布俊容一沉,凝起眸子回想。
这名字大是耳熟。
陈宫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正是此人施计,在彭城大破曹操之兵。”
“此前在兖州时,多有徐州商贾往来,言谈之中恐亦此人授意。”
“这小郎年纪轻轻,便能坐到徐州军师之位,不可小视。”
哦?
吕布原本欺李翊年少,未将他放在眼里。
可听到陈宫这般说之后,方才仔细端详他。
只见他挺立于万丈夕光之中,眉若悬月,目若朗星。
丰神飘洒,器宇轩昂。
端的是一派贵介公子,俊迈风流。
吕布当即拱手,正色说道:
“原来足下便是功名赫赫的李子玉,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
“……不敢当,将军远道来大是辛苦,我主已在城中备下了酒宴。”
“若将军不嫌浅狭,就请将军于城中一叙,权且歇马,如何?”
李翊想直接邀请吕布入城相叙。
省去了他邀刘备进他营帐的步骤,算是帮刘备化解了尴尬。
因为吕布这小子知道刘备是游侠出身,想要投其所好,让自己的妻子出来接见他。
按照士人的规矩,这样不合乎礼法。
但对游侠来说,却是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
刘备现在已是一州方伯,断不能乱了礼法,让吕布胡来。
所以李翊帮刘备挡去了这一邀请。
路上,李翊问刘备道:
“主公适才感觉如何?”
刘备眉头皱起,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如先生所言,吕布言语无常,不知礼数。”
“此人若常留于身边,只恐惹出祸事来。”
他与吕布算不上熟,适才不过与他客套几句,吕布便直接一口一个贤弟的叫上了。
刘备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一个哥哥,他也没点头同意啊。
我堂堂徐州牧,是来收留你吕布的。
您觉得这样叫合适吗?
刘备对吕布这样“高情商”的行为表示无语。
看来待会儿就得和军师定下,要把吕布调到哪里去的问题了。
让他去哪都行,反正别在自己眼前晃着碍眼就行。
另一边,吕布骑在马上,沿途经过下邳。
眼前是市井闾阎不断,耳边是鸡鸣犬吠相闻。
田肥地茂,并无水旱之忧。
不由地发出一声慨叹:
“中原战事连连,怎下邳独肥?”
吕布感到不解,他过去一年都待在兖州。
那里屋舍残破,民生凋敝。
十里见不着人烟,百里闻不得鸡鸣狗吠。
这来下邳,两相一对比,大觉惊奇。
身旁并马而行的张辽亦忍不住发出一声慨叹:
“之前路过彭城之时,尚不觉徐州有多繁荣昌盛。”
“今至下邳,方知刘玄德有治民手段,能够藏富于民。”
下邳的富庶程度,远超徐州其他郡县。
这令吕布之众无不震惊,皆感叹刘备有能人有手段。
能把被曹操肆掠过的徐州,打造成如今这般模样。
着实了得。
侯成忽的催马过来,煞有介事地向吕布谏言道:
“温侯,这刘玄德富有徐州,兵精粮足,今若能从他这里借到兵马。”
“我等岂非能够打回兖州去,找曹贼复仇?”
吕布闻言一怔,对呀,他怎么没想到找刘备借兵借粮呢?
既然之前刘备肯暗中资他以粮秣,想来不会介意再借自己一点兵马。
让自己东山再起。
“公台,你以为如何?”
吕布征询智者的意见。
陈宫略一沉吟,皱眉道:
“强宾难压主,刘备在徐州的基业已然稳固,诚不可图也。”
“若能从徐州借到兵马来,或可找曹操报一箭之仇。”
无论是陈宫为首的文士,还是张辽、侯成等武将,都主张借兵马打回兖州去。
为何吕布集团这么执着于兖州?
因为兖州是唯一支持吕布的州郡。
吕布虽然是边地武人出身,但却意外地很受兖州士人的欢迎。
早在陈宫、张邈反叛曹操时,打出的口号便是邀请吕布“共牧兖州”。
而吕布一到兖州便自称兖州牧,带起了一批兖州幕僚团队。
陈宫当了他的军师,张邈成了他的后勤部长。
吕布手底下除了并州那帮老将之外,剩下的全是兖州骨干。
他们冒着背叛曹操的风险,陪着吕布创业。
一旦输了,曹操重新掌权。
那曹操不得给他们来个三族消消乐啊?
所以大伙儿能不想着重新打回兖州去吗?
吕布沉吟半晌,便道:
“也好,一会儿席间我便向刘徐州说明此事。”
“只盼他愿意借我兵马才好。”
陈宫不忘叮嘱道:
“温侯切记在席间莫失了礼数,今寄人篱下,当保持低调才好。”
“……知道了。”
吕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半个时辰后,
吕布等一众文武赶至正堂。
而刘备却在筵席开始之前,又接到了两份紧急书信。
一封是来自梁国郭贡的,另一封则是陈国陈王刘宠的。
两人书信内容一致,皆是言说曹操大兵寇略陈国。
梁国郭贡已经发兵前去求援刘宠了,但怕自己挡不住曹操兵锋。
所以恳请刘备派兵过去支援。
“曹操用兵竟如此神速?”
刘备眉头皱起,万没想到曹操刚刚平定了兖州战事,连歇都不歇一下。
直接就要向陈国开战,未免也太猪突猛进了。
“军师以为如何?”
刘备把郭贡与刘宠的书信交给了李翊。
李翊目光快速地扫过一眼,分析道:
“郭贡早已向我徐州投诚,愿意举梁国之力,作徐州之藩属。”
“今若不救,将失信于人。”
刘备颔首,“那曹操是用兵于陈国,郭使君想来也是顾忌唇亡齿寒。”
“担心曹操灭了陈国之后,便会向他梁国动兵。”
“正是如此。”李翊颔首。
事实上,
曹操在灭了陈国之后,直接国除改成陈郡了。
至于梁国,曹操其实是在灭陈国的同时顺道给它灭了的。
因为陈国比曹操想象的还弱。
而在灭了陈国、梁国之后,曹操得到了海量的财富。
在陈国获得了刘宠、骆俊多年积攒下来的粮食储备。
梁国则大概率是掘了梁孝王的墓。
梁孝王刘武乃是与汉景帝一母同胞所生。
在窦太后的授意下,刘武得到了肥沃的梁地。
按史书记载,其府库金钱多达百亿,珠宝玉器多于京师。
仓库中各类兵器更是高达数十万具。
以至于窦太后一度希望景帝传位给刘武。
但最后刘武还是没能当上皇帝。
但他给自己建了一座巨大的王陵。
把生前海量的财富都埋入了陵中,以为自己的陵墓可以万世不倒。
奈何遇上了专业盗墓贼——曹操。
曹操为了筹集军费,在灭了梁国后,就惦记上了梁孝王的陵墓。
虽然梁孝王生前安排了许多专业人员来修建陵寝,就是为了防范盗墓贼。
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曹操这方面更加专业,他手底下有的是精通盗墓的摸金校尉,与发丘中朗将。
据史料记载,曹操等人甚至直接击毁了梁孝王的棺材。
将金缕玉衣和夜明珠从他的身上拔了下来。
事后,
梁孝王墓一片狼藉,而曹操收获珠宝金银玉器达数万斤。
光是出于这一点,梁国就必须要救!
不能让曹操获得这样一笔巨量财富。
不然之前限制曹操的努力就白费了。
而且这会极大缩短曹刘两家的实力差距。
“那陈国那边呢?”刘备又问。
“陈国与梁国唇齿相依,也该救。”
李翊不假思索,“况陈王刘宠与主公同为宗室,其人也是对汉室忠心耿耿,一心想着朝廷社稷。”
“出于这一点,也不能见死不救。”
说起来刘宠的血统不说比刘备,就是比之刘晔都要纯。人家是正儿八经汉明帝刘庄的玄孙。
“好,那军师认为当派谁人去救为好?”刘备征询李翊的意见。
“此事先撂下,眼下吕布等人已经在席上等着了,莫要耽搁。”
“先将吕布处理了,然后再商议援助陈国、梁国的事宜。”
刘备从其言,与李翊一同去了正堂。
双方各自讲礼毕后,分宾主座次各自落座。
刘备下令排宴,每个人各上八道菜。
都是鸡、鱼、蛋、蒸饼等家常菜。
但对困顿至极的吕布集团而言,却是难得的一顿美味佳肴。
在欣赏了一番歌舞之后,吕布酝酿了一下情绪,发出一声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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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见状,乃出声问道:
“将军何以作此长叹?”
吕布无奈地摇了摇头,垂泪叹息道:
“自布杀卓东出之后,关东诸将无一人肯安布,反倒皆欲杀布而后快。”
“而贤弟,却愿在布危难之时,收留布。”
“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
说到这儿,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难道说?
吕布顿了一下,“若是得遇明主,断不至于困顿至此。”
呼……
李翊松了口气,差点儿以为老刘要多一个儿子出来。
刘备出言安抚吕布道:
“将军有虓虎之勇,有威有名。”
“一时失利,又算得了什么呢?”
“备无甚才德,但窃以为大丈夫行于乱世,即使处于逆境。”
“也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命抗争也。”
刘备在给吕布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绝对是出于好心。
这也是老刘自己的处世哲学和战略眼光。
即使在逆境中也不放弃,而是保持耐心。
等待合适的时机来改变局面,而不是盲目地与命运抗争。
刘备当然有资格说这话。
历史上的他,
如果在徐州败退时,在新野败退时,有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
都不可能建立蜀汉政权。
面对刘备的善意提醒,吕布却是充耳不闻。
尤自伤感,“今日兵败,再难重起。”
“却不知将归何处?”
刘备一怔,这下他明白过来了。
感情吕布搁这儿不是抒情,是向自己卖惨来了。
“将军若有难处,备自当接济一二。”
刘备保持自己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淡淡说道。
吕布闻言大喜,赶忙说道:
“久闻贤弟在徐州屯田练兵,青州破袁谭,广陵败袁术。”
“威风赫赫,天下闻名。”
“沿途所见徐州郡县,民多精神有色,足见贤弟文治武功。”
“今贤弟虎踞徐州,兵精粮足。”
“而愚兄却是兖州新败,蹉跎困顿。”
“若能借得万儿八千人马,布便能重振旗鼓,复取兖州。”
“也不至于在此,叨扰贤弟。”
嚯!
这吕布好大的口气。
张口就要借这么多兵马。
众人无不皱眉,暗自怒骂。
倒不是他们徐州拿不出拿的出来的问题。
而是他们即便借了吕布一万人,可问题是你养得起吗?
这粮草不还得老刘自己供应吗?
不然饿死了的话,死的是他老刘的人。
徐州众人皆被吕布的厚颜无耻行径给气愤到了。
尤其关羽、太史慈等武将,皆瞋目而视,怒不可遏。
吕布自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虽然他自恃骁勇,然则这里毕竟是徐州,是老刘的地盘。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吕布也不敢乱来。
见众人皆面有怒色,乃打了个哈哈,笑道:
“……适才戏言耳。”
“若贤弟果真有难处,愚兄自不该强求。”
刘备仁义,但并不代表他傻。
分得清什么是该帮的,什么是不该帮的。
尤其吕布这一口一个贤弟叫的刘备着实心烦,早已败坏了好感。
“不瞒将军,我徐州上下方退却三路兵马。”
“不论兵士还是马匹,皆疲惫不已,不堪一战。”
“不过将军势穷来投我,备断无见死不救之理。”
“稍后,我便差人送些粮秣到将军军营中去。”
吕布闻言大喜,这刘备真是一个忠厚人呐!
有了这粮秣,他便能喘一口气了。
吕布包括他的部下都认为,自己不是输给了曹操,仅是输给了后勤不足而已。
在前期,吕布的军团是一直吊着曹操打的。
奈何去年兖州爆发了大饥荒,蝗虫肆掠。
两家都从原来的拉锯战,转变为了筹粮战。
虽不知曹操是怎么挺过去的。
但吕布这边是真的很艰难。
刘备暗中资助给他的钱粮,不可能顶全军之用。
而张邈再能干,也无法直接变出粮食来。
当时有限的粮食,都集中在各地的豪强手中。
于是吕布来到了乘氏,想去吃大户。
而这里是李典家族盘踞已久的地方。
宗族领袖是李典的叔叔李乾。
李乾早就效力于了曹操,早年间便跟着曹操四处征战。
而曹操也想得到李氏家族的钱粮,便让李乾回家“慰劳诸县”。
这里“慰劳”二字用的十分巧妙,不知道的还以为曹操出钱出粮安抚百姓来了。
实则肯定是让李乾去筹集钱粮,至于筹集的方式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赶巧的是,李乾回家刚好撞上了来吃大户的吕布。
李乾出于保全宗族的需要,不想撕破脸,决定出城安抚吕布军。
并且准备了数头肥牛,数十石酒,万枚胡饼。
出城去请吕布军吃大餐。
本来是想劝吕布退兵,结果吕布的别驾薛兰、治中李封逼着李乾反叛曹操。
李乾拒绝了,被二人杀害。
最后吕布军饭也没能吃上,反倒是李乾的弟弟李进,见哥哥被杀。
直接带着宗族的人冲了出去,把没吃饭的吕布军给暴揍了一顿。
可见吕布集团这帮人是真的匹夫无谋,你就不能等先吃完饭之后再谈条件吗?
这件事说明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粮食在战争中真的很重要,强如吕布军没吃饭都得挨胖揍。
二一个便是汉末豪强,大多有钱有兵,是真的能够跟一方军阀抗衡的。
吕布得了刘备许诺的钱粮,又暗思能不能索取更多,便试探性问道:
“布来徐州,绝不是为了耍无赖,混吃混喝。”
“若贤弟有用布之处,布自当尽心竭力。”
刘备与李翊对视一眼。
李翊轻轻颔首,示意继续给吕布下套。
刘备接着开口说道:
“如今将军既败于曹操之手,并无立身之地,亦无人马暂歇之所。”
“备倒是可以借将军一块地盘,让将军息养人马。”
“待元气恢复以后,再找曹操复仇不迟。”
“将军以为如何?”
吕布大喜,看来适才自己表忠心有用了。
只随口说了两句,便能白嫖到一块地盘。
他兀自暗想,就算借不到兵马,只要能借到一座城池歇脚也是极好的。
总比带着人马四处流浪的强。。
何况,
沿途他都看见了,徐州被刘备治理的是井井有条,国安民乐。
在此地任意一处郡县停驻,招兵买马,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便能够东山再起。
“如此再好不过,却不知贤弟要将哪块地盘借于愚兄?”
吕布张口问。
李翊见时机成熟,刘备施的恩差不多了,该自己出马了。
于是站起身来,接着话茬道:
“将军来的突然,我等一时也不好马上安排。”
“就请将军将人马暂歇于此,待我等商议过后,再告知将军如何?”
吕布不疑有他,连连道:
“无妨,该当如此。”
“是布冒昧唐突,搅扰贵州。”
得了刘备许的空头支票,吕布心情大好,就连说话都客气了几分。
李翊的话却还在继续:
“适才将军说,若刘使君有用将军之处,将军自当尽心竭力。”
“不知此言确否?”
吕布一愣,万没想到李翊会有此一问。
……
……
(本章完)
第121章 关门放吕布,祸害袁曹!
第121章 关门放吕布,祸害袁曹!
面对李翊突如其来的一问。
吕布顿时一愣,他适才是说过这话不假。
但那毕竟只是客套话,想着自己是客,总不能一上来真让自己赴汤蹈火吧?
这岂是待客之道?
“……是。”
吕布强颜欢笑,拍了拍胸脯说道:
“刘将军乃忠义厚道之人,今肯收容于布,布感激不尽。”
“若真有用布之处,布敢不效命。”
“不瞒吕将军,眼下确有一件要事,需要将军出力。”
啊这……
吕布与手下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翊直接讲明缘由:
“不瞒吕将军,适才我们接到了豫州传来的军报。”
“曹操起兖州之兵,进逼陈国,陈王刘宠、豫州刺史郭贡皆发来书信,向我徐州求援。”
“我主与陈王同为宗室,今曹操以强凌弱,我徐州断无不救之理。”
“奈何将军也知道我徐州的难处,刚刚打完青州、广陵两处的战事,人马皆疲敝,实在不宜再战。”
“所以经与我主商议,想请吕将军出面,退曹操之兵,解陈国之围。”
“未审将军尊意如何?”
这……
吕布眉头皱起,面露难色。
暗想这剧本不对啊,我投靠徐州是来吃软饭的,不是来帮你们徐州人卖命的。
尤其流的还是我吕布的血,赚你徐州的人情。
何况就吕布现在这点儿家底,哪里是曹操对手?
即便到时候真的打退了曹操,他吕布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届时陈王刘宠是感激他吕布呢,还是徐州刘备呢?
面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吕布是不愿意做的。
可刚刚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现在马上拒绝,岂不是自己抽自己的脸吗?
何况现在寄人篱下,能不能留还得看刘备脸色,明上不好拂他的面子。
可若答应下来,心中却又不甘。
就在吕布犯难之际,一旁的陈宫则出面解围道:
“我军与曹操亦有深仇大恨,今若能联合陈王,共抗曹操,诚为幸事。”
“奈何自定陶一战后,我军损兵折将,人马大减,再难有一战之力。”
“今曹操势大,即便尽起温侯之兵,也只恐羊入虎口,徒增败绩。”
“我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宫乃是纵横大家,非常擅长话术。
当初煽动兖州诸郡叛乱,只给曹操剩下三个县,很大程度上便要归功于陈宫的努力。
当下他也明白徐州人是想利用他们继续对抗曹操。
从主观意愿上讲,陈宫为首的兖州集团,是想回去和曹操打的。
但给人当枪使,不能白当。
总得要点儿好处才行。
陈宫很务实。
刘备刚刚许诺的地盘钱粮,现在可一样都没到手呢。
“公台先生勿忧,我等绝不会为难公等。”
李翊见来了个聪明人,当即也换了话术。
“豫州刺史郭贡手里尚有兵马万余众,足可当兖州之兵。”
“奈何其并无大将之才,绝非曹操敌手。”
“而吕将军能征善战,大将有神,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将。”
“又闻将军麾下部众,个个都是北地豪杰健儿。”
“壮士勇猛,善战无前。”
“今将军只须派遣一将,前去陈国支援,足可退曹操之兵。”
“岂不闻一贤可作万里城,一人可当百万兵?”
这话说的漂亮,吕布麾下众将听了,无不飘飘然。
他们个个自视甚高,负有勇力。
兖州对曹操的失利,更是心中不服,都想找机会再战一场。
尤其当听到李翊的话后,个个摩拳擦掌,想要厮杀。
吕布一愣,随即眉开眼笑:
“先生过誉了,不知先生看上了吕某麾下哪位兵将?”
“直接点将便是!”
温侯!
陈宫按了按吕布的手掌,眉头紧皱。
暗思你怎么这么容易便陷入了李翊的衣炮弹之中?
你难道没发现他想白嫖我们吗?
现在我们可是一点好处没有拿到呢!
“吕将军爽快,那翊便点将了。”
李翊走下席来,目光在诸将之中扫过一眼。
众人无不暗自挺胸直腰,皆欲表现自己。
最后,李翊目光微转,落在了张辽身上,笑道:
“张将军,便劳烦你走一趟吧!”
“……我?”
张辽一愣,万没想到李翊会选中自己。
更没想到的是,李翊似乎认得他。
“先生亦识我张文远耶?”
“文远昔日在雁门杀胡人,威震塞外,翊在中原亦有所耳闻。”
张辽感激地望李翊一眼,旋即拱手道:
“不知先生,希望辽做什么?”
“好说,就请筵席结束之后,张将军来后堂一趟。”
“我与主公单独与将军商议具体的进兵事宜。”
张辽不疑有他,当即应下。
陈宫暗思李翊支走了张辽,是为了削弱他们集团的实力吗?
但他们现在蹉跎困顿,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刘备要灭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实在不知李翊这样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城府极深,深有韬略。
陈宫也看不出李翊心中所想。
“那不知刘使君许诺我们的钱粮,何时可以交付?”
陈宫开口询问,这才是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
“诶!”
李翊挥了挥手,“今日诸位风尘仆仆,远遁至此,想是疲惫不堪。”
“就不聊这些公事了,诸公可安心饮宴,勿想其他。”
“答应好的钱粮,我徐州岂会失信?”
陈宫眸子凝起,暗想世人皆说刘备是信义之人,总不可能言而无信。
只好暂时应下。
没办法,谁让主动权在人家手里呢?
给不给钱粮,什么时候给,全都得看徐州人的脸色。
很快,在李翊的劝酒下,众人皆开怀畅饮。
暂时从兖州的失利中恢复过来。
宴会结束后,刘备领着李翊等心腹重臣来到了后堂。
关羽一捋长髯,眯起丹凤眼,沉声说道:
“某观这吕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不似好人模样。”
“兄长须要小心提防此人。”
别驾麋竺亦不喜吕布为人,他与关羽都是正直清白,当即表示认同:
“关将军所言甚是!”
“吕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主公当早作打算。”
在与吕布接触过后,刘备对他也是全无好感。
这个没有边界感的小子,一口一个贤弟的叫着,叫得他脑袋都疼了。
其实,历史上的刘备在初次见到吕布后,就非常不满了。
只不过他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叫“备外然之而内不悦。”
然后就把他丢到小沛去了。
这个时间线的刘备也一样,只觉吕布言语无常,与这样的人长久共事,必惹出祸端来。
“我知尔等心意,只是吕布势穷前来投我。”
“我若拒之于门外,世人皆道我不能容人了。”
“现在领诸位来后堂议事,正是要商议后续如何安置吕布。”
发小简雍建议道:
“吕布反复无义,志在逆乱。”
“今不若除之,以绝后患。”
刘备闻言立马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此举过也,适才我已言明,收容吕布是欲让天下知我刘备能够容人。”
“盼天下贤士来我徐州。”
“今若杀之,有失人心。”
就连关羽也觉此举过激,他虽然不喜吕布为人。
但如今吕布已经走投无路,在他穷困之时除掉他,诚非丈夫所为。
“主公说的不错,吕布虽然狼子野心,但毕竟于国有功,且势穷来投。”
“我等纵不能容他,也不便明着害他。”
从后世的角度看,吕布虽然是三国灭爸,父可敌国,父愁者联盟盟主。
但从当时来看,吕布杀了董卓,是干了一件超级政治正确的大事。
直接再造了大汉中枢。
陈宫、张邈等士人在兖州为吕布拉票时,喊出的口号就是吕布于国有功。
包括汉献帝刘协,一直都认为吕布是大汉忠臣。
可以说,
吕布的名声其实并没有烂完,尤其在他杀掉董卓后,他的风评反而有所回暖。
可惜后来他脑子短路,投在袁绍、袁术麾下不好好表现,反而纵兵掳掠。
把好不容易回暖的名声,又给败没了。
“我今欲将吕布置于沛国,诸公以为如何?”刘备征询大家的意见。
沛国以北是刘备的势力范围,以南则是袁术的势力范围。
以西的谯县,则是曹操的家族所在。
按刘备的设想,若能够驱虎吞狼,用吕布去偷曹操家的水晶。
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总比放在自己眼前膈应的强。
“不妥。”
李翊摇了摇头,“吕布轻狡反复,唯利是视。”
“今陈珪为沛相,亦难免受吕布所害。”
吕布有奶便是爹,唯利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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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发起疯来,是双拳乱打。
纵然把吕布调到沛国去祸害曹操的家族,也保不齐北边的陈珪会不会受到其伤害。
所以李翊的意思是,把吕布再送远一些。
“那先生的意思是……?”
刘备试探问。
李翊提出自己的建议:
“今不若表吕布为汝南太守,将之送去汝南。”
汝南是袁术的势力范围,袁术的家族就在汝南。
并且吕布在汝南,是肯定祸害不到的老刘的。
他被袁术、曹操、刘表三家势力包裹起来。
要是真想打出去,就得挑着一个祸害。
至于曹操、袁术等人要如何处理吕布,那就是他们该头疼的问题了。
这不是老刘跟他的徐州需要关心的问题。
反正有李翊在,是不可能再发生吕布偷袭徐州这种事。
“好罢,那明日我便向吕布说明此事。”
刘备从善如流,接受了李翊的这个建议。
关羽问道:
“若吕布不肯相从,如之奈何?”
李翊不假思索答:
“今吕布势穷,只能依附于我徐州。”
“彼若不去汝南,我等断不给他钱粮。”
“由不得他不从。”
唔。
关羽颔首,再无异议。
暗叹有钱就是豪横。
少时,有从人来报,张辽到访。
刘备即命人将之请入。
张辽来至后堂,双方各自叙礼毕后,分主宾落座。
“不知使君希望辽何时出兵,援助陈国?”
张辽不忘来此的使命,直接开门见山问。
刘备见张辽如此直接,自己也不矫情,当即大声说道:
“文远明日便可出发,只是曹操势大,文远跟随吕布又遭遇战败。”
“恐本部部曲已所剩无多,明日我予你徐州五千郡兵。”
“你可随梁国、陈国来使,一同赶赴陈国。”
“中间所需的粮草辎重,皆由我徐州供应。”
这!
张辽闻言,震惊不已。
他万没想到刘备李翊这对君臣,刚刚在宴会上面对吕布时,抠抠搜搜的。
兵马不肯给,钱粮更是一拖再拖,避而不谈。
可在面对自己时,说给兵就给兵,说给粮就给粮。
我是何人?
这令张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暗想自己魅力有这么大吗?
若论名声,此时的他比之吕布差之千里。
而自己纵有手段,但在吕布的身下,却也难以施展出来。
可到徐州后,一切都不同了。
自己不仅在诸将之中,一眼被徐州二把手的军师李翊选中。
再接下来面对一州方伯的刘备之时,更是厚待有加。
我到底何德何能呐?
初次见面,五千兵马说给就给,还包吃包喝。
这放眼整个天下,谁能有这种待遇?
“不知文远觉得,五千兵马是否足备?”
刘备见张辽不答,便开口追问。
“这!自然够了!”
张辽连声答,“辽定不辱使命,解去陈国之围。”
“善。”刘备一颔首,“文远此去,若果真能解得陈国之围。”
“我当上奏朝廷,为文远表功,奏请文远为鲁相。”
我去!
张辽身形一晃,差点儿没当成晕过去。
刘备对他也太好了吧。
要知道,这个鲁相可不是遥领,让张辽挂个名就行了。
刘备是真的已经命张飞进兵鲁国,控制了鲁国南部大部分郡县。
等于张辽这个鲁相是真的有实权,而不是空中楼阁,水中明月。
当然了,刘备之所以对张辽这么好,自然是因为李翊私下给他做过思想工作了。
张辽是一个非常值得拉拢,且完全有机会拉拢到的将领。
作为魏国唯一入选武庙的男人,邓艾那只能算半个。
辽神的能力就不用多吹了。
逍遥津暴揍孙十万,白狼山阵斩踏顿。
张辽除了个人武勇能够冲锋陷阵,军事指挥才能也是曹魏顶级之外。
他同样有谋略有手段,还有治理一方的能力。
官渡之战后,张辽跟随夏侯渊去讨伐东海国的昌豨。
围了好几个月,都无法攻克。
于是夏侯渊打算撤军,可张辽却说先别撤。
好几天了,我每次到前线各围巡视时,昌豨都在对面盯着我看。
而且他们射箭也是越来越稀疏。
这肯定是昌豨有些动摇了。
于是单枪匹马去劝降昌豨,没想到昌豨真的被张辽说动,投降曹操了。
曹操见昌豨投降当然很高兴,但又忍不住批评张辽。
说你孤身上山太冒险了,这不是大将之道。
张辽却说,明公威信著于四海,昌豨不敢害我。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张辽不但有智慧有胆识,而且情商还很高,非常适合混迹职场。
明明是自己一步步印证猜测之后,判断敌人大概率要投降,才单身进贼窝的。
却说自己敢这么莽,全靠领导的威名。
可见张辽有眼力,有口才,还能把握住机会。
是个干大事的料。
并且历史上的张辽是真的担任过鲁相,治理过一方。
早年间也当过郡吏,在丁原麾下也担任过从事。
他的政治水平至少是在及格线以上的。
从能力上讲,张辽就是吕布集团中最强的。
所以李翊首先对他下手,先把最强的拉过来再说。
并且张辽也是吕布集团中最容易拉拢到的人。
比起高顺的忠心耿耿,张辽就要灵活的多了。
张辽跟徐荣一样,是一个标准的职场人,完全是打工人心态。
董卓杀丁原,他还跟着董卓。
吕布杀董卓,他还跟着吕布。
曹操杀吕布,他还跟着曹操。
三次跟随杀害自己旧主的人,主打一个随波逐流。
只是到了曹操那里,算是跟定了。
比起吕布,张辽才是真正的飘零半生。
“使君如此厚待辽,辽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使君。”
张辽拱手向刘备一拜,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士为知己者死,便是块石头也能感受到刘备对他的爱意。
“我闻文远壮猛有谋,治军颇有手段。”
“备在徐州时,便有心结交文远。”
“奈何无有机会,今日得见,大慰平生。”
“今若有能帮得到文远之处,备自当尽力。”
张辽双目微红,感慨道:
“使君恩重,辽感念于心。”
李翊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插话道:
“吕布勇而无义,今又遭曹操驱逐,颠沛流离,四处飘零。”
“文远有召虎之才,跟着一反复无常之人,恐于名节有损。”
李翊把话题拔的很高。
我不是在挖吕布的墙角,我是在替文远你不值。
像文远你这样的勇士,跟在吕布身边,损害的是你自己的名节。
而名节是古人极为珍视的东西。
果然,听到李翊的话,张辽眼睛眨了眨。
若有所思……
(本章完)
第122章 君臣相得,万能套路屡试不爽
第122章 君臣相得,万能套路屡试不爽
其实,张辽这个人并不愚忠。
他早就看出来吕布不是一个成事之人,但是自己也没有由头离开他。
就这么干耗着。
后来,曹操为了对付吕布,分化他手底下的军事集团。
通过假天子诏命,大肆册封了吕布的手下。
其中张辽就被封为了北地太守。
北地在凉州,张辽根本不可能脱离吕布跑那么远的地方去赴任。
但这对张辽的心态是有影响的。
因为后来关乎到吕布生死存亡的下邳之战,就完全没有张辽的参战记录。
按陈琳的《檄吴将校部曲文》记载,
曹操一到下邳,吕布还没战败,张辽就直接率众投降了。
即便是按《三国志》记载,也是吕布一被擒,张辽就直接带着自己的部曲投降了。
无论哪篇史料,都没有张辽直接参战的记载。
至少他肯定是没有力战的。
像演义里张辽还被曹操生擒了,还骂了曹操一顿,当然也是虚构的。
因为人家张辽是带资进组。
是带着自己的本部部曲主动投降曹操的。
众所周知,曹操对带资进组的人没有抵抗力。
因此曹操也非常重视张辽,一上来就直接封了张辽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
由此可以推断,张辽其实早就想离开吕布了,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他没有力战,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军队,好作为投降曹操的筹码。
要不然曹操也不可能对一个降将,直接拜将赐爵。
“某观文远仪表不俗,何故失身于贼?”
在旁侧一直闭目养神的关羽,忽然睁开眼睛,开口来劝张辽。
张辽闻言,低头默然不答。
而关羽却难得地忍不住多说两句。
“文远且听吾一言。”
“我观吕布此人,反复无义,并无诚信可言。”
“虓猛而不知义,是为大恶。”
微微一顿,又想起前日吕布与曹操大战于兖州,捋着长髯接着道:
“前日兖州之败,吕布之勇,足以敌曹操,然智谋之不逮操远甚矣。”
“有勇无谋,英雄气短,诚不足以成事。”
“文远在其身边,可谓虚度年华。”
关将军……
张辽微一沉吟,心中产生一丝动摇。
如果说李翊与刘备此前的施恩,使张辽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的话。
那么关羽便是使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的关键之人。
历史上,张辽与关羽的关系是非常好的。
按照《傅子》里的记载,张辽自称与关羽是亲如兄弟,私交甚笃。
张辽在投靠曹操的一年后,曹操又得了一员猛将,那便是关羽。
曹操对关羽很好,怕他走,又不敢问。
便让张辽去试探关羽的心意。
张辽上去便直接开口问,兄弟,你到底想不想跟曹公啊?
这种问题放在职场上堪称死亡问答。
同事一个冷不丁的一问,你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老板让问的。
但关羽是个耿直汉子,不懂职场上的弯弯绕绕。
非常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原话叫:
——“吾深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吾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
知道曹操对我好,但我与刘将军早就恩若生死了,不能背弃誓言。
但我要立下战功,报答了曹公的恩情之后才走。
面对死亡问答,关羽没有半点圆滑。
给出了最耿直,也是曹操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而张辽当时想如实汇报给曹操,但是又害怕曹操知道后生气杀害关羽。
隐瞒了又不是忠臣所为,于是左右为难。
最后只能无奈叹息,曹公是君父,关羽是兄弟。
领导和兄弟之间,张辽选择了前者。
于是选择了跟曹操说实话。
通过这件事,至少能看出两点。
一,张辽的确秉直,是个标准的职场人,不会因私废公。
二,张辽与关羽关系很好,性子也很相合。
两人唯一不同的是,张辽是个职场人。
而关羽至死都是个江湖人,是个游侠,不懂职场,不懂人情世故。
因为他有曹操捧着,刘备惯着,诸葛亮哄着,同僚让着。
而张辽处事却非常圆滑,他知道在职场上混有多不容易,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这样一个职场人,招募他,就真的是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
既要开出优厚的条件,又得留有足够的体面。
关羽他对喜欢的人很有耐心,继续劝说张辽道:
“文远之勇略,世所罕有。”
“我主乃当世英雄,其好礼贤下士,天下所共知也。”
“筵席之前,我主见文远之仪表,便十分敬爱。”
“故托军师在点将之中,选了文远去救援陈国,只乞共事一场。”
这……
张辽有些不敢相信,刘备竟会如此敬重自己,一时不觉有些情怯。
关羽的话还在继续:
“我主如此敬爱文远之才,文远何不弃暗投明,与我等一同匡扶汉室,共成大业。”
“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遇可事之主,而失之交臂,非丈夫也。”
张辽低头,再次陷入沉默。
李翊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场了,便站出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今我等唤文远至后堂,绝非是要文远做为难之举。”
“不若如此,明日便请我主向吕布借调文远一用。”
“只求共事一场,未审文远尊意如何?”
李翊给了个台阶下,说是找吕布借张辽一用。
借用人手这种情况,在汉末还是很常见的。
就像张辽他自己,早年间在丁原手下当从事时。
就曾被丁原派到京城,听命于大将军何进,帮他去募兵。
只是没想到刚回来,何进就被宰了,董卓接管了朝中大权。
张辽作为何进的直属部下之一,便像何进的其他部属一样,统兵从属于董卓。
董卓死后,便像上次一样,从属于吕布手下。
所以张辽对吕布谈不上有感情,就是个标准的职场打工人。
哪有什么君臣之义可言?
但现在刘备如此敬重自己,士为知己者死。
如今刘备希望借调张辽一用,只求两人能够共事一场。
这是何等的浪漫,张辽焉有不从之理?
张辽当即朝着刘备大礼参拜。
“辽何德何能,幸遇明公如此器重。”
“辽不才,愿与明公共事!”
刘备顿时大喜,望一眼李翊,想说还是军师点子多。
李翊冲他点了点头,两人简直是计划通,配合的太默契了。
借用这招,真是屡试不爽。
我们是借用,只是借了不还而已。
或者说,我们可以还,只要你能够活到我们还给你的那天就行。
毕竟这世道,刀剑无眼,谁能保证自己将来没个万一呢……
拉拢张辽的一事顺利完成。
接下来,李翊单独跟张辽聊了聊。
主要是给他讲了讲当前豫州局势,方便他之后去陈国救援时,能够理清形势,做出正确的判断。
……
……
“如今从兖州脱困,终于得一安歇之所。”
“公台先生缘何闷闷不乐?”
房间内,吕布站在陈宫身后问道。
陈宫背着手,两眉紧皱,叹息道:
“今寄人篱下,不知几时能够打回兖州,我如何能够高兴?”
吕布心态比之陈宫要好一些,反过来安慰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败了,下次再找曹贼复仇便是。”
“公台先生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吕布懒洋洋地卧倒在了榻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仿佛对此无所谓,反正都飘零那么久了。
但陈宫不同,兖州是他的家乡。
他与兖州士人联合反叛曹操,是输不起的。
成王败寇,他与曹操之间只能有一个胜者。
“温侯当真觉得刘备能容得下我们吗?”
陈宫闭上眼睛,沉声问道。
吕布闻言,翻身从榻上站起,嗔目道: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吾弟他……”
“吾弟?哼哼。”
陈宫冷笑一笑,打断吕布,又好气又好笑道:
“温侯莫非不知刘备乃是徐州牧,我等是败军之将。”
“今刘备来收容我等,温侯怎敢对方伯以兄弟相称?”
“你难道没有觉得,今日宴上,徐州诸将皆欲将我等生吞活剥吗?!”
陈宫最后一句话,几乎快要嘶吼出来了。
对吕布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这哥们儿简直是社牛加情商低,人刘备跟你很熟吗?
你上来就套近乎,又说是老乡,又说咱们是兄弟。
陈宫当时在旁边,差点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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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被陈宫这么一说,吕布也察觉到今日宴会上氛围貌似是有些不对。
他初时不觉,还以为大家都很欢迎自己。
不然刘备怎么可能亲率文武出城来迎接自己,还摆下这么隆重的宴席。
“可我观刘备待我甚厚,不像是不肯容我。”
吕布挠挠头,有些不信邪地说道。
“哼,就算刘备能容你,你觉得他手下那帮人能容你吗?”
陈宫眉梢轻轻一扬,“况我观刘备此人喜怒不形于色。”
“你怎知他外表待你和善,内心如何看你?”
“温侯在徐州士人眼里不过是一边地武夫。”
“而我等兖州士人,跟徐州人更是有着血海深仇。”
“温侯真的觉得,徐州容得下我们吗?”
吕布除了麾下那批老将之外,剩下的部众全是以陈宫为首的兖州派系。
听完陈宫这么一分析,吕布顿时有些后怕。
“难道说,他们会谋害我们?”
“哼,刘玄德仁义著于四海,今我等势穷来投,料他明面上不会加害于我等。”
陈宫眯起眼睛,“但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话落,陈宫也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天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不知为何,来到徐州后,我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陈宫吐一口气,竟累得汗水都流了下来。
吕布反而笑道:
“先生何以言笑?”
“此前在兖州时,裹血力战,九死一生,其危急程度尤胜于此。”
“公台先生难道会觉得在徐州会比在兖州更加危险吗?”
陈宫沉默半晌,回了一句:
“难说!”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
“温侯今日可见着刘备那军师李翊了?”
吕布颔首,“是个少年公子,的确生的俊迈风流,难怪讨刘备喜欢。”
“此子若只凭形貌便能得刘备器重,那刘备便不足为虑。”
陈宫一挥手,“刘备自打得了这李翊后,在徐州可谓蒸蒸日上,实力大增。”
“我初时心中尚存疑虑,可今日直到见着那小郎。”
“方觉此子深有谋略,心思难测。”
“他是一个比曹操要可怕十倍的对手,你我皆大意不得。”
吕布一扬眉,摆了摆手:
“罢罢罢,待明日见着刘备,向他讨要了承诺好的地盘。”
“我自远离下邳,这总无虞了吧?”
在吕布看来,刘备这人还算忠厚,不可能言而无信,答应好自己的地盘不给自己。
待之后拿到地盘以后,自己招兵买马,重整旗鼓,恢复元气。
亦不失为一方诸侯。
而只要自己实力恢复,刘备又能奈他如何呢?
地盘给不给,在他吕布自己,由不得刘备了。
吕布嘴角微微翘起,想想便觉美滋滋。
咚咚咚……
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从屋外走进来一名侍者,躬身向吕布、陈宫二人行礼。
“公台先生,来了一位远道的客人。”
“说是要找您。”
找我?
陈宫眼眸一蹙,暗道自己已经兵败至徐州了,谁会专程跑到徐州来找自己?
“带路吧。”
陈宫命侍者带路,临出门前,又叮嘱吕布:
“温侯好生休息,明日还要会见刘备。”
“你切记不要再失了士人礼数!”
陈宫本还想多叮嘱两句,但见吕布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只能无奈摇头,跟着那名侍者走了。
“……唉。”
见陈宫走后,吕布这才叹了口气。
要说压力,他吕布难道压力就小了?
偌大的兖州说丢就丢,吕布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
只是不想在手下人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罢了。
“夫君,头还疼吗?”
“先饮一盏醒酒汤罢。”
一名美丽的少妇自后堂中转出,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
吕布看见爱妻,顿时将烦恼抛诸于脑后,笑道:
“夫人这一路也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不去休息,来此作何?”
吕布虽然对父亲的感情不深,但对妻儿确实情深义重。
不管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
可惜的是自己一直居无定所,害得妻儿也得跟着颠沛流离。
魏氏将醒酒汤递给吕布,旋即坐在他身旁,双手替他揉捏肩膀。
“见夫君心事重重,妾又哪里能安心睡下?”
吕布顿时欣喜地握着魏氏的手,深情道:
“布有贤妻,虽万千烦思,亦不入我心中。”
“只会说嘴。”
魏氏抿嘴一笑,喂吕布喝醒酒汤。
吕布一连喝了数口,才开口道:
“贤妻看起来似乎有事要与我相商?”
被吕布问起,魏氏索性直接搁下汤碗,对着吕布微微笑道:
“适才夫君与公台先生的谈话,妾身都听见了。”
魏氏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展颜笑道:
“我适才听闻徐州军师李翊,深受刘徐州信任。”
“料此人在徐州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既然夫君担心徐州人不能相容,何不与这位军师交好呢?”
吕布愣了愣,开口道:
“我与这小郎非亲非故,话不投机。”
“他怎肯与我相交?”
魏氏一听,美眸顿时大放光彩。
“夫君莫非忘了,绮儿如今年已及笄,正是青春年少。”
“我等身为父母,也该为她作作打算了。”
嗯?
吕布眉梢一扬,“夫人莫非是想!?”
魏氏索性直接所破:
“既然我等现在客居徐州,无依无靠,若能与本地大族联姻,便能够立身于此。”
“思来想去,那李先生与绮儿年纪正好相配,若能两家联姻。”
“何愁徐州人不能相容?”
还有一个原因,是魏氏不曾说破的。
那就是吕布长期颠沛流离,可怜她们母女俩也跟着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魏氏已是半老徐娘,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可女儿是她一手养大的,实在不忍心看她继续跟着爹娘受罪。
尤其两家交兵,女眷一旦落入敌手,下场有多惨可想而知。
索性直接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免得在军旅里遭罪。
赶巧来到徐州,碰上一个年轻有为,又有实权与能力,还和女儿年纪相差不远的少年人。
在魏氏看来,这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呐!
“我吕布虎女,岂能嫁给一山野村夫!”
吕布有些不甘。
别看他吕布现在过得落魄,但目前才刚刚进入乱世。
各地军阀都还担任着朝廷中枢所拜的职务,大家也都奉为正统。
而吕布是正儿八经,朝廷册封的奋威将军,大汉温侯。
尤其吕布的这个温侯,是侯爵中爵位最高的县侯。
比后来关二爷的汉寿亭侯都整整大了两级。
就吕布这身份,连刘备都看不上,更不可能看上李翊这个山野村夫了。
这也是为什么吕布初次见到刘备时,就敢叫他贤弟的原因。
因为他是真的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
我吕布可是堂堂大汉温侯啊,你刘备连个最低级的关内侯都没有。
我叫你贤弟,那是屈尊好吗?
你好不乐意了。
这令吕布感到很是费解。
……
(本章完)
第123章 六马十二兵,高顺陷阵营
第123章 六马十二兵,高顺陷阵营
却说陈宫回到屋里,面见来客。
“足下是……?”
望着来人背影,陈宫眯起眼睛,暗思自己似乎并不认得此人。
那人转过头来,是一个比陈宫稍长的中年人,转身笑着对陈宫拱手一揖:
“淮南杨弘,滥充长史,见过公台先生。”
杨弘开门见山,直接道明自己的身份。
“哦?”
陈宫一凛,万没想到袁术的人会来找自己。
“原来是杨长史,快请入座。”
陈宫殷勤相待,请杨弘落座。
双方叙礼毕,陈宫亲自为杨弘斟了一杯茶:
“杨长史怎会来徐州?”
杨弘闻言,挥了挥手,无奈道:
“害,我本奉我主之命,打算去往兖州寻公台。”
“不想等到兖州时,却闻说吕将军已为曹操所败,逃往了徐州。”
“遂星夜兼程,快马加鞭赶来徐州见公台先生。”
杨弘微微一顿,又叹了一口气,“在下对张陈留的死,深表惋惜。”
提及张邈的死,陈宫亦不觉黯然神伤。
值得一提的是,吕布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陈宫的主公。
陈宫的主公一开始是曹操,后来陈宫煽动张邈叛乱,主公便成了张邈。
即便后来迎吕布入兖,双方也仅仅只是合伙人关系。
像张辽虽然也有自己的部曲,但基本上是完全听命于吕布的,吕布让打哪就打哪。
而陈宫则是一直都把吕布当成是一个善战的工具人。
后来张邈被杀,吕布战败逃走。
没了君主,兖州老家也回不去了,如同丧家之犬,陈宫无奈只好跟随了吕布。
虽然名义上吕布是陈宫的主公,但陈宫却拥有很大的自主权。
因为吕布集团里有不少兖州士人,基本都是陈宫、张邈带起来的。
加上又是吕布的心腹智囊,杨弘知道,只要说动陈宫,便等于说动吕布。
遂开口道:
“今我主闻说吕将军不敌曹兖州,正是居无定所之际。”
“遂欲表奏吕将军为汝南太守,在汝南权歇人马。”
“故遣我来与公台先生商议此事,若是先生没有意见,便同去说吕将军,先生看是如何?”
陈宫一凛,万没想到袁术会在这时候抛来橄榄枝。
这着实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但陈宫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袁术虽没有直接管控汝南,却对这里的影响力极强,当地有很多人在拥护他。
汝南郡的人口更是高达两百万,经济规模天下第二。
最重要的是,除了汝南本地拥护袁氏之外。
袁术的九江是紧挨着汝南的,真要发生叛乱,只需派出一支兵马过去,弹指可灭。
可以说,去了汝南,就等于是完全置于袁术的掌控之下。
“不知袁将军想要什么呢?”
陈宫眼眸凝起,沉声问道。
哈哈哈……
杨弘听闻此话,却是一笑:
“公台先生何必对我主这般防备?”
“吕将军诛杀国贼,不仅于汉室有功,更是于袁氏有功。”
“我主对此一直念着呢,何时忘却过?”
“何况公台先生乃天下智士,我主亦对你仰慕已久。”
“遂想请先生到汝南去,与我主共商大事。”
哦?
听闻袁术仰慕自己,陈宫心念不由一动。
一个冷知识,陈宫其实除了有曹操、张邈、吕布三任主公外,其实还有第四任主公。
那便是袁术。
在建安元年的时候,陈宫便主动联系上了袁术,以及吕布的部将郝萌。
由郝萌发动叛乱,攻打下邳的厅事阁。
当时吕布全身赤裸,拉着某位神秘女子,从厕所翻墙逃跑,来到了高顺的大营里。
高顺临危不乱,从容指挥,斩杀郝萌,平定了此次叛乱。
吕布询问郝萌部下曹性事情的原委。
曹性说郝萌是受袁术的指使。
吕布又问有没有同谋。
曹性便把陈宫给供了出来。
当时陈宫就坐在吕布的旁边,尴尬极了。
脸是红红的,心是冰冰的。
而没想到吕布这次竟超常发挥,散发了自己这辈子难得的人格魅力。
他长叹一声,陈宫是我的大将啊。
于是就原谅了陈宫,对此事并不追究。
站在吕布的视角,
可能在他看来,在我吕布这叛变不是什么大错。
你看我呢就经常叛变。
我跟过丁原、董卓、袁绍、袁术、刘备。
你呢是跟过曹操、张邈、我,还有袁术。
哎,你看你再叛回来,咱俩不都一样了吗?
所以啊,咱俩都不是啥好玩意儿,谁也别瞧不起谁。
你呢就搁我这儿安心待着吧,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呐。
不管吕布是怎么想的,反正站在陈宫视角,他在这件事上确实是被吕布的魅力给折服了。
从此之后,便死心塌地跟随吕布,当他的大将和谋士。
不过也没当两年,两人就双双殒命于白门楼了。
历史上的陈宫和演义里的陈宫形象差距确实是挺大的。
真实的陈宫肯定没有演义里那么清白正直。
他跟孔融、刘繇这类人一样,是一个标准的汉末士人。
就是只在他们士人圈子里玩儿,其他人全都看不上。
包括陈宫来徐州时,见到刘备,也瞧不上他。
在陈宫眼里,刘备只是一个边地剑客,织席贩履之徒怎么能当他的主公呢?
所以他宁愿跟随袁术这种名门大佬,也不愿跟随宽厚待人、礼贤下士的刘备。
但陈宫他太追求完美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君主。
曹操有雄才,但是残暴,陈宫要换人。
张邈善良,但是能力平庸,陈宫要换人。
吕布是有能耐,但是出身不高,水平有限,陈宫还是要换人。
袁术出身高,但是狂妄自大,陈宫还是觉得不行。
选错了一个人,就总想着重开一局。
但陈宫识人的眼光又不行,遇上好的不把握机会,遇上差的选错了又后悔。
君主越换越差,最终坑害的是自己。
“我闻公台先生智计有余,见识广博。”
“不知如何看待汝南?”
杨弘开口问。
陈宫略加沉吟,答:
“汝南人杰地灵,物产丰饶,人口众多,又是袁将军的家乡。”
“自然是天赐之所。”
不错!
杨弘心思电转,继续劝说道:
“汝南郡地处中原腹地,南连淮泗,北接洛京,东连彭、沛、西交南阳。”
“我主爱慕吕将军之才,打算让吕将军在汝南息养人马。”
“待来日吕将军实力恢复后,再还取兖州,岂非为一件好事耶?”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公台先生大可放心,等到了汝南,一应杂事,俱付先生管理。”
“至于军机大务,亦有吕将军自家参酌。”
“我主只是希望吕将军能够屯兵在此,为九江屏翼,别无心思。”
一言蔽,
杨弘却在暗想,等把吕布人马诱至汝南之后。
一应军机大务决断,可由不得你们了。
而陈宫也看出了这一点。
但此时的他还没有完全忠于吕布,与他共事乃无奈之举。
相反,袁术主动抛来橄榄枝,又是豪门大佬。
这令陈宫很是心动。
即便知道去了汝南对吕布来说非是好去处,但对袁术来说,却可多一羽翼。
“也好,待明日我与温侯商议,便辞了玄德公。”
“与杨长史同赴汝南,如何?”
杨弘闻言大喜,执起陈宫的手说道:
“如此甚好,弘方能回淮南复命。”
“不过公台须快些,莫让袁公等急了。”
次日,清晨。
一大早,陈宫便早早起来,找到吕布。
向他言说了袁术打算请他们到汝南去屯兵休养人马一事。
吕布诧怪道:
“我出逃长安时,奔南阳投靠袁术,彼时其不能容我,反欲出兵杀我而后快。”
“今时恰如彼时,袁术何以前后相背耶?”
陈宫暗思,你此前在袁术那里纵兵抄掠乡里,他想宰了你很正常。
现在人家在淮南做大,想让你给他当打手。
陈宫并未觉得袁术的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妥,因为目前陈宫也是把吕布当成打手工具人。
“此前袁将军在南阳时,与曹贼相争兖州,后来兵败转投淮南。”
“今袁将军与温侯有着共同的死敌,完全可以摒弃前嫌,共御曹贼。”
“昨晚杨长史话已说的很明白了,等温侯到汝南时,一应杂事,军机要务,概不过问。”
“俱由温侯自行决断。”
明面上,陈宫自然不会说出袁术的真实目的,先把吕布诱至汝南再说。
“汝南物产丰富,户口众多,若能在此地息养。”“不出一两年,我军便能恢复实力。”
“届时,我等便可与袁将军合兵一处,还取兖州,诛灭曹贼。”
吕布有些犹豫,毕竟袁术曾经想杀他。
反倒刘备的徐州这里,人家待自己都挺友善的。
“那刘徐州这里呢?”
吕布出声询问,“刘徐州已经答应给我一块地盘,还许诺了钱粮。”
“今若辞去,怕是不妥。”
尤其张辽都已经借出去了,就这么走了,未免太吃亏了。
就过来吃了顿饭,啥都没白嫖到。
“不论是在徐州还是在汝南,我等俱是外州客将。”
“刘玄德有雄才而甚得众心,终不为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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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若长留此地,恐将来惹祸上身。”
“况刘备表面上答应许诺钱粮地盘,可至今仍是没见着踪影。”
“反倒袁将军已经承诺拿出汝南来,供我军息养人马。”
“哪家诚意足备,温侯可详思之。”
这……
吕布脑子飞速旋转,一时间难以做出判断来。
过了许久,才一捶胸口,缓缓开口道:
“也罢!”
“那不知我等何时可以出发?”
“我等是客,须得先向刘徐州辞行之后,才好走。”
陈宫拉着吕布的手,前往州府,打算找刘备辞行。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须要找刘备索要承诺好的钱粮。
现在他们的人马实在是太困顿了,哪怕只来个几万斛粮食也行呐。
蚂蚱腿再小也是肉,他们现在没资格挑食。
少时,
陈宫、吕布及一众并州将领,赶至州府,向刘备辞行。
“我等自兖州兵败之后,兵马丧失,蒙使君不弃,收容我等。”
“我等上下无不感念使君之德。”
陈宫口若悬河,出面说明此事。
“只是我等来得突然,叨扰了贵州,实非本意。”
“也不欲给使君另添麻烦,安排地盘。”
“是故打算今日便走,特来向使君辞行。”
哦?
刘备与李翊对视一眼,虽然他们今天本来就打算把吕布送走的。
没想到吕布等人主动提出要走,那倒是省事了。
“吕将军不能长留此地,使备尽地主之谊,深表遗憾。”
“未知将军将去往何处?粮秣是否足备,金银细软又是否够用?”
刘备面上关切询问,内心实则暗喜。
巴不得马上把吕布送走。
陈宫拱手答:
“今豫州混乱,群雄割据。”
“我等打算前往汝南碰碰运气,看来日是否有机会还取兖州。”
陈宫没有明说去汝南是袁术的邀请,只说他们打算去那碰碰运气。
但刘备却不在乎是不是袁术一手促成的此事。
吕布若能去汝南,正好符合李翊的战略规划。
吕布者,虓虎也。
真翻起脸来,那时六亲不认的。
袁术不会以为吕布能够养的熟吧?
他要是真把吕布养在汝南,吕布所能攻取的地方,就只有袁术、曹操、刘表三家而已。
要是想使吕布来打自己,就得横跨袁术自家的势力,沛国南部。
看看以吕布的性格,到时候会不会接受,被袁术这样来回折腾。
不过不管谁折腾谁,这都已经与刘备无关了。
“善!既然吕将军去意坚决,备亦不好强留。”
“备昨日承诺好的钱粮,自会如数交割,请将军勿忧。”
吕布闻言大喜,这刘备果然是个忠厚人。
说给钱粮就给钱粮,真是一点不含糊。
俄顷,一名侍者上前递上一叠竹卷,交给吕布。
上面是此次刘备赠送的钱粮数目。
粮草八万斛,绢布一百匹,金银各五十斤,另有良马十匹。
刘备给出的这钱粮数目,绝对是诚意十足。
毕竟这钱粮是白送的。
尤其他与吕布非亲非故,只见了一面,因见你困顿,所以出钱粮接济你。
这种事,放在全天下都是少见的。
饶是陈宫不喜刘备出身,都不免对刘备的胸襟感到佩服。
“……只是,备近日尚有一烦心之事,不得解脱。”
“想请求吕将军相助一二。”
刘备忽然话锋一转,面作为难之状。
吕布一愣,暗道此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这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不知刘使君有何难事,盼直言相告。”
“只要是布所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替使君去办。”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吕布刚刚接了刘备送的钱粮,现在人家有事,自是不好拒绝。
只盼不要是什么太难的事才好。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找将军借一人罢了。”
借一人?
吕布与陈宫面面相觑。
他们昨晚已经将张辽借给刘备,今日一大早,张辽便领兵去往陈国救援了。
不知刘备这是又要借谁?
“不瞒吕将军。”
刘备叹息一声,“我徐州近日正在整顿军马,屯田练兵。”
“就在半月前,招募了一批青年壮勇,备打算将之训练成一批精锐之师。”
“奈何麾下人才紧张,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来训练新兵。”
“闻说吕将军能征善战,麾下猛将如云,个个都是豪杰健儿。”
“所以只求借取一人,辅备训练新兵。”
“未审将军尊意如何?”
哦……
原来是借人练兵啊。
吕布长舒了一口气,这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要不动他的的妻女,部下还不是应借就借。
“那不知刘使君想借谁呢?”
吕布张口问。
刘备嘴角微微翘起,看一眼身旁的李翊。
李翊点了点头,站出来大声说道:
“我主听闻吕将军麾下有一位清白威严的将军,名曰高顺。”
“所统部众陷阵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定是一位练兵好手,若是吕将军信得过,就请把高顺将军暂时留于徐州。”
“借于我主训练新兵,如何?”
原来是要借高顺呐……
吕布看一眼陈宫,二人都有些意外。
高顺这个人确实清白有威严,而且不饮酒,不收礼。
在吕布军中可以说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关于高顺的籍贯,没有任何史料记载。
网上普遍认为高顺出身陈留高氏,是兖州人。
要不然不可能不跟曹操,反而死心塌地跟着吕布。
当然了,这个说法并没有史料依据。
因为陈留高氏与汝南袁氏两家是姻亲。
比如高干就是袁绍的外甥。
高顺如果真出自这个家族,怎么看都应该跟袁绍或者袁术。
没必要在吕布麾下受气,
尤其陈留高氏这种名门,不是一般人高攀的起的。
高顺跟吕布不跟曹操,只是因为他单纯忠心于吕布而已。
像陈宫同样是兖州出身的士人代表,与曹操有着深仇大恨。
但中间照样叛变过吕布一次,勾连袁术。
而且陈宫与高顺关系非常不好,就是因为高顺认为陈宫背叛过吕布,不值得信任。
而高顺之所以忠心于吕布,除了他自己的人品本身就好以外,更有可能是因为他是被吕布一手带起来的。
吕布麾下的部将组成非常复杂,有并州人,有河内人,有凉州人。
所以包括高顺在内,许多吕布麾下的武将都查不到籍贯,因为太杂了。
像魏续、成廉都是很早就跟着吕布了。
跟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有感情的,也对吕布是个什么样人的有心理预期。
尤其像高顺这种人品,别说跟吕布,哪怕跟的是袁术他都忠心耿耿。
至于高顺是否讨厌曹操,史书上没有记载。
他与曹操唯一的交际,就是单纯不投降,然后被曹操杀了。
仅此而已。
……
(本章完)
第124章 老刘:不差钱儿,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第124章 老刘:不差钱儿,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明公是希望布留下高顺在徐州,训练新兵么?”
吕布张口问。
刘备颔首,答:
“备无甚才德,却占据大州,手中乏人管理。”
“久闻高将军统兵有方,治军有道。”
“若能得高将军训练徐州新锐,诚乃天邀之幸。”
吕布微一沉吟,他知道高顺此人有能力,而且对他很忠心。
但吕布并不喜欢高顺,反而常常疏远他。
史书叫,“布知其忠,然不能用”。
这话听起来就很矛盾。
吕布这什么脑回路,明明知道高顺能力强还忠心。
却不肯用他?
其实这很好理解,
高顺品德高尚,就像是一面镜子,与吕布形成了鲜明对比。
高顺经常劝谏吕布,说那些国破家亡的人,不是说麾下没有忠臣智者。
只是他们不能用人。
吕将军您做事轻率,懒得思考。
动不动就说自己犯错了,那您犯的错也太多了。
这满是说教的语气,爹味儿太浓了。
众所周知,吕布最不喜欢的就是爹味儿太浓的人。
他的心胸是何等的宽广,听了这话能高兴吗?
你了不起,你清高!
是我吕布耽误了你行不行?
这就好比有一位经常批评你的老师,虽然人家说的句句在理,但你是想躲着他还是亲近他呢?
高顺其实也是一个不懂职场的耿直人,跟关羽很像。
但又没关羽那么高的魅力,到哪都有老板哄着惯着。
作为对比,张辽在职场上就圆滑的多,吕布也是比较喜欢张辽的,愿意跟他亲近。
至于高顺,吕布直接夺走了他的部队,交给了魏续带领。
等打仗的时候,再把它还给高顺。
仗打完了再交回来。
高顺对此始终毫无怨言。
史书叫,“顺亦终无恨意。”
而讽刺的是,吕布喜欢的张辽、魏续都投降了曹操。
魏续是直接绑了陈宫、高顺,举城投降。
张辽当时是鲁相,也是看吕布大势已去,直接带领部队主动投降的。
反倒是高顺宁死不降。
吕布对不起高顺,而高顺绝对对得起吕布。
“是否是只要借用高顺一人?”
吕布试探着问。
虽然他不喜欢高顺,但高顺手上可是有着七百陷阵营。
若是刘备还想把陷阵营给拿了去,那他送的那点钱粮是根本不值一提的。
“备只想借高将军一人,别无他意。”
刘备打消了吕布心中的疑虑,没有想抢夺陷阵营的意思。
反正有了高顺在,何愁训练不出陷阵营来?
“好。”
吕布再无所顾虑,转头面向一旁的高顺说道,“高将军,你便留在徐州,替使君训练新兵罢!”
“喏。”
高顺拱手领命,未想其他。
刘备见此大喜,即命麋竺将承诺好的钱粮,如数交割给吕布。
又带高顺前往校场,检阅新兵。
沿途所见,令高顺也不由一叹:
“我闻刘使君在徐州广聚粮草,调练兵马,远近之士多归之。”
“今日得见,可见所言不虚。”
刘备点头笑道:
“备本愚陋,起于草野,后值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遂聚志同道合之义士,共商起兵,专欲为国家讨贼立功。”
“若能得社稷安定,海宴清平,备平生之愿足矣。”
好志向……
高顺暗自感慨,刘备有雄才,无怪能在徐州收众人之心。
“高将军可能将这支兵马演练一阵?”
刘备指着这队新兵,向高顺示意。
“乐意之至。”
高顺领命,即至校场训练新兵。
三令五申过后,军士已能进行基本的调度布阵。
又过半个时辰,新兵已经能够听从高顺调度,列阵攻守。
列阵整齐,张弛有度,威风凛凛。
刘备及关羽、赵云在内,无不惊讶连连。
他们平生尚未见过如此阵势。
“这便是陷阵营的威力么?”
刘备主动发问,感慨不愧是军师力荐的人。
一群新兵蛋子,才半个时辰,愣是能够被高顺调教的虎虎生风。
像是征战了多年的老兵似的。
徐州乃是四战之地,三面环敌。
除了北面琅琊有些山岭可以阻挡敌军之外,剩下地方皆是一马平川。
所以只能靠战士的血肉之躯,筑成一道道高墙,用来防范敌人的进攻。
“陷阵营健儿善于攻坚,我等自立徐州以来,多为防守战,鲜少攻城略地。”
李翊在一旁为刘备耐心解释,“有此陷阵先登之士,日后攻城略地,将大有裨益。”
史书记载高顺的陷阵营是,“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
说起来,历史上老刘就被高顺击败过。
当时在小沛,吕布派高顺来攻打,老刘没挡住。
然后曹操又派夏侯惇过来帮老刘一把,结果又没打赢。
可见高顺不止会练兵,指挥作战也是相当不错的。
刘备不觉喜上眉梢,拉着李翊的手,感慨道:
“军师费了良多心思,为我徐州谋划,备实在感激不尽!”
少时,
高顺走了过来,向刘备拱手一礼。
“使君,这支新锐可以训练。”
刘备微微一怔,“原来高将军适才是为试炼人手。”
高顺点了点头,非常实诚地答道:
“兵者,生死之地,非勇者不能任尔。”
“若欲训练陷阵健儿,须选勇猛者,出列受命。”
“然使君这批健儿,皆壮士勇猛,可充先锋。”
高顺说这话时,虽然平静,但内心实则波涛汹涌。
暗叹刘备在徐州已拥重兵,竟还能招募到这么多精壮之士。
其人在徐州是多有名望?
其实,这群新兵是刘备准备了很久,才凑齐的。
他们的父母亲人大多死于战乱,现下无依无靠。
这些人皆怀着对仇敌的痛恨,有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力。
同时,也有跟随刘备南征北战多年的战士,他们的孩子,有的也被选了进来。
刘备在这些人身上投入了大量的心血。
之所以个个龙精虎猛,身强体壮,除了每日的训练外,他们的伙食也是最好的。
每日每天可分配到一升的口粮供应。
并且不时会有鱼、虾、肉禽类的赏赐。
之所以敢这么搞,主要得益于李翊推行的屯田政策。
徐州并不缺水,大量的水田非常适合种植水稻,更有利曲辕犁的发挥。
光是在广陵,就能够做到一年三熟。
后世所谓的只有宋朝占城稻出现时,水稻才有一年三熟。
其实占城稻并不是宋代的。
它甚至都不是东汉才有的。
早在西汉时期它可能就已经存在了。
2007年11月,在对荆州被盗的谢家桥一号汉墓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时,就从中出土了一批西汉古稻。
在对古稻进行分析后,发现古稻性状与野稻、早期古稻和粳稻都不相同。
而比较接近籼稻,因此被认为属于倾籼稻类型的栽培古稻群。
包括《本草纲目》的作者李时珍也认为,宋代以前便已经有籼稻了。
所以在徐州推广水稻的种植,如不出意外,是可以使粮食产量翻个三五倍的。
等到明年春天,徐州便能收获一大批粮食。
得益于此,刘备除了大肆购买战马,扩建骑兵之外。
也开始扩军,给关羽、张飞、赵云等人的部曲都各自扩充了一千人。
然后,在李翊的建议下,挑选一些敢死之士,重点培养。
训练好之后,用来先登陷阵。
好巧不巧,吕布来了。
他麾下刚好就有一位能够训练陷阵之士的名将。
在李翊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成功帮高顺留在了徐州,让他帮忙训练陷阵营。
“若要顺替使君训练陷阵健儿,倒也不难。”
“可若要将这些人皆练做陷阵营,却难呐。”
高顺向刘备如实汇报,表示自己训练不了这么多人。
“哦?”
刘备眉毛一扬,“高将军可是觉得力有不逮?”刘备暗想这群新兵也才三千人,高顺不至于连这么点人都训练不好吧?
“非也。”
高顺摇了摇头。
“若只是将这群人练做陷阵先登,敢于冲阵,倒是不难。”
“可若要使他们发挥出陷阵营的真正威力,却诚难办到。”
“非是顺不尽心竭力,而是恐使君有心无力。”
跟我有关?
刘备更加疑惑,暗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翊站出来替刘备解惑,道:
“想来高将军所指的,是陷阵营的装备。”
“正是如此。”
高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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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阵营既然攻无不克,战无不取,可为何高顺自己手里才七百人呢?
吕布明知道陷阵营强,为什么不扩建呢?
因为史书原话叫,陷阵营是“铠甲斗具皆精炼齐整。”
这个是百分百的披甲率,在当时属于顶配。
汉末诸侯混战时,士兵的披甲率是非常低的。
别说铁甲,很多士兵连皮甲都凑不出来。
吕布之所以能够武装出一支千来人的陷阵军士,是因为他之前在朝廷当过奋威将军。
既然是军官,从武库里搞一千件装备出来不是难事。
等他离开京城后,再想搞一套全副武装的精甲,就没地儿搞了。
所以麾下的陷阵营,始终只是“号为千人”。
“哈哈哈……”
听到高顺表明的难处,刘备却从容一笑。
“我道是甚事,原来是铠甲斗具不足。”
“此易事耳。”
刘备转头问一旁的别驾麋竺,道:
“子仲,你家里的铁营,可产铁多少斤?”
麋竺对自己家里的产业是非常清楚的,只是微一沉吟,就回答道:
“臣老家朐县有处铁营,只要给足原料,可日产生铁五百斤,一岁可产二十万斤。”
东汉在天下一共设置了34个铁官营。
而其中徐州就是产铁大户。
除了麋竺老家朐县外,彭城、下邳、广陵等地都有着官营铁匠铺。
当然了,由于汉末皇纲失统,这些铁官营基本上都被本地的豪强大族给兼并了。
麋竺家里就垄断了徐州的盐铁官营,不可不谓豪强。
如今刘备五郡一统,手里已经控制了七座铁官营。
而原料就更不缺了,除了徐州本土生产之外。
隔壁豫州的鲁、沛两国,也是产铁大国。
刘备已经遥控了这两个地方,当地生产的铁矿直接通过泗水水路运送到下邳来。
除此之外,北边儿的青州同样有六处铁官营。
而刘备早就和袁谭达成和解,互通贸易。
通过贩售精盐,来换取青州的生铁。
甚至都不用加工生产,直接就能够得到现成的铁。
有了充足的铁料,徐州的铁匠铺可谓是火力全开。
除了打造兵器甲胄之外。
刘备拨了三万斤铁,命人打造一万把锄头,用作屯田之用。
又拨两万斤铁,用来打造两千架曲辕犁,辅以水稻耕种。
在李翊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徐州已经有了钢铁军工企业。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力荐刘备开始屯田,休养生息,莫起兵戈。
因为粮食、装备、人口都在高速增长,这不屯田发育一波太浪费了。
等这些数量堆积起来,那真的是可以对外重拳出击了。
见谁打谁,一拳一个。
“子仲,你便命铁匠按照高将军的需求,如数打造三千副铠甲斗具来。”
“中间需费多少铁料,多少金钱,可一并从府库里支出。”
刘备大手一挥,吩咐麋竺按照高顺的标准,严格打造这陷阵营所需用到的装备铠甲。
高顺暗自感叹,这刘徐州不单出手豪横,更是做事果决,能成大事。
他几次谏言吕布,可以扩建陷阵营,增加全军实力。
但都被吕布以成本过高为由,给拒绝了。
唉,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刘玄德乃人中之龙也,生平未尝得水。”
“今得徐州,正是困龙入大海矣,前途不可估量。”
高顺如此想道。
“将军在想什么?”
见高顺出神,刘备上前关切询问。
唔。
高顺赶忙回过神来,躬身道:
“窃闻曹操二伐徐州之时,生民不遗,鸡犬声不闻。”
“然自使君至徐州后,白土复有炊烟,贼寇已然俯首。”
“此皆州牧之文治武功,使顺好不叹羡。”
刘备闻言,握住高顺的手,道:
“将军不必艳羡,大丈夫立于世,何患无建功立业的机会?”
“将来若有机会,备当与将军同上战场,一起建立不朽功勋。”
并肩作战,马革裹尸而还。
这是一个男人的浪漫。
高顺鼻头微酸,再次拜道:
“善!若能与使君并肩作战,诚为幸事。”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高顺跟着吕布长期颠沛流离,一直没什么机会建功立业。
如今客居徐州,来到了更大的舞台。
或许会有更多的机会展示自己,打出身价。
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一个心愿罢。
随后,刘备将这批新兵交给高顺训练。
与众人回了州府,人又报荆州又来使。
原来刘先自回荆州向刘表汇报了刘备的心意之后,刘表大喜过望。
急忙再次派出使者,去往徐州,商议荆徐二地互通贸易的具体细节。
刘备不擅长锱铢必较,委托麋竺来和荆州使者交谈。
最终商议出结果来。
荆州卖给徐州粮食。
粟米、麦子、稻谷,两百钱一石。
大豆、黍米三百钱一石。
而像梁米这种优质小米,则卖三百五十钱一石。
而徐州这边,如果一时拿不出现银也没关系。
可以用等价的食盐来交换。
徐州这边将精盐卖给荆州,以两千钱为一石出售。
荆州方面,愿意在一年之内,向徐州输送至少一百万石粮食。
徐州方面,则要保证不少付荆州至少三亿钱。
并且刘表特别要求,这些钱里,至少得保证有三分之一用真金白银来换。
这个价格算是相当公道的了。
徐州方面肯定是获利的。
毕竟乱世之中,粮食有时候甚至比黄金都宝贵。
刘备曾使人探听过隔壁老曹的兖州,目前粮食的价格。
每石粮食竟炒到了恐怖的一万钱。
而刘表卖给刘备的粮食,最便宜的也才一石两百钱。
所以刘备对这个结果是欣然接受的。
这都多亏了李翊交好刘表的荆州政策。
刘表输血式的交易,就是希望未来在扬州问题上,能够参与进来。
并且瓜分到庐江、豫章两地,以此作为荆州的屏障。
而刘备则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刘表兼并这两地。
望着商议好的协议条款,刘备不得不感慨李翊深谋远虑。
若无他当时全力主张交好刘表,他刘备的徐州又哪能如此轻松的获得这么多粮食呢?
只要荆州不单方面撕毁协议,有了它的输血。
徐州不仅可以安心搞屯田,扩军,养马。
甚至在广陵河道上,也能增加人力规模修建,加快成建速度,提高徐州境内的运输效率。
徐州现在的局势,是真正的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现在刘备望着徐州的一片大好形势,自己的心情也是大好。
又去找李翊去城外赏雪。
这是两人难得的忙里偷闲。
“军师,昨晚你与张文远交流了许久,不知都聊了些什么?”
路上,刘备骑在马背上,出声询问李翊。
李翊弯唇笑道:
“倒也无甚大事,无非就是给他说了些豫州事务的细节。”
“望他能在与曹操对峙之时,尽量减少损失。”
刘备颔首,凝起眸子问道:
“文远虽然勇烈,但手中郡兵只五千人。”
“郭贡那里虽有万余众,但是否能和文远合的来,还是个未知数。”
“不知这二人联手,能否退了曹操。”
……
(本章完)
第125章 以弱胜强,可往也!
第125章 以弱胜强,可往也!
刘备非常清楚曹操的实力。
曹操这小子,也是在不断的进步。
早在讨董时期,曹操曾被徐荣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可到了接领兖州牧时,曹操则打出了自己的立国之战。
先后击败了黑山军于毒,匈奴于夫罗和青州黄巾。
还联合袁绍,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袁术。
算是迈入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期。
而刘备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不断进步呢?
刘备早年间也曾被黄巾贼击败过。
等到他接领徐州时,已经能够轻松虐菜,甚至公然叫板迈入巅峰期的曹操。
曹操令刘岱、王忠攻打刘备,刘备轻松将之击败,甚至放出狂言:
——“使汝百人来,其无如我何;曹公自来,未可知耳。”
就算来一百个刘岱也不是我的对手,只有曹操亲自来,才有与我一较高下的资格。
这话说的又豪迈又霸气。
所以历史上的刘备绝对不是演义里那种滥好人形象,是真正的文武昭烈。
也再次证明,打败仗并不丢人,失败乃成功之母,大家都在从败仗中吸取经验教训。
故曰,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曹操、刘备都在不断进步。
中间就是不带孙权玩儿。
只有十万哥是打了一场败仗,迎来更大一场败仗。
“且不论张辽能否退却曹操之兵,若能两家就此罢兵,再好不过。”
李翊阐述自己的观点。
刘备颔首,他又何尝不希望化干戈为玉帛,少起争端呢?
奈何曹操执意要动兵陈国,刘备不能坐视不管。
“备亦希望和平解决陈国一事,奈何曹兖州那里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刘备叹息一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徐州与兖州战事自初平四年起,已近三年矣。”
“主公可还记得,我为徐州制下的对外方针吗?”
刘备点了点头,北连袁绍,西和曹操,南攻袁术。
“我徐州与兖州争斗不休,有两家人最是乐见其成。”
刘备眸子一蹙,澹澹道:
“河北袁绍,淮南袁术。”
“正是如此。”
李翊点了点头,“袁绍势大,曹操势弱。”
“我们与曹操都在河南,若是袁绍起兵南下,凭我徐州之力,断不是袁绍敌手。”
“只有合徐、兖二州之力,才有可能与之相抗。”
“我不欲让文远在陈国与曹操大交兵,届时不论谁胜谁负,都是袁家得利。”
“且若因陈国一弹丸之地,而使曹刘两家深陷战争泥潭,诚不智也!”
李翊虽是后来者,但他一直非常反对先射箭后画靶。
即中原知道曹操是胜利者,所以要先对付曹操。
江南知道孙氏是胜利者,所以要先对付孙氏。
这种思维是不可取的。
现在北方最强大的诸侯就是袁绍,南方最强的诸侯就是袁术。
甚至整个诸侯混战,都是二袁争霸的延续。
所以李翊一直在努力平衡曹孙两家的实力。
他允许孙氏向江东拓展实力,为的就是他将来反叛袁术,使袁术走向衰败。
但不允许孙策扩张的太快,只允许他向吴郡方向扩展,有一方诸侯的实力就够了。
如果再向会稽、丹阳方向扩展,那徐州这边就要人为干预了。
曹操也是同理,李翊可以让曹操坐拥兖州。
豫州的颍川、沛国谯县,作为荀氏、曹氏、夏侯氏的地盘,也可以让给曹操。
徐州这边不好管,也管不了。
但像富裕的陈国、梁国,就不能再让曹操染指了。
总之一句话,曹孙两家可以保留一定实力,帮助老刘在将来对付袁氏。
但这个实力一定是要在徐州的可控范围之内,绝对不能越过这条红线!
“若是因陈国一事,曹刘两家再次交兵,不论是袁绍、还是袁术都一定乐见其成。”
“尤其是袁绍,待他统一河北之后,目光首先瞄准的便是中原。”
“河南一统,尚且难与河北争锋,况如今我们河南几家各自为战?”
李翊阐述了,此时与曹操交兵的不合理性。
后世很多人说袁绍内部就是因为谋士太多,战略方案太杂,才败给了曹操。
这些河北谋士提出的战略方案其实都没什么问题。
袁绍随便贯彻用一个,都能轻松击败曹操。
袁神的实力便是强大至此。
此外,
官渡之战,袁绍投入了十一万大军在前线,而曹操只拉出了两万人到前线去。
但此时的曹操已经统一了河南,是不可能只拉的出两万人的。
这是因为曹操的地盘位于四战之地。
西边有关西诸将,南边有刘表,东南有孙策。
而内部还有汝南黄巾在后方捣乱,曹操都不得不分兵去守。
这才是造成袁曹两家兵力悬殊的根本原因。
现在的刘备与曹操都面临这样的问题,他们都是腹背受敌。
而袁绍只要统一了河北,专心向南就再无顾虑了。
除黄河之外,能阻挡袁军南下的,就只有曹刘两家了。
所以曹刘此时争斗是非常不明智的。
按李翊的估算,老刘想要单抗袁绍,至少还得把整个扬州吃下来,然后再发育个两三年。
以徐、扬二州之力,才能勉强与袁绍相抗衡。
毕竟李翊纵然有通天的本事,这徐州的地盘也就这么大,生产潜力哪怕透支了,也不可能跟整个河北相抗衡。
“两弱联合抗一强,断无连强击弱之理。”
“今我等与袁绍结盟,只是权宜之计。”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和袁绍结盟,只是单纯不想跟他为敌罢了,自己好偷偷发育。
“今袁绍在北方之敌,仅公孙瓒一人耳。”
“我知此人虽是主公旧友,但其自杀刘伯安之后,记过忘善,睚眦必报,重用奸佞。”
“此乃败亡之举,我料其再过个两三年,便为被袁绍所灭。”
提及公孙瓒,刘备忍不住叹了口气。
作为此前的老大哥,刘备真不知说他什么好。
他脱离公孙瓒,来徐州创业,其实就是因为公孙瓒性情大变,尤其还杀了汉室宗亲的刘虞。
此举令公孙瓒大失人心。
刘备对他也是失望已极,索性离了他,来徐州找陶谦了。
“备遥记得伯圭兄此前与袁绍交战时,数败于他,未见有颓势。”
“不至于三年之内,便为袁绍所灭吧?”
虽然知道公孙瓒失了人心,但刘备清楚的记得公孙瓒与袁绍交兵,是胜多败少。
中间袁绍还找过公孙瓒求和。
就算公孙瓒倒行逆施,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袁绍击灭。
若是公孙瓒被灭了,那袁绍接下来肯定就要把战略方向转向河南了。
到时候刘备就得提前面对袁绍,他本来还指望公孙瓒多抗一会儿,自己再发育几年的。
“主公可还记得今年年初,刘虞旧部联合本地豪族、胡人、联合袁绍,组成了十万人的大军,去讨伐公孙瓒么?”
李翊在一旁出声提醒。
刘备点了点头,“自是听说了,只是战事进展的如何,尚未得知。”
李翊正色分析道:
“公孙瓒虽通用兵之道,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抗衡十万联军?”
“我料其必遭重创,再难起势。”
其实,算算时间,此时公孙瓒早就已经被联军击败了。
联军在鲍丘大破公孙瓒主力,斩首两万余级。
只不过战事发生在北方,消息流通的慢,暂时还没传到徐州来。
“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刘备发出一声慨叹,对公孙瓒的遭遇同情中又带有一丝戏谑。
你说一个人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能同时让鲜卑、乌丸、本地豪族,其他诸侯的大军联合起来。
甚至把胡汉恩怨抛诸于脑后,共同对付你一人?
“备也不愿与曹操此时起兵戈,只是不知曹操心意如何。”
“恐不会因我三言两语,而就此罢兵。”
虽然刘备同意了李翊修好曹操的主张。
但曹操大军兴师动众,怎么可能就这样退兵呢,来回一趟都不给油钱。
“曹操之所以出兵陈国,乃是因为其遭兖州之乱后,军士乏粮。”
“陈国屯粮高达百万斛,我等可使人与曹操讲和,在与陈王商议。”“让出部分军粮来,换取曹操退兵。”
“必要之时,我徐州也可出一部分钱粮。”
曹操也是个人精,没点儿好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善,若能两家从此罢兵,与民生息。”
“于两地百姓而言,皆是一件好事。”
刘备抬头望了一眼满天的飞雪,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时间之快。
“我大军此次南下之时,还是下邳烟柳,归来已是雪满全城。”
“……呵呵,是啊,时光飞逝,正如白驹过隙。”
“所以人生在世,一定要有所成就。”
刘备陪着李翊并马而行,赏了一段时间的雪,便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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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曹操亲自领兵征伐陈国。
陈王刘宠手中仅三千蹶张士,自料不是曹操敌手。
遂派遣陈国相骆俊,亲往隔壁梁国,找豫州刺史郭贡求援。
郭贡在接到书信之后,自领大军万人,亲赴陈国前线,相抗曹操。
刘宠接见郭贡,亲自将之请入治所,随后打开仓禀,命人款待梁国来军。
在酒足饭饱之后,刘宠、骆俊、郭贡齐聚麾下武将,商议退敌之策。
国相骆俊建议道:
“曹操兵精将勇,诚难争锋,不如据守阳夏,以待徐州援军。”
陈王刘宠素有勇力,今得了郭贡援军,见其带来了万余甲士。
心中信心倍增,料纵然无徐州增援,也能退得了曹操。
遂提出反对意见,道:
“曹操方平兖州内乱,人马疲敝,又寇兵我陈国。”
“我军以逸待劳,主动出击,先挫其锐气,如此曹操便不敢攻得急。”
“若是缓图,曹操粮少,我陈国粮多,其久不自退矣。”
郭贡也认同刘宠的意见,道:
“王上所言甚是有理,今可主动出击,先挫动曹军锋锐。”
“曹兵自然不敢急攻。”
郭贡之所以突然变得这么激进,是因为他知道刘宠勇猛过人。
刘宠麾下的蹶张士虽只三千人,却个个善射,箭法高超。
尤其刘宠更是百发百中,列无虚发。
当年黄巾起义爆发时,刘宠就凭征召境内士兵,靠着自身勇猛,平定内境内的黄巾叛乱。
尤其郭贡此前在沛国见识到了张飞的勇猛,深知大军之中不能没有勇将健儿。
他郭贡为何此前打仗那么怂?
不就是缺乏一个能够先等陷阵的猛将吗?
现在郭贡有兵,陈王有勇力,两家相合,何惧曹贼?
商议既定,次日刘宠、郭贡率大军亲自迎战曹操。
出了阳夏,行无一箭之地。
但见尘头蔽日,金鼓喧天,无限人马来到。
两军列阵对圆,曹操出马喊话:
“今我大军伐陈,尔何以出兵相抗?”
刘宠横戈跃马而出,大声骂道:
“曹贼,汝乃一阉宦之后,靠着贿赂朝中官员,汝父才得了一三公之位。”
“今又无端占据偌大的兖州郡县,尚不知足,怎还敢侵犯孤之陈地?”
曹操闻言大怒,扬鞭骂道:
“谁能替我擒拿此贼!”
话落,典韦当先出马。
一马当先,冲向刘宠军阵。
刘宠持戈迎上,抖擞精神,与典韦接战。
战不三合,曹军部将曹仁、夏侯渊领了三百铁骑,忽然向刘宠军部冲来。
刘宠遮拦不住,败逃回了军中。
典韦似虎入羊群,在铁骑的掩护下,在刘宠军阵中来回冲突三遭,将阵型冲的散了。
曹操见状大喜,即命夏侯惇领兵攻刘军左路,又命曹洪领兵攻郭贡一路兵马。
曹操自领中军冲阵,鼓响一声,三军齐出。
双方一阵冲杀,刘宠、郭贡两家联军抵敌不住,大败而走。
曹操亲掣宝剑压阵,率众连续追杀,口中不忘大喊:
“擒郭贡、刘宠者,赏千金!”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云霄。
曹军一路追杀,剿戮极多,降者不可胜数。
刘宠、郭贡领着败军一路逃回阳夏,曹军追至。
骆俊在城上,命蹶张士放箭,射住曹军。
一时间,箭如雨下,曹军不得进,只得暂时偃旗息鼓,退回大营。
刘宠身负多处伤势,疲惫得坐倒在地。
“曹操用兵确有手段,孤不能及也。”
刘宠倒也不好面子,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不是曹操的对手。
骆俊亲自为刘宠上药,道:
“曹操麾下猛将众多,我等自然不是其敌手。”
郭贡倒是跑得过,未有什么损伤,部下死的大多是前排将士。
但回想其方才一战,仍不觉胆战心惊。
“今日与王上交战的那员猛将还不知是何人,我观之其凶神恶煞,正如古之恶来也。”
“上次见着如此勇猛之将,还是在沛国遇张益德。”
郭贡又回想起来那日在沛国,被张飞几十骑喝退的情景。
现在回想起来,尤觉后怕。
尤其今日被典韦这么一冲阵,更觉可怖。
“曹操手下猛将众多,仅凭我等现有兵力,难以与之正面交锋。”
刘宠眯起眼睛,微一沉吟道:
“现在我军新败,反倒挫动了自家锐气。”
“这可如何是好?”
骆俊开口谏言道:
“曹操用兵如神,今除了刘徐州之外,谁是其敌手?”
“我军新败,兵无战意,只能先守住阳夏,等待刘徐州来援。”
刘宠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叹声道:
“只盼刘徐州能念在宗室情谊的份儿上,真的派兵来救。”
“若不然我陈国恐难撄曹兵之锋了。”
郭贡在一旁说道:
“此前我已与刘徐州拟好同盟协议,今日陈国有难,梁国来日亦难幸免。”
“刘徐州仁义著于四海,能救人之急,今我两国势穷,断不会坐视不理。”
有了郭贡的安慰,刘宠放心了不少。
接下几日,安心在阳夏养伤。
曹操自胜了一场,夺了不少粮食辎重,又命军士来攻。
奈何阳夏的蹶张士个个善射有力,曹操一连攻了三日,始终难克。
曹操也不由恼了,急召众文武商议。
“今我大军将取兖颍川,岂可被阻于陈国一小县!”
于是,打算明日再从兖州调兵过来,增派人手。
誓要在三日之内,拿下阳夏。
正说间,忽有一探马来报,言说是徐州有使来。
“徐州的使者?”
曹操眉头一皱,诧怪道:
“吾与刘备两家早已息兵,他来此作何?”
程昱说道:
“莫非是来解和的?”
曹操闻言大怒,叱道:
“这织席贩履小儿,不费半箭之功,得了偌大一个州郡,尚不知足。”
“去岁趁我兖州内乱,又想侵吞豫州。”
“我已将鲁、沛两地尽付与他,他也已同意不过问鲁沛之外之事。”
“今日怎敢派人过来解和?”
遂下令,命人将来使乱棍打回。
荀彧急忙出来劝解道:
“今刘备已雄踞大州,实力不容小觑。”
“若两家就此结怨,再起兵戈,则得利的是二袁。”
“且先命使者进来,看他有何话说。”
曹操微一颔首,轻哼道:
“也罢,且命使者进来,看看其有何话说!”
少时,徐州使者到,送上一份书札。
乃刘备亲笔所写。
信中内容,果如程昱所言,正是劝解曹操就此罢兵,退出陈国境地。
“刘备乃何人,敢来劝我!”
曹操正要将书札往地上一摔,却又忽然停手,凝在了半空。
眸中目光闪烁,迟疑不定。
……
(本章完)
第126章 天子王驾,东归何处?
第126章 天子王驾,东归何处?
曹操看了刘备的书札,知是解和的,本想发作。
奈何心中又有所顾虑,拿在手中停了一会儿,到底是叹了一声。
“……唉,罢了,尔等且看来。”
话落,将书札分给荀彧等人传看。
原来刘备这解和的书信中,不单单是提到了希望曹操退兵一事。
更是陈以河南之利害,若是曹刘两家不能相和,待袁绍平定公孙瓒之后,两家皆不能与之相抗。
曹操西边有关西诸将作为威胁,而刘备南面也有袁术威胁南徐。
所以两家实在没必要为了争夺豫州,而抢的头破血流。
刘备在信中承诺,他在豫州,只占据鲁国和沛国以北。
不会再侵吞豫州的其他地界。
他愿意把曹操的家族,也就是沛国西部的谯县,让给曹操。
同时,荀氏所在的家族,富庶的颍川,刘备也不会对此有多过问。
但是,北边的陈国和梁国,刘备则要求让他们独立出来。
刘备不会兼并他们,也要求曹操不能兼并这两个小国。
让两个小国仅仅是作为两个中立势力,隔在中间,以此来缓和曹刘两家的关系。
单从这项条约上讲,其实曹刘两家都不算吃亏。
刘备只要了沛国以北,和一个鲁国。
而曹操则要了家族所在的沛国谯县,以及荀氏所在的颍川。
至于沛国以南,以及汝南,则是袁术的势力范围。
曹刘两家在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不过曹操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条约对刘备还是更有利的。
虽然刘备要求陈国、梁国独立,两家都不兼并,看似公平。
但这两个小国的立场明显是亲刘的。
陈王刘宠本来就与刘备是宗亲,而梁国郭贡能请来徐州出来解和,说明他们早就已经眉来眼去了。
看似陈、梁两国中立,实则却是刘备安插了两颗钉子,插在自己兖州的后背上。
“报——”
就在曹操犯难,踌躇未决之际,忽又有探马来报。
“禀主公!接到探报,徐州派遣张辽领兵三千,前来阳夏支援!”
什么!?
曹操微微一惊,暗道老刘你来真的?
程昱正色说道:
“此必是刘备对我兖州的警告,虽只派了三千人来。”
“可若我等要继续与陈国交兵,那么徐州之后的援兵只会源源不断的来。”
“且不说两家胜负如何,但绝对没有一家可以全身而退。”
“到时候血流成河,民生凋敝,白白使二袁两家得利。”
曹操背着手,两眉紧锁,在原地来回踱步。
正是犯难,沉吟道:
“难不成任由刘备这般欺辱不成?”
“公言差矣。”
荀彧出来开解曹操。
“年来荒旱,粮食艰难,若更进兵,劳军损民,未必有利。”
“不若听从刘备之言,转去颍川,此地仅少许黄巾余党盘踞,轻易可图。”
“然后用枣祗为屯田校尉,在颍川推广屯田。”
“将来春麦熟,军粮足备,然后才可考虑进兵一事。”
说着,荀彧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札,再三确认之后,又接着补充说道:
“况刘备已经同意出面,劝陈王刘宠拿出军粮来,供给我军。”
“徐州也会赠送一些钱粮过来,我大军来此,也不算徒劳无功。”
曹操闭上眼睛,踌躇未决。
他不喜欢这种半道而废的感觉,眼看阳夏就快打下来了,就此罢兵,想想都觉不甘心。
治中毛玠也出来劝谏道:
“明公,如今徐强兖弱,我兖州方经历内乱,不宜大动兵戈。”
“反倒徐州在刘备的治理下,生产已有所恢复,我兖州不能再继续耽误了。”
“还是听从荀司马之言,快些转进颍川,开展屯田为善!”
谋士一边倒的支持就此停战,曹操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也罢!”
曹操一拍大腿,恨恨道:
“待吾修书一封给玄德,让他尽快起运粮食,送到陈留来。”
“我自陈留出发,再转进颍川。”
本来是想攻灭陈国之后,顺势西进,拿下颍川。
现在被刘备横栏一角,曹操也只能选择绕路,从陈留去颍川了。
不过正如荀彧所言,颍川只有少量的黄巾军在那盘踞,曹操兵锋所指,弹指可灭。
很快就能把颍川打造成他们曹营自己的良田。
“对了,既然刘备许诺让刘宠也贡献粮食出来,今可先让刘宠付于粮食。”
“然后我军方可退兵。”
曹操性格谨慎加多疑,非得先拿到刘宠这边的粮食之后,才肯退兵。
使者迅速回到阳夏,把曹操的答复报给了刘宠等人。
刘宠喜道:
“两家若能就此罢兵,我自当奉上陈国储粮。”
随即,便命人备了三十万斛粮食,送去曹营。
曹操在接到粮食之后,果然退兵回了陈留,打算休整两日,来日进兵颍川。
曹兵既退,刘宠也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赶忙亲自接待从徐州赶来支援的张辽,命人送其黄金两百斤,向他表达谢意。
张辽推辞不受,说道:
“辽也只是奉命而来,况在此次退却曹兵之中,并未与曹军接战。”
“未作任何贡献,实不敢受此礼。”
刘宠正色道:
“若无将军领兵过来威慑曹军,曹操岂能轻易便退?”
“我陈国虽富,但终究国小民弱,难抗强敌。”
“今将军为大义而来,陈国上下皆感念将军之德。”
张辽闻言,遂不再推辞,接受了刘宠送的礼物。
随后,刘宠又命人摆下筵席,款待张辽。
席间,张辽又向刘宠说明了此来的另一个目的。
“不瞒王上,辽此来另有一事。”
刘宠不假思索,道:
“将军有话直说无妨,我陈国承了徐州的情。”
“若玄德那边有事,我陈国断无不帮之理。”
他暗想陈国虽然富裕,但跟偌大的徐州比起来,还是显得穷。
陈国所拥有的无非就是充足的储粮。
虽然外界始终传闻说陈国有存粮百万斛,但实际上真实的数目是两百万斛。
所以刘宠拿三十万斛粮出来劝退曹兵,并没有丝毫的肉痛。
相反,如果刘备需要,为表达感激,他也愿意再拿出三十万斛粮来赠送给他。
张辽回想起来前李翊叮嘱过的自己的话,便道:
“使君遣我来陈国,一来是解陈国之围,二来是与王上交好。”
刘宠眉毛一扬,郑重其事地说道:
“玄德公为大义使汝来此,退却曹兵。”
“孤感激之至!陈国愿意与徐州永结秦晋之好!”
“善!”
张辽颔首,犹豫一下,才把最后一件事给说了出来。
“……嗯,徐州军师李先生还嘱辽一事。”
“何事?”
“李先生希望王上能够置办车驾王辇,在陈县兴修城郭宫室。”
“……这。”刘宠只觉诧怪,“孤在陈县已有宫室,为何还要兴建?”
“末将不知。”
张辽也觉莫名其妙,但只是李翊的嘱咐,他只负责转述。
“只是这是李先生的意思,辽将之回转给王上罢了。”
“……也罢。”
刘宠虽不解其意,但感念徐州的恩情,还是拍腿答应了下来。
“我陈国富庶,木石砖瓦,克日可办。”
“宫室营造,也不须月余。”
“至于钱粮民物,亦可备用。”
刘宠答应了张辽的请求,随后又问张辽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们陈国做的。
张辽回答说没有了,他在吃完酒后要赶着回徐州复命去。
刘宠再三挽留,恳请张辽多住几日,张辽只以公事在身为由推却了。
刘宠留不住,亲自送别张辽三十里,然后方才回去。
……
……
却说这一年,天子刘协为李傕、郭汜二贼所辱。
此二贼一人自领大将军,一人自领大司马。横行无忌,专横霸道,朝廷之中无人敢言。
至四月时,李郭二人反目,相互攻杀。
后镇东将军张济自陕县赶来解和,刘协抓住此次机会,请张济做中间人。
想要东归雒阳去,前后请示十次方得李傕、郭汜二贼允许。
七月,刘协天子车驾自长安东归。
中间又经历一系列波折,直至今年十一月才堪堪赶至河东。
是岁大荒,百姓皆食枣菜,饿殍遍野。
刘协贵为天子,却只能与皇后共食粟米,粗粝不能下咽。
后宫中人则只能以枣菜为食。
河内太守张扬进献肉米,河东太守王邑献绢帛,这才使得汉帝渐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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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董承等人知在河东不是长久之计,李傕、郭汜二贼迟早追上来,所以还是打算护送乘舆到雒阳去。
这日,汉帝自知河边行走。
见本地居民,只有数十家,无可为食,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食之。
而朝廷官员,自尚书郎以下,皆自出城樵采,多有死于颓墙坏壁之间者。
刘协望着悠悠江河,不禁悲从中来,叹息道:
“汉室气运之衰,无甚于此。”
“朕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我大汉列祖列宗?”
太尉杨彪唯恐天子寻短见,紧紧跟在其身后,并言道:
“听闻河内太守张杨已经领兵自野王赶来护驾,相信不日便到。”
刘协脸上却并未有丝丝高兴,只是叹道:
“只恐非为护驾,想是从朕这里谋取些功名富贵。”
一路走来,刘协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杨彪闻言也是一叹,只能出言劝慰道:
“请陛下暂忍一时,待归了雒阳,都会好起来的。”
刘协却摇了摇头,“自董卓造逆以来,雒阳被付之一炬,尽为瓦砾之地。”
“更兼人民流移,百无一二。”
“纵是到了雒阳,也终得一片荒地耳。”
唉……
听到刘协发出的牢骚,杨彪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刘协了。
刘协也不欲让杨彪为难,遂开口道:
“不过朕难摆脱傕、汜二贼,卿等功不可没。”
“若无众卿家,朕实不知要被二贼欺辱多久。”
杨彪伏地磕头,垂泪拜道: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臣等定当为陛下死节!”
刘协无奈一叹:
“若是天底下能多几位忠臣,汉室断不至于衰败至此。”
这时国舅董承走了过来,满面愁容的对刘协说道:
“启禀陛下,如今乘舆虽已东归,然身后凉逆仍是穷追不舍,急需忠臣护驾。”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
“况日后东归神都,河南尹已成白地,若无钱粮救济,恐也无济于事。”
杨彪提出意见道:
“雒阳以东便是兖州,此地离得最近。”
“听闻兖州牧曹操兵强将盛,何不宣他入朝,以辅王室。”
刘协嗟叹一声:
“朕前既降诏,卿又何必再奏,今即差人去了便是。”
杨彪正要领命而去,董承忽的出声阻止。
“曹操乃是一方大诸侯,前者其败吕布于濮阳,方定兖州内乱,前路未卜。”
“且据臣闻之,此人乃宦官之后。”
“十常侍之例犹在眼前,杨太尉何以忘却?”
“况我等也不知其内心如何。”
“天下诸侯众多,皇室宗族多为地方州牧,何必单求他曹操一家。”
“不如暂且观之,再寻忠臣。”
“奈何不与诸大臣商议,便骤然独往?”
杨彪正色答道:
“如今天子王驾困顿蹉跎,岂容观望?”
“曹兖州离雒阳最近,若提前使人知会,待我等赶到雒阳时,便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济。”
“况曹孟德此人也曾参加过讨董义军,想来是个忠臣。”
“听闻其年少时任雒阳北部尉,曾造五色大棒十余根,申明法纪,违者皆棒杀之。”
“十常侍蹇硕之叔父触犯法度,即丧于此棒之下。”
“后董贼火烧雒阳,劫持天子王驾去往长安时,诸侯联军皆逡巡不前。”
“唯有曹孟德起兵追击,虽败于荥阳,然终不似其余诸侯虚伪,不作为!”
董承摇了摇头,反对道:
“可我却偶然听闻他误杀好人,并放言;‘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此等人物,岂是忠良善类?”
“尤其他二伐徐州之际,所过多所残戮,听闻泗水都被杀得为之不流。”
“其人残暴至此,若使其来迎天子。”
“恐为祸不下于董卓,还请陛下三思!”
杨彪大声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如今世道混乱,群贼并起。”
“纵使曹孟德私德有亏,但毕竟心向汉室。”
“我等在此争论不休,终究不是善策。”
“若能使曹军击退傕、汜二贼,诚为大幸。”
两个大臣就这么当着天子的面,在河边上争吵。
争执声又引来了其余诸大臣过来围观。
不少人索性直接加入进来讨论,要不要请曹操过来迎奉王驾。
刘协在一旁听着,只觉烦闷,厉声叱道:
“众卿家安静!”
争吵声乃消。
刘协走到董承跟前,问道:
“既然董国舅信不过曹孟德,那你以为该请谁来保扶王室?”
董承未及开言,司徒赵温出来谏言道:
“如今我等既身在河东,何不寻求袁绍的帮助?”
“此人拥据河北之地,兵精粮足,户口百万,定能够暴富王室。”
杨彪一声冷笑,叱道:
“赵司徒莫不是忘了,袁本初此人可是弘农王一派的人!”
“之前还想立刘伯安为帝,此等乱臣贼子,岂可奢望他来迎奉王驾?”
赵温被怼的哑口无言。
袁绍此人一直是刘辩一派的,当初他反董卓时,打出的旗号便是不承认刘协这个皇帝。
因为刘协是董卓扶上位的。
后来,袁绍甚至想立汉室宗亲刘虞为帝,不过刘虞人还是很清醒的。
拒绝了袁绍这个荒谬的请求。
但经过这件事后,袁绍与朝廷的关系更加僵硬。
虽然袁绍实力确实很强,但他政治不正确。
刘协很难倚靠他。
“那……那杨太尉倒说说,除了袁本初、曹孟德之外,我们还能指望谁?”
董承开口道:
“听闻自陶谦死后,刘玄德接领了徐州。”
“他在徐州厉兵秣马,屯田练兵,一心想要匡扶汉室。”
“况其人确实是汉皇宗亲,何不派人找他求援?”
杨彪摇了摇头,当即提出反对意见:
“那刘玄德远在徐州,我等在河东,纵是赶到雒阳也差之千里。”
“如何请他来保扶王驾?”
“依我看,兖州离得近,此地最好。”
董承争辩道:
“兖州虽近,但曹操内心难测。”
“还不知其是不是下一个李傕、郭汜。”
刘协见众人又要吵起来了,断声喝道:
“众卿家不必再吵了!”
“朕倒是有一个法子。”
众人果然安静下来,纷纷把目光投向刘协,附耳倾听。
刘协长呼一口气,澹澹道:
“既然你们有人推曹孟德,有人推刘玄德。”
“依朕之见,不如同时派出使者知会此二方伯一声。”
“倘若此二人真是忠臣,自然会派兵过来护驾。”
“纵然不派兵来,也该送些钱粮来,以解王室之急。”
司徒赵温一拍手,赞道:
“陛下此计甚好!”
“若能同时知会曹刘两家,不管谁派兵过来护驾,也断不敢轻易劫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人提反对意见。
刘协见此,便道:
“既然众卿家不反对,那便照此计行事。”
“传朕旨意,即召曹兖州、刘徐州来雒阳护驾。”
“朕躬不日便到雒阳!”
众文武齐身伏地,高呼万岁。
……
(本章完)
第127章 大耳哥冷静!这会打破军师的苦心孤诣
第127章 大耳哥冷静!这会打破军师的苦心孤诣
却说朝廷一众文武大臣,打算同时发诏于兖、徐二州,命曹操、刘备过来勤王。
然王驾此时尚在河东,李傕、郭汜二贼自同意天子东归之后,却又马上反悔,派兵来追。
天子车驾不敢在河东逗留太久,未休整两日,便继续出发,前往雒阳。
而毗邻河东的地界,乃是袁绍的势力范围。
早有人将天子乘舆幸驾河东的消息,传报回了邺城。
以从事沮授,别驾田丰为首的诸大臣,心急如焚,纷纷上书找到袁绍,向他谏言。
“明公,今天子蒙难,幸驾河东,我河北不能坐视不管。”
“臣恳请明公起河北之兵,前往河东护驾,保扶王室!”
田丰慷慨陈词,力劝袁绍迎奉天子。
但袁绍一直都是少帝刘辩一派的,当初为了反对董卓,袁家誓不承认董卓扶上位的刘协。
以至于袁绍不惜污蔑刘协不是先帝之子。
可以说,袁绍与刘协的关系是非常尴尬的。
如果他此时去迎立了天子,便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今我大军,忙于易京战事,诚难腾出手来,去河东勤王保驾。”
袁绍挥了挥手,以忙于公孙瓒战事为由,拒绝了田丰的请求。
“明公,请听我一言。”
沮授站出来,慷慨陈词:
“明公以弱冠之年登朝为官,播名海内。”
“值废立之际,忠义奋发,面刺董卓之过。”
“后单骑出奔,济河而北,为勃海稽首。”
“号令天下诸侯讨董,威震河朔,名重天下。”
“虽黄巾猖乱,黑山跋扈,亦难撄明公之锋。”
“今回众北首,公孙之流则早晚必亡。”
“震胁戎狄,则匈奴亦将服从。”
“明公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
“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正是迎大驾於西京,复宗庙於洛邑之时!”
“届时我等可拥戴天子,号令天下,以讨未复。”
“以此争锋,谁能敌之?”
“授惟愿明公深察!”
话落,沮授顿首一拜。
汝颖派的郭图与淳于琼却站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
“今汉室衰败,为时已久。”
“今欲兴之,不亦难乎?”
“况今天下英雄并起,各自跨州连郡,聚众动辄万计。”
“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
“若迎天子在身边,动辄表闻,岂不掣肘?”
“若不服从,则是抗命,反失人心。”
其实袁绍阵营里面,大部分人都是保皇派。
郭图、淳于琼这种颍川出身的反而反对迎奉天子。
为何?
因为袁绍与曹操不同,袁绍的亲族之前已经被董卓给突突完了,剩下的也都在袁术那里。
等于袁绍没有宗室可以帮他掌握兵权。
而曹操则有大量的宗室,并且大部分能力都很强,所以可以放心的把兵权交给他们。
但袁绍没有宗室可以付与兵权,他只能平衡好河北派与河南派两家的势力。
一旦迎了天子,河北这群保皇派和天子联合起来,袁绍的权力就很有可能被架空。
因为袁绍手底下掌兵的大部分都是士族。
这也是为什么曹营里,荀彧、毛玠这种保皇派掀不起风浪来。
因为他们被曹氏宗族给狠狠压制着,使得曹操可以毫无顾忌的迎奉天子。
“郭公则此言差矣。”
别驾田丰站出来反对道:
“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
“袁公祖上累世辅弼,世济忠义,若能迎奉天子。”
“既合乎道义,又合宜时机。”
“且今州城粗定,正宜迎奉王驾,安宫邺都。”
“到那时,奉天子以令不臣,畜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还请明公速速定夺,倘若犹豫不决,必然遭人抢先。”
听到这话,袁绍稍稍还是有一点心动的。
为什么说袁绍好谋无断?
其实从迎天子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了。
袁绍作为少帝刘辩一派的,要么就坚立不移反刘协,要么就摒弃前嫌,迎奉天子王驾。
可袁绍偏偏选择了全都要。
一开始袁绍坚决反刘协,想立刘虞为帝。
后来沮授等人给袁绍讲了迎天子的好处,袁绍又心动了。
而在领了冀州牧后,袁绍又担心被河北士人架空,又叒拒绝了迎奉天子。
结果等被曹操抢了天子之后,袁绍又后悔了,想让曹操把天子迁到离他更近的鄄城来。
如此反复,半天拿不出一个确切的方案出来。
也难怪评价袁绍为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真是一点也没评价错。
“罢了,诸公不必再吵!”
袁绍出声止住众人的争吵之声,犹豫一下,才道:
“既然天子乘舆在河东,今可先使人进献米肉。”
“至于保扶王室,安宫邺都一事,且先观望再说。”
“明公!”
沮授、田丰等人还想再谏。
却被袁绍挥手挡了回去,示意众人此事不必再议。
沮授等人无奈,只好作罢。
与此同时,
曹操自陈国退兵以后,将兵锋指向颍川,克日平定。
并将治所迁到了许县。
以荀彧为代表的颍川士族们,力荐枣祗为屯田校尉,希望曹操快些开展屯田,追上徐州刘备的步伐。
曹操欣然同意,将屯田制的具体实施方案,委任给了荀彧、枣祗、韩浩三人。
由于颍川也遭遇了战乱,所以有大量的无主荒田。
同时,由于曹操镇压了颍川的黄巾军。
得到了大量的劳动力、耕牛、农具。
曹操在各州郡设置田官,下令储存粮食,为将来四方征战做足准备。
随着颍川屯田制的推行,曹营这边也逐渐从兖州的内乱中恢复过来,情况得到好转。
这一日,
曹操正在府中读《孙子兵法》,并拿着笔在上面进行批注。
忽有下人来报,朝廷使者来到。
曹操慌忙停笔,放下书卷,接见了朝廷来使。
待问明来意之后,方知天子乘舆在河东,不日将至洛邑。
由于李傕、郭汜二贼正在追击天子王驾,所以朝廷方面想请曹操过去勤王。
面对这种大事,曹操不敢疏忽大意,急召来荀彧等文武大臣商议此事。
与袁营恰恰相反,曹营这边保皇派反而是占少数。
只有荀彧、程昱、毛玠是坚定不移的支持迎奉天子的。
他们的政治纲领都是在为士族考虑。
荀彧开口进言道:
“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
“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
“今天子蒙尘,朝廷播越,宗庙毁坏。”
“正是明公首倡义兵之时,奉天子以从众望,此乃不世之略也。”
“若不早图,人将先我而为之矣。”
曹操颔首,他本人确实是更倾向于迎天子的。
奈何曹营里反对派太多,所以先让荀彧这个文官渠首开口说话。
随后又问程昱道:
“仲德,汝观此事如何?”
曹操很鸡贼的挑了两个保皇派问话,他知道只要这两人站了出来,自己再投出压倒性的一票。
众人便不敢再提反对意见了。
果然,程昱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荀司马之言正合时宜,奉迎天子一事,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况天子乘舆尚在河东,能迎天子者,非我兖州一家。”
“河北袁绍若自河内向西,远比我河东要快得多。”
“今若使袁绍迎奉天子,则河北之势不可当,袁氏不可图也。”
曹操手一抖,不慎扯断了颔下两根胡子,但他却顾不得喊疼,反而说道:
“文若、仲德之言,甚合吾心!”
“适才有天使赍诏宣召,操不可不接诏书。”
“传我令!命夏侯惇为先锋,领兵三千,先出发前往雒阳,修葺城郭。”
“我自率大军殿后,克日便到!”
曹操力排众议,乾纲独断地选择了接下天子诏,去往雒阳保驾勤王。
曹操之所以敢忽视迎奉天子的弊端,是因为他有宗室将领掌权,可以制衡荀彧为首的保皇派。
同时,比起袁绍,曹操太需要天子了。
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根本不缺人来投。
尤其拥有了河北之后,已经是一等一的诸侯了,多个天子出来,他反倒觉得于自己会掣肘。
曹操不同,别看东汉末年宦官集团何等的权势滔天。但曹操走到哪里,都会被打上阉宦之后的标签。
所以曹操只能选择迎奉天子,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以汉室忠臣的身份自居。
然后利用汉室四百年的招牌,为自己吸纳天下英才。
用曹操的自己话说,便是:
——“方今收英雄时也。”
……
……
就在袁曹两家都在为天子即将幸驾雒阳一事,忙得不可开交之时。
徐州这边也收到了消息。
“什么!天子已经东归,乘舆到了河东!”
刘备接到这个消息时,顿时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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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使者哭诉道:
“天子在长安时,日日为傕、汜二贼所辱。”
“陛下仅想从太府中发放丝织给宫人,李傕逆贼竟然都不允许。”
“并且此二贼常常率兵进殿,抄掠宫人、御物。”
“事后,还要放火焚烧宫殿,官府、民房。”
“上至朝廷百官,下至乡野山民,无不对此二贼恨之入骨。”
待听完天子即百官百姓的遭遇后,刘备痛心疾首,不禁垂泪道:
“李傕、郭汜此二贼竟如此狂悖无礼,吾誓杀之!”
天使又哭拜道:
“如今天子蒙难于河东,不日将还都洛邑。”
“奈何李傕、郭汜二贼穷追不舍,派兵想要劫驾掳回天子。”
“陛下唯恐社稷不存,遂遣我来向刘将军求援。”
“恳请将军为了汉室江山,发兵救援,救天子于水火!”
刘备擦了擦眼泪,先命人将天使请入驿馆,好酒好肉招待。
随后召来李翊、关羽等文武大臣,商议此事。
“李傕、郭汜二贼造逆,备闻天子今在河东受难,实在痛不欲生。”
“是故欲遣兵前往,保驾勤王,救助天子。”
“诸公可有异议?”
刘备语气急迫,几乎是不容与众人商议。
诚然,刘备自小有帝王之志。
然则此时的刘备,却没有想那么长远,尤其神器更是不敢奢望。
“明公勿急。”
一人出声安抚刘备情绪。
众视之,乃从事荀攸也。
荀攸自备接到徐州后,感叹徐州人杰地灵,能人辈出,可成大事。
又深受刘备礼待,因感念其厚恩,故在徐州为从事,为刘备出谋划策。
荀攸乃是文官集团中新加入的成员,刘备不好拂他的面子,遂问道:
“公达此言何谓?”
荀攸冲着刘备拱了拱手,声音沉稳:
“攸常闻,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
“明公此刻怒上心头,容易错判形势,反误大事。”
“……公达之言,正是在下所想。”
刘晔连忙站出来附和,“今河东情势如何,我等一概不知,仅凭现有信息,实在太少。”
“尤遇此般大事,切不可此时贸然决断,否则必惹祸上身。”
刘备脸色微变,情绪很快平静了不少。
他微微阖上双眸,伸手揉捏了一下太阳穴,沉吟道:
“今天子蒙难,为贼所欺。”
“备身为汉臣,又是宗室,岂能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却又都把目光投向了刘备身旁的李翊。
仿佛异口同声地在说,李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呀。
现在只有你能劝住主公了。
李翊当即会意,明白诸臣心中所想,遂出列谏言道:
“请主公稍安勿躁,天子蒙难,我等皆痛心疾首。”
“傕、汜二贼造逆,胆大妄为,意欲强掳天子,我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凡遇大事,当有静气,不可鲁莽行事。”
“今河东至我徐州,隔了豫州,兖州,欲救天子,山遥路远,诚非易事。”
刘备向来信任李翊,在听了他的劝说之后,这才冷静了下来。
“子玉所言甚是,适才是备听闻天子蒙难,一时乱了分寸。”
“令诸公见笑了,勿怪。”
顿了一下,又问众人道:
“天子赍诏宣我勤王保驾,诸位以为我徐州是否该派兵过去勤王?”
荀攸说道:
“既是天子之诏,我等自然不该抗命。”
“只是徐州距离河南尹云山遥远,我徐州恐难以派出大军前去。”
刘备颔首,表示理解。
徐州想要派出大军,越过兖、豫二州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备欲派人去往河南尹,奉天子临徐,诸公以为如何?”
“此议不妥!”
未等荀攸等人开口,李翊便站出来出声阻止。
刘备微一怔,忙问为何。
李翊有条不紊,耐心解释道:
“徐州势单力孤,除东面滨海之外,可谓三面环敌,无险可守。”
“不可不谓百战之地。”
“若迎天子来徐州,试问天下诸侯将何以自处?”
李翊坚决反对迎天子来徐州,因为只要把天子搞过来。
就会打破他苦心孤诣,为徐州,为老刘打造的战略方针。
在李翊的努力下,徐州不仅与北边的袁绍达成同盟,与西边儿的曹操也缓和了关系。
老刘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南边的袁术。
可把天子迎过来呢?
与曹操的关系马上就会破裂!
曹操非常需要天子,需要汉室四百年的招牌。
他绝不会容许刘备一个汉室宗亲拥立了天子。
把他准备要“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蓄军资”的战略纳为己用。
除曹操外,徐州与袁绍的同盟也会马上破裂。
历史上,袁绍被曹操抢了天子之后,马上就后悔了。
史书叫,“绍每得诏书,患有不便于己,乃欲移天子自近。”
以前曹操是袁绍的小弟,官职都是袁绍赏给他的。
而曹操自迎了天子之后,立马倒反天罡,居高临下,给袁绍封起官来。
被小弟骑脸输出,令袁绍破了大防。
而袁曹的关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全面破裂的。
所以李翊坚决反对把天子刘协迎到徐州来,这会打破徐州大好的外交环境。
使老刘还有徐州成为众矢之的。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
汉帝名义上仍然是天下共主,谁要是反汉,便是政治不正确。
袁术称帝的时候,就先后遭到了曹操、吕布、刘备、孙策、陈登的攻打。
你就可以想象此时汉室在当时士人的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了。
“适才,翊只说了迎奉天子的不可行。”
“却还未说迎天子的难处。”
李翊接着补充说明,“纵然我等真要迎奉天子来徐州,如何跨越这豫、兖二州。”
“从曹操的眼皮子底下,将天子接走?”
“主公认为以曹操之雄略,可会放过利用天子而号令诸侯的机会么?”
“纵然我等在豫州一事上达成了和解,利益一致。”
“可天子王驾是不容妥协的问题,曹孟德绝对不会同意把天子迎到徐州去。”
“若我等执意要迎接,曹刘两家必然大交兵。”
“两家死伤,祸及百姓不说,更有可能误伤天子王驾。”
“此可是主公希望看到的结果?”
刘备闻言一惊,不由得坐了下来。
李翊一语点醒梦中人,若不是他这般提醒。
刘备还没意识到迎立天子有多难。
天子这么重量级的人物,尤其还带着文武百官,走到哪里都声势浩大。
的确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迁到徐州来。
可若兴师动众,必遭来以曹操为首的诸侯反对。
到时候估计走不到半箭之地,便会爆发一场在所难免的大战。
荀攸等人纷纷向李翊投去了一个敬佩的目光,暗道还是子玉你有手段,一下就把主公给劝住了。
“……主公。”
顿了一下,荀攸也站了出来,开口谏言。
“适才李先生提出了迎天子的难处,在下以为除外敌之外,我徐州内部也难以供养天子王驾。”
“我徐州自取岁开始,便大量收拢流民。”
“今又至冬日,还要发放大量衣物与口粮。”
……
(本章完)
第128章 刘备感动垂泪,宁使子玉负我,毋使我有负子玉!
第128章 刘备感动垂泪,宁使子玉负我,毋使我有负子玉!
“除开流民安置之外,将士十月为冬赐,也须钱粮开支。”
荀攸把徐州的开支明晃晃地摆在刘备面前。
刘备治军是有冬赐习惯的,每到十月时,就要开始冬赐,大飨军士。
荀攸的话还在继续。
“况陷阵营真正组建,所需用到的铠甲斗具亦是一笔不菲开支。”
“至于屯田之用钱粮,更是不计其数。”
“徐州诸臣上下一心,开源节流,紧衣缩食,已将赋税钱粮用到极致。”
“如何再供给一个朝廷中枢?”
“除天子御用之外,所需用到的宫室城郭,以及天子身边的皇后、嫔妃,男女宫人,所费之数亦是难以计数。”
荀攸将自己担忧说出之后,莫说刘备,其余诸臣无不点头赞同。
他们辛辛苦苦打造徐州,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难道要那个天子和他们的文武百官用吗?
天子要是迎过来,肯定是要修建宫室城郭的。
一概御物也不得少缺,不然丢的是皇室的脸面。
光这笔费用,就会加剧徐州的经济负担。
历史上的曹操倒是不惧,他掘了梁孝王的墓,得金银无数,当然不缺钱。
但徐州开源节流,每一笔经费那都是用在了刀刃上,可不敢说有浪费之处。
“先生所虑甚是啊。”
刘备皱了皱眉,承认荀攸说的很有道理。
徐州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才有今天的局面,岂可因一人之故忍看功败垂成?
荀攸继续说道:
“不瞒明公,攸早年间也曾在朝廷任职,时任黄门侍郎。”
“深知汉廷腐朽,百官无能,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攻杀同僚。”
“攸正是念及此,才欲去蜀地担任蜀郡太守,远离纷乱。”
荀攸与他叔叔荀彧不同,荀彧忠汉,荀攸却更忠于天下。
他更愿意相信天道有常,顺势而为。
如果他觉得汉室有希望,就会去扶。
如果没希望了,他也不会去强为。
所以年轻时,荀攸敢去刺杀董卓。
董卓死后,社稷更加板荡,荀攸自知留在京城无所作为,索性辞了朝廷给的任城相,停驻荆州。
这是荀攸的中庸之道。
他低调谦逊,足智多谋。
被曹操评价为,或许有人能够比得上荀攸的智慧,但没人比得上荀攸的低调。
这方面倒与贾诩颇有些类似。
“公达之言,甚合我意。”
李翊也站出来出声应和:
“如今庙堂之上,朽木为官。”
“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狼心狗肺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我闻去年三辅大旱,蝗虫起,百姓饥。”
“天子曾命侍御史侯汶煮米豆救济百姓,然侯汶却公然侵占公粮,致使百姓饿死。”
“一侍御史尚且抗旨忤逆至此,况其余诸大臣耶?”
“若迎天子百官至下邳,必使徐州官员冗赘。”
李翊基本上徐州文官渠首,他发言完毕之后。
主簿王脩、治中刘晔,从事荀攸等一众徐州高级文官,纷纷出列。
“臣等皆附议李军师所言。”
“天子断不可迎。”
刘备从善如流,开口说道:
“公等皆劝我莫要迎天子,备自不必强为。”
“只是天子如今在河东蒙难,备不好置之不理。”
“况天子赍诏宣我,备更不能抗旨不尊。”
荀攸答道:
“此易事耳,我等可接下圣旨,然后派人至洛邑,送去钱粮,供给米肉。”
“以表达我徐州的态度。”
就在此时,堂外传来近侍的声音:
“启禀使君,孔北海在外求见。”
“快快有请!”
刘备赶忙站起身来,“备当亲自出迎。”
片刻后,北海相孔融来到正堂。
他自离了北海之后,便一直客居徐州。
平日里主要置办学府,为学生授业解惑,倒也乐得清静自在。
平日里倒也少管徐州政事,其名望在此,徐州诸大臣皆敬他。
刘备更是厚礼相待,仅以同事身份与孔融交往。
但是今日,一向不问世事的孔融,竟别出心裁地主动来正堂找到刘备。
还是在刘备聚集众文武议事的时候。
刘备将孔融请上座,真心诚意地询问道:
“不知孔北海今日来前堂,可是有明诲要教备?”
孔融正襟危坐,扬眉问道:
“玄德,我适才听闻有朝廷天使来我徐州,不知此事确否?”
刘备颔首,将天子赍诏一事如实告诉了孔融。
孔融惊得忙起身道:
“那玄德还犹豫什么?”
“天子有诏,我等岂可不遵?”
“况今天子为傕、汜二贼所辱,宗庙尽毁,我辈人臣,当为朝廷社稷着想!”
孔融一直为自己身为孔子二十世孙而感到自豪,所以始终秉持着忠孝危险的理念。
现在听闻天子蒙难,竟不免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备意欲勤王保驾,奈何我徐州中间隔着豫、兖,诚难跨越千里将天子迎至徐州来。”
刘备无奈慨叹一声,向孔融阐述了自己的苦衷。
他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孔融大声道:
“我等人臣,纵是千难万险,也该保得天子无虞。”
“若使天子复为傕、汜二贼所掳,则我辈枉为人臣,枉食君禄!”
“孔北海请冷静!稍安勿躁!”
众人忙上去劝勉。
“大家正在想办法,定不会使天子蒙尘受难!”
大伙儿都看得出孔融是真的急了,直接在正堂上大吼大叫,有失礼仪,有悖礼法。
在众人的劝勉之下,孔融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拱手向刘备赔不是:
“玄德恕罪,适才是融失礼了。”
刘备忙出言安慰道:
“孔北海也是一心向君,情有可原,无须自责。”
孔融情绪抚定之后,也意识到了徐州的难处。
天子不单单只是天子,在这乱世之中,他更是诸侯之间争夺的政治筹码。
刘备想要把天子迎奉到徐州,是不现实的。
“玄德,纵然我等不能将天子迎奉到徐州来,也断不能叫天子落入奸人之手。”
孔融语重心长地说道。
“请孔北海放心,备适才正是在与诸大臣商议此事。”
孔融冷静下来后,认真为刘备分析道:
“天子幸驾河东,欲还旧都于雒阳。”
“然自董贼焚烧宫阙以来,百事未备。”
“城郭崩倒,欲修未能。”
“且雒阳居民仅剩数百户,我听闻当地百姓无粮可食,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以为食。”
“此等惨状,岂可使天子定居?”
“那孔北海的意思是……?”
刘备谦逊地征询孔融意见。
孔融答道:
“天子东归,是为摆脱傕、汜二贼。”
“即便还都雒阳,身边又乏忠臣良将,难免再遭二贼所掳。”
“是以,须有强大的诸侯作保,保扶王室,迁都别处,方可无虞。”
孔融说的是实话,刘协身边的护卫只有不到百人。
雒阳离长安并不远,李傕、郭汜很快就会追归来。
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诸侯保护,天子是必然要再次落到李傕、郭汜二贼手里的。
“曹操拥据兖州,与河南尹离得近,天子会不会也赍诏宣了他去勤王?”
从事孙乾忽然开口说道。
刘晔颔首,对孙乾的想法表示认同:
“天子现在急需的是诸侯作保,曹操兵强将盛。”
“自然不会舍近求远,独找我徐州求援。”
刘备面色一紧,不由得站起身来,正色道:
“若天子落入曹操之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等岂不皆受他掣肘?”
“这也是臣所担心的。”
刘晔开口,“不止曹操,河北袁绍虽与天子有隙,但保不齐也会出兵来抢夺天子。”
刘晔话一说完,徐州诸臣的脸色无不变得紧张起来。
这天子还真是一个烫手山芋,实在不好处理。
刘备左右为难,踌躇不定。
只能找到李翊,向他征询意见。
“军师,你一向足智多谋,富有韬略。”
“今徐州上下皆拿不定主意,还请军师拿个主意出来。”
“为我等指一条明路。”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柔声宽慰刘备道:
“主公勿忧,关于天子东归一事,翊早有准备。”早有准备?
此言一出,莫说徐州诸大臣,便是刘备自己都有些诧异。
为何连我都不知道军师你早有准备?
李翊不慌不忙,喊一声:“文远!”
张辽领命出列。
他虽被借调在徐州听命,但他很喜欢在徐州的工作氛围。
这里的员工都有理想有干劲,眼里充满了光。
跟他们一起共事,张辽觉得很幸运,也很荣幸。
“先生有何吩咐?”
张辽出列,拱手问道。
李翊出声问:
“文远可还记得此前去救援陈国之事,我曾嘱你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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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不假思索,答:
“是,末将记得。”
“先生嘱我告诫陈王,让他修葺城郭,建造宫室。”
“……嗯。”
李翊颔首,微一沉吟。
“陈国富庶,物产丰富,人力充足。”
“算算时间,陈王也该修葺的差不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家都明白了李翊的意思。
“军师,你莫不是想把天子接到陈国去?”
“正是。”
李翊耐心地为刘备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陈国富庶,天子王驾在此,必不会辱没宗室。”
“其地理位置也是极好的,身处兖、豫二州之间。”
“我徐州也与陈国相距不远,旦日可到。”
停顿一下,李翊又指向孙乾,说道:
“正如孙从事之前所言,天子很有可能不止赍诏于我徐州一家。”
“曹操也有可能接到了诏书。”
“以曹操之文才武略,断不会放过此次迎奉天子的机会。”
“若果真叫曹操劫走天子,各地诸侯皆受其掣肘。”
“尤其像主公、刘扬州、刘益州、刘荆州这些皇室宗亲,更受其害。”
“反之,如果我们想要迎奉天子,那曹操也会受我等掣肘,他是断断不允的。”
“届时,曹刘两家必然再次交兵,杀得血流成河,鸡犬不闻。”
“所遗害的,还是百姓与天子百官。”
刘备等人闻言,纷纷点头,认同李翊的主张。
对呀,不管谁来迎天子,曹刘两家都不会乐意。
到时候肯定是要交火的。
虽然现在是徐强兖弱,但曹操底子还在,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可如果我们将天子迎奉到陈国呢?”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若使天子幸驾陈国,有四大利好。”
哪四大?
刘备开口问。
“其一,缓和曹刘矛盾,使兖、徐二州止去兵戈。”
既然大家都想要,那就干脆都别要。
把天子放到陈国去,谁也别威胁谁。
“其二,陈国地处豫州,他地诸侯难以抢夺,可保天子无虞。”
若是真把天子放在陈国,那就是同时被曹刘两大诸侯照看。
别的诸侯还真抢不了。
李翊这是把陈国打造成了现代蒙古。
两大列强伺候我一个,这福气能小的了?
“有理!”
刘备连连点头,认真听着。
刚刚刘晔也说了,看上天子的不止曹刘两家,袁绍说不定之后也会过来抢夺。
把天子迁到陈地去,远离河朔,可以防范像袁绍这样强大的诸侯过来抢夺。
“其三,陈王刘宠在陈国自保多年,国富民足,民心依附,兵强马壮。”
“并且陈王刘宠与国相骆俊都是忠于朝廷,心想汉室之人,是忠义之辈。”
“使天子在此,断不会受小人欺凌。”
李翊这个安排,绝对是对得起天子刘协了。
要知道,现在皇纲失统,天子威严扫地。
在河东时,刘协只能居住在棘篱中,连门户都没有。
而当刘协与群臣开会时,兵士们就直接趴在篱上观看,互相镇厌作笑。
全无军法可言,
至于专权的护驾诸将,就更是数不胜数。
有的人将领甚至敢擅自拷到朝廷命官,还有人直接把尚书拷打至死。
上级官员还不算,就连底层小民也蹬鼻子上脸。
医师、走卒统统封为校尉。
由于没有刻印,诸将就自己拿锥自己刻印,乱刻文字。
上下混乱,粮食殆尽。
你说刘协这皇帝当的窝不窝囊,憋不憋屈?
但到了陈国就不同了。
陈王刘宠是非常有能力的,并且他手上还有三千蹶张士。
虽然跟大诸侯比不了,但收拾文武百官是妥妥的。
陈国是陈王的地盘,当地全是陈王的亲信。
收拾那些奸佞小人,不是跟玩儿一样?
尤其刘宠本人是忠于汉室的,刘协作为晚辈,在这个叔叔的庇护下,能吃得了亏?
总比落在董卓、曹操手里要强吧?
说是强上百倍不过吧?
“其四,我徐州并不好发兵去往雒阳。”
“可若使陈王自陈国出兵,赶赴河南尹,保驾勤王,定不会落于曹操之后。”
“即便曹操抢先,局面也是我等所能控制的。”
李翊洋洋洒洒地讲完了以上四点。
刘备听后,沉吟许久,旋即连连拍手,称喝:
“善!善!大善!”
“军师之计,最合时宜。”
“列位诸公也不必再议,就照军师之言办理此事。”
众人齐声称喏,拱手领命。
刘备忽又联想到,李翊此前提早便让刘宠修葺城郭,建造宫室。
岂不是说明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天子东归做准备?
“军师,莫非你早就料到了天子将要东归,所以自保住陈国、梁国开始,便已经开始谋划了?”
刘备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翊。
李翊颔首,脸上也带有一丝疲惫:
“是,傕、汜二贼倒行逆施,迟早为天所诛。”
“天子东归只是时间问题。”
“翊在豫州事务中,力保宗室,正是为了此时。”
李翊此前努力保住陈国、梁国等宗室,就是为了让他们照看刘协。
这样无论谁都不能利用皇帝来号令其他宗室诸侯。
按李翊的构想,他把天子放在一个相当适宜的位置。
既不会太远,脱离徐州的掌控。
又不会太近,放在老刘身边。
不然得话,徐州诸大臣的位置都会很尴尬。
并且老刘做任何事都得表奏听闻,使得徐州事务更加冗长。
同时,梁国、陈国都有汉皇宗室,由他们来照看刘协,可保王室稳定,不会轻易造成权力更迭。
使得刘姓汉室得以延续。
除此之外,李翊虽然没把天子放在身边。
但有事表奏并不会太远。
考虑到同为宗室,
刘协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袁曹孙,怎么着也得为自己皇叔考虑考虑。
至于同为宗室的刘表、刘繇、刘璋。
一个在荆州,一个在扬州。
还有一个更是远在益州!
蜀道崎岖,千山万水,车不能方轨,马不能联辔。
就想都不要想了!
至于荆州刘表,扬州刘繇,他们真要派使节来,徐州这边也是能够完全监视到的。
这便是李翊这段时间,苦心孤诣,为刘备谋划的天子。
既可以使老刘最大程度的利用好天子的政治价值,又能防止其他诸侯滥用。
留在陈国,还能保障天子以及王室的安全。
听完李翊的解释后,刘备大为感动。
上前执住李翊的手,眼眸中隐隐还有泪光,深情说道:
“若无卿,备真不知该何以迎奉天子。”
“幸得子玉这些时日,披肝沥胆,为备谋划。”
“曹操曾言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那备今日便言——”
“宁使子玉负我,毋使我有负子玉!”
……
(本章完)
第129章 天下诸侯齐发兵,保驾勤王
第129章 天下诸侯齐发兵,保驾勤王
陈登在劝刘备接领徐州之时,除了许诺要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之外,他后面其实还有一句话。
那就是要助刘备成为齐桓公,成就五霸之业。
现在,李翊把刘协安置在了陈国,正似当年周天子。
既然管仲为姜小白提出了尊王攘夷,九合诸侯。
那李翊自然也可以为刘备奉天子以令不臣,畜士马以讨不庭。
“陈王心向汉室,若由我等请愿,想必其不会推辞。”
刘备一捋颔下胡须,眼眸一蹙:
“只是陈国兵少,莫说退却傕、汜二贼之兵。”
“便是威慑曹操也不够。”
李翊建议道:
“既如此,我徐州也可以派一队人马前去陈国,与陈王合兵一处。”
“如此一来,便足够用了。”
……嗯。
刘备点了点头,这个提议还是很中肯的,天子赍诏,徐州总得要表示一下才好。
一个兵都不出,未免太藐视朝廷了。
“那么诸位谁愿去往陈国,辛苦这一趟?”
刘备目光落在众将身上,开口问道。
徐州诸将闻言,无不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张辽主动上前,拱手拜道:
“明公,辽此前就曾去往陈国,路段我熟。”
“陈王也与末将有些交情,不妨再派我去。”
刘备正欲同意,却被李翊伸手拦住。
“文远莫急,我另有任务予你。”
“陈国这一趟重任,还是让给别的将军吧。”
张辽闻言,只好退却。
刘备也不追问张辽有什么任务,而是问军师自己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
李翊一扬眉,分析道:
“我徐州离得远,无法派出大量人马。”
“故所将之兵,当要健而精。”
话落,转身来到赵云身前。
“子龙将军,你便率领麾下云骑,走陈国这一趟吧。”
赵云麾下所统辖的,乃是自公孙瓒那里继承来的杂胡骑兵。
里面组成复杂,有汉人、乌桓人、鲜卑人、甚至还有少量扶余人。
但无一例外,个个都是骑战好手。
平日由赵云统辖训练,大家同吃同住,生活习惯早已融合。
李翊觉得杂胡骑兵名字不好听,既然大家同为汉室效力,不必区分的太细。
兼之其一直为赵云所统领,便以云字命名。
云者,九霄之气也。
龙者,升腾之物也。
天下风起云涌,子龙统领云骑。
愿他将来能为自己,为手下兄弟,也为刘备谋得一席之地。
刘备见李翊举荐了赵云,便道:
“也好,子龙一向做事稳妥,由他去备放心的下。”
赵云拱手领命,道:
“子龙一定不负主公重托,将天子从逆贼手中救下!”
李翊又与赵云交代了一些具体细节。
赵云认真听完后,这才率了本部骑兵,领命而去。
刘备又问李翊刚刚给张辽安排了什么任务。
“主公适才曾言,仅凭陈王手中兵马,恐难以威慑曹操。”
“纵使加上子龙本部骑兵,也不过多出千人。”
“两军对峙,不论胜负如何,恐都难以善了。”
“是以,翊以为可以多让几路诸侯下场。”
多让几路诸侯下场?
刘备微微一诧,“先生这话是何意啊?”
“河北袁绍素来不认当今天子,可他却不愿天子落入其他诸侯手中。”
“一旦其得知天子为兖州或徐州所得,保不齐其会出兵来抢。”
“可我等若使人告知袁绍,天子将幸驾陈国。”
“那么袁绍肯定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在迎奉天子一事中,我们再奉袁绍为盟主,由他出面,牵线搭桥。”
“那么曹操纵使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刘备这一路兵马,恐怕打消不了曹操抢夺天子的决心。
可再加上袁绍呢?
作为目前曹操的老大哥,曹操敢现在就跟袁绍反目吗?
“为确保完全,翊还想请出第三路兵马,来震慑曹操。”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扬唇一笑。
“这第三路便是汝南吕布!”
吕布自归了袁术后,暂时将兵马屯至汝南。
汝南就在陈国下面,相去不远。
“吕布会去吗?”
刘备有些迟疑。
李翊答:
“适才翊说要留任务于文远,正是为了让他去汝南,知会吕布一声。”
“邀请他同我等一起赶赴河南尹,勤王保驾。”
别看吕布风评不好,是众诸侯眼中的三姓家奴。
但历史上吕布与刘协的关系是非常好的。
刘协东归之时,第一个想到的诸侯就是吕布。
史书叫,“有手笔版书召布来迎。”
那么多诸侯不选,偏偏选了吕布。
而吕布当时由于没有粮草,加上自己过得也很困顿,没办法去救天子。
对此他也感到很愧疚,便派了人去向刘协道歉。
而刘协对此的反应是,不但不生气,反而体谅吕布的苦衷。
直接封了吕布为平东将军,赐爵平陶侯。
安慰他不要放在心里过意不去。
在刘协的视角里,吕布就是大汉忠臣。
他杀董卓,领兵打李傕、郭汜等逆贼,都是在帮助刘协。
所以李翊敢断定,如果派人找吕布说明此事,吕布是肯定愿意过来帮一帮场子的。
“若是能多一路兵马,也好威慑曹操。”
“傕、汜二贼亦不敢轻动,此事再好不过。”
刘备捋着胡须,眯着眼睛分析道:
“只是吕布自兖州受挫以来,兵马丧失,如今方至汝南,未得休整。”
“又能派出多少人马来?”
李翊正色答道:
“哪怕是一千人,也足够使曹操不敢妄动了。”
东汉末年,战力最强的两个军团就是并州军团与凉州军团。
因为这两个军团地处边境,长期与异族作战,战力不是内地军团可以比的。
尤其吕布出身的并州,面临匈奴、乌桓等多方势力的威胁。
而吕布传的第一句话就是“布以骁武给并州”。
正史上,辕门射戟是真实发生的。
纪灵带了三万步骑来攻打刘备,吕布过来解和。
演义描写这章时,本意是为了衬托吕布个人武勇的出色。
但却少写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那就是吕布只带了一千两百人过来解围。
而纪灵对此的反应却是,“灵等闻布至,皆敛兵不敢复攻。”
一千两百人吓得纪灵三万人不敢进攻,并不是偶然事件。
早在吕布出奔长安投靠袁绍时,也发生过类似事情。
袁绍派人追杀吕布,而追兵对此的反应却是,“皆畏布,莫敢逼近者。”
所以吕布的武勇就算没有演义加成,也是汉末顶级。
如今虽然受挫屯兵于汝南,但带个千把人过来帮帮场子,也是能威慑一下曹操的。
曹兵在兖州能打赢吕布,可不是战力有多强,是因为吕布自己这边粮食顶不住了,被生生耗死的。
“善!”
刘备即从李翊之言,命张辽前往汝南,邀请他共赴河南尹,勤王保驾。
很快,徐州这边也对天子王驾作出了反应。
同时将消息传播到其他诸侯哪里去。
袁绍对此的反应是又惊又喜,他的性格就是犹豫迟疑。
对于天子迎还是不迎的问题,踌躇不决。
迎了天子,就等于是打自己的脸。
尤其自己之前还污蔑过刘协不是灵帝所生,这事儿要是被人翻旧账做文章,那他袁本初的面子挂不住。
若是不迎天子,又恐落入其他诸侯手中,打压自己。
但刘备整这一出,把天子迎到同为宗室的陈国去,类似于周天子的存在。
这样大家都休想利用天子,再好不过。
于是,欣然同意了徐州方面的请求。
以袁绍为盟主,亲自主持保扶王驾一事。
袁绍命颜良为大将,领步骑一万人,去往河南尹护驾勤王。
而同为宗室的刘表、刘繇也收到了消息。
但他们根本不可能腾出手来,派兵去往雒阳。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
刘表派人送出钱粮绢布,以表心意。
刘繇也派人送了些金银细软,生活用品送去河南尹,以表自己忠心于汉室。
然后便是吕布。
他刚到汝南不久,正在这里休养元气,恢复实力。
在接到传命之后,惊呼道:
“天子蒙难于河东,吾不能不往!”
遂披挂持戟,打算亲自带兵去往河南尹救援天子。
陈宫急忙将吕布劝住,道:
“今我等为外州客将,寄人篱下。”
“手中兵马不足三千,如何击退傕、汜二贼?”
吕布诧异道:
“公台莫非没看这书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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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并非只有布这一路兵马,曹操、刘备也派了人过去勤王。”
“我们三路兵马联合,何惧傕、汜二贼?”
陈宫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
“纵是能击退凉逆,温侯又如何从曹操、刘备手里,将天子接到汝南来?”
在陈宫看来,此次勤王,只要抢不到天子,那就是白费劲。
吕布自兖州一败后,显然已经失去了抢夺天子,上桌吃饭的资格。
那此次出兵勤王,完全是在替别人打工。
吕布却正色说道:
“今同为保扶王室,只要安顿了天子便好,又遑论天子幸驾何处?”
以吕布的头脑,他当然意识不到天子在这个时代的政治价值。
但他很明白一件事,自己平生最引以为傲的事便是为国除贼,以及自己奋威将军、温侯的身份。
这些都是汉室朝廷给他的,如果汉室不在了,他的这些骄傲也将不复存在。
包括吕布领兵在外,喊出来的口号就一直都是,
——“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
吕布郑重其事地对陈宫说道:
“天子东归之时,曾赍诏宣布前去勤王。”
“奈何布彼时困顿,并无蓄马粮积。”
“今日众路诸侯皆出兵前去保扶王驾,布身为朝廷奋威将军,又怎能落于人后?”
遂不再理会陈宫的劝谏,自己点了一千步骑,赶赴河南尹去了。
另一边,赵云率领云骑,星夜兼程,也是很快赶到了陈国。
向陈王刘宠说明了此事。
刘宠闻言大惊,急召国相骆俊,豫州刺史郭贡共赴陈县商议此事。
“如今天子蒙尘,为凉逆欺辱,既乘舆已至河东。”
“孤身为宗室,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国相骆俊也正色言道:
“保驾勤王,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今天子有难,我陈国若置之不理,非忠臣之所为也。”
郭贡闻言,也跟着附和道:
“既如此,贡亦领兵五千,随王上同赴河南尹。”
按照刘备徐州那边的意思,是要把天子接到陈国来,也就是豫州。
郭贡身为豫州刺史,省一把手,在这种事情上当然不能含糊。
也必须跟着一起去勤王才行。
“善!”
“既如此,就劳骆府君在陈国料理诸事。”
“孤与郭使君,赵将军赶赴河南尹勤王。”
骆俊连连颔首,向刘宠保证陈国方面不会出任何岔子。
刘宠放下心来,即点了本部蹶张士,与郭贡、赵云同领兵赶赴河南尹。
赵云率云骑为先锋开路,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直奔雒阳方向而去。
……
……
话分两头,
却说天子刘协王驾,自赴河东之后,也在众朝臣的主持下,继续赶赴河南尹。
而乘舆至河东郡大阳县时,河内太守张杨也加入了护卫车驾的行列。
于是天子身边握有实权的大臣竞争更加激烈,争权夺利的现象愈演愈烈。
国舅董承、包括张杨在内,皆主张天子还都雒阳。
但白波军首领杨奉、韩暹等人却不愿放天子东归。
反而想让天子留在弘农的渑池附近,理由是为了躲避匈奴人。
双方争斗不休,致使车驾也行的缓慢。
刘协无奈,只得派遣使者,到杨奉、韩暹各自的营帐里求情。
并且向二人许诺,只要乘舆能够赶赴洛阳。
那么到时候将拜杨奉为车骑将军,假节钺。
而韩暹则拜为大将军,兼领司隶校尉,亦假节钺。
二人在收到刘协的承诺之后,这才同意继续护送天子乘舆赶赴雒阳。
是夜,月白风清。
张杨背着手,独自一人在河边凝望着,眉宇间一川不平。
“府君,您找我?”
一人自身后走来。
张杨回头望他一眼,开口说道:
“公仁来的正是时候,我正为一事犯难。”
来者乃是兖州定陶人董昭。
他早年被举为孝廉,被袁绍用作参军。
奈何彼时自己的弟弟在张邈手下听用,而张邈又与袁绍关系不好。
袁绍便想着治董昭的罪。
董昭惶恐不安,以自己想去觐见天子为由,想趁机脱离袁绍。
不想行至河内时,被张杨扣住,留在身边做了一骑都尉。
张杨知董昭有才,倒也挺信任他的。
“我护送天子乘舆已有数日,观韩暹、杨奉等辈,皆有不臣之心。”
“恐还取洛邑之功,不易取。”
张杨直接把内心想法如实告诉了董昭。
他这次从河内总共就只带了五千多人。
可杨奉、韩暹、李乐等白波贼手上足足有数万之众。
凭张杨、董承两人手上的兵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杨不禁有些后悔来勤王护驾的决定了。
他本来想着助天子还取洛邑,谋个汉室忠臣身份,好为将来作打算。
却没想到天子东归这事儿如此棘手。
以张杨的能力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府君宽心,昭已收到情报,以袁本初为首的众路诸侯,皆已派兵赶赴河南尹勤王了。”
董昭将一卷书札递给张杨。
“众路军马齐至,届时莫说杨奉等区区白波贼,便是傕、汜二贼等凉逆齐来,又能如何呢?”
张杨慌忙接过书札查看,果见刘备、曹操、袁绍等诸侯皆派兵过来勤王了。
虽未探得具体数目,但保守估计,来个几万兵马不成问题。
确实不用在惧怕李傕、杨奉等人了。
但张杨转而又开始忧虑起来。
“天子在长安受难已久,未见众路诸侯前去解救。”
“如今才方止河东,众路诸侯便一下子齐来了。”
“只怕是觊觎多于关心。”
“说是保扶王室,恐是想要抢夺天子。”
张杨前来护驾,确实不是出于忠心。
他也只是想在天子这里捞点好处,只要护送天子回洛邑,再不济也得混个将军号。
但抢夺天子一事,张杨是真没有想过。
所以他认为自己,确实有资格斥责其他诸侯心思不纯。
董昭身材偏胖,眼睛骨碌碌一转,暗想张杨你不也没在天子落难长安时前去解救吗?
“天子乘舆,不日便至洛邑。”
“届时众路诸侯兵马齐至,只怕整个河南尹都要乱成一锅粥。”
“不知到时候府君将何以自处?”
董昭一本正经地问道。
张杨深吸一口气,长长叹道:
“这正是张某所忧虑之事。”
“我来此护送王驾,本意是为汉室尽忠,卷入这场权力斗争,实非我本意。”
“我召公仁来,正是想向你请教一个明哲保身之策。”
张杨实力跟其他诸侯比起来,是非常弱小的。
他无意卷入这场漩涡之中,可要中道而废,却又心有不甘。
无奈之下,只能是寻求董昭的帮助。
董昭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分析道:
“此事非取决于昭,而在于明公耳。”
“在我?”
张杨挠了挠头,问道:
“公仁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公以河内为宝地,但在他人眼中,不过鸡肋耳。”
“您是想继续待在河内,还是另谋出路?”
……
(本章完)
第130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第130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张杨跟吕布一样,都是起于草莽,因武勇过人而在边关展露头角。
所以吕布身上具备的缺点,张杨同样具备。
吕布作为汉室功臣,完全有机会扭转风评,成为一方强大的诸侯。
但是他做不到。
由于常年处在恶劣的边境地区,所以无论是并州集团也好,或者是凉州集团也好,都是信奉存在主义哲学的拥趸。
即得过且过,缺乏政治目标。
生存条件的恶劣,导致并凉二州的军团没有雄心壮志,一切以眼下利益最大化为追求。
像董卓吕布也好,李傕郭汜也好,部下都是以善抢掠而闻名。
整个凉州集团,围绕他们的话题,不是抢劫就是内讧。
愣是没有一个人提出一个明确的政治目标。
因为边境部队的主题,就是只顾今天,不管其他。
指不定哪天就死在边境了。
董卓死后,西凉军群龙无首。
如果不是贾诩在关键时刻献出毒计,西凉军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拥有颠覆朝廷的力量。
吕布也好,张杨也好,他们都拥有强大的武力。
却从未意识到天下早就变成了有枪便是草头王的时代。
两人都缺乏政治目标,既没有想过要统一天下,也没想过要割据一方。
吕布四处奔波抢夺城池,张杨派人过来奉天子还都,都仅仅只是在为自己争夺一点生存空间罢了。
董昭的问题问的很尖锐,使张杨陷入了迷茫。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今天子乘舆在河东,若是弃去,非忠臣所为。”
“若不去,也未必能够与袁绍、曹操、刘备等人争斗。”
“此事却是难呐……”
张杨皱紧眉头,一时间无法做出判断。
董昭本就不是张杨的人,自己是被他强行扣在身边做的骑都尉。
他知道张杨无有雄才大智,跟在他身边是没有出路的。
现在天子东归,诸侯齐来保驾勤王。
这正是他董昭脱身,追寻明主的好机会!
“今袁、曹虽为一家,势不久群。”
“曹孟德虽弱,然实天下之英雄也,府君当故结之。”
微微一顿,又道:
“刘玄德起于北地草莽,却在群雄环伺之下,立身于徐州。”
“此亦当世之英雄也。”
“曹刘二人皆是府君需要交好的对象。”
本来董昭是看上了曹操的。
因为在曹操在入主兖州时,先后打赢了黑山于毒,匈奴于夫罗,以及青州黄巾军。
并且还联合袁绍,在匡亭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袁术。
粉碎了袁术染指兖州的野心。
就曹操目前展现出的军事才能,使董昭认定此人为雄主,可以成事。
他也本就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去投靠曹操。
可谁能想到,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一个涿县出身的织席贩履之徒异军突起。
不仅在徐州打下了一片天地。
琅琊收服泰山军,青州生擒袁谭,广陵大败袁术。
以上种种事件,无不深深震惊了董昭。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刘备一年之内所完成的事。
甚至,此次诸侯齐来河南尹勤王,疑似也是刘备在牵线搭桥。
一下子,摇来了这么多诸侯。
其号召力,魅力可见一斑。
基于此,董昭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曹刘二人了。
“依公仁的意思是……?”
张杨试探问。
“我河内受战火波及较少,匈奴南侵之时,亦是多走河东、并州郡县。”
“既然河内尚有余粮,何不借着此次诸侯会聚的机会,拿出来犒赏联军。”
“再进上犬马金帛,以此交好众诸侯。”
“若事有成,永为深分。”
听完董昭的建议,张杨沉思了片刻。
河内地小,周围皆是强权,他的确没能力保得住。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借着此次天子东归,就在朝廷中谋个一官半职。
“也好,就照公仁之言办理。”
“我拿出河内钱粮来,大饷联军军士,只盼能交好四海英雄。”
“为将来谋个出路。”
随后,张杨命人回河内去置办钱粮,押解至河东来。
……
又过数日。
天子乘舆赶至河南尹。
再见旧地,百事未备,城郭崩倒,欲修不能。
刘协正凄怆之际,忽有下人来报李傕、郭汜二贼已领兵追至。
刘协大惊失色,急忙招来张杨、杨奉、韩暹、董承等手握兵权之臣。
“朕已遣使,发往兖、徐二州。”
“今曹兖州、刘徐州大兵皆未至,贼势迫来,如何迎之?”
众人对视一眼,旋即齐声应道:
“臣等皆愿与贼决死战,以保陛下!”
国舅董承忧心忡忡,谏言道:
“今城郭不坚,兵甲不多,战如不胜,当复如何?”
一句话瞬间将众人问倒。
别看众人手里的兵马加起来也有个万把人。
但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杨奉、李乐、韩暹等白波军皆不愿放天子东归,如今护送至河南尹后,已经开始后悔了。
并且杨奉与韩暹关系也并不是很好。
白波军内部尚且如此,何况他处?
董承意识到了这一点,本想利用二者之间的矛盾,借力打力。
奈何西凉贼追的太近,又不得不借用白波军的力量。
想着诏书已经发出,曹操、刘备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索性继续往东走。
摆脱二贼的追捕才是上计。
“陛下,诏书既已发出,料兖、徐之兵不日便至。”
“我等不若继续向东,先投兖州。”
杨彪问道:
“国舅此前言曹操不可信,今奈何往投之,而前后相背耶?”
董承暗想你这不废话嘛。
因为曹操离的最近,我们除了往兖州跑,还能往哪跑?
“今凉逆迫的近,先投兖州而寻求庇护,然后再思虑其他。”董承开口解释。
刘协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即命起驾向东。
百官无马,随驾步行。
又过一日,方离了雒阳不远,行无一箭之地。
但见尘头蔽日,金鼓喧天,无限人马来到。
只见一员骁将领骑兵赶来,至车前拜启道:
“末将夏侯惇,奉吾主之命,尽起兖州之兵,应诏前来护驾!”
曹兵先至,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刘协心安不少,即出言嘉奖夏侯惇之忠勇。
又过半日,
忽报正东又有一路军到。
刘协大惊,即命夏侯惇前去探查。
夏侯惇命典韦领十数骑前往,须臾折返。
答复刘协道:
“请陛下勿忧,此曹兖州引步军来也!”
曹操领着步兵竟然如此神速。
刘协暗惊之余,急召曹操来驾前参见。
曹操引曹洪、李典、乐进等将来见驾。
曹操在御前拜道:
“臣向蒙国恩,世食君禄,刻思图报。”
“故前夏侯惇提前过来协助。”
刘协闻言大喜,“曹将军真社稷之臣也!”
即赐平身,宣谕慰劳。
安营毕后,曹操自出殿阶来,长舒一口气。
“好在未教他人抢先,看来曹某是第一个到的。”
曹操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喜悦,这是他今年最为痛快的事。
只要迎奉了天子,他便能利用大汉四百年的招牌,为自己收纳天下英雄。
夏侯惇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封军报,面色凝重地向曹操汇报道:
“明公,刚刚收到情报。”
“朝廷此次不止向我兖州发了诏,也向徐州赍诏宣了刘玄德来。”
曹操脸色骤变,鹰目一扬:
“他来做什么?”
这刘备远在徐州,怎会跑河南尹来凑热闹?
你也个偏的不能再偏的汉室宗亲,不会在这时候开始表忠心了吧。
曹操不能接受刘备也能掺和这件事。
天子他是势在必得,为此即便真的打破曹刘关系,也在所不惜。
“刘备现在何处?”
曹操沉声问道。
“不清楚。”
夏侯惇摇了摇头,“我大军已发数日,荀司马那边的军报尚未传回。”
嘶……
曹操深吸一口气,双手环于胸前,来回踱了两步。
俄顷,开口道:
“前有刘玄德插手此事,后又有傕、汜二贼穷追不舍。”
“此地断不能久留,待我去面见天子,言说迁都许县一事。”
话落,当即入城去见刘协。
拜于殿阶之下,正要开言,忽报李傕、郭汜已经领兵杀到。
刘协、伏皇后闻言,皆战栗不能言。“……曹爱卿,凉逆杀至,这可如何是好?”
曹操急忙出言抚慰天子:
“陛下勿忧,今傕、汜二贼罪恶满盈,操正为讨贼而来。”
“臣有精兵二十余万,以顺讨逆,无不克捷。”
古人只要一涉及到数字,就主打一个信口开河。
因为这种东西没办法去查验。
果然,刘协在听闻曹操有精兵二十余万后,心情顿时平复不少。
“朕有曹爱卿,自然无虞。”
“请爱卿千万小心。”
曹操再拜:
“请陛下善报龙体,以社稷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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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去去便回。”
出了城,曹操即点本部兵马,截住李傕、郭汜的西凉人马。
李傕跃马横戈,扬鞭骂道:
“我有败吕布之功,辅助四年,三辅清净,国家所知也。”
“今何以反指我为国贼,使汝来拒我耶?”
曹操闻言大怒,即命曹仁、典韦领了三百铁骑,冲杀李傕军阵。
又命夏侯惇、曹洪各领一军,自左右两路出击,夹击二贼。
两军正斗间,忽闻东面一军杀到。
曹操骇然,若有军自后路绕袭,他军阵必散,为李傕、郭汜所败也。
遂遣李典、乐进领一军,截住来军。
二将领命,上前拦住去路。
“那军休要再往前!”
李典厉声喝斥。
军阵中,一员极其雄壮的将领,跃马横枪而出,声若洪钟:
“吾奉刘使君之命,前来保扶王驾,尔等怎敢拦道!”
刘备的人?
李典与乐进对视一眼,未及开口,又一将跃马而出。
“孤乃陈王刘宠,闻天子东归返京,特来保驾。”
“公等在此拦路,是同来保驾耶,或来劫驾耶?”
李典、乐进大惊,慌忙解释道:
“同奉王命,特来保驾!”
刘宠厉声叱道:
“既同为保驾,为何阻拦!”
李典、乐进无言以对,只得让出道路,回报曹操。
刘宠与赵云率军继续向前。
天子闻说又一军自东而来,本是心惊不已,即遣人去查探。
少时回报说,并非是贼军。
而是陈国陈王刘宠与徐州刘备的人马。
见是自己人,刘协乃放下心来,即召刘宠、赵云来阶前参见。
二人拜与殿阶之下,道明来意。
刘协即命平身。
又问二人出身。
刘宠又道:
“臣乃明帝玄孙,敬王曾孙也。”
刘协又惊又喜,激动地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公乃朕之皇叔也!”
当下竟顾不得礼法,自烂阶下走上前,握住刘宠的手。
像是孩子在长辈面前哭诉委屈似的,垂泪泣道:
“李傕、郭汜二贼弄权已久,国事皆不由得朕。”
“今得英雄之叔,朕有助矣!”
刘宠见着皇帝落魄至此,亦是嗟叹不已。
“陛下宽心,臣此次带来了三千蹶张士,皆能征善战。”
“豫州刺史郭使君也领大军在后,不日便到。”
“臣身边这位赵将军,更是一身勇力,浑身是胆。”
“麾下有一千精骑,足可退敌。”
刘协看向赵云,见他身长八尺,浓眉大眼。
阔面重颐,威风凛凛。
心中好感倍增。
右手也将赵云的手握住,慨叹道:
“赵将军与皇叔皆乃社稷之臣,朕无忧矣。”
又看了一眼崩坏的城墙,耳边是人马嘶喊之声。
“现在贼兵至近,曹爱卿正与凉逆厮杀,两位爱卿可去助力。”
“喏!”
二人齐声领命而去。
另一边,曹操正于中军处指挥作战。
李典、乐进二人赶来回报。
曹操忙问:
“如何,拦截住来人没有?”
李典、乐进如实向曹操汇报。
曹操惊叹道:
“刘玄德来得竟如此神速!”
刘备的人马没比曹操慢多少,这令曹操始料未及。
按他的预想,他们肯定能在刘备到来之前,把天子乘舆迎到颍川去的。
不想都还没出发,便被赶上。
李典进言道:
“刘备派来的是轻骑,他们抛弃辎重,只图速度,故而赶得快。”
听闻这话,曹操更加心惊了。
如果刘备单纯只是想保扶王室,过来保驾勤王的话,至于这么拼命吗?
难道说他跟自己一样,也是另有所图?
正说间,东边蹄声如雷。
赵云、刘宠领兵赶至,大声说道:
“曹兖州,我等奉天子之命前来助你退敌!”
夏侯惇闻言,大是不满,冷哼道:
“我大军正处上风,不时便将击败凉逆,生擒傕、汜二反贼。”
“此二人来得慢,却要与我等争功!”
曹操心中虽感不快,但为了给天子尽量留下一个好印象,只得道:
“既是同为国家讨贼,不必细分这些。”
“元让与子廉可各领一军,分左右两翼出击。”
“吾自率中军冲阵!”
一声令下,鼓声大响,三军齐出。
李傕、郭汜见敌军来得凶猛,即派出西凉铁骑上去阻拦。
骑兵如洪水决堤一般涌来。
却不想被刘宠命人射住。
蹶张士万箭齐发,一时间箭如雨下。
不少骑士纷纷落马倒地,被同伴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西凉铁骑冲不进阵,只好退却。
赵云自领麾下云骑,于李傕军阵中来回冲突三遭。
每出必斩首而还。
李傕子侄李暹出马迎敌,未及开言,赵云飞马过去,一枪刺死。
曹操遥望军中这一将,见他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不免心生感慨。
忙摇手指着问道:
“那将是何人?”
军中有人识得赵云,向曹操解释道:
“那人是冀州常山人,姓赵名云字子龙,是刘备麾下的骑兵统帅。”
刘备……
曹操嘴角微微一撇,说是不酸是不可能的。
“刘备手下能人何以如此多耶?”
典韦闻言,忙回首冲曹操喊道:
“曹公,且看某斩将来!”
话落,率军冲入敌阵,直奔李傕军阵而去。
李傕另一子侄李别挺枪出马,迎上典韦。
战不一合,被典韦斩落于马下。
典韦割下李别人头,返回军阵。
将头颅举过头顶,口中高喊:
“李傕人头在此!”
众军士不明真相,曹军军士无不士气大振,喊打喊杀。
凉州军士皆望风披靡,不敢接战。
曹操见此,大喜过望,上前接住典韦。
拍了拍他的后背,赞叹道:
“子真古之恶来也!”
一面却又暗想,
刘备,汝有赵子龙,吾亦有典恶来也。
一时间,联军占了上风。
西凉军抵敌不住,大败而走。
刘宠、曹操俱是亲掣宝剑押阵,率众连夜追杀。
一晚上,剿戮极多,降者不计其数。
李傕、郭汜皆望西逃命,忙忙似丧家之犬。
联军一路追杀,至天明而回,来见天子。
刘协嘉奖众人之功,先命众人回去休息,次日再进宫议事。
这边赵云回了营,恰好豫州刺史郭贡连夜率军赶到。
他带的人多,故而来得迟了。
刘宠向他说明已退却凉州逆贼,只是观天子过得困顿,后宫中人多以枣菜为食。
实在艰难。
郭贡忙说道:
“吾此次亦带来了不少粮秣,何不借此机会先天子进献粮米酒肉?”
如果说只有一个诸侯见到天子,那主动权在诸侯手里。
现在来了两家实力相近的诸侯,那主动权就在天子手里了。
考虑到之后要迁都陈地,大家都希望借此机会向天子示好。
刘宠欣然同意,带了从人,与赵云、郭贡三人一同入宫去见天子。
……
(本章完)
第131章 这里都是忠臣,哪有奸臣?
第131章 这里都是忠臣,哪有奸臣?
刘宠,赵云、郭贡三人进宫面见天子。
“臣闻今岁东都大荒,官僚军民皆有饥色。”
“故而来此进献酒食,以解王驾远涉风尘,困顿之急。”
一言蔽,军士跪奉酒食,刘宠等人恭恭敬敬服侍天子。
赵云取来礼单奉上,拜道:
“禀陛下,此乃刘徐州敬奉的贡品。”
侍中种辑上前接过,将贡品清单交给天子刘协过目。
此番前来,
共带有金两百斤,银三百斤。
兽皮五十斤,饴二十斤。
精盐一百石,丝绸锦缎二十匹,明珠十颗。
另有稀奇之物十车。
如此丰厚的礼单,天子也不由为之动容。
若是换做寻常的大汉天子,富有四海,这种礼品他当然看不上。
可刘协自被董卓扶上位来,便一直身不由己。
寻常有大夫忠臣进献个粮米,都要被拦住不让。
凡有财物,也多是被李傕、郭汜二贼侵吞。
刘协从未真正执政当权过。
“此前朕乘舆过弘农时,为傕、汜二贼所迫。”
“杨将军与董国舅力战凉逆,终是不敌,王师大败。”
“此役,百官、士卒死者不可胜数,女眷辎重,皇室御物典籍皆被抄掠一空。”
“自河东时,朕身边虎贲羽林卫士不过百人。”
说着,刘协上前亲自扶起刘宠、赵云等人。
“然今日朕得如此多的英雄壮士相助,甚愉朕心。”
赵云向刘协介绍了刘备,不仅说了刘备也是汉皇宗室。
同时讲述了刘备在徐州时,节衣缩食,恢复生产。
鼓励农桑,教养百姓。
两年下来,已经恢复至陶恭祖主政一方之时了。
此外,除文治以外。
刘备还领兵击退了觊觎广陵的淮南袁术,援护了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为朝廷作出了卓越贡献。
闻得此,刘协不禁赞叹道:
“不意宗室之中,朕有此英雄之叔。”
“今观赵将军勇烈,汉家天下,早晚能够安定。”
正说间,曹操领着一众人也入宫前来觐见。
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当见到刘宠等人已经在这里时,曹操眼神倏忽地变幻了一下。
但脸色如常,向天子拜道:
“臣闻王驾困顿,特来向陛下进献酒食!”
刘协颔首,也出言嘉奖曹操的忠心。
曹操又看一眼刘宠等人,当下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抢在身前,拜道:
“启奏陛下,今朝廷播越,新还京师,远近仰望,以冀一朝之安。”
“然雒阳残破,是岁大荒,民户不足百家,无可为食。”
“目之所及,多有死于颓墙坏壁之间者。”
“此地岂能供奉王驾?”
“是故臣以为可以移驾他处,不厌众心。”
“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陛下决计之!”
刘宠与赵云对视一眼,暗道曹操果有抢夺天子之心。
刘协眉头皱起,他东归的目的,本意是为了摆脱傕、汜二贼。
如今二贼已被关东联军击退,他已无后顾之忧。
反倒是雒阳自被董卓焚毁之后,已经残破不堪,甚至连长安都不如。
在这种地方,别说主事理政,便是生活都难以为继。
“诸卿家以为曹卿此议如何?”
刘协开口询问诸大臣的意见。
太尉杨彪提议道:
“今关中残破,宫室烧尽。”
“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闲。”
“群僚饥乏,或饥死于断壁残垣之下,或为兵士所杀。”
“此终不是长久之计。”
“若能幸驾于别处,乃是上策。”
话落,不少大臣都出来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诸大臣都过得很困顿。
尤其现在朝中掌权的是白波帅韩暹,以及国舅董承。
另一位握有兵权的杨奉,把兵士屯集在了不远处的梁县。
此二人仗着护驾之功,为非作歹,百官担心他们会是下一个李傕、郭汜。
所以都赞成了曹操迁都的主张,先把白波军给摆脱了再说。
刘协也觉得雒阳残破,不好理政,便问道:
“那众卿家有何好去处?”
刘宠知道这次断不能被曹操抢先了,赶忙抢在曹操身前,谏言道:
“陛下,臣在陈国自保多年,国富民足,民心依附。”
“兵强马壮,粮草丰积。”
“早在听闻乘舆东归之时,臣便已在陈地修葺城墙宫室,专奉王驾。”
“若陛下能够幸驾陈国,以陈地之税赋养兵屯田,修筑工事,经邦济民。”
“则朝纲可重振,社稷可修复,汉室可再兴也!”
刘宠一口气,把自己迁都陈地的主张,以及迁都的好处,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显然是做足了准备,就等这一刻。
你!!
曹操气得吹胡子瞪眼儿,迁都的主张是他先提出来的,没想到却被刘宠给抢了先。
“陛下,臣以为此议不妥!”
曹操赶忙出来反驳,谏言道:
“陈地国小民弱,兼之粮食转运艰难,不足以自保。”
“颍川许县地近鲁阳,城郭宫室,钱粮民物,足可备用。”
“臣敢请陛下驾幸许县,惟陛下从之。”
当曹操提出不同的意见时,现场的气氛立马变得凝固紧张起来。
这下,
任谁都能够看出,这帮人是没安好心了。
打着保扶王室,勤王护驾之名过来,实则还是想抢夺天子。
群臣大气也不敢出,目睹两边起争执。
“曹兖州此言差矣。”
刘宠不慌不忙,他知道自己背后并不是只有一个陈国。
还有豫州刺史梁国郭贡,徐州牧刘备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遂有条不紊地向天子刘协进言道:
“我大汉以火德王,而陈乃大舜之后,以土承火,火能生土。”
“土能旺木,得应运之次,正合汉室当兴之言。”
“陈国虽小,亦有精兵数千,更兼积粮百万斛,民殷国富。”
“况宫室城郭臣早已修缮完好,至于一应御用器物更是足备,只待陛下幸驾陈地。”
刘协看得出来,刘宠这边也是早有准备。
从感情上讲,他当然更加心向刘宠,毕竟是自家皇叔。
但曹操专横跋扈,是这里边实力最强的。
郭贡、刘宠、赵云三人的兵马加起来都没有曹操多,这使刘协不好轻易做出决定。
“陛下!”
豫州刺史郭贡也开口说话了,“陈王所言甚善,臣在梁国有精兵数万。”
“梁国毗邻陈国,两地互为唇齿。”
“若陈国有难,臣定第一时间进京勤王护驾,保扶王室!”
话音方落,赵云也开口说话了。
“陛下,刘徐州所在之下邳,与陈国相去不远。”
“若是陈国有需,刘徐州绝不会坐视不管。”
“至于粮米绢布,一应生活用物,俱可经泗水运转,旦日可达。”
“请陛下勿忧!”
随着赵云的表态,天平明显开始倾向刘宠这一边了。
因为纵是傻子也该看得出来。
陈王刘宠,徐州牧刘备,豫州刺史郭贡,三人明显是提前商量好了的。
都打算把天子迎到陈国去。
三家诸侯同时施压,饶是专横如曹操也得掂量掂量。
“陛下!”
曹操急了,正欲再谏。
却被刘宠打断道:
“陛下,陈国地处兖、豫之心。”
“中有汝水、颍水、涡水连通淮河。”
“今天下州郡,各拥强兵,委输不至。”
“若能据天下之中,而号令群雄,则四海威服,谁敢不来朝贡拜见?”
此言果然受用,刘协何尝不渴望成为中兴之主?
他中间也做过不少努力,比如开仓救济百姓。
在被贼寇追杀之时,也不愿舍弃百官而去。
一直在努力做一个明君,可惜百官专权,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若能够在陈国重新理政,诚为邀天之幸。
“善,皇叔之言,甚合朕心。”
“既然百官皆无异议,那明日便启程前往陈国!”
“陛下——”
曹操还想再劝,却被刘协挥了挥手,出声阻断道:
“朕意已决,曹卿可还有异议?”
若换作往常,刘协哪里敢跟手握重兵的曹操这般说话?
奈何今日狐假虎威,借着刘宠、刘备、郭贡三家诸侯的同时施压,也是硬气了一把。
曹操无言以对,悻悻而退。
……
待回到营中之时,急召麾下文武共来议事。“天子欲幸驾陈地,不愿与操同回颍川。”
“如之奈何?”
曹操眉宇间一川不平,脸色十分的难看。
他平定兖州内乱后,又是打陈国,又是打颍川。
马不停蹄,一刻未歇。
然后又急行军赶来河南尹保驾勤王,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若是被一个小小的刘宠,就这么给摘了桃子。
这是曹操万万不能接受的。
曹仁气得嘴都歪了,恶狠狠道:
“这小皇帝忒也没有良心,若非我等奋力厮杀,从西凉逆贼手中将之救了出来。”
“彼此刻早已被掳回长安,哪里会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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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不过仗着刘宠等人的声势,竟敢如此藐视我等。”
“属实是可恶可恨!”
曹操眯着眼睛,表情凝重,沉声道:
“刘宠虽然勇烈,但陈国到底国小民弱。”
“其必无胆识与我争夺天子,此必是刘备授意。”
“他怕天子落入我手,之后假天子诏,制其徐州。”
“故而拉上郭贡、刘宠一同来向我施压。”
“若不然今日三人断不会似商量好一般,都请奏天子幸驾陈地。”
谋士程昱也在其列,闻言,当即建议道:
“明公兴义兵以除暴乱,入朝辅佐天子,此王霸之功也。”
“今威名日盛,又带有重兵在此。”
“何不乘此时行王霸之事?”
曹操握手成拳,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今日入朝看来,朝廷股肱之臣尚多,未可轻动。”
“待明日我点齐兵将,再与天子议迁都一事。”
既然刘大耳你不仁,那也休怪曹某人不义了。
现在虽然是徐强兖弱。
但毕竟刘备远在徐州,往河南尹派不出多少人马来。
只有赵云带了一千骑兵过来,助助声势。
真正的大头,还是刘宠、郭贡这边。
这两人手下败将耳,何足惧哉?
次日,清晨。
曹操命典韦带三百虎卫随自己同去入朝觐见天子。
又命曹洪、夏侯惇各引兵一千,截住东面去路,不得放行。
此时,刘宠、赵云、郭贡等人皆已经入朝。
与天子正准备商议幸驾陈国一事。
忽闻脚步声窜动,一众披甲武士,自残垣下,闯入进来。
众百官皆战栗不能言。
刘协与伏后亦皆骇然失色。
刘协以袖掩面,惊问道:
“曹卿何为?”
曹操一手叉腰,一手按住剑鞘,正色道:
“请陛下勿忧,臣入雒阳进贡,是为公卿分发粮食来的。”
话落,众武士进献粮米给百官公卿。
众官不敢不受,颤栗接过。
刘协见状,只得道:
“曹卿忠心可嘉,只是朕不惯在朝中见刀兵。”
“若贡献完毕,可令武士退下。”
曹操不紧不慢,一扬眉,正色说道:
“臣闻陛下身边有奸臣小人作祟。”
“故顾不得君臣之仪,冒然进兵,只为陛下扫除奸佞。”
话落,目光逡巡一圈,扫过众人。
众百官皆面色发白,以袖掩面,不敢与曹操对视。
他们之中,确实有不少贪赃枉法,藐视天子的人。
尤其少数握有兵权的将领,就曾多此上表拜各营中民为部曲,索求馈赠。
还有人想向天子进献酒食的,也被人从中作梗拦住。
管理失控,上下混乱,多有官员不能尽其职之故。
“曹卿想要弹劾谁?”刘协出声问。
曹操大声回道:
“至雒阳后,白波帅韩暹、杨奉擅自专权。”
“一个封大将军,一个封车骑将军,此举有违圣上明听。”
“恳请陛下治此二人之罪!”
此时白波帅韩暹就在朝中,杨奉领兵屯于梁县,并不在此地。
当听到曹操的点名之后,韩暹脸顿时红了,忙辩解道:
“曹阿瞒,你休得血口喷人!”
“吾有护驾之功,如何坐不得大将军?”
“汝乃一阉宦之后,怎敢在此耀武扬威?”
话音方落,
典韦瞋目而视,杀气凛凛。
韩暹吓得肝胆俱裂,连退数步。
“……好、好、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既然曹阿瞒你要专权独断,那便由得你来。”
话落,转身面向天子,语快如飞:
“请陛下珍重,善保龙体。”
“臣不能在陛下身边侍奉左右了!”
一言蔽,也不等刘协回复,韩暹快步走出人群。
骑上马便直奔梁县,找杨奉去了。
众武士也不拦他,都在等曹操的命令。
曹操仍然坚持己见,恳请天子治韩暹、杨奉的罪。
刘协权衡利弊之后,拒绝了曹操的请求。
“杨奉、韩暹有护驾之功,朕不宜治其二人之罪。”
曹操颔首,反倒笑了。
“既如此,臣恳请陛下,另思移驾陈国一事。”
“京都乃天下之中,不可不慎。”
“惟愿陛下以社稷为重,谨慎决断。”
刘宠暗思曹操果然还是冲自己来的。
方才弹劾韩暹、杨奉不过是想立威。
适才刘协强行将曹操的奏请给压了下去,现在不好再压一次。
曹操外号真不愧是阿瞒,果然奸诈。
刘宠知刘协不好再否决曹操,只能自己亲自出面。
当下厉声怒叱道:
“曹操!昨日天子已经下诏幸驾陈地,岂不知君无戏言?”
“汝今日带兵入朝,是想要造反吗!”
曹操正眼不看刘宠,只以目斜睨他: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今陛下左右奸臣环伺,操祖上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遂今日冒死直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断不能为奸臣所误,坏了国家大事!”
一旁的郭贡忍无可忍,难得的硬气一回,厉声斥责曹操无礼:
“曹阿瞒你带兵入朝,全无君臣礼法。”
“若说要为陛下除去奸臣,汝可拔剑自戕!”
曹操闻言大怒,睨着郭贡,冷声道:
“郭豫州!汝前日趁我征伐徐州之际,偷我鄄城。”
“这笔账曹某还没来得及找你算,汝怎敢在我面前诳言?”
郭贡面色一惭,悻悻而退。
刘宠依旧态度强硬,不肯服软。
“孤为汉室抛头颅,洒热血,何惧一死?”
“曹阿瞒你今日若是执意要肆意妄为,那么孤情愿流血五步,血溅三尺!”
曹操一咬牙,暗思今日竟然闹成这个局面。
似乎也由不得他在退缩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拔剑喝斥道:
“汝为汉室尽忠,曹某亦何曾有负汉室?”
“昔日乃是我曹操首倡义兵,号召天下英雄讨伐董贼。”
“关东联军惧怕凉州军锐,逡巡不前,亦是曹某独自领兵追击。”
“死伤甚多,操也险些死在荥阳。”
“天下忠臣,岂独你一家?”
见曹操拔剑,众武士纷纷拔出兵刃,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刘宠亦拔剑,怒叱道:
“汝咆哮朝廷,带兵上殿,却自言忠臣。”
“是欺我也!”
典韦目眦欲裂,怒目而视。
赵云护在刘宠身前,公然不惧,亦嗔目而视。
眼见两边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厮杀。
众官唯恐伤到自己,忙上前解和。
“陈王息怒,曹将军息怒!”
“这里都是忠臣,哪有奸臣?”
“有话好好说,莫有动刀动枪。”
“万一伤着了陛下,则罪过大也。”
众官一阵劝勉,曹操这才命人收起兵刃。
刘宠、赵云等人亦收剑入鞘。
……
(本章完)
第132章 天下英雄聚陈地,诉衷情,觅封侯
第132章 天下英雄聚陈地,诉衷情,觅封侯
虽说在百官劝勉之下,曹操与刘宠等人暂时避免了交战的可能。
但曹操仍是不肯相让,刘宠、赵云、郭贡等人亦是不肯妥协。
刘协万般无奈,忙派太尉杨彪、国舅董承上去劝架。
遥记得上次遇着这种情况,还是在上次。
也是李傕、郭汜两权相争,祸及天子百官,刘协只能派人中间解和。
就在两边相持不下之际,忽听得东南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票人马骤至。
众官皆惧,举目望去。
只见一将威风凛凛,赫然出现在眼前,大声叫道:
“曹操欲劫驾何往!”
众人视之,乃温侯吕布也。
“是吕温侯,吕温侯!”
众官窃窃私语,语气中带有一丝丝激动。
刘协脸上亦露了笑,“不想吕将军亦至此地也!”
吕布除贼有功,在朝中的风评还是很好的。
在文和乱武之前,王允主政之时,吕布曾多次劝王允赦免那些西凉部曲。
并且跟王允讲了,如果不赦免,万一把李傕等人逼反,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吕布人生中智力最高光的时刻。
结果老罗不当人,把吕布唯一的智力巅峰给删了,没写进去。
后来李傕、郭汜听从贾诩的建议,召集旧部,打回长安。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吕布也没选择弃城逃走,而是主动率兵出城抵抗。
最后是被上手下人叛变,打开了城池,放李傕等人入城之后,吕布才战败而走。
而在吕布离开之前,还专门驻马于青琐门外,想救王允一起走。
这算是吕布人生中干的为数不多的人事儿。
不过此举无疑是博得了朝中百官的好感。
所以无论是天子刘协还是群臣大员,都对吕布是怀有好感的。
眼见吕布竟也带兵赶来护驾,刘协如获救命稻草,忙向吕布解释了事情原委。
吕布闻言,便说道:
“臣在汝南息养人马,陛下既然要去往陈国,臣正好顺道。”
“愿意为陛下保驾护航!”
曹操万没想到,吕布会出现在这里。
“吕布,汝不在汝南休养生息,来河南尹凑什么热闹!”
曹操冷声叱道。
吕布剑眉一扬,答复道:
“今天子蒙难,布身为汉臣,自无袖手旁观之理。”
啧……
曹操嘴角一撇,暗道事情变得愈发棘手起来。
欲要使人领兵攻打吕布,但又忌惮吕布之勇,未敢轻动。
正踌躇不定之际,忽闻得北面喊声大作,金鼓喧天,无限人马来到。
“……这,这是河北的军马!”
曹操作为袁绍小弟,一眼认出来这是袁绍的人马。
暗思此次保驾勤王,到底来了多少人过来凑热闹?
少时,一将领军至御前拜道:
“某乃冀州牧袁绍帐下大将颜良也,闻陛下东归洛邑,特来领兵保驾!”
袁绍也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对此震惊不已。
要知道,袁氏一直都是少帝一派的人。
曾经还想拥立刘虞为帝,他怎会派兵过来勤王?
颜良走至曹操身前,拱手一礼:
“曹将军,某奉袁公之命,保送王驾至陈国。”
“将军带兵在此与众人争执,莫非是想抢夺天子?”
啧……
曹操暗自狠啐了一口,强忍怒意,拱手还礼道:
“操岂有此非分之想?”
“无非是想请陛下幸驾至更安全的地方,免遭逆贼侵扰罢了。”
“只为进良言,并非是为了兵谏。”
“今日之事,诚非吾本愿也。”
……嗯
颜良一颔首,竟径直从曹操身边掠过,来至刘宠等人身前。
“陈王,各位将军,某奉袁公之命前来护驾。”
“恳请诸位助某一臂之力。”
刘宠、赵云等皆喜出望外,齐声道:
“有将军襄助,料宵小之辈不敢轻动也。”
话里有意无意,皆暗指曹操。
曹操气得牙龈发酸,怒气冲冲地回了本部大营。
再召众人过来议事。
程昱建议道:
“袁绍使颜良领兵来此,看来是不欲使天子落入明公手里。”
曹操眉梢一扬,诧异道:
“莫非本初疑操乎?”
他一面暗想,袁绍似乎已经不再那么信任自己了。
倘若袁绍真的攻灭公孙瓒,那身处河南的他和刘备,就会被二袁南北夹击,首尾难顾。
看来刘备此前提出的兖、豫联合的主张,不是危言耸听。
“今日之计,该如何处置?”曹操又问程昱道。
程昱叹一口气,无奈道:
“既然袁绍都已经派兵前来了,今若仍执意要奉驾还许,只恐与袁绍反目。”
“兼之刘备不肯相从,吕布又带兵前来捣乱。”
“依昱愚见,奉驾天子幸许县一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曹操微一颔首,众人本以为他会不甘和懊恼。
不想其反倒对众人扬起了唇角:
“……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
众人皆被曹操的豁达乐观给震惊了,曹仁连忙道:
“明公,我等星夜兼程赶至此地,不就是为了迎奉天子吗?”
“颜良带来的人马不多,纵然与刘宠联合,也未必是我等敌手。”
“颍川距此相去不远,我等若能先将乘舆迎至阳城,荀司马那边也马上就能派人过来接应。”
“机会尚未失去,何以轻易放弃?”
众将皆心有不甘,大家为了这件事,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然后就是赶路。
为的不就是把天子迎到许县去吗?
这种到嘴的肥肉,被人突然抢去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曹操反过来安慰众人道:
“为天子一人,而同时开罪袁绍、刘备,诚不智也。”
“况吕布、刘宠麾下士卒,皆是善战健儿,并不易取。”
“若执意交战,不论胜负如何,终是二袁得利。”
“今日我等机会已失,就此作罢吧。”
众将闻言,脸上皆有失望之色。
曹仁又问: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众人又将目光纷纷聚向曹操,曹操一捋胡须,分析道:
“今虽不能迎奉天子王驾至许县,然我等毕竟护驾有功。”
“刘备、刘宠、吕布之流,皆我后来之人。”
“既然是要护驾,那我们自然不能中道而废。”
话落,曹操目光看向夏侯惇,正色道:
“元让,你便与典韦领步骑一千,在前头开路。”
“我自领大军,在天子御前护驾。”
众人皆拱手称喏,领命而去。
于是,
原本还落魄到身边羽林卫不足百人的天子,一下子多出了不计其数的精兵猛将。
乘舆浩浩汤汤向豫州驶去,左近盗匪,皆不敢近前。
凡有路过民户,众诸侯皆争相赏赐,也彰天子恩德。
受到接济的百姓,无不顿首大拜,高呼万岁。
这还是天子刘协自登基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牌面。
原来九五之尊是这么个滋味儿。
……
话分两头,却说曹操弹劾韩暹、杨奉。
韩暹单骑出奔,逃往梁县,找到杨奉,备言曹操无礼之事。
杨奉大惊道:
“我等一路护驾有功,今方止洛邑,竟便不能容我等。”
“实在无礼!”
另一位白波帅李乐建议道:
“今曹操不能容我等,若使乘舆至陈地。”
“我等一路护驾之功皆被抹净。”
“不若起兵,带乘舆西还,至渑池去。”
杨奉、韩暹欣然同意,各自回营点齐本部兵马。
杨奉回到大营,正准备出发。
骑都尉徐晃催马上前拦阻。
徐晃乃杨奉帐下将领,因随其讨贼有功,故被拜为骑都尉。
此前李傕、郭汜二贼争斗之时,亦是徐晃出面劝谏杨奉迎天子东还。
“公明来此,有何良言教我?”
杨奉见是徐晃上前,遂主动征询其意见。
徐晃谏言道:
“明公所部兵马,虽是最强,却缺少党援。”
“今日众诸侯强盛,不若依附一人,以寻自保。”
杨奉却不能接受,道:
“今群雄并起,赶来保扶王室,我等一路护驾之功皆被抹净。”
“若不能使乘舆西还,诚难自保也。”
徐晃又道:
“既如此,也该徐徐进兵。”
“众诸侯齐护王驾,兵力强盛,此诚难与之争锋也。”
“待乘舆至陈地后,诸侯兵皆退,然后方可进军。”
这个建议相对中肯,杨奉欣然接收。
随后领兵与韩暹、李乐等人合并一处,衔尾追击天子乘舆。却又不敢离得太近,怕被探马发觉,反过来打自己。
是以进军速度,极为缓慢。
那边刘宠等人一面保扶王驾,一面又差人发书送往徐州。
告知刘备天子乘舆已经顺利接到,众诸侯正在齐心合力,保扶王驾,送至陈地。
刘备在接到书信之后,大喜过望。
急召众人前来商议。
“今天子乘舆将幸驾陈地,备打算前往陈国拜谒天子。”
“诸公以为如何?”
对于刘备的决定,徐州上下文武一众都表示赞同。
在这个时候,去拜谒天子,是非常政治正确的一件事。
刘备本身就是汉室宗亲,汉室四百年的招牌对他的加成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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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够放过此次拜谒天子的机会?
“军师与我同去如何?”
刘备主动带上李翊,“吾早晚要与你议事,片刻也不能分离。”
李翊笑道:
“此翊分内之事也。”
关羽在旁侧说道: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兄长此去未知前路如何。”
“不如令愚弟领兵同往。”
刘备弯唇笑道:
“前去觐见天子,能惹出什么祸事来?”
李翊说道:
“多藏份心思也是极好的,不如就让云长将军领兵同去。”
“当是一道拜见天子了。”
刘备欣然同意,命孙乾备好此次前往陈地的贡品,然后命关羽率军在前头开路。
轻车简行,向陈国进发。
至陈国时,天子王驾也刚到此地不久。
刘备领着关羽、李翊等徐州重臣,入朝来见天子。
刘备提前换好朝服,拜于丹墀之前。
天子即宣入殿。
“臣,徐州牧刘备,参见陛下!”
刘备跪下后,两手着地,拜头至地,未有一丝停留。
动作连贯,显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几位爱卿快快平身!”
天子刘协赶忙示意刘备等人起身。
刘备低头垂首,手捧胸前,恭恭敬敬地站起。
众官见此,无不暗自嗟叹。
刘协观刘备双耳垂肩,有龙章凤姿,天日之表,更是慨叹不已。
“朕能自凉州逆贼手中脱困,赶至陈地,皆诸位卿家之功也。”
“众位爱卿远道来此,朕心实慰不已。”
刘备又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臣此次前来,共带有粟米万石,绢布百匹,饴五十斤,明珠二十颗。”
“以为陛下幸驾陈地贺喜!”
刘协闻言大喜过望,忙问刘备道:
“爱卿来前,朕曾听闻卿亦是我宗室中人。”
“不知卿祖上何人?”
刘备乃大声奏道:
“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也。”
刘协即命取宗室族谱过来查看。
一查方知,原来刘备祖父刘雄早年曾被举为孝廉,出任过东郡范令。
后来家道中落,其父刘弘未能出仕。
而刘雄之父正是济川侯刘惠。
经族谱查验,刘备果然是皇室中人。
按照辈分排查,该为皇帝之叔也。
刘协闻此大喜,道:
“前日朕在河南尹,便得一英雄之叔。”
“今日又得一位刘皇叔,我汉家宗室能人辈出,何愁社稷不能再兴?”
随后,天子开始为众人表功。
首先就是一路陪同而来的,董承、伏完、种辑、钟繇等朝廷股肱之臣。
一概封为列侯,以彰其忠义可嘉。
随同而来护驾的吕布,封其为平南将军。
又听闻其屯兵于汝南,则正式拜其为汝南太守。
此前袁术曾表奏孙香为汝南太守,后为接纳吕布也表奏他为汝南太守。
以上二者,皆是袁术自嗨,未得官方承认。
但这次刘协亲自任命吕布为汝南太守,算是朝廷认证了。
吕布闻言大喜,连连顿首谢恩。
送别吕布之后。
刘协亦得处理一个更大的麻烦,那便是颜良。
此人背后是袁绍,袁绍雄踞河北之地。
他不想迎奉自己去邺城,但又不想自己落入其他诸侯手中。
索性同奉至陈地。
当即刘协封颜良为忠义校尉。
又拜袁绍为太尉,位列三公,赐爵邺侯。
这是一个不小的封赏。
别看刘协现在才十五、六岁,其实他是有手段有能力的。
只是对手都太强了,他干不过罢了。
现在他也能看出来袁绍的意图。
这个天底下最强大的诸侯,自己万万得罪不得的,索性摒弃前嫌。
给袁绍封一个大官,以抚慰其心。
颜良在接到刘协的封赏之后,也是连连谢恩。
接下来,
外地诸侯之中,就只剩下曹刘两家了。
此时曹操与刘备都在朝中。
二人目光不自觉地迎了上去,却又各自避了开来。
“曹爱卿。”
刘协先把目光落在了曹操身上。
曹操躬身出列。
“卿勤勉精进,一路上护驾有功。”
“朕拜你为朝廷司空,赐爵武平侯。”
曹操连忙谢恩。
司空亦是位列三公。
这个封赏并不比袁绍差,曹操对此还是满意的。
但他心情却并未有多好,反而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刘备。
他想看看这个小皇帝会如何封赏他这位新晋“皇叔”。
“皇叔上前来!”
刘协示意刘备上前。
“皇叔远在徐州,却不远千里派兵过来护驾勤王。”
“真乃忠肝义胆,社稷之臣也。”
“是故,朕拜你为左将军!”
东汉将军号,以大将军为尊,位在三公之上,卿以下都得拜。
大将军之下,分别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还有卫将军,位可比三公。
在之下,便是四方将军,即前后左右。
东汉的四方将军是平级的,没有高低之分。
四方将军理论上来讲地位是不如三公的。
但它却不能与三公横向比较。
况且曹操是外州诸侯,即便封了三公,也不可能在朝中任职。
曹操正在琢磨小皇帝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时。
却听得刘协的声音还在自上面传来。
“皇叔可领徐州牧,赐爵下邳侯。”
由于之前刘备的徐州牧是从陶谦那里接领过来的,并没有得到官方的正式承认。
就如同之前的吕布一样,刘协也正式任命刘备为徐州牧。
给了一个朝廷认证。
并且刘备也和曹操、袁绍一样,都赐了爵位。
刘备的治所在下邳,故封下邳侯。
本来下邳是国,理论上是不能封出去的。
但后来除国治郡,已不再是藩王属地,故而可以封刘备为下邳侯。
目前天底下刘协所能够接触到的,比较有实力的诸侯,就是袁绍、曹操、刘备。
令曹操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刘协竟没有因为刘备是自己皇叔之故,而重加封赏。
他原本以为,由于之前在雒阳那次冲突。
刘协会故意给刘备封个更大的官,来恶心打压自己。
可没想到,他这一碗水竟意外端的很平。
刘协又唤赵云、夏侯惇至阶下来。
“两位爱卿作为前部,率军与傕、汜二贼厮杀,大是辛苦。”
“一路上勤王保驾,亦是勤勉精进。”
“朕不可亏待功臣。”
刘协要单独赏赐赵云、夏侯惇,这并不意外。
毕竟连代袁绍来的颜良都有封赏,这二人不可能没有。
可刘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在场所有人都是为之一惊。
“赵云为九江太守,夏侯惇为庐江太守。”
……
(本章完)
第133章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
第133章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
赵云为九江太守,夏侯惇为庐江太守!
当刘协的话自殿上传来之后,莫说二将本人震惊,便是诸大臣也不由心念一动。
这两个地盘都是袁术的。
刘协此举是想引诱曹刘两家去攻袁术吗?
还是想分化曹刘两家的势力?
没有人知道刘协是怎么想的。
值得一提的是,
评价一个皇帝,无非就是明、昏、庸、暴四种而已。
但刘协却很难去界定。
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掌权过。
在面对董卓、曹操两大权臣的高压控制之下,刘协都做出过反抗。
对于曹操,刘协一手策划了衣带诏事件。
这已经是在刘协这个位置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在面对董卓时,刘协其实也反抗过。
他曾秘密派遣刘虞的儿子刘和潜出武关,想召集第二次讨董联军。
而那时的他,才年仅十三岁。
在蝗灾四起,百姓饿死之时,刘协也愿意去和李傕、郭汜斗争,让他们拿出粮食来赈济百姓。
在面对李傕、郭汜的追杀,别人劝刘协先走时,刘协也能喊出:
——“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辜哉!”
愿意与百官同在。
刘协傀儡一生,奋斗过,尝试过,但最后都失败了。
或许只有当他退位之后,才是真正获得了自由。
民间广为流传,刘协退位后,开始从医。
悬壶济世,踏足乡野,扎针施药常常分文不取。
虽然史书上并未明确记载刘协退位后有从医的经历。
但在今天的河南焦作,却有大量刘协从医的民俗故事。
百家岩景区的石碑上亦刻有刘协行医图。
虽然这些都只是民间传说。
可对刘协来说,或许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自由吧。
之后,刘协又唤陈王刘宠,国相骆俊至阶下来。
“骆府君,朕拜你为司徒,兼管尚书台。”
除了给曹操、袁绍这两个外州诸侯封了三公之外,刘协又给陈国相骆俊拜了三公。
司徒主管民政,尚书台又是中央极为重要的权力机构。
此前骆俊在陈国时,本就是他负责治理陈国。
骆俊也确实有能力,把陈国治理的井井有条,民殷国富,储粮颇丰。
现在朝廷牵至陈地,刘协非常清楚该以谁为尊。
给骆俊拜三公,看似是在意料之外,实则却在情理之中。
骆俊稽首谢恩。
刘协又将目光落向陈王刘宠,道:
“皇叔此次勤王护驾,与傕、汜二贼厮杀,有大功于王室,宜当重赏。”
“朕躬至陈地后,亦见此地国安民乐,百姓富足,可见皇叔将我汉土治理的井井有条。”
铺垫了很长一段话,众人都在暗自猜测天子要给刘宠封个什么官儿。
刘协的话自殿上传来:
“朕拜你为大将军,录尚书事,总揽朝政,统领全国兵马!”
唔!!
当听到刘宠的封赏之后,包括曹操、刘备在内的诸大臣,无不心尖儿一跳。
在陈国,基本上就是刘宠、骆俊两人说了算。
可若是出了陈国,那陈国这点家底是根本不够看的。
“臣跪谢陛下皇恩!”
刘宠大喜过望,连连谢恩。
别看刘宠是封王,但他本人更喜欢平野纵马,当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早在平定黄巾之乱时,刘宠就自领了辅汉大将军。
陈国的兵马基本上都在他手里,刘协给他封大将军,总领全国兵马倒也没毛病。
同时这也是刘协向刘宠释放的信号。
给你大将军之位,总览朝政,等于是给了你辅政的权力。
可问题是大将军之位,尤在三公之上。
此前被封为太尉、司空、左将军的袁绍、曹操、刘备三人,皆被压了一头。
刘协这样做,是想要加强中央集权,强调朝廷中枢在天下的地位么?
众人无不纷纷揣摩圣意。
虽然这种感觉很拧巴。
但是包括曹操、刘备在内,都不好说些什么。
因为本身他们的封赏并不小,还都赐了爵位。
尤其作为外州诸侯,不能在朝中任职。
或许刘协此举,是冲着朝臣去的。
毕竟朝中专权的大臣不少,此前有人想向刘协进献粮米,都被侍中拦着不让。
刘协把朝中大权交给刘宠、骆俊二人,是想扶植自己的政治势力吗?
众人纷纷猜想。
随后,刘协又封赏随同护驾来的张杨。
张杨进位卫将军,录尚书事,参知朝政。
刘协此举似乎是想将张杨留在朝中。
毕竟河内本身不算太平,张杨自己也想谋求一个出路。
刘协给了张杨一个高位,自然是有拉拢的意思。
同时,朝中除了原有的文武百官外,刘宠、骆俊等陈国本土官员两相势力还是不够平衡。
刘协是希望再拉一个手握兵权的诸侯进来,也免得董承、刘宠这些手握重兵,又位高权重的人一家独大。
刘宠是不是心向汉室,忠于天子,目前接触的时间太短,刘协不好确认。
但他清楚董承虽为国舅,但却有权臣之心,刘协不得不趁着这个机会,用刘宠来制衡一下他。
却又不敢让陈国本土派系官员过于强势,万一又把自己架空,则无能为也。
并且如果两家再起争执,刘协又没法从中制止。
所以就需要一个第三方,最好也是手握兵权的。
张杨欣然接受了刘协的封赏。
但一面却又感到不安。
强宾不压主,陈国乃是刘宠的地盘。
自己带着兵将,若是留在陈国,岂能为刘宠所容?
于是下来,找到董昭商议道:
“天子当与天下共之,今有公卿大臣辅佐,我当捍于外难,何事京都也?”
“不如收兵回野王去。”
张杨把自己想要调兵离开陈地的想法,如实告诉了董昭。
董昭却出言劝阻道:
“今袁绍雄踞河北,龙骧虎步,坐看天下成败。”
“河内终究不是长留之地。”
“今既是天子有诏相请,何不就此留在京都,好过将来困于战祸。”
张杨无奈叹一口气:
“非是杨不谋前路,不事朝廷,奈何强宾不压主,我带兵在此。”
“恐不为刘宠所容。”
董昭却道:
“我观陈王乃心向汉室之人,今其已领大将军之位。”
“将军身为卫将军,亦受其节制。”
“只要不与其作对,既是天子明诏,陈王又有什么理由不能相容呢?”
“况天子留将军在朝廷,想来亦是需要有人节制董承、刘宠等人。”
“将军手上兵马不少,若是留在陈地,天子定不会亏待将军。”
张杨听完董昭的分析,顿时似醍醐灌顶。
握住董昭的手,感谢道:
“公仁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既如此,我便留在朝廷中枢,至于野王储备的钱粮,我再差人去取。”
董昭虽然是被张杨强行留在身边的,但张杨对他其实还不错,也算言听计从。
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董昭也是认真替张杨谋划,劝他留在朝廷。
因为他非常清楚待在河内是不可能成事的,南北皆受袁曹节制,无地发展。
况张杨本就缺少进取的野心与魄力。
留在朝廷,反倒于他是件美事。
而对董昭自己而言,他也得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此前他想在观望一会儿,如今天子幸驾陈国,更加坚定了他继续观望的心思。
天下风起云涌,局势变幻莫测,饶是董昭也不敢轻易站队了。
索性先陪着张杨在朝廷待一段时间,之后再看天下局势如何变幻。
这边,
曹操、刘备在领了封赏之后,各自打算收兵回家。
刘备出了陈县,点齐兵马,便打算回下邳去。
李翊催马前来,向刘备道喜贺道:
“恭喜主公进位左将军。”
刘备到没有多高兴,毕竟大家都有封赏,都封了,就等于没封。
尤其刘协这一系列的封赏之中,又暗藏挑拨诸侯间争斗的冷箭。
这令刘备略略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主公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
“自是回下邳去。”刘备不假思索道。
李翊笑道:
“难得主公来豫州一趟,就不打算多留一会儿?”
刘备有些诧怪,问道:
“军师一向不耽于玩乐,今日怎的心血来潮打算长留?”
“若换作往常,备能与军师同游,自是乐意之至。”
“奈何今领大军在外,不便久留。”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打仗最烧钱的地方,其实是补给线。哪怕只是七天的路程,都要消耗近一半的粮食。
而这个损耗,是随着军队人数成倍增长的。
刘备这次出来,只是单纯会见天子,自然不需要补给线。
拜见完了就回去,耽误不了多久。
所以他的粮草在外面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这才婉拒了李翊留在豫州的请求。
“若是军粮不足,主公可有想过在豫州筹集一些?”
李翊牵唇问道。
“哦?军师这话是何意啊?”
刘备嘴角微微翘起,他的军师思想向来天马行空,总是能时不时带给他惊喜。
李翊将自己内心想法说出来:
“豫州之所以不似其他州郡统一,四分五裂,乃是因为此地多有黄巾贼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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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以颍川、汝南为盛。”
“曹操前不久兵进颍川,已将此地的黄巾贼剿灭干净了。”
“汝南倒还有不少,主公有想过征讨吗?”
黄巾贼抢了大量粮食,但是他们没有脱售渠道,只能大量堆积储存在仓库里面。
曹操在灭了颍川黄巾贼后,不仅得到了大量的粮食,还有农具、耕牛。
至于战马、皮甲、羽箭、弓弩、骡畜等,不少黄巾贼都储备着有。
所以黄巾贼经常被调侃成是经验宝宝,新手打它等于练级刷怪,奖励还很丰富。
简直不要太爽。
更重要的是,黄巾贼大多出身于贫苦百姓,是充足的劳动力。
这人口在古代就是兵源与粮源。
历史上,曹操仅仅就扫荡了一个颍川。
就直接拉出了几十万人来屯田,供养他的军队。
一年时间收获了百万斛粮食。
所以打黄巾,能致富的说法,是靠谱的。
“陈县往南不远,就是汝南地界,要不了太长时间。”
陈地本身毗邻汝南,而陈国治所陈县则几乎是挨着汝南边境的。
就汝南那遍地跑的黄巾贼,不难遇上。
若是能够灭几家黄巾贼,除了将他们抢夺来的粮食财物纳为己用之外。
还能把他们迁到沛国东部,陈珪的地界去。
毕竟这也都是战争潜力。
曹操在颍川时,就曾从汝南迁了不少人口过去。
那咱们自然也可以把汝南北边的人口迁到沛国去。
反正受伤的只有骷髅王一家。
关羽也在一旁发表自己的看法:
“兄长,天子王驾就在陈地,若是左近盗匪侵扰,也恐天子受害。”
“若能清缴黄巾贼,也是于国有功。”
“是以愚弟以为军师所言甚是有理。”
刘备颔首,道:
“既然如此,我们先向南往汝南去,若能遇着黄巾贼,便出兵征剿。”
“若遇不着,便绕至沛国,回下邳去。”
商量既定,大军准备向南出发,前往汝南征剿黄巾。
行无一箭之地,忽有探马来报。
一队人马正向陈县逼近!
刘备惊道:
“前来勤王的众诸侯大多已经离去,王驾方至陈国尚未安定。”
“此时却是谁来?”
即命人前去探查。
少时,探马回报说,似是白波军的人马。
白波帅杨奉、韩暹皆有护驾之功,天子也承诺过只要还都,就给他们高官厚禄。
但是杨奉等人见来勤王的诸侯太多,唯恐不能相容,故而没有护驾至陈地。
不想众路诸侯方走,此二人便率兵过来。
莫不是想劫驾回渑池?
刘备正色道:
“今天子方定,此二人率兵前来,必不怀好意。”
“不可使其惊扰天子。”
遂下令,暂时停止向南进军,调头回去截住白波军。
维护天子的安危,这也符合刘备集团的立场。
毕竟是刘备集团一手主导的天子东归,幸驾陈国一事。
如今陈国有难,刘备当然要像当初承诺好的一样,不能袖手旁观。
行不到数程,忽闻喊声大举。
杨奉、韩暹领兵赶到,正撞上刘备拦路。
刘备跃马当先,大叫:
“尔等来此作何?”
杨奉出马回道:
“闻天子幸驾陈地,特来保驾。”
刘备冷声叱道:
“天子王驾已定,尔等未得召见,怎敢擅自带兵入侵陈土?”
“速速退去,否则将尔等一并问罪。”
杨奉大怒:
“织席小儿,何得大言?”
话落,回头冲身后大喊一声:
“公明何在?”
一言蔽,徐晃跃马而出。
刘备驻马观之,见徐晃威风凛凛,暗暗称奇。
回首冲李翊说道:
“白波贼中,亦有如此良将耶?”
李翊现场听得真切,杨奉喊得名字是分明是徐晃徐公明。
此人此时确实是在杨奉麾下。
今日遇着,真乃天意。
“主公可暂令鸣金收兵,我自有计破贼。”
李翊出声说道。
刘备从其言,下令鸣金收兵。
杨奉见刘备撤兵,即挥师掩杀过去。
刘备军且战且退,杨奉追杀许久,未讨得便宜,暂时收了兵将。
是夜,回到大营。
刘备仍对白日见到的徐晃念念不忘,找来李翊等人。
冲李翊说道:
“军师白日说有计破敌,备愿闻之。”
李翊笑道:
“今日杨奉军中战将,威风凛凛,我观主公甚爱之。”
“故不忍加兵伤他。”
刘备背着手,点了点头:
“是也,我观徐晃形貌,仪表不俗,可惜失身于贼。”
李翊忙道:
“若要收之,倒也不难。”
“我们军中正有人与徐晃熟识。”
刘备忙问是谁。
关羽看一眼李翊,李翊亦迎上关羽的目光,
关羽明白,看来李翊说的确实是自己,不想他竟连这也知道。
便出列向刘备拱手道:
“兄长,徐晃乃愚弟故友。”
“其人少有大志,早年间曾为河东郡吏,今屈身事贼。”
“绝非其本意,关某愿前往说之,管教他弃暗投明,倾心来降。”
关羽是河东解良人,徐晃是河东杨县人。
关羽早年间亡命江湖,与徐晃熟识,以兄弟相称。
关羽非常清楚徐晃屈身于杨奉麾下,实在是无奈之举。
人家早年间是妥妥的大汉公务员,是被迫投到杨奉麾下当贼的。
别看杨奉现在是车骑将军,徐晃也跟着当了骑都尉。
但杨奉领兵寇略河东时,还是白波贼。
当时董卓乱政,朝廷根本无力救河东。
河东被白波贼和匈奴人两家侵吞。
二者选其一,徐晃只能选择投靠杨奉。
但他肯定清楚杨奉、韩暹这种贼寇出身,绝不是成事之辈,一定会找机会脱身的。
刘备欣喜地说道:
“若能使公明来降,则贤弟大功也。”
当晚,
徐晃在营中秉烛披甲而坐,忽有人来报,有故人求见。
徐晃诧怪,即命人请见。
关羽突至近前,拱手揖道:
“大兄别来无恙乎?”
徐晃惊讶起身,借着火光,熟视许久,乃道:
“子非解良关长生乎?”
关羽抚须笑道:
“今已改字云长矣。”
徐晃再见故人,又惊又喜,又有几分窘迫无奈。
“云长何以至此?”
关羽正色答:
“关某今已投效刘将军矣。”
“今日于阵前见得故人,心中实是想念大兄。”
“故特冒死前来。”
徐晃心念一动,即请关羽入座。
……
(本章完)
第134章 史册间,一笔书,万民哭
第134章 史册间,一笔书,万民哭
“一别数载,不想大兄依然风采依旧。”
“今日阵前对敌,刘将军亦嗟叹不已。”
关羽上来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徐晃却明白自己现在过得其实并不好,表面上跟着车骑将军混,实则就是乱臣贼子罢了。
天底下有几个人承认他们白波军是官军了?
况且,徐晃也是公明哥哥。
他跟另外一位公明哥哥一样,都想着要招安。
所以当初天子东归之时,是徐晃站出来力劝杨奉去护驾,保扶王室。
为的就是招安归顺朝廷,摆脱白波贼的身份。
关羽一扬卧蚕眉,正色说道:
“大兄之勇略,世所罕有,奈何屈身侍奉于杨奉、韩暹之徒?”
“刘将军乃当世英雄,其好礼贤下士,天下所共知也。”
“今日阵前,见大兄之勇,十分敬爱。”
“故不忍以健将决死战,特命我来奉邀大兄,同事徐州。”
“杨奉、韩暹乃无谋之辈,今失其所倚。”
“虎无爪,鸟无翼,此二徒早晚为他人所擒。”
“大兄何不趁此时弃暗投明,与羽共成大业?”
这话正说到徐晃心坎里去了,沉吟良久,喟然叹道:
“吾亦知杨奉、韩暹非立业之人,欲别寻他处。”
“只恨无有门路啊……”
关羽起身正色说道: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刘将军遣我至此,正是欲劝大兄弃暗投明。”
“从此携手并肩,匡扶汉室,青史留名!”
徐晃颔首,起身谢道:
“云长所言甚善,愿从公言。”
关羽闻言大喜,上前握住徐晃的手,说道:
“关某在刘将军帐下时,常常思念大兄,渴望一同共事。”
“奈何不知大兄身在何处,今日在此得见,真天意也!”
关羽是一个标准的江湖人,太注重感情,讲义气了。
与之相反的是,徐晃跟张辽一样,都是标准的职场人。
像后来徐晃与关羽打襄樊之战时,两军对峙。
关羽与徐晃远远对话,叙旧。
上来就一口一个大兄,您还好吗?
结果聊着聊着,徐晃突然就变脸:得关云长首级者,赏金千斤。
关羽大惊,说大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们是兄弟啊。
徐晃回答,这是国家之事,不敢因私废公。
此战,徐晃击退了关羽。
估计徐晃内心里都在笑话关羽,快六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其实,不是关羽天真。
是环境造就性格。
关羽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曹操捧着、刘备惯着、诸葛亮哄着,同事让着。
这虽然是关羽的幸福,却也造就了他轻虑的性格。
靠着刘备、诸葛亮的惯纵,关羽至死都是江湖人性格,注重义气的有些过头了。
与张飞一样,晚年的性格缺陷被无限放大。
在关羽看来,说不定徐晃因为与自己是老友,会念及旧情,不好意思跟自己交手。
给自己斩杀曹仁的机会。
但徐晃内心却跟明镜似的,我徐晃在是你关羽兄弟之前,更是魏王的臣子。
将军既然熟读春秋,岂不闻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
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六亲不认。
而关羽就是: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他至死都是游侠,不懂职场。
好在此刻的关羽与徐晃兄弟重聚,不必再拼个你死我活。
“事不宜迟,今晚便走!”
关羽拉上徐晃,出了营。
徐晃只带了帐下百十名亲信士兵,与关羽连夜出了营帐,径直投往刘备大营去了。
早有人将此事报与杨奉。
杨奉听说徐晃投刘备去了,顿时大怒:
“此杨县小儿,何敢背我耶?”
话落,即点了本部兵马,连夜去追。
徐晃与关羽在前头赶路,闻得身后喊声大举,知是杨奉察觉,率兵追来了。
“今杨奉领兵追至,我与大兄同去迎敌如何?”
徐晃却摇了摇头,正色道:
“以臣攻旧主,大不义也,吾决计不为此事!”
关羽闻言,反而大喜说道:
“大兄真义士也!”
“既如此,大兄可先领本部兵马前往刘将军大营处投靠,军师定会派人前来接应。”
“关某自率大军在此为大兄殿后。”
徐晃挑眉说道:
“云长所部兵马不多,恐难撄杨奉兵锋。”
关羽一扬眉,不屑地说道:
“吾视天下鼠辈如草芥耳!”
“今日阵前观杨奉军阵,不过土鸡瓦犬,插标卖首耳。”
“大兄可自去,某少时便至!”
徐晃乃不疑有他,径直望刘备大营去了。
关羽只带百十接应他的随从,在此截断去路。
杨奉领兵杀至,见关羽拦路,厉声叱道:
“尔乃何人,敢在此阻吾去路?”
关羽斜睨杨奉一眼,沉声道:
“念在与大兄情谊之上,关某不欲取汝性命。”
“汝可速去!”
杨奉闻言,面上罩一层寒霜,冷声叱道:
“徐晃叛我,我势杀之。”
“尔若阻我去路,当将汝砍作齑粉!”
关公闻言大怒:
“尔有何能,敢发此大言?”
话落,举刀上前,便要杀杨奉。
杨奉身旁闪出两员健将,迎上关羽。
一将持枪刺去,被关羽侧身躲过。
两马相交,只一合。
刀锋起处,尸横于马下。
另一健将,见状骇然失色,拨马便走。
关公拍马赶来,长驱直入,竟直冲杨奉军阵来。
杨奉见关羽来得凶猛,赶忙退勒马退至中军处。
那员骁将躲不及,被关羽赶上,只一刀,砍为两段。
前排白波军皆望风披靡,被关羽轻易杀散。
杨奉见关羽勇猛至此,乃信人言其熊虎之将,万人之敌。
正欲打算回营,抽调援军。
忽听得四面喊声大举,金鼓喧天。
山上山下,火把齐明。
伏军自四面而出,刘备亲自引军当先,旁边站着李翊。
“杨奉休走,备在此等候多时也!”
“全军击敌,休教走脱了杨奉!”
杨奉大惊失色,急待回军,却被四面而来的刘军给围住,走脱不得。
只得拔剑上阵,亲自押阵厮杀,博一条血路出来。
刘备望着杨奉被困在垓心,面露笑意,冲一旁的李翊说道:
“军师遣云长说徐晃来降,趁机引诱杨奉出兵。”
“我等在此设伏,可毕其功于一役。”
“真乃一举两得也。”
李翊微微笑道:
“杨奉乃无谋之辈,何足虑哉?”
“纵不为主公所擒,也该死于他人之手。”
说起来,历史上的杨奉就是被刘备杀的。
当时他被曹操打败以后,贼性不改,四处劫掠为生。
结果劫着劫着,劫到刘备的地盘上去了。
刘备直接设下鸿门宴,在宴上斩了杨奉,也算是为民除害。
这次杨奉再次落入刘备手里,可以说是天意了。
两军混战,杨奉走脱不得。
关羽、赵云俱在军内,领军冲杀。
白波军抵挡不足,四散奔逃。
混战之中,杨奉为流矢所中,正中其左臂。
杨奉见箭插得深,实是痛楚难当,疼得他冷汗涔涔自额间滑落。
遂一咬牙,伸出右手想要拔箭。
不想关公骤然杀至,冲散众军。
杨奉见状大惊,急走不迭。
关公手起刀落,带头连着中箭的左肩,一并斩落于马下。
众军皆散,刘备趁着云长冲乱敌军,乘势挥军掩杀过去。
一时间,降者无数。
那边韩暹听闻杨奉带兵出去了,也想领着军士过去救援。
奈何见刘军势头正猛,不敢接战,只在远处静静观望。
见刘备杀散了杨奉人马。
韩暹暗想今日势孤,又折了杨奉,诚难再抢夺天子。
遂引军向南,投袁术去了。
刘备收兵回营,下令排筵为众人庆功。
关羽引徐晃来见刘备。
刘备大喜过望,执徐晃手道:
“备在此翘望徐都尉久矣,今日幸得一见,实在大慰平生。”
刘备一改往常称字,来表达亲近的方式。
这一次刻意称呼徐晃为都尉。因为徐晃是跟着杨奉混了个骑都尉的官儿。
但杨奉这种逆贼,他的车骑将军尚且不被人承认,何况是徐晃?
但刘备却仍是选择称徐晃为都尉,因为他知道徐晃在乎这个。
公明哥哥渴望招安,得到朝廷的认可。
刘备身为汉左将军,带头做表率,承认你的骑都尉职位。
徐晃当即也投桃报李,拱手还礼道:
“久闻刘将军礼贤下士,与人为善,晃亦钦慕久矣。”
“今弃暗投明,愿为明公赴汤蹈火。”
作为标准的职场人,徐晃也是上来就表了忠心,争取给新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这还没完,徐晃忽然又撩衣下拜。
刘备一惊,忙伸手去扶:
“公明何故如此?”
徐晃拱手,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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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虽然是白波贼出身,但毕竟与末将共事一场。”
“相从已久,实不忍见其抛尸于外。”
“恳请将军应允,令晃带人收敛其尸,葬回故乡。”
徐晃虽然是在替旧主说话,但无疑体现了他忠义的一面。
刘备也不免为之动容,叹道:
“公明真义士也!”
“杨奉虽然为贼,然毕竟一路勤王护驾,于国有功。”
“此去陈县不远,待我上奏朝廷,表其功绩。”
徐晃大喜,连连谢过刘备。
刘备上书传回朝廷中枢。
刘协在得知杨奉战死之后,亦不觉凄怆。
“杨将军虽然跋扈了些,但此次护驾也曾多次与凉逆厮杀,毕竟是忠臣。”
“今日既死于陈地,不如便葬于陈地。”
于是,刘协下诏,厚葬杨奉,并追封其为列侯。
又命人收编杨奉的人马。
白波军中,杨奉兵马最强,有七千余众。
被刘备杀散了一阵,还剩个四五千。
刘协下诏,赦免杨奉部众此前劫掠州郡的罪过。
众皆感恩戴德。
而为了收编这些人马,刘协也得给足刘备面子。
他下诏,正式册封徐晃为校尉。
算是彻底摆脱了贼寇的身份。
刘备大喜过望,连连谢恩。
于他而言,得徐公明一人,可胜千军万马。
遑论几千贼寇呢?
这边刘备欢欢喜喜收了徐晃,打算继续践行李翊南行的策略。
出发前,又先问计于徐晃,道:
“今岁荒乏粮,我徐州收编新军甚多,多出数张口来。”
“军士坐守于此,终非良策。”
“公明可有何良言教我?”
刘备这话问的并没有毛病。
在很多三国类游戏里,徐晃的技能都是计谋类型的。
因为五子良将之中,徐晃就是最擅长、也是最喜欢运用计谋的将领。
比如说什么劝降、断粮、攻心、声东击西等等,数不胜数。
所以公明哥哥在三国杀里面,高低得是一个谋徐晃。
徐晃新人加入,也是急于表现自己,当即建议道:
“黄巾军四处劫掠州郡,多有金帛、粮食。”
“尤以汝南、颍川为盛。”
“此等贼徒,又容易破,破而取其粮,以养三军。”
“此乃上策也。”
刘备大喜,言道:
“公明之言正与军师教我之言相合!”
遂下令全军暂时不回下邳,就自陈地,开拨向汝南。
汝南主要是袁术的势力范围。
而黄巾余党,以何仪、黄邵、刘辟等人为首,在颍川、汝南聚众多达数万余人。
这些人虽为黄巾贼,但其实是倒向袁术的。
所以才说汝南是袁术的地盘,因为汝南遍地都是黄巾贼。
不过也有一个地方例外。
那便是汝南西部的郎陵一带,这里是地方豪强李通的地盘,黄巾贼也没奈何。
至于袁术,吕布。
他们主要把兵力屯于汝南南边的新蔡一带。
而刘备只带兵在汝南北边儿打一打黄巾,袁术、吕布未必会察觉。
纵然察觉,又能如何呢?
毕竟刘备是在陈国周边讨伐贼寇,为天子剿贼,名正言顺。
纵然汝南黄巾是袁术的人,袁术也只能吃这个暗亏。
刘备大军一路南下,至新阳处停歇。
在往前就是颍水,刘备先令人安营扎寨。
又差人打听新阳一带的黄巾贼首是谁。
后回报说,新阳一带黄巾贼,是何仪、黄邵。
此二人乃是汝南黄巾众贼中比较有实力的,麾下号称皆有万余众。
但刘备倒未将这些黄巾贼放在眼里。
因为黄巾军说是军,其实就是一群训练不足,缺乏装备,只有一腔血勇的莽夫罢了。
像当年张角起义时,号称百万黄巾兵。
结果好多人别说穿皮甲了,能有件粗布穿都不错了。
甚至好多人拿的武器都还是树枝、木棍。
也难怪后面遇上朝廷的正规军时,会被人家几万人撵着打。
一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兵。
一挑二十,绝对不是问题。
李翊出来分析战局:
“黄巾贼缺乏远程武器,大多是单兵步卒,今可先使蹶张士,列开阵来。”
“射住其攻势,待其锐气尽失,使公明、子龙率骑兵长驱直入,冲散其阵。”
“则黄巾贼可立破矣。”
刘备从其言。
此次出征汝南,由于是打着征剿黄巾贼的名义,尤其还是陈国周边的黄巾贼。
陈王刘宠非常慷慨地,借了刘备五百蹶张士。
这些蹶张士都是极为善射的健儿。
极大增强了刘备军的远程火力输出。
安排好作战计划好,刘备命关羽带兵攻打新阳,诱何仪、黄邵来攻。
早有人将刘备领兵至新阳的军报,传回何仪处。
何仪惊道:
“此官兵甚不当人子,前日刘辟在颍川为曹操所败,今日刘备却又领兵来略我新阳。”
“不与我等活路耶?”
黄邵忙问刘备来了多少人马。
人报少则五六千,多则今万余众。
古代信息流通慢,汝南又多丛林高山。
很难计算出敌军的具体人数,只能估摸出一个大概。
“刘备兵少,或可一战。”
黄邵分析道。
但何仪却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我黄巾众,平日多行掳掠之事,攻打寻常百姓尚可。”
“若遇上正规军士,诚难与敌。”
“况我闻刘备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其帐下谋士李翊,有经纶济世之才,深有韬略,算无遗策。”
“更兼其有关张之勇,皆乃万人之敌。”
“若欲胜刘备,须十倍兵力于他,方可取胜。”
黄邵面色一沉,叱道:
“何帅如何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耶?”
“刘备不过北地一武夫,一时侥幸,得了偌大一个徐州。”
“今仍不知足,竟寇兵侵我郡县,其心可诛。”
顿了一下,又道:
“况刘备再是善于用兵,我军据颍水而守,何足惧哉?”
“关张虽勇,然只为征讨我汝南黄巾而带上,未免大材小用。”
“我料其人必不在此处。”
“至于那李翊,偶闻其乃一山野村夫,不过弱冠几年。”
“一黄口小儿,何言韬略?”
“我看是一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又何惧哉?”
虽然黄邵口灿如莲,将刘备集团贬得啥也不是。
但是在面对强敌,尤其是已经杀至眼前的情况下。
一切的贬低都是妄言,除非黄邵能带人主动击破刘备军。
打一个漂亮的胜仗出来,大伙儿才会相信他说的话。
黄邵见众将皆面色凝重,口中不言。
心下也知不赢一场不行,便道:
“罢罢罢,既然诸公怯战。”
“待明日我领一军,出城会一会这刘备。”
“看他有何能耐!”
次日,一大早。
黄邵即引本部兵马数千,出新阳来战刘备。
贼兵虽众,可皆是群狐群狗党,并无队伍行列。
数千之众迎上,全无阵势可言。
……
(本章完)
第135章 打黄巾能致富,曹刘打了都说好
第135章 打黄巾能致富,曹刘打了都说好
“主公,那人便是黄巾前部渠帅黄邵。”
军阵中有识得黄邵的将帅,向刘备汇报。
刘备将手搭在眉间,遥望黄邵的军阵。
黄巾军最大的特点就是装备差,训练少,组织混乱。
今日观之,果真土鸡瓦犬也。
这些黄巾军士,大多着粗布麻衣,只有极少数副将着有皮甲。
剩下的大多手持枪棒、锄头,树枝。
站队紊乱,全无纪律可言。
李翊催马上前,谓刘备道:
“这些黄巾贼早在跟随张角时,尚能凭借信念为战。”
“如今张角身死多年,黄巾贼作战现在只能靠一时血勇。”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且按计划行事,任其冲杀。”
“待其士气溃散之后,然后可以击敌。”
刘备从其言,命军士排开阵势。
又暗使五百蹶张士,三百弓箭手伏于身后,只待敌军来攻。
黄邵出阵,观刘备兵少,又不派军士主动来攻。
便欲挥师掩杀过去。
副将提议道:
“刘备惯于用兵,今虽我众敌寡,但却不及徐州兵锐。”
“不妨先佯攻一阵,以探虚实。”
黄邵欣荣同意,当即命这名副将率兵去攻打刘备前部。
副将领兵而去,头裹黄巾,身披绿袄,手提铁棒,引军攻去。
行无一箭之地,前排徐州军士忽然退去。
转而走出来数百名手持强弓硬弩的蹶张士。
弩箭弓矢混搭,列开阵来。
刘备面不改色,拔剑在手,厉喝一声:
“放箭!”
嗖嗖嗖!!
随着刘备的一声令下,数百名严阵以待的蹶张士、弓箭手,拉动弓弦。
一阵霹雳响动,不计其数的弩箭铺天盖地而来。
眨眼功夫,便射倒一片黄巾军士。
那员副将见状大惊,赶忙趴在马背上,躲避箭矢。
前排弓箭手刚刚射完,急忙退后。
后排蹶张士前插上去,继续射击。
一前一后,前仆后继,井然有序。
箭雨、弩矢一轮接着一轮。
“啊……啊……”
箭雨之下,无数黄巾军士中招,发出阵阵惨叫。
刘备也没想到这蹶张士与弓箭手混搭起来,威力竟如此巨大。
轻易便射住了黄邵的先锋部队,使之不能近身。
“陈王有此蹶张士,也难怪能够在陈国自保多年。”
刘备发出一声慨叹,他麾下也有弩手,但都比不得陈王之支蹶张士精锐善射。
待一轮又一轮箭雨下来,黄巾军的先头部队已被射散了。
徐晃抓准战机,率军长驱直入,冲向黄邵军阵。
那名黄巾副将仓促迎战,对上徐晃,战不三合,被徐晃一斧劈于马下。
刘备见此,急忙挥师掩杀过去。
黄邵遮拦不住,弃军士而走,望新阳方向去了。
被舍弃的黄巾军士似无头苍蝇般乱窜,很快便向刘备投降。
刘备命人将这黄巾贼先暂时押解了,又盛赞徐晃之勇略。
徐晃弃杨奉投刘备时,带了本部百十人马一同过来。
这些军士多为骑兵,因为河东是养马的重地。
徐晃从白波贼多年,在河东也有一批自己的骑兵部队。
刘备虽知徐晃是初次加入,急于立功表现自己。
但非常长驱直入黄邵军阵,大破其主力,徐晃及他所辖部队的确是功不可没。
刘备又来检阅徐晃部众,打算一并犒赏了。
却发现这批跟随徐晃,刚刚打赢了一场大胜仗的军士,竟然表现的异常平静。
没有丝毫的情绪波澜。
即便当刘备说出赏赐之物时,众人依然很平静。
刘备乃知徐晃有治军之能,赞叹道:
“公明所辖部众,得意泰然,失意盎然。”
“也难怪军师此前常常夸赞公明治军有周亚夫之风。”
徐晃治军能力确实很强,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刚刚进入,也未展现出多少治军的才能。
竟然被李翊给予了如此高的评价。
还是大受感动的,急向李翊拱手一拜:
“谢军师赏识!”
李翊笑着将他托起,道:
“公明乃时之良将,今能弃暗投明。”
“使君自当在徐州委将军以重用。”
不错!
刘备闻言,亦是马上附和李翊,道:
“我徐州不久前方招募了一批新锐。”
“备已将三千新兵交予了高顺将军,令他训练陷阵营。”
“剩下三千人众,尚无人训练统领,正好交予公明。”
汉末部曲大多为私家部曲,有很强的嫡系观念。
刘备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要将这三千新兵交给徐晃统领。
直接给他一支部曲。
此等恩德,令徐晃大受感动。
不觉眼眶都红了,但面上仍是强作镇定,躬身一拜:
“谢主公!”
士为知己者死,刘备既然把这支新锐放心地交给徐晃训练统领。
那徐晃自然会竭尽全力,将他们训练成一支可战之师。
五子良将之中,最擅长练兵的就是于禁和徐晃。
徐晃的治军风格和于禁也非常像,都极为严厉,而且内卷。
怎么个内卷法?
那就是驱使将士玩命儿的干活,不给你吃饭。
原话叫,“追奔争利,士不暇食。”
即徐晃只管员工完成任务指标,不管你吃不吃得上饭。
所以,在徐晃的军营之中,士兵们编了一句顺口溜来调侃徐晃。
——“不得饷,属徐晃。”
就是说兄弟们跟着你徐晃都吃不上饭。
而徐晃听说之后,却只是淡然一笑,幽默地回应道:
“跟着我吃不上饭?难道我砸烂了你们的饭碗了吗?”
徐晃虽然是严于律手下人,但也同样严于律己。
他生活中非常节俭,小心翼翼,兢兢业业。
打仗的时候,都是先侦查清楚敌情。
先做到不败,然后再想办法取胜。
这也正应了《孙子兵法》里强调的,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战后,士兵们打扫战场,掳了不少装备。
刘备召诸将过来议事。
“今黄邵新败,逃回新阳。”
“可乘胜追击否?”
李翊分析道:
“黄巾军打仗全凭一股血气,士气一溃,则军心涣散。”
“黄邵之前已经败了一场,料新阳守军,并无战意。”
“今可乘胜追击,抓紧时间拿下新阳。”
“否则若是迟了,则新阳财物就被黄邵等人带走了。”
他们此次来汝南扫荡黄巾贼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发财致富的。
抢钱抢粮才是正事,打黄巾只是捎带手的事。
那么对于追击黄巾军的重点,自然是不能舍本逐末,忘却正事。
刘备采纳李翊的建议,即命徐晃、赵云为先锋,率军攻打新阳。
新阳何仪闻说黄邵败了败了,自料不是刘备敌手。
打算弃了新阳,往南走。
与刘辟等大部队汇合一处。
必须得发挥出黄巾军的优势,那就是利用山地地形,本土作战,人数碾压。
至于新阳,他们本就是四处掳掠。
哪里丰收就抢哪里,新阳已经被他们收刮的差不多了。
刘备若是想要,给他便是。
商议既定,何仪便与黄邵带人收拾钱粮,打算打包带走。
由于辎重甚多,二人也不太敢拿太多东西。
唯恐被刘备追上。
只带了金银、绢布等值钱之物。
至于铁甲、枪剑等重物,通通不带。
未收拾许久,忽闻得刘备大军已然打了过来。
何仪惊叹道:
“刘大耳何来如此速耶?”
遂放弃了一部分钱粮,只带了少许部队能拿的完,且不会过于拖慢行军速度的东西。
光速弃城而走。
就这样,新阳便落入了刘备手里。
但不错李翊所料的是,新阳已经被掳掠一空。
莫说人烟,便是鸡犬之声尚且不闻。
“何仪、黄邵等黄巾众走得急,必不能将新阳钱粮全数带走。”
“可命军士探查,看其将剩下钱粮藏于何处。”
李翊建议道。
刘备当即派人四处查探,看看何仪等人有没有剩下没带走的东西。
果不其然,军士们未过一炷香时间,便在城中搜出了大量好东西。
刀、枪、剑、戟千余把,盾牌四百来面。弓五百多张,羽箭多达万余支。
士兵们将清点好的账目清单交给李翊。
李翊暗叹城中既然有这么多装备,可何仪等众却没有拿出来武装手下士兵。
估计也是想着拿来换取钱粮吧。
到底是蝼蚁之贼,乌合之众耳。
随后,又有军士来报。
他们在城中还找到了五十来头骡子,猪羊三百余口。
除此外,还有酒水千来坛,粮草八万来斛。
至于遗留下的金银,布帛,换算成五铢钱,高达一千余万!
李翊将账目反复确认之后,再交给刘备。
刘备看了之后,大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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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新阳,就能搜出如此巨财。”
“这等贼众,究竟抢了百姓多少?”
这还是被何仪等人带走了一部分的前提下,都有这么多钱粮。
也难怪曹操到颍川后,能把屯田事宜开展的如此顺利。
毕竟这玩意儿很烧钱,烧粮。
但曹操在灭了颍川贼众之后,不仅得到了大量钱粮,还得到了大量免费的劳动力。
刘备现在有点儿能理解曹操的感受了。
黄巾贼抢劫,毕竟是竭泽而渔,搜刮的是干干净净。
在尝到甜头之后,刘备当然是希望继续追击,清缴黄巾贼。
这些人实在是太肥了,自己不吃,迟早也要被曹操吃了。
因为曹操已经把治所迁到了颍川,颍川也是挨着汝南的。
他既然能把颍川黄巾贼扫灭干净,肯定不会放过汝南西部的黄巾贼。
自己得抓紧时间了。
刘备命人将新阳里的财物、牲畜,全部打包带走。
又命人探查何仪、黄邵等人逃亡了何处。
不久,探马回报。
何仪、黄邵二人各自分兵而走。
黄邵向南,往固始去了。
何仪则向北,逃亡了城父。
刘备皱起眉头,一捋胡须道:
“此二贼南北分道,欲使我分兵耶?”
贼寇确实是狡猾。
汝南的地形就是多山地,很容易迷路。
而如果分兵,便能进一步扩大黄巾贼自身的优势,即人数。
思虑半晌过后,刘备还是来征询李翊的意见。
“军师,何仪、黄邵二贼,分道扬镳,各自朝南望北而走。”
“备料其欲使我分兵,不好迫追。”
“依军师之见,是合兵一处,先全力打一人。”
“还是我等也分兵去追,将此二贼一并扫尽?”
李翊不假思索,大声道:
“何仪、黄邵聚蝼蚁之兵,携乌合之众,也敢与我徐州之师相抗耶?”
“纵是分兵又如何?”
“主公可分兵去追,若能将二贼一网打尽,也能最大程度节省钱粮。”
既然李翊都开口这样说了,刘备也没什么别的意见。
“既如此,备自领一军,向南去往固始方向,追黄邵去也。”
“这向北城父方向的何仪,谁可领一军去追?”
关羽挺身出列,朗声说道:
“关某愿提精兵三千,追击何仪。”
“尽斩其首,献予兄长!”
刘备正要颔首应下,却被李翊出声阻断。
“主公此次南行,路途甚远,身边不可缺少悍勇之将。”
“云长可留在主公左右,翊亲领一军向北追何仪去!”
关羽虽然狂傲,但对李翊向来心服,见他如此说话,必然由他的道理。
当即也没出声反对,只是静静地听候刘备的裁决。
刘备一捋髯须,沉吟了半晌,婉拒了李翊的这个请求。
“备常听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孔子亦慎暴虎冯河之危,此岂所谓安居之道?”
“今军师乃我徐州股肱之臣,亦是备左膀右臂。”
“岂可亲自涉足险境?”
“况军师平日多留府堂,少从军旅,惯少独自领军。”
“备实放心不下军师离我左右,故——”
“此议不妥!”
刘备态度坚决,极为少见的否决了李翊的主张。
对他而言,他宁可多费事,合兵一处,去打贼寇。
也不愿冒那千分之一的险,让李翊独自领军作战。
不是说不相信李翊的能力,而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翊万一有个闪失,那刘备的天可就塌了。
莫说区区一个何仪,便是再来一百万个,刘备也是万万不能换的。
在听完刘备的担忧之后,李翊放声笑道:
“请主公宽心,我视天下鼠辈如草芥耳。”
“何仪庸才,收蚁聚之兵,虽数百万不足惧也。”
这话说的大气磅礴,周围将领听了,亦不免心生豪气。
其中,尤以赵云为盛,他主动上前,向刘备抱腕道:
“明公!军师深有韬略,用兵如神。”
“此前在广陵时,军师便曾领军,在长江之上,以少击多,大破海贼薛州。”
“云有幸参加过此战,知军师惯于用兵。”
“何仪不过一庸碌之辈,岂是军师敌手?”
赵云说完之后,刘备的眼眸翕动,果然表情产生了一丝变化。
李翊再次出声劝道:
“汝南地势复杂,翊常年在山中修行,颇识地理。”
“若换作他人领军去追,未必有我神速。”
“请主公宽心,翊一定擒得贼首而还!”
刘备见此,乃不再拒绝李翊,转而又将目光落在赵云身上。
“子龙勇武过人,今可随军师左右,务必护卫好其安全。”
“莫使宵小之辈,惊扰了军师。”
赵云欣然领命。
刘备仍是放心不下,打算把高顺最近训练的一批陷阵营交给李翊。
这批陷阵营训练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全副武装,装备精良。
战斗力仍是要比寻常精兵强上一大截。
目前只训练了一千人。
刘备此次出来,本着重质不重量的原则,就全部带出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刘备打算把这一千陷阵营,全部交给李翊。
李翊婉拒道:
“杀鸡焉用牛刀?”
“主公南下固始去的远,还是自己身边用吧。”
刘备亦道:
“备何曾将黄巾贼众放在眼中?”
“这陷阵营军士,还是军士留着用吧。”
李翊仍是坚持不受。
刘备拗不过他,乃将陷阵营拆成两份,各五百人。
一人带五百陷阵营去。
然后,徐州军分成两部兵马。
一部刘备为统帅,关羽为副将,向南去往固始,追击黄邵。
一部李翊为统帅,赵云为副将,向北去往城父,追击何仪。
至于徐晃一部,刘备本想交给李翊,李翊却觉得应该顾及一下徐晃的面子。
于是主动开口询问徐晃,道:
“公明,愿随李某向北追何仪,还是随主公向南追黄邵?”
徐晃正色答道:
“古人常患不遭明君,今幸遇玄德公,常以功自效。”
“晃愿随玄德公南下!”
这便是徐晃的处事观。
前面说过,徐晃与张辽一样,是一个标准的职场人。
他不喜欢交朋友,也不喜欢结党。
历史上的徐晃曾经说,我只需要忠心的为曹老板办事就可以了。
自己要好名声做什么呢?
这便是徐晃的高明之处。
在聪明的领导面前,不耍小聪明。
就甘当工具人就可以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不仅自己卷,还要卷手下人的原因。
他自己就是个斧子,手底下那帮士兵就是一个个钉子。
哪有锤子怜惜钉子的道理?
徐晃活的很明白。
徐州最有话语权的就刘备和李翊。
但刘备是一把手,李翊是二把手。
自己未来能否升迁,得看刘备脸色,而不是看李翊脸色。
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随刘备南下。
刘备当即率军前往固始。
李翊亦率军前往了城父。
……
(本章完)
第136章 大丈夫既知黎庶苦痛,岂可困坐终老?
第136章 大丈夫既知黎庶苦痛,岂可困坐终老?
这边,刘备与李翊各领一军,前去追击溃败的黄巾贼。
刘备领关羽、徐晃向南,前往固始追击黄邵。
李翊领赵云,向北,前往城父追击何仪。
路上,赵云与李翊并马而行。
两人聊了一些军事上的问题。
聊着聊着,赵云突然开口问道:
“军师执意要领一军去追击何仪,可是单纯为了清缴黄巾贼去的?”
这还问的巧妙,李翊带兵去城父本就是剿贼的。
赵云却问李翊是不是去剿贼。
“子龙缘何如此相问?”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饶有兴致地说道:
“此去城父,不为剿贼,却是为何?”
赵云微一沉吟,道:
“云只是觉得对付何仪这般小贼,何须军师亲自领兵。”
“是以大胆猜测,军师此去城父,肯定另有所图。”
哈哈哈……
李翊放声笑道:
“主公常言子龙心细,今见果不其然。”
“不错,此去城父,一的确是为了剿贼,至于二么……”
李翊微微一顿,看向赵云扬唇道:
“子龙竟然观察的如此仔细,何妨猜一猜此去何为?”
赵云骑在马背上,微作沉吟。
俄顷,乃开口发表自己的猜想:
“此前我军在新阳征剿黄巾贼时,军师曾专门到颍水边勘察地形。”
“而城父又背靠涡水,莫非军师此去,是为了勘察那里的地形?”
呵呵呵……
李翊笑出了声:
“子龙当真是机敏过人,机敏过人呐!”
“主公常言子龙做事稳重,可付与大事,今后若有用子龙处。”
“翊当首荐子龙。”
赵云忙拱手道:
“军师才策谋略,世所罕有,云在军师身边,亦受益匪浅。”
“今后更当躬听明诲,不敢松散懈怠。”
嗯……
李翊一颔首,循循善诱,接着问赵云道:
“既然子龙已经猜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那可能猜到我想要做什么吗?”
“莫非军师是冲着袁术去的?”
赵云不假思索,大胆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李翊点了点头,肯定了赵云的猜测。
汝南是天下第二大郡,人口为豫州之最。
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地理位置好,有大量的水系。
就拿李翊此前勘察过的颍水来说。
这条河系连接淮水,可以直通徐州。
等于说,能够通过这条水系,连接豫、兖、徐三州。
而李翊即将北上的城父,去勘察那里的涡水也是一样。
都连通淮水,可以直通徐州。
陆路运输,只运七天的粮草,都要消耗一半。
可水路运输,一千里的路程,也只消耗平均值的五分之一左右,至多不超过二分之一。
试想,若是利用这两条水系,运送粮草,甚至是运送士兵。
那他们可以从徐州,往袁术的淮南投放多少兵力过去?
赵云听完了李翊的构想之后,大为吃惊:
“军师是想把与袁术的战事,转到豫州来?”
“不错。”
李翊颔首,“如果能够利用好汝南的水系,不仅可以提高我们粮草的输送效率。”
“更能够增加我们士兵的投放能力。”
“靠着水路,我们可以在汝南,在九江,在庐江投放大量的士兵。”
此前李翊在广陵时,在面对袁术的战事中,始终是选择防守。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广陵不好主动进攻。
要先走长江水路,绕路至九江后面,才好登陆。
所以袁术攻打广陵时,徐州这边作为防守方,反而是更有利的。
若想要攻打袁术,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战场转移到汝南来。
如果说顺着颍水、涡水的水路,从汝南,攻打袁术。
是可以直达寿春的。
没错,是直达!
这能极大提高徐州的自主性。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很早之前,就开始力荐刘备训练水手艄公,购船造船,募集工匠的原因。
为的就是等到全面覆灭袁术这一天。
到那个时候,徐州肯定是要全国动员的。
除了主战场,自汝南投放大量兵力之外。
陈登的广陵那边,也可以顺着长江,绕袭袁术的九江后背。
而如果这个局面真的形成了,那么割据于吴郡的孙策,肯定也会在此时反叛袁术。
到时候袁术要硬抗徐州军主力,又有孙策在后院煽风点火。
灭亡之日,指日可待。
“军师所虑真是长远……”
赵云发出一声慨叹,对李翊的谋划由衷感到佩服。
“呵呵,现在言及这些还是太早了,眼下首要之事,还是先擒何仪等黄巾贼众。”
很快,李翊大军赶到了城父。
城父背靠涡水,引水为护城河,易守难攻。
李翊先命人安营扎寨,又带着赵云,领了十数骑,去勘察周围地形。
这是他作战的习惯,开战前优先探查地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城父再往上,就是沛国了吧?”
李翊眺望远方,澹澹说道。
赵云在一旁,翻看地图,向李翊汇报道:
“禀军师,城父正位于汝南与沛国的交界处。”
“城父以北,渡了涡水,是沛国的谯县。”
嗯……
李翊点了点头,“谯县乃是曹操的老家。”
赵云顺势接话答:
“是,谯县以曹氏、夏侯氏为主。”
“想必曹操在此地,亦有不小的影响力。”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说道:
“谯县除了曹氏、夏侯氏外,其实还有一个家族颇有实力。”
赵云乃北地人,对南方的势力家族不甚了解。
只知道谯县是曹操老家,曹氏、夏侯氏对此地颇有影响。
实不知还有另一位能与曹氏、夏侯氏抗衡的家族。
赵云虚心请教是哪个家族。
李翊洋洋洒洒地为众人介绍道:
“在豫州,有两个强大的许氏家族。”
“一个是汝南平舆县三世三公的许氏,创办月旦评的许子将便是出身于此。”
“另一个许氏家族,乃是沛国谯县许氏。”
“这个家族有几千户人家,他们一起修筑坚固的邬堡抵御贼寇,颇有实力。”
唔!
赵云微微一凛,这个许氏多达几千户人家。
还能自发修筑邬堡抵御贼寇,说明其家族实力是非常强大的。
绝对不弱于同县的曹氏、夏侯氏。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由于谯县毗邻汝南,是以也常常受到汝南贼寇的侵扰。”
“数年前,从葛陂来了一万多黄巾军攻打许氏的邬堡。”
“许氏家族中,出了有一位少年英雄,名许褚。”
“是许氏家族中最为强壮的年轻人,他率领男女老少拼死抵抗。”
“箭射光了,便用石头砸。”
“许褚用飞石打人是一绝,飞石所至,贼寇立死。”
赵云颔首,看来这位许褚也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许褚年少成名,有一年坞中粮食吃光了,许褚便与贼寇商议用牛换粮食。”
“至阵前交易之时,牛折道逃走,被许褚赶上,倒脱牛尾,行了百余步。”
“其力大如此,唬得众贼皆不敢来攻坞堡。”
“从此淮水、汝水、陈国、梁国一带,各路人马闻许褚之名,皆畏惮之。”
“由此,许褚名震豫州。”
赵云听完后,佩服许褚勇力之时,又认不出发出一声慨叹。
“军师见识真是广博。”
“不想天下盗贼蜂起,哪里都一样。”
赵云似回想起自己年少之时的一些旧事。
加之李翊向来待人亲昵和善,赵云便向他吐露自己的心事。
“云在常山真定,乡里亦多匪盗。”
“尤其以黑山贼为首,保山为寇,啸聚山林。”
“云当时便想,而今天下,奸臣弄权,百姓蒙难,如我之乡里者不知凡几。”
“云虽能护得乡里一时,然终有力所不逮之日。”
“丈夫在世,既知黎庶苦痛,又岂可困坐终老?”
“故云便在师门前立下远志,欲匡扶社稷,以安天下!”
说到这儿,赵云却又露出一丝苦笑。
“只是家学浅薄,终此一生,云亦不敢奢望台阁公卿。”
“所能谋者,仅余马上功名耳。”
“故而投身军旅,只为追随仁义之所在。”
“不为逞勇杀伐,只为救护苍生!”“若能扶正社稷,救万民于水火,纵杀身舍命,亦不惧哉!”
李翊听完赵云的肺腑之言,自己也是面色复杂。
若非时势所迫,谁也愿投身军旅呢?
“……唉,兵事伤人伤己,一旦投身其间,再难退还。”
“子龙既怀有大丈夫之志,翊亦当与子龙共同努力。”
“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之世。”
“小则为家,大则为国。”
赵云惊喜之余,连忙拱手道:
“谢军师!”
赵云作为老刘的保镖,历史上少有独自领军作战的机会。
但他绝对是一位优秀的骑兵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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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中之战时,黄忠曾因约定时间未回。
赵云只带几十骑去找,结果直接撞上了曹操的大军。
赵云是一次又一次突击曹军列阵,把曹军阵型冲的是散而复合。
后来突围后,副将张著又负伤被曹军包围。
结果赵云又单枪匹马,杀入敌阵,救出了张著。
这是赵云武勇的体现。
之后,赵云又摆出了空城计,大破曹军。
被刘备称为,“一身是胆也!”
所以赵云虽然表现的机会不多,但他的武勇,智谋,包括统御能力都是有水准的。
李翊这次带兵来到了谯县南面,自然是对许褚有心思的。
给老刘讨一个更加专业的保镖,然后赵云也能够更加专注于战场拼杀。
算是两全其美。
既勘察好了地形,李翊做了一些布置之后。
既率军前去攻打城父。
城父守将乃截天夜叉何曼也,何仪逃至他处,备言刘备欲将我等赶尽杀绝。
何曼听后,大为吃惊:
“刘备远在徐州,来我汝南作甚?”
“某不记得与他结怨过。”
何仪恨恨道:
“那刘备自诩汉皇宗亲,自然要为朝廷卖命。”
“我等啸聚汝南,为袁公效力。”
“刘备早已与袁公结怨,今发兵攻我等,亦在情理之中。”
竟是如此……
何曼背着手,眉头蹙起,表情凝重。
人报徐州军也杀至城下。
何曼急忙问领兵的是谁。
下人答,是刘备的军师李翊。
“李翊此人,我略有耳闻。”
“前不久,纵横长江东海的海贼薛州,便败于此人之手。”
何曼忧心忡忡地说道。
何仪恨得牙痒痒:
“我与黄帅分兵而走,只为使刘备也分兵。”
“今李翊既领兵至此,说明刘备必带兵去追黄帅了。”
“料李翊手上人马不多,你我合兵一处,可以一战。”
何曼欣然同意,正巧他也想领教领教李翊的实力。
正欲领兵出战,却又被何仪叫住。
“且慢!这徐州军麾下颇有善射之士。”
“使我军士冲锋,未至近前,大多被射死。”
“此前黄邵正是败于此,我等对上李翊,当要万分小心。”
面对覆盖面积极广的强弓硬弩,应对方法只有两个。
那就是派出高机动性的骑兵,直接冲锋或者绕袭。
但汝南多少山地,根本养不了骑兵,更别说这帮黄巾贼了。
另一个方法,如果没有骑兵,那就只能使用盾牌,或者披重甲,强行推过去。
何曼,何仪手下虽然也有皮甲、盾牌,但数量不多。
没办法大量武装底下士兵。
那就只能剩一个笨办法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麾下也有四百来弓手,或可对上李翊。”
何曼讲了自己养了弓手之后,何仪大喜。
此前就是吃了没有远程输出的亏,这一次断不能在输了。
何曼、何仪领军出阵,对上许劭。
而出乎二人意外的是,李翊这次却并没有排出上次的强弓硬弩阵容。
反而是主动进攻,派了五百身披斗具铠甲的勇士,向着军阵方向攻来。
何仪与何曼先是一愣,旋即赶忙排出四百弓手,朝着那五百甲士射去。
嗖嗖嗖!
羽箭飞过,落在前排甲士身上,未能穿透。
没错,李翊所派出的,正是高顺训练的陷阵营。
虽然训练时间不长,跟完全体的陷阵营比不了。
但装备却能够直接披上,全副武装的斗具铠甲,见谁灭谁。
而黄巾军这边的弓手也远远并不是徐州军的蹶张士、强弓手。
他们所用的大部分都是软弓,根本破不开陷阵营身穿的铁甲。
至于强弓硬弩,显然何曼、何仪不具备大规模武装的条件。
“不好!快快挡住!”
眼见陷阵营越冲越近,何曼、何仪俱是慌了神,赶忙指挥前排士兵上前抵挡。
双方接触到的一瞬,瞬间倒下数十人。
陷阵营对这群黄巾军完全就是虐杀。
光是装备上的差距,就注定了这些黄巾军只有挨宰的份儿。
“呵呵,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黄巾贼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李翊笑着对身旁的赵云说道,他刚刚也看出来。
这群黄巾贼是打算跟自己对射。
只是没想到,这次自己改打法了,不按套路出牌。
“我观陷阵营已经压制住了黄巾军的前部,不如便让云带一军,去绕至敌军身后。”
“擒拿贼首,如何?”
赵云提枪在手,主动请示道。
“不必着急。”
李翊挥了挥手,示意赵云稍安勿躁。
“现在何曼、何仪二贼尚未使出全部力数。”
“待其无能为时,子龙方可领云骑伺机而动。”
赵云领命,强行按捺住内心的冲动。
护卫在李翊身旁,耐心等待战机。
此刻前线战场,已经呈现了一边倒的虐杀。
“徐州军竟骁锐至此!”
眼看着自己最精锐的黄巾力士被一个个砍倒在地,何曼心头都在滴血。
“现在为之奈何也?”
何仪赶忙出声问道。
何曼眺望远方,瞧见中军处的李翊,遂拔剑在手,大声道:
“擒贼先擒王,为今之计,只能是先擒得李翊了!”
这是何曼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但整体的装备、士气、训练度差太多了。
跟徐州军正面硬刚,完全是被虐杀。
那么就只能是另辟蹊径,发挥出自身的人数优势。
先让黄巾军士用血肉之躯,在前头顶着。
自己则带一军,绕过去,攻打李翊的所在的中军。
“好,兵行险着。”
“我在此为你押阵,你且放心去罢!”
何仪怂恿何曼前去绕袭李翊中军。
战机稍纵即逝,何曼也顾不得多想。
当即挥剑,领了本部军马,自侧面饶到李翊军右翼。
如此大的阵仗,岂能躲过徐州军的眼线?
很快便有人将军报传回李翊处。
李翊闻言却是一笑:
“正待他来也!”
即命赵云领麾下云骑去迎战。
“杀!!”
一声令下,
一众云骑全部手拿长枪、挥舞马刀,冲杀过去。
尘土遮天,蹄声如雷。
何曼领军冲至半程,见到无数黑影迅猛而来。
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忙调转马头,拨马便往回走。
“何帅!何帅!”
原本随着何曼冲杀的黄巾力士,见主帅突然调转了马头。
大家顿时懵了。
什么情况?
臣等正欲随着,陛下何故先撤?
将乃军中肱骨,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
何曼见赵云军来的凶,拨马便走。
剩下的一群黄巾力士顿时失了主心骨,似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噗……”
云骑杀到,用长枪洞穿了一个又一个黄巾力士的胸口。
众黄巾贼皆骇然失色,再无战意,四散逃了。
……
(本章完)
第137章 李翊才是全职高手啊
第137章 李翊才是全职高手啊
棒棒棒——
羽箭雨点般攒射而至。
就在黄巾军被云骑冲散之时,李翊抓住机会,命蹶张士、弓弩手放箭射杀。
无数黄巾贼倒在箭雨之下。
何仪见何曼单骑出逃,自己又势孤,料抵敌不住。
索性弃了大军,只领本部百十来人,望北而走。
“休走!”
赵云哪里肯舍?
跃马横枪去追,未行数程,迎面正撞上一军。
皆全副武装,面色凶恶。
为头一个壮士,身长八尺有余,腰大十围。
容貌雄毅,勇力绝人。
手提一口钢刀,拦腰截住去路。
何仪在前逃窜,见这壮汉拦路,立时出声喝道:
“兀那匹夫,速速闪开!”
那壮汉横作不理,仍旧挡住去路。
何仪顾不得其他,挺枪便往那壮士身上刺去。
壮汉侧身一躲,猿臂再一伸。
只一合,何仪便被那壮汉活挟了过去。
“啊……”
何仪惨叫一声,其余军士一扑而上,将何仪按住,绑缚了。
余众黄巾贼见何仪受缚,正欲搭救,又见那壮汉力大,惮其武勇,不敢上前。
恰逢身后蹄声如雷,知是赵云领军追至。
料前后各有强敌,不能胜,乃各自散了。
有部分未能走脱的,俱被壮士从人擒住。
赵云领军追袭过来,壮士引军迎住。
赵云望一眼眼前壮士,不见了何仪人马。
又见这一彪人马不似官军,俱持斧枪刀棒,乃举枪问道:
“汝亦黄巾贼耶?”
壮士澹澹答道:
“黄巾数百贼,已尽被吾擒在坞中矣!”
赵云便道:
“我奉军师之命,前来擒拿何仪,汝既擒得,何不献出?”
壮士提了提手中钢刀,答:
“你若赢得吾手中宝刀,我便献出!”
赵云闻言大怒,厉喝:
“汝不交人耶?”
话落,挺枪纵马,便要来刺壮士。
那壮士公然不惧,挺刀来迎。
叮当……
一阵金戈撞击声传出,伴随着一阵火光射出。
一合过去,二人俱是脸色一变。
赵云勒住战马,收枪回身,二目精烁,紧紧盯着那壮士。
“……此贼甚是力大,我当以巧击之。”
赵云暗想,自知自己不能与这壮汉赌力,只以绝伦枪法与之比拼武艺。
二人你来我往,两马相交,转灯儿般厮杀。
瞬间交手了数十回合。
那壮汉一身蛮力,每刀必出千斤之力,来斩赵云。
赵云身法灵动,忽上忽下,兔起鹊落,飘忽难寻。
龙胆亮银枪更是被他使得虎虎生风,千变万化,无数枪影将之笼罩其中。
令人看得目不暇接,分不清虚实。
哧哧……
一阵厮杀缠斗,斗中不时的绽出璀璨夺目的火星。
伴随着阵阵刀兵撞击的声响,震耳欲聋。
两人厮杀许久,未分胜负,各自少歇。
那壮汉体胖,鏖斗一阵,已是满身大汗,全身湿透。
索性脱了衣甲,赤膊上阵,要来接着战赵云。
赵云体能极好,方才斗一阵,反而精神抖擞,愈战愈勇。
重新上马,要来斗这壮士。
早有云骑飞马而出,把前线军报汇报给后方的李翊。
李翊此时正在带人清扫战场,清点缴获的战利品。
原本也知赵云带人去追何仪了,料赵云武勇非常,不会出什么岔子。
是以也未加过问。
而当有云骑把军报传回到李翊处时,李翊也是微微一惊。
即带了人前去查看。
见赵云正在鏖斗一赤膊大汉,急出声解和:
“两位速速停手!”
赵云闻得是军师声音,即停了手。
那壮汉打得尽兴,本来还要继续追着打,但见赵云已经停手。
自己也便停了手。
李翊催马上前,向那壮汉抱腕一礼:
“在下汉左将军,徐州牧刘备帐下军师,李翊李子玉。”
“请教英雄姓名?”
壮汉闻得李翊姓名,表情微微变动。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壮士当即也收刀还了一礼:
“沛国谯县,许褚许仲康。”
言简意赅,未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李翊眼眸微蹙,暗道居然真的这么巧。
城父毗邻沛国,过了涡水,便是谯县。
谯县许氏高达几千户人家,修筑了大量坚固的坞堡来抵御贼寇。
既然能在这里遇到许褚,看来他们老许家已经把坞堡修到汝南来了。
“……误会。”
李翊出言解释道:
“我等也是领了朝廷旨意,奉命来汝南剿贼。”
“我知许壮士领乡里人在此,也是为了击贼,我等本不该如此。”
听完李翊的解释,许褚也未多话,只朝身后人招了招手。
示意大伙儿收起兵刃来。
赵云见此,乃道:
“适才我领兵追至,不见了何仪贼众,问这位许壮士。”
“他只道擒在坞中,又领兵拦我去路,我只道其与贼寇乃是一伙儿。”
“故而上前与之厮杀。”
赵云也开口解释了缘由。
许褚这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
“某知你是官兵,正要试试你的武艺。”
“若你能赢得我手中宝刀,自然交人。”
“若赢不得,合叫你死在我刀下。”
尽管误会已经解除,但听到许褚这话,还是令赵云不由一奇。
“壮士既知我是官府中人,亦要杀我耶?”
许褚正色答:
“某甚少读书,然家兄常以《中庸》之语告诫褚——”
“——君子素其位而行。”
“而今天下纷乱,黄巾虽没,然各地诸侯却拥兵甚众,跨州连郡。”
“虽在其位,却并未素其位而行。”
“以上陵下,以下谋上,各怀异志,以图僭越。”
“若官府中人能自发清缴贼寇,我许氏也不必修筑坞堡,合男女老少之力,自发杀贼。”
“今天下板荡,民生不保,流寇遍野。”
“非是民之祸,乃上位者不能尽其职也。”
许褚讲出了自己厌恶官府中人的原因。
在各类三国游戏中,许褚的智力始终在2、30里面徘徊。
最近的三国志系列,都出到第14代了,许褚的智力却仅有36。
但历史上的许褚智力,绝对是远在及格线以上的。
史书上对许褚的评价是,“谨慎奉法,质重少言。”
人都说诸葛丞相一生唯谨慎,许褚也是。
许褚生性谨慎守法,质朴敦厚而言语很少。
曹仁自荆州来见曹操,曹操还没有出来。
曹仁在殿外与许褚相遇,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本来是想跟他唠唠嗑。
结果许褚却非常不给面子,说:魏王快要出来了。
就直接返回正殿,不鸟曹仁。
曹仁被气得脸都绿了。
他可是曹操的宗族重臣,征南将军,主动屈尊来跟你聊天儿。
你却这么不给人家面子。
许褚回答说,曹仁虽然是亲属和重臣,却是外面儿的藩属重臣。
我虽然是外姓,却充任内臣。
当众谈话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进室内谈话?
我们之间有什么值得密谈的吗?
曹操听说后,更加喜爱和亲近许褚。
通过这件事就能看出,许褚的政治嗅觉非常敏锐。
像某个电视把许褚拍成没有半点儿情商的莽夫,是非常不合理的。
他作为曹营里的外姓内臣,却能在曹操身边工作二三十年。
那一定是非常谨慎,有分寸感的。
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有些名人、文官甚至都不见得有许褚成熟老练。
而造成这种刻板印象的原因,可能还是缘由许褚的外貌。
许褚的外貌是身材雄壮,腰大十围。
上一个腰大十围的名人还是伍子胥。
虽然十围可能是虚数,但可以肯定许褚的形象是个大胖子。而许褚军中的外号叫虎痴。
虎形容他的勇猛,痴则是形容他外表憨痴。
属于是以貌取人了。
总觉得长得胖的人,就跟笨有关系。
恰恰相反,越是胖的人内心反而越是敏感,心细。
比如说戈林,靠着一副憨厚胖胖的外表,骗了全世界的人。
“我来此正是为了吊民伐罪,为民请命。”
李翊向许褚表示自己所辖部队,与别的官府士兵不同。
许褚见李翊部下,皆训练有素,心中亦是暗暗奇之。
“此去不远,便是我许氏坞堡。”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先生不妨来我坞中权歇人马,吃两盏热酒。”
李翊大喜,欣然从之。
随许褚去了谯县。
两地相去不远,半个时辰便到。
许褚先回坞内,须向族人讲明缘由,然后方才能够迎李翊进坞。
许氏一族家大业大,不仅有自己的田产和作坊,还有大量的青壮年。
本来他们的家族势力是比不得同县的曹氏、夏侯氏的。
但他们赶上了游戏版本,遇上了天下大乱。
许氏靠着以许褚为首的青壮年,带领乡里人抗击贼寇。
由此名声大噪,不少乡间游侠,平民百姓纷纷过来投靠。
一下子便壮大了许家的实力。
不过,许氏的修筑的坞堡,并非建在谯县城内。
而是修筑在了山谷里,两面高岗,背靠河流。
中间只一条出口,为得就是防范贼寇。
只要能利用好地形,是可以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抵挡数万黄巾贼的。
很快,李翊、赵云等人到了坞堡。
尚未进去,
只见数百名青壮身披甲胄,有条不紊地出来,排开阵势,严阵以待。
有人不满地说道:
“这许褚邀我等请来,却摆满刀兵。”
“此岂是待客之道耶?”
李翊倒觉无所谓,出言安慰众人道:
“许氏兼顾满城百姓安危。”
“我等领军士前来,彼对我等有所防备也属情理之中。”
很快,许褚从坞内走出。
但这次,他单手拖了一头肥牛出来。
尽管早就听说过许褚有倒拽牛尾的力量,可当亲眼见到时,还是暗觉心惊。
很快许褚走至近前,向李翊单膝拜道:
“此前多有得罪先生,还望先生海涵!”
李翊慌忙下马,上前扶起许褚。
“不知者无罪,况此前我等来时,亦多有失礼之处。”
“该仲康海涵才是。”
许褚正色答:
“先生才策谋略,世之奇士也。”
“辅佐左将军,保境安民,荡除贼寇。”
“勤王护驾,保扶天子,匡扶汉室,幸驾陈地。”
“先生于社稷有再造之功,褚心知实是仰慕不已。”
“恨不能随先生左右,共成大事!”
许褚前后的态度差异,令李翊也颇为惊讶。
暗道许褚此前进坞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许褚回到坞内,即把刘备领军来汝南的消息告诉了族人。
许褚这一脉,以其兄长许定为主。
他们召集其余宗室,一起探讨许氏出路。
乱世之中,各大家族都要买股投资,押注一方诸侯。
许氏自然也不能排除在外,宗室里,主要分为两大派。
一派,自然是心向曹操。
理由也很简单,
曹操与他们是同乡,其中县内的夏侯氏、曹氏在谯县颇有影响力。
投靠曹操,乃顺应时宜。
但这一派的主张,也遭到了部分族人的反对。
理由也很简单。
曹操的基业在兖州,谯县距离兖州隔着一个陈国、梁国。
如果他们投靠曹操,那万一遭到其他诸侯的打击报复,曹操未必能够第一时间来救他们。
虽然曹操已经把治所迁到了豫州的颍川,但颍川距离谯县,依然隔着一个陈国。
现在天子已经迁都到陈地来了,曹操就更难攻打陈国了。
基于这个原因,使许氏家族有部分人,对投曹产生了质疑。
像李典的家族,乘氏李家,人家家业就在兖州。
吕布造乱时,李家敢放心与吕布作对,因为曹操能够第一时间前来救应。
但许氏若遭到其他诸侯打击,曹操能第一时间来吗?
所以,许氏宗室中又分出了第二派,即投刘派。
理由也很简单,刘备离得近。
刘备表奏的沛相陈珪,靠着家族影响力,已经掌控了沛国北方大部分领土。
若是许氏有难,刘备可以第一时间支援过来。
若是投靠曹操,搞不好他们还得举家搬迁,离开沛国故土,饱受迁徙之苦。
但刘备的手已经伸到沛国来了,投刘,他们可以保住沛国的家业。
更别说,现在是刘强曹弱,投刘明显更有前途。
胳膊拧不过大腿。
许氏宗族里面,大部分人都更倾向于投刘。
许定许褚兄弟也算是宗室中比较有话语权的人物,他们也认为投刘才是顺应天时之举。
像沛相陈珪,靠着祖上“三君”的名望,加强了对沛国的统治。
北方已有不少郡县投靠到徐州阵营里去了。
剩下的,基本上也投靠了袁术,曹操。
只有少部分像许氏一样,还在观望形势的。
现在李翊带兵前来,许家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契机。
商议既定,许褚便亲自去抓了一头肥牛,来进献给李翊。
一为请罪,二为示好,表明许家的态度。
李翊反应倒也快,察觉到许家态度暧昧,当即握住许褚的手表示:
“仲康年少成名,豫州之民无不闻仲康英名。”
“翊已是仰慕已久,若是能携手共事。”
“我当将仲康举荐给刘将军!”
许褚大喜,即在前头亲自为李翊引路,进入坞内。
许褚大兄许定,领着宗室内十来个宗老,一同出迎。
许定,字伯安。
历史上名气虽不及其弟,但也算青史有名。
在曹营官至振威将军,执掌虎贲卫。
以外姓成为曹操的近侍,并官居高位,可见其能力也是不小的。
“我等在此恭候李先生久矣!”
许定上前执礼,他与许褚虽为兄弟。
但身材却比之许褚显瘦,更像一个正常点的壮士。
“有劳诸位!”
李翊当即拱手还礼,与众宗老一一见礼。
宗室中不少人听闻过李翊之名,见他谦谦君子,彬彬有礼,顿时好感倍增。
见礼过后,许定又命人烹羊宰牛,款待李翊、赵云。
还拿出了坞内珍藏了多年的美酒,只为一醉方休。
“翊奉左将军之命,领兵剿贼,路过汝南。”
“不想遇上诸位英雄,实乃邀天之幸。”
李翊举起酒碗,非常熟稔的开始敬酒。
“此前因一时之误,冲撞了许壮士。”
“为此,翊当自罚三杯水,权当赔个不是。”
话落,一连干了三大碗。
许褚有些受宠若惊,当即起身还礼道:
“褚此前才是多有得罪,哪里敢受李先生敬酒?”
“先生敬我三杯,我当罚水一坛!”
许褚也是非常会来事儿,说完,直接举起酒坛,狂喝痛饮。
李翊暗自颔首,酒桌文化真的就是服从性测试。
在勾心斗角的职场上,真是屡试不爽。
随后,李翊又挨个与诸位宗老敬酒。
李翊作为刘备重臣,徐州二把手,言谈间却丝毫不以傲气凌人。
只以晚辈之姿,谦逊地向诸宗老慰问。
言谈间,还多次问计宗族中是否有困难,去岁收成如何。
大家都对这个能说会道,谦逊有礼的年轻人,充满了好感。
有时候,一个高情商的人,真的就能在政治问题上力挽狂澜。
更何况许氏本就已心向刘备。
在经过李翊这一通敬酒慰问之后,大多数人都被李翊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此前还有少数,仍旧心向曹操的宗老,立场也开始潜移默化的转变。
暗觉投靠刘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很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翊自觉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询问道:
“我观伯安,仲康两位壮士,皆乃当世豪杰。”
“奈何屈身于一隅,每日与贼寇相击?”
……
(本章完)
第138章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第138章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李翊试探性地抛出了橄榄枝。
许褚与许定对视一眼。
许定率先开口,说道:
“我等兄弟又何尝不想立功于世,流芳于后?”
“只恨此身低微,不能匡扶帝室,驱逐国贼耳!”
虽然许氏也算地方豪族了。
但跟隔壁曹氏、夏侯氏还是比不了,尤其在名望上。
他们许家在地方再有势力,也终究只是市井小民的身份。
而隔壁曹操呢?
19岁就举了孝廉,成了洛阳北部尉。
30岁出头,就成了西园八校尉,直属于皇帝,只听命于天子一人。
而曹操之所以能位居如此高位,仅仅是因为他写了一篇作文:
——《我的太尉父亲》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许褚向来寡言,但闻得兄长如此说话,还是忍不住发出几句由衷的感慨。
“我兄弟俩素爱兵事,只是若天下太平,百姓康居,边塞安宁……”
“我等又何须学这劳什子武艺兵书?”
“纵不得扬名于世,也好过每日与盗匪争斗。”
许定点了点头,帮腔道:
“我等百姓既在小民之位,虽难为天下谋,却可为乡土谋。”
“是以聚集乡里宗室,修筑坞堡,抵御贼寇。”
“每日磨炼武艺,时时砥砺自己,为的就是将来有用武之时。”
李翊见此,当下也不再犹豫,果断伸出橄榄枝。
“两位兄长既有如此豪情壮志,何不随我一同跟随刘将军。”
“征战天下,救护苍生?”
“事若济,小则可以立功封侯,荣妻荫子。”
“大则保境安民,匡扶王室,万世留名!”
许定、许褚闻言,俱是喜出望外。
赶忙离席,躬身拜道:
“李先生之言,正是我兄弟二人心中所想。”
“非是我等不思报国,实乃是报国无门。”
“今我等宗室商议,若蒙刘将军不弃,我等愿意投身于刘将军麾下。”
李翊大喜,手执二人手道:
“两位兄长若是愿意投效徐州,则是邀天之幸!”
“我代刘将军谢过二位!”
许氏兄弟连忙还礼,皆表示愿意为了刘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酒宴过后,
许定联络许氏其余宗老,一同敲定归顺徐州的具体细节章程。
然后许定及其余比较有名望的宗老,向李翊献上一碟书札。
里面记录了坞堡中的人口、土地、粮食、牲畜、军械等等。
记录之详细,全无保留。
这是许氏在表忠心。
李翊收下书札,重赏许定及几位宗老。
又命军士拿出此前缴获的耕牛牲畜,绢帛金银,分赐给剩下许氏有名望的宗老。
宗室各长老在拿了李翊的好处后,知李翊乃良善厚道之人。
许氏跟着他,肯定吃不了亏。
于是再无顾忌,纷纷向李翊投诚。
李翊安顿好许氏众人,又差人修书一封,寄给南方剿贼的刘备。
跟他言说了谯县坞堡的事。
刘备南下后,一路急行军,甚至都没有到固始,就追上了黄邵。
黄邵仓促应战,为刘备所破。
关公突入阵中,阵斩了黄邵。
剩下黄巾余众,四散逃了大半。
未能逃走的,则纷纷向刘备投诚。
刘备将众人安顿好,分赐粮秣。
黄巾诸贼无不感恩戴德,纷纷表示再不敢与刘将军作对了。
刘备又问众人是否愿意跟随他,回沛国去。
若是愿意,他可以给他们田地耕种。
众人感念刘备之德,纷纷表示愿意。
刘备欣然纳之。
他倒也没说要把这群黄巾兵迁到徐州去,也是不想让他们背井离乡。
只说让他们去沛国,仍是留在豫州。
在纳了黄巾贼后,又得了李翊书信,刘备便领着关羽、徐晃北上,往谯县坞堡去了。
由于军中多了不少黄巾贼,行军速度也慢了不少。
李翊一连在坞堡等了数日,这才等到刘备来。
这几天他在坞堡,陪着许褚等人操练兵马,交流练兵经验。
李翊从中也跟着学了不少。
随后,李翊将许氏兄弟介绍给刘备。
刘备闻说后大喜,即拜了许定为校尉,许褚为都尉。
“今贼寇已定,又掳了不少黄巾贼,可回徐州去否?”
刘备问李翊道。
李翊颔首,说道:
“此次南下不仅收获大量财帛金银,还笼络了许氏,已经超额完成翊此前定下的任务。”
“咱们可向北,先去小沛,把俘的黄巾贼交给陈汉瑜,交由他安置其屯田。”
“然后自小沛向东,回下邳去也。”
刘备欣然从之。
点齐军马,准备出发前往小沛。
许定、许褚两弟兄则带了宗室数百人,跟着刘备一同去往小沛。
陈珪知刘备要来,也是亲自出城相迎。
现在这位刘使君,早已不是当初那位初入徐州的刘使君了。
当时刘备要统治徐州,尤其讨看他们下邳陈氏的脸色。
但现在的刘备何许人也?
汉左将军,天子亲授徐州牧。
大权独揽于一身,也不再是徐州众世家可以随意拿捏的了。
除沛相陈珪之外,其余郡县的县令、县长都来了小沛,拜见刘备。
毕竟这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跟他比,自己就是个微末小官儿。
肯定得多争取个露脸的机会。
刘备一一抚慰众人,又考核了诸官的政绩。
然后一一予以鼓励嘉奖,众人这才心满意得退去。
刘备将俘获的黄巾贼,仅农具耕牛种子一并交予陈珪。
跟他交代了一些屯田事宜,便匆匆回徐州去了。
回到下邳以后,李翊也正式将自己构划灭亡袁术的大战略,向刘备说了。
“淮泗人口百万,土地肥沃,河流众多,乃膏腴之地。”
“我徐州则是四战之地,若不能据有淮泗,便是无根之地。”
“此前困于诸事繁多,翊未尝向主公讲述攻灭淮南的具体战略。”
“如今诸事既定,翊以为可以着手准备了!”
李翊把自己的战略方案,有条不紊,深入浅出地给刘备讲了。
淮泗为何对徐州重要?
因为若想以徐州为根基,没能没有一个大后方。
而淮泗就是这样一个天然的粮仓。
后来的邓艾,就是专门在淮泗一带屯田。
不仅利用淮水、颍水,灌溉了两万多倾肥田,还连通了三百多里的水运大道。
而得到的收获便是,每年三百万斛的粮食产出。
再对比一下丞相五次北伐,几乎每次都是困于粮食不足而被迫撤军。
就可以想象当时的局面有多艰难。
“如今徐州船匠自取岁开始便紧锣密鼓的打造船只,如不出意外。”
“最迟四月之前,便能够全部下水。”
李翊将地图铺开,为刘备详细的规划战略方向。
“广陵陈元龙、还有甘宁、蒋钦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训练艄公水手。”
“我们要把主战场转到豫州来,借着颍水、涡水南下,直攻袁术寿春。”
“然后命元龙自广陵发兵,走长江水路,绕袭九江后背。”
“前后夹击,使袁术首尾不能相顾。”
刘备认真的听着,随后又问:
“何时可以全面开战,发兵淮南?”
“秋收过后。”
李翊不假思索。
目前才刚刚开春不久,最是应该养民,积攒力量的时候。
随着屯田在徐州全境的推广,秋收一定能够收获不少的粮食。
只有这样,才能够跟袁术全面开战。
这也是李翊的外交风格。
不去打没有把握的仗,如果非打不可,那就往死里打!
“……嗯,还有大半年。”
刘备微微颔首,一捋胡须道:
“这期间你我可得好生做足准备。”
“乐意效劳。”
李翊微微一笑。
如今徐州的船只正在似下饺子一般落水。
陈登在广陵,有着甘宁等人的协助,艄公、水手也是不断增加。
还训练出了不少能够水陆两栖作战的精兵。
陆军方面,赵云、田豫、牵招负责训练骑兵。高顺负责操练特种兵——陷阵营。
许褚许定两兄弟负责训练虎卫,用来作近卫之用,必要之时,也可投入战场。
至于剩下的部曲,则分别由他们自己的统帅负责训练。
比如关羽、张飞、徐盛、太史慈等,他们都是有分配到部曲的,人数不等。
这期间,李翊与刘备时常带着酒肉过来犒赏军士,鼓励大家好好训练。
至于农业方面,典农校尉鲁肃,与王脩、孔融等人都要帮衬。
尤其孔融,尤其感激刘备能够将天子王驾迎到陈国来。
这样他便能不时去朝拜天子了。
在屯田方面,孔融也是积极帮衬。
别看他打仗菜,
但在北海数年,修复城邑,崇学校,设庠序,举贤才,显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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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绩方面还是拿的出手的。
最重要的是他的名望很高,即便很多市井小民都听说过孔北海的大名。
很多小民都乐意为他效劳。
至于装备,农具等,以麋竺为首的士人豪族掌控的铁官营,也是开足马力,全力打造。
李翊主动找到这位大舅子,告诉他可以不惜任何成本,全力打造铁甲,刀兵。
至于铁矿,除了与青州的交易之外。
鲁国、沛国也是产铁大国。
那里开采出来的铁矿,通过泗水,走水路运送回下邳。
最后,剩下出来的海船,仍旧命人出海前往辽东交易。
主要挑选的,是太史慈上次带出海的战士。
他们已经有了丰富的出海经验,可以独当一面了。
同时,由于已经和公孙度建立同盟。
李翊也能够放心的和他交易,是以扩大了商船规模。
除了带了精盐之外,还带了中原特产。
饴、咸鱼、珍珠、绢帛等等。
可以购置大量的马匹回来。
先甭管养不养得起,马儿反正饿不死。
顶多就是不给你喂粮食,让你成为战马。
作为役马,也是能提高运输效率的。
何况马儿在古代之所以是重要的战略资源,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能够救急。
必要之时,马儿可是重要的备用口粮。
多屯一些不是坏事。
总之,诸事既定。
凡刘备、李翊到处,民众皆竭诚欢迎。
真可谓占尽天时!
虽多年后,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两年多下来,李翊与刘备募集了大量的流民。
在徐州安置了足有几十万人众。
其中有大半都是徐州本土人,受战乱影响,而流离四方。
这些流民的加入,极大推动了徐州屯田的发展。
考虑到徐州目前的高速发展。
经过估算统计,李翊等徐州高层,一起向刘备上书,可以再扩军一万人左右。
以徐州目前的生产力,养得起。
并且,这也是为了秋收后,为覆灭袁术做足准备。
而在徐州紧锣密鼓的备战之时,中间还出了一个小插曲。
那就是荆州刘表突然中止了与徐州的贸易。
无他,刘表敏锐的政治嗅觉,发觉情况有些不太对。
尤其现在天子东归,刘备被朝廷委任了左将军的高位。
并且赵云还被朝廷授予了九江太守之位,庐江太守的官位也落在了曹营中人手里。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按刘表原来的打算,他不断给徐州输血,为得就是插足扬州事务。
结果庐江、九江的归属权,全落在了曹刘手里。
他刘表连口汤都没得喝。
这让刘表大为不满。
徐州方面也有话说的,说不是我们不想把庐江的表奏权给你荆州。
可问题是这是朝廷的旨意,咱们也没法反对,你说对不对?
难不成景升兄认为朝廷说的不算?
刘表身为汉室宗亲,当然不敢说朝廷、天子做的不对。
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而接下来,徐州的一系列操作,更是令刘表大为警觉。
那就是把荆徐二州的交易内容,全部变为了粮草。
徐州大肆屯田,肯定是要起征伐之事。
刘表料定刘备不久将打扬州。
一旦真打成了,那扬州可就真落入刘备手里了。
此前说好的庐江表奏权并未交给刘表。
现在若是让刘备打下扬州,那刘表就彻底失去了插手扬州事务的机会。
是以,他果断停了与徐州之间的贸易。
而徐州方面对此却丝毫不慌。
老刘这边,徐州已经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一致对外了。
而刘景升荆州方面,却是各派争斗。
蔡、蒯、庞、黄四大世家,垄断了荆州的权力。
尤其江夏的黄家。
要知道徐州与荆州的贸易,主要就是通过江夏与广陵之间的长江水路,来进行交易。
而刘表对江夏的掌控力却极为薄弱,大权都落在了黄家手里。
你刘表能够拒绝与徐州的贸易,还能阻拦手下人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利益的驱使下,黄家大量宗老都私自与徐州进行交易。
而刘表对此却无可奈何,无能为也。
尤其像黄祖,人家当年射杀孙坚,可是实打实帮了刘表一把。
江夏大权几乎尽在其手,靠着强大的荆州水军,整个长江水道,都被黄家控制着。
此前的贸易搞得好好的,大家都有钱赚。
你刘表倒好,一拍脑袋,把贸易说断就断了。
这会打乱多少人的章程安排,动了多少人的蛋糕?
此前准备好的货物,又会滞销多少?
他们要如何处理?
倒进长江里吗?
反正对这些士人豪族来说,倒进长江里,也好过贱价卖给市井小民。
所以江夏方面,对刘表的贸易禁令置于不顾,仍旧私自与徐州贸易。
而荆州其他州郡豪族,也暗自联络黄家,借他手的当中间商,托他一并交易了。
刘表控制不住,暗思自己禁不禁贸易,这些世家仍旧要与之贸易。
我反倒一分钱赚不到。
索性又恢复了与徐州的贸易。
至少这样自己还有钱赚。
……
就在徐州勃勃发展之时,位于徐州广陵南部的曲阿,孙氏也在这里快速发展。
此时,孙策的舅父吴景,堂兄孙贲都带了自己的部曲,前来投靠他。
孙策实力大长。
而其发小周瑜,也利用他们家族的影响力,在庐江舒县筹措了大量粮秣。
按照原来的计划,孙策在曲阿休养一年,就是为了在第二年攻打吴郡。
灭了许贡,夺取江东。
现在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孙策的伤势也早已康复。
他们目前在江东已经有两万人马了,其中多亏了其舅父吴景的加入。
光是吴景这一部就有七千人众,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孙策对其也是颇为倚重,每次出行必带着他和周瑜。
在力量攒够之后,孙策即召了麾下诸将过来议事。
“去岁我等制下战略,将在今年开春之时,攻打吴郡许贡。”
“现在如何?”
孙策高居于堂上,望着麾下诸将。
其中其父孙坚留下的老将占了大半。
话音方落,以黄盖为首的元老纷纷出列,朗声说道:
“我等俱已做好准备!”
“就请主公发令,南下攻打许贡!”
话音方落,其余诸将亦是慷慨激昂,纷纷出列。
“时刻准备着!请主公下令!”
声音洪亮如钟,响彻大堂。
孙策英武的眉宇间却闪过一丝迟疑,并未着急回应。
“那北方呢?”
“北方怎么办?”
孙策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懵。
少主这什么意思?
“公瑾,你来说。”
孙策给了旁边周瑜一个眼神。
周瑜会意,撩衣出身,说道:
“近日接到消息,徐州正在大肆扩充人马,购置粮食。”
……
(本章完)
第139章 李翊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第139章 李翊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周瑜把一封前线刺探到的军报,甩在了众人脸上。
其大体内容为,徐州在全境推广屯田,扩充军马。
并且与北方青州的袁谭,荆州的刘表互通贸易,囤积了大量粮草。
此外,由于丹徒与广陵一江之隔。
孙家人发现广陵的船只明显增多。
与去年相比,翻了一倍不止。
这还只是明面上看到的,至于徐州背后还在生产多少,犹未可知。
孙策面色凝重,背着手,缓步走下阶来。
“我观刘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终不为人下。”
“其身边李翊,我此前曾与之有过一次照面。”
“其人深有韬略,有统御之术,其谋未可测也。”
“此二人相合,正似猛虎而添飞翼。”
“兼之张飞、关羽者,皆万人之敌也,用做刘备爪牙,为之死用。”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孙策雄心勃勃地打算平定江东。
却发现自己北边儿的头上多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才两年多的时间,徐州已从二屠中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这高速增长的实力,令孙策也不由心惊。
周瑜心中微沉,蹙眉说道:
“那刘玄德起于北地,以枭雄之姿,而有李翊奇策之士,关羽、张飞熊虎之将。”
“生平未尝得水,今据徐州,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
“当早图之!”
原本众人还在筹备着讨伐吴郡许贡的事宜,没想到刘备暴涨的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可控范围。
孙策心下一沉,接着说道:
“去岁在广陵时,李子玉曾许我以同盟,邀我共击袁术。”
“我虽未应下,但也没有否决,只待将来以观时宜。”
“可而今看来,刘备有李翊为辅,似乎已不须借用我孙家之力,便能挑战袁术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面相觑,蹙眉不语。
周瑜陪着一唱一和:
“当孙氏于徐州而言没有利用价值之时,将为之奈何也?”
此话一出,众将无不心头一紧。
要知道,他们所在的曲阿、丹徒离徐州的广陵仅一江之隔。
要是刘备真想灭他们,只需遣一支劲旅,旦日便可抵达。
按照孙氏原本的构想,徐州既要忙于对付袁术,还得应付西边的曹操。
尤其是兖州曹操,按理说曹刘两家是最应该打起来的。
岂不论兖徐二州地理位置上的冲突。
曹操此前二伐徐州,所过多所残戮,与徐州有着深仇大恨,怎么着也该拼个你死我活。
可两家竟然和解了,不但没能打起来。
反而有联合攻打袁术的意思。
若是曹刘两家合力攻打袁术,饶是他四世三公的家底再厚,恐怕也是难以抵挡。
“袁公路不能成事,我领兵在此,本不愿听其任用。”
“只是我孙氏与袁术唇齿相依,若果真袁术为曹刘两家侵吞。”
“以我目前之力,实难抵御这二人。”
孙策能感受到,曹操、刘备都不是泛泛之辈。
这两个人要是联合起来,自己对上他们还真没几成胜算。
“主公,您的意思是?”
程普站起身来,主动开口询问道。
孙策目光逡巡一圈,才慢慢张嘴说道:
“我意调头西转,先攻丹阳刘繇,后取吴郡许贡。”
什么!?
此言一出,立马激起千层浪来。
南下的方针自去年就已经定好了。
为了南下攻打许贡,大家休兵这一年期间,物资全部屯在了南边的吴县。
如果突然调头,光是物资转运就得耽误个小半年。
大家都没能理解孙策这个决定。
尤其以舅父吴景为首,更是立马站出来,劝阻孙策一定要保持冷静。
“伯符可莫要意气用事!”
“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不慎。”
“自去岁始,我等便已定下南下方针,先攻由拳许贡,然后是乌程严白虎。”
“二者皆破,便可乘胜追击,直取钱塘。”
“钱塘若下,便能打开南下会稽的道路。”
“取下吴郡、会稽,丹阳、豫章亦是囊中之物也。”
“江东之地,早晚为孙氏所取。”
“今何故突然变卦,要改打丹阳?”
吴景是孙策部曲中最有实力的,并且他还是孙策的长辈。
在军中的话语权很重,就连程普、黄盖、韩当等孙坚一朝的老将都得敬他三分。
孙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做出这个决定,他也是考虑了很久,下了很大的决心。
“……此也是无奈之举。”
孙策蹙起眸子,沉声说道:
“适才公瑾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徐州不久就会对袁术动兵。”
“诚如是,则陈元龙必从广陵发兵,渡江绕袭九江后路。”
“我等若举大军南下,则曲阿、丹徒后背皆露于徐州人。”
“此不得不防。”
孙策讲出了突然改变战略的原因。
如果他们南下,则曲阿、丹徒的后背就暴露给了徐州人。
谁能保证以陈元龙的雄心,不会捎到手把他们给灭了?
孙策可不想自己南下打着打着,结果家里水晶被偷了。
所以他宁愿冒着转移物资的风险,多浪费半年时间,也不敢把后背露给徐州。
不是孙策不敢用险,而是刘备此人太有野心,他不得不防。
尤其周瑜也多次强调,徐州刘备是一个远比淮南袁术更加可怕强大的对手。
必要之时,联合袁术,驱逐徐州人也不是不行。
“唇亡齿寒呐……”
孙策背着手,“曹刘化干戈为玉帛,共攻袁术,我等若不帮一把,下一个便是我们了。”
这才是孙策最担心的事情。
袁术家大业大,孙策目前都还是依附于他的。
若是他被灭了,孙家人能扛得住曹刘的进攻?
所以于情于理,孙策都不能对淮南坐视不管。
更别说,一旦广陵方面出兵,截断了长江。
那孙策直接就失去了与江北的联系。
在江北,他还有不少宗室将领,在袁术手下领兵。
尤其在历阳,孙辅、孙香足足有一万多部曲在那。
退一万步讲,袁术即便真的被灭了,那也是死不足惜。
可他的宗室不能也死在那儿。
这可都是他孙策未来创业的资本呐!
“伯符此议不妥!”
吴景驳斥了孙策的战略主张。
“此一举实在太险了。”
“徐州军势大,不管他们过不过江,都不是我们孙家能够左右的了的。”
“为今之计,只有坐看淮南成败。”
“若袁术胜,自然再好不过。”
“若刘备胜,亦会损耗不少的元气。”
袁术虎踞淮南,兵精粮足。
保守估计,可以动员出五六万的兵马来。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此前袁术攻广陵屡屡失利,是因为他是进攻方。
现在如果他变为防守方,尤其同时坐拥九江、庐江两大郡,有纵深,有防守。
刘备同样不易取。
按照吴景的估算,刘备若真想全面覆灭袁术。
少说也得动用十万人。
并且战事最少最少也要持续一年。
要知道,战事最是伤民。
倘若徐州真的发狠动员出十万人来,那请问你会消耗多少元气?
需要多少时间来恢复?
灭了淮南之后,还有多少余力来打孙氏?
这期间至少又能争取到一年的时间。
“只要我们行军够快,两年之内,一定可以打下吴郡、会稽。”
“若是再快些,豫章也不是不可得。”
“相反,若是袁术果真为徐州所灭,我等才更应该坐看成败。”
“这是我们脱离袁氏的大好机会,实不该蹚这趟浑水。”
吴景曾任袁术的督军中郎将,在他手下多年,深知此人不能成事。
被灭只是时间问题,孙策实在没必要浪费兵力去救他。
“至于历阳孙香、孙辅的部曲,也好借着战乱,趁机脱离袁术。”
“使之渡江来,与我等汇合。”
“徐州人若果真要与袁术全面开战,并无理由拦我孙氏的人马。”
众人纷纷点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徐州方面没必要在打袁术时,扣住他们孙家人不放行。
“目前朱治在钱塘,由他北上攻打由拳,我们再由吴县南下配合,南北夹击。”
“许贡必然不是我等敌手。”
“之后顺着吴郡南下,攻打王朗,不但能够拓展疆土,还能够连通丹阳南部。”“这才是取丹阳的好机会。”
“现在调头西打,物资周转困难不说,我等只能困守吴郡半地。”
“实在太过弄险。”
“即便真能防备徐州人,可徐州若真要加兵于我等,我等又能如何呢?”
“现在南下,值得冒险!”
话音方落,程普、黄盖等老将纷纷站出来应和。
孙策神情凝重,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放任徐州军南下不是件好事。
“……眼下也只能是如此。”
孙策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自己今日的决定,将来不要后悔。
“不过历阳方面,须遣人说一声。”
“就说若徐州军果真来攻,不必抵抗,任由他们进驻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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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陈元龙白得了历阳,不会截住江水,不放孙香他们过江。”
众将从其言,接着去筹备南下的战事了。
程普自亲自渡江前往历阳,知会孙香等人,莫要抵抗徐州军。
白白浪费手中兵力。
……
……
时间快如飞梭,很快来到了四月份。
按照李翊秋收后全面开战的构想,徐州还剩下不到半年的准备时间。
这期间,李翊主要做的,就是跟鲁肃、孔融等人大肆征发民夫。
这也是打仗烧钱的原因之一,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
后勤你不得不用民夫,民夫你不得不给钱。
而最重要的是,民夫被征发了,会导致民间劳动力的缺失,从而引发一系列的社会矛盾。
所以越是大规模的战事,持续得越久,越是伤国力。
李翊为了筹备这场覆灭袁术的全面战争,足足要筹备三年之久,才敢动手。
首先,仅是为了照顾广陵陈元龙这一路兵马,少说得征发一万五千名民夫。
至于汝南方向的主战场,民夫至少三到五万不等。
其中有部分人,可以直接用此前在汝南俘获的黄巾军士充数。
除了民夫的征发之外,最最重要的是便是粮草供给,这也是为了后勤保障。
这几月下来,李翊委托典农校尉鲁肃,让他严格管控粮食配给,禁止粮食外流。
又托了别驾麋竺,请他再拨一笔款下来,大肆购买猪、牛、羊、鸡、鸭、蛋等肉类。
为得就是给士卒加餐,补充蛋白质。
士卒每天都在高强度的训练,如果再不吃好点儿,难免怨声载道。
此外,军械、甲胄、投石车等战场装备,也在紧锣密鼓的打造。
仅三月份的支出,就高达一千五百多万钱。
刘备这辈子还从来没打过这么大规模的仗,从未意识到大规模战争竟会如此烧钱。
心头还是有点肉疼的。
但李翊出来劝导他,为了淮南战事,必须要咬牙忍一忍。
徐州的大动作,肯定是惊动了周边诸侯的。
首先是北方的袁绍,发觉刘备在徐州动员出了大量人马,并且囤积了大量粮食、器械。
肯定是要有大动作了。
袁绍与刘备现在是盟友关系,他倒是相信刘备不是来打自己的。
但是他却惊讶的发现,徐州能够动员出来的兵力,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这貌似不像是遭到过两次屠城的徐州,所能动员出来的兵力啊。
“刘玄德有骁名,在徐州甚得众心。”
“此前其举奏我儿为茂才,我便默许其接领徐州。”
“今其在徐州势力似乎非两年前可比,我等是否还要维持与刘备的盟友关系?”
袁绍召集诸大臣至正殿来议事。
许攸与李翊关系甚好,不久前李翊又差人送了几辆载满钱粮的牛车过来。
请许攸在袁公面前多美言几句。
并且向许攸保证,徐州从未想过要与河北争雄。
实在是因为袁术倒行逆施,徐州不忍见众生疾苦,这才吊民伐罪。
这也是为了袁公着想啊……
许攸在受了李翊的好处之后,本就满心欢喜。
兼之李翊言之凿凿,一再表明徐州远远比不上河北。
他李翊更是山野庸才,与河北诸谋士相去甚远,哪里敢有北望之心?
许攸遂更加放心,对袁绍劝谏道:
“今刘将军在徐州,本无过失,奈何加兵于他?”
“况徐州动员兵力,实为征伐袁术,此亦是利好明公之举。”
“袁术在淮南多年,兵精粮足,刘玄德岂是轻易可敌的?”
“二虎相斗,必有一伤。”
“无论谁胜谁负,都是我河北得利。”
袁绍闻言,觉得有理,又问许攸道:
“依子远之意,当如何安置徐州刘玄德?”
许攸一捋颔下胡须,咧嘴笑道:
“如今刘玄德动员徐州全部兵马,打算征伐袁术,我等可以坐观成败。”
“依照不才之见,不妨暗资刘玄德钱粮军械,以助其攻伐袁术。”
“一来,可以平衡淮南与徐州的实力。”
“二来,刘玄德见我河北资助于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不必瞻前顾后,可以全力攻打袁术了。”
“袁术若灭,徐州与淮南必是满目疮痍,二虎皆伤。”
“等到那时,明公已经灭了公孙瓒,统一北方。”
“便可以放心的渡河,进攻河南,一统天下。”
“此天命在河北,愿明公察之!”
袁绍闻言大喜,这句话正是他想听到的。
其实,袁氏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
历史上的袁术就称了帝。
而袁绍虽然没有称帝,但他却有这个想法。
还专门试探了一下河北群臣的态度,结果遭到了强烈反对。
袁绍只能灰溜溜地暂时将此事搁置。
没想到后来官渡之战爆发,袁绍直接一病不起,再也没有机会称帝了。
“善!”
“既如此,子远可速去操办此事。”
“备好军械、钱粮,送去徐州。”
“一来表我河北诚意,二来助其攻伐袁术。”
袁绍大手一挥,尽显土豪哥本色。
许攸闻言大喜,连连称喏。
暗地里嘴角却是微微一翘,这下又能够贪污一笔了!
河北方面的回应很快传来。
刘备对袁绍的态度又惊又喜。
他原本还担心徐州方面展现出过于强大的动员能力,会引起袁绍的忌惮。
导致徐州瞻前顾后,不敢全面对袁术开战。
没想到袁绍竟意外的送来了钱粮军械,以示亲善。
这确实超乎了刘备的预料。
李翊向老刘解释道:
“河北派系斗争激烈,尤以河北派与汝颖派争锋相对。”
“这便使得袁绍耽于信息差。”
“我们此前交好的许攸,贪而不治,使他在袁绍身边吹吹耳旁风。”
“袁绍居高而不能察,故而低估了我徐州的实力。”
微微一顿,又联想到他与许攸交代的徐州情况。
是半真半假,于是又补充道:
“谎言并不可怕,这世上,真话说一半。”
“往往要比谎言更加可怕。”
刘备颔首,认认真真地听着。
“军师的外交战略着实厉害。”
“昔苏秦、张仪用纵横之术时,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今观军师用计决策,则意出张、苏远矣。”
“此岂不诚大丈夫哉?”
刘备对李翊构划的外交战略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原本以为能让袁绍暂时按兵不动,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没想到还能够使袁绍送来钱粮资助,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张仪当年弄楚怀王如婴儿,今观李翊之策略,亦不遑多让。
只不过他的军师,比之张仪,除了搞外交之外。
还能搞内政,搞屯田,搞生产,对外还能独自领兵。
虽张仪、苏秦复生,刘备也是万万不换的。
“袁绍这一路诸侯已不必担忧,现在还有另外一路诸侯,须我等努力。”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刘备眨巴眨巴眼睛,当下已经会意,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曹操!”
……
(本章完)
第140章 我准备了一桌好菜,请了两桌客人来吃
第140章 我准备了一桌好菜,请了两桌客人来吃
曹操此前也算被李翊整的够惨的。
此前兖徐瓜分豫州之时,商议好的是刘备拿鲁国、沛国。
至于鲁沛西边的领土,则不予过问。
曹操正是念及此,才修好与刘备之间的关系。
结果,当他从兖州的内乱中走出来,想要攻打陈国之时。
却被徐州方面横插一手,拦住了。
当时曹操想着先来个缓兵之计,暂时搁置陈国,转而去攻打颍川。
等之后实力壮大恢复了,再反打回去。
结果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间隙。
李翊居然一手策划了,天子东归,幸驾陈地一事。
现在倒好,曹操是真的没法攻打陈国了。
天子王驾在此,他要是敢出兵。
刘备完全可以以谋逆造反为由,号召天下诸侯共击之。
陈国便这样成了隔开兖、徐之间的中立国,谁也吃不了。
看似公平,实则还是曹操吃亏。
因为陈国把沛国给隔开了。
徐州倒是挨着沛国的,可以放心吃。
但曹操老家沛国谯县,却直接成了飞地。
曹操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跟刘备一起受了朝廷的册封,一同扶持朝廷中枢。
先暂时将眼前矛盾搁置,合力对抗二袁。
虽然刘备在徐州紧锣密鼓,准备征伐袁术,并未通知曹操。
但曹操对此肯定是心照不宣的。
不论是曹操的颍川也好,还是刘备的沛国也好,都是要打汝南的。
通过把主战场转到汝南来,也能够最大程度发挥曹刘二家的实力。
淮南富庶,不论刘备还是曹操,都不可能一口吃完。
如果两家一起吃,不仅能提高对袁术的胜率,还能尽快消化掉淮南的土地。
从战伤中尽快恢复过来。
面对徐州的紧锣密鼓,曹操也一刻未闲着。
一面用枣祗、韩浩抓紧屯田。
一面又遣满宠去收服汝南西界。
汝南西界朗陵县地方豪强李通,见曹操派人来,遂主动带领部众向颍川投诚。
曹操大喜过望,重赏李通,又任命他为振威中郎将,仍旧令其屯于汝南郡西界。
曹操、刘备两家同时往汝南方向,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
此一举动,令远在寿春的袁术不禁有些悚然。
“这曹阿瞒,刘大耳是想要干什么?”
袁术走在寿春的宫殿里,眉宇间一川不平,鹰隼的目光扫过殿上群臣。
众朝臣面面相觑,皆怕惹事,而不敢谏言。
唯有长史杨弘开了口:
“徐州与我淮南交战数年,自刘备上任之后,其状更烈。”
“今曹、刘二辈皆世之枭雄也,早有并吞江南之心。”
“我淮南不得不做好准备。”
“今可多遣密探,北上查探,监视曹刘二贼动向。”
“然后方可缓图。”
缓图……?
袁术眉梢一挑,冷声道:
“如何缓图?”
来自老板的灵魂拷问。
当你提出一个方案时,老板让你说出来具体的实施步骤。
杨弘面色一紧,皱着眉头,为难道:
“刘备势大,我淮南对付其一家已是不易。”
“若是再来一个曹操,双拳诚难敌四手啊……”
哼!
袁术闻言,一挥衣袖,厉声叱道:
“术生年以来不闻天下有刘备!”
“彼并无功德加于百姓,竟敢觊觎我之州郡!”
话落,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一名粗犷的汉子身上。
“张都尉,前日派你前去刺杀刘备一事。”
“进展的如何了?”
被袁术点到名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曹操有着杀父之仇,杀死曹嵩的元凶张闿。
张闿本为陶谦帐下都尉,因劫了曹嵩车驾,抢夺了其财物,怕遭到曹操报复。
故而前往淮南,投靠了袁术。
历史上的袁术可是一个老阴批。
不但喜欢玩儿挑拨离间,驱虎吞狼,还爱用刺客去刺杀一方领袖。
在建安二年时,袁术就因为听说陈国储粮颇丰,便去找国相骆俊和陈王刘宠借粮。
当时袁术已经称帝,而刘宠与骆俊都是心向汉室之人,果断回绝了袁术借粮的请求。
袁术大怒,便派了张闿假装路过陈国,刺杀了骆俊和刘宠。
陈国成了无主之地,被曹操不费吹灰之力所得,并且除国治郡,改为了陈郡。
袁术深恨刘备,故而打算再次派出张闿前去刺杀刘备。
张闿出列,诚惶诚恐地对袁术说道:
“明公息怒,徐州识我者甚多。”
“我乔装打扮,或许可以骗得寻常人家,却难以骗得徐州高层。”
“可若不假徐州高层之手,又难以见到刘备。”
那我不管!
袁术一声喝斥,厉声道:
“若无我之庇护,汝得以在淮南安居否?”
张闿惶恐,拜倒在地。
“闿若无明公收留,已死于乱军之手矣。”
“时时思虑报效,只恨无有门路。”
听了张闿的表忠心,袁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捏着唇角的胡须。
“如今报效之日,正在此时。”
“我听闻刘备时常巡视乡野,汝可扮作平头百姓,潜入民中。”
“见着刘备,即杀之。”
“事若济,我当表你为广陵太守。”
“将来若我还升腾,自然少不了你的富贵。”
如果说前面一句,要表张闿为广陵太守,还是在画大饼的话。
那后面一句,饼都直接撑破了。
袁术四世三公,已经位极人臣了,他还想往哪里升腾?
张闿当即一拱手:
“末将这就潜去徐州!”
一言蔽,张闿转身出了门。
见他走远,袁术这才开口,说道:
“那么刘备不日将犯淮南一事,如何对敌?”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
有从人在身旁问道:
“主公,您适才不是已经遣张闿前去刺杀刘备了么?”
“事若济,徐州必然大乱,我们便可趁机北上,夺取徐州领土。”
“今又何问如何对敌刘备?”
哈哈哈……
袁术仰头大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
“一条断脊之犬耳,何指望他能刺杀刘备?”
“这等反复之人,留着也无用。”
“若他能够成功,自然再好不过,若不成,也于我无害。”
袁术为自己的谋略沾沾自喜。
他骨子的阶级观念,根本瞧不起张闿。
但他偏偏又自负到要把自己的心中所想给说出来。
底下人听了无不有些心寒。
人张闿好歹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替你刺杀刘备,你却反手将人家卖了。
跟着这样的领导,真的能有出路吗?
众人无不心生嘀咕。
主簿阎象出列谏言道:
“若刘备不死,断能阻其南下淮南。”
“我们不能同时对付曹刘两家。”
“今刘强曹弱,不若先修好刘备,专心对付曹操。”
“待灭了曹操之后,再转头对付刘备。”
袁术闻言大怒:
“刘备杀我儿,我与之有不共戴天之仇。”
“岂能与之修好?”
这一声怒叱,唬得阎象马上退了回去。
谋臣李业见状,赶紧出来解和。
“袁公且息雷霆之怒,适才阎主簿说的有理。”
“淮南虽富,但难以分神同时对付曹刘两家。”
“今即便不愿修好刘备,也可先假装请和,以慢其心。”
“我等淮南这边才好做准备。”
其实袁术帐下不乏有见识的能人。
奈何袁术宠信佞臣,像杨弘、李业这种本来有才干的人,在他面前也只能先选择阿谀奉承。
而把自己真正的主张见解,给抛诸于脑后了。
“此议倒是不错。”
袁术认为这个建议还是中肯的。
即遣人修书假意找刘备请和,希望以此来打乱他的节奏。
“不过徐州之兵仍是不可不防。”
“颍水、涡水皆能直达寿春,这两条河道须重点守卫。”
袁术有条不紊地自己给自己分析。
“颍水以汝阴为据点,此地又是汝南大城,不可不慎。”
说着,回头望向军中诸将,道:
“谁可领一军,替我守住汝阴?”
话落,却并无应答。
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受到袁术这个领导的影响,底下人也都变得圆滑起来。
汝阴可是截断颍水,守护九江的重镇。
万一失守了,必然是死罪一条。
大家都没这个胆识,敢接下这么一个大活儿。
何况,袁术麾下武将,大多良莠不齐。
真正能打的也就桥蕤、张勋、乐就、李丰、纪灵等将。
但这些将领,也只能跟普通将领比,才拿的出手。要是在三国这个,英雄如过江之鲫的世界里。
那这些人就完全不够看的了。
这些人加起来,说不定还不够曹营、刘营里随便拉一个武将出来打的。
袁术手底下真正能打的将领,还是孙氏将领。
孙贲、吴景等都是一众好手。
尤其是孙策,袁术不喜欢他,却又馋他的领兵才能。
所以屡屡pua孙策,说你好好干,以后升职加薪少不了你的。
前脚许诺给他九江太守,后脚就给了自己的亲信陈纪。
前脚许诺打下庐江就给你,后脚就把打下来的庐江给了他的老部下刘勋。
最后孙策也反应过来了,感情这骷髅王是在白嫖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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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干脆找了个借口,独自过江,跑去江东创业了。
孙策作为孙坚长子,不少孙氏将领都跑去投靠了他。
这使得本就缺少名将的袁术,更加雪上加霜。
“桥蕤、乐就!”
袁术在殿上走了几步,最后抬眸落在了这二人身上。
二将心中暗自叫苦,但还是无奈地站了出来。
“末将在!”
“汝二人各领本部兵马,明日就启程前往汝阴。”
“桥蕤为主将,乐就为副将,你二人统一指挥调度汝阴的城防。”
“断不可叫刘备、曹操任意一支军马穿过此地。”
“否则提头来见我!”
唔……
上压力了!
桥蕤、乐就俱是面色凝重,只觉压力山大。
袁术见此,又出言安抚道:
“汝二人倒也不必过于担忧,好心守好汝阴便是。”
“若刘大耳或是曹阿瞒真敢派兵来犯,我自会亲率大军过来救援。”
“汝二人又有何惧?”
有了袁术这个保证之后,桥蕤、乐就果然安心了不少。
毕竟守城战的优势,十倍于进攻方。
“领命!”
二人拱手,各自退去。
袁术捋着胡须,又道:
“颍水防线暂时无虞,接下来便是涡水。”
“此地的龙亢乃是重镇,谁可为我去守?”
龙亢位于沛国南部,紧挨着汝南。
按李翊规划的战略,往汝南投放兵力。
主要走得就是颍水、涡水两条水路。
而袁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见招拆招。
先遣桥蕤、乐就前往能够截断颍水的重镇汝阴,做好防备。
至于涡水的重镇龙亢,袁术也得派重兵去守。
这下大家的表情更为凝重了。
因为龙亢的防守任务,比汝阴更为艰巨。
汝阴截断的颍水,地处汝南,离徐州甚远。
徐州方面肯定不会在这条水路,投放主要的兵力。
而涡水流经沛国谯县,离徐州最近。
尤其听说谯县许氏已经投靠了徐州。
那徐州肯定会经由谯县南下,往涡水投放重兵,重锤龙亢。
这里的防守压力是最大的,因为它得抗住徐州军的主力。
众将皆不敢上前领下这个重任。
长史杨弘见状,便上前说道:
“明公,在下举荐一人,前去守卫龙亢。”
“谁!”
袁术连忙问。
“汝南吕布!”
杨弘举荐了吕布。
吕布自投袁术以来,便被袁术安置在了新蔡,也就是汝南的西南部。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当初明公接纳吕布来汝南时,不就是为了借他之手,抵御刘备吗?”
“吕布乃世之名将,惯能征战,曹操对上头也大吃苦头。”
“今龙亢既为九江之屏翼,何不使他领兵去守?”
杨弘这一招极为精妙。
吕布乃外州客将,使他去守,万一丢了。
他们这些本土武将都不粘锅。
如果守住了,那功劳也是他们这些本土将领的,是他们领导有方。
不是你吕布有多能打。
袁术皱起眉头,没有马上同意。
“我使吕布屯于新蔡,是为了使其防范曹操。”
“若把吕布调去龙亢,曹操自汝南西界陈兵而来,如何守卫?”
说到这儿,袁术也终于意识到了双拳难敌四手。
看来同时对付曹刘两家,确实有点儿忙不过来。
“新蔡尚有纪灵将军的一万大军,曹操岂能轻易便破?”
“若果真新蔡有失,我寿春亦可发兵救援。”
杨弘言之凿凿地说道。
虽然汝水、颍水、涡水都能直达寿春,看似显得被动。
但寿春方面,也可以顺着三条水路,不但输送援军。
只要守好汝水的新蔡,颍水的汝阴,涡水的龙亢。
那曹操、刘备就不可能打到寿春来。
“……嗯。”
既制定好了方略,袁术便开始大肆调兵遣将。
“既如此,传我令,命吕布即刻动身前往龙亢,务必守好涡水。”
“然后再遣人前往历阳,调孙香、孙辅过来,让他们会师于合肥,之后悉数北上!”
历阳位于九江的后背,孙策便是从这里渡过长江,攻打江东的。
寿春本城还有两万步骑。
如果能够把孙香、孙辅这些孙家的宗室将领,还有他们的部曲调到前线来。
光是在寿春,便能凑齐三万可战之兵。
寿春城池高大,城墙坚固,又有肥水作为护城河,可谓易守难攻。
靠着这一年在淮南收刮的民脂民膏,袁术已经积攒了足以支用一年的粮草。
退一万步讲,即便三条水路全部丢失。
袁术据有寿春,靠着坚守,也能耗死曹操、刘备。
曹操、刘备大起征伐,远征淮南,必不能久持。
而袁术却是以逸待劳。
到时候曹、刘二人坚持不住,只能撤军。
而所侵吞的土地,不还是得吐出来吗?
只要他寿春大本营在,汝南、沛国的南部便会抵抗到底。
曹操、刘备没办法远距离管理这些郡县,从中获取粮税,只能撤兵。
“……哈哈哈。”
袁术为自己的战略感到极为自豪。
“曹操如何,刘备又如何?”
“纵两路兵马齐来,袁某又何惧哉?”
袁术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杯盏,痛饮蜜水。
“明公,您还忘了一路兵马!”
主簿阎象突然打断了袁术的自我陶醉。
袁术脸色微变,但还是强忍怒意,沉声问道:
“我忘了哪路?”
阎象已经算是袁营里面颇有才能,眼光深远,且敢于秉公直谏的了。
当然,袁术若灭,他亦曾为阶下囚。
哪怕是出于为自己考虑,也得认真出谋划策。
“您忘了广陵这一路。”
阎象出声提醒道。
“刘备命陈登为广陵太守,在此地屯田、练水军,造战船。”
“据我们的探子回报,刘备足足给陈登留了两万兵马在广陵。”
“如此多人,岂是单纯为了防备我等进攻?”
此言一出,袁术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胡子给扯断。
差点儿忘了这一茬儿……
袁术心里一沉,广陵屯了两万兵马,肯定不是拿了防守用的。
阎象的话还在继续。
“倘若陈登领一军,自广陵入长江,走水路,登陆历阳。”
“而历阳孙香、孙辅却又被调到寿春来防备,那陈登岂不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绕袭到九江后背?”
“此不可不慎,望明公察之!”
一语点醒梦中人。
袁术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思虑再三,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连忙说道:
“孙伯符不是在曲阿屯有兵马吗?”
“立刻派人,传他来守历阳!”
传令兵正要出发,却又忽然被袁术叫住。
“不!”
“我改主意了!”
袁术眯起眼睛,捋着胡须道:
“叫历阳的孙香、孙辅按兵不动,仍旧在那里守备。”
“叫孙伯符来寿春见我,告诉他,我会在这里等他。”
“此外,告诉伯符,我将表奏他为会稽太守。”
会稽在江东南部,言外之意,就是要把整个江东都让给孙策。
虽然袁术平日素爱给孙策画大饼。
但如今他也意识到淮南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不得不拿出点儿诚意来了……
(本章完)
第141章 刘备:我的军师真是什么都能做啊
第141章 刘备:我的军师真是什么都能做啊
却说孙策领兵在曲阿,经过与诸大臣商议过后,最终还是决定优先攻打吴郡。
他派遣程普自丹阳绕至吴郡后背,从乌程出发,攻打许贡。
又命朱治自钱塘出发,也是自后背出发,攻打许贡。
为何一定要从吴郡的后背进攻?
因为古代南方开发的晚,曲阿通往吴郡的路,大部分都是湖泊、沼泽。
很难让大军通过通过。
孙策只能让程普、朱治领兵往南攻取。
在面对强大的孙氏将领面前,许贡全无抵抗之力。
不到一月时间,便被孙策攻破。
许贡兵败,仓皇逃往乌程,投靠当地的宗帅严白虎。
孙策对战事又惊又喜,如果进行的顺利的话。
在明年之前,他不仅能打下吴郡,更能打下会稽。
现在吴郡就剩下西边的严白虎没有解决了。
吴景为首的大臣,纷纷向孙策谏言,先灭严白虎,再攻会稽。
孙策却大笑说道:
“虎等群盗耳,非有大志,早晚为吾所擒也。”
“我们仍旧将会稽作为战略目标,不予更改。”
“在明年开春之前,务必将吴郡、会稽全部拿下。”
“届时,皆不惧袁术,也不畏刘备矣!”
正说间,人报寿春使者来到。
孙策面色一怔,连忙接见了寿春来使。
寿春使者当即表明来意,言说袁公欲使孙策返回寿春。
听候调用,以防备曹操、刘备来攻。
面对袁术突然下达的命令,孙策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他急忙召集诸大臣商议。
孙策倒是不惧怕严白虎、许贡等人,但现在却不得不看袁术的态度。
此前他领兵过江,攻打丹阳和吴郡时,是专门给袁术报备过的。
等于孙策之前的军事行动,是获得了袁术授权的。
但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可没有袁术授权了。
孙策接下来要再加兵会稽,这已经引起了袁术的警觉。
所以明面上召孙策回寿春守备曹操、刘备,暗地里却又怕他在江东做大。
其实,
袁术早就知道孙策对自己的忠诚度不好评估了。
并且他对孙策的信任降低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值。
此前他先是许诺孙策当九江太守,结果自食其言。
后来又许诺打下了庐江,就让孙策当庐江太守,结果再次食言。
其实袁术食言也就罢了,但孙策帮你打下了一个郡,你连一点务虚的赏赐都没有。
是真的连一点钱,连一个虚职都没有给孙策。
这让孙策对袁术失望透顶。
史书叫,“术知其恨。”
就是袁术知道孙策怨恨自己,却仍然轻慢孙策。
所以骷髅王之名实至名归。
但袁术也想了一个办法来调教孙策。
孙策当时主动请求离开寿春,去攻打刘繇。
袁术同意了,但只给了孙策一千人马。
他想着孙策这一千人,肯定干不过刘繇的数万大军。
让年轻人接受一点社会的毒打吧,等你孙策失败了之后,再哭着喊着回来求我袁术的时候。
那时候就好拿捏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孙策几个月时间就支棱起来了。
人都还没离开九江,原来一千多的人马,就直接发展到了五六千人。
尽管孙策现在已经打下了吴郡,但他仍然没有下定决心和袁术决裂。
因为孙家目前还离不开袁氏的支持。
孙策自己的军职都是来自袁术的表奏,不奉袁术为主,他能拿什么身份来统领现在的这两万大军?
失去身份的孙策,还能留住手下这些人才吗?
吴地的士大夫又会怎么去看待孙策呢?
这些问题都需要孙策去考虑。
“袁将军传令使我返回寿春,此一去,恐再难返回江东。”
孙策眉头皱起,踌躇难定。
周瑜分析道:
“徐州、兖州都在征兵备战,不日便要征伐袁术。”
“袁术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伯符切不可此时断绝前程,返回寿春。”
孙策点了点头,蹙眉道:
“我虽知此理,但奈何寿春催得紧,我不得不做出回应。”
孙策并未得到进攻会稽的军事授权。
他要想继续往南攻打会稽,就得得到袁术的首肯。
那袁术要如何才能同意呢?
其实孙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舅父、堂兄。”
孙策来到了吴景、孙贲的跟前。
“我欲使汝二人返回寿春,不知二位尊意如何?”
这……
吴景与孙贲对视一眼。
说是返回寿春,实则就是想把他们送到寿春去当人质啊。
孙策为何要这样做?
这就不得不提孙家的特殊情况了。
孙坚死后,孙家其实一分为三。
堂兄孙贲才是继承孙坚主要部曲的人。
舅父吴景是袁术手下大将,手里的部曲亦不在少数。
且两人都身居高位。
反观孙策呢?
身无寸职,手无寸兵。
是孙家里面最弱势的一方,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当孙家家主。
包括孙策渡江攻打刘繇时,吴景、孙贲才是主将,孙策只是打辅助而已。
但就是在攻打刘繇这一路上,孙策展现出了过人的武勇与军事指挥才能。
并且庐江舒县的周瑜也在这时候为孙策提供了鼎力支持,扩大了孙策的影响力。
孙策很快便成为了孙家毫无争议的新家主。
等于孙策原本从吴景、孙贲的下级,变为了上级。
这对吴景、孙贲的心态其实是有影响的。
可以参考曹操与张邈,也是下级变上级。
所以如何安置吴景、孙贲,对于此时年仅22岁的孙策,是需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这也是袁术与孙策之间的博弈。
孙策此前在袁术手下时,就曾干过暗地里接走家小这种事,而且干的非常熟练。
袁术不得不防一手。
他知道自己不好让孙策回来,但仍旧向他施压,要么你回来,要么你就送两个人质回来。
这两人人质地位肯定不能轻,不然袁术不买账。
所以孙策使出了这条阳谋,打算让舅父吴景、堂兄孙贲返回寿春。
为何是阳谋?
因为吴景、孙贲此时的官职其实是要比孙策高的。
在攻打刘繇时,这二人才是名义上的指挥官。
现在战役有了结果,自然应该让吴景、孙贲返回寿春汇报工作。
这是于公来讲。
于私来讲,这也是孙策在军中“去孙贲化”,“去吴景化”。
可以给他手下这支队伍,做思想统一。
这并不是什么刻薄寡恩,而是这个年代家族的必然选择。
包括孙策死后,孙权也做了大量的“去孙策化”,为得就是统一声音,方便组织。
吴景、孙贲皆明白孙策的用意。
孙策面上虽在与二人商议,实则却不容拒绝。
无奈之下,只得拱手道:
“遵命!”
二人没有再喊“伯符”,他们也知道孙策现在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晚辈了。
而是孙家的新任家主。
家主不能回寿春做人质,只能他们俩回去。
他们不能拒绝家主的命令,否则便是自绝于家族。
二人之后,孙策情绪十分稳定。
面上仍旧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吩咐身旁的周瑜道:
“公瑾,即刻去调兵,准备南下攻打会稽。”
“喏!”
周瑜领命而去。
……
……
时间很快来到了八月份。
距离秋收已经不远,徐州这边全体上下都在紧锣密鼓的备战淮南战事。
而李翊这期间,又干了一件大事。
这日,他正在营旅之中,与关羽、牵招、徐盛、太史慈等军事高层开会。
大家全都在聚精会神,听取李翊军师的讲述。
所聊的内容,也无非是关于淮南战事的问题。
其中重点聊到了袁术的首府寿春。
此乃江淮第一大城,三国时期的重镇,易守难攻。
这里土壤肥沃,灌溉便利,宜于屯耕,其地利足以为战守之资。
所谓守江必守淮,想要保住江南,就必须保住淮河。
而寿春正对颍口,也就是颍水与淮河的交汇口。
只要挡住上游来敌,便可保江南无虞。
面对这样一座重镇,李翊主动征询了诸将的意见,要如何攻取。
在座也都是当世名将。大家都清楚古代围城战有多费劲。
是以有不少人都提出了,先用野战歼灭袁术主力,之后寿春的攻城战便好打了。
其实真要围城,以徐州目前的实力,肯定是能够围下来的。
但大军在前线,每日所耗费的钱粮乃是一个天文数字。
李翊当然是希望越早平定淮南越好。
“若是强攻寿春,诸公以为多久可定?”
诸将闻言,俱是一怔。
沉吟良久过后,还是关羽率先开口说道:
“少则一月,多则三月。”
这已经是一个极快的攻城速度了,尤其是面对寿春这种大城。
关羽敢这样说,都还是基于寿春之主是袁术,有他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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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可能这么快。
牵招则显得更加稳重一些,他蹙起眉头,说道:
“寿春四面环水,有三条护城河。”
“城池坚固,极不易取。”
“听闻袁术在淮南广积粮草,寿春之粮可支一年之久。”
“若我徐州起大军征伐,不能下,必不能久持。”
“反为战事所累。”
牵招持悲观态度也能理解,毕竟这种举国动员的战事,不管是胜是负,最后都是伤筋动骨的。
李翊为了这场战事,已经准备了很久。
“我倒有一件东西,想要交给诸位将军。”
“或许此物能助我等在寿春攻城战中,发挥重要作用。”
诸将闻言,纷纷奇道:
“不知是何物?”
“好说,诸位且随我来。”
李翊领着众将,来到了一处工坊。
这里每天有上百名虎贲士轮流值守,不许任何人窥探靠近。
一名鲁工见李翊带人来了,大老远的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李先生,您吩咐我等做的东西。”
“已经改好了!”
这名鲁工擦了擦汗,暗道这可真不是一件好活儿。
他们前前后后足足改了四十多次,才竣工。
“善,我正欲领营中将校过来查看,你且引路。”
“喏。”
鲁工领着李翊等人进入工坊,来到了一处巨物前。
此物被布遮住,鲁工在李翊眼神的示意下,将布车下。
那巨物赫然呈现在诸将眼前。
“……这,这是投石机?”
太史慈张目望着,总觉得这投石机与寻常投石机有所不同。
李翊澹澹道:
“它的全名叫配重投石机。”
配重投石机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回回炮。
这个时期的投石机,大多还是人拉式投石机。
投石的远近,完全取决于人的拉扯力度与数量。
不仅命中率低,威力也小。
并且这种投石机运送起来非常费力,原料也缺。
一架投石机,得配备两百人以上才能够运作。
后来曹操在官渡之战时,用出了更加先进的投石机,也就是霹雳车。
利用的是杠杠原理发射,但依旧需要百十人来拉动绳子。
同时,投石机只适应于攻城战,不适用野战。
所以性价比也非常低,如果不是家里有矿,一般人不会大规模投入到战事中来。
当然了,像徐州这几年的勃勃发展,以目前的经济,完全可以在战场上投入大量的投石机。
既然要用投石机,自然要用最好的。
李翊早早地便画好了图纸,交给本土最好的鲁工制作。
一开始也遇到了许多技术上的难关,但李翊中间从不催促。
即便多次失败,仍旧不加以问责。
鲁工们感到压力的同时,也感念李翊之德,安心制作。
终于在八月份的时候,将配重式投石机制作完成。
既然成本高,性价比低的缺点改不了,那就把它的优点发挥到最大。
配重式投石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发射巨石。
杀伤守城士兵,威力极大。
最高可抛动的巨石,可达两百斤以上。
“可试过了吗?”
李翊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禀先生,我们此前也着人抛试过了,最远可达一百四十步之遥!”
这个时代的弓箭,一般射程也不过五十步,强弓八十步。
除非是当时名将,才可能射出百步之距。
而这件新型投石机的射程已经超过了弓弩。
它几乎是可以即插即用,立即投入到战场中去。
领头的鲁工自己说时也觉不可思议,这种武器的诞生。
绝对会在未来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里都霸占重要的军事地位。
“……嗯。”
听完鲁工的工作汇报,李翊点了点头。
这基本上算是达到了回回炮的威力水准。
“你们可试过它们能抛射几次?”
李翊又问。
“……这。”
众鲁工面面相觑。
他们只试了一下这件新型武器的威力,却还没试它的耐久。
不过一方面,却又佩服李翊心细。
这种投石机威力虽然巨大,但却是建立在承载百斤重物的基础上实现的。
再用了一定次数后,肯定会出现故障。
众人纷纷向李翊请罪,表示还没试过耐久。
“无妨,尔等这一年甚是辛苦,之后记得去州府领赏钱。”
李翊挥了挥手,嘉奖众人工作。
众鲁工连连顿首谢恩。
李翊又回头冲身后诸将说道:
“虽未试过这投石机耐久,但依照我的估算,一台可以投射三十次左右。”
众将闻言,无不大喜。
“足够了!”
“此发石车威力巨大,若能多造几台,全面覆盖寿春。”
“料袁术抵敌不住!”
牵招笑道:
“指不定袁术从未见过如此轰雷之物,方闻得声响,便要弃城而走了!”
话落,众人无不大笑。
随后,李翊命人去请来刘备,邀请他来查看这新型投石车的威力。
一个时辰之后。
李翊、刘备,还有徐州的军事高层都聚在了一处。
他们无一不想亲眼领略一下,这个军师筹备了一年之久,才搞出来的新型投石机,威力究竟如何。
“……先生真是什么也能做。”
虽还未开炮,刘备便已经忍不住发出一声慨叹来赞美李翊了。
他虽未见识过这配重投石车的威力,但远远望去,看那结构构造也不像是声响不大的。
“主公若是准备好了,就请亲自下令发炮。”
“……嗯。”
刘备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厉喝:
“发炮!”
话音方落,为首的炮兵将领挥动手中令旗。
只见一枚百十斤重的巨石腾空而起,飞至上空。
众人无不下意识抬头仰望,顺着巨石坠落的方向看去。
轰!!!
巨石砸在地面上,真如天崩地摧,岳撼山崩。
“好!!!”
刘备一拍大腿,忍不住拍手叫好。
关羽、徐盛、太史慈等诸将也无不挥拳,大声叫好。
“好啊,军师真乃世之奇士啊!”
“竟能发明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发石车!”
刘备喜出望外,激动地握住李翊的手不肯撒开。
冷兵器时代,虽然已经有了很多攻城武器。
但主要靠的还是蚁附式工程,即靠着一个个士兵的血肉之躯,登上城墙。
拿下城头,然后才能攻陷城池。
但有了这种威力巨大的投石车,那么完全可以先砸毁城墙,让士兵们顺着断垣残壁杀进去。
大大减少蚁附式攻城的损伤。
如此一来,即便是面对寿春这种坚城,徐州也有一战之力了。
当即,刘备重赏李翊。
又命人排下酒筵,款待这些天负责制造投石机的鲁工。
筵席上,刘备又亲自来找李翊敬酒,感谢他的付出。
而李翊此时,却正在忙另一件事。
……
(本章完)
第142章 天下健者,岂独袁氏一家?
第142章 天下健者,岂独袁氏一家?
“军师从早忙到晚,今夜盛宴,难得休憩。”
“何以仍旧不肯舍下书卷?”
刘备手里拿着酒盏,走到李翊跟前。
见他正执笔写着什么,忍不住开口询问。
李翊见刘备来了,便停了笔。
“如今战事将近,翊亦不敢松散懈怠。”
“诶!”
刘备举起酒盏,拍了拍李翊的肩膀。
“稍息片刻,倒也无妨。”
又扭头看了眼李翊手中的书卷,便问:
“不知先生适才在写什么?”
李翊便将书卷递给刘备,一面又自顾自地说道:
“既然战事将近,我等总得先奏明天子才好。”
“这样才能师出有名。”
刘备展开书卷来,原来上面罗列的是袁术的各项罪状。
其中的大罪主要有,
第一,袁术擅自攻打朝廷任命的庐江太守陆康。
陆康在庐江树立恩信,平定江夏蛮乱。
颇有政绩,甚得民心。
面对袁术的发难时,不少休假返乡的士兵都闻讯赶回,趁夜爬墙回来帮助陆康守城。
陆康足足坚持了两年,最后病死。
朝廷怜悯他的气节,拜其子为郎中。
可以说,袁术此举是与朝廷的理念背道而驰的。
第二,擅自扣留,并逼死朝廷大臣马日磾。
马日磾高居太傅之位,路过寿春时,却被袁术扣住,还抢了他的符节。
马日磾想要要回符节,袁术不给。
想要走人,袁术又不放。
马日磾不堪受辱,在兴平元年时忧愤吐血而死。
袁术此举,形同叛逆。
第三,私藏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确实是为孙坚所得,但并未像《演义》里那样被孙策拿去换兵马。
而是被孙坚留给了其妻子吴氏。
袁术直接拘了吴氏,抢夺了玉玺。
这第三条,其实要比上面两条加起来还要严重。
传国玉玺的印章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几乎是大汉门面的象征。
结果你袁术却私藏了起来,诛你九族都不过分。
这是李翊罗列的三大罪状。
剩下又罗织了不少相对更小的罪名。
比如荼害百姓,巧立名目,对天子不敬等等。
总之就是要凑够罪数。
你是否真的犯了这些罪不重要。
而是我们说你犯了这些罪,这一点很重要。
“好啊,先生想的可真是周到。”
刘备翻看着表文,条理清晰,逻辑通顺。
有了这些罪状,绝对师出有名。
可不要小看古代的师出有名。
尤其是对于瓦解袁术集团的人心,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善!备这便亲自拟写表文,上奏朝廷。”
“请伐袁术!”
正说间,忽有下人来报,淮南使者求见。
淮南来的使者?
刘备眉头一皱,与李翊对视一眼,道:
“先生以为袁术此时遣人来,是所为何事?”
李翊微微笑道:
“必是使人讲和。”
“哼。”刘备一声冷笑,“其我两家早已势同水火,岂有和好之理?”
虽感到莫名,但刘备还是接见了来使。
使者正是袁术手下将领李丰。
双方礼毕过后,李丰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奉吾主之命,特来修好与刘将军的关系。”
刘备冷声道:
“莫非袁公路遣汝来此,是为两家讲和?”
“正是。”
李丰点了点头,没有一点弯弯绕绕。
李翊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我徐州与袁术有杀子之仇,袁术怎肯放下他四世三公的身段,低眉来与我徐州讲和?”
李丰脸色通红,被李翊怼的哑口无言。
其实他来此,只是奉了袁术的命,实施缓兵之计罢了。
袁术知道徐州在总动员,故意派人来讲和,希望延缓刘备的进军速度。
一来给自己争取准备的时间,二来耽误徐州的行政效率。
此的确符合骷髅王老阴批的人设。
咳咳……
李丰握拳在唇边咳嗽两声,旋即正色说道:
“当今天下,群雄并起。”
“袁太尉即将一统河北,虎视河南。”
“曹孟德已掌兖、豫大半州郡,此二人少年好友,互为扶持,南北呼应。”
“当今天下,谁能与之相抗?”
“唯有我主!”
李丰信誓旦旦地吹捧袁术。
“袁绍结连曹操以震南方,那为何刘将军就不能结连我主,以拒北方呢?”
“若淮南与徐州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对付曹操,瓜分兖、豫二州。”
“等之后再一起对付袁绍,天下之势可定也。”
“愿将军察之!”
刘备为之一愣,渐渐回过味来。
感情袁术是想让自己当他小弟啊!
那曹操此时不就是袁绍小弟么,你说像袁绍结连曹操一样。
那不就是让我刘备当他袁术的小弟?
真是岂有此理!
刘备面色沉重,强忍怒意。
李翊见此,率先开口驳斥道:
“足下此言未免过于狂悖。”
“天下健者,起独你袁氏一家?”
“袁公路又岂是忧国忘家之辈,可以与之共事?”
李丰被骂的无地自容。
没办法,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
现在身在徐州的地盘,他也只能低声下气。
刘备拔剑在手,沉声道:
“今断汝头,不足以解忿。”
“亦耻大丈夫杀来使,汝可速回淮南告诉袁公路。”
“彼倒行逆施,鱼肉百姓,备在秋收过后,将亲自领军征讨。”
“吊民伐罪!”
最后还隐隐说了一个“滚”字。
唬得那李丰如从鬼门关走一遭,鼠窜而行。
在赶走淮南来使之后,刘备又问李翊道:
“先生怎知袁术非是真心实意求和?”
适才李翊率先开口喝斥李丰,刘备便知道李翊是希望自己驳回袁术的请求。
故而在刚才,丝毫不留情面,连剑都拔出来了。
两家可谓是彻底地撕破脸了。
李翊解释道:
“袁公路早有并吞徐州之心,况我等与其有杀子之恨。”
“以袁术的气量,又岂会愿意与我徐州解和?”
“况其若果真一心求和,也该带些诚意来。”
“但彼只让李丰来陈以利害,并无丝毫让利。”
“足见其并非真心实意要与我等和好,只是想慢我等之心,好为他争取时间罢了。”
刘备对李翊的见解佩服之至。
李翊又道:
“袁公路自诩善谋,估计会自作聪明,也跑去和曹操讲和。”
……
果然不错李翊所料。
在派人往徐州讲和的同时,袁术也派了人前往许昌讲和。
与徐州不同的是,袁术是真的想和曹操讲和。
双拳毕竟难敌四手。
刘备那边讲和,是袁术的缓兵之计。
曹操这边的讲和,却是袁术的真心实意了。
毕竟他跟曹操的仇恨,无非就是此前争夺兖州罢了。
成王败寇,袁术也认了。
使者见到曹操讲明了袁术希望求和的意愿。
如李翊所言,对于真正想要求和的对象,袁术这次是真拿出了实际好处来。
“我主说了,只要曹司空肯就此罢兵,不插手淮南战事。”
“我主愿赠送曹司空三十万斛粮食,以资军用。”
“更有金银、绢帛、牛马无数,望曹司空笑纳。”
曹操望着使者呈上来的淮南礼单。
捋着长髯,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哈哈哈。”
曹操将礼单放下,“袁公路岂是信义之人?”
“若果真要曹某罢兵,可教公路先将钱粮送来。”
曹操何等人精,知道你袁术惯喜白嫖。
果断要求袁术先把钱粮送上来,然后才肯罢兵。
“……这。”
淮使顿时尬住,他只奉命来送礼,袁术却没把礼物给他。
你说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主也是出于好意啊,若是我们两家能够合力对付刘备,共同瓜分徐州。”“岂非皆大欢喜,两全其美之事?”
哼!
曹操拍案而起,厉声叱道:
“不必多言!”
“袁公路残害地方,逼杀名士,对抗朝廷,甚至还私藏传国玉玺。”
“曹某乃朝廷任命的司空,祖上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除贼,与禽兽何异?”
“汝可速退!”
曹操岂不知袁术给自己开的是空头支票。
即便袁术真把钱粮送来了,他也不会就此罢兵。
更何况,大军已经开始调动了,各方的粮草也都运往前线。
要是在这时候叫停,此前不就白干了吗?
得浪费多少钱粮!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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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阿瞒何其愚也!”
当使者把曹操的回复传回给袁术后,袁术亦是大发雷霆。
“彼自诩熟读兵书,岂不知唇亡齿寒之理?”
“若我淮南有失,他曹操岂能得以幸免于难?”
“此不过一阉宦之后,今我肯屈尊纡贵,与他讲和。”
“彼竟敢无礼至此,忒也不把我袁氏放在眼里!”
袁术之所以气成这样,是因为他对曹操这边的议和有很大期待。
照理来说,他与曹操的恩怨比刘备早多了。
曹操与刘备才是真正刚在徐州交手不久。
他没理由放弃自己,转而去跟刘备联手来打自己。
可他偏偏就这样做了。
真是愚蠢至极!
“明公,既然曹操不肯议和,执意动兵,那咱们可得在新蔡重加防卫。”
寿春有一条淮河流经。
而在汝南,又有三条河都可以注入淮河。
由西向东,分别是汝水、颍水、涡水。
三条河流,袁术各自设立了一个重镇。
即新蔡、汝阴、龙亢。
新蔡是汝水的重镇,汝水主要在汝南西界。
汝南西界是曹操的地盘,所以守住汝水的新蔡,便是守住曹操。
“好,既如此,再从寿春,调拨八千名士兵前往新蔡!”
袁术正欲同意。
忽被一人出声阻止道:
“明公不可!我寿春只两万兵卒,若再分兵八千出去。”
“万一东线的汝阴、龙亢失守,刘备大军直逼我寿春,那我寿春岂不危险?”
“况纪灵在新蔡已有一万大军,足以抵御曹操进攻。”
“若抵御不了,我寿春再发兵救援便是。”
说话之人,乃主簿阎象。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现在淮南很有可能要面临至少三路兵马。
曹操一路,刘备一路。
还有一路则是广陵陈登,极有可能自长江渡水,绕袭至九江后背。
寿春作为淮南之心,必须留够足够军马,以便随时支援各方据点。
这个提议算是比较中肯的了。
但袁术沉吟半晌,还是拒绝了阎象的这个提议。
“不!”
袁术挥了挥手,“可先支八千人马至新蔡,助纪灵守御曹操。”
“然后从庐江刘勋处调集八千兵马来寿春,补齐这八千人的空缺。”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
“况伯符已命吴景、孙贲返回寿春路上了。”
“他二人手中的部曲加在一起,应该也有个一万左右。”
“等他们的援军一到,咱们便可以主动打出去,在汝阴、龙亢与刘备一决雌雄!”
不得不说,袁术的家底确实厚。
面对曹刘攻势,即便分兵依然能保留住优势。
即便是一打二,袁术依然很有信心。
三个据点,袁术都派遣了重兵去守。
同时以刘辟为首的汝南黄巾军,也会在本土作战。
与曹刘大军周旋,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袁术也是在积极周旋。
先按照原计划,把吕布调到龙亢前线去。
为防止吕布不受节制,袁术又专门派遣了大将张勋,将兵万人,与吕布同守龙亢。
说是同守,实为节制吕布,防止其不受控制。
随后又从庐江征发一万五千名民夫,负责运送粮草,修固城池。
袁术几乎也算是全国动员了,耗费了大量的人力。
要是刘备突然取消南征,估计袁术得被气吐血。
……
很快,时间来到了九月。
正是秋收的季节。
刘备已经布置好兵马,准备南下了。
李翊在规划这次南征战略之时,刻意选择了秋收,不单单是为了徐州的粮食。
更是为了淮南的粮食。
因为他们此次南征,基本上都是走的水路。
也就说,即便他们中止了进攻计划,那物资方面并不会有太大损失。
因为大部分物资都集结在战略重地,明年来攻也是一样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去抢割淮南的麦子。
而袁术却没办法坚壁清野。
因为一旦把淮南的水稻、麦子全部清了,那明年吃什么?
袁术将会承受颗粒无收的代价。
此所谓《孙子兵法》中的,“因粮于敌,取用于国。”
是真正的以战养战。
随后,便是命广陵太守,将广陵之兵,入长江,攻袭九江后背。
此前刘备曾专门在广陵给陈登留了两万士兵。
如今一年多过去,这些士兵早已是练得龙精虎猛。
陈登命周泰、蒋钦各领水上健儿四千人,自己亲统大军六千人。
留陈矫守广陵。
自己则入长江,直奔九江历阳而去。
至于汝阴、龙亢方面。
颍水的汝阴,刘备命关羽为将,用鲁肃为谋士,张辽为副将。
又遣丹阳将许耽、章诳在其帐下听用。
全力攻打汝阴重镇。
而另一路龙亢,离徐州最近,这一路自然也是刘备要重点打击的。
所以亲统两万大军,用李翊为谋主。
田豫、徐盛、曹豹、太史慈等将纷纷随同出征。
除了水路之外,还专门任命了张飞为将,用刘晔为谋士,赵云为辅。
走陆路,攻打汝南剩下郡县,以防止其私通袁术。
张飞进兵神速,快速掠过汝南诸郡县。
大军到处,各处小县纷纷请降。
很多县城甚至都没有出兵抵抗,便向张飞投降了。
张飞这一路算是进行的最为顺利的。
至于关羽这一路,则遭到了袁术军的顽强抵抗。
袁术亦知汝阴重要,派遣了桥蕤、乐就各领八千军士,在此坚守。
关羽到时,亲自至城下督战。
督促军士搬土运石,填壕塞堑。
关羽亲自押阵,督促军士上前。
城上矢石如雨。
关公一连攻打三日,不能下。
遂暂时将大营后撤三十里下寨,聚集众将商议。
鲁肃提议道:
“此前李先生发明的配重式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成,可在明日一试威力。”
关羽大喜,欣然从之。
次日,清晨。
一大早,关羽再次领兵来攻汝阴。
城上守将桥蕤见今日关羽不似往日那般攻得急,心中也宽慰了不少。
他自诩不是关羽敌手,奈何自己有汝阴坚城。
饶是关羽再有能耐,也不是他轻易可以打破的。
擦擦擦……
一阵窸窣的响动自城下传来。
守城的士兵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往城下探望而去。
“那是……什么!?”
守军方才探出头,看了不到两眼,只听得“嗖”的一声响。
利箭破空之声传来,喊叫的兵卒未及防备,被洞穿了咽喉。
血迹顺着箭杆流淌而下,翻身栽下城头。
“不好了!敌袭,敌袭!”
听得响动,其余守军纷纷鸣锣击鼓。
桥蕤、乐就急忙按剑赶至城头。
方一按立墙头,顿时怔住。
只见城外地面上,一架架庞然大物正在缓缓移动,不住地往城墙方向靠近。
那大物形似投石机,却还要大上不少。
似怪物般缓缓移动,擦着地面铿锵作响。
“……那……那是何物?”
桥蕤惊得张大嘴巴。
他领兵一生,还从未见过这般攻城器械。
很快,那一架架投石机行至一定距离后,不再向前。
“等等,这帮徐州人该不会是想……在那里就……”
乐就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城下方向。
(本章完)
第143章 朝天上放两箭,也算对得起吃得饷了
第143章 朝天上放两箭,也算对得起吃得饷了
轰!!
正当桥蕤张大嘴巴,望着城下那一架架怪物之时。
一记巨石冲天砸来。
“将军快躲!”
眼见巨石直冲墙头,众将士高声大呼,纷纷卧倒在墙头之下。
轰!
机发,声震天地,岳撼山崩。
被砸中的汝阴城墙,立时塌落,陷出一个缺口。
“唔,好个发石车!”
桥蕤重新趴上墙头,对这新式发石车的威力,所感到畏惧,但又觉在情理之中。
毕竟那么远抛过来,那么重的巨石,砸过来威力肯定不小。
“不要慌,赶快修补城墙!”
桥蕤赶忙指挥工兵过来修补城墙。
而城下的发石车,继续抛出巨石。
首尾电至,声如雷霆,震城中,所击无不摧毁。
凡巨石过处,皆化作齑粉。
城中汹汹,皆惶恐不安。
关羽见此大喜过望,冲鲁肃说道:
“李先生真乃神人也!”
“有此发石车,关某有把握在十五日之内,打到寿春去!”
发石车威力虽大,就是组装太费时间了。
并且需要就近开采石料。
毕竟巨石不可能沿途运送过来。
而军师改良的配重式发石车,所用到的巨石,通常在百斤甚至两百斤以上。
这种成本,也就只能用来攻打坚城。
若是用来投营砸寨,反而大材小用了。
不如直接诱敌出战,来得痛快。
轰!
又是一声巨响,汝阴城墙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关羽见此,即下令先登士冲入城墙中去。
徐州军大小将士无不奋勇向前,军威大振。
城上滚木如雷,矢石如雨。
众军士抗住猛烈的攻势,争先上城,斩关落锁,大队拥入。
乐就、桥蕤倾全城之兵,用血肉之躯,堵住缺口。
拼杀整整一日,护城河早已染成鲜红。
尸体堆积如山,将河流堵塞,不能流。
徐州军暂退。
是夜,汝阴守城军士,大多负创披红。
却不得休整,须连夜修补城墙。
桥蕤满面污垢,浑身是血。
剑插于地,颓然地坐倒在断壁残垣之下。
“不想徐州军强大如斯,我等据有坚城,尚不过五日,敌军便已打破城墙。”
“如此下去,三日之内,城池必陷!”
桥蕤感到十分的绝望。
当初袁术给他们定下的目标,可是至少得坚守三个月。
这个目标已经相当宽松了,本来攻城战就极为艰难。
更别说汝阴乃是拥有护城河的坚城。
所以桥蕤、乐就领兵来此,也都是信心满满。
不想徐州军祭出了一件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
大家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依我之见,该向寿春求援了。”
桥蕤征询一旁乐就的建议。
乐就却咬牙摇了摇头,“诶,不可!”
“今徐州人大军来犯,我等身为大将,来守汝阴不过五日。”
“若是这般早的就向寿春求援,岂不显得我等无能吗?”
桥蕤脸色一变,“若汝阴失守,我等皆是死罪,袁将军岂可轻放?”
这一句回怼,顿时令乐就沉默了。
“既如此,我遣人回寿春请求援军。”
“……嗯嗯嗯。”桥蕤连连点头,“如此甚好,须向寿春多求修工兵来,用以修补城墙。”
乐就望了眼漏风的城墙,叹息道:
“此发石车威力巨大,就是不知我等能否撑到援军到来之前守住。”
桥蕤沉吟半晌,分析道:
“这发石车所费石料甚巨,料关羽不能久持。”
“接下几日,徐州军的攻势必不能比今日。”
“我等只需坚守住,撑到援军到来即可。”
乐就盎然,即传话给守城士兵。
让大伙儿再坚守几日,只要撑到寿春援军来,就能渡过此次难关。
信使星夜兼程,飞马赶回寿春。
备言汝阴战事急迫,恳求袁术发兵来救。
袁术闻言大怒:
“关羽攻打汝阴不过几日,桥蕤、乐就便向我求援。”
“此非是关羽勇猛,徐州军锐,乃是桥、乐二人不能尽力也!”
“汝回去可告知此二人,叫他们好生坚守,援军一事之后再议。”
那信使闻言,愣了一下,怔怔问道:
“将军,这之后是要多久?”
前线汝阴的守城将士,可都盼着这个呢。
“那得看情况了!”
袁术一捋胡须,“现在纪灵守新蔡,张勋、吕布守龙亢,这两城都不见求援,奈何独桥、乐二人求援?”
“若是此二城甚急,我当同时发兵救援。”
这……
信使有些发愣,这叫他如何回去向桥蕤、乐就交代?
“将军,既不肯发援兵,也该送些工兵牛酒来。”
“一来修补城墙,二来以飨军士,提振士气。”
袁术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今战事方起,贼军未退,便要我来飨军士。”
“若再来十日,岂不是要我给他们加官进爵吗?”
“此事不准。”
“至于工兵,我之寿春正修葺宫室寝殿,暂无闲余。”
“可叫桥蕤、乐就二人就地征发民夫,开采原料。”
“木石砖瓦,克日可办,城墙修补,不须半日。”
“何以求我寿春?”
“汝可速去,叫此二人好生守城。”
“若是汝阴丢了,提头来见!”
这……
信使惶恐,还欲再说些什么,希望袁术多少给点儿。
却不料被袁术狠狠地瞪了一眼,仿佛再说还不快去?
那信使无奈,只得应声而去。
待信使走远后,长史杨弘站出来,开口询问道:
“明公,汝阴乃颍水重镇,万万失守不得。”
“今桥蕤、乐就求援,何以不发兵去救?”
杨弘此言,顿时道出了殿内众文武的心声。
前线战事吃紧,哪有对手下人见死不救的道理?
“不然!”
袁术一挥手,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汝阴乃是一座坚城,又引颍水为护城河,易守难攻。”
“此前我在此地屯有重兵,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饶是关羽乃韩白复生,亦不可能在十日内攻破汝阴。”
“此定是此二辈不尽全力,松散懈怠,我岂可纵容此等风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说什么好。
主簿阎象出列谏言道:
“明公,适才信使曾言,徐州军使出了一件新式发石车。”
“威力巨大,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
“若这发石车果有如此威力,那汝阴城防的确受到巨大威胁。”
“明公不妨先遣一军过去支援,一来助汝阴御守,二来查看敌情,做好防备。”
此言一出,诸大臣纷纷出来附议。
这个提议已是相当中肯。
然袁术却有自己的看法。
“若救一城,后之战者只望人救,不肯死战矣。”
“此等歪风断不可助长,诸公不必再议。”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缄口不言,不再向袁术提出意见。
寿春不肯发兵救援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汝阴。
桥蕤、乐就闻言大惊:
“袁公不肯救援,欲坐看我等死于此地耶?”
大家在等援军的这几天里,几乎就是靠着会有支援的这股信念,拼死抵抗的。
结果突然被告知寿春不会发援军,大伙儿的心态顿时崩了。
尤其是桥蕤、乐就两名守城主将。
“袁公不肯发兵来救,凭目前徐州军的攻势,汝阴诚难守也。”
“如此为之奈何?”
乐就一脸无奈地与桥蕤商议。
桥蕤亦是眉头紧皱,思考对策。
过了许久,这才拉着乐就走到一处无人的墙角边,低声说道:
“既寿春不肯来救,则汝阴不可守也。”
“不若我等找个机会,弃城去也。”
乐就闻言一惊:
“此一去,袁将军必然怪罪,不能容我等。”
“况且汝阴还没到不可守的地步,现在就走,万一徐州出了变故,撤军将如何?”
桥蕤正色道:
“天下之大,岂无我等容身之处?”“与其祈盼徐州内部生变,不如把机会攥在自己手中。”
乐就仍然有些迟疑,他们好歹也是袁术帐下的大将。
要是就这么弃城而走了,那岂不是只能落草为寇?
这前后落差忒也大了些。
“……此恐非为将之道。”
“……嘶。”桥蕤急了,“袁术不仁忍,又岂能怪我等不义?”
“况我等面对徐州军潮水般的攻势,已经坚守了数日,算是对得起他袁术了。”
在桥蕤看来,以骷髅王的人品。
他们哪怕就是朝天上放两箭,都算是对得起他的了。
何况他们还坚守了这么多天。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大丈夫遇事不可迟疑,今日不走,必为关羽所擒。”
“即便落草为寇,也是自在为王,总好过沦为阶下囚。”
桥蕤再次出声相劝。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的拉上乐就,是因为他是跟自己平级的守城将领。
只有带上他和他的部曲,桥蕤才能放心离去。
乐就沉吟半晌,乃敛起神容,拱手道:
“愿从公言!”
桥蕤大喜,执住乐就得手,连连道好。
乐就又问何时可以走?
桥蕤答道:
“我等不可走得急,否则必叫关羽追上。”
“可先使人告知守城将士,寿春援军三日便到。”
“众将士闻言,必军威大振,努力守城,为我等争取时间。”
“然后我们便各自带着本部部曲,趁隙而走。”
乐就欣然同意,即命心腹之人,传令守城军士。
叫大家安心守城,寿春援军三日便到。
一面又暗自送出本部部曲出城,找机会弃城而走。
不表。
……
就在关羽攻汝阴这条路,进行的顺风顺水之时。
刘备这一路主力军,正直逼涡水的龙亢要镇。
刘备命田豫、太史慈为先锋,先在前头开路。
自己则亲率两万四千人,诈称二十万大军。
沿着涡水,一路直扑龙亢而来。
龙亢地处沛国南部,截断涡水,是涡水通往淮水的必经之路。
此地的城防自然也是袁术重点防守的。
尤其是城墙,周长十六里,高三丈,宽六丈有余,顶部则宽一至三尺有余。
墙体以土夯筑,外侧贴砖,层层收分,以高条石为外壁基石。
可谓坚如磐石,固若金汤。
尤其城外还专门引了涡水,环绕城墙,足足形成了一条一丈多宽的护城河。
此坚城仅此于寿春,被袁术寄予了厚望。
不仅派遣大将张勋领一万人在此坚守,又命投靠来的吕布领麾下部将,助力守城。
除此之外,袁术还在城中安置了五千名青壮民夫。
这些民夫,如果是野战,当然会被徐州军给轻易击溃。
但换成守城战就不同了,他们会是正规军的人力补充。
同时作为后勤兵,输送军械物资,修补城墙。
袁术知道龙亢是与徐州对决的主战场,所以才摆下了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
专门为了防备徐州军的进攻。
同时,
孙策送过来的人质,吴景、孙贲也已带着本部部曲赶到寿春了。
袁术一下子又增加了一万人左右的援军,于是信心倍增。
更加坚信自己能打赢这场淮南保卫战。
很快,刘备的大军也赶到了龙亢。
刘备见龙亢城高池深,极不易取,强攻必然损伤浩大。
于是采纳了李翊、荀攸的建议,先将龙亢围个水泄不通。
然后于城外安营扎寨,大肆修造工程器械。
又派出劲旅小队,探查左近的石料,开采运到营里来,作为之后攻城用。
守城将领乃是张勋,吕布辅之。
吕布本人其实并不愿意来龙亢助袁术守城。
因为袁术已经被指为了叛乱,刘备现在是奉诏讨贼。
他吕布可堂堂大汉温侯,天子刘协亲自敕封的平南将军。
怎可助贼守城呢?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自己息养人马的地盘都是袁术给的,在人家地界上,容不得他拒绝。
袁术为了防止吕布不从,还专门派张勋过来节制。
在陈宫的劝说下,吕布还是来到了龙亢。
“……唉,本不该如此。”
吕布按立墙头,望着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徐州军士,心中万马奔腾。
“我吕布如何会混到今日之地?”
吕布回想起自己在长安时的日子,那时的自己刚刚为国除贼,是大汉功臣。
时间虽然短暂,却不可不谓辉煌。
结果这几年下来,自己四处颠沛流离,愣是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的悲剧就悲剧在,身为拥有强大武力的将领,却从未意识到天下早已进入了有枪便是草头王的时代。
诛杀董卓后,吕布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实际权力早就超过了王允。
逃离长安后,吕布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一方诸侯。
他既没想过统一天下,也没想过割据一方。
哪怕现在栖于袁术麾下,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争取一些生存空间罢了。
吕布常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饥则为用,饱则扬去。”
这也再次证明了吕布这个人虽有能力,却极度缺乏政治目标,得过且过。
他和他的部队就如同雇佣兵一样,在中原群雄中来回奔走。
吕布风评不好,固然有他个人性格的因素。
但根本原因,还是他由于迷茫而唯利是图,由于盲目而反复无常。
轰!!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吕布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怎么回事儿?”
吕布连忙提戟,赶来询问。
“温侯,刘备已经开始攻城了!”
吕布见此,忙往城下看去。
方一探出头,只见一记巨石遮天蔽日而来。
唬得吕布身子一斜,赶忙躲了过去。
轰!
巨石砸在城墙上,声如巨雷,似岳撼山崩。
“好烈的发石车!”
吕布发出一声惊叹,他征战多年,还从未见过威力这么大的投石机。
张勋也赶来守墙头,对众人说道:
“前日寿春发来信笺,说徐州军研制出了一种新式武器。”
“机发,则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毁,入地七尺。”
“岂非正是此物?”
陈宫也觉惊叹,将手搭在眉间,眺望远处。
一架架投石车,正在向城墙抛射巨石。
“此物声如雷霆,威力甚巨。”
“饶是龙亢城墙甚为坚固,也难以久持。”
陈宫捋须皱了皱眉,这打乱了袁军的守城计划。
“可否也用发石车,将之摧毁?”
陈宫出声问。
吕布摇了摇头,否决道:
“离得甚远,难以击中。”
张勋拔剑在手,哼道:
“怕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龙亢城池坚固,我倒要瞧瞧刘备把左近石料用尽,能不能破我城墙!”
龙亢可是足足安置了五千多名民夫,城内还有大量的石料、木料。
即便城墙真被砸开了缺口,他们也能够及时修补。
接下来,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徐州军将龙亢围得水泄不通,并不着急进攻。
每日只专注于开采石料,然后用发石车轮番轰炸。
每当轰出缺口后,张勋即带守军第一时间修补。
一连相持三日。
龙亢城修修补补,虽有一些缺口,但仍能够坚守。
刘备见此,即命来日再轰出缺口之后,以许褚为先锋,抢夺城头。
次日,发石车自城墙出,轰出一个缺口。
刘备见此,即拔剑在手,指挥军士冲锋夺城。
“虎贲卫氏,随我攻城!”
许褚身披重甲,手提大刀,带着一众虎卫,率先攻打城墙。
待冲至城下时,城头上矢石如雨。
许褚举盾遮挡,双目血红,发出一阵阵嘶吼。
终于冲至缺口处,只见缺口内瞬间涌出无数袁军。
张牙舞爪,手提利刃,直扑许褚而来!
……
(本章完)
第144章 疆土不懂分与合,只叹人心隔
第144章 疆土不懂分与合,只叹人心隔
诚然,李翊已经在火器时代来临之前,为老刘点满了科技树。
回回炮已是冷兵器时代杀伤力最强的武器了。
可它毕竟只能作为攻城辅助之用。
要想真正夺下城头,占据城池,还是得靠蚁附式攻城法。
用血肉之躯杀进城中去。
许褚领着数百名敢死虎卫,往缺口处攻去。
对面冲杀而至的袁军顿时惨叫连连,嘁哩喀喳被刀斧砍剁的血肉横飞。
衣甲平过,血如泉喷。
许褚嗔目怒吼,钢刀无情,无数袁军汹涌而来。
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后继。
又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相继倒地。
无数尸体倒在一起,堆积如山。
人挨着人,甲贴着甲,扎堆于一处。
大家都全神专注,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分神。
他们都只有一个念头。
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
电光火石之间,鲜活的生命骤然而逝,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张勋领一众弓弩手,按立墙头,不住往城下攒射。
羽箭、弩矢遮天蔽日,射向许褚等一众虎卫。
这些虎卫作为先登之士,自然是披着重甲的。
虽不至于被一箭射死,但打在身上,却也肉疼。
乒乒乓乓的,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有被火力覆盖者,甲胄被击穿,顿时被射成刺猬。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此刻如同草芥一般。
也无怪先登之士被视作敢死之士。
乱世的癫狂,必是英雄的战场。
鲜血染大江,烽火染四方。
无休止的功名,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
……
一轮攻势下来,缺口处已经堆满了尸体。
以至于攻城方的许褚未被城墙堵住,反倒被尸横遍野的死尸给挡在墙外。
杀至黄昏,刘备暂停了攻势。
但仍旧没有撤下包围圈,依旧将龙亢死死围住。
李翊领太史慈为扈从,勘察地形,遍视墙头,绕城查看。
见此地城壕甚阔,水势又深,急难近城。
乃建议刘备先命军士运土填壕,再用土布袋并柴薪草,于城边堆积,作梯凳之用。
接下来两日,又用发石机连续轰炸。
左近石料渐少,刘备命许褚、太史慈、徐盛各领精兵五百,攻打缺口。
从白日杀至夜间,两边人马俱已疲敝,这才撤军。
是夜,刘备聚集众文武商议。
“龙亢不愧为涡水坚城,我等集中攻势,连攻数日,仍不能下。”
“拼死打开的缺口,却又叫城中守军补上。”
“长此下去,须得耗尽城池原料人力,方可破城。”
“只是常言道,兴师十万,日费千金。”
“我大军被阻于此,所耗费的粮草甚巨,不宜打持久战。”
李翊说道:
“今日歇战之时,我观城上守军脸上多带疲惫之色,已有倦怠之意。”
“可先拟写百十份劝降书,用箭射入城中,许以高官厚禄。”
“扰乱其心。”
“明日再攻城试试效果。”
刘备欣然同意,命军士连夜抄写了一百多份劝降书。
书中开出了投降的优渥条件。
凡什长以上,不仅保留原有官位,且在此基础上官升三级。
曲长以上,只要投降,一律官升一级。
至于底层士兵,皆有金银酒肉重赏。
总之一句话,
只要你肯投降皇叔,保证你荣华富贵,金票大大滴!
军中太史慈箭法最好。
即命太史慈领了几十个善射的弓箭手,至城下,将劝降书信一并射入城中去。
棒棒棒!
弓弦响动之声猛烈传来,早已惊动守城士兵。
一开始大伙儿还以为是敌袭,赶忙敲锣击鼓,呼唤友军。
张勋等将连忙披甲赶至城头。
却发现城上一阵骚乱,众人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张勋眉头一皱,连声责问。
“……将军,您看。”
一名校尉诚惶诚恐地将射进来的书信,递给张勋。
张勋展开,快速扫过一眼,顿时大惊。
“这……这刘大耳怎敢如此!”
张勋恍然大悟,无怪城头发生一众骚乱。
原来皆被徐州许下的高官厚禄所诱惑。
李翊这一招攻心之策,乃是因敌制宜。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袁术冢中枯骨,并非治乱之主。
他手底下的士兵跟着他在淮南收刮民脂民膏,军纪败坏。
难以养成忠贞不屈的高尚品格。
并且李翊非常挑时候的,选在了守城士兵军心动摇的时候,开始攻心。
先令军士猛攻几日,把守城军士杀得倦怠了,没有战意的时候,再射纸条进去。
“好了!不要乱!不要乱!”
张勋拔剑在手,连声制止骚乱的军士。
经过几番威吓,众人乃止。
然诸军之中,底层士兵尚可被上级喝住。
但同为上级的吕布此刻却心中不平。
他来汝南投靠袁术,本意是想争取一点生存空间。
哪里是真想为袁术卖命?
即便袁术真想用自己,吕布也不愿听他调用。
就单从袁术派遣张勋来节制自己这一点,就已经狠狠地伤了吕布的心。
你这么不信任我,我为何还要为你赴死呢?
“吕温侯,刘玄德此人乃世之枭雄,其帐下谋士李翊,更是多诈奸猾,善使诡计。”
“你我接下来可得小心防备才是。”
张勋走至近前,许是天黑之故,他并未注意到到吕布的情绪变化。
“知道了。”
吕布没有理会张勋,而是直接从他身边掠过。
张勋见此,心中甚为怨恨。
“区区三姓家奴,丧家之犬,焉敢如此藐视我耶?”
张勋咬着牙,恨恨骂道。
若非忌惮吕布武勇,张勋此刻真恨不得一剑劈了他。
奈何现在徐州军兵临城下,吕布手中部曲也有数千,他不得不与吕布合力守城。
次日,李翊命军士佯攻城池。
试试城中守军,防备如何。
虽依然遭到了激烈抵抗,但李翊明显能感觉到城上的守军不再那么拼命了。
他们心态肯定是产生了变化的了。
于是当夜,李翊又命人作书,写作纸条,射入城内。
这次的书信内容不是许以高官厚禄了。
而是列举袁术的种种罪状,并且言说了他们徐州此次是奉了朝廷旨意出兵。
提高了军队的正义性与神圣性。
反之将袁术列为反贼,汝等士兵要是帮助袁术守城,便是形同叛逆。
要是等刘将军攻破了城池,可是要给你们来个三族消消乐的哦~
这也是李翊惯用的鞭子与果戏法。
只要投了,就升官发财。
要是不投,那就是死路一条。
可以想象,这前后落差会对守城士兵造成何等的心理影响。
更重要的是,一传十,十传百。
大家都在讨论徐州军开出的优厚条件。
而恰此时,李翊又建议刘备暂时将包围圈后撤。
等于是给了守城士兵一个出城投降的机会。
这么明显的暗示,一下子让守城士兵产生了侥幸心理。
中间已有少数人偷偷溜出城池,向徐州军投诚。
人数虽然不多,但这时一个好兆头。
李翊即重赏了那些冒死溜出来的士兵。
更杀人诛心的是,
次日,
李翊命那些溜出来,被赏以高官厚禄的士兵将校们,亲自到城下去劝降。
一来扰乱守城兵士士气,二来证明投降是真的有好处。
绝对跟你们的老板袁术不一样,刘老板有钱他是真给,绝对不会开空头支票。
一时间,龙亢城内躁动不安。
张勋也意识到了,任由这种躁动情绪蔓延下去,龙亢迟早会丢失。
当即见招拆招,
先命人将射进城中的文书,当着众士兵的面,一把火焚尽。
然后下令,之后再有徐州人射进城里的文书,一律不准拆开来看。
否则按军法从事。
最后,
张勋亲自在夜间蹲守,看看有没有想要趁夜潜逃出城,找李翊投降的。
一连蹲了两夜,终于被张勋逮到了八个人。
张勋大喜过望,即命全城大小将校过来,问罪这八人。
然后当着众军士的面,将八人全部处斩。
还把他们的头颅用吊绳拴着,挂在城门之上。
张勋扬言说: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我是如何击退刘备的。”
张勋毕竟是袁术手下大将,基本上接住了李翊这一套攻心之势。
一番雷厉风行过后,总算暂时摁住了城内躁动不安的情绪。
一连两日,都没有士兵跑出去向徐州军投诚。
刘备见状,乃找到李翊说:
“龙亢守将,似已稳住城中军心。”
“如今为之奈何也?”
李翊安抚道:
“主公勿忧,种子已经埋下,岂是能轻易摁住的?”“明日可遣军士继续攻城,试试城上守备如何。”
刘备从其言,于次日再次领军攻打龙亢。
城上袁军,依然在奋力抵抗。
杀至日落,各自罢兵。
刘备与李翊商议道:
“今日吾领兵攻之甚急,观袁军守势。”
“至少仍需一月才能下。”
“只是若果真到如此地步,恐寿春援军已至。”
“我大军被耽于此地也。”
“我欲走陆路,绕过龙亢,去攻下蔡,军师看是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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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备看来,一定要分清主次矛盾。
他们来淮南不是来攻城略地的,是来讨伐袁术的。
最终目标是袁术的治所寿春。
只要淮南水晶爆了,其余袁术的城池也便似无头苍蝇一般,不足为虑。
李翊摇了摇头,否决了刘备的这个提议。
“今我大军在龙亢围困数日,眼看就要破城,岂可中道而废?”
“况走陆路,哪有水路方便。”
“一众粮食运输,皆可自沛县,走涡水运至,损耗甚小。”
“况且若果真绕路先攻下蔡,则寿春援军旦日可到。”
“龙亢守军亦可出兵,绕袭我军后背。”
“此举过于冒险,还是稳扎稳打,先可龙亢为善。”
李翊劝住了想要绕袭的刘备。
刘备同意继续攻打龙亢,但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左近石料渐尽,龙亢城高池深,极不易取。”
“军师何以断言城池不日将下?”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浅笑。
“白日我观城上吕布,不时以目与我对视,中有迟疑之色。”
“兼之其所领部众,射矢渐稀,抵抗甚不出力。”
“我料其必心生犹豫,故不肯力战。”
“待明日我用计诱他,使之与张勋内斗,龙亢岂不唾手可得?”
刘备大喜,“诚如是,则军师首功!”
微微一顿,又问道:
“今日军师离得甚远,怎能看清其脸色?”
李翊笑着拍了拍怀中的望远镜,答:
“中有此物之故也!”
刘备一拍脑袋,笑道:
“险些忘却军师有此穷极千里之物。”
两人相视大笑。
……
次日,清晨。
李翊亲自领军到城下,但并未着急攻城。
张勋急忙领军赶至城下,准备防守。
见李翊离得远,并未攻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能先暂时命人按下弓弩,做好防备。
只见一骁骑奔至城下,冲城头上喊道:
“吾乃徐州军师,刘将军谋主李翊麾下骑士。”
“奉军师之名,想请吕温侯于城下一见。”
吕布闻得李翊点名要见自己,当即准备出城。
陈宫一把将之拦住,沉声问:
“温侯何往?”
吕布一怔,答:
“你适才难道没听见,李子玉要见我?”
陈宫顿觉无语,人家点名要见你,你就非得去见一面不可吗?
“现在我等为外州客将,此前还曾在徐州短暂主公几日。”
“身份正是敏感,当要避些嫌疑。”
“莫要惹得张勋猜忌。”
吕布眉毛一挑,怒道:
“猜忌怎的?吾有方天戟,赤兔马。”
“怕谁来?”
话落,一把甩开了陈宫的手,走下城头。
在吕布看来,张勋也不过只是袁术帐下一中郎将罢了。
他可是堂堂朝廷敕封的温侯,天子亲封的平南将军,却受此人节制。
实在倍感耻辱!
既然张勋不想见到他出城,他却偏要出城见一见李翊,跟张勋反着干。
少时,吕布领了数十骑,出了城。
张勋城下忽然多出一队人马,惊得张大嘴巴,忙问:
“谁人擅自出城?”
左右回答是温侯吕布。
张勋闻言大怒:
“吕布无我将令,怎敢擅自出城。”
“速速差人去,将之调回!”
那边吕布已经越走越远,在距李翊百步之距时停下。
李翊使人过阵,对吕布喊话道:
“李先生欲单独会见吕将军!”
吕布当即准备出阵,一旁的成廉伸手将之拦住,道一声,“不可!”
“将军,李子玉深有韬略,其谋难测。”
“今将军孤身前往,只恐有诈。”
吕布亦知李翊素有才名,能谋善断。
乃举目朝前头望去,见李翊已经单骑出阵了,身边并无甲仗。
遂沉声说道:
“吾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岂怕一小郎哉?”
当即将手中画戟插于原地,又将佩剑取下,递给一旁的成廉。
纵起赤兔马,向李翊方向奔去。
俄顷,
二人马头相交,各自按辔对语。
“徐州一别,翊甚是挂念将军,将军近来可好?”
李翊拱手说道。
吕布一愣,他来前还在猜测李翊会对自己说什么。
没想到上来竟是问自己过得如何,当即便回道:
“惭愧,自别刘将军后,漂泊汝南。”
“尚不知归处。”
李翊挥了挥手,说道:
“将军此言误也,吕将军乃是朝廷亲封的平南将军,汝南太守。”
“合当据有汝南,何必来沛国为袁术卖命,而与刘将军作对?”
这……
李翊一语将吕布问住。
他也不想来,可问题是现在寄人篱下,他不得不来。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袁术无道,朝廷下旨,命曹司空与刘将军合力征讨。”
“袁术乃是反贼,将军乃汉室忠臣,切不可自污。”
“以毁自身名节。”
吕布最喜欢听什么话?
答:别人夸他是汉室忠臣的话。
历史上,
吕布占领徐州后,与袁术联合,当时徐扬二州联合,势力极大。
曹操为了离间吕布与袁术,便写信慰劳吕布。
而信中的内容,就是称赞吕布是忠臣,袁术是反贼。
吕布听了后大喜过望,竟真的断绝了与袁术的盟约。
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给天子。
信的内容,大致就是向天子道歉,
说当初天子召自己勤王的时候,自己没能来,感到很惭愧。
现在听说曹操已经把您接到许都去了,听到您已经平安,我也就放心了。
臣之前和曹操打过仗,臣担心自己带兵去追随您,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所以就在徐州等着您降罪。
从这封信可以看出,吕布不仅与天子关系很好。
并且在天子面前,情商也意外的很高。
要知道,曹操在兖州之战时,可是与吕布结下了深仇大恨。
结果就因为搬出来一个天子。
吕布又专门写信,主动向曹操道歉。
说我有罪,我愿意奉诏书前去讨伐通缉犯袁术。
重点是这个“奉诏”。
所以常有人问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到底令到谁了?
吕布就是一个典型。
是真的把天子一搬出来,他就会傻乎乎的奉诏。
值得一提的是,
当袁术知道吕布背盟时,怒不可遏。
于是纠集了杨奉等人,合数万大军。
兵分七路,来攻吕布。
吕布当时人都傻了。
因为吕布手上当时总共才三千多人。
要不然怎么说吕布脑子不好使呢。
袁术就跟你挨着的,你说背盟就背盟,结果还不具备抵挡袁术的实力。
怎么敢的?
但好在,吕布当时采纳了陈珪陈登父子的计策。
使用离间计,成功使杨奉、韩暹临阵倒戈。
吕布趁势杀入,一连斩杀了十个将领。
大将桥蕤被生擒,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
吕布直接与杨奉、韩暹等人杀到了寿春,水陆并进。
打一路劫掠一路,一路抢到了钟离,这才满载而归。
回去之后,吕布还不忘写信奚落袁术。
大概就说,我吕布虽然没什么武勇,但也能够虎步淮南。
很快啊,足下就抱头鼠窜,逃到寿春,不敢露头了。
您平时总爱吹嘘的猛将武士都在哪呢?
还能在哪呢,将领一口气被吕布连斩十个。
就连大将桥蕤都被吕布生擒了。
吕布这波是贴脸嘲讽,骑脸输出,使劲嘚瑟。
把袁术气得脸都绿了。
又专门带兵五千人到淮水边上示威。
结果又遭到吕布的骑兵在对岸无情的嘲笑。
吕布做事就是要做绝,跟袁术的梁子是彻底结下来了。
可日后,
他绝不会想到,自己会遭到曹操,那个代表着他一心效忠的汉室朝廷的围攻。
……
(本章完)
第145章 李翊犹人也,并非四目两口,但多智谋耳
第145章 李翊犹人也,并非四目两口,但多智谋耳
“将军乃朝廷敕封的汝南太守,合该据有汝南。”
“袁术乃是无端侵占将军的领土,将军切不可为虎作伥。”
“趁早归顺朝廷,助刘将军与曹司空合力讨贼,乃是于国有大功。”
李翊的话语还在传来,对吕布持续输出。
吕布面色大惭,当即问道:
“布该如何做?”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勾起一抹浅笑。
“将军可自回城中去,今晚约三更举火为号。”
“先杀张勋,然后打开城门,放我军进入龙亢。”
“事若就,我主将会表奏将军为右将军,赐金印紫绶。”
吕布闻言大喜,张大嘴巴问道:
“先生此言当真?”
东汉的四方将军是平级的,吕布若是封了右将军,几乎也是跻身于朝廷高位了。
“翊从不大言,说到做到,若将军果能助我汉朝廷打下龙亢,合该赐金印紫绶。”
“现如今朝廷中枢钱粮吃紧,无有好金,翊愿拿出自家金子给将军做印章。”
“国家没有紫绶,刘将军特意取下自己的紫绶送给将军。”
话落,将一条紫色的绶带交给吕布。
吕布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忙道:
“布深受皇恩,自当报效朝廷。”
“请李先生放心,今晚三更咱们便举火为号。”
“到时候布会打开城门,放刘将军的人马进城。”
李翊微微一笑,“如此便有劳将军了。”
正说间,耳畔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乃是张勋派遣出的骑兵部队,来追赶吕布。
领头之人,乃袁术帐下部将,任东城令,戚寄是也。
戚寄勒马,高声冲吕布问道:
“吕将军,公并无张将军军令,怎敢擅自出城?”
吕布沉声回道:
“吾奉袁将军之命,来助张勋守城,张勋无权令我!”
你!
戚寄面色一变,深知吕布有虓虎之勇,余众皆不敢近前。
又见他与李翊攀谈,想问又不太敢开口。
只以目视之,上下打量一眼李翊。
其余军士大多不识李翊,亦举目远远看他。
李翊见此,只是淡淡一笑,高声叫道:
“汝诸君欲观李郎耶?”
“吾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谋耳。”
“可叫张勋早日献城,但有迟疑,身首异处矣。”
众人闻说是李翊,皆面有惧色。
李翊不理诸人,只朝吕布拱一拱手,道:
“愿将军勿忘今日之言。”
话落,领着众骑,勒马回阵。
这是李翊埋下的最后一颗钉子。
当着张勋部将的面,刻意与吕布亲密交谈。
如此一来,不管吕布最后是否真的会反张勋,两人之间也要相互猜忌了。
见李翊走远,戚寄等人这才催马赶至吕布身前,问道:
“吕将军适才和李子玉聊了些什么?”
吕布淡淡答:
“非谈军事,只谈徐州旧事耳。”
戚寄闻言默然,还想追问些什么,吕布已经催马返回阵中。
戚寄不好再过问些什么,与吕布等人返回了龙亢。
早早地将今日之事,告知张勋。
张勋蹙眉,诧怪道:
“吕布此去,与李翊攀谈甚久,不聊军事,但聊旧事。”
“何也?”
戚寄谏言道:
“吕布此前兵败于兖州,曾短投于徐州。”
“彼时刘备接济其粮秣、人马,加恩甚厚。”
“且两人并无仇怨,今与我等合力守龙亢,未见出力。”
“怕是早已私通刘备,专欲害将军。”
张勋闻言,惊道:
“诚如是,吾不早图,早晚为吕布所害!”
话落,又对戚寄问道:
“我带人杀之,何如?”
戚寄摇了摇头,“吕布骁勇,不易轻谋。”
“可先带人试探其心,若其果真私通刘备,然后杀之有名矣。”
张勋欣然同意,带了几十名精壮武士,来找吕布。
吕布闻说后,自觉不安。
命魏续、成廉各领十人,俱持刀兵,侍奉左右。
自己则带着陈宫来见张勋、戚寄。
两军对峙,张勋瞪一眼吕布身后众人,沉声问:
“白日,吕将军与李子玉聊了些什么?”
吕布眉心微蹙,目光一深,沉声答:
“只聊徐州往事,未聊军务。”
张勋一挑眉,厉声道:
“今两军交战,安得不聊军务?”
眼前气氛愈加紧张浓烈。
吕布眉心深蹙,只觉心绪万端,乃出声道:
“李翊不言,吾何独言之?”
“今袁公遣我来助将军守城,将军奈何疑布耶?”
张勋大声喝叱:
“汝与李翊私通款曲,欲暗中勾害于我。”
“当我不知耶!”
话音方落,身后众武士齐齐拔剑。
魏续、成廉见状,亦纷纷拔剑。
吕布略有心虚,暗想他与李翊约好三更举火为号,不宜现在起冲突。
只得硬着头皮答:
“本无此事,奈何构陷于我?”
陈宫见此,乃出面劝阻,为众人解和道:
“想必此中是有误会,李翊此人诡计多端。”
“故意相请,欲使我两家猜疑。”
“将军切不可中李翊之计。”
吕布闻言,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张勋却不肯买账,厉声叱道:
“李翊请你去,你便去,若你不去,岂会使我两家相疑?”
“分明是暗通款曲,还敢狡辩!”
吕布默然不能答,手掌却已经不自觉地放在剑柄之上。
显然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
一旁的戚寄将这细节看得仔细,连忙上前拉住张勋,大声说道:
“公台先生所言有理,今我两家同奉袁公之命,合力守城,不该相互猜疑。”
“大敌未退,我两家先火并,反使徐州人得利耳。”
戚寄喊得很大声,在场众人都听得真切。
陈宫撩衣回阵,按住吕布胳膊,示意他莫要冲动。
戚寄也回阵拉住张勋,暗自摇了摇头。
双方乃各自罢兵,怏怏而退。
下来,张勋找到戚寄,沉声问道:
“今日对峙,观吕布已有反心,何不使我杀之?”
戚寄皱眉,劝道:
“吕布骁勇难敌,今我两家人手相差不多,冒然冲突,恐非其敌手。”
张勋思忖片刻,乃道:
“既如此,我点齐本部兵马,现在攻之,如何?”
戚寄连连点头,答道:
“此再好不过,吕布恐已见疑,如不早图,必为这厮加害。”
“我等人多,可先下手为强!”
二人商议既定,各自去点了本部兵马,准备攻杀吕布。
那边吕布回到屋内,心绪难定,即召了侯成、魏续、陈宫等一众大将过来商议。
“今日白天,观张勋甚是疑我,恐已有害我之心。”
“前投袁术,非布真心实意。”
“今曹司空与刘将军乃是奉诏讨贼,布乃汉廷温侯,岂可与贼共事?”
“早前我已与李先生商议好了,今晚三更放火为号,里应外合,共谋张勋。”
“只是观今日之势,不得不将此事提前,否则必为张勋所害。”
众将齐齐应喏,于城后堆积干柴。
又点齐本部军马,各悬刀剑,准备起事。
忽闻得屋外一阵呐喊之声,无数火把袭来。
早有人报知吕布:
“禀温侯,张勋、戚寄领本部军马,向我军攻来。”
吕布闻言大怒:
“此二贼果然疑我,还欲害我。”
“亏得我先觉,不然必为此二贼所害!”
当即命侯成,宋宪去攻打城门,然后放火,提醒徐州军起事了。
自己则亲率大军,挥戟直入,迎上张勋、戚寄,大喝道:
“群贼焉敢谋害我耶!”
张勋、戚寄早已点好大军,浑然不怕,冷声叱道:
“背主之贼,安敢大言!”
遂挥军杀去。
吕布舞戟杀人敌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方天画戟,疯狂舞动,在敌兵阵中掀起漫天血雨。
凡画戟挥过,留下断肢死尸,无人能撄住其锋。
由于是城内巷战,吕布未骑乘赤兔马,只徒步杀之。
一连杀进中军处,直撞上张勋。
“老贼遇害我,看你今日往哪里走!”
吕布暴怒起身,一戟望张勋面门,重重剁去。
张勋慌忙举刀去挡。嘡啷啷……
一声惊天动地的剧烈撞击声,震得四周耳朵嗡鸣。
张勋只觉虎口酸痛,两臂无力,一丝血迹顺着刀杆流出。
“啊!?”
张勋见此大惊,今日方知吕布之勇。
未及反应,吕布又是将手腕一翻,一戟将刀刃挑飞。
张勋没了兵刃,正欲转身后撤。
未及吕布又是一戟剁了,张勋慌忙以手迎之。
扑哧一声,左手被吕布砍落。
张勋痛不欲生,握着左肩,吃痛后撤。
其余诸将,一拥而上,将吕布死死围在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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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狂舞画戟,众将近不得身,只围绕着他混杀。
吕布奋起精神,力敌众将,画戟明处,鲜血溅飞。
一连砍翻剁倒数员将领。
忽的城中燃起一阵大火,数路兵马一齐杀来。
皆是龙亢守军。
吕布自料不能敌,慌忙骑上了赤兔马。
引魏续、成廉等将,互相混战。
张勋左臂被砍断,血流不止,一时间又找不到人医治,痛楚难当。
终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众将正欲呼声去救,忽见吕布领着众骑兵杀到。
众将只得弃了张勋,各引本部人马接战。
张勋倒地,于混战之中,被生生践踏而死。
“温侯!龙亢人马极多,我等抵敌不住,还是先从南门走了吧。”
吕布见徐州军还未杀进城内,自觉凭现有人马不是袁军敌手。
乃出声说道:
“只能如此,我在前头开路,诸公可自引兵马随我身后!”
众人盎然领命,跟着吕布一路往南门杀去。
张勋、戚寄也有意把吕布往南门赶,为得就是怕他和徐州军合兵一处。
遂击中人马,死死堵住北城门方向,专把吕布往南城门方向驱。
吕布且战且退,一路打至南门。
南门守军薄弱,抵敌不住,各自散了。
吕布领军杀出南门,拼命奔逃十数里,见身后并无敌军追赶,这才放下心来。
再一清点人马,只两百余人。
其余人马或陷城内,或被敌军杀散。
吕布乃遣成廉、郝萌各领二十骑,四处收拢残余人马。
陈宫走来叱道:
“奉先,汝行事太过莽撞了!”
“战事方起,纵然要投朝廷,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叫张勋、戚寄起疑。”
“今我军方有起色,又被杀败一场。”
“李子玉许诺的高官厚禄现在何处?”
“你为人所用,尚不自知也!”
吕布则不以为然,“我闻李子玉乃诚实君子,天下有名,岂能欺我?”
陈宫翻了个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他,沉声道:
“李子玉若果真要与你同谋龙亢,就不该按辔而语,使人见疑。”
“他只欲使我与张勋两家内斗,他们徐州好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吕布一挑眉,正色说道:
“龙亢守卫甚是严密,若不出城与之交谈,如何同谋?”
“其若使人书信往来,必为张勋所获,反而事情败露。”
这!!
陈宫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又道:
“今晚约定放火为号,我等在城中抵抗甚久,亦未见徐州军杀到。”
“何也?”
吕布答道:
“李子玉乃智谋之士,我与他约定三更举火为号。”
“今因事发突然,提前败露。”
“布虽已赚开城门,然李子玉必疑城中生变,未敢轻动。”
“待至三更过后,彼必领军来救。”
唉!!
陈宫说不通,气得将佩剑狠狠地插入地面。
暗想自己怎么就摊了这么一个主公。
他劝吕布来汝南投袁术,本意是他自己看上袁术。
可当到汝南时,却发现袁术也非成事之辈。
尤其现在刘备、曹操假天子名义,合力征讨。
这袁术迟早要完,就更不能投了。
他陈宫是代表兖州士人集团的利益,一向想要夺回兖州。
吕布在眼里,只是一个边地剑客罢了。
奈何相从已久,不忍弃去,也无处可去。
吕布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今兵败龙亢,我军兵少,该去往何处?”
陈宫思忖半晌,忽然计上心头,一本正经地拉着吕布说道:
“既然已经背了袁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回寿春去!”
吕布闻言大惊,忙道:
“先生癔症耶!”
“我方叛袁术,助刘备夺了龙亢,如何敢回去。”
“袁术知晓,岂不杀布耶?”
陈宫摇了摇头,“我等回寿春,只说张勋私通刘备,已为我等所杀。”
“奈何大势已去,刘备杀入城中,我等抵敌不住,只得弃城而走。”
“如此,我等便可仍留寿春,来日徐州军杀到,我等可为内应。”
“助刘备杀败袁术,此乃大功一件,刘备纵不容我等,也万不能亏待我等。”
说着,又回头忘了一眼后方远处的龙亢城,幽幽说道:
“如今城内火光四起,料徐州军已经杀到。”
“我等兵少,又刚败了一场,难以杀回去。”
“留全有用之身,再将来或可谋大事。”
吕布颔首,但自己毕竟心虚,担忧地说道:
“龙亢知我私通徐州者甚多,万一有人逃回去,与袁术说了。”
“袁术岂能信我?”
陈宫摇了摇头,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非也。”
“呵呵,谁人知道我等私通徐州了?”
这……
吕布一怔,挠了挠头,“今晚大战一场,龙亢之人皆知,先生何以说无人知晓?”
陈宫又是一摇头,牵唇笑道:
“若真是我等私通徐州,为何徐州军没有杀到?”
“刘备分明是见城中火起,以为有机可乘,这才领兵进城,夺了龙亢。”
吕布恍然大悟,但心中仍旧有些不安。
“万一袁术仍不肯相信,如何是好?”
毕竟手上就这么点人马了,回寿春无异于羊入虎口,吕布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陈宫背起手,昂首挺胸,十分自信地说道:
“龙亢乃涡水重镇,是寿春右翼荫蔽。”
“今失了龙亢,如斩袁术一臂。”
“况其大将张勋已死于城内,戚寄亦陷入城中。”
“袁术损兵折将,正是用人之际,纵然见疑,也必不为害。”
陈宫乃是一位极为厉害的纵横家。
他此刻拿捏住了袁术的心态。
那就是人,往往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明明一个声音告诉他,吕布等人不可信,但他还是会相信。
因为他潜意识里希望吕布说的是真的,然后自我pua,选择了相信。
这是一种心理学。
有了陈宫的保证,吕布顿时增添了不少信心。
当即先陈宫拱手说道:
“布愿从先生之言!”
这时,成廉、郝萌也各自收拢残余人马回来。
也凑够了小两千,吕布当即领着残兵败将,投寿春去了。
另一边,龙亢城内。
戚寄失了张勋,当即接管了其所部人马。
正在清缴城内吕布剩下的残余人马。
忽闻得耳边蹄声如雷,原来是徐州军杀入了城中。
前有许褚,后有徐晃,左有太史慈,右有田豫。
戚寄仓促应战,一直杀到天色微明。
袁军皆军心涣散,无了战意,各自向刘备投降。
戚寄见败势遮拦不住,只得也举军向刘备降了。
在天色大亮之后,龙亢城内升起了一面“刘”姓旗帜。
李翊与刘备领着人马入驻龙亢。
下令不得扰民,然后又出面安抚城内守军,并不予以治罪。
但李翊还是命人收缴了守军的所有装备器械,防止生变。
不表。
……
(本章完)
第146章 光阴不解苍生愿,谁来论功过?
第146章 光阴不解苍生愿,谁来论功过?
龙亢既定,刘备先发榜安民。
又打开府库,将里面的钱粮、酒肉尽数取出,大飨军士。
袁术在龙亢囤积了大量的资源。
不仅屯了可以支撑三月的粮食,还囤积了大量的木料、石料。
现在这些东西自然都归徐州所有了。
而袁术在龙亢留下的五千民夫,亦为徐州所得。
他们本来就是打工人,给谁打工不是打工?
更何况刘备讲信义,从不克扣工钱,比袁术那厮好多了。
刘备望着取下来的龙亢坚城,还夺得了这么多的资源,又惊又喜。
对李翊赞叹道:
“亏得军师良谋,使反间计,令吕布与我等里应外合。”
“若不然,龙亢安得如此易取?”
李翊牵唇笑道:
“这多亏此前主公施恩于吕布,又将紫绶与他。”
“这才使吕布反叛袁术。”
刘备微微一笑,暗想一条紫绶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再造一条,反正他们徐州也不差这点儿钱。
“只是吕布不见了踪影……”
刘备又开口说道,“不知军师打算之后将吕布如何安置?”
李翊一扬眉,牵唇道:
“听闻汝南朗陵县李通,已经投靠了曹操。”
“曹操已将汝南西部领土,尽数收入囊中。”
“而吕布乃是朝廷敕封的汝南太守,其据有汝土,岂非合情合理?”
刘备一颔首,当即会意。
李翊这是想在汝南扶植一个傀儡政权,用来阻挡曹操东扩。
毕竟曹刘两家明面上仍是盟友。
且即便将来收拾完袁术,还要一起收拾袁绍。
短时间内是不会撕破脸皮的。
曹操此前在陈国、梁国一事上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在汝南问题上妥协。
刘备明面上也不好亲自出面阻止曹操往汝南方向东扩。
那不如就让吕布还取汝南,毕竟人家是朝廷亲自敕封的汝南太守。
他据有汝南,名正言顺。
后来的袁曹大战,又叫河南河北之战。
而河南河北之战,又叫冀州豫州大战。
因为河北与河南最富庶的地方分别就是,冀州与豫州。
而豫州尤以汝南为最,人口高达两百余万。
李翊是绝不可能让曹操一家霸占整个汝南的。
“……嗯,军师深谋远虑,备佩服之至。”
“那么接下来,我大军何时可以进军?”
刘备又问军队战略。
李翊答:
“先休整两日,命新降的戚寄招降左近郡县。”
“将袁术在沛国南部的势力彻底拔除之后,方可进军。”
刘备从其言,即命戚寄领着天子的讨贼诏书,传谕诸郡县。
这些年袁术倒行逆施,早已大失人心。
而此次戚寄又领的是天子诏,是以诸郡皆望风而降。
沛国南部的袁术势力,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崩塌了。
龙亢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寿春。
寿春城中,一片愁云惨淡之象。
骷髅王依然高高在上,只是脸上却无了往日的光彩。
“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在龙亢足足屯有两万大军,两万啊!”
“就是两万头猪,也不至于半月不到就丢失如此坚城!”
“更别说还有五千民夫作保,金钱粮草无数。”
“他刘备纵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打下来龙亢。”
袁术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主簿阎象出列说道:
“听闻是军中出了叛徒,与刘备里应外合,赚开城门,故而失了龙亢。”
袁术闻言,更加怒不可遏。
“是谁?……是谁叛我!”
“吾堂堂四世三公,何人会背我而去,投那织席贩履之徒!”
直到现在,袁术依然是高傲的。
依然为自己的姓氏而自豪。
正说间,忽有人来报,吕布陈宫领兵回。
“吕布?”
袁术眉梢一挑,“他亦是此次龙亢守将,兴许知道内情,可传他到殿上来。”
须臾,吕布等人上殿。
他们自龙亢兵败以后,一路奔逃至寿春,并未来得及休整。
故而脸上、身上都还带有血污,泥垢。
吕布当先拜道:
“禀袁公,张勋勾结刘备,赚开城门。”
“徐州军一拥而入,布抵敌不住,故而败逃回来了。”
嘶……
袁术倒吸一口凉气,暗思是张勋叛我?
“张勋现在何处?”
袁术沉声问。
吕布拱手答:
“已为布所杀。”
“死了?”
袁术心中思绪万端,暗道张勋已死,岂不是死无对证?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有内奸赚开城门,徐州军才得以如此轻松的进入龙亢。
“袁公,且莫听他狡辩!”
长史杨弘站出来,出声叱道:
“有从龙亢逃回来的将卒说了,是吕布暗中勾连刘备。”
“约定三更举火为号,放徐州军入城。”
“是他里应外合,龙亢这才丢了的。”
来之前,吕布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把提前准备好的词儿更是背得烂熟于心,当即向袁术拱手道:
“袁公,此必是张勋部众构陷于我。”
“若真是布赚开城门,合不该逃回寿春来!”
这倒也是……
不管怎么讲,看吕布一行人的样子,的确像是打了败仗的模样。
若真是他勾连刘备,得胜了,不该如此狼狈。
更别说还敢回寿春来见自己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袁术还是问了一旁蹙眉不语的陈宫。
“公台先生,吕将军所言确否?”
袁术知道陈宫乃是兖州士人集团的代表,跟随吕布纯属无奈之举、
之前杨弘已经劝他归顺了自己,所以他不可能帮着吕布说话。
陈宫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确有此事。”
“的确是张勋勾连刘备,赚开城门,使得龙亢城防形同虚设。”
“徐州军一拥而入,夺了城池。”
“我等虽已奋力抵抗,奈何张勋与刘备联合,势力颇大,我等抵敌不住。”
“只能弃城而走。”
见陈宫都这样说了,袁术也总算是放下心来。
当即怒不可遏,拍案喝道:
“大胆张勋,吾待其不薄,拜他为大将。”
“彼竟不思我袁术厚恩,反倒勾连刘备,意欲加害于我,其心可诛!”
“来人呐,将张勋全家老幼全部收押。”
“于明日正午,满门抄斩!”
众皆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出面劝阻盛怒之下的袁术,更别说替张勋讲情。
“……哼。”
袁术余怒未消,“若非张勋逆贼已死,否则我当将之碎尸万段,方雪吾恨!”
袁术使霹雳手段,就是要告诉世人。
背叛他袁术,是没有好下场的。
正当袁术大发雷霆之时,又有一名探马来报。
“报——”
“禀袁公,大事不好了。”
“汝阴失守了!”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炸开了锅。
莫说是袁术,便是诈降来的吕布、陈宫等人都感到吃惊。
汝阴乃是仅次于龙亢的重镇,居然也没抵挡几天就失守了。
龙亢还可以说是有吕布作内应,那汝阴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何失守的!”
一向注重形象的袁术,此刻却顾不得士人礼仪,冲下阶来,攥住那名探马的衣领。
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你给我说清楚!”
“那汝阴有上万守军,怎么就失守了!”
“龙亢有内贼为应,莫说汝阴也有!”
那探马浑身是血,身负重伤,他也是拼了老命,才逃回来的。
“关羽用一种新式的发石车,对着汝阴城墙猛摧。”
“我等守御不住……”
“放屁!”
袁术没忍住,爆了粗口。
一把将那探马甩在地上,喝斥道:
“我不管关羽有什么发石车,威势有多大。”“枉尔等也是军中宿将,岂不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发石车纵有威力,能够击毁城墙,难道尔等就不知道修补?”
“我此前在城中屯了那么多石料木材,尔等当柴烧了?”
那探马重伤不治,又经过数日的奔波,此刻已只剩有一口气在了。
他此刻也是鼓起勇气,指着袁术的鼻子骂道:
“……此前桥将军、乐将军向你求援,望你发来工兵。”
“你坚决不肯,这二位将军便心灰意冷,于五日前,暗自潜逃出城了。”
“独留我等在城中坚守,直到那关羽打进城内,才知这二将早已弃我等而去。”
“汝阴有此一失,乃汝之过也!”
袁术闻言大怒,在淮南还从没人敢把锅甩到他身上。
更别提甩锅之人,还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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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安敢如此!”
袁术拔剑欲斩这小卒,只是长剑才堪堪举过头顶。
那小卒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殿内众人见状,无不唏嘘。
那小卒奋战到最后一刻,死前仍坚持把战报传回,将自己的使命完成。
一个如此渺小的人物,却也能在他身上看到伟大的弧光。
殿中有人不知为何,许是被此景触动,亦或者是感到大势已去。
两种情绪交加,一时间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一人哭,带动另一人哭。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袁术一愣,他倒未被这悲伤情绪所感染。
这些年,他和手下的官员在淮南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他从未有过害怕,而此刻自己的手竟微微有些发抖。
他感到了内心里的那一丝恐惧,众人的哭声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仿佛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很快就要失去一般。
不!!
我还没输!
袁术一剑插在地上,大声叫道:
“诸公安静!”
众人适才是着魔了一般哭泣,此刻被袁术喝斥,才堪堪回过神来。
“现在汝阴、龙亢相继失守,如何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似各怀心事,俱不敢言。
袁术将手搭在唇边,思忖良久,缓缓开口问道:
“吴景、孙贲走到哪里了?”
袁术突然想起,自己从孙策处要来了援军。
这两人的部曲加起来可是有个万人左右,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袁术刚一发问,主簿阎象立刻回答道:
“据探马回报,他们已经到成惪县了。”
“再有三天,过了芍坡,便到寿春了。”
嗯?
袁术一挑眉,狞声道:
“怎的如此缓慢?”
“早在刘备开打之前,我便发令让这二人来寿春。”
“眼下刘备都已经打下龙亢、汝阴两座重镇了,这二人还没到。”
“莫非是有意俄延?”
众人暗自小声嘀咕,心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刘备打得太快了?
谋臣李业出面解释道:
“明公,吴将军与孙将军除了自己的部曲之外,还带了五千多名民夫,两万多斛粮食。”
“这行军速度已是极快的了。”
嗯……
袁术闻言,不再追责,反而是双手交握捂着脸庞。
似作沉思之状。
众人皆不敢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候着。
约莫过了三炷香时间,袁术才缓缓将双手挪开。
嘴巴缓缓张口,蹦出一句惊人之语:
“传令下去,即从下蔡、合肥抽调兵马,然后尽起寿春之军。”
“我要亲征大耳贼,将之碎尸万段,为我曜儿报仇雪恨!”
卧槽!!
此言一出,登时震惊了在场所有的文武百官。
这骷髅王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虽然说汝阴、龙亢重镇丢失了,形势对咱们是很不利。
但也不至于说直接梭哈吧!
这万一打输了,那可就是彻底失去翻盘的机会了啊。
毫无疑问,袁术这一决定,立马招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请主公三思!”
“请主公三思!”
“……”
诸大臣纷纷出列,向袁术谏言,请他收回成名。
尤以主簿阎象情绪最为激动:
“前线战事不利,我等只需派兵往后续要镇输送兵员继续坚守也就是了。”
“奈何尽起寿春之军,行此盲目之兵?”
下蔡是寿春右翼的重镇,也是刘备之后的行军路线必经之处。
现在袁术把下蔡的兵力抽调回来,那不等于说是要白白将之让给刘备了吗?
至于合肥,那可是寿春南部的重镇。
要知道陈元龙已经自广陵出兵,渡长江绕袭九江后背了。
他要是突袭过来,寿春的大后方郡县就要全部瘫痪。
而寿春富裕的原因,就是因为南部郡县不断往这里输送各种资源。
因为寿春位于淮南最北部。
它死死的堵住了北方来的威胁,而南方郡县就能安心发展,不受战争干扰。
然后便能通过陆路、水路往寿春不断输送兵源、粮源。
而寿春南部的重镇合肥,要是将那里的兵马冒然调过来。
不等于是把南部直接交给了陈登吗?
这种昏聩之举,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
“诸公稍安勿躁。”
袁术发动了自己的妙计,向众人解释原因。
“如今我军新败,失了重镇,徐州大军已经进入了淮南。”
“我等失去荫蔽,已无坚壁清野的可能。”
淮南的麦子、水稻都没有收割,现在坚守寿春肯定是来不及的。
所以袁术认为应该主动出击。
“唯有我亲自领军出征,提振士气,才有机会击败刘备。”
“若是功成,则此前所失郡县,尽可夺回。”
“如若战事不利,我再收军回寿春死守。”
“况我若能调来下蔡、合肥的人马,再等吴景、孙贲的人马一到,应能凑齐个四万人左右。”
“两倍兵力于徐州,料其不是我之敌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说什么好。
阎象试探着问:
“那陈登那一路兵马,自九江后背袭来,如何是好?”
对此,袁术也有准备:
“陈登自长江上来,必自历阳登陆。”
“历阳有孙香、孙辅领军坚守,陈登必不能过。”
“即便陈登侥幸能过,到那时,我已将刘备打败,兴师回援也来得及。”
袁术接下来毕竟是要与刘备打野战。
野战不比攻城战,讲究的就是一个快。
两军对峙,胜者为王。
所以袁术坚信,即便陈登真的打下了历阳,登陆上岸。
那他到时候已经和刘备分出胜负了,完全来得及救援。
尽管殿内仍有不少反对声音,但袁术仍旧凭着自己的威望强行压了下去。
乾纲独断地决定,尽起寿春之军,要与刘备打决战。
袁术对自己这个安排很满意。
他会亲自领军去迎战刘备。
至于汝水和颍水,这两路分别对应曹操与关羽的军马。
纪灵会在新蔡抵御曹操的进攻。
关羽虽攻下了汝阴,但汝阴之后,还有慎城。
慎城就在寿春北方不远,那里也屯有重兵。
袁术之所以没有把这里的兵马也调到寿春来,就是为了让它阻挡关羽的进军。
免得趁自己离开寿春,与刘备大战之际,关羽来把老家给偷了。
方案既已敲定,袁术接下来便开始实际操作了。
下令将南方合肥,东方下蔡的兵马调到寿春来,统一调度。
等了几天后,吴景、孙贲也已领着各自的人马赶到。
他们的部曲加起来,也有个一万人左右。
除此之外,还带来了五千民夫,以及大量的粮米酒肉。
袁术大喜,难得大方地重赏了二人。
将他们分配至军中,一并出征。
吴景与孙贲俱是有些懵,怎么刚到寿春,袁术就要梭哈打决战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人虽不愿陪袁术拼命。
但还是暂忍一时,留在了袁术军中听用。
很快,各路军马齐至寿春,共计四万人。
袁术全部带出,用吕布为先锋,李丰、梁纲为大将。
又用陈宫为谋主,杨弘、李业俱为参军。
人马的增多,也加剧了寿春的粮草负担。
但眼下袁术也顾不得许多了,强征了寿春左近所有青壮,用为民夫。
命他们押运粮草。
又留三千军士,手持白刃,在后摧督。
凡有行的迟者,不问缘由,于路杀人。
累死于半道者,被斩于沟壑者,不可胜数。
一时间,啼哭之声,震天动地。
袁术四万人马,自东出寿春,沿着淮水浩浩荡荡,直奔徐州军方向而去。
……
(本章完)
第147章 不管怎么讲,此次会战的兵力,是4万对2万,优势在我!
第147章 不管怎么讲,此次会战的兵力,是4万对2万,优势在我!
却说袁术纠集了四万人马,浩浩汤汤直奔徐州军而去。
而刘备自李翊的辅佐下,打破龙亢,横扫周边郡县。
很快便与张飞、赵云这一路军马相合。
两路人马合军一处,迅速西进,一路上连破向城、义成、马丘等重镇。
大军渡过涡水,来到淮水,正欲继续西进。
却有探马来报说,袁术尽倾淮南之兵,共计四万人众,直奔大营杀来。
最先接到军报的,乃是军师谋主李翊。
他本在营中处理军务,当闻说袁术倾举国之兵主动来攻时,兴奋地差点儿把案腿给拍断。
兴冲冲的找到刘备,将这则军报说与他听。
刘备听后,亦是又惊又喜。
要知道,攻城战的难度是野战的十倍有余。
尤其寿春还是淮南第一坚城,背后还有合肥等诸多郡县为其输送年轻血液。
更别提寿春屯兵有两万余众,可支援过来的兵众也多达两万人。
粮草可支一年之久。
随着刘备的行军,补给线也是越来越长。
劳师远征对徐州军而言是不利的。
尽管刘备久经沙场,可即便是他保守估计,要想打下寿春这座坚城。
快则五月,慢则八月,才能下。
饶是李翊,也觉得以骷髅王在淮南这么多的年作威作福,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所积累的财富,要想打下寿春,没个半年是下不来的。
可现在,袁术却自毁长城,主动放弃寿春防守的优势,带兵打出来了。
这正中李翊的下怀!
他巴不得袁术把主力全部带出来,这样一来,便能通过野战歼灭他的主力军。
之后再攻打寿春时,便可事半功倍。
“军师,现在看来,袁术是想与我们一战定胜负。”
刘备手里拿着那封军报,在李翊面前扬了一扬。
李翊冷声笑道:
“此岂不正是好事?”
“袁术主动出战,这可是天赐淮南于主公。”
“他将合肥、下蔡的兵力全部抽调了过来。”
“如此,汝水曹操一路兵马,颍水关羽一路兵马,广陵陈登一路兵马。”
“这三路兵马,皆可一帆风顺,勇往直前。”
“我们在前线拖住袁术主力,剩下三路兵马便可袭取袁术剩下的郡县。”
“袁术大势已去,此天所以资淮南于主公也,主公岂无意乎?”
刘备背着手,一扬眉,沉声道:
“话虽如此,然者兵者,国之大事也。”
“死生之地,谓之为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今袁术主力尽出,足有四万人众。”
“我军虽已汇合益德兵马,然也就两万人。”
因为沿途打下了许多郡县,这些地方不得不留人看守。
所以随着徐州军一路往前推,人马也在渐渐减少。
即便已经与张飞、赵云的人马合兵一处,依然才堪堪两万人而已。
“袁术兵力两倍于我,不可不慎。”
刘备捋了捋胡须,眸中划过一瞬担忧。
就算袁术再菜,也不能不把活生生的人当一回事儿啊。
就哪怕是十个项羽打一千人,刀也得砍卷吧?
李翊负手而立,目光渐深,澹澹道:
“倒不是翊轻而无备,只是袁术统兵,向来骄惯暴虐。”
“从前作为城池守备,尚有一战之力。”
“今出城于野地搏命,岂能撄我徐州之锋?”
“况其这四万人乃是东拼西凑,收蚁聚之兵,劫取乌合之众,虽百万不足惧也。”
刘备连连颔首,他打仗的习惯就是绝对不能轻视敌人。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何况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战呢?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兵法云:奇正相合,方为制胜之道。”
“翊连同子扬、公达等辈,可为主公谋划奇谋妙计,助成功以奇制胜。”
“但谋略毕竟只是辅助,若是主公当真想要平定天下,荡灭群雄。”
“光靠谋略是不够的,还要有正兵。”
“即堂堂正正之师,能与敌正面对决,无往不胜。”
“正兵配奇谋,方为奇正相合。”
“我徐州自军改以来,尚未历经如此规模大战,明日正好检阅一番。”
“只有正面击败敌人,才能够证明我们目前所做的工作是对的,所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
“一可震服三军,二扬徐州威名。”
“此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李翊朗朗之声,如雷霆般回荡在大帐之内,令众将无不振聋发聩。
连带着刘备在内的全体将官,此刻心中的那一丝丝犹豫,被瞬间驱散。
转而变为了坚决,刚毅。
大家都被李翊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所激烈鼓舞。
尤以张飞最为激动,跃然而起,豪言道:
“子玉军师所言极是,俺们一路打到此处,正为此时。”
“只要兄长一声令下,俺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备一扬眉,眼神变得果决起来,挥手道:
“传令下去,命庖厨烹羊宰牛,大饷军士。”
“待三军饱餐过后,与袁术决一死战!”
得令!!
中军帐发出阵阵激昂的高呼,诸将士无不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对他们来说,大丈夫立功名只在今日。
而对底层士兵而言,能好酒好肉饱餐一顿,也是人生中最美的事儿。
另一方面,大家都明白与袁术这一场大战,会是此次南征的转折点。
一旦赢了,也宣告着这场战事快要结束了。
对于这些底层士兵而言,当然是盼着战事赶紧结束,好回去领赏钱,与家人团聚。
这是上层将校与底层士兵的各自的想法。
……
就在李翊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鼓舞士气的时候。
领着大军出发的袁术,此刻也在营帐中发表着演说,鼓舞三军士气。
“吾自南阳起兵以来,历经大小规模征战十数次。”
“是非曲直,难以论说。”
“然我前后行意,未有负于心者。”
“当年董卓权势滔天,虐流百姓,我袁氏响应天下之急,分兵北上。”
“会合于酸枣、鲁阳,为国讨贼。”
“董贼见我军威势,焚烧宫阙,仓皇逃窜,缩首如龟。”
“此亦我之功也。”
袁术背着手,此刻亲征的他脸色异常凝重,十分郑重地开口说道。
“我不明白,为何大家都在讨论刘备兵锐,我军难敌。”
“仿佛这淮南本土,于我军而言是凶多吉少似的。”
“六年前,我从南阳踏上征途,开启征程。”
“虽在与曹操、袁绍的争锋中,小有失利。”
“然我率兵走至淮南时,民众皆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短短六年后,淮南难道便会成为我袁公路的葬身之地吗?”
袁术目光逡巡一圈,扫过众人。
见诸将皆意兴阑珊,缺少战意,乃沉声道:
“不管怎么讲。”
“此次决战的兵力,是四万对两万。”
“优势在我!”
微微一顿,又接着道,“传令下去,拿出酒肉来,犒赏军士。”
“准备与刘备打决战!”
遵命!!
一听到要赏酒肉,诸将这才变得兴奋起来。
三日后,两军于涂山一带相遇。
相隔七里,两军在淮水南岸,各自安营扎寨,形成对峙之势。
吕布亦在袁术军中,眼见即将要与刘备大战。
暗想自己早已投靠了朝廷,两军交战,刀剑无眼。
若是被朝廷军误伤,岂不冤枉?
遂找到陈宫商议,道:
“此前先生劝我投寿春,仍留袁术军中。”
“今两军大战,明日若是交锋,何以对敌?”
陈宫说道:
“且先去见袁术,我自有分说。”
吕布从其言,跟随陈宫一起去帅帐见了袁术。
“明公,刘备能征善战,惯于用兵,其麾下部将张飞、赵云、田豫、陈到等辈,亦皆当世名将。”
“更兼其用李翊为谋主,算无遗策。”
“今我军兵多,徐州兵少,彼却仍敢与我军正面交战。”
“刘备能如此有恃无恐,保不齐李翊有什么诡诈之计。”
袁术刚刚发表完演讲不久,正是慷慨激昂之时。
却被陈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当即眉头一皱,冷冷反问道:
“依先生之见,难道我不该与大耳贼正面决战?”
“我军两倍于徐州,今不应战,便是怯敌!”
陈宫眼珠骨碌碌一转,道:
“在下有一计,明公可先领大军与刘备在涂山处对峙。”
“然后用吕温侯为大将,令他率一支偏师,偷渡北岸,绕袭刘备后路。”
“如此,徐州军归路被断,明公在率大军掩杀过去。”“何愁这两万人马不溃?”
袁术听完陈宫这一计策,眼眸中登时放射出来精光。
陈宫趁势向吕布暗使眼色。
吕布当即会意,此岂不正是脱离袁术的好机会?
他待在袁军大营里这么长时间,早已将袁军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若是把这些情报带回给刘备,刘备会如何重赏自己?
助刘备破了袁术,朝廷又该如何重赏自己?
光是想到这些,便觉得美死了。
吕布当即出列,慨然请战:
“禀袁公,布深受袁公厚恩,愿率领一支奇兵,断了刘大耳的归路!”
自龙亢兵败之后,他手上的兵马已不足三千人。
若是还能白嫖带走一队袁术的人马,就更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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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捋着细髯,眼珠子迷城了一条线,隐隐有些被说动。
但他又不是很信任吕布,所以还在犹豫。
“不可!”
主簿阎象站出来劝阻袁术,慷慨陈词:
“如今大战在即,分兵乃是兵家大忌。”
“适才公台先生也说了,李翊足智多谋,深有韬略。”
“他岂能料算不到我军会派兵截断其后路,防范我军偷袭?”
“兵法云:夫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不胜。”
“李翊能谋善断,必然能够料到我这一步。”
“若是冒然分兵,非但使吕将军这一路兵马受害。”
“亦大伤我军锐气,决不可用。”
关键时刻,阎象站出来唱了反调。
这令陈宫眉头一皱,短时不好反驳。
吕布亦是拳头暗握,偷偷睨了阎象一眼。
这厮打乱了他们军队的计划。
“兵行险着,值得一试。”
“布视徐州兵马如草芥,请袁将军付我一支兵。”
“布定能抄断刘备后路。”
无可奈何之下,吕布只能是仗着自身武勇,向袁术保证了。
袁术却挥了挥手,“我倒觉得阎主簿适才所言有理,此计过于冒险。”
“我军两倍于徐州,本就有优势,不值得行此险招。”
“那李翊再是诡诈,也无非是出奇制胜罢了。”
“明日两军对垒,只比临阵调度,统一指挥。”
“任何阴谋诡计在兵锋摧倒面前,都是徒劳。”
“我意已决,明日堂堂正正与刘备交手一场,诸君不必再议!”
吕布闻言,只好作罢,怏怏而退。
下来找到陈宫,问策道:
“袁术不肯放我走,如之奈何也?”
陈宫答道:
“为今之计,需赶紧发书送往刘备处。”
“莫使明日两军混战,误伤彼此。”
“且看李翊有何话说。”
言外之意,就是写信给李翊,让他来安排。
毕竟当初是他策反了吕布,现在吕布留在袁术处,具体该如何用。
还得听李翊的。
吕布从其言,当即拟写了一封书札。
遣心腹之人,连夜送至徐州大营。
收到书信过后,李翊交给刘备,刘备又召众人一同前来商议。
“此前备还在想,自龙亢会战一来,吕布去往了何处,不想其仍留袁术军中。”
刘备拿起吕布送来的书信,依次传给手下人看。
荀攸见此,喜道:
“此前李军师曾言,奇正相合,方为制胜之道。”
“我军已有堂堂正正之师,尚缺一支奇兵。”
“吕布骁勇,其部众亦多健儿,正可用为奇兵,于明日大战之用。”
刘备一捋胡须,负手说道:
“若能使吕布临阵倒戈,袭取袁术后路,则此战我军必胜。”
“然此辈终究不是信义之人,不知是否该予以重任托付。”
刘备的担忧是根据吕布的履历来的,他把目光看向了李翊,征询他的意见。
李翊一扬眉,正色分析道:
“吕布虽有虓虎之勇,却并无英奇之略。”
“其人轻狡反复,唯利是视,此正可于我为用。”
刘备颔首,当即将吕布之事全权交给了李翊处理。
李翊亲自提笔回信,定下一计,与吕布约定好了计策内容。
待明日时机到时,便协助徐州军打配合。
事若就,李翊会屡行诺言。
劝刘备上奏朝廷,表吕布为右将军,赐金印紫绶。
吕布在收到回信之后,大喜过望,即召陈宫、成廉等将备言此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诸将皆战意盎然,摩拳擦掌,准备明日厮杀。
……
次日,东方既白。
一缕晨光洒在徐州军大营上,营门大开。
刘备、李翊并马而行,昂首踏出营门。
随后,各道营门尽数打开。
张飞、赵云、田豫、牵招、太史慈等诸将,各统本部兵马,气势磅礴的离了大营。
两万大军,会合一处,沿着淮水南岸,稳步向涂山脚下前行。
正午时分,大军抵达涂山山脚,正欲袁术军。
此地北面是淮水,南面便是群山。
中间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开阔原野,简直是天设的战场。
马蹄扬尘风变色,呼啸绕长戈。
刘备扶剑立马,举目眺望。
旷野一望无际,一条条的黑线,正从地平线上升起。
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近。
陡然间。
无数的战旗、甲胄、刀枪撞入眼帘。
四万袁军士卒,挟着地动山摇之势,卷涌而来。
旌旗猎猎,战鼓登登。
疾风谡谡而来,长驱直入,携兵戈相撞的清脆,战马嘶鸣的激越。
飞向山河大地,飞向万里长空。
两军于涂山下,形成对峙之势。
“主公,那里便是袁术的军帐!”
李翊取下望远镜,摇手向前方一指。
刘备扶剑而立,面色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袁术率先催马出阵,将手搭在眉间,举目眺望。
隐隐约约看见刘备的帅旗,当前遣人至阵中传话。
“大耳贼,吾势杀汝!”
“趁早缴械投降,给你留一具全尸!”
刘备亦不留情,当即也使人传话。
“叛逆之贼,断脊之犬,安敢在此狺狺狂吠!?”
嗯啊?!
袁术闻言大怒,当即回头冲诸将喊道:
“谁敢为先锋,替我斩了这大耳贼。”
“我要将他耳朵割下,用来下酒。”
诸将对视一眼,未有人接茬。
吕布主动上前,请缨道:
“袁公,布愿为先锋,斩杀刘大耳。”
你?
袁术上下看他一眼,他万没想到自己诸多将领无一人敢打头阵。
反倒叫吕布一外州客将领先。
长史杨弘上前说道:
“吕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由他出阵,必能重挫徐州大军。”
即便杨弘不说,袁术也会派遣吕布出战。
此前龙亢内贼私通之谜,袁术下来细想仍觉古怪。
既然吕布主动请缨,正好试试他的忠心。
如果他真的击破了徐州军,自然再好不过。
证明其忠心可嘉,且使我军拔得头筹,占据先机。
他要是败了,受损的也不是自己的兵马。
顺带也能消磨一下徐州军的锐气。
简直一石二鸟!
“善,奉先将军真是忠勇可嘉。”
“便由你去打头阵吧。”
袁术一捋细髯,咧嘴笑道。
……
(本章完)
第148章 鼓角轰轰,看谁一念之差蠢蠢欲动(说一下之后的更新计划)
第148章 鼓角轰轰,看谁一念之差蠢蠢欲动(说一下之后的更新计划)
“末将领命!”
吕布横戟抱拳,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话落,
即领了本部百十并州狼骑,合成廉、魏续、侯成等麾下一众猛将。
来到阵前,高声搦战。
“吾乃九原吕奉先是也!谁敢与我一战!”
但见吕布身着百袍,手持方天画戟,胯下追风赤兔马嘶鸣。
如同一道赤焰流火,穿越旷野,威风赫赫。
果真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袁军将士见此,顿时士气大振,擂鼓欢呼,大壮声势。
两百步开外的徐州军士,皆面色微变。
刘备扶剑按辔,对一旁的李翊说道:
“军师,可当真已与吕布通气好了?”
刘备再三确认。
李翊笑道:
“主公且按计行事,我自有计破敌。”
刘备颔首,他对李翊从无猜忌,向来是无条件信任。
当即回首,谓诸将道:
“谁敢出战吕布?”
话音方落,一将纵身出列。
众人视之,乃徐晃徐公明也。
“哪里来的鼠辈,敢来此送死?”
吕布一声冷笑,催马舞戟迎向徐晃。
两马刚一碰头,吕布一戟力劈华山,重重砸向徐晃头顶。
徐晃只觉一阵冷风袭来,举斧相迎。
嘡啷啷……
一声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传来。
战不三合,太史慈舞动双戟加入阵来。
吕布即弃了徐晃,来战太史慈。
“啊!!”
一声怒吼,方天画戟挽出一道怪圈,直扫太史慈面门。
太史慈双膀发力,举戟相迎。
死死钳住吕布画戟,动弹不得。
吕布一个后弓,身子似猿猴一般,闪转腾挪,扯开太史慈戟势。
反手又是一戟砸向太史慈胸口。
风中一声怪响,太史慈衣襟被划破。
然他并无顾及,反倒抖擞精神,双戟上下翻飞,鏖战吕布。
徐晃勒马赶到,加入阵中。
吕布以一敌二,怪叫连连,将手中画戟舞得密不透风。
三人在旷野上转灯儿般厮杀。
一场好杀,宛如千军万马,气势如虹,凶焰冲天。
徐州二将威猛,吕布胆气十足。
手中画戟宛如蛟龙,上砸下扫,左挑右砸,攻势宛如疾风骤雨一般,霸道惊人。
两边将士俱是看得呆了。
咚咚咚……
两军阵间,皆是鼓声大作,锣鼓敲得似爆豆般,震天响。
张飞在阵中看得心痒难耐,遂催马至刘备身边,拱手道:
“兄长,且让俺也前去助阵吧!”
刘备摇了摇头,伸手按住张飞,蹙眉道:
“益德你平日行事鲁莽,见着吕布,必然冒失行事。”
“公明与子义已经出阵,此二人皆乃稳重之人,汝却不行。”
张飞闻言,顿时恼了,当即争辩道:
“兄长何以小看我耶?”
“俺虽不喜吕布为人,但此乃军师的计策安排。”
“俺岂敢因一己之私而废公事?”
“况且若我出阵,方能赢得袁术那厮信任。”
李翊闻言,催马过来,笑道:
“……呵呵,益德将军说的是,今云长不在,益德便是徐州第一大将。”
“若是他出阵败了,袁术必然更加志得意满,有利于我军接下来的计划行事。”
“主公便让益德出阵吧。”
张飞听得李翊的夸赞,大声一笑,拜道:
“多谢先生!”
刘备叹一口气,只得道:
“也罢,益德亦可领一军前去助阵,切记按军师吩咐行事。”
张飞拱了拱手,正色说道:
“兄长宽心,弟自有分寸!”
话音方落,张飞咆哮一声,宛如巨雷。
手舞丈八蛇矛,如一道黑色疾风般,呼啸而出。
“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
吕布闻言大怒,即挺戟迎上张飞。
“环眼贼,安敢小觑于我?”
吕布暴露起身,方天画戟舞动,卷起狂风骤雨的威势,轰斩而去。
两马相交,一场好杀。
金戈相撞的激越,叮叮当当的传来。
三员猛将将吕布围在垓心,转灯儿般厮杀。
吕布宛若一座巍然不动的铁塔,左遮右挡,嗷嗷狂叫。
虽已提前通气好了,但当着数万人的面,千万双眼睛的注目下。
谁也不敢放水,俱是全力以赴。
吕布被三人打得手忙脚乱,内腑气血翻腾,虎口隐隐发麻。
自知这样不是法子,乃向徐晃处虚刺一戟。
徐晃侧身躲过,被吕布从垓心中逃脱。
托戟而走,太史慈纵马追去。
不想那是吕布使得拖刀计,回身便是一记重戟,狠狠向太史慈斩去。
“铛!”
只闻得一阵破风声响,又是一声金属激鸣。
太史慈虎口虽麻,气血翻滚,然手中双戟仍是罩着吕布舞动。
张飞、徐晃拍马赶到,继续围着他厮杀。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了这一场大战之上。
四人皆是全力以赴,五十回合下来,难解难分。
战马嘶鸣,戟挂风声。
空中兵刃晃动,难以分辨其主。
只见得黄沙漫天,金光大作,不时传来声若巨雷的吼叫声。
位于中军处的袁术,此前一直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战场形势。
他虽未亲自上阵厮杀,可当见到这样一场旷古绝今的对决之时,仍旧感觉身临其境。
紧张地出汗如浆,将衣襟全部打湿。
“我久闻张益德有万夫不当之勇,另外两人是谁?”
关羽被袁术暂时挡在颍水,还没来与刘备大军会合。
是以刘备帐下第一猛将自然是张飞,此人袁术是认得的。
只是另外两人,倒是有些面生。
有人回道:
“其中一人乃河东将领出身,此前曾随白波贼杨奉。”
“杨奉灭后,投靠徐州了。”
袁术闻言,冷哼道:
“大耳贼道我为逆贼,孰不知其自己也与贼寇同流合污。”
“焉有脸面指责于我?”
话落,又问道,“另一人是谁?”
“手持双戟的,那人便是东莱太史慈!”
“哦?就是此前帮助郡府压了州府一头的那个?”
“正是。”
太史慈年少成名,尤其此前他帮郡府打赢州府的那场官司,更是使他名噪一时。
只要是士人圈子里的,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
袁术自然也不例外。
“哼,只是个跑腿的,也能上阵为将?”
袁术轻蔑一笑,通过嘲讽的方式,来提振军队士气。
但一面又暗想,此二将武艺高强,怕是自己军中并无一将是他二人的敌手。
亏得有吕布在,否则还没人能撄其锋势。
袁术虽然轻狂,但也不是瞎子。
眼前这场大战,徐晃、太史慈二人所展现出来的武艺,就是要比他帐下任何一员武将都要强。
“大耳贼麾下,何以如此多的猛将?”
袁术暗自嘀咕,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四将已斗的有些时候了。
徐晃见时机成熟,冲太史慈使了个眼色。
太史慈会意,二将同时卖个破绽给吕布。
吕布抓住机会,横扫一戟。
二将“啊”的大叫一声,佯装负伤,大败而走。
张飞大怒,舞动蛇矛,掩护二将撤退。
吕布胜了二将,斗志昂扬,照面便是一戟。
“噗!”
一道血箭飚射而出。
原来是吕布一戟砍中张飞肩头,张飞虎目血红,横矛抗住。
也不知那一戟是故意卖的破绽还是一时大意。
鲜血自刃上汩汩而下。
刘备见此大惊,生怕张飞有失,欲鸣金收兵。
李翊伸手拦住,道:
“许是益德怄气,欲证明自己罢了。”
刘备眉头微蹙,暗想自己方才出言鞭策他。
他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办好此事,不惜自卖破绽,然吕布砍伤自己。
“好!打得好!”
袁术见张飞负伤,激动地跳了起来。
人言张飞乃万人之敌,熊虎之将。
今被吕布砍伤,大振袁军士气。“时候差不多了,主公可鸣金收兵了。”
李翊向刘备谏言道。
刘备颔首,即下令收兵。
铛铛铛~~
金声响起,张飞连同徐晃、太史慈三将败阵而回。
袁术见此大喜过望,拔剑在手,大声叫道:
“刘大耳不过如此,全军将士随我冲杀过去!”
一时间,喊声大作,袁军奋勇冲杀。
而徐州军这边由于提前做好了准备。
乃留赵云、徐盛各领一军殿后。
剩余军马佯装不敌而走,实则有条不紊地,徐徐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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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挥鞭一指,大队人马拥将上去。
袁军喊打喊杀,一齐压上。
两方人马,混战大杀一场,各自鸣金收军回寨。
袁术首战告捷,喜不自胜。
回到寨中,先重赏吕布。
现在他终于相信吕布的确是尽心竭力了,此前龙亢失守,的确是张勋通敌。
灭他三族,看来不冤。
袁术引吕布为心腹之将,召陈宫、杨弘等谋士聚集商议。
“今日我军大胜了一场,大耳贼连同他的徐州军,已经被我杀破了胆。”
“躲在寨中不敢出来了。”
“此前诸公言说徐州军兵锐,李翊足智多谋,而我说千军万马面前,比的就是实力。”
“今日之战,如何?”
袁术嘴角翘起,狠狠地向众人上了嘴脸。
仿佛在说此前反对我出战的人,现在怎么不叫了?
打仗就是这样,只有输和赢。
输了做什么都是错的,赢了做什么都是对的。
袁术今天打赢了,自然可以获得一天的狗叫权。
众人面面相觑,俱不能言。
唯有陈宫率先开口:
“明公,今日胜了一场,宜当乘胜追击。”
“……嗯,不错。”
袁术一捋细髯,“出征之前,淮南军士皆惧徐州兵锐,李翊奇谋。”
“今日大胜一场,诸将士无不士气大涨。”
“宜当趁着这个势头,明日发动总攻,举全军而上。”
“纵然不能将徐州军尽数歼灭,也能把刘备杀破胆,教他不敢南顾。”
“明日若能再胜一场,料刘备也该领兵退了。”
袁术顿觉无趣,无敌是多么寂寞。
自己不愧是四世三公的袁公路,区区织席贩履之徒,也妄想兼并他的淮南。
等明日击败刘备,他便调转回去,自汝水北上,收拾曹操去。
拳打曹刘,有实力就是这么任性!
吕布昂首挺胸出列,拱手道:
“末将明日仍旧愿为先锋,为袁公斩将夺旗,生擒大耳贼!”
袁术大喜,拍了拍吕布的肩头以示鼓励:
“……嗯,奉先忠勇可嘉。”
“今日汝重伤张益德,大振我淮南声势。”
“待灭了刘备,拿下徐州之后,我当封你为徐州牧!”
这是袁术惯用的空头支票套路。
此前他忽悠孙策打庐江时,也是这么说的。
“末将谢过明公!”
吕布拱手一揖,心里头却暗想袁术适才似乎说是要“封”自己为徐州牧。
眼下汉室朝廷不是还在吗?
天子王驾就在此地,袁术他怎么敢的?
这厮果然有不臣之心,自己的确不能与他同流合污。
吕布的思想是比较固化的。
他的目标就是做一个世袭的封疆大吏。
他既没有收取天下的野心,也没有这个能力。
以汉臣自居的思想,在汉代基本上已经根深蒂固了。
许多人一开始都想着要复兴汉室朝廷,甚至包括曹操。
但随着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野心也跟着变大。
但吕布不同,他出身边地,没有政治头脑,也没有战略眼光。
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汉臣,连野心都没有。
所以当曹操封他为左将军时,他会高兴的手舞足蹈。
当袁术称帝时,他又会害怕自己跟他同流合污,是不是已经被定义为叛贼了?
吕布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乱世,进入了一个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代。
只知道,“饥则为用,饱则扬去”。
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吕布最终的灭亡,并非因为他战力不如人。
而是有洞见有思想的曹操,对于吕布这个历史弃儿的必然清理罢了。
这才是汉末三国时代,真正优秀的匹配机制。
……
刘军大营。
张飞光着膀子,盘腿而坐。
李翊亲自为张飞包扎伤口,他特意取来了绷带。
自己带过来的医药箱,自然是有绷带的。
只不过是用一卷少一卷,李翊平时也是省着省着在用。
“益德今日太过鲁莽了,只需诈败而走便好。”
“何须让吕布砍上一戟?”
刘备负手而立,蹙眉看他,又好气又有些无奈。
张飞咬着牙,颔首道:
“若不如此,怎使袁术信任吕布?”
“明日再战,又怎会轻敌冒进,进入军师所设下的埋伏圈?”
“俺这是使得苦肉计,欲叫袁术入我军彀中耳。”
刘备无奈一抚额头,不知说他们什么好。
只把目光看向李翊,仿佛在说先生你快替我教训教训他。
毕竟张飞除他这个大哥以外,最敬的就是李翊了。
尤其李翊乃读书人,尤为张飞敬重。
反倒他这个当大哥的,每每说教,都被张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李翊缠好绷带,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好。
然后笑着对张飞说道:
“好啊,益德忠毅有义,侔踪召虎也。”
张飞闻得李翊的夸赞,忙起身拜谢:
“多谢军师勉励!飞不必忘军师今日之教诲。”
李翊呵呵一笑,托起张飞道:
“益德可要仔细下,我刚刚才替你包扎好伤口,莫要扯坏了。”
张飞再次拜谢。
刘备无奈说道:
“也只有军师能管教他,备亦时常以召虎勉励,可恨这黑厮不听我言。”
张飞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当着军师的面,兄长多少给俺留点面子。”
刘备睨他一眼,好气又无奈。
他常常用召虎来勉励张飞,不仅仅是称赞张飞的武勇。
更是希望张飞能够成为像古之召虎那样的,治国安邦的大才。
“此前军师劝你,莫要再鞭打健儿,汝最近可还有犯此病?”
刘备背着手,沉声问道。
张飞又是嘿嘿一笑,默然不答。
刘备知他没能改掉这臭毛病,正欲出声批评。
却被李翊抢先打断道:
“古来多有好打健儿之将,似甘兴霸,亦好虐待属下,此非是益德独有。”
李翊循循善诱,又道:
“只是甘兴霸打完下属之后,多将之遣送出外。”
“想必益德也没有再将这些健儿留在身边了吧?”
李翊说的比较委婉。
甘宁虐待属下,都是直接弄死,不给你复仇的机会。
李翊肯定不能把这个残暴的方法交给张飞,只说让他打完人后,赶紧送走。
张飞连连点头,说道:
“军师之言,飞铭记于心。”
“每每鞭打完健儿之后,都将之遣送出去,未有留在身边侍奉。”
虽然打人的习惯张飞还是改不了,但他已经能够做到把挨了打的人送走了。
这本身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无非就是麻烦了点儿而已。
“善,汝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
“今知将之遣送走,也不枉费李先生一片苦心教导。”
刘备叹口气,张飞在李翊的帮助下,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希望他日后能把鞭挞健儿的毛病,一并改掉才好。
转头,又冲李翊谢道:
“益德轻虑无备,早晚取祸。”
“亏得先生教导,否则真知他该授首非所。”
刘备朝着李翊欠身一拜,李翊赶忙上前将之扶住。
“主公折煞我也,此举手之劳耳,不必言谢。”
看来刘备是真心感谢李翊。
其实,这侧面更加反应刘备识人能力极强。
历史上的他对张飞的死一点儿也不意外。
听到张飞的死讯,只感叹了一句,“噫,飞死矣!”
张飞不是不尊重刘备,只是刘备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家长。
家长说的话,孩子听了虽然知道是为他好,可就是听不进去。
但李翊却是以朋友的身份与张飞洽谈。
其实,现实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人。
对家里人说的话,就是不肯听。
却总把外面人说的话,奉为圭臬。
“益德现在感觉如何?”
李翊轻轻拍了拍张飞的肩膀。
张飞扭动了一下胳膊,哼道:
“不过一点皮肉伤而已,算不得事。”
“明日依然可以狠狠收拾袁术。”
很好……
李翊微微一笑,“既如此,主公可即召诸将来营,听我安排。”
……
(本章完)
第149章 李翊用兵如神,虽韩 白复生,亦未必至此也
第149章 李翊用兵如神,虽韩 白复生,亦未必至此也
在安排好诸事之后,刘备即召诸将来中军大帐,一同听从李翊安排。
众将皆知李翊韬略,俱是安静听从吩咐。
李翊开口对众人说道:
“袁术为人自负,兵众两倍于我军,本是信心十足。”
“今天白日又叫他胜了一场,更是志得意满。”
“我有十面埋伏之计,明日专欲诱袁术来淮河边厮杀。”
诸将对视一眼,旋即齐齐拱手说道:
“愿从军师之言!”
善!
李翊背着手,唇畔缓缓扬起:
“明日可继续与袁军厮杀。”
“将之诱于河上,然后伏兵十队。”
“左右各分五队。”
“待听得号响,左右两军各自杀出,袁军可破矣。”
众人颔首,又问具体安排。
李翊当即排阵。
左军五队,一队张飞、二队张辽、三队徐晃,四队徐盛、五队曹豹。
右军五队,一队赵云、二队田豫、三队牵招,四队许褚、五队太史慈。
安排既定,李翊又命众人各自回营,点齐军士。
于二更造饭,三更饷军,四更出发,五更劫营。
众人欣然领命,各自按照李翊的吩咐去做了。
至半夜时分,月白风清。
十队人马各自出营,埋伏左右已定。
李翊与刘备亲自带军前去劫营。
袁术卧至榻上,鼾声如雷。
忽闻得寨外喊声大举,惊坐起身。
“何事?”
有下人匆匆来报,说刘兵半夜劫营。
袁术闻言大怒:
“此必是刘备白日败了一场,欲趁夜袭我营寨!”
“传令,各营人马速速出寨,将刘兵杀得片甲不留!”
喏!
传令兵快速将袁术的军令传至各营,各营人马齐出。
袁术也是匆匆忙忙将甲胄披上,提剑盘鞭上马,驱兵出寨。
两军相对,各布成阵势。
李翊引诸军士出阵,大声叫道:
“我大军到处,攻无不克,战无不取。”
“袁公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急即下马投降,饶你不死!”
袁术闻言怒道:
“手下败将,也敢大言,人言汝多谋善策。”
“今日一见,虚言耳!”
话落,回顾众将道:
“谁敢出马,为我取李子玉之头?”
部将李丰、梁纲出阵,一人舞双刀,一人持长枪。
率军朝刘军前部杀去,飞马出阵,来往奔驰。
李翊大手一挥,徐州军士迎上,大队人马拥将上去。
两边混战大杀一场。
战不多时,李翊命人鸣金收兵。
袁军哪里肯舍?
似洪水般,席卷过去。
袁术披金甲,腰挎宝剑,骑骏马,亲自领军去追。
一路上喊声不绝,喊打喊杀,高呼擒贼。
比及天明,赶至淮河边上。
刘备按照李翊的计划,命军士弃了辎重,去往河边。
众兵士领命,将值钱之物,一并洒在地上。
袁军将士见此,纷纷扑地争抢。
有将卒更是直接下马抢夺。
袁军只道刘军已黔驴技穷,被追至河边更无退路,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不足为惧。
谁料当刘军至河边时,李翊飞马往来奔驰,高声大呼:
“前无去路,诸君何不死战?”
众军回身奋力向前。
袁军闻得前方躁动,见是徐州军调头杀来,慌忙仓促迎战。
刘备舞动双剑,亲自催马陷阵。
袁军一时大乱,难撄其锋。
袁术见左右人马自相混乱,乃命军士先向后撤,莫要自乱了阵脚。
袁军正在退军急回之际,行间忽听得一声鼓响。
左边张飞打头,右边赵云出阵,两军冲出,一拥而上。
袁术骇然,忙挥鞭指挥军士迎敌。
三队人马,似包饺子一般,合围住袁军。
“大丈夫立功名只在今日,将士们随我杀!”
刘备掣剑在手,亲自押阵指挥将士。
中军阵内,数十面牛皮鼓似爆豆一般,敲得震天响。
刘军将士士气大振,喊声大举,奋力向前。
气势如虹,似天塌地崩,岳撼山摧,天地都为之变色。
旷野之上,刘军轰轰然碾向袁军。
转眼间,袁术前军撞上张飞部曲。
张飞手舞蛇矛,抖擞精神,威风凛凛。
连斩袁军十员将领。
袁术见此骇然失色,“不想这环眼贼身负重伤,还能有如此勇力!”
一言蔽,急忙回首对诸军士喊道:
“奉先何在!?”
“奉先何在?!”
一连喊了五六声,未见有人应答。
由于战况焦灼,局面瞬息万变。
袁术当下现在也顾不得细想,忙指挥军队仓促迎敌。
右队赵云军杀到。
赵云白袍银甲,跃马横枪。
“常山赵子龙在此,袁术休走!”
赵云?
袁术只觉毛骨悚然,即命梁纲领军去挡。
赵云来回奔驰,于袁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梁纲不能胜,兵败如山倒。
那边张飞也已领军杀散袁军前部,与赵云合力冲来。
“……这、这怎会如此?”
“徐州兵卒,战力竟如此彪悍!”
袁术声音沙哑,眼神错愕,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为诡异的一幕。
明明在昨天他的淮南健儿,还能够碾着徐州军打。
怎么这才过了一天不到,就攻守易型了呢?
袁术身子一颤,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冲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
就在徐州军奋力冲杀之际、
两百步开外,刘军中军处。
刘备正欣赏着眼前这一幕,他一开始还在押阵冲杀。
却发现各队领军将领已能够控制住局面了,自己只需要于中军处押阵指挥便是。
“不想徐州儿郎竟如此悍勇无畏,有此彪悍之战力。”
刘备捋髯一笑,面露惊喜之色。
李翊在旁侧说道:
“亏得主公赏罚分明,将士皆欲报主公之殊遇耳。”
刘备却是自嘲笑道:
“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
“若无军师相辅,时时教诲,备焉有今日?”
“况军师所推出的《赏罚律》,亦是体任自然,内机分明。”
《赏罚律》这部军法,便是此前李翊推出的军功爵制,在这个基础上改良的。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在与牵招、田豫等多位名将共同商议后,乃有这部律法。
虽然它的赏赐没有秦丰厚,但惩罚却也没有秦严苛。
一定程度上,是能够改变徐州儿郎羸弱的面貌,激发他们的斗志的。
袁术被张飞、赵云杀得大败,乃汇合众将,死冲血路奔走。
又行不到十里地,左边张辽、右边田豫杀出。
此二将一人领并州狼骑,一人领杂胡骑兵。
似闪电般射出,挟着震天杀声,滚滚而至。
铁骑奔行如风,摧枯拉朽,顷刻间将袁军北翼杀穿。
从北翼杀至南翼,来回奔驰,左右冲突,每出必斩首而还。
袁军阵型大乱,直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袁术狼狈出逃,又行不到数里。
左边徐晃,右边牵招,领军过来截杀一阵。
“还有刘军?”
袁术自觉奔已逃出刘备包围圈,却见又有两路军马杀到,不觉胆丧心惊。
领着军士奔回旧寨。
袁术满面血污,全无士人贵气,直恨得牙痒痒。
“李翊实在奸猾,只会使些阴谋诡计,不敢与我正面交战。”
“我非是败于刘备之手,乃是败于徐州人诡诈耳。”
众将皆不言语,他们已奔逃了一上午,又困又饿又乏。
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赶到寨中,袁术正欲领军进寨,忽见寨上一众弓弩手伏出。
拈弓搭箭,射住袁术军马。
袁术见证大惊,忙扬鞭破口骂道:
“尔等失心疯耶?”
“吾乃袁公路也,怎敢以箭弩拒我?!”哈哈哈……
寨上一阵笑声出来,只见吕布身披百袍,手持方天画戟,按寨而立。
“袁公,汝寨已为吾所夺矣!”
啊!!?
莫说袁术,便是其身后诸将士听了,都骇然变色。
吕布这厮,竟然趁着他们大军不在,劫了营寨。
难怪此前与刘军对峙之时,未见了吕布人马。
也怪出寨时,天尚未亮,刘军又攻得急。
袁军仓促迎战,竟全然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关节。
袁术被吕布摆了一道,又气又怒又懊恼,当即扬鞭骂道:
“吕布,吾待汝不薄,为何叛我!”
吕布朗声笑道:
“我吕布虽算不得忠孝,但也知汉廷尚在。”
“汝倒行逆施,私藏玉玺,是天子亲自下诏要征讨的反贼。”
“我乃大汉温侯,岂能与反贼为伍?”
你!!
袁术气得目眦欲裂,须发倒竖。
他自诩良谋,却被一个无谋之辈给算计了,叫一向自负的他,如何受的了?
“来人,攻寨!攻寨!”
袁术双目血红,嘶声大吼,“我誓将这三姓家奴,碎尸万段!”
话音方落,寨上众弓弩手齐齐弯弓搭箭,将袁军射住。
袁军一时不得进。
有将领在身后劝住袁术道:
“将军,我等拼杀一日,将士们又累又饿,实在打不动了。”
“况且刘军正在身后,万一赶来,与吕布里应外合,我军岂不危险?”
嘶……
袁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暴动的心平静下来。
吕布见袁术不能进,顿时上嘴脸,说道:
“足下恃军强盛,常言猛将武士多如牛毛。”
“布虽无勇,然视足下将士皆插标卖首耳。”
“布虽无谋,然亦可一夜夺足下九寨。”
说到这儿,吕布又暗自佩服李翊的安排。
他与李翊相去数里远,隔军相望,李翊却能隔空指挥他夺下袁术的军寨。
而吕布仅仅只是依计行事,竟真的如此轻松的便夺下了袁术军寨。
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原来有一个外置大脑是如此厉害。
他现在有点儿理解为何刘备这几年会变得这么强大了。
只恨陈宫不是李翊啊……
“袁公今已计穷力尽,何不尚思早降?”
“待刀临项上,悔无及矣!”
吕布嘲讽的声音还在继续。
袁术只觉闷气填胸,难受不已,扬鞭指吕布骂道:
“背主之贼,何得大言?”
“待吾回寿春之后,点齐人马,势将夷灭汝之三族。”
吕布浑然不惧,只是冷声笑道:
“君大败于淮水,仓皇逃窜,无敢当徐州兵锋者。”
“纵然鼠窜回寿春,猛将武士,为悉何在?”
“待曹司空与刘将军两路军马汇合,公又何以加兵于布?”
唔……
袁术听得此言,顿时两眼一黑,急火攻心。
摔落至马下,众将士大惊,忙起身救起。
既失了营寨,以长史杨弘、主簿阎象为首,皆认为此地不宜久留。
宜当速回寿春。
两边健将搀扶着袁术,行了几里路。
众军士从半夜杀至正午,滴米未进,又累又乏。
已有不少生变者。
阎象见此,乃与诸将商议,先令三军造饭,就地休整。
待快速用过饭食之后,再继续赶路。
诸将皆赞成此提议,既命军士生火做饭。
饭食做好,方欲待食。
只听得一声号响,左边徐盛,右边许褚,领军径直杀来。
袁军早已被徐州军杀破了胆,见此也顾不得吃饭了,各自四散奔逃。
袁家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噫!不想此地仍有徐州兵埋伏。”
阎象、杨弘皆瞠目结舌,暗道徐州军拢共不过两万人马。
为何却感觉无处不在?
这李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二人慌忙上马,径直往西南方向奔去。
未能走脱的袁军将士,被徐盛、许褚领军冲杀一阵。
死伤大半,投河溺死于淮河者,不计其数。
袁军将士领着昏迷不醒的袁术,连续赶路。
人马困乏,军士大半焦头烂额。
实在走不动了,正欲待歇。
后面刘备亲自领大军赶来。
袁术陡然惊醒,不想一睁开眼睛,却见刘备军已经杀至脸上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远在天边的刺猬,赫然来进了裆里。
袁术宁可希望此前是做的一个噩梦。
可惜梦醒了,刘备军确实是杀到脸上来了。
万般无奈,袁术仓促上马,舍命而走。
途径一丛林,正行之间。
左边曹豹,右边太史慈领军杀出,挡住去路。
“还有高手?”
袁术惊不可遏,袁军将士亦皆望风披靡。
唔……
袁术捂住胸口,强忍疼痛,沉吟半晌,眼神逐渐变得果决起来。
拔剑在手,高声喝道:
“今日穷困至此,诸君何不死战?”
话落,乃领着众军士奋力冲突。
双方人马再次混战大杀一场。
无数袁军人马,跌落淮水中,
人马皆下河吃水,人相喧嚷,马尽嘶鸣。
袁术仗着人多,总算得脱重围。
然军中大将尽数殁于阵中。
杨弘、阎象皆被箭矢所伤,
袁术亦是浑身是血,身无完体。
回顾身后,带出来的四万人马,已死伤殆尽矣。
袁术不觉悲从中来,抱着马儿脖颈痛哭,泪流满面。
“……咳咳咳。”
哭着哭着,袁术忽然猛烈咳嗽起来。
然后口吐鲜血不止,再次昏倒,跌落于马下。
众人急忙救起。
仓皇逃回了寿春。
……
天边斜阳一抹,映得岸边浅草鹅黄。
清风拂过,吹不尽血的腥甜。
旷野之上,横七竖八,躺满了袁军的尸骨。
淌入淮河的鲜血,直将江面染红。
大胜的徐州将士们,踩着袁军的尸骨战旗,放声欢呼。
享受着战争胜利的喜悦。
“启禀主公,此战我军斩敌八千级,俘敌一万四千人众。”
“启禀主公,我军缴获粮草二十万斛,战马六百余匹,牛羊辎重无数。”
“启禀主公……”
不断有将士,兴冲冲地跑过来向刘备汇报战果。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没有什么是比打胜仗更令人感到兴奋的事了。
尤以刘备最为高兴,脸上洋溢着从未曾有过的自信笑容。
他此前也打过不少仗,有胜有负。
但这辈子,还没有打过如此大胜仗。
一战歼灭袁军主力,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骄傲的事吗?
“恭喜主公,此次袁术主力尽失,灭亡之日不远矣。”
“待我大军到寿春后,料想淮南百姓定会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李翊笑着走了过来,恭贺刘备。
“……呵呵。”
刘备欣慰地拍了拍李翊的肩膀,“亏得军师奇谋,否则我军焉能有如此大胜?”
刘备深吸一口气,不觉间已与李翊相处了有两年多了。
不觉心生感慨,叹道:
“昔者韩信将兵,无敌天下,功不世出,略不再见。”
“而先生却能运筹演谋,纵横宇内,揽申、商之术法,该韩、白之奇策。”
“备料想纵韩、白复生,用兵也未必过此也。”
张飞这时扛着蛇矛,走了过来,大声笑道:
“我们有军师这样的水,又有我们这样的鱼。”
“何愁天下不定?”
诸将闻言,无不放声大笑。
刘备两眉亦是得以舒展,这几日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今日总算可以释放了。
“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动?”
刘备继续询问李翊的建议。
“我军大胜一场,先赏军士,然后进兵寿春。”
“袁术大势已去,淮南唾手可得矣。”
刘备欣然同意,即收聚众军,把所获的粮草辎重,尽数分赏给了将士。
又命人烹羊宰牛,取出好酒来,犒赏三军。
一时间,刘军大营,欢呼叫好声不绝。
次日,清晨。
刘备整合军马,带着胜利之师,浩浩汤汤向寿春奔去。
不表。
……
(本章完)
第150章 看你欲造的城邦,在白骨之上
第150章 看你欲造的城邦,在白骨之上
寿春城,一片愁云惨淡。
袁术败逃回了寿春,脸上再无一点神色光彩。
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而就在袁术犯愁之际,一个更加沉重的打击传来。
“报——”
“禀袁公,大事不好了,合肥、合肥失守了!”
当士卒把合肥失守的消息,传回殿上之时,满堂皆惊。
“……这、这,这不可能!”
袁术惊得目瞪口呆,双手一时无措,不知该放哪里。
合肥是九江南部的重镇,它若是失守了。
就说明袁术连放弃寿春,南逃的机会也没有了。
“是真的,陈登登陆九江,一路势如破竹,就在数日前,打到了合肥。”
“由于合肥守备空虚,陈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之攻下。”
轰!
袁术如遭雷击,合肥的兵马是他亲自抽调走的。
为的就是凑足军马,大战大耳贼,可惜涂山一战,全部葬送于淮水。
“不可能!”
袁术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合肥兵力虽然空虚,然陈登欲上九江,须先过历阳。”
“历阳有孙香、孙辅一万人马据守。”
“他陈登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到合肥来!”
众皆面面相觑。
良久,谋臣李业站出来,诚惶诚恐地对袁术说道:
“禀主公,据探马回报。”
“是孙香、孙辅主动放弃历阳,陈登才如此轻松地登上九江来的。”
你说什么!?
袁术这几日心情本就愁闷,而当听到九江南部门户,历阳重镇,居然是白给的。
当即气得口喷鲜血。
李业低着头,叹道:
“孙香、孙辅未做抵抗,保全了本部部曲,过江去吴郡投孙策去了。”
唔!
袁术两眼一黑,终于明白了过来。
感情自己所托非人,在关键时刻遭到了背叛。
他前脚兵败,就是因为被人背叛。
后脚回到寿春,又遭别人背叛。
“传令!速速遣武士拿下吴景、孙贲,立斩于市!”
“立斩于市!!”
袁术嗓子都哑了,几乎是嘶喊出来的。
既然孙策敢背叛我,那你留在我这里的人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可当命令刚一下达,又有下人来报。
“袁公,吴景、孙贲于昨夜,带着本部部曲,潜逃出寿春了!”
袁术张大嘴巴,如遭石化。
这便是众叛亲离的感觉吗?
但这还没完,败报一封接一封的传来。
曹操攻克新蔡,纪灵兵败被斩。
现曹兵已经打至阳泉县,离寿春不远了。
关羽已经攻克慎城,不日也要到寿春来了。
前无去路,后无归路。
袁术颓然地坐倒在了地上,浑身瘫软无力。
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一年之前,他还虎步淮南,睥睨天下。
不将世间任何一位英雄放在眼里。
可这才仅仅过了一年,他袁公路怎么就落到了如此地步呢?
袁术此刻真的黔驴技穷了。
直到他现在,他也没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明公,今日之事,为之奈何也?”
长史杨弘出声询问道。
他这些年跟着袁术在淮南作威作福,收刮民脂民膏。
若是袁术败亡了,他的下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诸公。”
袁术坐在地上,沉吟良久。
终于缓缓开口,抬起眼眸,说道:
“为今之计,若得求生,只有去投袁绍了。”
什么?
当这句话从袁术嘴里说出来时,众人无不一惊。
二袁争霸,竟然要以嫡出的袁术,投靠婢女所生的袁绍而告终吗?
这是袁术第一次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
众人明白,当袁术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就证明他是真的已经无计可施了。
只有当他最为绝望之时,才会想着要去投袁绍。
而历史上的袁术,也的确是在他人生中最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去投靠袁绍。
因为汉代,强调血亲纽带,不是说断就可以断的。
同时,对于袁绍而言。
从小被袁术仗着嫡出身份打压,若能见到袁术对自己低眉顺首,那简直不要太爽。
历史上的袁绍同意了接纳袁术,还派了兵去接。
但最终因为曹操派刘备阻拦而告吹。
现在,袁术再一次来到人生中的十字路口。
这一次,他依然是选择了向袁绍低头。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能力阻挡曹操、刘备任何一家诸侯了。
当即命人取来纸笔,亲自提笔给袁绍写了一封信。
信中言道:
“汉之失天下久矣,政在家门,群雄逐鹿,分裂疆宇。”
“正如周之末年七国分势,唯强者兼之耳。”
“袁氏出身于陈,陈乃舜之后,受命当王。”
“今本初拥四州之地,民户百万,以强则无与比大,论德则无与比高。”
“曹操、刘备欲扶衰拯弱,安能续绝命救已灭乎?”
“天命在君,吾当奉之。”
袁术这封信的内容近乎谄媚,甚至连天命在袁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历史上的袁术虽然称帝了,但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要称帝。
袁绍其实也想。
因为袁氏一直认为自己出身陈地,受命于天,代汉者,当涂高也。
只不过袁绍没有袁术那么冲动,曾经试探过河北群臣几次。
毫无疑问遭到了群臣的反对,袁绍最后只好作罢。
但袁术坚持了下去而已。
现在袁术主动将袁氏主人的身份让出,袁绍肯定是会买账的。
袁术也坚信袁绍会来救自己,这对他而言,是一件暗爽的事。
为了加快效率,袁术特意派出了五队心腹骑兵,分五路而走。
谁能先送到袁绍处,便将信札交给他看。
传信兵很快出发,下邳这一路,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这一路人马,很快被赵云巡逻的骑兵队给截住。
众人将他绑了,压来见李翊。
李翊开口审问,这骑士如实交代了,又将袁术的信笺送上。
李翊看过之后,找到刘备,备言其事。
刘备微微一惊:
“袁术势穷,竟欲投袁绍。”
“彼若果真使河北人下场,于我军而言,非是利好。”
李翊弯唇笑道:
“不然,今战事已定,纵然袁绍下场,也无能为也。”
“况我等乃是奉诏讨贼,袁绍至多只是安置袁术,岂敢出兵干预?”
“更别提我等已将袁术信使扣下,彼要如何通知袁绍呢?”
“即便侥幸,有人能赶到河北,说明此事。”
“以袁绍优柔寡断的性格,思量耽误时日,派出人马又要耽误时日。”
“前前后后所延误的时间,我军早已定了淮南了。”
听完李翊的分析,刘备乃放下心来。
一面又忍不住夸赞他道,“军师真是何时何地,都能保持头脑清醒。”
“接下来如何?”
“正常行军,去往寿春便好。”
“袁术已是瓮中捉鳖,他的败亡已与我等干系不大了。”
言外之意,对老刘而言,收下淮南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袁术,冢中枯骨耳。
骷髅王就该为骷髅。
随他之后飘零,他已经掀不起任何风浪,对徐州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李翊从始至终都未将他放在眼里,他分得清楚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
拿下淮南,才是正经大事。
所以这一路行军,非常缓慢。
因为凡所过郡县,俱要安抚民众,收拢人心,为将来统治他们做好准备。
而李翊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到一县,便要去收集县府的公文,律令藏书。
以便将来治淮南之所需。
大军行过多处郡县,沿途有不少土人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刘备发出一阵感慨,叹道:
“不想淮南民众,如此爱戴我刘备。”
“备功德尚薄,何得百姓如此错爱?”
李翊与刘晔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刘备当然不知道,淮南民众如此欢迎他们,是李翊私下里在做工作。古往今来,舆论战一直在战争中占据主导地位。
只有做到舆论先制、先敌发声、先声夺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翊提前使人在淮南散布流言。
——“徐州有个刘使君,使君来了,淮南就太平了!”
“使君来了,青天就有了!”
由于这些年袁术在淮南肆无忌惮的压榨老百姓,百姓们早已对之恨之入骨。
哪怕是比烂,能换来一个比袁术好的,大家都谢天谢地了。
更别说刘玄德仁义之名著于四海,淮南毗邻徐州,大家都多少听过刘备的大名。
而在李翊的舆论攻势下,大家更加坚信刘备才是淮南的救世主,只有他才能带领大家脱离苦海。
李翊特地委托刘晔来操办此事,因为他是淮南人,又是本地豪族。
在当地颇有影响力,由他出面宣传,效果可以翻倍。
果然,不出李翊所料。
在一通舆论宣传过后,凡刘军所到之处,士民皆夹道欢迎。
有不少郡县,尚屯有士兵,然县令连同各乡里正,直接举城向刘兵降了。
刘备感念淮南百姓之德,领着李翊等一众文武大臣,亲自出来慰问乡亲父老。
诸父老数人,须发尽白,面色清癯,眸中无神。
刘备念其困苦,将众人请入帐中赐座,问道:
“老丈多少年纪?”
一老者答道:
“欲近耄耋矣。”
唔!
帐中诸将无不小声惊呼,这个年纪在古代已经不是一般的长寿了。
刘备亦觉惊叹,握着老者的手,垂泪道:
“吾军士惊扰乡里,备心甚是不安。”
老者叹道:
“身将入土,何惜年月?”
“袁公路在淮南横征暴敛多年,民皆怨之。”
“刘将军兴仁义之兵,吊民伐罪,涂山一战,破袁术四十万之众。”
刘备闻言一惊,暗道袁术拢共才四万人,自己缘何破了四十万人众?
他回头兼顾一眼李翊,李翊冲他微微一笑。
仿佛说,老百姓说了你就只管认下便是。
刘备恍然大悟,原来这也是李翊的舆论攻势。
古人只要一涉及到数字,基本上都是信口开河。
因为这不是信息时代,没办法具体统计,只要看到人多,往高了说就对了。
既然刘备两万人马出征,敢号称二十万人。
那打败袁术四万人,便对外宣称歼灭了四十万人。
这很合理吧?
“今刘将军仁义之师到此,兆民可望太平矣。”
老者握着刘备的手,至真至情地说道。
刘备感慨万分,叹道:
“何敢当老丈所言?”
遂命人取来酒食绢帛,赐给这位老丈。
又将剩下的酒食,分发给其他老人。
旋即号令三军:
——“如有下乡杀人鸡犬者,如杀人之罪!”
号令传下,三军无不震服。
淮南百姓皆感念刘备之德,稽首送别。
……
话分两头,
却说袁术遣人送书去往河北,半道被刘备截住。
愁闷不已,又因此前遭遇了涂山惨败。
更是蹉跎困顿,而袁术后宫妻妾成群,多达百人。
袁术与妻妾每日过着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日费斗金。
府库里的银钱吃紧,袁术便派人至寿春中,劫掠富户百姓,抢夺粮食。
一时间,城内哭喊声,嚎叫声,不绝于耳。
袁术只当不见,两耳不闻。
反正已经翻盘无望,索性直接摆烂。
在徐州大军到来之前,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天的人生。
每日以军士劫掠来苟延残喘,维持吃穿用度。
寿春百姓无有活路,折骨为炊,易子而食。
底层士兵饿得只能去河里摸河蚌吃。
不少大臣,纷纷向袁术谏言,恳请他拿出粮米来救助军民。
甚至有激进的大臣谏言道:
“百姓可以不发粮,但底层士兵不能不发饷。”
“时日一长,军心生变,必要惹出祸事来!”
袁术闻言大怒,连杀两个大臣。
诸大臣,遂不敢进言。
袁术一家子,包括他后宫妻妾数百人,依旧每天过着锦衣玉食,奢侈荒淫的生活。
仅几天时间,寿春已有大量官员和士兵逃亡出去。
袁术只做不理,扬言,“任其自去!”
依旧每日与妻妾饮酒作乐。
袁术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但却无法阻挡徐州大军的滚滚向前。
未有两日,刘备军抵达寿春。
寿春乃是淮南第一坚城。
光是周长就达十余里,占地近六千亩。
淮水横穿其间,肥水紧邻身后。
也难怪袁术敢如此有恃无恐地举全军与刘备交战。
因为即便他打输了,仍然有如此坚城作为守备。
刘备兵临城下,倒也不着急攻城。
采纳李翊的建议,暂时先围住寿春。
不过由于寿春城过大,兼之河水众多,没办法四面合围。
刘备先命人制造工程器械,配重投石机。
一面又感叹寿春的富丽堂皇,虽遭袁术蹂躏。
可光看建筑,亦能看出此城富庶。
也不知袁术是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来建造他的私人宫殿。
“如此富城,若是摧毁了,委实可惜。”
望着架上来的配重投石机,刘备有一丝丝犹豫。
他见识过这发石车的威力。
如果对着寿春城来那么几发,每日狂轰滥炸。
即便坚如寿春,也是抵挡不住的。
尤其袁术遭遇大败之后,也来不及抢修加固了。
于刘备而言,袁术弹指可灭。
寿春是他未来的根据地,打坏了,就可惜了。
李翊谏言道:
“袁术自涂山兵败之后,哪有余力再抗我大军?”
“所能恃者,无非一座坚城耳。”
“我等可照此前攻克龙亢之法,采以攻心之术。”
“袁术众叛亲离,寿春不攻自破。”
刘备大喜,若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这座淮南第一坚城自然再好不过。
“那军师命人造的这些发石车?”
“照发不误,此为威慑之用。”
李翊开口解释,凡事要恩威并施。
一面要施恩于寿春百姓,一面又要用回回炮攻打城墙,展示实力。
刘备从其言,先命人对寿春开展舆论攻势。
套路还是和之前一样,投降不杀,保留原有官位。
进城之后,刘军将封存府库,与民秋毫无犯。
随后,又命田豫等操纵发石车,间次发射,轰击寿春城墙。
一时间,震天动地,岳撼山崩。
巨石所击之处,无不摧毁。
未有两日,汝水曹操兵马,关羽颍水兵马,亦纷纷杀到。
与刘备合兵一处,加强寿春围势,合力攻打。
袁术在金殿中夜夜笙歌,闻得城外响动,如梦方醒,惊觉刘备已经杀到。
大臣舒劭冲上殿来,冒死向他谏言道:
“主公,河南军已经杀至城下了!”
袁术酒醉朦胧,但脑子此刻却意外地十分清醒。
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只是淡淡问道:
“既然贼军已经杀到,为何不领兵拒敌?”
舒劭惨然一笑:
“军中已许久不曾发饷,诸将士皆不愿再战。”
“大部分人都已潜逃出城,向河南联军投诚了。”
哼~
袁术轻哼一声,“皆是忘恩负义之人呐。”
又问道,“杨长史、阎主簿呢?”
舒劭答:“俱闭门不出,不肯见客。”
有心腹侍从在袁术耳边谏言道:
“此必是二人知联军将至,才故意闭门不出。”
“主公可差武士将之抓来。”
袁术却摇了摇头,叹道:
“大势已去,无能为也。”
“又何必强求,任其自取吧。”
袁术放下怀中的酒坛,颤巍巍地起身。
由于这段时间的纸醉金迷,他的身子都胖了不少。
只见袁术拔剑在手,向舒劭阔步走去。
……
(曹刘目前势力分布图)
(本章完)
第151章 李翊一怒,山川化焦土,弹指繁华百年归诸
第151章 李翊一怒,山川化焦土,弹指繁华百年归诸
却说袁术心灰意冷,提着剑,走至舒劭面前。
舒劭,字仲应,是袁术任命的沛相。
负责帮助袁术统沛国南端的诸部县城。
然自曹刘大军南下过后,沛相郡城相继沦陷。
舒劭亦只能回到袁术身边,他是一个高尚君子,是袁术营中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历史上,便是他擅自做主,把袁术的军粮拿去救济百姓了。
最后被袁术查出,也是坦然赴死,并扬言说:
“我知道自己会死,但我一人的死,却可以救活千万百姓,值了!”
袁术被舒劭感动,最后并没有治他的罪。
这也是骷髅王临死之前,所干的唯一一件人事儿。
“诸将皆去,卿何以独留?”
袁术凝着眸子,按剑望着舒劭。
舒劭叹一口气:
“危难之际背主而去,非人臣之所为也。”
“今曹刘大兵压境,主公可自小门而出,走肥水,去往庐江。”
庐江目前是刘勋的地盘,刘勋也是袁氏的门生故吏。
此前袁术给孙策开空头支票时,就说你打下庐江,庐江就给你了。
最后袁术食言,交给了刘勋。
眼下大势已去,似乎只能是投靠刘勋了。
袁术又问舒劭道:
“吾去庐江,仲应何往?”
舒劭正色道:
“我自去城头抵挡曹刘联军,明公可速去。”
袁术闻言大喜,上前握住舒劭的手,说道:
“仲应,君欲独享天下重名,不与吾共之耶?”
舒劭又是一声长叹:
“今甲兵不完,城郭不坚,军不经练,粮不继日。”
“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
“公可速去,不必以劭为恋。”
袁术谢过,即去了内室,见到诸妻女儿女。
他有妻妾百人,独以冯方女为宠。
史书载其天姿国色,避乱于扬州。
袁术后将之纳入宫中,倍加宠信。
除妻妾外,另有一子二女。
独子袁曜,已战死钟离。
只剩两女,皆未及笄。
一女后来嫁于孙权作妃,另一女则嫁给了袁术心腹部将黄猗为妻。
“……父亲。”
二女见着袁术憔悴的模样,俱是心疼不已。
她们敬爱自己的父亲,是父亲给了她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即便如今已如此落魄。
袁术见着二女乖巧的脸蛋,一想到一旦城破,必为贼兵所辱。
不禁悲从中来,放声痛哭。
二女见状,亦心生凄怆,抱住父亲,一起哀声痛哭。
有哪个老父亲,舍得见自家好白菜被猪拱呢?
更何况,一旦城破,贼兵杀进来,就不是单纯拱白菜那么简单了。
是极有可能变为泡芙。
这毕竟是封建时代,亡国女子的命令大抵如此。
沙沙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乃部将黄猗领着十数兵卒赶到。
黄猗到来,偷偷瞥一眼袁术女儿,旋即单膝跪地,拜道:
“明公!曹刘联军已经在攻打城门了,不日便要破城。”
“舒相已经领兵前去抵挡,只怕难以久持。”
“请容末将护送明公出城!”
袁术乃伸手擦了擦鼻涕和眼泪,望一眼黄猗。
此刻自己已经众叛亲离,无所可依。
现在只能是把期望寄托在这位黄将军身上了。
“黄将军忠义可嘉,我知你爱慕小女,但护送我等至庐江后。”
“我自将小女下嫁于你为妻。”
黄猗闻言大喜,连连顿首谢恩。
袁术这也是无奈之举,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收买人心的手段了。
随后,袁术命人开始收拾包裹。
众妻妾俱是将袁术围住,苦苦哀求,带她们一起走。
像她们这种稍有姿色的女子,若是沦为阶下囚,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跟在袁术身边,至少每天能够锦衣玉食。
黄猗在一旁劝道:
“明公,此次出城,宜当轻车简行,不宜带上太多人。”
言外之意,这些女子俱是累赘。
带在身边,无疑会拖后腿。
袁术亦是心如刀绞,抱住众女,柔声安慰道:
“吾亦想带诸位爱妾走,奈何时势所迫,无能为也。”
众女放声痛哭,凄婉哀鸣。
袁术无奈,只带了最宠爱的爱妾冯方女,和另外三名美妾,以及两个女儿。
便匆匆收拾东西,跟随黄猗走了。
另一边,由于寿春城极大,曹操、刘备各领一军攻打城门。
李翊亲自带着赵云、许褚,各领健儿五百人,攻打城门。
由于许多将校兵卒都已经潜逃出城,未有逃走的,也都放弃了抵抗。
所以城门很快被攻破。
进门之后,倒也没遇着什么兵卒抵抗。
李翊回首冲诸将士吩咐,“严禁扰民,严禁淫人妻女,严禁抢夺他人财物。”
凡有违令者,悉数问斩。
众将士领命,跟着李翊有条不紊地进了城。
赵云在李翊身旁,询问道:
“今寿春城破,可否先请主公进城?”
李翊正色道:
“寿春城方破,人心不宁,城内鱼龙混杂,不轨之人甚多。”
“待安定好后,请主公进城才好。”
赵云想想也是。
何况主公大军屯于城外,冒然带大军进城,只恐扰民,还是先处理完城中事务为善。
未行两步,遇着一军。
乃沛相舒劭也。
许褚见其拦路,欲命弓弩手射之。
却被李翊伸手拦住,主动开口询问:
“在下李翊,未请教先生大名?”
舒劭自报了家门。
李翊叹道:
“原来是舒公,今百官俱走,不敢抗我王师。”
“公领一支偏师,尚敢来此拒我,乃忠臣也。”
即命人赏赐舒劭金银绢帛。
舒劭躬身谢过,领军向李翊投诚。
“子玉先生进城之后,与民秋毫无犯,邵感激之至。”
舒劭欠身向李翊行礼。
李翊便问舒劭寿春城的府库在哪里,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舒劭如实答了。
李翊当即从身上取下一令牌,交给许褚,道:
“仲康,汝持我令,按这位舒先生所言明的地点,去接管城中府库。”
“未有我之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取分毫,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喏!”
许褚双手接过令牌,转身离去。
李翊又面向舒劭,冲他笑道:
“舒公,可否领我去袁术宫殿?”
舒劭感念李翊之德,便领着李翊去往了袁术的宫殿。
赵云即数百随从,俱在身后跟着。
袁术的寝宫富丽堂皇,方一进殿,便听得阵阵哭泣之声。
李翊循声而去,只见百十名貌美女子,各自掩面而哭。
见着李翊即数百名面色凶恶的武士,俱是吓得容失色,尖声大叫。
李翊一问舒劭,方知这些人都是袁术的妻妾。
因袁术走的匆忙,未能全部带走。
李翊大声说道:
“诸位夫人莫哭,吾乃徐州军师李翊也。”
“我军到处,与民秋毫无犯。”
“只要诸位夫人好生配合,我保管城破之时,尔等无虞。”
李翊面色温和,翩翩君子。
在一番好言劝抚后,众女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了一名身穿淡紫罗裙的女子身上。
古代,紫色是非常难染的颜色。
所以紫色往往象征着尊贵,金印紫绶便是这么来的。
一般的贵族都会选择穿紫色。
此女能穿紫裙,说明她的地位不低。
李翊上前,温声问道:
“请教夫人芳名?”
那女子冲李翊端方行了一礼,声音泠泠,有如清溪漱玉。
“贱妾名董绾,本住庐江,因袁术看上贱妾姿色,故被他霸占了,纳于宫中。”
唔……
直呼袁术大名了,切割的很快啊。
李翊虚扶她一把,又问她袁术现在何处。
董绾如实答,已经潜逃出城了。
赵云走上前,说道:
“袁术必未走远,请容末将去追。”
李翊并未着急回应,又问道:
“汝可知传国玉玺现在何处?”
董绾摇了摇头,泪眼婆娑,“贱妾不知。”
“只是玉玺贵重,袁术向来不离身边。”
李翊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
“……这样,我与子龙一同去追袁术,其身后之事不可不慎。”
赵云虽不明白李翊指的身后之事是什么。
但他竟不惜亲自去追袁术,说明此事肯定干系重大,当即抱腕道:
“是,末将这就去准备。”
话落,
赵云转身离去,点了数十云骑,又备上一匹骏马,来迎李翊。
李翊转身正要走,那董绾忽的杏眸一眨,竟上前一把抱住了李翊的腰肢。
瞧着好似要哭,“呜……李先生……妾身命苦……”
原来这董绾知李翊是徐州高层人物,年轻又握有大权。
如今城池将破,与其沦为阶下囚,不若抱紧一条大腿。
赵云见此,又惊又怒,厉声喝斥道:“大胆!”
正欲上前扯开董绾,李翊却挥了挥手示意赵云不必如此。
他轻轻拍了拍董绾的发顶,又取出一张手帕递给她。
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故意叹道:
“我听闻袁术在宫中时,生活奢侈荒淫,挥霍无度。”
“宫中之人皆穿罗绮丽装,不知这寝宫中可还藏有金库?”
董绾黑眸一亮,当即明白李翊用意。
泠音清脆,急急喊道:
“有有有,若蒙先生不弃,妾身愿带先生去看。”
嗯……
李翊满意的点了点头,跟聪明人交谈就是轻松。
“不必了,我还要去追袁术。”
“此事就交给夫人,待我回来之时,我希望夫人能将袁术所藏之金库,尽数点出。”
“……翊感激不尽。”
最后一句落得却是深沉。
董绾知这是一个表明态度的好机会,连连欠身答应。
于她们而言,就算知道金库在哪,一群弱女子又能跑去哪里呢?
怕不是刚走两步,便被人逮住,落得个人财两空。
与其冒险出逃,不若卖弄姿色,祈盼被一个达官贵人看上。
总好过为底层兵士所辱。
索性她们运气还不错,遇上了李翊。
年轻又身居高位,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比袁术那个没良心的强上不少。
李翊命田豫领五百甲士进宫,在此守候诸女,任何人不得惊扰。
董绾等女见田豫等众,俱是各司其职,对她们没有丝毫冒犯。
乃知李翊确实说一不二,是个实诚君子。
遂都放心地去各自小金库,将里面的金银珠宝,尽数取出。
不表。
……
话分两头。
却说袁术领着妻女,跟着大将黄猗,一路南逃,准备前往庐江投靠刘勋。
由于是带着家眷,且有女眷,所以也走不甚快。
车驾一路行至一小坡,忽闻得一阵喧哗声。
袁术似惊弓之鸟,喊道:
“莫非贼兵追来了?”
黄猗出声道:
“声自前来,敌自后追。”
“如何是贼兵追来?”
正惊疑之际,只听得一阵呼喊,数名头裹巾布的贼人,手持砍刀,从树林中窜出。
“……是、是山贼!”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唬得冯方女,连同袁术二女俱是尖声大叫。
黄猗慌忙拔剑,领着众人围成一个圈,将袁术等人护在中心。
众山贼也不妄动,静静地等候他们的贼头出来。
“……哈哈哈。”
一阵笑声自人群中传来。
一员粗犷的汉子,手提砍刀走出。
“苍天有眼,竟在此地遇着袁术了。”
“此乃天所以将汝赐之我也。”
袁术只觉声音有些耳熟,忙起身探头去看,顿时大惊失色。
这山贼头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都尉张闿。
“张、张闿?”
袁术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说道:
“汝不是被我派去刺杀刘备了吗?”
“怎会现身于此地?”
张闿闷哼一声,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狞声道:
“我呸!”
“汝欺我为三岁孩童耶?”
“那刘备身边猛将如云,出入皆带随从,更别说徐州识我者极多。”
“我除非是害了癔症了,才敢去刺杀于他。”
“当初我流亡至淮南,投至汝之麾下,本意是怕遭到曹操报复,寻求庇护。”
“不想你这厮竟安排如此九死一生的任务给我。”
“我自料不能刺杀刘备,若回寿春,必遭汝之责难。”
“故而带了心腹部众,在此落草为寇。”
“哼哼……”
说到这儿,张闿反倒笑了。
这些天他也听说了,袁术亲领大军,于徐州军大战于涂山。
最后落得大败。
不想才没过几天,袁术竟已落魄到身边只几十人众。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啧啧,袁公路,今日之事如何?”
张闿狞声笑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袁术身后众女。
众女无不胆战心惊,各自抱在一起,面露惶恐之色。
袁术此刻已经病重,再无一点往日的骄傲之色,道:
“张都尉,你说的对,从前是我袁术对不住你。”
“如今我已无力再统淮南,料你也无法再搅动风云。”
“不如看在你我二人从前共事一场的份儿上,各自退一步。”
“你放我过去,我送你钱粮,如何?”
张闿闻言大声笑道:
“我若劫了你的车驾,你的钱粮不也尽数归我了吗?”
袁术闻言大怒,心中大骂张闿真是个财迷心窍的蠢货。
黄猗拔剑在手,冷声喝斥道:
“你军虽众,然我等若以死相拼,你也未必便能讨得便宜!”
张闿见黄猗欲作拼命之状,暗道也是。
反正都已经落草为寇了,犯不着为了一时之气,与袁术搏命。
便示意众人后撤两步,说道:
“放你过去也行,可将钱粮留下!”
袁术同意,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只能用钱消灾了。
袁术命人将钱粮取下,送给张闿。
“现在钱也拿到了,可以放我过去了吧?”
袁术再次出声询问。
张闿打量一眼袁术身后的冯方女,早就听闻此女有天姿国色。
今虽未施粉黛,仍觉艳丽非常。
“放你过去倒也可以,只是咱们兄弟窝在山头里,着实闷得紧。”
“可将女眷留下,为我众兄弟解解烦。”
“哈哈哈……”
此言一出,群贼无不大笑。
袁术大怒,方知张闿并无诚心和谈。
“黄将军,可速击之!”
袁术扬鞭一指,下令进攻。
黄猗暴起,领着众将士与张闿等人混战在一起。
“袁公,可先带着女眷走,莫要落入贼寇手中!”
黄猗出声大喊,里面尚有他的未婚妻,可不能为贼所辱。
袁术亦觉刀剑无眼,此地不宜久留,即命车夫,迅速驱车,自东南方逃离。
一连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才将张闿甩在身后。
身边虽没了贼寇侵扰,但也没了黄猗护卫。
袁术又累又饿又乏,即命庖人生火做饭。
由于是轻车简行,本来就没带多少钱粮。
之前被张闿敲诈勒索,混战之中,又丢失了不少财物。
如今军中已只剩下麦屑三十斛。
庖人将之做成粥,送给袁术喝。
袁术口渴难耐,接过粥碗便大口吞咽,只一口便吐了出来。
“……咳咳。”
袁术狂吐不止,“此麦屑粥实在难以下咽,当为猪食,何得人饮?”
话落,又命庖人取蜜水过来解渴。
庖人睨他一眼,淡淡道:
“淮南饥困,人民相食。”
“只有血水,安有蜜水?”
袁术见一个厨子竟敢这样跟自己讲话,不觉气填于胸,吐血不止。
“……袁术至于此乎!!?”
袁术大叫一声,双眼一黑,吐血而死。
众女见袁术倒地,俱是哭出声来,又惊又怕。
两位女儿上前,轻轻推搡一下袁术,又把起脉搏,再无任何跳动。
乃确认其果真身死。
曾经虎步淮南,傲视群雄的袁公路,由此正式退出历史舞台。
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袁术的灭亡,是因为他女人多吗?
不是,晋武帝身边女人更多,羊车停哪他睡哪。
那是因为袁术生活奢侈吗?
乾隆皇帝生活比他更奢侈。
那是因为袁术不会打仗吗?
毕竟他几乎屡战屡败。
但孙权比他更不会打仗,而且在战绩不佳的情况下,还热衷于亲征。
以上三点,或许都是袁术灭亡的原因之一。
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袁术不会用人。
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曾经问过管仲。
说,寡人喜欢打猎,有碍我称霸吗?
管仲答:无碍。
齐桓公又问,寡人好色,有碍我称霸吗?
管仲答:无碍。
齐桓公便问:这都不碍的话,那是什么才有碍我称霸呢?管仲答,不能发现贤才,有碍霸业。
发现了贤才而不用,有碍霸业。
任用贤才而不放手使用,有碍霸业。
放手使用贤才而又同时用小人去牵制他,有碍霸业。
管仲不愧为世之奇才,一语便道破了称霸天下的关键所在。
他这番话说的非常透彻,一句句都在啪啪打袁术的脸。
这跟袁术喝不喝蜜水没关系。
(虽然喝蜜水确实对身体好)
但君主最重要的本事是知人善任。
君主不会打仗没关系,可以任用良将打仗。
像孙权再菜,但他有周瑜、鲁肃、陆逊、陆抗等名将。
君主不会治国也没关系,只要任用能臣治国就行了。
像备备就大胆放权给孔明,有“诸葛治蜀仓禀实”的美称。
袁术比之袁绍,先天条件更好,一度成为天下第一诸侯。
他拥有全天下最好的出身和人脉,门生故吏遍天下。
但袁术却不能任用贤才,反而和见利忘义的贼寇遥相呼应,同流合污。
领地内,有周瑜、鲁肃、诸葛亮这样的青年才俊却不知培养。
麾下有孙坚、孙策这样的猛将,却无法驾驭。
袁术巅峰时期的领土,一度横跨四个大州。
然而有一半的太守,都是孙家人,袁术却不知道防范。
部下将领去当山贼都不愿意带他玩。
袁术没有治理国家的能臣,也没有能带兵打仗的亲信良将。
当士兵饿得去河里摸鱼,百姓饿得人吃人时。
袁术却还活在“代汉者当涂高”的春秋大梦里面。
可以说,袁术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有人或许不清楚袁术手中的牌到底有多好。
就这么说吧,
假如你是一个穿越者,穿到了袁术身上。
首先你要做的就是重回豪族圈子,因为高级知识分子多出自豪族,他们只重出身。
而你拥有这个时代最好的出身,你能够凭此获得大量的人才。
之后,
你可以把手下的居巢长提拔为大将,而这个居巢长叫周瑜。
然后把领地内过来避乱的来富豪请出来治理淮南,而这个富豪叫鲁肃。
再之后,把手下将军刘勋的谋士,调到自己身边来出谋划策,而这个谋士叫刘晔。
再之后,善待自己的属下诸葛玄,并且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
然后给他足够的钱,让他好好培养他的三个侄子。
等过几年,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三个侄子收为心腹。
而这三个侄子分别叫做,诸葛瑾,诸葛亮,诸葛均。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你只需要安心坐在寿春宝座上,等着平推天下就行了。
十五年之内,轻松统一。
这便是袁术的剧本。
比三国任何一个诸侯的剧本都要简单。
但袁术没能把握住机会,倒行逆施,虐流百姓。
他最后落下的悲惨结局,反倒是上天留给他最好的怜悯。
……
……
袁术身死,众女无有依靠,只盼黄猗能击败张闿。
不然她们几个弱女子,是断不能靠自己的双腿,走到庐江去的。
少时,忽闻北面一阵马蹄声传来。
为首旗帜打着“夏侯”旗号,乃曹操部将夏侯惇也。
夏侯惇勒马,围住众人,出声询问众女来历。
以冯方女为首,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
她知道,在这帮人面前没有必要隐瞒。
她们几个女子在这世道,若无背景庇护,是断难保全其身的。
倒不如将身份如实说了,至少还有一点政治价值。
夏侯惇见地上躺着袁术,惊问道:
“袁术死耶?”
急命人前去验明正身,确实已经身死。
夏侯惇又问冯方女,“汝可知传国玉玺,现在何处?”
冯方女未及开口,又听得北面蹄声如雷,一队骑兵赶来。
夏侯惇忙命人排开阵势,他亲自出马相迎。
原来是徐州的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李翊,身边跟着赵云。
李翊看一眼夏侯惇,暗道这不是完体将军么,居然这么巧。
遂催马上前,主动打招呼,“这不是夏侯将军么,幸会幸会。”
夏侯惇见是李翊,身后又俱是精骑,心中倒也忌惮。
还是礼貌地拱手一礼,“原来是李先生。”
“久闻先生龙章凤姿,有天日之表。”
“今日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李翊与夏侯惇寒暄两句,又来到诸女身前,只扫一眼。
已大致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便问冯方女道:
“敢问夫人芳名?”
冯方女乃是司隶人,出身名门。
据传是袁术当年在城墙看见城下冯方女于城下路过,只一眼便相中对方,将之掳进宫中,纳为平妻。
她穿一身淡雅罗裙,面未带妆,亦是精致可人,双目挑起,带着三分妩媚。
“妾身名冯妤。”
冯妤?
李翊眉梢轻挑,若没记错的话,此女还是少见的在史书中载有“国色”的女子。
相传,袁术后宫诸夫人妒忌冯妤美貌,便向她进言说,袁术最敬爱有志向节操的人。
若你时时涕泣,必能得到他的敬重。
冯妤从其言,每见袁术必然啜泣。
结果袁术更加垂怜他。
诸夫人见此,便趁着冯妤有孕在身之时,将她吊死在了厕所的梁木上。
然后传言说冯妤是因为怨恨而自杀的。
由于冯妤之前经常在袁术面前哭泣,袁术便真以为她是自杀。
最后将她厚葬了。
而这些妇人,后来还被曹丕评价为恶妇。
“玉玺可在袁术身上吗?”
李翊问冯妤道。
冯妤声似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袁公玉玺身不离左右。”
李翊望着她,温声道:
“可与我取来。”
“喏。”
冯妤当真十分乖巧,眼眉低垂,不敢与李翊对视。
这是一种敬意。
俄顷,冯妤从袁术身上取下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
正要拿去给李翊,被赵云强行一步接过,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给李翊。
“……嗯。”
李翊背着手,冲赵云点了点头,示意他打开。
赵云领命,由于盒子上了锁,又无钥匙。
盒子又小,若用刀斧,只恐伤到盒中之物。
于是赵云便用手将之扯开。
果然见着一枚石子大小的玉玺。
秦汉的玉玺就是盖章用的,个头很小,没有电视上那么夸张。
这么玉玺左下还缺了一角,以黄金补上。
李翊将之取出来,翻开一看,果然见到了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此却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传国玉玺。
李翊再三确认之后,将玉玺小心翼翼放在盒中,对赵云说道:
“此物甚是贵重,须将它带回去。”
赵云领命。
那边夏侯惇见了,顿时急了,上前问道:
“李先生且慢!”
“这传国玉玺先生莫非是想独吞?”
此言一出,赵云及身后诸武士皆面有愠色。
李翊倒是显得很平静,弯唇笑道:
“夏侯将军何出此言?”
夏侯惇大声道:
“袁术潜逃出寿春,曹公命我率精骑出来追赶,夺回玉玺。”
“袁术家眷,亦是某先发现。”
李翊牵唇一笑:
“夏侯将军此言差矣,今汝主与我主同为国家讨贼。”
“哪里还须分什么先来后到?”
夏侯惇一怔,未及开言争辩,李翊的声音还在继续。
“况且这玉玺并非是李某想要独吞,只是此物干系重大。”
“我须将之交予刘将军处置,之后也是要上交朝廷的。”
“夏侯将军如此看重这玉玺,莫非是你想要独吞?”
被李翊反将一军,倒打一耙,夏侯惇顿时急了。
“先生可莫要诬陷于我,既然先生适才也说了,大家都是为国家讨贼,何谈私吞?”
“只是这玉玺须交由我,我会将它上交给曹司空。”
“待曹司空验明真伪之后,自会上交朝廷。”
替朝廷找回传国玉玺,这功绩丝毫不亚于讨灭袁术。
眼看玉玺近在眼前,夏侯惇怎能让它被刘备拿走。
由他来博得这不朽的功勋呢?
何况在夏侯惇看来,本来就是他们想发现的袁术。
李翊比他们后来,怎么敢随意处置袁术家眷,抢夺玉玺?
面对夏侯惇的咄咄逼人,李翊浑然不惧,扬唇笑道:
“天下乃大汉之天下,玉玺乃汉传国之玉玺,我主乃汉皇苗裔,帝室之胄。”
“当今皇帝,按谱赐爵。”
“现大军屯于淮南,远离陈地,玉玺暂由汉室宗亲保管,有何不妥?”
要比宗亲,那老刘这边是真不惧,除了他还有个血统更纯的刘晔呢。
夏侯惇被怼的无言,按理说现在这年代汉室宗亲都已经烂大街了。
刘备这个宗室身份更是落魄到织席贩履了。
还不如他们曹家、夏侯家呢。
但偏偏刘备前不久又在皇帝面前认了亲,若是不承认,不等于是藐视朝廷吗?
上一个藐视朝廷的袁术,才刚刚被曹操、刘备联手干掉。
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过,既然不好拿刘备的身份开涮。
夏侯惇倒是可以拿李翊的身份做做文章,他的底细之前曹公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听闻李先生起于山野,未有功名在身。”
“今年不满三十,何得以据如此高位?”
“某窃闻德不配位,才不堪任,力不及行,智不匹谋,必有灾殃。”
“不知先生占了几何?”
此言一出,李翊身后众人,俱面有忿色。
夏侯惇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李翊却面色如常,扬唇笑道:
“公言差矣。”
“昔萧何、曹参,皆县吏也。“
“韩信、陈平负污辱之名,有见笑之耻,卒能成就王业,声著千载。”
“出身山野,何足为辱乎?”
夏侯惇冷笑一声,道:
“公乃舌辩之士,吾不欲与你多做口舌之争。”
“况汝适才所言多为强词夺理,并非正论。”
“人皆言你天下奇才,深有韬略,我却要问问你治何经典?”
读书颇费时间,夏侯惇就不信以李翊这个年纪,读的书能比那些大儒还多。
李翊牵起唇角,温声言道:
“寻章摘句,乃世之腐儒也,何能够兴邦立事?”
“且古耕莘伊尹,钓渭姜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匡扶宇宙之才。”
“也未审其生平治何经典。”
“若是效法书生,点墨于区区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
“何足道哉?”
“公乃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
“可速退!”
李翊厉声一斥,转身直接掠过了夏侯惇,不再理会他。
夏侯惇被怼的愣在原地,无话可说。
举目去看李翊,见他来到冯妤等女面前。
“几位夫人、小姐受惊。”
“此间风寒,不是长留之所,不如随我回寿春何如?”
诸女对视一眼,冯妤率先开口。
身姿仍旧绰约,拜倒亦是亭亭,“愿从先生之言。”
沉默许久,一直不发一言的袁术长女,也开口说道:
“寿春本就是我们的家,若能回去,再好不过。”
善~
李翊一颔首,将二女虚扶起身。
一女又问道:“先生,此前我车架曾为张闿所截,黄猗将军为我等殿后,不知所踪。”
“不知先生沿路来可有看到?”
李翊答道:
“张闿也为吾所破已,只是黄将军已力竭而死。”
“我已命人将之厚葬。”
正是为了处理张闿,李翊这才被耽误了时间,被夏侯惇抢了先。
诸女听罢,无不唏嘘。
袁女欠身向李翊道谢,李翊伸手虚扶她起身,便欲带诸女走。
夏侯惇见此,嗔道:
“公已抢走了玉玺,现在还要处置袁术家眷吗!”
也不怪夏侯惇愤怒。
本来袁术车驾就是他们先找到的,按理说从上至下都应该由他们来处置。
结果李翊横插一脚,先抢了玉玺。
现在更是直接掠过夏侯惇,擅自做主,安排了袁术的妻女。
尤其那冯妤长得国色天香,是阿瞒的菜。
加上她又是袁术的妻子,有未亡人buff,在阿瞒那里是加分项。
纵然不能抢来玉玺找阿瞒邀功,把这几位夫人献给他也是极好的。
至于那两个女儿,还没嫁人,估计阿瞒也不会喜欢。
那他们哥几个正好分了。
结果这李翊行事未免太过霸道,既要又要。
完全不把他们这帮人放在眼里。
“袁公路已经身死,其妻女尚需留活口,以待日后交予朝廷审问。”
“我将之安顿好,也只是防庸人之扰罢了。”
李翊淡淡回道。
夏侯惇勃然大怒,叱道,“汝说谁是庸人!”
话落,拔剑在手,便欲杀李翊。
赵云手持银枪,嗔目而视。
夏侯见赵云身材雄壮,威风凛凛,不敢轻动。
只是目视着李翊怀揣玉玺,带着袁术妻女,大摇大摆地走了。
“唔……”
直到李翊走远,夏侯惇这才捂住胸口,气得浑身发抖。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有副将问道。
他们奉曹司空之命出来追赶袁术的。
不得不说,曹操对夏侯惇是真好。
因为袁术已经穷途末路,抓他易如反掌。
而抓到他的功劳,可是此役首功。
曹操把这个天大的功劳交给夏侯惇,结果夏侯惇却没能把握的住。
“唔,走,找曹司空去!”
夏侯惇咬牙切齿,愤恨的上了马。
众人也只得跟着夏侯惇,怏怏不乐地回了寿春。
另一边,
李翊找来了一辆还算大的马车,将诸女安置在车上。
自己则与赵云并马而行,在前头开路。
闲来无事,李翊主动与赵云聊天。
聊着聊着,赵云似是心中有问,李翊看出,让他主动说出来。
赵云这才拱手道,“是,只是恐此言有冒犯到先生。”
李翊闻言,牵唇笑道:
“窃闻唯德可以辱人,使子龙君子之人,若我以言受辱,非君子也。”
赵云这才放心,便道:
“先生此次出来,成功为国家找回玉玺,乃汉廷头功。”
“只是适才却得罪了夏侯惇。”
“哦?”李翊眉梢一挑,“子龙亦惧此盲公耶?”
赵云淡淡答:
“千刀万箭尚且不避,何惧一匹夫?”
“只是夏侯惇乃曹营宿将,曹操重臣。”
“先生为了玉玺而开罪于他,子龙倒是能够理解。”
“可为何又要为了几名女眷,而再次相激?”
毕竟曹刘明面上还是盟友,且才刚刚联手击败了袁术。
夏侯惇、李翊又分别是各自阵营的重臣。
直接把脸皮撕破,实在不太好看。
若是为了玉玺起争执,尚情有可原。
可之后为了袁术妻女,再起争执,却又是为何?
这令赵云不能理解,只能大胆往那方面猜想。
“此诸女,的确国色天香。”
“先生亦是人品风流,恰好尊夫人无出,若能纳之。”
“料主公与尊夫人并无不允。”
在汉末,礼教对女子的约束并没有后世那么严重。
尤其乱世之中,妻女改嫁属于常事,曹操那个地位的人都不介意。
在赵云看来,李翊许是看上这几女了,才与夏侯惇起冲突。
毕竟直男如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几名女眷的确生的貌美。
恰好麋夫人无出,刘备生怕李翊无后,多次劝他纳妾。
但都以为工作太忙,而迁延了。
现在莫不是一个好机会?
李翊闻言,忍俊不禁。
“子龙,你随我多少年了?”
赵云正色答:
“有两年多了。”
李翊颔首,又道:
“我记得此前,曾让你去徐州地方做县令。”
“此举是为了磨炼你治理一方的能力,感觉如何?”
赵云沉吟半晌,答:
“的确大有学问,比治军难多了。”
说着,又不免佩服李翊的能力。
他治理一个小县,尚觉压力山大。
而李翊却要治理一个大州,将来甚至还有治理数个州郡,想想都觉得可怕。
也不知李翊是怎么熬过来的。
所以适才对夏侯惇骂李翊徒有虚名的话,赵云感到无比气愤。
李翊的才能,他亲眼所见。
若无兴国安邦之才,刘将军何以有今日之天下?
“……善,子龙的官途还很长。”
“我今日且再教你一个为官之道。”
赵云闻言,慌忙躬身。
“愿听先生明诲!”
李翊颔首,道:
“你记住,不管是做什么官。”
“只要你不贪财,就不会坐牢。”
“只要你不好色,就不会犯错。”
……
(写了一个月末总结,兄弟们可以看一下作者的话哈)
(本章完)
第152章 袁氏二女,你我共享之何如?
第152章 袁氏二女,你我共享之何如?
李翊将一为官之道,教授给了赵云。
赵云暗想,为官者清,为人者宁。
当官为民请命,本是分内之事。
只这么一点事,却也难煞世人。
“云谨受教。”
赵云一拱手,明白了李翊的用意。
“既然先生非是看上这几位袁女,那又为何在刚才与夏侯惇撕破脸皮,两相冲突?”
李翊慨然一叹: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
“袁术虽死,但其身后之事着实麻烦,我等不可不妥善处理。”
后世有一个说法是,整个三国争霸,都是二袁争霸所遗留下来的。
这个说法并不夸张。
有人说韩馥白白将冀州让给袁绍,是很愚蠢的作法。
用韩馥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本袁氏故吏,才不如本初,度当而让。
现实就是河北之人大多都心向袁绍,韩馥根本压不住,只能把冀州让给袁绍。
官渡之战后,袁绍身死,袁氏四分五裂。
袁谭、袁尚相互攻伐,大肆消耗袁氏内部实力。
而曹操仍旧了七年时间,才彻底平定河北。
袁术也是如此。
他虽然死了,但他的儿子却坐到了吴国郎中的高位。
女儿直接嫁给了孙权作妃。
并且袁曜的女儿,还嫁给了孙权的儿子。
等于说都已经到第三代人了,孙氏仍旧保持着和袁氏的联姻关系。
由此,你便能看出袁氏在当时有多么强大的影响力了。
所以袁术的后人,李翊必须把她们妥善安置了。
包括袁术本人,李翊也是命人收敛其尸。
之后他也会建议刘备将袁术厚葬,用来收买人心。
毕竟这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含金量,不能不善加利用。
很快,李翊回到寿春。
此时,寿春内部局势几乎趋于了稳定。
刘备的人马,曹操的人马,吕布的人马都已经进入了寿春城内。
只不过曹操、刘备各自将大军屯于城外,自己只带了少量人马入城。
夏侯惇、李翊各自找到曹操、刘备,备言其事。
尤以夏侯惇情绪最为激动,大言李翊无礼。
曹操却道:
“今同为国家讨贼,玉玺迟早要上交朝廷,不必争个先后。”
微微一顿,又道,“只是寿春中的府库,尔等可有接管?”
夏侯惇答:
“我等入城的晚,已叫刘备抢先。”
曹操一捋长髯,微一沉吟。
“且去见刘备!”
一言蔽,曹操领着手下人,朝刘备人众方向去了。
此前李翊曾命许褚带人看管好府库,又命刘晔负责清理。
一番折腾下来,李翊回到寿春之时,刘晔已将府库财物粗略的统计完成了。
这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
寿春城内,竟有储粮一百万斛。
饶是李翊,亦觉惊诧。
他们来到寿春时,居民多面有饥色,百姓折骨为炊,易子相食。
士兵们更是饿到去河边摸河蚌吃。
结果袁术手里明明还有这么多粮食,竟舍不得拿出来分给军民。
真要说你舍不得给百姓,至少也拿出点粮食来给士兵吃啊。
士兵要是饿着肚子,谁给你卖命?
当然了,一百万斛只是对袁术而言算充裕。
对于徐州而言确实不算太多,甚至够不着老刘此次出征所耗费的基础成本。
除粮食之外,真正多的还是金银,多达万斤之重。
这倒是在李翊的预料之内。
以淮南之富庶,加上骷髅王竭泽而渔的能力,这点金银已经算少的了。
除此之外,上佳的汉五铢不计其数。
良好的绢帛丝绸多达上千匹,明珠百十颗。
正统计间,曹操带人走了过来。
“……啊,玄德公久违了。”
刘备当即拱手还礼。
“备自陈地得拜君颜,嗣后天各一方,今奉诏讨贼。”
“与君合力,共伐袁术,待还朝之后,自当为天子表奏曹公功绩。”
曹操暗想自己讨贼有功,刘备亦不遑多让。
当即也牵唇说道:
“刘将军涂山一战,大破袁术主力,还为国家找回了遗失多年的传国玉玺。”
“当真功著千秋,名垂青史。”
“还朝之后,操亦当在天子面前,为刘将军表奏功绩。”
二人相互寒暄一阵,随后一同入了宫殿。
寿春城破,袁术身死,接下来便是要瓜分袁术死后的领土、外加政治遗产了。
刘备、曹操各自落座。
两队人马亦分站左右。
曹操这边文臣以荀彧为领袖,依次站着程昱、郭嘉、荀悦、杜袭、赵俨等一众奇才。
光看曹操这个文臣班底,你就知道为何荀彧会是曹营里的文臣领袖了。
这里面除了程昱以外,剩下的人才包括郭嘉在内,全是颍川的。
并且全是荀彧推举上来的。
荀彧作为颍川士人的代表,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帮曹操拉起了文官班底。
武官方面,则以谯县曹氏、夏侯氏为首的宗族武将领衔。
依次站着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仁等宗室武将。
外姓武将则以于禁为首,依次有满宠、吕虔、李典、乐进等辈。
这个阵容属实豪华,光是往那里一站,就不免令人望而生畏。
但老刘这边的阵容亦不遑多让。
文臣领袖以李翊为首,依次站着刘晔、鲁肃、王脩、孙乾等辈。
武官以关羽、张飞为首,依次有赵云、田豫、牵招、徐晃、许褚、太史慈等将。
这其中还有很多人没来,并不在此地。
比如陈登,即他麾下的周泰、蒋钦等将,现在正在据守合肥,阻断袁术的残余势力。
两边人马,俱是龙精虎猛,各不相让。
曹刘两人虽面上和谐,但内心里都各有想法。
曹操皮笑肉不笑,率先开口:
“适才听闻玄德率先入城,命人暂接管了府库,不知此事确否?”
刘备颔首,正色道:
“是,备命人将府库封存好,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居中牟利。”
“……善。”曹操又道,“不知玄德打算如何处理府库中的银钱?”
刘备不假思索答:
“寿春既为我两家合力而破,战利品自当两家均分。”
曹操眼眸一蹙,他暗想自己自颍川出征,渡汝水,横扫袁术汝南大部分郡县。
的确在西线拖住了袁术大量人马,为此次南征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刘备也明白,若无曹操在西线分担压力,自己东线的战事断不可能进行的如此顺利。
可曹操却说:
“玄德公此次在涂山,击败袁术主力,又率先攻破寿春。”
“不妨便自行处置寿春府库里的钱粮。”
曹公,这!!
此言一出,适才刚在李翊那吃了瘪的夏侯惇,顿时站不住了。
他们兄弟一路拼死打到寿春来,眼看着城破,将士们都盼望着瓜分战利品。
结果曹操居然说让就让,一点不给自己留,这令他如何绷得住?
正欲上前进言,却被荀彧伸手拦住。
刘备眼眸微蹙,寿春里的战利品的确不在少数。
但对于目前的曹刘两家而言,都不至于据有之后,便能够使自己实力腾飞。
像那一百万斛粮食,听起来多,但也就只够弥补刘备此次出征的销的。
算上征用的民夫、后勤消耗,以及将来赈济淮南百姓,那都是完全不顶用的。
曹操明白这一点,他愿意把这些战利品让给刘备。
那就说明,他会在别的资源上索求更多。
刘备看出了曹操的心思,当即开口说道:
“不然,若无你我两家合力,焉得据有寿春?”
“城池既破,府库中的银钱,合该两家均分。”
刘备不卑不亢,将曹操的“好意”又给打了回去。
在这件事上我不占你便宜,那么接下来谈论的事上,你也别占我便宜。
曹操眼眸翕动,表情未有任何变化。
但一旁的李翊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曹操嘴角,刚刚似乎轻轻地抽了一下。
估计是在暗骂刘备难缠。
“寿春既破,玄德公打算交由谁来接管?”
曹操又试探着出声询问。
转而将话题引到了最为关键的部分,即领土的瓜分。
刘备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正色坦言道:
“此前天子亲自敕封赵云为九江太守,寿春亦在九江之列。”
“现在战事方定,人心不宁。”
“至于人事安排,备之后自有定论,就不劳曹公操心了。”
言外之意,寿春即整个九江郡,他刘备都要了。
嘶……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刘备胃口倒还真大。
直接就索要了淮南东部的全部领土。
但这也在曹操的意料之中。
毕竟从地图上看,下邳毗邻九江,刘备不可能不给徐州西南增添一个屏翼。
何况,
陈登已经自长江绕袭了九江后背,等于九江大部分领土,都确实已经落在了刘备手里。
不管曹操同不同意,九江基本都已经属于刘备的了。
你要是反对就得开打。
但开打也没有正当理由,毕竟赵云是朝廷封的九江太守。
你打他就等于是谋逆。
更何况曹刘现在是同盟,别说将来还要一起对付袁绍。
就是现在的袁术,都还没有完全灭掉。
庐江的刘勋、丹阳的袁胤,都是袁术的残余势力。
曹刘两家怎么可能现在就撕破脸皮?
那边夏侯惇此前受了闷气,见刘备态度傲慢,张口索要了淮南东部全部领土。
大感不爽,便出言道:
“适才刘将军还说是你我两家合力击破的袁术。”
“怎么这偌大的九江,便被你一家侵占了。”
见此,不等刘备开口,李翊亦出面回应道:
“赵云乃朝廷敕封的九江太守,合当据有九江。”
“夏侯将军亦是朝廷敕封的庐江太守,庐江自然该由夏侯将军据有。”
言外之意,淮南西部的领土,就交给你们老曹家了。
袁术留下的政治遗产太多,老刘光是要消化一个九江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没办法同时把庐江也给吃下来。
何况荆州刘表,馋庐江久矣。
他与刘备明面上也是盟友关系,若是刘备现在把庐江占了。
刘表肯定会大为光火,毕竟刘备是承诺过要把庐江、豫章让给刘表的。
所以把庐江让给曹操,也是李翊的外交策略。
既可以甩锅给曹操,又不会让刘表势力进入到扬州来。
同时,刘表与曹操接壤的领土也变得更多起来。
两家的实力都不弱,凭着边境摩擦,很容易激发冲突。
到时候曹操疲于应付多方势力,是没办法在一线集中大量兵力的。
官渡之战的曹操,之所以前线兵少,就是因为西部、南部、东部都驻守了大量兵马。
没办法调到前线,去跟袁绍打决战。
“哼~”
曹操闷哼一声,他也是个精明人,自然看出了李翊的用意。
丢了个火药桶给自己,但偏偏自己还不能不要。
毕竟庐江富庶,还留有大量袁术的政治遗产。
只是明面上被李翊摆了一道,着实令人不爽。
“好一招阳谋。”
郭嘉摸了摸下颔,在人群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翊。
此人只比自己小个一两岁左右,却能坐到徐州二把手。
现在更是在淮南问题上,设下一个坑,逼着曹操跳。
曹操只要侵吞庐江,他与刘表的关系就必然会决裂。
但不要,又只会坐看刘备做大。
到时候刘备便可左右逢源,趁着曹操被多方势力牵制之时,从中牟利。
说着,悄悄地攥了攥荀彧的衣袂,问道:
“文若,你知李子玉否?”
荀彧眉头一皱,本想着主公谈论大事之时,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最好不要出声。
这个郭奉孝什么都好,就是不尊重礼法。
偏偏曹公还特喜欢他。
自戏志才病死后,曹操让自己给他举荐新的人才。
荀彧便举荐了与自己同样出身颍川的大族郭嘉。
郭嘉出身于颍川阳翟县的郭氏一脉。
颍川郭氏其实已经算是当地的豪族了。
但它跟其他家族比起来,依然排不上号。
因为看看其他家族是什么成分就行了。
颍川四大家族,分别是阴颖县的荀氏、长社县的钟氏、许县的陈氏、舞阳县的韩氏。
所以三国有句俗话叫,
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天下奇士出汝阴。
曹操的文臣班底,几乎全是来自颍川的,颍川的利益基本上与曹操绑死在一起了。
这也是为什么曹操大部分地盘都在兖州,却要把治所迁到豫州许昌去的原因。
“奉孝以为李子玉如何?”
荀彧本不想此时谈论这些话题,但李翊此人他尤为关心。
既然郭嘉问起,便询问他的看法。
郭嘉咧嘴笑道:
“青云之士,一时人杰。”
“其谋如何,尚不可尽知。”
短评了两句,郭嘉又斜目去看了李翊两眼。
旋即又接着补充道:
“若能为我等所用,当用之。”
荀彧叹一口气,“此前曹公曾欲拉拢李翊,奈何其心如铁石,非富贵所能动摇。”
郭嘉又是一笑,“我话还未说完,若不能用,当杀之,早除后患。”
荀彧一捋胡须,蹙眉道:
“此事却难呐~”
郭嘉眉梢一挑,却是轻笑:
“正因为难才要去做,若凡事求易,倒不如不做。”
两人正小声谈论着李翊,那便曹操、刘备亦是争执不下。
“庐江刘勋尚在,我如何据有庐江?”
曹操沉声问。
刘备正色答:
“庐江太守乃是曹公之人,如何据有庐江,非是备所能干预的。”
“这个问题,还是由曹公自行定夺吧!”
曹操之所以如此不爽,另一个原因就是,庐江还有袁术的残余势力在。
刘勋还在庐江待得好好的。
曹操倒是不将刘勋放在眼里,但凭什么刘备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据有更加富裕的九江。
而自己却还得接着派兵,处理庐江问题?
“既然玄德公都如此说了,那曹某自无反对之理。”
曹操并未在淮南问题上抓住不放,反而开始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
“不过汝南诸郡县,曹某到时候会上奏表文,请奏天子册封我手下诸将去汝南任职。”
言外之意,自是曹操还想要汝南。
与刘备横扫九江诸县一样,曹操自汝南出兵,自然占据了大半个汝南。
“此议不妥!”
李翊马上站出来开口反对,“汝南太守乃是吕布,此前汝南诸郡县为袁术所侵占。”
“今曹公既为朝廷夺回袁术所侵占的领土,就该把汝南领土归还给朝廷。”
“而吕将军乃是朝廷亲封的汝南太守,自然该据有汝南!”
汝南是天下第二大城,人口高达两百万。
李翊当然不可能让曹操把整个汝南都占了去。
由于吕布此时势力太过弱小,甚至都没资格进殿来谈领土瓜分的问题。
此刻还傻乎乎的带兵在城中巡逻,幻想着灭了袁术之后,朝廷会怎么封赏自己。
估计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稀里糊涂的,竟真的要成为有实权的“汝南太守”了。
李翊背着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义正词严地说道:
“为作出表率,此前我等在汝南占有的汝阴、慎县等地,也将交由吕将军统领。”
你特么!
曹操差点儿没被气得直接暴起。
汝阴、慎县此前是袁术的地盘,被刘备打下来后,也是飞地。
根本不可能直接管理,本来之后就会吐出来的。
而曹操打下的汝南中西部领土,那时实打实的与他的治所颍川接壤。
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并且只有据有了汝南,曹操的势力才能跟庐江接壤。
要是把汝南给吕布了,他怎么管理庐江?
“此议不妥,吕布反复无义,志在逆乱。”
“将汝南交由他,绝非汝南百姓幸事。”
“依操之见,倒不如先由操暂代吕布管理,之后操也会上奏朝廷。”
“料陛下定然能够理解。”
这个时代毕竟有枪就是草头王,别以为一味地拿出朝廷来压曹操,曹操就没办法了。
随便找个借口代管就是了。
李翊仍是继续争辩道:
“此次吕将军在南征袁术的战役中,立有大功。”
“非但不赏,反而夺其治权,恐有伤陛下之明。”
曹操亦是不肯妥协,努力反辩道:
“吕布讨贼有功,操自会上奏朝廷表奏其功绩。”
李翊则道:“吕将军人马众多,总得有个治所来歇养。”
“总不好让天下人觉得朝廷亏待功臣罢?”
一时间,两人争执不休。
但总体而言,李翊这边更加占理。
毕竟吕布确实是天子刘协亲自敕封的汝南太守。
据有汝南,名正言顺。
但要曹操把汝南这块肥肉白白送给吕布,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汝南是他一手打下来的,尤其还连接着扬州。
若是不要汝南,曹操就直接失去了染指扬州的机会。
结果一番激烈的争吵,最后两家各退一步。
曹操只要汝南中西部的领土,可以把南部的一些县城交给吕布。
但刘备这边也需要把此前打下来的汝南县城,也交给吕布。
刘备这边肯定是不亏的,毕竟他们此次的目标是九江。
汝南也没打下几个县城,吕布给也就给了。
倒是曹操自颍川入汝南出兵,打下了汝南大部分领土。
对于曹操而言,他也不算太亏。
基本上保住了自己打下来的汝南郡县,只是没办法继续东扩,把整个汝南都收入囊中了。
但曹操总觉得自己又被李翊算计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会吐出汝南。
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无非就是想在汝南中间塞一个吕布进去而已。
不过想想也算了,虽然自己没办法东扩,吃下整个汝南。
但留一个吕布在中间作为缓冲区,也能防止刘备西扩。
这算是互有利弊吧。
商议完后,双方各自派人去通知殿外的吕布。
告诉他汝南的郡县划分完了,之后他便可以派兵到那里去歇养人马了。
不知为何,李翊总有种列强瓜分领土的感觉,吕布就是那个不由己的局外人。
在瓜分完淮南的领土之后,接下来便是袁术的政治遗产了。
人才方面,其实倒没有起太大冲突。
毕竟两家出兵各打各的,该招募劝降的人才都劝降了,不降的未降的也都斩了。
至于寿春剩下的一些人才,倒也没必要硬抢。
因为这些士人利益的都划分的很明了,让他们自行站队选择就行了。
没必要吃强扭的瓜。
比如说袁涣,他是袁术手下的功曹。
刘备之前在小沛当豫州刺史时,给袁涣举了茂才,算是他的举主。
袁涣自然顺理成章地投到了刘备帐下。
至于剩下一些没有被曹操、刘备收入麾下的人,比如说杨弘。
这等陪着袁术在淮南作威作福,收刮民脂民膏的,直接问斩于市,为民除害。
再之后,便是袁术的家眷了。
别看袁术的妻妾高达上百人,但这些女子很多都是出自名门。
比如说袁术宠爱的冯方女冯妤,她爹就是灵帝朝的大司农,兼司隶校尉。
考虑到这是一个极为看重的出身门第的时代。
这些女子,看似是战利品。
实则身上有着巨大的政治价值。
尤其袁术的两个女儿,正宗嫡出的袁氏女。
孙家人到后期都不惜与之联姻的存在。
这些女子,曹操那是馋的很。
不单单是馋她们的身子,更是馋她们背后的姓氏。
“不知玄德公,打算如何处理袁术妻女。”
终于到了曹操最喜欢的环节了。
“备也不知如何安置,未知曹公有何高见?”
这方面刘备的经验确实不如曹操。
曹操眼眸一亮,要是聊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这些女子多为苦命人,半数为袁术所强掳来的。”
“若置之于不顾,非丈夫所为。”
“不若你我各自许配给手下将校,也好给她们寻个好归处?”
乱世中,女子本就是战利品的一部分。
赏赐给手下人,用来收买人心,再正常不过。
所以刘备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这对那些女子而言,反倒是一个好结局。
袁术后宫多达百十人。
曹刘两家各分一半。
当然了,这些女子的地位都比不上袁氏二女。
由于此二女已经被李翊给提前安置好了。
曹操便主动找刘备要。
“操闻袁术有二女,不知是否在玄德公军师处?”
未等刘备回答,李翊主动站出来承认道:
“正在李某处。”
“可否容曹某一观?”
曹操又问。
“此二姝此前遭受离难,为贼所扰,正是心神不宁之时。”
“不宜多见外客,还请曹公见谅。”
李翊回绝了曹操想要一观袁氏二女的提议。
袁女的政治价值是最高的,李翊宁可将袁术后宫剩下的妻妾交给曹操,也不愿把这二女给他。
“哦?莫非此二姝,玄德公想独占?”
曹操顿时不乐意了,两个女儿多少得分我一个吧?
刘备本身不好女色,袁女背景复杂,处理起来他也觉得麻烦。
索性直接送曹操一个,正欲开口,李翊抢先道:
“还有一姝,乃前司隶校尉冯方之女。”
“若是曹公不嫌鄙贱,可将此女纳之。”
曹操眼眸睁大,启唇道:
“吾久闻冯方女有天姿国色,可否借步一观?”
李翊便命人带曹操去见了冯妤。
曹操见冯妤果有美色,又是人妻,顿时大喜过望。
遂出声问道:
“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冯妤亦知曹操乃当朝司空,雄踞一方。
今袁术已亡,须得有个依靠才好,遂颔首道:
“若能侍奉曹司空,乃妾身之幸事也。”
曹操大喜,即命曹仁备好了一辆马车,再派五百精锐甲士保护。
护送她回颍川许昌去。
既得了冯方女,曹操自是不再索要袁氏二女。
兴高采烈地,又去挑选袁术的后宫。
在全部扫过一眼之后,选了三个姿色最美的,充入宫室。
剩下的,自是让曹氏、夏侯氏宗族武将挑选。
等他们挑剩了之后,才是外姓武将挑选。
至于刘备这边,他没有宗室武将,自然是直接让手下兄弟选了。
不过袁氏二女身份特殊,就不在这挑选之列里。
刘备单独找到李翊,埋怨道:
“袁公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
“今虽身亡,然诸多故吏尚存。”
“此二女牵扯太多,留在身边只恐惹出祸事来。”
“适才曹操想要,我本欲将之交给曹操,奈何军师劝阻。”
李翊分析道:
“正因此二女出身名门,主公才更应该纳之,用以收拢人心之用。”
“我纳之吗?”
刘备一愣,暗道平日都是自己给军师做媒,奈何今日军师给自己做起媒来了?
“……正是。”
李翊点了点头,“主公乃一州方伯,汉左将军,下邳侯。”
“将此二女纳入宫闱,再合适不过。”
“何况主公到现在都还无后,也该充实一下内室了。”
刘备本来是有一个儿子的,但早早地死于战乱。
后面便一直没有生过了。
不过这期间,刘备并不是一直没有生育。
他其实是生了两个女儿的。
历史上这两个女儿都被曹操麾下的部将曹纯给掳了去。
当然,现在这两个女娃娃都还是小孩儿。
也不用像历史上那样跟着老刘颠沛流离了。
李翊原本想着老刘生之所以儿子生的晚,是因为他前期一直在颠沛流离。
没什么机会干那档子事儿。
结果没想到,在自己的帮助下,老刘的政局虽然趋于了稳定。
但这反倒让老刘变得更忙了。
有时候工作的太晚,干脆就直接不回去了。
甘夫人不止一次守过空房。
为此,甘夫人还专门派人提点过李翊。
因为李翊是徐州重臣,老刘的心腹副手。
甘夫人误以为是李翊工作不尽心竭力,才使得老刘夜宿不归。
李翊对此直喊冤枉啊。
他自受命以来,又何尝不是勤勉精进,夙夜忧叹?
在现代时,他就是一个工作狂加内卷狂。
不然人人都嘲笑他是富二代,靠爹上位,才当上集团高管的。
为了证明自己,李翊养成了非常自律,加内卷的习惯。
如果说有工作太忙的话,晚上不睡觉都有可能。
什么时候把当天的工作完成了,什么时候才睡觉吃饭。
而这个内卷的性格,也被李翊带到了这个时代来。
要不然老刘为什么总劝他少工作,不要过于留恋州府事务?
肯定是因为李翊自己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准备工作。
“说来军师年纪也不小了,却只有麋夫人一位妻室。”
“至今也无子嗣,也该充实一下宫闱了。”
“此二女,你我各纳一人如何?”
刘备想了一个好法子,他既不善于生孩子,也不善于应付女人。
若是一口气嫁给他两个生长于温室里的大小姐,那以老刘草根起身的性格,是绝对受不了的。
他的性格就是节衣缩食,时时砥砺自己,不要松散懈怠。
但这两名袁女,那跟在袁术身边每天过着的可都是锦衣玉食,奢侈荒淫的生活。
有其父必有其女,刘备可不惯着千金小姐。
他需要的是懂事的贤内助,不会给他工作添麻烦的那种。
“此二女适才我已见过了,确实生的貌美。”
“主公当真不尽数纳之?”
李翊再三确认。
刘备一挑眉,正色道:
“先生以备为何人也?”
“大丈夫在世,就该以苍生为念。”
“怎可留恋于女儿乡,玩物丧志?”
好,好气魄!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忍不住称赞刘备。
这才叫百折不挠,终不为下。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像某个电视上接着奏乐接着舞的于狈,属实是把刘备黑的够惨。
“……善,既如此,便请主公去择选一位袁女,纳入宫闱吧。”
李翊同意了刘备各分一女的建议。
这让他想起了孙策攻破皖县时,也是和周瑜各分二乔。
孙策与周瑜的君臣关系自不必多说。
用胡承珙的话说就是,
——“伯符公瑾俱夭折,到得白头能几人。”
李翊与刘备的君臣关系虽未到寝则同榻的地步,但怎么也不能输给孙策周瑜啊?
“备不喜择选女眷之事,还是由军师代劳吧。”
“待军师选完之后,剩下一女,备自纳之便是。”
刘备将选女的任务交给了李翊,又撂下一句:
“备再去府库那边看看,有无他事。”
便如蒙大赦一般,匆匆走了。
看来老刘是真不喜欢这档子事。
李翊也只好代劳,去见了袁氏二女。
此二女被李翊安置在内寿春宫殿里,仍是原来的住所。
又命许褚领了三百虎卫,在殿外看守,防止宵小之徒打扰。
这袁氏二女,长女唤作袁瑛,历史上嫁给袁术部将黄猗为妻。
小女唤作袁莹,历史上嫁给孙权为妃。
此二女出身名门,整体的形貌气质,自是要远胜寻常女子。
自被李翊安置在宫内之后,由于哪也去不得。
二女倒也百无聊赖。
长姊袁瑛年已及笄,心思要成熟许多。
她明白现在她们姊妹处于一个什么位置,故而对未来之事忧心忡忡。
反倒是小妹袁莹,年纪尚幼,心思单纯,未想太多。
只是趴在窗前,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发愣出神。
“……小妹?”
袁瑛唯恐妹妹是被吓着了,怕她出事,轻声唤她。
然袁莹仍是双手托腮,只做不理。
姊姊一连唤了三声,妹妹都未曾听到理会。
袁瑛有些气恼,走至妹妹跟前,准备伸手掐她的腰肢。
忽瞧见她的神色,心中顿时明了。
伸手抢过她跟前的茶盏,一把倒出窗外。
然后瞟了妹妹一眼,突然娇笑道:
“小鬼,我知你在想什么。”
袁莹一惊,被姊姊吓了一跳,“……你、你难道是我肚里的蛔虫?”
袁瑛笑着拧她,袁莹笑着讨饶。
袁瑛的手,突然伸进了袁莹宽大的袖子里。
袁莹更笑得直不起腰来,喘息道:
“好姊姊,你就饶了我罢。”
袁瑛也在喘息着,面色绯红,道:
“饶你也行,瞧你魂不守舍的,你且说。”
“你是不是在想他?”
袁莹眨了眨眼眸,问,“他是谁?”
袁瑛又将手伸进妹妹的袖子里。
“……小鬼,你不说,你敢?”
袁莹笑得直不起腰来,连连喘息道:
“……我说我说,好姊姊,我不敢了。”
袁瑛这才罢休,又问:
“那你适才是不是在想他?”
袁莹闻言,不觉低眉含羞,点了点头。
哼~
袁瑛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方才一番嬉闹,早已累得没了力气。
“……你如何看他?”
袁莹未加思索,脱口答:
“常听人说李子玉龙章凤姿,天日之表。”
“今日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若非有他庇护,咱们姊妹尚不知流于何处。”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道:
“况李郎年纪尚轻,却能有今日之高位。”
“平日在父亲身边多见当世名流,然多夸夸其谈之辈,并无真才实学。”
“小妹识人虽多,却未见有如李郎者。”
李翊给袁莹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
他不同于常人,洒脱自信。
虽为士人,却又感觉没有其他士人那样迂腐。
袁莹与他接触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却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给不了的。
仿佛只有李翊能够做到。
这种感觉很奇怪,袁莹自己也想不通李翊身上到底有何魔力。
能让他与其他人有种天差地别的气质。
袁瑛又到了一杯水,却只看不饮,瞟着她,轻笑:
“小鬼,瞧你那脸红模样,莫不是动了春心罢?”
袁莹咬着嘴唇,道:
“还不是你……你,你适才那只手。”
袁瑛咯咯笑道:
“我的手又有什么,要是他的手……”
袁莹闻言,顿时尖叫起来。
往姊姊身上扑去,轻轻锤她胸口。
“我没有,我才没有……”
袁瑛唇角笑意不减,也学着妹妹的模样,打趣道:
“你骗人,你骗人……适才给他倒茶之时,你连茶壶都拿不稳。”
袁莹被一语戳穿,脸更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我……”
袁瑛叹一口气,轻抚妹妹的发顶:
“你又何必害臊?这样的郎君,是女儿家都会心动。“
“现在我等身为阶下之囚,尚不知将归何处。”
“刘世叔尚在庐江,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等困坐于此,之后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尚不可尽知。”
“现在咱们姊妹只能是听天由命。”
被姊姊这么一说,袁莹又想起父亲的身死,不觉心生凄怆,悲从中来。
扑倒袁瑛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响动。
……
(本章完)
第153章 一厢情愿的倾慕,万人之上的孤独
第153章 一厢情愿的倾慕,万人之上的孤独
话说,屋外传来一声响动。
姊妹俩俱是各自坐好。
只见来人于万丈夕光中款款而至,不染纤尘,却镀得一身温柔。
手腕一抬,轻轻挑起屋帘。
眉目是山河清隽,唇畔是皎月生辉。
端的是一派贵介公子,俊迈风流。
袁莹见是李翊来了,眸中倏尔一亮,启唇欲要开口。
却忽然想起姊姊方才说的什么话。
如今已不比当年,身份特殊,当谨小慎微些。
遂又将迈出的步子轻轻轻停住,停在了原地,只轻轻绞着手中的帕子。
待李翊走至近前之时,
袁瑛、袁莹二姝俱是低下头,端端正正一拜:
“妾身……见过子玉先生。”
尤以袁莹最为拘谨,大抵是方才被姊姊提醒过后,已不敢在李翊面前有丝毫失礼之处。
李翊微微颔首,启声不自觉地缓和。
“……两位不必多礼,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二女对视一眼,旋即齐齐说道:
“亏得先生照料,倒还习惯。”
善……
李翊眸光一转,接着道:
“我与刘将军商议,决定将汝二姝各收一姝入宫闱。”
“不知两位可愿意?”
李翊直接开门见山,并无太多弯弯绕绕。
二姝二女闻言,俱是双颊飞红,但依旧低眉顺眼,欠身说道:
“若能侍奉刘将军与李先生,是我姊妹幸事。”
嗯……
李翊对二姝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看来再是高贵的千金小姐,在遭遇挫折之后。
也知道低头。
“既如此,汝二位,谁愿意随我左右?”
李翊也懒得挑,反正二姝并无多大差别。
倒不如给他们一个自行选择的机会。
“……姊姊。”
袁莹望一眼袁瑛,虽未多言,但眸中含意,已经溢于言表。
袁瑛看出妹妹心思,这位李郎君年轻有为,又是个体贴人的。
跟在他身边,料想妹妹不会吃太多苦。
便朝李翊端方拜道:
“若蒙子玉先生不弃,便让小妹跟在先生身边,早晚侍奉。”
“……姊姊。”
袁莹看出了姊姊的相让之意,感动又难过,不免喉头哽咽,牵住了姊姊的衣袖。
“……姊姊,你也要好好的。”
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淌下,无论如何都再说不出话来。
李翊只觉心底隐隐作痛,这世道就是如此,其实这对她们来说已经非常好的结局了。
便伸手轻轻去帮妹妹拭去脸上的泪珠,脸上仍是牵出几分温浅的笑意。
“好了,莫要再哭了。”
“汝姊妹在徐州,不会受人欺辱的。”
妹妹袁莹渐渐止了啜泣,抬头盯着李翊的脸,“……真的?”
徐州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女人,在徐州谁能欺负的了你?
“李某从不大言。”
李翊正色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姊姊袁瑛率先开口说道:
“有子玉先生这句话,我姊妹俩也知足了。”
“能侍奉在刘将军与子玉先生身边,是我等幸事。”
一面不由暗叹一口气,李子玉确实温润君子。
如今他为座上客,她姊妹为阶下囚,却还愿意放下身段来跟她们交流。
完全没有一点阶级差距的凝视感。
或许这便是妹妹说的,李翊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吧。
她们真的应该感到庆幸,是被李翊俘虏的。
若是被此前那位夏侯将军俘虏,落在曹操手里,也不知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反正曹操,她们是见过的。
其貌不扬,身高不高,眼睛细小。
汉朝可是一个重度看脸的朝代。
很多人都好奇曹操为什么那么喜欢关羽。
其实关羽就是曹操心目中最完美的自己。
身长八尺,面如重枣,美髯公,标准的汉朝审美下的美男子。
然后又武艺高强,忠义无双,还是个游侠。
以上几点,都是曹操最渴望成为的人。
早年的他,也是有着一番报国之心的。
在分配好袁氏二女之后,李翊又将二女请入座。
二女见此,俱是猜到李翊肯定是有事要与她们相商。
“不知我姊妹有什么是能为子玉先生效劳的。”
“只要是我们姊妹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心竭力。”
袁瑛主动开口问。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确实心思细腻。
“我听闻汝二姝叔父尚在丹阳,可否令他率兵来降?”
如今袁术所灭,但他还剩下不少残余势力。
其中比较有影响力的,一个是以汝南刘辟为首的黄巾余孽。
这帮贼人都是靠着袁术吃饭的,袁术身死,他们肯定也要闹腾。
可别小看汝南这群黄巾贼。
他们虽然是贼,但汝南山地多,树林多。
贼寇分布的非常分散零乱,还经常打游击战,很不好清缴。
历史上,
曹操在建安元年平定了汝南,可四年过后,官渡之战时,汝南都还能够掀起大规模叛乱。
曹操为此不得不分兵去镇压汝南的叛乱,进一步拉开了前线与袁绍的兵力差距。
不过汝南的问题,李翊已经将它丢给了曹操、吕布了。
让他们俩去头疼去吧。
真正令李翊比较关心的,还是庐江刘勋、丹阳袁胤。
他们俩,一个是袁术的部将,一个是袁术的从弟。
庐江那边让曹操自己慢慢打去吧。
至于丹阳,它毗邻九江、广陵,并且还连接着孙吴势力。
可以说是地理位置非常特殊。
更别说丹阳还盛产精兵了。
老刘的徐州部曲里面,丹阳兵可是先锋主力。
不过丹阳唯一的缺点就是,世家大族众多,统治起来很不方便。
或者说整个江东,士人豪族都多。
李翊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老刘统一了徐州各派。
现在还要消化一个九江,实在无力再伸手去往丹阳了。
孙策统一江东后,他的处理方式倒是比较简单。
就是全突突了。
不过在汉末屠士族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曹操就杀个边让,就搞得兖州全境叛乱。
孙策以武力横扫江东,号为小霸王,照样被士族刺杀。
所以,按照李翊的构想。
就是在丹阳扶持一个傀儡政权。
袁术身死,丹阳众人心惶惶。
袁胤本身也是被丹阳豪族和袁术一起扶上去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仍旧把他留在丹阳。
不说像吕布那样,作为缓和曹刘关系的枢纽。
袁胤更多是用来限制孙吴发展的,不能让孙策继续往丹阳扩展。
而且利用袁胤,在丹阳给徐州输血,也不错。
——“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
可以让袁胤时不时输送些丹阳兵过来,给徐州回回血。
李翊也是临时在丹阳定下的这样一个方针。
首先自己和老刘各娶了袁氏女。
此二女作为袁胤的侄女,袁刘两家也算是姻亲关系了。
汉左将军、帝室苗裔、四世三公。
这些背景加在一起,李翊想不到老刘会输的理由。
“如何,不知此事对两位小姐而言,是否为难?”
李翊再次出声询问,脸上依旧带着温浅的笑意。
仿佛即便二女拒绝,他也不会为难她们似的。
袁瑛与袁莹对视一眼,便道:
“此我等分内之事。”
“请子玉先生予我等纸笔,我姊妹这便修书一封,劝袁叔父来降。”
“……哈哈哈,好!”
李翊大喜,即命人取来纸笔,命二姝修书。
李翊亲自在旁侧监督,书札中的遣词造句俱由他来把关。
有不到之处,李翊则命二女修改。
很快,书信写好。
李翊将之收起,朝二姝拱手一礼:
“多谢两位配合!”
二女待要开口,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囔囔的脚步声。
来都尉许褚也。
“……军师。”
许褚拱手一礼,望一眼二女,并未直接说明来意。
李翊淡淡道:“何事?”
许褚这才开口,“是子敬先生找您。”
鲁肃么……
李翊颔首,“知道了,你先下去,我随后便到。”
“喏。”
许褚拱手领命而退。
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这便是他的行事风格。
“两位,翊失陪了。”
李翊唇角微扬,向二女道别。
二女齐端方落拜,恭送李翊出门。
出了门,李翊见到了在外等候的鲁肃。
“……子敬,你找我?”
李翊上前,见鲁肃手里捧着几碟书札。
“子玉先生,我已按您的吩咐,清理府库中的书卷。”
“粗略计算出了寿春的人口了。”
哦?
竟如此之快。
李翊微微一笑,鲁肃这办事效率的确不赖。
“寿春共有民户一万三千七百多户,其中可征用的民夫可达五万两千余口。”
鲁肃如实向李翊汇报。
这个数据肯定是粗略估算的,真实人口会有差距。
不过寿春在经历糟乱,又被骷髅王盘剥多次后,还能有这样的人口已属不易。
“若我要征用民夫的话,再不伤民力的情况下,子敬觉得寿春能征发多少民夫?”
李翊又问。
这……?
鲁肃停顿了一下,思虑半晌,才皱眉道:
“寿春饱经战乱,人民相食,大是困苦。”
“若是想在不伤民力的情况下,我想最多能征发三到五千人不等。”
正常来讲,一户人家也就三四口,男丁一两个。
若是从一万多户居民中征发三到五千的民夫,几乎已是四丁抽一了。
“就这么办吧。”
李翊背着手,下达了命令,“你却传我命令,征发寿春民夫。”
“凡成年男性,只要是自愿被征用的,都征集起来。”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寿春人民困苦,若是用为民夫,除每日粮米供给之外,可额外再赏些粮米补贴家用。”
鲁肃连连点头,“诚如是,我想应征民众必会齐齐响应。”
话锋又一转,“只是如今淮南方定,人心不定,宫室残破。”
“子玉先生却大肆征用民夫,不知将做何用?”
正常来讲,打下一个新的地方,都是先养民。
尤其是农事,此前战时,大家没办法好生耕作。
现在安定下来了,就应该专心经验农作。
冒然征发民夫,对民力农事的伤害是很大的。
李翊却有自己的考虑,他解释道:
“我想趁在明年开春之前,疏通一下芍陂渠道。”
“整备江淮之地的水利工事。”
“哦?先生是想整备江淮水利。”
鲁肃恍然大悟,也难怪李翊会不惜成本的,在这个时候征发民夫。
原来是为了疏通芍陂渠道。
芍陂就位于寿春以南,有肥水流经。
曹魏的统治者在淮南屯田,邓艾亲自主持,七年时间,得了三千万斛粮食。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邓艾是三国顶尖的屯田高手,
另一个原因,是曹魏统治者不惜下血本,修建了大量的水渠。
比如睢阳渠、泉州渠、讨虏渠、白沟等等。
而在淮南,芍陂渠便是重中之重的水利工程。
李翊拉着鲁肃的手,边走边为他解释自己所构想的宏伟蓝图。
“北方以冀州为富,中原以豫州为富,南方以荆州为富。”
“而扬州虽然不及别的州郡富庶,然淮南之地,不必他处。”
“扬州的主要人口都集中在了淮南,这里有着大量肥沃的土地。”
“只可惜引水甚少,未能得到充分利用。”
“若我们能在淮南开挖河渠,引水灌溉,广积军粮,开通漕运水路。”
“如此淮南便能成为徐州后方最好的良田。”
“只须三五年时间,与河北争雄,未尝不可一试。”
鲁肃边听边点头,李翊想把淮南打造成后方的良田,他可以理解。
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确实好,土壤又肥沃。
骷髅王那么不当人,都能收起来这么多财富。
若是开凿河渠,引水灌溉,当能得大量粮食。
“此事主公知否?”鲁肃问。
“一会儿我便去与主公商议此事,此乃利国利民之举,想主公并无不允之理。”
其实现在水渠的修建,也是属于站在先人的肩膀上。
此前李翊大力支持陈元龙修建广陵的邗沟河道,这在吴王夫差之前,就已经修过一次了。
现在这条芍陂河道,此前楚国也修过一次。
楚王连接淮水、肥水、沘水,打造了著名的芍陂水利系统。
虽比不得秦国的郑国渠、都江堰,但却使得原本江水泛滥的淮南变成了鱼米之乡。
为楚国制霸天下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骷髅王能富有淮南,也算是沾了楚国的光。
李翊先命鲁肃提前去准备,至于刘备那边,他会亲自去说。
鲁肃知道,刘备对李翊的计策向来是言听计从。
既然如此,他便提前去安排好了。
李翊找到刘备,此时刘备正在安抚新加入的袁术大臣,与众人有说有笑。
见着李翊来了,忙站起身来,拉着他的衣袖,笑着对众人介绍道:
“来来来,我与你们诸位认识认识。”
“这位便是我军的军师,李翊李子玉。”
李翊见此,也非常配合的向诸位新同事见了礼。
众袁术旧臣,见李翊仪表非凡,心中皆有敬畏之意。
双方叙礼过后,刘备也请李翊入座。
李翊率先说道:
“主公,关于袁氏二女,我已安置妥当。”
“可先使人送回下邳去。”
刘备却满不在乎,挥了挥手,说:
“此间当着众公卿的面,不聊这个。”
“子玉你来的正好,适才我们还在讨论你呢。”
讨论我?
李翊眉梢一挑,问:
“讨论我什么?”
一人笑呵呵地起身,说道:
“刘将军在讨论该给先生表奏何等官职。”
唔……
李翊先拱手问,“足下是?”
“呵呵,陈地袁涣见过李先生。”
袁涣拱手一揖,向李翊见礼。
“原来足下便是袁曜卿,久仰大名。”
刘备一生中只为两个人举过茂才,一个袁谭,另一个便是袁涣。
这二人虽然都姓袁,但来自不同的地域。
豫州有两大袁氏,一个便是赫赫有名的汝南四世三公袁氏,另一个便是后来除国治郡的陈郡袁氏。
严格意义上讲,陈郡袁氏才是主脉,汝南袁氏都是从陈郡迁徙过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袁术称帝时,会喊出“袁姓出陈”的口号。
在魏晋时期,陈郡袁氏成为了当时顶级门阀。
不过在汉末,陈郡袁氏虽为主脉,却还比不上汝南袁氏。
历史上刘备为袁谭举茂才,是为了交好袁绍。
而给袁涣举茂才,是因为当时他在小沛当豫州刺史。
借着袁涣的家族背景,来展现自己求贤若渴,希望天下英才能投到他的麾下来。
后来袁涣避难于江淮,在袁术手下用事。
现在袁术覆灭,自然投到了自己举主的刘备麾下。
大堂之内,坐满了袁术的旧臣,尤以袁涣为首席,最受刘备青睐。
李翊暗想袁涣被刘备如此重视,不单单是因为他们的旧时情谊,更是看重袁涣的出身。
袁涣的父亲袁滂现在就在朝中任执金吾。
他们家族,活跃于政坛数百年,直到唐朝时期,都还身居要职。
基于这个身份,刘备也得拉拢好他。
“些许薄名不值一提,倒是李先生你,才是真正的名震江淮。”
袁涣哈哈大笑起来,“大伙儿适才都在讨论你,说你有凌云万丈之才。”
“今日我等总算是见着真人了。”
话音方落,诸臣无不起身,连连应和。
李翊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多出来这么多迷弟。
只是袁术平时用人,多用谄媚小人。
现在这帮新降的旧臣,虽已经过筛选,但也难保不会在袁术底下养成阿谀奉承的习惯。这帮人表面尊敬自己,又有多少人是看上了他的地位,想要攀关系呢?
李翊对此深有感受,就因为他爸的关系,集团里一干人等全舔着个脸来巴结自己。
李翊对此是非常反感的。
他之所以努力内卷,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靠爹上位。
但众人的巴结,却把他的努力给忽视了。
所以当看到众人对他的极致奉承之时,李翊心中波澜不惊,没有丝毫变化。
他对此早已习惯。
并且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始终以身作则,反对结党营私。
“诸位当各司其职,素其位而行。”
“往日袁术在淮南时的官场风气,断不可带到徐州去。”
李翊出声提点众人。
众人皆面有愧色,但还是喏喏称是。
袁涣也只听说过李翊的一些事迹,但今日一见,其人确实品行高洁。
当即也心生佩服,说道:
“李先生真乃高尚君子,袁某佩服之至。”
“好说……”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了袁涣身后之人身上。
那人年纪比较轻,许是没见过李翊这般人物,神色竟有些紧促。
尤其是在迎上李翊的目光之后,更是慌忙避开,不敢与他对视。
“这位是……?”
李翊出声问。
“哦。”袁涣忙将那人拉至身前,向李翊做介绍。
“此人乃是舍弟袁敏,字颍卿。”
一言蔽,又轻轻扯了扯袁敏的衣袂,冲他使个眼色。
袁敏会意,忙正了正衣冠,向李翊行礼。
“袁、袁颍卿见过李先生!”
“袁先生不必多礼。”
李翊伸手去扶他,他看得出来这孩子很紧张。
“不知颍卿现居何职?”
袁敏忙答:“袁术在时,任阴陵县令。”
唔……
李翊一颔首,“如此却有些屈才。”
袁敏闻得此话,心中顿时一动。
他年纪比兄长小上许多,能在这时担任一方县令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可李翊,徐州重臣,刘备副手,却在诸大臣中选中自己,说自己当县令是屈才。
士为知己者死,仅这一句话便令袁敏大为感动。
“敏还年轻,不能担当大任。”
袁敏诚惶诚恐地谢过李翊。
李翊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袁敏大加赏识。
“不然,我听闻颍卿有武艺而好水功。”
“你在江淮也待了些年头了,应当了解淮南水势吧?”
面对上级突如其来的灵魂拷问,袁敏忙躬身答:
“是,敏除习武之外,多习治水之道,平日也会读一些治水典籍。”
很好。
李翊笑着点了点头,“现在淮南正缺一河堤谒者,不知颍卿可愿担当此任?”
刘备好奇问道:
“军师怎么突然想找河堤谒者了,莫非你打算治水?”
“差不多,是兴修水利。”
李翊唇边笑意不减,只一颔首,“翊来此,正是想找主公说明此事。”
“翊打算将淮水、肥水、沘水连接,疏通芍陂河渠。”
“用以灌溉淮南农田。”
“适才我也找子敬统计过了,淮南虽遭战乱,但人力足备。”
“只要开挖河渠,引水灌溉,便能广积军粮。”
“况我徐州用兵,每每大军出征,转运军粮的士兵便占了一半,所费银钱何止千万。”
“主公此次征淮南,当深有体会。”
刘备蹙眉,对李翊的看法深以为然。
征淮南,是他人生中打得最大规模的一次战争。
而战争中最令刘备感到压力的,居然是军粮的转运。
从前出征人少,没有发觉这些问题有多严重。
可当真正大规模作战时,才发现这里面工作运转之复杂。
光是军粮运转,就要去一半的士兵,所耗费的成本更是天文数字。
就打个淮南,直接把老刘这两年攒的徐州家底儿给烧没了。
老刘第一次意识到,打仗是这么烧钱。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翊才打算在淮南多挖河渠,增加农田灌溉,开通漕运。”
“我们可屯三万人在地,以十分之二的比例,轮流休息。”
“如此往复,一面屯田,一面开挖河渠,待风调雨顺之时。”
“每年可保底得两百万斛粮食,以此雄厚基础,可无往而不胜。”
刘备对李翊的主张向来支持,当即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此前,军师曾力荐陈元龙修建邗沟河道,今日想在淮南修建芍陂河渠。”
“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军师既有安排,便按意行事便好。”
得了刘备的首肯,李翊当即任命袁敏为河堤谒者,又命其兄袁涣辅之。
专门负责淮南的水利工事。
袁家兄弟便这样稀里糊涂得接下了一个国家级的大活。
尤以袁敏压力最大,他确实好水工,但却缺乏治水经验。
李翊把这个重量级的工程交给他,叫他又是感到压力又是感到惊喜。
“李先生,我……”
“颍卿不必多言,放手去做便好。”
李翊知道袁敏会先给自己打预防针,所以索性直接开口给他挡回去。
“我想淮南之地,并无比颍卿更懂水利之人。”
“你只管去做,中间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刘营中,真正的水利大才其实是陈登。
但他还在忙着主持修建邗沟河道,实在脱不开身在跑到淮南来修建芍陂水渠。
何况逮着一个人薅也不是事儿,倒不如提拔点新鲜血液上来,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袁敏有水利天赋,在淮南也待了很多年,李翊放心将这项工程交给他。
“那不知李先生打算将这河渠修建多长?”
袁敏征询李翊的意见。
“三百里!”
李翊淡淡说道。
我去!
莫说袁敏,便是其他的淮南大臣听了,都感到震惊。
修三百里的水渠,这得耗费多少钱粮啊?
而且要想三百里,就不止在九江地界施工了,还得在汝南、沛国施工。
将那里的水系一并连接过来,才能凑够三百里。
这不单单是工程难度的问题,可是成本的问题。
时间成本,钱粮成本,都是巨大的。
“军师,这项工程会不会太大了些?”
连刘备都有些迟疑。
一开始他还以为李翊要修的芍陂水渠,也就跟邗沟河道差不多。
可没想到他张口就要修一条三百里的水渠出来。
“目前战事方定,将士需要抚慰,人民需要安抚。”
“地方县郡,亦有诸多杂事需要处理。”
“冒然起如此浩大的工程,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些?”
水利工程的确收益大,但问题是成本也高。
一般人根本玩儿不起。
现在天下纷乱,诸侯并起,鹿死谁手不可尽知。
冒然在水利工程上下血本,可别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啊。
“无妨,可以一边疏通河道,一边灌溉农田。”
李翊耐心为刘备解释。
水渠虽然要修三百里,但不是说非要竣工的时候,才能够使用。
修好一条河渠,便可以直接拿来灌溉。
“按翊估算,若是能将这三百里的水渠修完,足以灌溉两万顷农田。”
“并且能将淮南、淮北连成一体。”
“不出三年时间,从下邳到寿春,沿途兵屯相望,鸡犬之声相闻。”
“我徐州大军,亦可乘船,直达江淮。”
“军费、粮食都能够得到大量的节省,水患亦可消除。”
“此非好事吗?”
刘备知李翊是一位杰出的战略家,他的目光一向看得长远。
只是……
刘备背着手,面上仍有些担忧:
“若只在寿春一带修筑河渠,我徐州倒还能够承受。”
“只是军师提出来的工程,未免过于浩大了。”
“若按照军师的要求,至少得在淮南征发数万民夫。”
“今江淮疲敝,吾正打算轻徭薄赋,休养淮南子民。”
“若起这工事,只恐有伤民生。”
一言蔽,袁敏也在一旁帮腔,劝李翊道:
“刘将军所言甚是,某知李先生目光长远。”
“但眼下的淮南的确不宜起如此浩大的工事。”
“袁公路自入江淮之后,盘剥过剩,百姓卖儿鬻女,苦不堪言。”
“江淮早已不是几年前的鱼米之乡了,实在经不起折腾。”
袁涣也出来说道:
“李先生有爱民之心,乃江淮百姓之福。”
“只是此时动工,不合淮南时宜。”
“譬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和药以服之。”
“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猛药以治之。”
“则病根尽去,人方得以全生也。”
“若能先休养淮南百姓三年,然后方可动工。”
袁涣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李翊却有自己的考量,“我亦知此事甚难,但是时不我待啊。”
“当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袁术所灭,袁绍尚存。”
“公孙瓒如今被困于易京城,不出两年必为袁绍所灭。”
“若是袁绍彻底解除北方边患,试想他会不会南顾呢?”
李翊这才道出了需要加快淮南建设的真相。
现在的历史线早已发生了变动。
历史上,曹操这几年飞速扩张。
没过两年时间,就统一了兖、徐、豫、青四州,并且还占了不少司隶地区。
这个地盘已经够大了吧?
但曹操却仍没有信心敢跟袁绍开战。
历史上的官渡之战,还是袁绍主动进攻的曹操。
曹操在拥有整个河南的情况下,前期都一直被袁绍压着打。
现在,曹刘分势,河南也并未一统。
老刘在三年之内,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袁绍的大军的。
所以李翊一直在争分夺秒,壮大老刘的实力。
为此,他甚至不惜让老刘和曹操摒弃前嫌,联合在一起对抗袁绍。
因为曹操并不好对付,就算你真的超神,三年之内把他灭了,那你自己也必然是国力大减。
吃了曹操的地盘,说不定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弱了。
所以,还不如先两家联合。
袁绍南顾,首当其冲的就是曹刘,这个联盟的促成并没有什么难度。
李翊不仅要争分夺秒的打造淮南良田,更要在这期间,帮助老刘拉到尽可能多的盟友。
相互吞并是来不及的了,不若先联合起来,防备天下第一的袁神。
所以在处理丹阳问题上,李翊便反对出兵解决。
只让丹阳袁胤作为附庸便好,即便是不给徐州输血,也别在背后捣乱。
“军师,你便这么自信,袁绍会在三年之内,对河南用兵?”
刘备表情严肃地问李翊道。
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开不得任何玩笑。
以袁神的实力,老刘自己目前是真没信心能够打赢。
即便联合了曹操,他都仍得保持谨慎看好的态度。
“公孙伯圭已被困于易京城,坐城死守。”
“主公以为公孙将军还能坚守多久?”
李翊这一反问,刘备顿时沉默了。
公孙瓒倒行逆施,大失民心。
灭亡的确只是时间问题,至于什么时间,李翊刚刚已经给出了具体答案。
两三年之内,公孙瓒覆灭,袁绍稍微恢复点元气,便会向南方动兵。
也就是说,刘备只有两三年的时间做准备。
难怪李翊会如此重视淮南的开发。
若真打起来,军粮就是重中之重。
一切都是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呐……
“诸位以为,在下所言,是否虚谈?”
李翊再次出声询问众人。
众人皆不能答。
袁涣眉眼间一川不平,沉声说道:
“冀州户口百万,人民殷盛,田多垦辟。”
“兵粮优足,有桑枣之饶。”
“若袁冀州真举河北之兵南下,诚难撄其锋也。”
刘备表情愈发沉重,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言。
最后,还是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李翊说道:
“好,就按军师说的做!”
“一切为了战事做准备!”
本来刘备是打算给淮南人民息养几年的。
但听完李翊的分析后,刘备意识到了袁绍的威胁正在不断迫近。
那就只能先苦一苦人民了。
待芍陂水利工事完成,也能反哺到淮南子民身上去。
当晚,刘备设宴款待了一众降将。
同时也给全军将士加了餐,每人都有赏赐酒肉。
待宴席结束之后,各营各将,各回各家。
李翊本打算回房歇息,却被下人通报说刘将军有请。
便匆匆赶往刘备房间。
“主公唤我来,所为何事?”
李翊一进门,便直接开门见山问。
他与刘备的关系已经到了不需要太多客套的地步了。
平时私底下相见,只两人在时,几乎不会行君臣之间的虚礼。
“子玉,你来的正好。”
刘备案上摆满了书卷,他见李翊来了,便将案上的书札取来。
笑呵呵地递给李翊,道:
“子玉瞧这是什么?”
李翊接过书札,展开来看。
原来上面写的是刘备的表文。
此次出征淮南,刘备大肆请奏天子,为他的手下人升官求取赏赐。
这其实也没什么。
但是在给李翊的封赏中,李翊却注意到了一项特别的奖赏。
刘备上书请奏天子,希望给李翊赐爵郯侯,享食邑三千户。
李翊见此大惊,正欲开口,却被刘备一把拦住。
“先生且莫言!”
刘备就知道李翊会是这个反应,当即握住他的手,正色说道:
“我知军师为人谦逊低调,并不贪图功名富贵。”
“只是军师随备近三年,劳苦功高,凡徐州大小事务,军师无不为之操劳。”
“备都看在眼里,若不能重赏功臣,时人皆道我赏罚不明。”
李翊一挑眉,正色道:
“翊窃听闻,君子素其位而行。”
“主公既拜我军师,我自当在其位,谋其职。”
“翊不过是做好了本职工作,何谈劳苦功高?”
“纵然要赏,也不该赐如此高位。”
李翊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封郯侯,享食邑三千户。
因为李翊是在东海郯县与刘备相遇的,刘备便将郯县误当成了李翊的家乡。
把郯县作为封地,想表奏李翊为郯侯。
这是一个县侯级别的爵位。
要知道,县侯是列侯之中级别最高的。
像关二爷的汉寿亭侯,只是一个亭侯。
诸葛丞相的武乡侯,也只是一个乡侯。
县侯是比亭侯、乡侯级别都要大的,并且可以世袭。
现在就要李翊接领县侯,比关二爷、诸葛丞相的爵位都要大,叫李翊如何能够心安?
“此议却是不妥。”
“三军将士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吾不过是在背后出谋划策,怎比得上将士用命?”
“还望主公三思。”
李翊婉拒了刘备的好意,认为自己的功绩还不足以接领如此高位。
但刘备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安抚李翊的情绪,拉他坐下。
耐心地向李翊讲明自己的心中所想。
“我闻虑者为功之首,谋为赏赐之本。”
“野绩不越庙堂,战多不愈国勋。”
“先生虽未直接上阵杀敌,但战场搏杀如何比的上庙算多寡?”
“战功勋著,又如何比得上对国家的贡献?”
“是故曲阜之锡,不后营丘,萧何之土,先於平阳。”
“珍策重计,古今皆是如此!”
刘备一脸真诚地说道。
……
(感谢群友浅野瞳兄弟的绘制,此为曹刘瓜分完袁术势力后的最新版图)
(此为草图,仅供参考,勿究细节)
(本章完)
第154章 曹孙刘三家联合,抗袁绍?
第154章 曹孙刘三家联合,抗袁绍?
刘备一番好言劝导,阐明了自己,执意要为李翊封侯的意愿。
而在郯侯爵位之后,刘备还表奏了李翊为军师中郎将。
如果说此前的郯侯还只是一个封赏的名号,用来彰显尊位的。
那后面这个将军职位,军师中郎将就是实打实的给实权了。
中郎将的特点就是地位虽然不高,但权力极大。
最高可以直接节制一个军区的兵马。
黄巾起义之时,卢植、朱儁、皇甫嵩都是各自节制一路兵马,跨州郡作战。
他们的战区都是辖制至少一个州,朝廷给予了其相当大的自治权。
再直观一点儿,你可以直接理解为后世的“大帅”。
“主公,这……”
李翊望着这军师中郎将的职位,自己也颇感意外。
从前他都是随军出谋划策,少有负责领兵。
他虽为谋主,但此前在刘营并未有过具体的职位。
如果非要说的话,至少在军中他更多是扮演军师祭酒的职位。
但军师中郎将就是实打实的独自领兵了。
刘备开口说道:
“今淮南方定,百废待兴,我欲让军师据广陵,节制九江两路兵马。”
言外之意,就是直接把广陵、九江两个战区交给了李翊。
这里的兵马都要受他节制,听他调用。
尽管李翊一直是徐州谋主,刘营里名义上二把手。
但还从未具体掌握过多少实权,刘备这次属于是直接放权了。
“只是翊年纪尚幼,功德微薄。”
“前封郯侯,已是诚惶诚恐,若再节制两路兵马,恐未必能够威服众心。”
刘备却握住李翊的手,正色说道:
“不然,凡事岂能尽如人意?只求无愧于心便好。”
“自与先生共事以来,立朝廷,君之相为辅弼,君之相为举人。”
“君之相为建计,君之相为密谋,亦已多矣。”
“夫功未必要著于野战也,愿君勿要推辞。”
刘备言语真诚,语气竟是近乎恳求。
他是真希望能够报答李翊这三年来的付出。
并且老刘一直都很舍得放权。
历史上他在拥有四个郡时,就曾让诸葛亮直接节制三个郡的兵马。
今时,李翊为老刘规划了平南的大战略。
所以老刘便将淮南、广陵地区的兵马交予李翊,由他全权处理南方事务。
“……哈哈哈。”
李翊弯唇一笑,“承蒙主公不弃,翊愿效犬马之劳。”
一番推辞过后,见刘备坚持,李翊便坦然接受了。
刘备大喜,即命人将所奏之书,发往朝廷。
不表。
……
就在曹刘两家浩浩汤汤击破袁术之后,不远处的南方,位于吴郡的孙策,扩张也是神速。
他在平定吴郡不久,又趁着曹、刘、袁三家大战分神之际,马上继续向南进攻。
攻打会稽郡的王朗。
王朗以汉吏自居,宜保城邑,举全城之兵与孙策交战。
不能敌,为孙策所败,只能向他投降,于是会稽平定。
孙策将原有长吏全部替换,又自领会稽太守。
命老将朱治为吴郡太守。
命叔父吴景为丹阳太守,命从弟孙贲为豫章太守。
此二地孙策并未直接控制,但还是命自己的人自领太守,以便将来图之。
孙策势力膨胀极快,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属于“乱贼”,急需得到官方的认可。
于是又派遣奉正都尉刘由,五官掾高承拿着奏章,去拜谒陈地朝廷。
并且带上了礼物向朝廷进贡。
这日,
孙策正聚集麾下文武,打算商议进兵豫章郡一事。
却闻得北方传来消息,袁术被曹刘两军击破,淮南之地尽失。
孙策惊道:
“袁公路败耶!”
孙策对袁术的战败在预料之内。
毕竟他把自己的宗室将领、孙香、孙辅、吴景、孙贲等人全部暗搓搓地抽调出了淮南。
袁术手下能打仗的将领,几乎全是孙氏武将。
没了他们,袁术断不可能是曹刘联军的敌手。
但令孙策没想到的是,袁术会败得如此神速。
按照他与周瑜等人原本定制好的战略构想,让曹、刘、袁三家混战。
怎么着也得打个一两年。
这一两年的时间,孙策有信心把豫章、丹阳也都给打下来。
可没想到,他刚刚打下会稽,就传来袁术已经败亡的消息。
这曹刘联军的攻势未免太猛了些。
“袁术败亡,曹操、刘备拥据淮南,直指江东。”
“为之奈何也?”
此前陈登、李翊一直主张压制孙吴的政策。
严格限制孙策在江东的发展。
孙策都是趁着曹刘与袁术大战之时,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打下会稽的。
原本想趁着战事结束前,把豫章、丹阳一并打下来。
但现在曹刘基本上已经腾出手了,只怕不会再任由自己乱来了。
“曹操拥庐江、刘备拥九江。”
“此二地分别毗邻豫章、丹阳。”
“恐不易取啊。”
吴景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严肃。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倒是不把丹阳的袁胤、豫章的华歆、刘繇放在眼里。
可问题是,曹刘打下了淮南,肯定是将豫章、丹阳视为了自己的后园。
他们要是敢去打的话,曹刘不可能不插手。
“公瑾,你怎么看?”
孙策主动征询周瑜的意见。
周瑜沉吟半晌,才道:
“计划不变,先去取豫章。”
谋士陈端问道:
“豫章华歆乃守户之犬,刘繇乃败军之将,不足为虑。”
“只是若取下豫章,便与庐江接壤,如何应对曹操?”
周瑜解释道:
“袁术虽灭,刘勋尚在。”
“曹操对付刘勋还需要时间,在他解决掉刘勋之前,我们先把豫章打下来。”
“只有合三郡之力,方有能与曹刘上桌谈判的资格。”
众人闻言,俱是面色一怔。
“公瑾,你适才说的与曹操、刘备谈判,是什么意思?”
孙策主动开口询问。
听周瑜这话的意思,似乎还想和曹刘合作。
周瑜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当今天下,二袁实力最强。”
“今袁术虽灭,其残余势力仍在。”
“曹操、刘备虽据淮南,但消弭袁术势力尚需时间,这个时间便是我们发展的好机会。”
“袁术死后,袁绍便是当今第一诸侯。”
“其拥据河北之地,早有南顾之心。”
“今曹刘两家能够联合,我料其必是为了防备袁绍。”
周瑜一眼看透曹刘战略合作的根本原因。
瓜分袁术只是顺势而为,合力抵抗袁绍才是利害所求。
孙策一颔首,背手道:
“公瑾的意思是,曹刘为了防备袁绍,在南方无法投入大量兵力?”
“……正是如此。”
周瑜点了点头。
曹刘联合打袁术,与其说是为了壮大自身实力,倒不如说是解除南方的隐患。
要是袁绍彻底统一北方,腾出手来,那肯定是要把矛头转向河南的。
身处河南的曹操、刘备便是首当其冲,自然要联合起来。
如果在袁绍南下之前,孙吴势力能够快速地壮大起来。
壮大到足以和曹刘谈判,让他们也不能轻易地灭掉自己。
那即使是曹操、刘备也得考虑一下他们的战略价值了。
毕竟这两家肯定不希望在面对河北大军的时候,又面临南方孙吴的威胁,腹背受敌。
“那依公瑾之见,如何应对曹操、刘备?”
孙策耐心询问。
周瑜正色答:
“凡事皆要分清轻重缓急,今曹操、刘备皆不易图。”
“况其两家有联合之势,此诚不可与之争锋也。”
“若是打下豫章,则与荆州刘表接壤。”
“刘表与兄长有杀父之仇,这才是我们的大敌。”
“而曹操亦忌惮刘表在南方威胁其治所颍川,若是我们主动攻打刘表,定能得到曹操的支持。”
“诚如是,刘备也不好从中干预。”
孙策一颔首,大是认同周瑜的建议。
曹刘不好对付,就只能先对付刘表了。
何况荆州富庶,刘表守户之犬,与自己还有杀父之仇。
自己几乎没有理由不先打刘表。
“善,那就依照公瑾之言,遣使交好曹操、刘备。”
“然后即刻发兵先攻豫章,待拿下豫章之后,再发兵江夏。”
“斩黄祖,为吾父报仇。”
孙策雷厉风行,即刻定下了接下来的战略方针。
正说间,一名侯吏匆匆走进堂内。
“主公……”
嗯?
孙策一挑眉,沉声问,“何事?”
“许贡秘密上书朝廷的文书,适才被末将截住了。”
“许贡?”
孙策眉头微蹙,许贡自被他打败后,便只是安置在了吴郡。
之前他忙着打会稽,所以一直没腾出手来处理他。
“什么文书,拿来我看!”
侯吏将许贡上表的文书,双手奉给孙策。
吴郡太守许贡上表汉帝,言道:
“孙策枭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召还京邑。”
“若被召不得还,放于外,必作世患!”
这是一封表章,一般会放在木匣子里面。
驿吏是不可以随便查看官员表章的,但孙策任命的驿吏可不讲究这个。
他看得就是你吴郡太守的表章。
发现不对,马上就拿了交给孙策。
孙策看罢,勃然大怒。
“此辈怎敢使计害我!”
说罢,将表章重重摔在地上。
表文中心思想就一个,把孙策召到朝廷去。
这显然不符合孙策的核心利益。
把他困在京师里圈养,实在太阴险了。
其实历史上孙策“小霸王”的外号,就是来源于许贡这封表文。
许贡在文中把孙策比作项籍,但这却并不是在夸他。
因为项籍是汉高祖的敌人,在当时属于反贼。
而孙策打江东,恰好被本地士族定义为作乱。
所以孙策看了这封表文后,才会如此生气,这戳中了他内心的最痛处。
“来人,将许贡带来!”
孙策一声令下。
少时,两名武士将许贡带进了大堂之内。
许贡见孙策麾下文武都在,自己内心里也有点犯怵。
走至近前,诚惶诚恐地向他拜道:
“……贡见过孙将军。”
孙策怒目圆瞪,嗔目而视,厉喝:
“许贡,吾待你不薄,缘何使计害我?”
许贡被吓了一大跳,忙躬身拜道:“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贡哪里曾使计害过将军?”
孙策冷声笑道:
“汝上表,欲使我归朝廷,困我于京师。”
“还敢说没有吗?”
许贡咬咬牙,抵死不承认。
“本无此事,奈何非要强加于我?”
孙策将表文取出,冷笑道:
“表文在此,汝还敢抵赖吗?”
许贡见此大惊失色,惶然道:
“此乃我上书朝廷的奏文,汝怎敢擅自拆开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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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弯唇道:
“吾若不拆开看,怎知汝暗藏祸心,意欲加害于我?”
“今日事败泄露,证据确凿,汝还有何话说?”
许贡默然不能答,似对此事已经默认了。
孙策见状,更加恼怒,即命武士将许贡绞死于殿上。
许贡见此,骇然失色。
“孙策!吾乃朝廷任命的吴郡太守,汝竟敢杀我?”
“汝有什么资格审判我的罪过?”
孙策背着手,冷声笑道:
“汝欲害我,我岂能留你?”
“况你乃败军之将,已不再是吴郡太守了,我已命我麾下将领朱治为吴郡太守。”
“上奏朝廷的表文已经发出,你便安心去吧。”
许贡涨红了脸,气得直跺脚。
“汝……汝这犯上作乱的逆贼,侵吾吴土,还要夺我官位。”
“公道人心何在?”
孙策斜睨他一眼,澹澹道:
“公道真理不在人心,是非曲折在乎实力。”
说完,两名武士将许贡架起,将他生生绞死在了殿上。
叔父吴景走过来,有些担忧的对孙策说道:
“伯符,这许贡在当地颇有名望,纵然要杀他,也该先奏朝廷,审明其罪。”
“擅自将之处死,未免太过鲁莽了些。”
孙策对此却不以为然,“杀便杀了,何必多言?”
微微一顿,又道,“况本土大族,不能容我,视我等为逆贼。”
“早晚要与之一战,不如现在就直接动手。”
与李翊帮助老刘,抚慰徐州各派不同。
孙策在江东处理本地豪族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那就是杀杀杀。
史书叫,“转斗千里,尽有江南之地,诛其名豪,威行邻国。”
史书上对孙策屠士族简单概括为了,是孙策想要立威。
但这只是浅层原因。
孙策不是傻子,他知道当地豪族意味着什么。
但他没办法像李翊那样,一一抚慰各派。
因为时间不等人,孙策起兵必须要快。
其次,江东大族极多,孙策很难一一抚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孙策不具备抚慰这些大族的条件,他只能选择乱杀这一条路。
孙策并不是江东的世家大族,他带着江淮的人,却跑到江东去称王称霸。
属于名不正言不顺,是犯上作乱。
吴郡许贡、会稽王朗、扬州刺史刘繇都是朝廷任命的地方官。
抵抗孙策,属于是为国讨贼。
当地的士族当然也拥护他们。
要说靠强硬手段压制本地世家,也不是没有先列。
比如刘焉入益州,杀本地豪强十五户。
刘表单骑入荆州,杀江南豪强五十五人。
两人都选择了同样的操作。
外地君主到了本地,就是得杀当地地头蛇来立威,不然镇不住。
但刘表与刘焉在立完威后,都选择了及时收手,开始抚慰本地豪强,恩威并施。
可孙策却没办法收手,他只有“威”,只能选择一直杀下去。
因为他与刘表、刘焉不同。
这二人是汉皇宗亲,自带汉室苗裔光环。
第二,刘表入荆州时他是荆州牧,刘焉入益州时他是益州牧。
可孙策只有一个袁术给的殄寇将军,有什么资格去占有江东领土?
所以孙策的军队素质非常高,凡大军过处,几乎与民秋毫无犯。
因为孙策知道,他已经选择得罪了士族,就绝对不能再得罪军民了。
孙策军队纪律在三国时代属于名列前茅的存在,所过之处,多有百姓夹道相送。
这是孙策自己给自己打的补丁。
既杀许贡,孙策又命人将许贡家属一并屠戮,万不可留活口。
众武士领命,前去抄了许贡之家,将家中老幼一并杀于室内。
只杀得许府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之后,武士向孙策回报说,许贡上下八十余口,尽数杀死。
孙策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又有人来报。
乃谋士秦松也。
“主公,许贡的小儿子,还有三名奴客不见了踪影。”
孙策一叉腰肢,不屑道:
“那孺子我曾见过,只八九岁,不足为虑。”
“至于那三名奴客,乃丧家之犬耳,何足道哉?”
“任其自去!”
这……
秦松有些迟疑,出声劝道:
“主公,斩草要除根,这些奴客平日饱受许贡恩惠。”
“今主公杀之,保不齐将来他们会为主报仇。”
孙策却只是淡然一笑,“吾怕谁来?”
周瑜见此,也出声劝道:
“兄长,秦先生说的有理。”
“纵然兄长武勇过人,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孙策见周瑜都这般说了,便叹口气,道:
“罢,那你便带些人手,去追查这几名逃走的奴客便是。”
“喏。”
周瑜领命而去,与秦松一同出了大堂。
“公瑾,脸色似乎看起来不太好啊?”
秦松见周瑜面色不对,主动关心询问。
周瑜叹一声:
“吾主雄才盖世,奈何有时候轻虑无备。”
“我担心其有一天,会为小人所害。”
秦松闻言有些吃惊,道:
“我主颇有勇力,身边战将数十员,怎会为刺客所害?”
周瑜一挑眉,正色道:
“正如我方才所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一个人纵是天下无敌,也敌不过阴谋诡计,世道人心。”
秦松闻言,默然许久。
“既如此,我等之后还须多加防备。”
“以免主公受害。”
周瑜却叹道:
“我等再是防备也无用,须主公自己重视起来才好。”
“罢了,只盼是我多虑了吧……”
……
孙吴这边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战略,打算北交好曹刘,向西面扩展,重锤刘表。
而此时的刘表,同样坐在襄阳城中,思考着自己的对外策略。
“袁公路居然败了?”
刘表望着探马传回来的军报,感到十分地诧异。
此前曹刘大战袁术时,刘表大发战争财。
不断往淮南输送粮秣、军械。
为荆州积攒了大量财富。
原以为可以多吃两年,顺便消耗三家的实力。
不想袁术如此不经打,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
“主公,如今庐江已经被曹操占据了。”
蒯良向刘表说道。
刘表眉头一蹙,拍案怒道:
“此前刘备与我通商之时,曾许诺将庐江给我。”
“如今却将它转手给了曹操,是欺我也!”
众皆默然,面面相觑。
在徐州的贸易中,他们家族也从中获利不少。
蒯良出言安慰刘表道:
“夏侯惇乃是天子亲自任命的庐江太守。”
“如今曹操据有庐江,名正言顺,主公却不好发兵。”
“刘备也有理由搪塞我荆州使者。”
刘表表情十分难看,感觉自己就是被曹操、刘备给演了。
这两人明显是串通好了,就是不想让自己插手扬州事务。
“此辈甚是可恶!”
“曹操、刘备联河南之地,威胁甚大。”
“尤其曹操将治所迁至颍川,直接威胁到了我荆州。”
“曹操不可不图,但吾向来不欲在荆州用兵,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刘表意识到了曹操的威胁。
他把治所迁到颍川,直接与荆州接壤。
刘表感到不安,但出兵又不符合他的中庸之道。
他有统一天下的野心。
但实现的方略却是慢慢苟,苟到汉室衰落了,他便可以出来据有天下了。
所以刘表的外交策略,一直都是左右逢源。
他愿意看别的诸侯自相攻伐,但却不愿意自己下场。
蒯良出声说道:
“主公可还记得前不久攻穰城的张济吗?”
张济?
刘表眉头一皱,此人此前因为军中缺粮,便引关中之兵来寇略荆州地界。
但在穰城的攻伐战中,中流矢而死。
“是,此事是我有亏张济。”
刘表有些自责地说道。
蒯良接着道:
“张济死后,其子侄张绣接管了他的部队,已经收兵退出穰城了。”
“主公何不收降张绣,招诱其部众,令其屯兵于宛城。”
“作为我荆州北面屏翼,以防备曹操?”
“如此我荆州便不用主动出兵,解决曹操的外患了。”
刘表闻言,大喜道:
“此正合吾意也!”
张济死时,荆州的官员都来向刘表表示祝贺。
刘表却说,张济因穷途末路而来,我作为主人家却如此无礼。
此并非我的本意,故我只受吊唁,不受祝贺。
光看这番言论,会感觉刘表是个实诚君子。
但刘表本人是很腹黑的,并且他有自己的战略眼光。
张济来时,曹操已经牵治所到颍川了。
当时刘表便意识到了曹操的威胁,打算在南阳养一个外州客将,作为防备曹操的荫蔽。
张济来的恰到好处,但此人有点儿莽。
上来就直接攻城掠地,刘表连跟他打招呼,招降他的机会都没有。
你要是缺粮你就直说啊,又不是不给你。
刘表很无语,想派人去解和,结果人到时,张济已经嗝屁了。
他的侄子张绣接管了他的部队。
现在蒯良提出招降张绣,将他养在宛城防备曹操的提议,与刘表不谋而合。
“就按子柔说的做,即刻传我命,去招降张绣部众。”
刘表一声令下,派出人去招诱张济部队。
……
(本章完)
第155章 君臣相得,遥相顾,道是帝业未可知
第155章 君臣相得,遥相顾,道是帝业未可知
却说刘表打算招降张绣,将他安置在北方南阳宛城,用以作为荆州北边荫蔽。
大将蔡瑁忽然站出来,向刘表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庐江刘勋,愿举城向刘表投诚!
此言一出,包括刘表在内的所有荆州文武大臣,无不大吃一惊。
“刘子台欲降我耶?”
刘表望着刘勋寄过来的文书,眉头紧皱,脸上看不出来一丝丝的高兴。
反倒蔡瑁显得有些激动,道:
“主公不是一直想要庐江吗?”
“今刘勋愿举城向我荆州投诚,此乃天赐庐江于我荆州。”
“得赐大郡,便可为我荆州右翼荫蔽,未来插手扬州事务亦多方便。”
谋士蒯越却持不同意见:
“天下岂有白来的城池?”
“刘勋桀骜不驯,早有自立之心,今无端向我荆州投诚。”
“其心难测,不可不防。”
蒯越与蔡瑁一样,同为荆州四大世家。
刘表为了玩制衡那一套,一方面跟蔡家联姻,一方面又重用蒯越,平时多采用他的计策。
以此来平衡两家实力。
蔡瑁一挑眉,说道:
“今曹操据有庐江北部,早晚向南方动兵。”
“刘勋为求自保,求助于我荆州,又何必多疑?”
庐江紧挨着江夏,江夏又是荆州的黄家的地盘,是极为重要的战区。
不仅掌握着荆州的大部分水军,还控制了长江河道。
所以刘勋选择向刘表求助,是非常符合时宜的战略定策。
侍中庞季则反驳说道:
“我却偶然听闻,刘勋与曹操有旧。”
“曹操早在攻取庐江北部郡县之时,就曾暗书刘勋,劝他来降。”
“算算时间,刘勋应该收到了曹操的来信。”
庞季亦是出身于荆州四大世家,他们的家族掌握着大量的情报系统。
往往能第一时间获得外界的消息。
“明公,依在下看来。”
“刘子台只是想在明公和曹操之间左右逢源,谋取好处罢了。”
“此等反复小人,不必依从于他。”
庞季向刘表谏言,劝他不要接纳刘勋。
蔡瑁大声争辩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今刘勋带着庐江来投,岂有不受之理?”
“窃闻大丈夫遇事,不可错失良机,悔之晚矣。”
刘表皱着眉头,踌躇不决。
历史上,他和他的荆州当了很多年的千年老三。
这就源自于刘表的中庸之道,喜欢坐山观虎斗,想牟取利益,又不愿亲自下场。
庐江刘表觊觎了很久了。
只要控制庐江,他便能够插手扬州事务。
除了东边的扬州外,刘表也曾多次插手西边的益州事务。
刘焉病死时,刘表就曾暗中教唆刘璋的将领沈弥、娄发等人谋反。
至于荆州南面的交州,刘表则是直接任命自己的部下赖恭出任交州刺史,又任命部属吴巨为苍梧太守。
至于荆州北面,刘表招降了外州客将张绣作为屏翼。
然后面对当时要打官渡之战的袁曹,则选择了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坐山观虎斗。
这便是刘表的中庸之道。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都有刘表的大手笔。
刘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荆州置身于战乱之外,自己也从不下场,让荆州卷入战争的泥潭。
所以面对前来投诚的刘勋,刘表明知他居心叵测,可仍旧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因为机会难得,刘勋如果在庐江作为荆州的附庸,这完美符合刘表的中庸之道。
但问题是,刘表要如何控制住刘勋,让他乖乖听话,不会倒向北边的曹操。
甚至是南边的孙策,东边的刘备。
“诸位,不必再吵了。”
刘表出声安抚众人。
“我以为刘勋此人狼子野心,不可轻信。”
“但彼举庐江之地来投,断无不受之理。”
“诸位皆是我信得过的大臣,既然都在此地。”
“便拿出个主意来,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使我们掌控刘勋,让他为我们所用。”
“将庐江作为荆州荫蔽,又不至于使刘勋倒向他人?”
刘表一如既往地就要又要。
他既不想放过这次控制庐江的机会,又不信任刘勋的为人。
待刘表这话说完之后,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刘表又将目光投向了谋士蒯越的身上。
“异度有何良策教我?”
刘表点名蒯越出来,让他给自己拿个主意。
蒯越捋了捋胡子,快走两步出来,躬身道:
“明公,若想要庐江倒也不难。”
“今我等只要刘勋作为附庸,而并非是真的占有庐江。”
“只需使刘勋割让寻阳,作为见礼,我们便可接纳他。”
“供给他钱粮,支持他在庐江的统治。”
寻阳是庐江的要镇,位于大别山南麓,沿着长江有一条不宽的通道。
之所以说它重要,是因为寻阳连接着荆州与扬州。
只要能够守住寻阳,荆州的士兵就很难打进扬州去。
反之,若是荆州控制了寻阳,那扬州的士兵,同样也打不进荆州去。
荆州与扬州若是真要交兵,只能走长江水路。
从扬州的豫章郡攻向荆州的长沙郡是不现实的,因为两郡之间隔着著名的南岭山群。
那么就只有长江水路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江夏之所以是荆州最为重要的战区,就是因为它扼守着长江水道。
若是能够得到庐江的寻阳,便能够遏制住扬州进入荆州的咽喉,占尽先机与主动权。
“我闻刘勋兵强于江淮之间,只是粮食稀少。”
“此前他曾派从弟刘偕去找豫章太守华歆购买粮食。”
“然最终只讨得千斛粮秣,刘勋养不起庞大的军队。”
“而我荆州却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兵精粮足。”
“今不是我荆州欲得刘勋,而是刘勋需要我荆州。”
蒯越如此分析道,“先遣人使刘勋交出寻阳,然后我等派军驻扎,监视庐江动向。”
“……则大势可定也。”
刘表闻言大喜,“异度之言,最合吾心。”
当即命江夏太守黄祖,领兵先发,至庐江边境,索取寻阳要镇。
若刘勋肯给,则接受他的投诚。
若是刘勋不愿意给,则发兵攻之,先抢下来再说。
商议既定,面对曹刘的对外扩张之势。
刘表亦是马上作出回应,先在北面招降张绣部众,将之安顿于南阳宛城,用以防备曹操。
又在东边联合刘勋,打算占据寻阳,用以扼制扬州来兵。
一连两发重箭,俱是打在曹操身上。
南阳威胁曹操的治所颍川,庐江又是曹操南扩的主要地盘。
……
话说自曹操征完袁术回到许县,忽有流星探马来报。
说张济自关中引兵攻南阳,为流矢所中而死。
其子侄张绣统其部众,用贾诩为谋士,采纳其建议,接受了刘表的招诱。
于是两家结连,屯兵于宛城。
曹操闻言大怒,“刘景升招此稚儿,欲兴兵犯我许县耶?”
于是,已有征讨之意。
乃问计于荀彧,是否现在可以出兵征讨张绣。
荀彧答道:
“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
“此前东结徐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南方已无忧矣。”
“荆州未易亡也,惧明公之势,结连张绣,相为表里。”
“今麦食已熟,可以勒兵收麦,约食畜谷。”
“然后发兵淯水,则张绣一举可破也。”
曹操从其言,先命军士收麦,又命夏侯惇为先锋。
领军三千人,至淯水下寨,威胁南阳。
军师祭酒郭嘉向曹操谏言道:
“窃闻刘表与刘备互通款曲,有商贸往来。”
“今既欲出兵南阳,可先使人至徐州,试探刘备态度。”
“然后方可动兵。”
言外之意,就是刘备这厮脚踏两只船。
一面跟曹操结盟,准备将来共抗袁绍。
一面又和刘表眉来眼去,互通贸易。
如今打南阳张绣,就等于是打刘表。
必须先探明徐州的态度,若不然自己出兵了,被徐州背刺,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曹操深以为然,即遣使告知徐州,自己将要动兵南阳。
若是你徐州没有意见的话,那他可要动身了。
……
却说刘备引军返回下邳。
留九江太守赵云守淮南,广陵太守陈登则勒兵回广陵,继续负责疏通邗沟河道。
一面又上书朝廷,表奏李翊为列侯。
书中言道:
“臣之谋臣李翊,积德累行,少长无悔,虽遭世纷乱,仍怀忠念治,忧思报国。”
“臣自始举义兵以来,周游征伐,与李翊伴随左右,王略计策,皆出其身,无施不效。”
“李翊之功业,使臣得以事济,似拨开浮云,显光日月。”
“陛下幸陈,亦有李翊从中出力。”
“彼忠谨谦顺,如履薄冰,殚精竭虑,安抚万民。”
“天下之定,乃翊之功也。”
“宜享高爵,以彰元勋。”
表文发至陈地,连带着玉玺一并上交回了朝廷。
刘协既得玉玺大喜过望,又见着刘备的表文,心生疑虑。
即召大将军刘宠商议此事。
“左将军为朕找回传国玉玺,于汉庭有大功,朕自无不赏之理。”
“只是其书中欲表奏李子玉为列侯,兼军师中郎将,节制两郡兵马。”
“朕踌躇难决,故找大将军商议此事。”
刘协来到陈国也有一年多了,经过一年的相处,他已经认定刘宠是忠臣。
加之他又握有陈国的兵权,故而与他相商。
“臣此前曾见过李子玉,此人忠谨恪顺。”
“既然左将军上表文,欲加封其为列侯。”
“何不借此机会,赐金印紫绶,施恩于他。”
“以便将来筹谋?”
金印紫绶是只有相国、三公、四方将军等高官,才有资格佩戴的东西。
是用来彰显身份尊贵的。
刘协背着手,唇角微微翘起,似自嘲一般说道:
“李子玉使计迎朕入陈地,欲使朕为周天子耶?”
刘宠闻言大惊,慌忙跪伏于地请罪。
刘协上前将刘宠扶起。
“大将军不必如此,朕知你是忠臣。”
“只是恨似大将军这般英雄人物,世间太少。”
“若天下人皆似大将军这般,朕又如何会被傕、汜二贼如此欺凌?”
话音方落,刘协又叹一口气。
“至于左将军这封表文,朕准奏。”
“加封李翊为郯侯,军师中郎将,节制九江、广陵两郡兵马。”
“另外,朕还要额外赐他金印紫绶。”
陛下……
刘宠对刘协突然改变的主意,有些发愣。
刘协苦笑道:
“若无李子玉,朕又如何能在陈地安歇?”
“今天下诸侯各自割据,朕却无力征讨,与周天子何异?”
“非是李翊使朕为周天子,而是时势所迫也。”
“非李翊之过,乃世道昏乱所致。”
“若无他,朕而今尚不知颠沛至何处。”
微微一顿,又叹口气,“大将军便传朕旨意去办罢……”
喏!
刘宠领命而退。
依照刘备的表文,以汉室朝廷名义,册封李翊为郯侯,兼军师中郎将。
督管九江、广陵两郡兵马。
旨意下达,传回徐州。
一时间,李翊风光无限。
徐州本地的无数达官贵人,富豪商贾,当世名流,都备好礼物,向他贺喜。
对于这位徐州新贵,大家都有意结交。
李府之外,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面对众人的攀附,李翊则选择了闭门不见客,不与人交往。
凡是府中之事,一律交由夫人麋贞自行处理。
他每日自于书房中处理公文。
若饭食做好,只叫人放在屋外。
他什么时候把当天的工作完成,什么时候才吃饭。
由于公务繁多,刘备又放权于他,故而往往须处理到生更半夜,才得以休息用膳食。
李翊待人接物,俱是亲和,并无大人架子。
府中下人皆敬他爱他。
有下人将此事报与桃红,劝她去开导李翊爱惜身子,莫要过于劳累。
桃红闻言,便道:
“先生前后行事,俱按意而为。”
“我虽为先生贴身侍婢,亦不敢出言相劝。”
众人皆道,“纵不好直言相劝,也该拿个法子。”
桃红思虑半晌,才道:
“平日府中事务,俱由夫人决断。”
“我等可一同去拜谒夫人,由她出面,来劝谏先生。”
众仆役从其言,连同桃红一起来见麋夫人呢,备言其事。
麋夫人见此,乃颔首道:
“我知尔等用心矣,可先将饭食置下。”
“之后由我亲自向先生进献饭食。”
众人大喜,连连称是。
这一日晚,月白风清。
麋夫人来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房门。
须臾,屋内传来回应。
“……将饭食置于门外便好。”
麋夫人开口说道:
“这是妾身亲手熬得羹汤,凉了便不好吃了。”
说完,屋内并未传来声音,变得无比安静起来。
少时,悉数的脚步声传来,屋门打开。
李翊微微一笑,上前接住麋夫人道:
“原来是夫人到此,何不早说?”
“晚上风寒,莫要站在风口处,可来屋里说话。”
李翊拉着麋夫人进屋。
邀她坐下,握住她的手,微微有些寒。
又见她神色憔悴,暗道自己这段时间正值风口浪尖处。
无数士人想要来拜谒自己。
秉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原则,李翊推而不见。
只将府中诸大事交予麋贞处理,见她面色疲惫,这些天又少有机会与自己说话。
这是李翊的过失,对她缺少了关心,便道:
“我明日想去看看麋別驾,可好?”
麋夫人此刻正夹了一只虾仁,边盛汤便道:
“……自然是好。”
李翊见她心不在焉,暗道诧怪。
自己去看麋竺,本意上想带着她去见见亲人,免得她寂寞。
只是提出之后,却未见她有多兴奋。
“怎么?”李翊出声问。
说着,又自己舀了一勺汤送向唇边,而后一笑。
“这汤羹倒鲜的很。”
麋夫人摇了摇头,笑道:
“没什么,只是不知夫君怎地忽然想起这桩事来。”
李翊便直接说实话,道:
“见你整日待在府中,怪闷的。”
麋夫人却摇了摇头。
“不碍事,最近造访府邸的来客甚多。”
“前两日,刘将军有在近郊外赏赐了两处庄子。”
“细打理起来,倒要费些功夫。”
“这些日,妾身可有得忙了。”
李翊这才明白缘何麋夫人会如此疲惫。
自己将诸事交予她,倒是欠于考虑她的感受了,便拍了拍她的手,道:
“莫要太过劳累,凡是能放给手底下人做的,交给他们便是。”
麋夫人柳眉一挑,正色说道:
“夫君身为军师中郎将,州中大小事务,全权亲自处理。”
“广陵、淮南两处军务,亦要经您过问。”
“妾身身为内室,又怎能在府中事务上偷懒,为您徒增忧烦?”
李翊闻言默然,良久,才道:
“夫人有此心便好,只是也当注意休息。”
麋夫人笑着说道:
“夫君每日处理公文至深夜才睡,才真该好生休息。”
说到这儿,麋夫人图穷匕见。
李翊也明白了她此来的用意,当即起身,背手说道:
“我知夫人心意。”
“只是高处不胜寒,我既身处高位,就该时时砥砺,勤勉精进。”
“未可松散懈怠。”
这也是前世养成的习惯,处于高管的位置,虽然得到很多,但底下却有无数眼睛盯着他。
无数人盼望着把他拉下神坛。
所以李翊每每走得越高,越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生怕哪天阴沟里翻船。
麋夫人亦站起身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温声道:
“我知夫君忧心国事,但亦该注意休息。”
“莫要累坏了身子。”
“饭食总该按时享用,莫要每每到了凉时才吃。”
“纵然如此,叫庖人热一热也是好的。”李翊颔首,“夫人既如此说,我照做便是。”
李翊从来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他知道成功的关键,就是要学会低头。
如果人不低头审视自己的错误,那就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家国大事是如此,生活琐事亦是如此。
随后,李翊陪着麋夫人一起用膳,吃完了她亲手熬得羹汤。
期间,李翊又问袁莹怎么样了?
这妮子自被李翊纳后,置入府内。
麋夫人胸怀大度,自然容得下她。
况袁莹还是袁氏嫡女,四世三公,这身份背景也由不得麋夫人不从,
加之她一直无出,心中有愧,所以袁莹的加入,她欣然接受。
“往事不可追,莹妹没了父亲,缺少安全感。”
“夫君有空,当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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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夫人出言相劝。
李翊暗想此前,他亦建议老刘,厚葬了袁术,收拢人心。
袁莹作为袁氏嫡女,自己实不该冷落她。
且去看看也好,当即便道:
“罢,就依夫人之言便是。”
李翊出了书房,来到袁莹的房间。
见屋内还亮着,便主动上前。
下人见着李翊,正要通报,却被李翊拦住。
他自己悄声入了屋,见袁莹于灯下忙活着什么。
便温声问道:
“怎么还不去歇息?”
袁莹闻声一震,慌忙站起身,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身后。
转过来,见着李翊,吃吃道:
“您、您不也没歇息嘛……”
李翊微微一笑:
“有事路过此地,见你独自坐着出神。”
微微一顿,轻声道,“夜里风寒,怕你着凉。”
袁莹定了定心神,将手中的物什搁在了一旁。
“我这便回去,多谢先生挂心。”
袁莹虽被纳入府中,然并未正式过门,更未行房事。
主要还是因为她比起姊姊袁瑛,实在太小了。
至少得再等个两年才好。
李翊偏头一看,问:
“这是一枚剑穗?”
袁莹轻轻点了点头。
李翊望了片刻,忽而眉梢一扬,“这剑穗……”
于是也取下自己的佩剑,将剑上惯常系的剑穗取下,放在一旁。
两枚剑穗,看去竟几乎是一模一样。
袁莹主动开口解释道:
“先生救我出来的时候,我瞧见了先生的剑穗。”
“便记下样式,自己做了一个。”
李翊望着她的双眸,并未有话。
袁莹原本还算从容,被李翊这么盯着一看,倒有些脸热起来,支支吾吾道:
“……练女红时,随手做的,您别多心。”
李翊不置可否地一点头,没再追问。
又暗想这女子记性竟这般好,于是心念一动,道:
“汝可曾学过画画?”
袁莹点了点头,“幼时学过。”
“……善。”
李翊背着手,转身取出一张纸来。
平铺在案上,对袁莹道:
“我来说,你来画。”
袁莹有些发愣,怔怔问道:
“您要我画什么?”
“你只按我说的来画便是。”
袁莹只得硬着头皮,照李翊所言,提笔勾勒成画。
……
次日。
李翊为防夫人又说,便先用过午膳,然后才到书房处理政事。
一晌无人来扰,再从书案上抬起头时,窗外已是暮云镀金。
片刻出神,脑中的嗡鸣声愈显。
不觉伸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忍过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
再睁开眼时,才觉流光飞逝,不知何夕。
于是,又提起毫笔,打算接着处理政事。
忽报刘使君造访。
李翊来停笔相迎,双方见礼过后,李翊邀刘备入书房叙谈。
刘备上下打量一眼李翊,出声问道:
“前日陛下赐军师金印紫绶,怎不见先生佩戴于身?”
李翊解释道:
“翊窃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水必湍之。”
“金印紫绶,非三公、四方将军等高官不能佩戴。”
“翊不过一军师中郎将,忝一小官,功勋微薄。”
“何得以与主公同配金印紫绶?”
老刘的汉左将军是有资格配金印紫绶的,但李翊目前的地位是没资格带的。
也不知天子赏赐他这东西是何用意。
虽然老刘可能不会在乎这个,但如果自己佩戴在身上,出入左右。
难免会有些不合适,索性直接放在家里。
刘备闻言,却只是欢声笑道:
“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主宗。”
“今子玉甚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这金印紫绶乃天子所赐,既然子玉有此勋著,尽管佩戴便是。”
话落,对一旁的桃红说道:
“取,将金印紫绶取来,让你主人戴上。”
桃红闻言亦是欣喜,喏喏而退。
李翊倒不甚在乎这个,将昨晚袁莹连夜画好的图纸取出,交给刘备。
“此物本是想待匠人打造完成之后,再拿给主公看。”
“既然主公来了,便先试看一下也无妨。”
哦?这是……
刘备接过图纸,总共两张。
第一张画的是马鞍。
“此为高桥马鞍。”
李翊在一旁为刘备做介绍。
这个时代是有马鞍的,但大部分用的都是软马鞍。
虽然在西安出土的墓画中,有骑射图,被人猜测西汉时便有高桥马鞍。
但经过考证,那是软马鞍,而非高桥马鞍。
高桥马鞍是在魏晋时期才出现的。
高桥马鞍的出现,对于骑兵而言是划时代的存在。
它比马镫更加重要,真正能够使骑兵做到在马上冲锋刺杀时,不容易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而马镫它只是提供了横向的支撑点,却没有提供纵向的支撑。
马镫固然重要,它能够帮助骑士借用腿部力量,提供横向支撑。
但是如果没有马鞍,骑兵照样无法有效近战杀敌。
而在有了高桥马鞍提供纵向支撑之后,就需要好的马镫来将它的作用最大化。
于是,李翊又将第二张图纸交给刘备看。
“此为双马镫。”
网上常有一个误传,说三国没有马镫。
但早在西汉时期,就已经有马镫的存在了。
依然是考古发现,在西汉的画砖中,找到了使用马镫的骑手。
不过直到汉末三国,依然是单马镫,并未出现双马镫。
单马镫就是垂在马鞍的一侧,主要用来上马,对骑兵作战并无太大帮助。
但你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双马镫比起单马镫,并不难想出来。
为什么古人发明了单马镫后,要等几百年后才发明出双马镫?
这就得和李翊前面那张高桥马鞍的图纸联系在了一起了。
没错,高桥马鞍是在魏晋时期出现的。
而双马镫根据考古,最早也是出现在西晋到南北朝期间。
它的出现,就是为了配合高桥马鞍,方便骑兵作战。
若不然,没有能够提供纵向平衡的马鞍。
即便是双马镫,也至多只能帮助骑士上马,作战时骑士依然很容易落马。
曹操的虎豹骑,是标准的近战具装骑兵。
而高桥马鞍就是为了配合具装骑兵而发明的。
而双马镫的出现,则是进一步加强具装骑兵的作战能力。
“此前骑手马上作战,多抓马鬃,双腿夹腹,以致自身不易落马。”
“若能使用这高桥马鞍,配双马镫,必能极大加强我等骑兵作战的能力。”
李翊深入浅出地为刘备介绍了这两样东西,对骑兵的战力提升。
“如今随着我徐州与辽东互通贸易,置购战马。”
“骑兵的组建提上日程,这马鞍马镫也该拿出来了。”
李翊为什么不早一点拿出高桥马鞍与双马镫出来?
因为技术这种东西,是没办法做到垄断的。
尤其像马鞍、马镫、曲辕犁这种军用、民用的物件。
只要用了一段时间,百分之一百会传到其他地方去。
就拿这曲辕犁来说,李翊只用了一年多,就已经听说别的郡县已经有人开始使用了。
当李翊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波澜不惊,因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一项新兴技术,且门槛并不是很高的情况下,它的传播是必然的。
对此李翊看得也很开,
天下分久必合,久合必分,早晚一统。
既然都是汉民,他们能够拿去,改善民生,又有何不妥呢?
不过此刻作为刘营重臣,李翊也必须拿出相对应的措施来。
那就是不把这些技术一次性全部拿出来。
如果一次性全部拿出,的确能够造成一段时间的科技碾压。
但如果碾压程度,做不到马上一统的话。
那别的地方学去,就是必然趋势。
而冷兵器时代,无论如何就是不可能做到快速平推。
这是由生产力决定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一项一项的拿出来,打一个时间差。
先用科技树造成碾压,尽可能多的将这项技术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之后,才推出新的技术出来。
“……好啊,军师真不愧为天下奇才啊!”
刘备见此大喜,即图纸收入怀中。
“之后吾便命匠人打造,连夜推广至骑兵编队之中。”
李翊谏言道:
“此物虽好,然成本也大,只先用来武装精锐骑兵才好。”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武装好的骑兵,若非战事需要,切忌将此物泄露出去。”
虽然技术传播不可避免,但人为干预,能延长一段时间就延长一段时间。
可别到时候闹哄哄上场,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先生放心,备理会的。”
虽然图纸有了,但毕竟此物新鲜。
能工巧匠从零开始打造,也是需要时间的。
正聊时,桃红已将金印紫绶取来。
刘备即让李翊戴上。
李翊无奈相从,将紫绶环在腰间。
又将金印放在案上,道:
“主公觉得如何?”
刘备绕着李翊转了一圈,反复打量。
旋即拍手感叹道:
“诶呀呀!”
“先生一身风华,有如扶桑初日升。”
“美哉,美哉!”
老刘的私下爱好就是穿美衣服。
李翊本就身形修长,穿着鹤氅,配上紫绶,更显贵气。
李翊暗想老刘自己也配有紫绶。
他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模特了,拿来作自我参考了吧?
果然,刘备在打量完李翊之后,竟真的自己也束了束紫带,似非要弄整好不可。
李翊有些无奈,只好暂时跟老刘当外衣模特了。
忽然,一名下人来报,曹使求见。
“曹操的使者?”
刘备正在整衣冠,闻得此言,倏地眉头一皱。
又将目光看向李翊,李翊道:
“且去看看再说。”
刘备从其言,与李翊一同去了驿馆,接见曹使。
曹使直接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说明了曹操已经屯兵淯水,打算出兵南阳,攻打张绣的事了。
刘备颔首,又问曹使还有没有别的事。
曹使答没有。
刘备便命人将曹使请下去,好酒好肉好生招待。
旋即又回头问李翊道:
“曹操专程派人来,就是为了告知我他将用兵宛城,何也?”
刘备暗想曹操应该不会这么尊重自己,打个仗还专门知会自己一声。
李翊说道:
“必是曹操知我等与刘表有来往,担心我等插手南阳事务。”
“彼大军出征,若我等使君攻其兖州。”
“则曹操腹背受敌,不得不撤军,重蹈昔日伐徐州之覆辙。”
刘备似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也难怪,曹操之前已经被偷袭过兖州一次了。
当时他是东征,现在往西南方向打,也怕徐州背后给他来这么一刀。
“军师如何看?”
刘备问。
李翊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
“刘表纳张绣于南阳,用作荆州荫蔽。”
“本就威胁到了颍川,曹操对南阳用兵,是在情理之中。”
“这件事,不在乎我徐州态度,而在乎主公你的态度。”
我?
刘备一挑眉,问军师这话何意。
“刘表与我等互有贸易往来,明面上仍算是盟友。”
“而曹操也与我等有盟约,相约将来共抗袁绍南下。”
“如今曹操对刘表用兵,主公认为是曹操对徐州重要,还是刘表对徐州重要?”
李翊循循善诱,向刘备发问。
刘备沉吟半晌,转而看向李翊笑道:
“先生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问我?”
李翊却道,“翊愿闻主公心中之所想。”
刘备背着手,正色说道:
“曹操与我同处河南,据守黄河。”
“若按军师此前分析,袁绍不出两年,便要对南方用兵。”
“以我徐州之力,断难独自抵挡河北大军。”
“而曹孟德不甘于袁绍之下,肯定会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
“此可以为引援之力。”
微微一顿,又将话题转到刘表身上。
“刘景升虽坐拥荆州,带甲十万,战船上千。”
“然其始终不愿发兵对外,今招张绣于南阳,便是佐证。”
“若是将来袁绍用兵南下,备断言刘景升会坐山观虎斗,断不会与我徐州同仇敌忾。”
“所以是曹司空,还是刘荆州,备想答案已不言而喻。”
刘备接着分析道:
“备以为,在这件事上,我徐州的态度,最好就是不插手此事。”
“任其两家自行解决便好。”
在刘备看来,曹操是将来对抗袁绍的重要盟友。
他们刚刚联手击败了袁术,证明了两家合作的可能性。
将来面对更加强大的袁绍,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都不能缺少对方的力量。
至于刘表,刘备与荆州互通贸易。
本来也没什么大的矛盾,也犯不着在这件事上去得罪他。
所以直接置身于外,是刘备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知军师以为如何?”
刘备又问李翊的意见。
李翊此刻却并未马上作答,反而沉思了许久。
迟迟未对此作出答复。
刘备感动有些奇怪,军师平日做事一向果决。
怎么在这件看起来最好解决的事上,反而踌躇不定?
“莫非军师有不同意见?”
刘备试探着问。
李翊摇了摇头,“不,主公适才分析的利害关系,翊认为并无不妥。”
这……
刘备更加感到诧怪,继续追问道:
“既然军师对此,并无意见。”
“那即招那名曹使过来,告知其我徐州态度。”
“军师看是如何?”
刘备相信,
曹操派使者来徐州,最想要的态度,也就是徐州不会插手此事。
而刘备也确实打算这样做。
“不!!”
李翊出声打断刘备的决定,终于开口道:
“翊以为我等不应该在此事上,持观望态度。”
“军师这话是何意?”
刘备一愣,心中扬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曹操兵进淯水,攻打张绣。”
“我们应当支持他。”
嘶……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对李翊这个决定安排感到无比的吃惊。
“军师希望我徐州出兵,插手此次南阳战事?”
刘备也算了解李翊的了,他的诸多安排,刘备都能够理解。
但唯独这个安排,刘备理解不了。
南阳远在荆州,他徐州派兵过去,得耗费多少钱粮。
从中又能得到多少好处?
李翊作为大战略家,又怎会提出如此弊大于利的建议?
……
(本章完)
第156章 秦晋未谐吴越斗,婚姻惹出甲兵来
第156章 秦晋未谐吴越斗,婚姻惹出甲兵来
李翊反对刘备在曹操出兵南阳这件事上,持观望态度。
这令刘备不能理解。
他们刚刚打完袁术,徐州疲敝,实在不宜再起兵戈。
因为真实的古代战争,它不是地图填色游戏,只要打下一个城池,那个城就真的属于你了。
你的实力就真的会马上翻倍。
就好比现在刘备要是跟曹操开战,即便抛开一切条件,假如说一年时间就真的能把曹操灭掉。
并吞并掉曹操的所有地盘。
那么刘备还剩一年,准备对抗袁绍的时间。
但刘备的实力却不见的在保持原有徐州的地盘,准备两年的时间强。
打下一个新的地盘,你唯一能马上得到的只有战略纵深。
想把它转化成自己的力量,需要费大量的时间。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军事上,残余势力要围剿。
内政上,行政管理要恢复,原有官吏要重新配置。
民生上,要统一配给物资,户籍要重新管控,生产需要恢复,基建要重新建设。
治安上,难民要安顿,武器要收缴,交通要恢复,不然都会引起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汉初三杰里面,刘邦会把萧何排在第一的原因。
原文叫,“萧何常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
“高祖曰:‘善,’,于是乃令何第一,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当时有很多人不服,认为萧何的功绩不如韩信、张良。
于是刘邦便回复说,“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
在刘邦看来,除了萧何外,其他人都是功狗。
现在老刘刚刚打下九江,为了消化这块富庶的地盘,需要费大量的时间。
将之从放血槽,转化为加血包。
所以这期间,老刘是不想起任何兵事,安心休养民生的。
更别提远在荆州的战事,补给线拉太长,损耗极大。
徐州从中根本得不到多大的好处。
“我并不是要主公,发兵南阳,支援曹操。”
李翊开口解释,“而是要声援曹操,支持他征讨张绣。”
“哦?军师此话是何意啊。”
刘备一挑眉,对李翊的这个安排更加不能理解。
其实他直接不插手此事,就基本等于是默许曹操攻打南阳了。
为什么还要专门声援他,多此一举?
非要说的话,声援曹操就是一个表态。
但这无疑会让荆州牧刘表的面子上不太好看。
毕竟张绣是刘表请来的外州客将,刘备又与刘表有明面上的友好关系。
何必非要把事做绝,得罪刘表呢?
直接持观望态度,曹操、刘表两家都不得罪不好吗?
“此事,翊亦是权衡许久,才做此决定。”
李翊皱着眉,耐心解释。
站在穿越者的角度上看,曹操征讨张绣的结果,可能会以失败告终。
那么,站在徐州的视角看。
徐州还有老刘,到底需要曹操在宛城之战得到一个怎样的战果?
曹操是将来对抗袁绍最为重要的盟友,他肯定不能死。
但是,假如未来真的打败了袁绍,两家同时瓜分河北之地。
那么毫无疑问,到时候曹刘两家就是天下间最为强大的两家诸侯。
这对老刘而言,无疑是击败一个强敌,又树立了一个新的强敌。
那么,如果能在宛城桃色事件中推波助澜,让它顺势发展。
使老曹一炮害三贤,便能在曹营中埋下一颗雷。
这其中,对曹营最重要的还是曹昂和典韦。
典韦对曹操而言,是一位樊哙级别的猛将。
李翊挺喜欢他的,但各为其主,当以国家大事为先,不能因私废公。
既然他不能为刘营所用,那就只能将之杀死。
只有尽全力杀死敌人,才是对敌人最大的尊重。
不过,
即便损失了典韦,对曹操而言,也无非就是营中少一位猛将罢了。
不至于说伤筋动骨,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真正对曹营有巨大影响的,还是曹昂。
他如果不死,毫无疑问是曹家未来的继承人。
而偏偏曹昂这人能力还很强。
曹昂二十岁就举孝廉,常年与曹操在外征战。
长期以来,有贤名,又有军功。
用曹丕自己的话说,就是,“家兄孝廉,自其分也。”
意思是如果曹昂在的话,自然继承这个位置的就是他。
除此之外,还有曹昂的身份。
只需记住一点,嫡长子这个身份在三国大于一切。
汉末时代,绝大部分士族都具有嫡长观念。
曹昂尊丁夫人为母,既是嫡子又是长子。
在曹昂面前,曹丕、曹植一律定义为庶出。
并且由于曹昂是嫡独子,所以曹家、夏侯家、丁家,三驾马车都会全力支持他的。
自然曹营之后也不会再有夺嫡之争,更不会有权力内耗了。
李翊在权衡完利弊之后,还是决定要埋下这颗雷。
因为曹家的夺嫡之争,至少要等个七八年后才会变得显著。
而要完全灭掉袁绍,及消弭掉他在北方的势力与影响力,至少也要个七八年的时间。
也就说,真正等到曹刘两家决裂的时候,李翊埋下的这颗雷差不多就会发力了。
曹家夺嫡斗争的激烈程度,并不比袁绍轻多少。
曹操都属于是钻了袁家内斗的空子,才击败了袁氏,统一北方。
曹丕一直是曹操的备胎。
像曹冲死时,曹丕宽慰曹操,曹操非但不领情,反而说道:
“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一语道破曹丕的备胎本质。
而后来曹操为了扶持曹植,打压曹丕,使得曹营党派分化严重。
到了晚年时,曹操最后又决定选曹丕,又开始大量铲除曹植的势力,为曹丕继位铺路。
中间曹营权力的内耗,政权的动荡,都是对曹营自身实力的削弱。
一个阵营,最需要的就是政权稳固,禁止内斗。
而曹昂的存活,就对曹营很关键了。
不过,
随着李翊的到来,历史线、时间线的变动,蝴蝶效应的影响。
曹操征讨张绣,还会不会触发一炮害三贤的桃色事件,需要打一个问号。
所以,为了保证此事的顺利。
李翊决定推波助澜,帮老曹一把。
曹操这个人就属于顺风局爱浪,容易骄傲自满。
历史上征讨张绣的他,不仅平定了兖州内乱,还进兵了豫州,迎了天子到许县去。
虽然这个位面的曹操,没有历史上优势那么大。
但他同样占据了豫州大量的土地,还与刘备联手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袁术,瓜分了他的淮南领土。
完全有骄傲自满的资格。
同时,
历史上的张绣是因为见着曹操势大,所以一开始才选择投降的。
曹操不战而胜,愈发骄纵,瞧不起张绣。
所以,
如果徐州能够声援曹操,支持他征讨张绣。
那不仅曹操会更加有信心,张绣那边见曹操还有徐州支持,就更要不战而降了。
这时候,不信曹操还会把张绣放在眼里,不把他逼反才怪。
“我徐州除了声援曹操之外,可以再资他一些钱粮。”
“一来表明我徐州态度,二来也助曹操战事顺利,三来两家亲善,方便将来共抗袁绍。”
李翊只说支持曹操是为了加强曹刘同盟,方便将来共抗袁绍。
至于暗中埋雷不说,是因为这种事件偶然性太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没有人能够百分百确定,这种事是不是一定触发,死的又是不是一定是那几个人。
只能够顺势而为。
况李翊也不希望曹操败得太惨,以免将来打袁绍时拖徐州后腿。
所以就只给些钱粮,帮他回口血。
刘备也认为袁绍目前是心头大患,曹操的力量不可或缺。
资他些钱粮也无妨,遂从李翊之言。
召曹使入见,言明徐州愿资助曹操些许钱粮,外带百十斤镔铁,以尽同盟之意。
曹使听后,大喜过望,他万没想到此次出使如此顺利。
原本曹操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要刘备和徐州保持中立,不要干扰他打南阳就行了。
结果徐州的反应喜人,刘备不仅支持曹操,还送钱送粮,真是大善人呐!
曹使连连谢恩,带着钱粮,欢欢喜喜的回颍川去了。
见了曹操,备言刘备的善言。
曹操闻言,亦是又惊又喜。
“刘备竟如此厚道?”
曹操捋着胡须,微一沉吟。
旋即喜出望外,对众人吩咐道:
“此天助我也!张绣旦日可破。”
“传我令,命淯水的夏侯惇即刻动身,攻打宛城。”
“我大军三路而行,随后便到!”
众将领命而去。
程昱出言谏道:
“听闻刘玄德与刘景升暗通款曲,互为贸易,今我大军攻刘表南阳。”
“刘备非但不插手,反而资我以钱粮,何也?”
曹操抚须笑道:
“仲德忒也多心,今袁绍势大,我两家合力抗袁,互为唇齿。”
“我欲先除西南之患,若不灭张绣,将来袁绍发兵,则南阳一路必为我掣肘。”
“若我掣肘于南阳,则刘备亦受我掣肘,不能相抗袁绍。”
“只有我两家合力,方能抵河北之兵。”
“今征张绣,刘备支援,又何见疑?”
微微一顿,又道:
“况我知刘备此人,素来厚道。”
“岂能在送我钱粮,声援我颍川之后,又发兵袭我兖州?”
“如此,岂不有失人心吗?”
曹操否决了程昱认为刘备是想麻痹自己,可能搞偷袭的想法。
在他看来,刘备既然在这件事上已经表明了态度,就没道理中途反悔。
假如真背刺了自己,把他逼急眼了,那就鱼死网破,真的投靠袁绍去了。
程昱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道:
“刘备固然厚道,但其军师李翊如何?”
“此人深有城府,颇具韬略,他会如此好心吗?”
曹操眯起眼睛,沉声说道:
“纵然是李子玉主张送我钱粮,也断不能是为了害我。”
程昱默然不能答,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你要征讨张绣,问徐州的态度。
徐州不仅支持你,还送给你钱粮。
你却说徐州不怀好意,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程昱只能是谏道:
“刘备终不为人之下,生平未尝得水。”
“今有李翊辅佐,是蛟龙遇雨,升腾九霄。”
“明公可切记要防备。”
曹操笑道:
“吾岂不知刘玄德之志?”
“此虎虽不能不除,却独不能如此除之。”
“方今正用英雄之时,不可为一人,而坏两家盟约。”
“若袁绍举大军渡黄河,凭我一家之力,能拒河北否?”
程昱答不能。
“那便是了。”
曹操拍了拍程昱的肩膀,正色说道,“河南之地,独我与刘备两家可以抗衡袁绍。”
“若在此期间,我两家相互内斗,反倒叫袁绍坐收渔翁之利。”
“到时候,袁绍只需将一路之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我河南之地尽数收入囊中。”
程昱陷入沉默,对曹操的这番理论无法辩驳。
袁绍的强大,是不言而喻的。
用史书的原话讲,就是,
——“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
尤其冀州号称九州之首,这个说法来源于夏朝。
夏朝大禹治水,就是从冀州开始的。
其物产之丰富、人口之稠密、兵源之充足,都堪称是天下之最。
别说刘备没有信心,就是曹操自己此刻都没信心敢跟袁绍打。
曹操原本是想着灭了刘备,一统徐州,然后定豫州,收关中。
统一整个河南之后,再发育几年,然后才和老大哥决裂。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灭不了刘备,刘备短时间也灭不了他。
而时间又不等人。
那就只能是两家合作,一起对抗袁绍了。
随后,
曹操亲自提兵,点齐猛将,以及重点培养的继承人曹昂,出征宛城。
……
却说,宛城守将乃是凉州武威人张绣。
自其叔父张济死后,他便接管了他的部队,并接受了刘表抛来的橄榄枝。
带着部队,屯于宛城。
早有探马将曹操领兵来犯之消息,报与张绣。
言说曹军先锋大将夏侯惇,已领兵至淯水下寨,而曹操大军不日便要到。
淯水离宛城不远,形势不可不谓危急。
张绣闻言大惊,急召贾诩过来商议。
“文和先生,当初先生劝我接收刘表招揽。”
“今方至宛城,曹操便领兵来犯。”
“以我手中人马,可挡曹操大军否?”
张绣与贾诩的关系是非常好的。
贾诩此前依附于段煨,但段煨对他颇有猜忌。
因此贾诩为了自保,才来转头他的武威老乡张绣。
而张绣对贾诩的到来是非常高兴和兴奋的,专门进行了“子孙礼”。
出于对贾诩的尊重,张绣第一时间征询了贾诩的意见。
贾诩正色分析道:
“曹操善于用兵,帐下文臣武将,又都能征惯战。”
“今亲举大军临淯水,分三路而来,足见其势之大,不可与敌。”
微微一顿,又蹙眉道:
“听闻此次出征,徐州刘备还特资以曹操钱粮,可见徐州与曹操关系密切。”
“结合去岁两家共伐袁术来看,曹刘两家的确缔有盟约。”
“袁公路四世三公,虎踞淮南,兵精粮足,亦为曹刘两家所破。”
“今将军收拢残兵,依附刘表本为权宜之计。”
“刘景升纳将军于南阳,无非是想让将军替他看守北方门户而已。”
“将军又何必当真为刘景升卖命?”
张绣一时默然,贾诩说的对,他依附于刘表,本就是暂求个安身之处罢了。
刘表想拿他当枪使,替他守门,哪有这般美事。
“那依文和先生之意,我当如何?”
张绣问。
贾诩抚须道:
“今令叔已故,刘表之军又不足为靠。”
“依在下看,莫如举众投降。”
什么!?
张绣陡然惊起,大声道:
“难道先生是要我,到曹操帐下,去做一个低眉顺眼的败军之将?”
贾诩摇了摇头,示意张绣冷静。
张绣亦觉失礼,重新坐下,缓和语气说道:
“先生如有良策教我,烦请明言相告。”
贾诩一挑眉,循循善诱,问道:
“今天下崩坏,群雄并起。”
“将军以骁武起于凉州,欲面天下以求何物?”
这……
张绣被贾诩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他与吕布一样,都起于边境。
而边境武夫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缺乏政治目标。
吕布缺乏政治目标,没有人提醒他。
张绣同样缺乏政治目标,但是贾诩此刻给他点破了。
“乱世之中,谁又能够自保呢?”
张绣叹一口气,“我自幼习武,只求将来能为国效力,若能拜将封侯,荣妻荫子,诚为幸事。”
“奈何今朝纲崩坏,王业偏安,吾亦不知该去往何处。”
“只求能得一安歇之地便好。”
张绣道明了自己的政治目标,他想拜将封侯,但是没这个机会。
今天下诸侯互相共伐,他只求在混战之中保全其身便好。
善……
贾诩一颔首,有条不紊地为张绣分析道:
“今袁本初龙骧虎步,雄踞河北,有一统天下之势。”
“曹司空与刘将军虎踞河南,有相抗河北之势。”
“荆州刘表有名无实,好谋无断,无能为也。”
“益州刘璋乃守户之犬,诚难为大事。”
“若将军想要自保,就得在袁、曹、刘三家中择选其一。”
“然袁绍势大,将军若投之,必不能为其重用。”
“且河北距南阳离得远,若南阳有急,袁绍必不能救。”
“而曹司空治所颍川毗邻南阳,他此次发兵,只为解除西南之患。”
贾诩站起身来,走到张绣跟前。
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向他献策道:
“我等可举众向曹操投诚,然后秘使人联络徐州刘备,向他示好。”
“在曹操、刘备之间,两边下注。”
“刘备面上虽为曹操盟友,但此盟约非是牢固不可破。”
“若能在曹操西南安置一势力,刘备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到时候徐州从中干预,我等便能够保全南阳之地。”
“而曹操既已收降我众,又碍于曹刘同盟之宜,断不会为此撕破脸皮。”
贾诩说着,伸手向张绣比了个三根手指头,笑道:
“诚如是,曹操可解除西南之患,刘备可收一附庸,刘表并未损失南阳之地。”
“三家都不得罪。”
“而将军,也能保全部众,安心屯于宛城。”
“此所谓,乱世立生之道也。”
贾诩本就是一个自保高手,张绣势力弱小。
被诸多诸侯包围在一起,要想自保的话,就必须左右逢源,远交近攻。
这也是小国的安身处世之道。
张绣闻言大喜,上前执贾诩手,感激说道:
“文和先生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既如此,我先遣使至徐州,拜见刘将军。”
贾诩颔首,“既如此,须要快。”
“在刘备插手此事之前,将军切要忍耐,不可为一时之气而乱了大事。”
张绣连连点头,让贾诩放心。
……
话分两头,
却说曹操领兵赶至淯水,与夏侯惇会军一处。
他身边跟着曹昂。此子孝顺忠谨,能征惯战,曹操走到哪都把他带在身边。
早已将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这日,曹操领着曹昂行军于一处树林。
见着一颗大树壮于林中,乃停步问道:
“昂儿,汝且说此树若长为这般茁壮,需费多少年月?”
曹昂正色答,“少说百年。”
曹操又问,“那么砍倒它须要多久?”
曹昂弯唇笑道,“依孩儿看,半个时辰足矣。”
曹操蹙眉,沉声慨叹道:
“是也,百年经营,顷刻间便能化为乌有,世事就是如此。”
“创业难,守业更难,昂儿须知吾能有今日,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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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颔首,拱手道:
“父亲教诲,孩儿谨记。”
正说间,夏侯惇催马来报。
“主公!宛城那边传来消息,张绣愿举城向我军投降!”
曹操闻言大喜,放声笑道:
“……哈哈哈,此天助我也!”
“我大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顺吾者生,逆吾者死,张绣知此理,故不战而降也!”
曹操本就自信乐观。
这两年的扩张速度的确很快。
不仅平定了兖州内乱,还占领了豫州大量土地。
前不久又与刘备联手迎奉了天子王驾,封三公之位。
灭袁术,侵淮南之土。
曹操正是志得意满之际,出征张绣前,本就信心十足。
又得了徐州刘备的支持,送了些钱粮过来。
这种顺风局,曹操真不知道该怎么输。
“传吾令,全军速速进发宛城!”
一声令下,大军拔营,进发宛城。
张绣领着手下人,亲自出城迎接曹操。
曹操领军赶到,张绣手捧印绶,躬身敬道:
“建忠将军、宣威侯张绣,见过曹司空。”
张绣虽然向曹操投诚,但又刻意将自己的官位、爵位喊出来。
这都是他此前跟随叔叔张济在长安时,博得的官位,是朝廷敕封的。
言外之意,自是希望曹操能够稍微尊重一下自己。
自己好歹也是汉廷宣威侯,不要让自己在手下人面前太过难堪。
而曹操闻言,面色虽然如常,然心中实怒。
暗道一败军之将,怎敢在吾面前摆谱?
只扬鞭一指,淡淡道:
“可将印绶拿下。”
话落,下人从张绣手中取过印绶。
张绣未及反应,曹操的话语还在继续。
“张将军可在前头牵马引路。”
“什么……我……?”
张绣一愣,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曹操。
正要出声拒绝,却被身旁的贾诩抓住衣袂,冲他凝眸摇了摇头。
张绣握紧成拳,强忍心中屈辱,上前执起马辔,走在前头带路。
曹操大笑,挥手引诸将士入城。
曹兵将士无不趾高气昂,昂首走路,正眼也不看宛城守兵。
众士兵见此,无不咬牙切齿。
有士卒只恨得牙痒痒:
“曹兵如此傲慢,视我凉州无健儿耶?”
另有士卒无奈劝道:
“今将军既已向曹操投诚,我等只管应下便是。”
那士卒忿忿道:
“似这般屈辱受降,某情愿与曹兵战死!”
一时间,这种郁闷愤怒的情绪,很快传遍了宛城全军。
曹操入宛城后,只引本部部曲,入驻宛城。
其余大军则分屯于城外,寨栅联络十余里。
一住数日,曹操每日饮酒作乐,只觉乏味。
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遂环顾左右说道,“此城中可有妓女否?”
曹操之子侄曹安民当即理解其意,乃俯于曹操身前,低声说道:
“昨晚小侄窥见馆舍之侧,有一妇人,生得十分美丽。”
“问之,乃张绣亡叔张济之遗孀。”
哦?
曹操一挑眉,又问,“果真十分美丽?”
“颇有韵味。”曹安民信誓旦旦答。
“善!”
曹操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浅笑,“汝可带五十甲士,与我取来。”
侍卫典韦在一旁说道:
“主公,张济乃张绣之叔,新近辞世。”
“若冒然纳之,恐怕……”
曹操闻言大笑:
“张绣如何,一个败军之将,赶马引路之徒。”
“也配发怒?敢对吾有所不满乎?”
“安民可速去,与我将人取来。”
曹安民领命,即带人闯入馆舍。
曹兵跋扈,众人皆不敢拦,任由曹安民将人带走。
曹操见着取来之妇,果然美丽丰腴,遂问其名讳。
妇人自报了家门,乃张济遗孀邹氏也。
曹操眯起眼睛看她,又问道,“夫人识我否?”
邹氏欠身答,“久闻曹司空威名,今夕幸得瞻拜。”
曹操又是一笑,故作威势道:
“吾为夫人之故,才肯纳降张绣。”
“若不然,张氏灭族矣。”
邹氏畏惧曹操威势,只得再拜,“实感将军再生之恩。”
曹操见邹氏性子柔顺,更加欢喜。
“今日得见夫人,乃天幸也。”
话落,上前执住邹氏之手,道:
“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若得顺从,之后带汝还许,安享富贵,何如?”
邹氏喏喏道:
“妾能侍奉将军,乃三生有幸。”
“只是久住城中,妾侄必然生疑,也恐外人议论。”
曹操哈哈笑道:
“夫人所言有理,明日我便与夫人同去城外寨中安住。”
“今晚且留宿在此,何如?”
邹氏只得应声而从命。
曹操命人将邹氏请入屋内,正要屏退下人。
曹安民上前提醒曹操道:
“今纳邹氏,张绣必然怀恨于心。”
“虽然如此,也得防备。”
曹操此刻急等着做事,有些不耐烦道:
“那安民有何建议?”
曹安民说道:
“我闻张绣麾下有一健将,名曰胡车儿。”
“此人力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世之异人也。”
“勇贯张绣之军,其人贪财。”
“何不赐其黄金,将之收买,用为爪牙,也好防备张绣。”
曹操闻言一顿,将心中欲火强行摁下。
“吾亦久闻胡车儿之勇,若能用之,再好不过。”
没错,演义里胡车儿盗戟的故事是虚构的。
历史上的曹操确实是看上了胡车儿之勇,打算将之收买。
毕竟睡他人之妻,用他人之人,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安民之言甚善,此事亦交由你去办。”
“可赐其黄金百两,言吾相敬之意。”
喏……
曹安民领命而去。
曹操则咧嘴大笑,入了卧房。
不表。
很快,邹氏被接到曹营中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张绣耳朵里。
张绣闻言大怒,“曹贼欺吾太甚也!”
遂拔剑,欲找曹操理论。
贾诩赶忙将之拦住,连连劝道: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
张绣怒道:
“难道先生要吾甘受此奇耻大辱不成?”
“有人淫辱婶娘,汝能无动于衷乎?”
“先生此前劝我暂时依附曹贼,此贼却视我为无物!”
贾诩劝道:
“派去徐州的使者尚未归还,将军切要忍一时之忿。”
张绣咬牙恨道: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刘备身上,倒不如叫那曹贼见识见识我凉州儿郎,不是好欺负的!”
正说间,又有密探来报。
“禀将军,有人看到曹营中人,暗送黄金于胡车儿。”
“什么?”
张绣尚未从婶娘被淫辱的事件中回过神来,又听到曹操竟暗自收买他军中大将。
“先生,你听见了吗!”
张绣怒不可遏,嘶声大吼:
“曹贼淫我婶娘,贿我大将,如此防我辱我,我岂能无动于衷!”
贾诩闻言,亦忍不住叹一口气。
对曹操此举颇为失望。
张绣见贾诩默然不答,遂起身道:
“此事先生休管,我自去找曹操拼命去!”
说罢,便要命人点兵点将,攻打曹营。
贾诩慌忙将张绣拦住,劝道:
“如今曹操移居城外寨中,又有猛将典韦中军宿卫。”
“他人非奉呼唤不许入内,如此里外不同,防范严密。”
“倘若莽撞,后果不堪设想。”
张绣便道:
“先生既如此说,定然有计教我。”
“绣洗耳恭听。”
贾诩乃唤张绣至近前,低声向他授予密计。
张绣听罢连连点头,欣然从之。
……
次日。
张绣亲自出城外,来到曹操大营,请求见曹操。
曹操每日忙着与邹氏行周公之礼,又恐为张绣撞破此事,遂不欲见他。
命人回绝了张绣的请见。
然张绣却道:
“曹公既不愿见我,可将我之来意说与曹公听。”
“我欲将大军驻于山上,恳请曹公应允。”
下人将张绣的意思告诉曹操。
曹操巴不得张绣离得远远的,欣然同意。
随后,张绣又恳求曹操道:
“我军车辆太少,物资装备难以运输。”
“可否将物资装备都穿戴在士兵身上?”
张绣言语近乎乞求。
此时曹操正志得意满,并未想太多,看张绣态度如此卑微,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张绣连连顿首谢恩。
随后,张绣找到贾诩,说道:
“果不出先生所料,曹操竟真同意我军士兵披甲上山。”
“接下来,该怎么做?”
贾诩道:
“预先备好弓箭,甲兵,告示各寨。”
“准备好后,即刻攻打曹营。”
张绣从其言,是夜于二更时分,率军杀入曹营,天价放起火来。
曹操此时正于帐中与邹氏寻欢作乐,忽听帐外人喊马嘶。
赶忙下床穿衣,命人探查。
士卒回报说张绣谋反。
曹操未及反应,忽见得四下里火起,急唤典韦入帐。
典韦冲曹操拜道:
“主公,张绣带兵杀进来了!”
曹操大惊,当即在典韦护送下出了营帐。
只听得金鼓喊杀之声,凉州之兵已经杀到。
凉州之兵大是骁勇,由于准备充足,杀了曹兵一个措手不及。
兼之这几日凉州之兵备受曹兵之气,寻思报仇,是以个个悍不畏死。
曹兵一时不能挡,被凉州军杀散。
典韦急掣歩舞戟,拦住去路,冲曹操大喊:
“主公可速去,此处有吾挡之!”
说话间,曹昂、曹安民已经赶到。
“父亲,孩儿将您的绝影马带来了,可速速上马!”
曹昂高声大呼,招呼曹操上马。
曹操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在儿子、侄子两人的拥护下,匆匆上马。
那边张绣高声大喊:
“休要走了曹贼!”
无数凉州军马,各抵长枪,抢入寨来。
典韦暴喝一声,突入阵中,挥动双戟,乱砍乱杀。
一连砍死二十余人,奋力打退追赶的骑兵编队。
骑兵方退,步军又到。
两边枪如苇列,一拥刺向典韦。
典韦抖擞精神,奋力厮杀,遂披枪伤数十处,兀自死战。
众凉州军这才畏惧典韦之勇,不再敢上前接战。
于是,军中将领即命人远远以弓箭射之。
一时间,箭如骤雨。
典韦将双戟舞得密不透风,箭矢一时伤他不得。
一轮箭罢,二轮箭骤至。
冷不防一支箭矢正中典韦肩胛骨,典韦吃痛,臂膀少力。
只这一瞬犹豫,腹部又挨了两箭。
然后,便是三箭、四箭、五箭……
无数箭矢射在典韦身上,典韦大叫数声,仍旧立在原处,血流满地。
众凉州兵见典韦杀不死,无不骇然,不敢上前
唯张绣提剑赶来,走至近前,观之。
典韦虽双目圆睁,屹立不倒,然已死了半晌,早没了气息。
遂一剑将之砍倒在地,回首冲诸军士喊道:
“典韦已死,速杀曹贼!”
凉州军士气大振,纷纷从典韦尸首上踏过去,追赶曹操。
那边曹操得典韦挡住寨们,在子侄的护送下得以上马奔逃。
凉州精骑,多骑大宛良马,很快赶上。
虽是黑夜,只拈弓搭箭,寻声射去。
曹安民所乘之马最劣,走在后头,为羽箭所中。
马儿吃痛,将曹安民摔落下来。
步军赶上,就地将曹安民砍为肉泥。
骑兵接着追赶,连连放箭。
曹操右臂挨了一箭,马儿亦中了三箭。
亏得这是绝影良驹,熬得痛,走得快,负痛奔逃。
刚刚赶至清河水边,曹操大呼一声,纵马掠过河岸。
不想被凉州军一箭射中马眼,绝影哀鸣一声,扑倒在地。
连同曹操一并摔落于马下。
曹昂见此,慌忙下马将曹操救起,道:
“父亲快上马!”
说着,扶着曹操上了自己的马。
这时,又是一箭射来。
正中曹昂后心。
“昂儿!”
曹操见曹昂中箭,惊声大吼。
曹昂强忍痛楚,用尽全身力气,拍打马臀,将之驱走。
背后箭雨赶至,将曹昂乱箭射死。
曹操上马急奔,正碰上夏侯惇的军马。
夏侯惇忙道:
“吾闻寨中有变,特来救应。”
曹操长舒一口气,总算得以走脱。
赶忙命夏侯惇,带军回去救典韦、曹昂、曹安民。
夏侯惇急忙会合诸将,收集残兵,赶回去救援。
经过一夜拼杀,总算抢回了典韦、曹昂、曹安民三人的尸首。
只是三人俱已身死,无一人生还。
夏侯惇倍感痛心,犹豫一下,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曹操。
“唔!!!”
曹操闻得三人俱死,只觉两眼一黑,头疼难当。
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众将士急忙将之救起,带回营中。
不表。
……
“好棋!”
徐州下邳,刘备难得偷闲,正与李翊对弈。
“军师这步棋走得好啊,一连吃我三枚棋子。”
“此局备可真不知该如何破解了。”
刘备望着棋盘上的死局,眉头紧皱,想不出破解之法来。
李翊弯唇笑道:
“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用兵之道,亦是如此,”
“大凡用兵,若敌人不误,则我师安能克哉?”
“譬如弈棋,两敌均焉,一着或失,竟莫能救。”
“是古今胜败,率由一误而已,况多失者乎!”
刘备慨叹道:
“……是啊。”
“失误一次,便容易满盘皆输,何况一连失误数次。”
“军师之金玉良言,备谨受教。”
旋即又看了眼窗外景色,见落霞与孤鹜齐飞,不觉心生感慨。
站起身来,叹道:
“不知为何,备今日心情意外的很好。”
李翊亦起身,走至刘备身前,与他同赏美景。
“……兴许有好事发生呢。”
刘备正要说世间哪来这么多好事。
忽有人报,宛城使者求见。
……
(本章完)
第157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士可挡百万兵
第157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士可挡百万兵
却说刘备与李翊正交谈之际,忽有人报宛城使者来到。
刘备一奇,“既是宛城使者,必是张绣之人,却来见我作何?”
李翊说道,“必为求援。”
刘备一颔首,此前他送曹操钱粮,已经表明了自己徐州的态度。
张绣怎么还敢来徐州找自己求援?
他难道真的会觉得自己的战略价值,能比曹操还高吗?
“既是远使,主公不妨拨冗一见,看他有何话说。”
李翊在旁侧建议。
刘备欣然从之,自去驿馆接见宛使。
宛使此次出使徐州,送来了几匹凉州特产的西凉骏马。
一面又向刘备表达张绣的敬意。
刘备开门见山道:
“张将军之美意,备已明了,有何话言,尊使直说无妨。”
宛使答道:
“吾主闻玄德公仁义著于四海,且宽仁待物,礼贤下士,能够容人。”
“故愿举城向玄德公投降。”
哦?
刘备一挑眉,对张绣此举颇感诧异。
“我却听闻汝主已经举城降了曹司空,缘何又来向吾投诚?”
此时徐州收到最新消息,只是张绣已经举城投了曹操。
两军已经交战的消息,尚未传回。
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名宛使自是也不知宛城已经发生了变故,只是仍旧按照贾诩先生之计,向刘备说道:
“曹操势大,吾主降曹实乃权宜之计。”
“吾主真正敬畏之人,唯有刘将军,非是曹阿瞒。”
李翊在一旁笑道:
“此一言,可是在曹操面前,也是这般说的?”
话外之意,只是讽刺宛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那名宛使面色一变,但仍旧强作镇定,正色说道:
“先生此言差矣,曹操专横跋扈,兵势又急,我等才不得不暂时委身于他。”
“然吾心中实敬刘将军,故遣我来,交好徐州。”
刘备眼眸翕动,旋即淡淡道:
“张将军之意,备晓得了,尊使可先至驿馆下休息。”
“备也会备好回礼,劳烦尊使一并带回宛城去。”
宛使大喜,连连道谢。
随后被仆从带下去歇息了。
“先生觉得张绣远来交好我徐州,究竟是为何?”
待宛使走后,屋内已只剩刘备与李翊两人。
刘备这才来找李翊解惑。
李翊分析道:
“今北方乃一超二强,袁绍势力最强,公与曹操次之。”
“张绣势力弱小,却处在诸强权之间。”
“若要乱世自保,明哲保身,就得左右逢源,远交近攻。”
“彼若投袁绍,河北强大,袁绍必不重之。”
“若投曹操,颍川毗邻南阳,必受其挟制掣肘。”
“所以张绣便想到了徐州,徐州若能钳制曹操。”
“张绣便能保全部众,仍旧立雄于南阳,而不必为曹操所收。”
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寄人篱下,做一低眉顺眼的败军之将呢?
刘备颔首,暗自佩服张绣这一左右逢源之策。
“那依军师之见,张绣我是收还是不收?”
李翊笑道:
“彼主动来投,岂有不收之理?”
“那曹操那边……”
刘备也得顾及盟约,要是曹操知道他刚收下的张绣,被自己挖了墙根,不得气得跳脚啊。
“南阳张绣,不过是芥藓之疾,何足为患?”
李翊眉目静如山,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当今河南大敌,还是河北袁绍。”
“曹操征讨张绣,无非是想解除西南之患。”
“今我等可出面保齐部众,由我等出面作保,料张绣不可妄动。”
言外之意,徐州方面愿意出来为张绣作保。
只要他不攻打曹操,徐州就愿意维护他在南阳的统治。
若是他敢攻打曹操,那徐州就会联合曹操一起,将之灭掉。
“若真教曹操收了张绣部众,于我等而言并非好事。”
毕竟张绣的部众可是出身于凉州军团,汉末最能打的军团之一。
“可若能引张绣之兵,与我等合力对抗袁绍,岂非一举两得吗?”
李翊提出自己的主张,就是让张绣以独立诸侯的身份,把他拉进曹刘的抗袁同盟里面去。
而不是让他作为谁的附庸。
毕竟张绣即便真愿意成为徐州附庸,徐州也没办法遥控远在南阳的飞地。
那还不如让他保持独立,与曹刘两家合力抗袁。
张绣及他的部众是很能打的。
在许多评书之中,张绣都被冠以“北地枪王”的称号,武力值常年在90以上。
并入选了民间的二十四名将,位列勇冠三军的颜良文丑之前。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场宛城之战。
真实的宛城之战,虽然没有演义里那么戏剧性,但却更具传奇色彩。
张绣以少胜多,不仅击杀了曹操大将典韦,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
除此之外,曹操的次子,年仅十岁的曹丕也都差点儿死在宛城之中。
经此一战,曹操再也不敢轻视张绣和他的部队。
所以后面张绣投靠他时,他是非常高兴的。
不仅拜了张绣为扬武将军,还跟张绣联姻,让儿子曹均娶了张绣的女儿。
另一个佐证张绣能打的证据,则是来源于贾诩的评价。
贾诩给张绣的评价是:
“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
“诸将虽勇,亦非将军敌。”
也就是说,在贾诩看来,张绣虽然没有曹操能打。
但曹操手下的武将,却也不是张绣的对手。
按照贾诩的这个观点,就是曹操大于张绣大于曹营将领。
张绣能打的原因有很多,他虽然与吕布都是边地武夫,但他更加老实,对贾诩基本上是言听计从。
偏偏贾诩还是个ssr,张绣听他的就吃不了亏。
除此之外,张绣的部众非常能打,他们虽然是凉州集团。
跑到荆州去,看上去是背井离乡。
但张绣是西凉贵族,他是可以不断从老家武威补充骑士和马匹的。
就跟臧霸从老家泰山郡,补充泰山兵一样。
宛城连通关中,从长安到宛城,走武关道,是通着的。
等于说,
张绣在宛城,一面拿着刘表给他的钱粮,一面从老家武威补充士兵。
生活可以说是过得相当滋润。
所以说“北地枭雄,乱世不败”是有原因的。
历史上,袁曹大战之时,张绣在河北也是,“力战有功”。
被曹操升为了破羌将军,赠食邑两千户。
如果仅仅只是把张绣当成一个雇佣军,或者打手。
那他在抗袁同盟里面是非常有价值的。
刘备采纳了李翊的建议,急召宛使来前,表明徐州愿为宛城作保。
保证张绣的政权独立。
前提条件是张绣得参加曹刘的抗袁同盟,并且不得背刺曹操。
否则曹刘两家将联手将之从地图上抹去。
宛使既得了刘备的保证,欢欢喜喜辞别。
刘备再将之送出徐州后,心中却仍有些不安。
“曹操既收降张绣,未知我等能否来得及,在曹操收起部众之前,保住张绣。”
刘备担心等自己的使者到时,曹操那边已经收编了张绣的部队了。
李翊却道:
“曹操恃强而骄,轻视不战而降之辈。”
“若以傲而凌宛,未知张绣是否仍会忠于曹操。”
刘备微微一惊,问道:
“军师之言,莫非张绣敢反叛曹操不成?”
“未可知也。”
李翊笑着答,他也不能保证这种事是不是百分百发生。
就看曹操经历了这么多后,有没有改进了。
“兽穷则啮的道理,主公不会不知。”
刘备一愣,旋即笑道:
“兽穷则啮,若是猛兽倒还罢了。”
“稚兽齿嫩,啮之无关痛痒。”
“曹操纵横疆场多年,三军之中立威颇深。”
“张绣纵有勇力,也绝非曹操敌手。”
李翊弯唇一笑,也不与刘备争辩。
“既如此,我等只管等候宛城那边的消息便好。”
又过一日。
宛城的战报传回。
近卫许褚,急匆匆地将战报带回给刘备、李翊二人。
果不出军师所料。
张绣用贾诩之计,披甲穿过曹操营屯,然后突然发起进攻。
曹军没有防备,而败逃回了淯水。
刘备大惊道:“又被军师言中了!”
他万没想到,曹操竟真的会败给张绣。
而李翊其实心中也颇为感慨,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纵有谋略,也断不能左右时局。
曹操有此一败,败给是他自己。
“主公,不知我军接下来该如何做?”
许褚问刘备道。
看着许褚,李翊暗想曹老板失去了贴身保镖典韦,又少了一个“吾之樊哙”。
之后怕是会更加被动。
可别小看贴身保镖,要是没有许褚,历史上的曹操还真不知道死好几次了。
像著名的渭水避箭。
许褚护送曹操登船,用马鞍遮掩曹操。
当时渭水上,箭如雨下,船工被流矢射中而死。
全靠许褚一手持马鞍护住曹操,一手划船,才把船撑到了北岸登陆。
马超这才悻悻而归,使曹操幸免于难。
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许褚比起典韦真的要更加心细。
他俩虽然都是保镖,但是护驾的风格明显不同。
典韦是留下来守门断后,让主公先走。
许褚则是一路跟随曹操,贴身护卫,主公在哪我在哪。
除这件事外,其实还有一个许褚杀曹操近侍的事件。
当时官渡之战爆发,袁绍的情报系统大发神威,居然成功策反了曹操的亲信之人徐他。
徐他等人专门挑许褚休息,不在曹操身边的时候下手。
结果许褚是个工作狂,一休息就感觉心里不踏实。
所以也没休息多久,就返回工作岗位了。
正好撞见徐他等人,许褚察觉到几人神色不对,当即出手斩杀了徐他等人。
曹操也因此更加亲近和信任许褚,出入都不离左右。
现在曹操没了典韦,又没能收服许褚。
之后更方便李翊大做文章了。
刘备又询问李翊,现在该怎么做。
“计划不变,仍旧招降张绣,拉他进抗袁同盟里来。”
李翊正色分析道。
曹操为张绣所败,这下也不敢再轻视张绣了。
曹操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张绣的能力,又有刘备从中斡旋,给他台阶下。
不然,历史上曹操也不可能放下私仇,接收张绣的投诚。
“此外,曹操此次兵败,损兵折将丧子。”
“出于同盟之宜,我等应该派人前去慰问,送些钱粮过去。”
刘备颔首,“备亦有此意。”
曹操败给张绣,还败的那么惨,属实令刘备没有想到。
出于同情,以及盟友的关系,老刘也确实打算送些钱粮过去。
毕竟政治人物嘛,讲的就是一个脸面。
“我让孙乾,带上粮秣,送去许县。”
“顺带吊唁其子侄。”
说到这儿,刘备不禁也叹了口气。
“可惜了曹子脩,我闻这少年二十举孝廉,平日跟在曹孟德身边,能征惯战,颇有军功。”
“今殁于宛城,委实令人惋惜。”
一面却又暗想,他刘备将来生的儿子,可千万不能输给曹操。
很快孙乾到来,刘备向他说明此事。
孙乾欣然领命,府库里的钱粮礼品也已经备好。
孙乾正欲向刘备请辞,忽的被李翊拦住。
“公祐此去,可再向曹公传达一事。”
孙乾停住脚步,躬身问:
“不知先生欲让在下传达何事?”
“此去除吊唁之外,公祐可让曹公来陈地议事,届时我与主公都会过去。”
孙乾喏喏称是,领命而退。
走后,刘备问李翊道:
“先生此举,又是为何?”
“只是为了商议对付袁绍事宜。”
李翊解释道。
现在袁绍是心腹大患,曹刘两家既然同盟,为了方便交流,商议具体的合作计划。
肯定是要见面的。
但在哪里见面好呢?
去曹操的地盘不妥,到徐州曹操肯定不愿来。
思来想去,还能有比朝廷更好的地方吗?
现在的汉室朝廷,就类似于联合国。
它的作用就是用来威慑弱小势力,而面对曹刘这种强大势力(五常),则就是一个开会办公的地方了。
汉室虽衰,其命未已,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现在的曹操、刘备正如齐桓公、晋文公。
扮演的就是“尊王攘夷,维护周礼”的角色。
陈国位置刚刚好,对于曹刘两家都是不远不近。
然后去朝廷拜见天子,也是名正言顺。
“……善,备也许久未去朝见天子了。”
“正好借此机会,前去拜谒。”
刘备欣然采纳了李翊的建议。
不表。
……
却说,曹操兵败淯水,收拢残兵败将。
夏侯惇麾下青州之兵,乘势下乡,劫掠民家。
平虏校尉于禁,即率本部兵马,于路截杀,然后亲自率军,安抚乡民。
众青州兵被于禁赶回,见着曹操,备言于禁造反,驱兵截杀他们。
曹操将信将疑,恰逢李典、乐进赶到。
曹操命二将整军迎之,以防备于禁杀来。
于禁见曹操军到,并未着急相迎,反倒先引军射住阵脚,安营扎寨。
诸军士劝道:
“青州之兵言将军造反,今曹司空已到,何不前去分辨,反于此立营寨?”
“若曹司空引兵攻来,如之奈何也?”
于禁解释道:
“张绣之兵在后,不时即至。”
“若不先准备,何以拒敌?”
“分辨事小,退敌事大。”
安完营后,张绣两路军杀到。
于禁身先出寨迎敌,张绣见曹军已有防备,乃引军退回了宛城。
曹操收军点将,引于禁来见。
于禁这才解释,他截杀青州兵,是因为其肆行劫掠,大失民望,不得不杀。
曹操问道:
“既如此,何不先告我?”
“反立寨拒敌?”
于禁便解释是为了先击退张绣之军,才不得不先立营寨。
曹操感慨道:
“将军在匆忙之中,能整兵坚垒,任谤任劳。”
“使反败为胜,虽古之名将,何以加兹!”
乃命人赐于禁金器一副,又上表奏其为益寿亭侯。
然后重责夏侯惇治军不严之过。
眼下,诸军士俱已到齐,都问曹操接下来有何打算。
曹操叹道:
“今锐气已失,兵无战意。”
“可先收兵回许县,等来年再来征讨张绣。”
微微一顿,又是一声长叹。
“只是在收兵之前,我欲先设祭,祭奠子脩、安民,还有典韦。”
之后,曹军开始祭奠三人。
曹操抱头痛哭,诸将见此,无不垂泪叹息。
祭奠完后,曹操亦停止了哭泣。
回首对诸将说道:
“诸公可知吾为何会败给张绣?”
这……
诸将没想到曹操会有此一问,俱不能答。
夏侯惇先道:
“因张绣背信弃义,中途偷袭我军,故而有此一败。”
曹操摇了摇头,答:“非也。”
“古来降将,中道而叛者,不计其数。”
“为降将所败者,因不能制其叛也。”
“此次收降张绣,皆因我未能先取其质。”
“假使我军先收张绣儿女,何至于此?”
“诸卿可观之,自今已后吾不复为败矣!”
遂命人收敛曹昂、典韦、曹安民三人尸首,打算将之葬回故乡。
然后收军还许,重整旗鼓。
方至许县不久,便有人来报徐州孙乾到。
曹操问明来意,知孙乾是来吊唁的。
并且李翊还专门让孙乾带了些钱粮过来。
曹操不禁叹道:
“李翊倒还是一个忠厚人呐!”
转而,又责备程昱道:
“此前我出兵征讨张绣之时,汝言李翊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今我兵败淯水,彼非但没有趁人之危,反遣人送钱送粮,吊唁丧事。”
“汝如何话说?”
程昱被曹操问的无言以对,他也没想到李翊这么实诚。出征前,送钱粮过来助威。
打了败仗,又送钱粮过来抚慰。
看样子是真把老曹家当作盟友对待了,是他程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此事,的确是昱错估了李子玉。”
“此人确实实诚君子,有他在,曹刘同盟当更加稳固。”
“将来对付袁绍,有此助力,当为主公贺。”
于是,曹操隆重接待了孙乾,用以彰显自己对徐州的重视。
然后也命人从府库中择选出几件珍奇之物,作为回敬之礼,让孙乾一并带回。
以表他对徐州的谢意。
孙乾谢过,又将李翊委托他之事向曹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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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听后,当即表示:
“今袁术已灭,其残余势力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袁绍见大敌已死,必有动作于河南。”
“纵然刘将军不为此事,吾亦当寻一机会,去与他面谈抗河北事宜。”
“既然尊使提出此事,可回告刘将军,曹某不日便到陈地。”
“愿刘将军也早日赶到。”
孙乾大喜,连连道谢。
“多谢曹司空,诚如是,乾亦好回去复命了。”
随后,曹操重赏了孙乾,亲自送他回了徐州。
……
却说自袁术覆灭,余众再难掀起风浪来。
远在邺城的袁绍少一心腹大敌,自是喜不自胜。
但又听闻曹操、刘备两家共分淮南之土,又倍感不安。
淮南富庶,曹刘以袁术私藏玉玺,是为谋逆为由,合力征讨。
将之击破。
按照袁绍的构想,此刻曹操作为自己的小弟,本应该为自己所用。
待自己解除北方之患后,自然要扫兵于中原。
然则曹刘势力日渐强大,俨然超出了袁绍的预想。
尤其此二人虽面上将天子迎至陈地,然则陈国为兖、徐二州所围。
旁人未经二人之手,根本进不得朝廷。
所以天子看似独立,实则为曹刘两家所控,一律大小政务皆经曹刘之手。
本来袁绍被封为太尉,与曹操这个小弟平起平坐,这已经令他很不爽了。
现在曹刘两家掌控了天子,更加令袁绍感到不安。
“吾本想令曹刘两家生隙,互相攻伐。”
“待吾平定公孙瓒,解除后方之患,然后方可南下。”
“不想此二人竟有联合之势,此二人联合,必欲抗我河北!”
袁绍不是傻子,按理说曹操、刘备要想对外扩张的话。
就应该相互攻伐,毕竟两地毗邻,有边境摩擦。
结果两家不但没有相攻,反而化干戈为玉帛,大有联合之势。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两家不相互攻伐,那他们会攻谁?
任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曹刘连河南之地,就是为了对付河北。
之所以如此确实,还有一个原因是,
就在一月前,谋士沮授献策,可令小弟曹操攻打刘备。
若他不从,便足以证明曹刘两家已暗订盟约,有抗河北之势。
曹操也不足以信任,可提前做好防备。
袁绍从其言,密使人知会曹操,令他攻打刘备。
不想曹操却回信说,刘备并无过错,征讨他没有正当理由。
故而拒绝了袁绍的这个提议。
曹操在拒绝袁绍之后,又马上派人知会刘备,告诉他袁绍可能已经警觉起来了。
刘备知道后,又惊又怒。
在李翊的建议下,曹操、刘备两家联合上书天子。
请求天子刘协下诏,指责袁绍过失。
刘协不得不从,拟了诏书,发往河北,备言袁绍之过。
诏书中言及袁绍,
——“地广兵多,专门树立私党,却不见其勤王之师来陈地朝贡。”
“反见他屡屡发兵,攻伐他人郡县,视朝廷如无物,实在大逆不道。”
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曹操、刘备征讨袁术时,专门给袁术安了私藏玉玺的罪名,讨之有名。
而袁绍征伐公孙瓒,却并未走正规流程,是不合法的。
诏书发往冀州之后,袁绍气得牙痒痒。
人报河北之众,多心中不宁,宜当安抚。
袁绍只得上书朝廷,向天子请罪,书中言道:
“臣虽小人,志守一介。”
“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纵伏首刑刀,撩衣就就汤镬,臣亦心甘情愿。”
“惟陛下垂尸鸠之平,绝谄谀污蔑之论,无令愚臣结恨九泉!”
袁绍此书言辞凿凿,第一次放下自己的高傲的头。
被曹刘将了一军之后,袁绍这时候总算意识到天子的重要性了。
他虽不欲把天子迎到自己的身边来,但也不能使曹刘掌控天子。
还是得把他放在眼前才好。
故急召手下文武过来议事。
袁绍背着手,忿忿道:
“曹操逢难,当死数矣。”
“若无我之辄救,彼得以存身乎?”
“前命其伐刘备,拒不听从,反与之联合,上书责我之过。”
讲到这儿,袁绍简直感觉奇耻大辱,恨恨道:
“曹瞒甚不当人,今乃背恩。”
“联合刘备,欲挟天子以令我乎!”
“召诸位来此,正是欲商议此事。”
“天子远在陈地,我使不得进贡,若要出使,必为曹刘从中作梗。”
“是故吾欲行迁都之计,奉迎天子至近。”
“不知列位尊意如何?”
由于袁绍对此事高度重视,是故几乎把麾下精英大臣都召来了。
汝颖派,以许攸、郭图等人为首。
河北派势大,以沮授、田丰、审配等人为首。
谋士审配进言道:
“曹操前不听袁公之言,不伐刘备,反与之联合,欲抗河北。”
“其叛逆之心已然昭显,不如早图。”
“夫兵法有云,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今我河北兵强,河南兵弱,以明公之神武,河朔之强盛。”
“以伐曹刘,譬若覆手之功也。”
“今不早取,后难图也。”
审配是激进派,建议袁绍马上出兵河南,灭了曹刘,以免养虎为患。
理由就是我们军队多,战力更强,兵贵神速。
一口气解决河南之患,不然等曹刘缓过来,就不好收拾了。
但此举于袁绍而言还是过于激进了些。
他虽恨曹操逆反,但也不至于说马上加兵祸于河南。
毕竟曹刘本身实力不小,还握有天子。
真要征伐,也得先做准备。
“审公此言不妥。”
说话反对之人,乃是田丰。
二人虽同为河北派,此刻却依然持不同意见。
可见河北内斗之激烈。
“曹操善于用兵,变化无方,刘备人中之龙,并非池中之物。”
“今两家联合,兵众虽少,未可轻也。”
“不如以久持之,明公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
“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
“乘虚迭出,以扰河南。”
“曹操救刘备则攻曹,刘备救曹操则攻刘。”
“使敌疲于奔命,则河南之民不得安业。”
“我师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
“如此中原之地,早晚为明公所得!”
田丰的建议比起审配将要保守中肯许多。
他认为曹刘两家联合,显然是冲着河北来的。
除非袁氏被灭,否则在那之前要想分化曹刘两家,激起两家矛盾是不可能的。
既然曹刘是有备而来,袁绍就应该发挥自身的优势。
那就是利用好全天下最广阔、最富裕、人口最多的地盘。
跟曹操、刘备打持久战!
毕竟袁绍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完全耗得起。
反倒曹刘两家,各自为战,虽然联合,但地盘却没能统一。
毫不夸张的讲,即便两家都在大搞屯田。
但生产力依然远远比不上河北。
荀彧、李翊为曹操、刘备搞得屯田,仅仅只是为了缩短与袁绍的差距罢了。
不管他们搞得有多好。
在三国时代,想用南方的生产力超过北方的生产力,就是不现实的。
除了打持久战之外,田丰还提出了另一个建议,即“外结英雄”。
这里当然指的就是刘表和孙策。
因为这两人分别位于曹操、刘备身后,且都有一定实力。
若能联合这两家,再配合河北之强盛,覆灭曹刘不是易如反掌吗?
一个主战,一个主缓图。
袁绍一时踌躇未决,不能定。
又问一旁的许攸建议,许攸则道:
“田公、审公之言,皆非智者之论。”
“以许攸之见。”
“明公无须与曹刘相攻,只出一奇兵,分诸军持之。”
“而径从他道迎天子,则事可立成矣。”
许攸的建议,就是出奇兵,把天子先抢过来就行了。
有了天子,什么都好说。
跟曹操、刘备去抢夺一城一池,格局太小了,没有大战略观。
袁绍再问别驾沮授的建议。
沮授表示认同许攸的意见。
“曹刘所能恃者,无非挟天子以令诸侯耳。”
这里的“挟”并不是挟持的意思,而是倚仗的意思。
所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话,是可以放到台面上说的。
沮授的话还在继续。
“今宜先平公孙瓒,然后遣使献捷于天子,务农逸民。”
“若不得通,乃表曹刘隔我王路,然后进屯黎阳。”
“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分遣精骑。”
“钞曹刘之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
“三年之中,事可坐定也。”
沮授把许攸与田丰的建议中和。
就是先抢天子,然后缓图曹操。
而比之许攸,沮授把抢天子的具体步骤都给讲出来了。
那就是打着献捷的名号,请天子到河北来。
如果曹操、刘备敢来拦路,就视为宣战。
直接进兵黎阳,分遣精兵,攻打河南。
以疲兵之法,使曹刘疲惫不堪,首尾不能暇。
如此一来,只需三年,大事可定!
众人激烈争吵,袁绍一时不能断。
既然决心要打,那就要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
否则就会内部分歧,祸起萧墙。
然则袁营里,河北派与汝颖派斗争激烈,袁谭、袁尚夺嫡之争亦在上演。
袁绍此刻也上了年纪,精力比不得少年之时了。
加上他好谋无断的性格,使他在拥有空前优势的前提下,屡次错过灭掉曹操的机会。
像袁曹大战之时,就有人讨论说:
如果袁绍听许攸的,可以早赢。
听田丰的,可以晚赢。
听沮授的,早晚稳赢。
听郭图的,损失一点儿也能赢。
但袁绍再yes or no之间选择了or。
这才是袁氏最终输过曹氏的真正原因。
“诸位不必再吵了,吾已有决断矣。”
袁绍经过一番考虑后,最终拿定了一个主意。
“吾意先遣使,去朝见天子。”
“求封大将军之位,持节,督冀、青、并、幽四州之兵马。”
“如若曹刘不同,则举兵攻之。”
“若曹刘从之,则可以缓图,先灭公孙瓒,解除后顾之忧。”
“待北方安定之后,再图河南。”
在激进派与保守派之间,袁绍决定综合一下。
先得到朝廷的认可再说。
区区一个太尉,哪里配的上如今的袁绍?
怎么也得求封个大将军,先压曹刘一头再说。
朝廷现在被曹刘两家控制,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曹刘的态度。
若是两人同意了,就证明他们还不具备反抗自己的实力。
自己在名望上,也能使河北压河南一头。
若是两人不同意,那就采纳激进派的建议,直接提前攻伐河南!
袁绍虽然少断,但一旦拍案决断之后,那就没人能够劝得住了。
众谋士见袁绍心意已决,自不好再劝。
以忠臣沮授为首,只能在袁绍的决断上打补丁,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献策。
“袁公,既然要遣使朝见天子,专心对付公孙瓒。”
“不妨先修书一封,求和于公孙瓒。”
“一来,以慢其心,使之不复为备。”
“二来,若曹刘不从,亦可专心对付河南之兵,而不必忧后方之患。”
这个建议还是比较中肯的,袁绍欣然同意。
当即派遣使者前去陈地朝见天子。
一面又亲自修书一封,送往易京。
以温和之词安抚公孙瓒,请求两家解和。
河北之事大抵如此,不表。
……
话说,河南之地,曹操、刘备商议共赴陈地。
以朝见天子进贡为由,商议对抗袁绍之策。
两人各自带了人马,将大军屯于城外,各自只带少量人马入城朝见天子。
在入了朝,叙礼献上贡品之后。
便准备商议,对付河北的事情。
未及开言,便收到了河北使者来陈地的消息。
因为陈国地处曹、刘势力之间,别的诸侯要想入朝见天子,是瞒不过曹刘的眼睛的。
河北的使者,被曹兵截住。
曹兵赶忙将这一消息,报给曹操。
恰好刘备亦在旁侧,曹操为表诚意,将之消息如实告诉了刘备。
“袁绍遣使来此,意欲何为也?”
刘备问。
曹操笑道:
“一问便知。”
于是命人将袁使带到二人面前来。
曹操正要开口盘问,忽又有探马来报。
孙策也遣使来陈地,意欲朝见天子。
这次是被刘兵截住。
刘兵当然也不敢隐瞒,赶忙将这消息报告了刘备。
刘备亦将此事如实告诉了曹操。
曹操抚掌笑道: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怎么天下诸侯齐来陈地,朝见天子?”
遂回首问身后的郭嘉道:
“奉孝,汝且猜孙策来此何为?”
袁使是被曹操截住,孙使是被刘备截住。
但曹操却故意问郭嘉孙策之事,而不问袁绍之事,是有意给郭嘉表现的机会。
郭嘉咧嘴笑道:
“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
“然策无名爵,行于江东,是为叛逆。”
“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
“是故嘉猜测,其是为了上表天子,请求册封。”
“好名正言顺占有江东之地。”
曹操闻言,放声大笑,又问道:
“孙策如此勇烈,可为我之患否?”
这话问的巧妙,因为孙策大部分领土都是与刘备接壤。
曹操却问孙策会不会成为自己的隐患,隐喻颇深。
郭嘉弯唇笑道:
“孙策轻而无备,又诛豪杰于吴地。”
“若使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
“以嘉观之,孙策必死于匹夫之手。”
曹操闻言,直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对郭嘉赞赏道。
“奉孝真才策谋略,世之奇士也。”
“使吾成大业者,必奉孝也!”
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看向刘备和他身后的李翊。
似有意卖弄。
两人明面上虽为盟友,但暗地里却又在较着劲儿。
曹操的意思便是,你刘备虽然有李子玉,但我曹操亦有郭奉孝。
其人谋略,并不输你的军师。
并且郭嘉与李翊同样年轻,都是年少有为。
谁怕谁?
刘备自然能看出曹操的挑衅意外,当即也不肯服输。
回首问身后的李翊道:
“子玉,汝且猜袁绍遣使,来此何为?”
李翊也出声答:
“前封袁绍为太尉,位列三公,与曹司空相同。”
“料袁绍以为辱,必不甘于此,知天子为重。”
“欲遣使来陈地求封。”
李翊在解读袁绍的行为之时,顺带还损了曹操一嘴。
即袁绍觉得跟曹操平起平坐是对他的羞辱,所以才来求封高位。
言外之意,别忘了你曹操之前只是袁绍的守户之犬耳。
……
(本章完)
第158章 此为阳谋,两杯毒酒,任君择一
第158章 此为阳谋,两杯毒酒,任君择一
果然,
曹操听得李翊此言,面色微变。
但还是未做声张,任由李翊说去。
刘备微微一笑,又问:
“袁绍来陈地求封,当何以应对?”
李翊不假思索,答:
“且先看袁使有何话说。”
于是,将袁使带上来,问他袁绍遣使入朝,欲求封何职。
袁使畏惧二人声势,心知若不经此二人之手,断难见到天子。
便将袁绍的述求,如实说了。
即袁绍欲求封大将军之位,假节,总督幽、并、青、冀军马。
唔……
听完袁绍的述求,曹操、刘备对视一眼,此辈野心着实不小。
大将军之位位列三公之上,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假节即代表天子出行,有便宜行事之权。
督幽、并、青、冀人马即是为了名义上获得支持,合法占据北方四州。
曹操、刘备听完袁绍的述求,俱是陷入了沉默。
俄顷,曹操先开口问:
“奉孝,汝以为如何?”
郭嘉蹙眉,道:
“此必为袁绍试探,欲看我河南动作。”
刘备开口问身旁的李翊,道:
“袁本初野心勃勃,欲假节督四州兵马,子玉以为当如何应之?”
李翊答道:
“总督幽、并、青、冀四州人马,并非没有先例。”
“前将军、易侯公孙瓒、亦是假节督此四州。”
言外之意,自是劝刘备不要把袁绍此次求封看得太重。
毕竟政治博弈到底是一场脸面游戏。
袁绍肯来朝廷走个过场,就是不想撕破脸。
你封不封给人家,人家都已经实控了四州。
其实,天子即汉室朝廷的作用,只对政治白痴有用。
比如说吕布。
遇上真正的政治家,基本上就只能是走个过场,求一个好的名分了。
像河北沮授就说了,“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
即大家都是出来争霸的,谁看不出你心里面那点小九九?
周瑜也对孙权说,“操托名汉相,实为汉贼。”
即你拥立天子想用政治名号压人家一头,人家照样会给你打上汉贼的旗号来反对你。
总之一句话,政治集团的博弈主打一个脸面。
脸面不要了,那是流氓集团的思维,不是政治人物的思维。
大家都知道汉室和天子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大家都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只要大家不点破说出来,就相互做一做面子功夫便好。
在新三国里就有一个误导了许多人的历史误区。
即袁绍不接曹操发来的天子诏,虽然是恩诏,对他有利。
但理由是如果他接了,就等于是承认了天子是合法的。
明日来个恶诏他就得接,所以恩诏就不接。
这种蠢货逻辑居然还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
接对自己有利的诏书,不接对自己不利的诏书,这不是政治人物的常规操作吗?
因为历史上的诸侯就是这么干的。
曹操接到天子后,封自己为大将军,给袁绍封太尉,压了袁绍一头。
人家袁绍根本不认,一句此乱命也就挡回去了。
后来吓得曹操赶紧认错,把大将军之位让给了袁绍,给他假节,督四州兵马。
这是对袁绍有利的诏书,所以袁绍就认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天子及朝廷就是走个过场。
诸侯们想不接对自己不利的诏书,理由多了去了。
只要你面子功夫做到位,没有人会反对你。
包括曹操在拥立天子之后,别人上表求封,曹操基本上是能封就封。
因为他知道自己封不封,人家都是自己地盘上的地头蛇。
那还不如给他封了,卖他一个人情。
顺便还能提高汉室朝廷的权威,因为诸侯们求封进贡,就是间接地认可朝廷。
“既为袁绍试探之意,不如许之,以慢其心。”
“然后我等结连河南之势,以拒河北。”
郭嘉在旁侧建议曹操答应袁绍的述求。
反正你封不封人家都已经控了四州之地了。
至于什么假节也是走个过场,之前李傕、郭汜乱政的时候,就一堆人假节,早不值钱了。
嗯……
曹操一颔首,又看向刘备,问:
“玄德以为如何?”
刘备眉宇间一川不平,分析道:
“袁绍势大,周无强敌能够制衡。”
“若冒然开战,诚难与之相抗。”
“今宜缓图,然后伺机而动。”
袁神之所以强大,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四世三公的背景,有着富饶的河北。
更重要的是,它地理位置好,周边没有强敌。
最北方的乌桓人还是他的盟友。
等于说袁绍只要一统北方,专心往南怼就行了,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就算把军队全部拉到前线去都没问题。
要不然生产力差距再大,官渡之战袁绍也不可能拉出数倍于曹操的兵力。
当时袁曹大战的情况就是,
袁绍只有一个对手,曹操只有一个队友。
曹操东南西北都有敌人,必须分兵去守。
所以一统河南的曹操,没办法爆兵去跟袁绍相抗。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如此重视曹刘同盟的原因。
袁神太过强大,想玩儿远交近攻都没辙,只能硬打。
“虽然如此,也不好如此将大将军之位让给袁绍。”
李翊在一旁谏言。
曹操、刘备俱是将目光落在李翊身上,问他这是何意。
“袁绍既然上表朝廷,请求册封,就该遣使进贡。”
“缴纳赋税钱粮,以明其忠义之心。”
曹操、刘备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李翊的意思是让袁绍进贡缴赋,说白了就是钱买官呗。
这事儿曹操有经验啊,他爹就是了一亿钱买的太尉。
“……善,既如此,就照子玉之言所办。”
刘备欣然同意李翊的提议。
这个遣使进贡也是各地诸侯的常规操作了。
以袁绍的家大业大,不会舍不得这点钱的。
当然了,数目也不能开的太高,不然袁绍再有钱也不会当冤大头。
大战在即,能小赚一点就小赚一点吧。
在打发了袁绍使臣之后,曹刘又命孙策使者来见。
还是直接开门见山,问孙策想要什么。
比起袁绍,孙策可就更需要朝廷的认可了。
人袁神家大业大,四世三公,有直接不要天子的底气。
但孙策就一个“反贼”袁术封的殄寇将军,在没有诏命的前提下,跑到人江东去攻打人家的地盘。
直接被江东士族定义为了“造逆”。
用游戏的思维解释,就是孙策在没有“伪造宣称”的情况下开战,降“稳定”,加“厌战度”,大失人心。
所以孙策刚刚打下吴郡、会稽,就迫不及待地遣使入朝,请求册封。
朝贡的礼物,是寻常诸侯的两倍。
而这名孙吴使者,乃孙策帐下奉正都尉刘由也。
他向曹操、刘备躬身说道:
“曹司空,刘将军,吾主孙策此次平定江东叛乱有功,故而遣我来请求封赏。”
曹刘当然知道这是刘由的场面话,也不戳穿他,便问他具体的封赏内容。
刘由见此,非常识趣地先将贡品清单献上。
俱是江东的珍奇之物,还有不少粮秣。
虽然这些贡品对曹操、刘备这样的大诸侯而言,不够塞牙缝的。
但谁又会嫌口袋里钱多呢?
二人看完清单之后,曹操先开口说道:
“我闻汝主孙策,擅杀朝廷大员,据江东之地,又不来向朝廷进贡。”
“该当何罪?”
刘由喏喏道:
“此中必有误会,吾主在江东之地,所杀之人皆为叛逆。”
“大军所过之处,与民秋毫无犯,有口皆碑。”
“曹司空若是不信,可差人去探。”
这名孙吴使者玩了一个避重就轻的把戏。
孙策严明军纪,确实拉拢到了江东军民的支持。
但反对他的江东士族,都被他突突了。
现在就算让曹操去探查,也只能看到赞赏孙策的老百姓,哪里还会有反对他的士族发声?
刘备则道:
“既然汝主有功于朝廷,就该向朝廷上贡,每年不可少。”
依然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恩威并施把戏。
刘由连连称是。
“刘将军教训的是,只因此前盗贼蜂起,路途艰难,不得通进,故而延了路程。”
“现在吾主扫平江东,已无盗贼。”
“以后每年都能向朝廷进贡了。”
刘备与曹操又对视一眼,旋即示意刘由把孙策请求册封的书札取上来。
其大致内容为,
孙策请封为会稽太守,吴景为丹阳太守,孙贲为豫章太守,朱治为吴郡太守。
同时,
孙策以江东西南多山越为由,为了更好的维护豫章郡的稳定。
请求将豫章一分为二,北面为豫章郡,南面为庐陵郡。
并请求册封孙贲弟弟孙辅为庐陵太守。
光看这个册封表,其实不难发现汉末诸侯用人的习惯,都是一律用宗室武将。
曹操用他的曹氏、夏侯氏。
孙策用他的孙氏。
袁绍也是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外甥各领北方一州。
不过孙策这个请封的表文,胃口未免就太大了。
若按历史线来看,孙策确实吞并了整个江东。
但现在的孙策,手中不过吴郡、会稽两地而已。
却把江东各郡给手下人封了个遍,等于是索要了整个江东的宣称。
那他之后攻打剩余郡县,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毫无疑问,此举几乎遭到了曹操、刘备的同时反对。
要是孙策真是只想要会稽、吴郡的话,那两人基本上就送他一个顺水人情了。
毕竟这两地本来就在他手里。
但孙策却还索要了豫章、丹阳的宣称,这是曹刘不能接受的。
站在刘备的利益角度讲,
靠着李翊纳袁氏女的建议,刘备也算是与四世三公有姻亲关系了。
此时的丹阳太守袁胤,就是袁氏女的从叔。
通过牵线搭桥,袁胤已经口头上归顺徐州,愿意成为徐州的附庸了。
之后河北大战之时,袁胤也可以输送骁勇善战的丹阳兵来前线助力,为徐州输血。
要是给吴景封丹阳太守,那不等于是直接把袁胤给卖了吗?
而站在曹操的利益角度讲,
他在江南的势力范围,主要是庐江。
庐江虽然还没侵占完,但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把庐江全部吞下,就直接与豫章接壤了。
等于说,在不破坏曹刘同盟的前提条件下。
如果曹操想继续往江南扩张,就只能打豫章。
若是同意把豫章太守封给孙贲,甚至将之一分为二。
损害的无疑是曹营的利益。
“此举甚为不妥,孙策借父之名,并无大功于朝廷。”
“何等以封江东诸郡?”
“曹某不同意!”
曹操率先出来反驳,拒绝了孙策这封表文。
刘备亦道:
“不错,曹司空所言有理。”
“今豫章太守华歆华子鱼乃是天子亲自任命的豫章太守,其在任时,为政清廉,不烦百姓。”
“吏民皆感而爱之,孙策无端略地江东,朝廷尚未罪责,怎敢求封豫章太守?”
“至于丹阳太守袁胤,其在任时,亦无过错。”
“无端免其职务,恐有伤陛下赏罚之明。”
曹操、刘备意见一致,将孙策的请求直接驳回。
刘由也知道,若不得二人同意,孙策断不能得到朝廷认可。
所以他此次也是有备而来,又道:
“曹司空,刘将军,吾主此次遣由来,除向朝廷进贡之外。”
“另使我送两位一些礼物,权表我主心意。”
话落,又将两封礼物清单,分别交到曹操、刘备手中。
这清单上的礼物,比向朝廷进贡的物品还多。
古代是非常重视数量的,经常通过数量来彰显阶级地位上的差距。
孙策用倍数于进贡的礼物,献给曹刘。
其意思就等于是承认了曹刘两家的地位,是凌驾于朝廷之上的。
给你一份尊重,愿你也能还我一份尊重。
不过,仅是这些,很明显是难以打动两名政客的心的。
刘由见曹操、刘备脸色并无丝毫变化,知他二人并不满足于此。
于是又小声说道:
“吾主知曹司空与刘将军目前专注于河北之事,吾主愿为两位分忧。”
果然,此话一处,曹操、刘备俱是精神一振。
要是谈对付袁绍的事儿,那他们可就不困了。
现在两人都在犯愁,仅靠他们两家,能不能挡得住河北大军。
若是能够再拉一家,进反袁同盟里来,那胜算就又增添了几分。
“可细说!”刘备忙出声说道。
刘由知道机会来了,便道:
“河北袁绍,据四州之地,兵精粮足。”
“若一朝无公孙瓒,必举兵南下。”
“曹司空与刘将军,也一定希望能够拥河南之地,专心为国守土。”
“而江东之地能够安然无虞吧?”
言外之意,要是曹刘不答应,他们孙氏可就投袁绍了。
到时候曹刘就得分兵守南方的土地。
一旁的夏侯惇闻言,顿时怒道:
“汝敢威胁朝廷耶?”
“我朝廷发兵灭汝孙氏,汝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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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由公然不惧,不卑不亢答道:
“诚如是,孙氏亦无贪生怕死之辈,情愿殊死一搏。”
“只是适才听闻袁绍已经封了大将军之位,假节,督幽、青、并、冀四州兵马。”
“掌天下之权柄,其野心不小,恐不久将要南下。”
“若曹司空与刘将军此时分神于江东战事,袁绍乘虚而入,恐亦非美事。”
袁绍很快就要南下,除非曹刘能在这期间快速剿灭孙氏,否则就可能遭到孙袁两家的南北夹攻。
孙氏其实并不弱。
此前是因为袁术在,他软禁了孙家大量将领。
袁术身死,反倒给孙氏解套了。
许多孙氏将领都是带着部曲去投靠孙策的,比如说孙贲、吴景等。
这使得孙氏的力量暴增。
同时,孙策虽然没得到江东大族的支持。
但同窗好友周瑜却凭着自身家族的影响力,帮他拉拢到了淮南一批家族的支持。
对于孙氏而言,它不一定非要攻打曹刘。
孙氏只是想要江东地界。
而现在的曹刘对江东的影响力并不强,万一真陷入了与河北的战事中。
是很难拦住孙氏侵吞江东剩余土地的。
刘由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要害,跟曹刘谈判。
曹操、刘备俱是陷入了沉思,思考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江南之患,不可不慎。
本来袁术的残余势力都还没解决,曹刘两家在淮南都还没暂稳脚跟。
如何再发兵去剿灭孙氏?
纵然剿灭了孙氏,得到的也只是一个放血槽罢了。
什么意思?
前面说过,扬州最富裕的地方就是淮南,淮南人口大约占了扬州的60%~80%左右。
这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南方开发的太晚。
孙策打吴郡时,专门让朱治从吴郡的后方钱塘绕路打过去。
因为当时吴郡之内全是湖泊和沼泽,如果不走官道,几乎是肯定要迷路的。
而再往南就更不用说了,全是山地、沼泽、树林,生产力极其落后。
很多人问曹操说,“生子当如孙仲谋”这句话是不是真心的?
答案当然是真心的。
对于当时的曹操来说,他太需要一个像孙权这种能守住家业的继承人了。
历史上对孙权的评价始终是进取天下不足,守土有余。
这个“有余”就在于孙权对中国东南部的开发。
如果问孙权一生最大的功绩是什么,那就是他一人对江南的开发,远远超过了两汉时期。
不仅使江南的农耕和手工业得到了飞速的发展,还奠定了东晋及南朝的物质和社会基础。
并且首建广州,开拓岭南。
第一次官方性质的到达夷州,使湾湾有了自古以来的宣称。
也就说此时的江南之地,本质上是孙氏投入了大量资源,了几十年时间,才开发出后来的立雄之地。
现在就是一片荒夷,即便真的打下来,也无非就是成为曹刘的放血槽罢了。
更别说,孙氏万一破罐子破摔,跟曹刘拼命。
即便曹刘灭了他,也得硌疼一口牙。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郭嘉在曹操身后小声提醒他。
“况我等现在与孙氏并无利益冲突,且其领土多毗邻刘氏。”
“若扶植他,在刘备、刘表之后,养一獬儿,也有利我将来动作。”
郭嘉与李翊一样,同样目光放得长远。
他明白,曹刘若真合力灭了袁氏,瓜分河北之土。
那对方无疑就是继袁绍之后的新一强敌。
就如同李翊在曹操西南养一张绣一样。
郭嘉也建议曹操在刘备东南养一孙策。
算是各自埋雷,防对方一手。
曹操却有些担忧,说道:
“孙策骁勇,与项籍相似。”
“任由其养在吴地,只恐使封豕长其利牙。”
郭嘉分析道:
“如今北方乃是一超二强,除袁绍之外,唯明公与刘备最强。”
“您二位明面上是盟友,只要袁氏未灭,曹刘同盟便不会破。”
“只要曹刘同盟在,孙氏难出江南之地。”
言外之意,有曹刘合力压制,孙氏不可能成为一超三强。
如果能把他养好了,反而能够成为掣肘刘备的重要势力。
就在曹操与郭嘉窃窃私语之际。
刘备也在与李翊密谈。
“依军师之见,应当如何处理孙策?”
李翊不慌不忙答:
“正如郭奉孝所言,孙策轻而无备,早晚死于小人之手。”
“孙策若死,孙氏再难出进取天下之人,不足为虑。”
“丹阳袁胤已为徐州附庸,应当保之。”
“不妨将柴桑许给孙策,引起西攻刘表,此为驱虎吞狼之策也。”
柴桑位于豫章北部,是一个重要的渡口。
前面说过,由于豫章与荆州之间隔着南岭山群。
扬州要想打荆州,就只能过彭泽湖,走长江水路。
而柴桑就是位于豫章处,一个重要的湖水渡口。
一旦孙策拿了,不可能不引起刘表的警觉。
刘备微有些迟疑,“刘景升与我徐州互通贸易,若使孙策加兵祸于荆州,可断我商路否?”
李翊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长江水路主要被荆州黄家控制着,而孙策若真与我们同盟,断不能在长江水路上拦截我等商船。”
“风浪越大,鱼越贵。”
“越是战乱,荆州的士人豪族,越要从中牟取利益。”
“至于孙策、刘表俱是我等‘盟友’,我等自不好下场干预,任由两家内斗便好。”
“若使二虎竞食,我等于中贸易,必可获利战争财。”
刘备一颔首,若能将祸水西引的确不错。
刘表与他的荆州明面上与徐州结盟。
可刘表真的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盟友吗?
李翊曾说刘表不见事变,多疑无决。
其实不论是裴潜,还是建安七子的王璨,都对刘表有过盖棺定论。
王璨说刘表是,“雍容荆楚,坐观时变,自以为西伯可规。”
即知道刘表想当周文王,慢慢苟到汉室这个“殷商”气数已尽,天下就是他的了。
但裴潜却说,“刘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其败无日矣。”
刘表想当周文王,但不具备那个实力,错判了天下形势,早晚败亡。
官渡之战时,这厮就在袁曹之间两头下注,巴不得两败俱伤。
所以李翊敢断定,等真的到了与袁绍大战的那一天。
刘表这个荆州盟友,明面上虽然会支持曹刘。
但他百分百会秘密联络袁绍,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既然如此,索性驱虎吞狼,引孙策攻打刘表。
两人本来就有仇,且按照刘表死保荆州的政策,绝对不会容许孙氏占据柴桑这个重要据点。
到时候刘表再不愿下场也得下场。
如此一来,既不用担心刘表在背后使绊子,又不用担心孙策发展太快。
因为荆州家底儿厚,不是孙策轻易能够撼动的。
“……善,子玉之策,最是妥当。”
刘备对李翊这一提议非常满意,当即与曹操说了。
愿将柴桑的表奏权交给孙策,言外之意,孙策可以攻打柴桑等地。
“……刘备欲使孙策攻刘表耶?”
曹操暗自揣测刘备这个安排的用意。
一面又看一眼郭嘉,征询他的意见。
郭嘉俯身,小声对曹操说道:
“若能使孙策与刘表两家相并,则我等后方无忧,可以专心对付袁绍。”
这一安排,也算是曹刘两家都得利了。
曹操的大后方主要是刘表为患,他前不久还被刘表的客将给暴揍了一顿。
而刘备的大后方主要就是孙策了。
刘表、孙策两家相攻,的确能够为曹刘腾出手来,专心对付袁绍。
这一提议比较中肯,曹刘两家都能接受。
再商议完具体细节之后,再召刘由过来,向他说了。
朝廷可以封孙策为讨逆将军,兼领会稽太守,赐爵吴侯。
并封朱治为吴郡太守。
但丹阳太守袁胤,豫章太守华歆,在其任上,并无过错,不能随便替换。
不过为表奏孙策“平江东有功”,可以将柴桑任命权交给孙策。
言外之意,自是表示孙策可以去攻柴桑。
但并未言明,是让孙策去攻打刘表。
刘由是个聪明人,一眼便理会了曹刘的意思。
柴桑给了孙氏,孙氏只有三个方向可以打。
北方的曹操,人家曹刘同盟在那摆着,孙策敢去以卵击石吗?
南方的华歆,人家明确说了华歆没有过错,孙策刚领了朝廷封赏,就敢抗旨吗?
那么就只剩下西边的刘表了。
其实纵然孙策不去打刘表,刘表也会主动来攻的。
因为柴桑是荆、扬二州的咽喉。
刘表的对外政策一直都是“谁打荆州我打谁”。
他与孙策有杀父之仇,柴桑落在孙氏手里,刘表岂能心安?
所以只要领了柴桑,刘表与孙策的战争是必然爆发的。
可如果不领,孙策就被锁死在了江东地界,没有其他的发展方向了。
这算是李翊给孙氏设下的阳谋,两杯毒酒,任选其一。
“如何,尊使若是没有意见,我与刘将军这便去上奏朝廷。”
“为孙将军表功。”
曹操的声音再度传来,开始催促刘由快速做决定。
刘由眉头皱起,暗想吾主原本定下的对外方针,本就是交好曹刘,西攻刘表,吞并荆州之土。
虽然没能索取到豫章、丹阳,但能得到曹刘及朝廷的认可,已属不易。
这似乎已经是孙氏所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念及此,刘由乃躬身向二人拜道:
“曹司空、刘将军深明大义,吾主感激不尽。”
刘备再叮嘱道:
“切莫忘了,之后若中原有变,汝主当为朝廷分忧。”
这里的有变自是指的与袁绍的大战。
刘备又专指朝廷,丝毫未提及他与曹操两家。
刘由连连称是,被人引去见天子了。
在处理完袁使与孙使之后,刘备便将话题转向了张绣。
但并未直接提及徐州已暗纳张绣投诚事宜,只说道:
“备闻曹公前伐南阳,为张绣所败,令子殁于阵中。”
“备对此深表痛惜……”
曹操联想到刘备在出征前送自己钱粮,打了败阵又第一时间派人过来吊唁,还送钱粮过来慰藉。
料他此时之言,当属真心。
遂叹息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误中小儿之计,乃有此败。”
“虽无关痛痒,奈何吾子曹昂,大将典韦皆殁于阵中。”
“操每念及此,皆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刘备再度出言安慰。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刘备这才试探性问道:
“曹公欲明年再征张绣乎?”
曹操不假思索,一拍大腿,道:
“那是自然!”
“此前一败,乃操一时大意。”
“待到明年,定将张绣小儿擒于帐下,为吾昂儿报仇。”
李翊却摇了摇头,在一旁插话道:
“曹公此言差矣。”
“张绣勇力过人,又兼有贾诩为谋,刘表资助。”
“绝非一时可图。”
“我闻袁绍此时已经开始往南方调兵,待到明年,袁绍必能在黎阳、汲水动员数万人马。”
“若他趁曹公征讨张绣之际,乘虚袭许,曹公不又徒劳无功了吗?”
李翊这话也不算危言耸听。
因为历史上张绣确实是两次击败曹操。
第二次曹操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偏偏赶上了袁绍偷袭许县,不得不班师而回。
结果被贾诩献上“二追曹兵”之计,再次败给张绣。
真要等到明年,那基本上就要和袁绍开战了。
李翊可不希望此时被猪队友拖后腿。
曹操身处中原腹地,徐州肯定是需要他分担大量袁绍兵力的。
“难道依照李先生之言,吾便任由张绣坐镇西南,而不顾吗?”
曹操凝起眸子,沉声问道。
……
(本章完)
第159章 虎狼纵暴互奔驰,狐魅纷纭擅肆欺
第159章 虎狼纵暴互奔驰,狐魅纷纭擅肆欺
谈及张绣问题,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此时的曹操尚未知张绣已与徐州暗通款曲,只道李翊有此安排,是为战略考量。
李翊正色言道:
“今河北势大,若结河南之力,亦未见得有多少胜算。”
“张绣以骁武起凉州,麾下多健儿,若能引以为援,共据河北之兵。”
“乃为河南之幸事也。”
李翊正式向曹操提出拉张绣入抗袁同盟的建议。
尽管张绣与曹操有杀子之仇,但此刻曹操却并未马上提出反对意见。
到了这个年纪,曹操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了。
政治家思考问题,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张绣在淯水一战,展现出了自己杰出的武勇与指挥才能。
曹操亲眼见证,知道他与他的部曲战力如何。
若是真能拉他进抗袁同盟,那么对上袁绍的胜算又能增添几分。
“奉孝,此议如何?”
曹操依旧先征询郭嘉的意见。
郭嘉为正色言道:
“张绣乃一边地武夫,苟全性命于乱世,徒有匹夫之雄,何足为虑?”
“明公若能冰释前嫌,招降其部众,拉他共抗袁绍。”
“待袁绍灭后,尽袭河北之地。”
“南阳张绣存亡如何,全在明公一念之间耳。”
言外之意,袁绍是目前最大的敌人。
曹操应该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只要灭了袁绍,侵吞了他的地盘和政治遗产,壮大了自己的实力。
到时候区区一个张绣又能构成什么样的威胁呢?
有了郭嘉的保证,加上李翊的分析后,曹操乃道:
“……善,既然玄德与李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操又岂是小肚鸡肠之人?”
“随后吾便上表朝廷,奏请张绣为扬武将军。”
“待到来年或者后年,真要与河北动兵,须得让张绣出兵渡黄河。”
有刘备及徐州作保,曹操相信张绣应该不敢背刺自己。
但依然要求张绣将来能够参与到抗袁的战争中来。
毕竟张绣离得不远,麾下又多为骑兵,赶到河北前线参战不是问题。
张绣问题既定。
曹操又与刘备商谈了加强兖徐二州合作的建议。
甚至提出了明年兖州、徐州在白马县搞一个联合军演,主要用于向河北示威。
……
与此同时,
就在曹刘已经秘密将北方、南方各方势力都安排了之后。
荆州刘表亦在加快自己的动作。
只要稍微有点政治敏锐度的诸侯,都能意识到近几年愈发不太平,将有大事发生。
前不久,他接到了庐江刘勋的举城投降的提议。
虽知刘勋为两面派,但刘表并不想放过这次染指扬州的机会。
他派遣江夏黄祖,向刘勋索要庐江的寻阳县,这个扼守荆、扬二州的重要门户。
而令刘表意外的是,刘勋答应的很痛快。
表示愿意割让寻阳县,但为表诚意,荆州须用三十万斛粮食来买。
刘表这才明白,感情刘勋是混不下去了,找自己来买地了。
但这却也再次印证了谋士蒯越的说法,“刘勋虽强于江、淮之间,然粮食稀少。”
刘勋拥兵甚重,却喂养不起,所以想抱上刘表的大腿,请求包养。
这对刘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刘表最喜欢的事,就是自己的钱,买别人的血。
他已经在南阳包养了一个张绣,为自己看守荆州北门。
再包养一个刘勋,为自己看守荆州东门,又有何不可呢?
不过刘表也不想当冤大头,他吃定刘勋缺粮,主动权在荆州。
所以先派人跟刘勋讨价还价,表示只愿意给粮十万斛。
并且需要先交割寻阳之后,才给粮。
刘勋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的庐江最值钱的地方就是寻阳。
不是这个地方有多富,而是这个地方地理位置重要,尤其是对于荆州刘表而言。
于是两人又开始了讨价还价。
恰逢此时曹操的人跑来劝降刘勋,让他举城归附自己。
没错,曹操并不想动兵庐江。
一方面,是要为明年或后年备战袁绍做准备。
另一方面,曹操与刘勋有旧,且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所以曹操想碰一碰运气,劝刘勋归顺自己。
毕竟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且曹操也有信心刘勋会归顺自己。
毕竟他势力太过弱小,占据了半个庐江,要么归顺刘备、要么归顺孙策。
但自己同样拥有半个庐江,且与刘勋有旧。
在三选一的情况下,刘勋没道理不选自己。
但令曹操万万没想到的是,刘勋选择了四——荆州刘表。
要按历史上来,刘勋确实是主动归顺了曹操。
但曹操却不是刘勋的第一选择。
刘勋的第一选择,一直都是刘表。
历史上他是因为干不赢孙策,所以决定抱刘表的大腿。
结果刘表派人来帮忙,依然没能干赢孙策。
刘勋这才无奈北上投靠曹操。
但这个位面的孙策远远没有历史上那么强势,且淮南周边势力也更加复杂多变。
这让刘勋产生了侥幸心理,或许他可以借力打力,在众诸侯中左右逢源,保全自己的庐江。
与人为奴,怎比自在为王。
曹操向刘勋主动抛来了橄榄枝,这让刘勋抓住了机会。
再度给刘表下达最后通牒,如果刘表不马上同意给粮,他就要去北方投靠曹操了。
并且还把曹操寄给他的书札,送去了荆州,拿给刘表看。
此举果然有效,刘表是真怕刘勋投靠曹操,毕竟他占了北面庐江,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遂再与刘勋商议,先给粮五万斛。
待拿到寻阳之后,且荆州兵完全入驻之后,再交割剩下的五万斛粮食。
刘勋知道这已是刘表的底限,遂不再继续往下试探。
两人意见终于达成一致,刘勋即南面庐江正式归顺荆州,成为了刘表的附庸。
刘表的扩张之路也取得了新的进展,成功在扬州扶植了自己的势力。
但接下来,却有一个更加令他感到头疼的问题。
刘勋是归降他了,庐江也成了他的势力范围。
可代价呢?
朝廷可是亲封了夏侯惇为庐江太守,曹操也早已视庐江为自己的禁脔。
庐江是曹营的囊中之物,后之园。
刘勋也是曹操一直在招募的对象。
现在自己插手一脚,先一步纳了刘勋,曹操能够罢休吗?
万一把曹操惹急了,发兵南庐江,刘勋肯定挡不住。
到时候,自己是救还是不救?
救的话,就卷入了与曹操的战火之中。
这有违刘表不让“荆州下场参战”的对外方针。
不救的话,那自己就等于是白忙活一场。
好不容易扶植的扬州势力,再次拔除。
基于此,刘表即召荆州诸大臣,商议保庐江的后续战略方针。
“曹操视庐江为彀中之物,今吾接纳刘勋,必开罪于曹操。”
“此辈前不久兵败于淯水,我与曹氏已是水火不融。”
“须早做打算,诸公若有良策教我,可速发之。”
刘表目光逡巡一群,看向以蔡、蒯、庞、黄为首的荆州四大家族。
荆州的权柄基本掌握在这四家身上。
章陵太守黄射率先谏言道:
“保庐江所以保荆州,近闻孙策遣使入朝面见天子。”
“料其必求封于江东之地,孙策若并江东,则我荆州江夏有危。”
“今宜当外交好曹操、刘备,然后与刘勋合力对付孙氏,乃为荆州上策。”
黄射乃是江夏太守黄祖之子,同样出身于荆州大族黄氏。
父子俩一个任江夏太守,一个任章陵太守,且手中都握有兵权,实力不容小觑。
由于章陵毗邻襄阳,所以刘表也召了黄射来襄阳议事。
一来表明自己对黄家的尊重,二来章陵、江夏乃是荆州的重要战区。
刘表必须引起重视,并且他知道黄家对此肯定也是高度重视的。
命令一经发出,
黄射即代表黄家,自章陵出发,几乎是一日便到。
因为他的父亲黄祖曾射杀孙坚,与孙策有杀父之仇。
一旦孙策想攻荆州,位于荆州东面的江夏战区便是首当其冲。
这关乎到黄家的核心利益,黄射当然得高度重视,几乎是星夜兼程便赶来襄阳议事。
“吾当然知道孙策之威胁,只是此獬儿颇有勇力。”
“我又不欲使荆州卷入战火。”
刘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以吾意,资刘勋以钱粮。”
“使他出兵,于彭泽湖,长江口处,截住孙策来兵。”
“使之不得渡江入荆州。”
“江夏方面可出战船水兵,辅庐江刘勋,训练艄公水手。”
“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依然是钱买血的套路,刘表的惯用手法。
他虽然面上问的是“诸公”有何看法,实则目光看向的却是黄射。
荆州各大世家,明面上虽没有大的矛盾,但却各自为政,互不相容。
当然了,这也是刘表希望看到的结果。
这样他才好借力打力,制衡各大家族,免得把他这个荆州之主给架空了。
既然庐江问题,关乎到黄家利益。
那刘表自然是与黄射商议。
谋士蒯越站出来,说道:
“若我们能资刘勋钱粮、水手,应能截住江东之兵。”
“只是黄府君提到的交好曹操、刘备一议,却着实难办。”
“刘备面上与我荆州通商,然则与曹操却有军事同盟。”
“庐江的归属权在曹氏,今无端纳了刘勋,曹操岂能罢休?”
“若彼加兵于庐江,则同时与曹氏、孙氏开战,非荆州之福。”
“且徐州刘备,未必肯为了荆州,打破与曹操的盟约。”
蒯越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刘表与刘备的贸易同盟,怎么比的上曹操与刘备的军事同盟?
人两家现在是穿一条裤子的,将来肯定是要一起对付袁绍的。
就荆州目前这个大环境,对徐州而言,战略价值肯定比不上曹操。
所以与其说解决曹刘问题,不如说是先解决曹操问题。
只要曹操同意了,刘备没理由不同意。
毕竟庐江本来就没刘备什么事儿。
可问题就在于曹操不可能同意。
他才跟刘表养的客将干了一仗,还死了长子和大将。
现在让他白白把庐江让给荆州,除非曹操脑子坏了。
“此事却难呐……”
刘表亲抚额头,面露愁容。
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他本人还是更加期望用外交手段,解决庐江问题。
荆州能不下场,就不要下场。
黄射大声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曹操用兵于庐江,我黄家愿为荆州赴汤蹈火!”
关乎到自家家族利益,黄射表现地慷慨激昂。
“只是若同时御曹孙两路之兵,前线大为吃紧,须求襄阳供给些钱粮才好。”
最后这句话才是黄射的本意,找刘表要钱粮。
这个理由虽说名正言顺,毕竟黄家是在替刘表守土。
但现在还没说一定要开展,未来即便交战了,也不一定就真的同时和曹孙两家开战。
这就开始索要钱粮了,当然令刘表感到不悦。
他目光在诸大臣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侍中庞季的身上。
“庞侍中必有良言教我?”
刘表点明庞季。
此人出身于荆州四大世家的襄阳庞氏。
当初刘表单骑入荆州时,就是通过借用庞家、蒯家的势力。
在诛杀了本地部分豪强,使自己扬威于荆州。
而庞季当年正是那位负责去单骑劝降张虎、陈生的人。
刘表知他有勇有谋,故而主动征询他的意见。
庞季迟疑一下,乃出列说道:
“今曹操势大,孙策骁勇。”
“只可择一而攻,万不可同时并两家。”
当这话说出来之后,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对付孙策。
虽然两人都跟曹操有仇,但孙策的仇恨明显更深。曹操的杀子之仇,刘表至少还可以甩锅到张绣身上去。
“既如此,庞侍中必有安抚曹操之策?”
刘表再出言问。
庞季却摇了摇头,“此事却难呐……”
众人闻言,无不在那里冷笑。
刘表面上亦是不豫,正要将他屏退。
庞季却又接着补充说道:
“虽然安抚曹操之策没有,然我等却可借助外力,用以制衡曹操。”
“使他不好插手刘勋之事。”
借助外力?
刘表暗想荆州现在还能借助哪一外力?
北方袁绍,还是西边崛起的马腾、韩遂?
“……是徐州刘备。”
庞季出言解释道。
黄射有些不屑地说道:
“刘备已与曹操订下军事盟约,岂肯为刘勋一人之故,而开罪曹操?”
黄射特意说刘勋,而不是说刘表。
因为刘勋到底只是一个附庸,若是涉及到刘表及荆州的利益,或许还有点谈判的价值。
但让刘备下场参与一附庸的事儿,就不太可能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庞季分析道:
“只要有利,相信刘备会愿意出面,为庐江作保。”
刘表蹙眉,问道:
“纵然刘备真出面为庐江作保,曹操那边又要如何安抚?”
庞季答:
“那便是刘备该忧虑的事了。”
是也,只要让刘备出面为庐江作保,那怎么安抚曹操就是他的事了。
那么代价呢?
刘表出言问:
“庞侍中以为,要让刘备下场,须付出多少代价。”
庞季皱了皱眉,叹道:
“刘玄德仁义著于四海,能救人之急,单他一人还好说。”
“就是他那位军师李翊,多以利益为先。”
“若不先将他打动,断难说动刘备插手庐江之事。”
刘表亦知李翊难缠,只得道:
“也罢,汝且说,需要多少钱粮?”
刘表明白,庞季说的利益,且徐州最需要荆州拿出来的。
也只有钱粮了,尤其是粮食。
如果说曹刘同盟专欲对付袁绍,那么粮秣就是他们这两年不惜一切代价要屯的战略物资。
“……这却难说。”
“须得等见过李翊之后,才好面谈。”
庞季面露为难之状。
也罢!
刘表衣袖一挥,“既然庞侍中提出此议,便有你出使徐州,为我说玄德。”
微微一顿,略作思考,然后才下决定道:
“至于所费钱粮,我荆州至多只能拿出三十万斛粮来。”
“这是我的底限!”
“再多,那我情愿亲自解决庐江问题,不用徐州插手。”
商议既定,庞季领命,收拾行囊,便准备坐船前往徐州。
至于章陵太守黄射,在安定好诸事之后,也打算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刚刚赶至从人备下的车驾处,正欲一好友,笑着冲他招手。
黄射见此,亦是喜笑颜开,上前与那人打招呼。
“正平何以至此?”
黄射上前问他。
原来此人乃是青州名士,祢衡祢正平。
此人少年英才,颇具文采与雄辩之才。
然性格刚直高傲,臧否过度,喜欢指摘时事,轻视别人。
虽然如此,他与黄射却是至交好友。
两人都很喜欢读蔡邕的文章。
黄射尤其喜欢对蔡邕的碑文,但自己没能记下来。
祢衡便道,“吾虽一览,犹能识之,唯其中石缺二字为不明耳。”
于是按自己的记忆把文章写出来,后来黄射派人抄写碑文回来。
竟与祢衡所写完全一样,于是黄射更加敬佩祢衡。
两人由此深交。
“游学至此,闻黄兄至襄阳特来一会。”
祢衡向黄射解释缘由。
黄射一喜,握住祢衡的手道:
“正平难道来找我,与我同回章陵,一同出游如何?”
“……莫急。”
祢衡咧嘴笑了笑,问道:
“我见黄兄弃章陵之务,火急火燎赶回襄阳,必有要紧之事。”
“可否与衡一说?”
黄射因为与祢衡关系好,当下也不隐瞒,如实将刘表在襄阳开的会议内容跟祢衡说了。
哦?
祢衡眉梢一挑,“庞公欲赴徐州,请刘玄德作保庐江?”
“正是如此。”
黄射点了点头,“曹操势大,刘荆州不想与之全面交恶,只向他刘徐州出面调解。”
话落,又对祢衡叮嘱道:
“此为机密大事,我与正平说了,汝可莫要泄露了出去。”
“黄兄宽心,衡晓得事理。”
祢衡嘴上连连答应,眼珠子却骨碌碌一转,若有所思。
黄射未有察觉,只拉住祢衡的手,邀他上车。
“好了,你我兄弟难得相见。”
“且随我回章陵,我与你把酒言欢,共读文章,不醉不归!”
一言蔽,拉住祢衡的衣袂,便要拽他上车。
只是未走两步,祢衡却握住黄射的手,连连说道:
“黄兄且住!且住!”
“衡有一事相求。”
黄射一愣,道:
“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有甚难处,直言无妨,愚兄自无不帮之理。”
祢衡闻言大喜:
“有黄兄此话,衡便放心了。”
“适才黄兄说刘荆州派了庞公前往徐州出使,面见刘玄德。”
“实不相瞒,衡听闻徐州近两年兴办太学,儒学昌盛,多有士子游人。”
“且徐州这两年,鸡鸣犬吠相闻,市井闾阎不断。”
“田肥地茂,岁无水旱之忧。”
“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
“所产之物,阜如山积。”
“徐州之民,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
“衡亦是神往已久,打算前去徐州看看。”
“正好接着此次庞侍中出使徐州的机会,捎我一程,黄兄看是如何?”
言外之意,是希望由黄射这个章陵太守出面。
在荆州的使节团里多塞一个人进去。
这对于黄射这样地位的人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但黄射却略显失落,叹道:
“难得与正平相见,汝不与我回章陵,却又要远赴徐州。”
“此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祢衡却喜道,“听黄兄之言,是同意了?”
黄射白他一眼,暗道你是真不留恋我这儿啊。
“正平都如此说了,必是去意已决,愚兄又有什么好挽留的呢?”
“……哈哈哈,那如此,多谢黄兄了。”
祢衡躬身道谢,又开口解释:
“非是衡不想与兄长多聚,只是黄兄也知道小弟近年游学于天下。”
“徐州太学兴盛,多有士子游人。”
“吾听闻此中有孔北海之故也。”
黄射点了点头:
“吾亦听说,孔北海被刘玄德接去了徐州。”
“孔北海在徐州兴办太学,为学生传道受业解惑。”
“若是正平能够去往徐州求学,当于你学业大有裨益。”
祢衡喜道:
“久闻孔北海大名,早就想与之一会。”
“徐州如此繁荣昌盛,必北海之功也。”
祢衡虽然狂得没边儿。
但真正令他佩服的,只有孔融与杨修两个人。
别人曾问祢衡认为谁最有才,祢衡回答说:
——“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数也。”
有很多人误以为祢衡把孔融、杨修比作自己的儿子了,连这两个人一起羞辱了。
这显然就望文生义了。
这里的“儿”是指孺子男儿。
大儿就是大丈夫,大豪杰的意思。
即祢衡认为只有孔融算大才,杨修算小才,剩下的人都是碌碌之辈,滥竽充数的。
孔融是天下名士,世之大儒。
在曹植成年之前,孔融的文章基本上代表了这个时代的天板。
同样文采出众的祢衡,当然会敬佩孔融了。
黄射却笑道:
“正平此言有误吧?”
“我听闻徐州之富,缘于刘玄德用李子玉为谋主。”
“其人开屯田,收流民,抚定诸郡。”
“孔北海来徐州治学,亦是此人之谋。”
“缘何将徐州富庶之功,独留于孔北海耶?”
与祢衡不同,黄射是一个政治人物,思考问题比较理性。
按照他收到的情报,就是李翊在着手帮刘备治理徐州。
才使得徐州的手工业、农业飞速发展。
基本上已经恢复到了陶恭祖时期的生产力了。
而祢衡作为游历天下的游子,思考问题就更加感性。
果不其然,
只见祢衡面色一变,叱道:
“黄兄莫要胡言。”
“我偶然听闻李子玉乃是山野出身,不治经典,未学儒道。”
“天下岂有不读书而能治国安邦之人?”
“料此人乃欺世盗名之辈,不值一哂。”
“我曾经途径平原之时,黄巾造逆。”
“孔北海更置城邑,立学校,表显儒术,兴办太学。”
“纠集吏民为黄巾所误者男女高达四万余人。”
“此我亲眼所见,与徐州之治合不相同乎?”
这……
黄射很想反驳祢衡,但他知道跟他辩论起来,那就没完没了。
何况祢衡有自己的局限性。
他作为求学游子,所见所闻是有信息差的。
百姓听到的,传播的,至多只有百分之五十是真的。
而真实的信息则掌握在统治阶层手里。
他们给百姓听希望他们听的话。
至于不好的信息,统治阶层内部听听就行了。
比如打了胜仗,歼敌一万人。
自然要对外宣称歼敌十万人。
这是给老百姓听的,用来提振吏民士气的。
黄射作为市级高官,所接触到的信息自然要比祢衡完整许多。
当下也不和祢衡争辩,只道:
“罢罢罢,我不与你争论。”
“是非曲直,待正平到了徐州,自然知晓。”
“还是先与我去见庞侍中吧,船只明天一早才出发,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于是,黄射便带着祢衡赶去港口找庞季。
此时出使的船只停靠在岸边,庞季却未忙着清点行李,反而在与一人争执。
“叔父就带我同去罢,多一个人少一个又有何区别?”
一名年轻人站在庞季面前,努力争辩。
庞季却有些无奈道:
“吾此去徐州非是为了玩乐,而是有公事要办。”
“士元你便待在襄阳安心读书,待吾回来,再考校你的功课。”
……
(感谢群友浅野瞳兄弟的绘制,此为目前中原及南方势力图)
(双色为附庸势力)
(势力仅针对小说重点的诸侯,方便大家理解)
(大家有想看别的诸侯势力图的,可以评论说一下)
(本章完)
第160章 军事我管,农事我管,医疗卫生我还管
第160章 军事我管,农事我管,医疗卫生我还管
却说庞季正准备出使徐州,却被族中子侄拦住,恳请叔父带他同往徐州去。
而这位族侄,亦出生于襄阳大户。
姓庞名统字士元,乃是襄阳名士庞德公的亲侄儿。
而庞统“凤雏”的名号,正是庞德公给他取的。
这时候的庞统虽在本地已小有名气,但还未完全成为当世名士。
此时尚在求学之中,因听闻徐州富庶,人民安乐,安置城邑,兴办太学。
除孔融外,还有不少大儒在此谈经讲道。
庞统神往已久,便想趁着庞季此次出使徐州的机会,与他同去徐州看看。
“士元,汝明年便要行弱冠之礼了。”
“待汝弱冠之后,便去水镜先生司马徽那里,让他给你一个品评。”
古代士人都喜欢炒作,让自己的名声大起来,这样对自己未来的仕途有帮助。
庞德公给庞统取“凤雏”的名号,就是帮他扬名的。
但庞统的名声依然很低,庞德公便对庞统说。
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侄儿,却不知道你的能力。
等你弱冠之后,就去拜访名士司马徽,让他给你一个评价。
这放在汉末,就属于是“买热搜”行为。
当年曹操也是听了桥玄的介绍,亲自跑到汝南去找许劭买热搜,给自己提升知名度。
现在庞季的意思,就是让庞统安心备战明年的“考核”,争取在水镜先生面前博得一个五星好评。
从此庞统便能彻底扬名,入仕官途,平步青云了。
然庞统却道:
“我闻徐州李子玉乃天下智谋之士,腹有韬略,奇计百出。”
“刘徐州正是得此青云士,才有如今之成就。”
“小侄想去徐州拜访这位李先生。”
庞统思维并不死板,买热搜找谁买不是买?
现在李翊早已名扬天下,若能与他结识,博一个好评。
同样可以使自己声名大噪。
而司马徽此时还在颍川。
等在徐州拜访完了李翊之后,再去颍川拜访水镜先生。
一连买两个热搜,这声望不得嘎嘎涨?
与诸葛亮的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不同。
庞统是只求闻达于诸侯,一心想要做官。
扬名于世,拜将封侯,荣妻荫子。
用庞统自己的话说,就是,“丈夫处世,当带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
意思是大丈夫处世,就应该做大官,哪能够不施展自己才华的。
所以想要做高官,就得把起点拔高。
庞统本身生于名门,已经有背景了。
就差一个扬名于世了。
“……唉,也罢。”
庞季叹了一口气,“既然士元有此想法,当叔叔的自无拒绝之理。”
“只是莫忘了我等此去是为公事,不可因私废公,延误荆州大事。”
庞统拱手一揖,“叔父宽心,统晓得。”
庞季无奈,便领庞统上船,带他一起去往徐州。
之后,黄射也领祢衡来见庞季,给他说明缘由。
与庞统不同,祢衡早已成名,此时早已是天下有名的辩才。
庞季自是知道祢衡的名声,待闻说他要去徐州的原因之后,不免慨叹道:
“自徐州遭乱以来,无数士人豪族或往淮南,或往江东。”
“这才不过几年,怎的人人都想去徐州了?”
吐槽归吐槽,考虑到祢衡的名气,又有黄射的面子在那摆着。
庞季自无拒绝的道理,也同意将祢衡一并带往徐州。
不表。
……
却说陈地朝廷,曹刘会盟,商议了对抗河北南扩的具体计划,并赋予实施。
待各项合作条款拟定之后,双方各自回到自己的治所。
刘备在李翊的帮助下,外交形势一片大好。
只需在徐州安心发展,积累粮食,制造军械,训练士兵。
全力备战袁绍接下来的南下便好。
而曹操此时却依然忙得焦头烂额,有许多事务未曾解决。
其中最大的麻烦,还属关中崛起的马腾、韩遂。
与演义形象的不同,马腾历史上可不是什么“大汉忠臣”。
他祖上虽然也阔过,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
但跟备备一样,到了马腾这一代已经没落了。
备备靠织席贩履为生,马腾以砍木樵柴为生。
后来备备拜师名士卢植,挤破脑袋想往士人圈子里钻。
而马腾则选择了一条完全相反的道路。
那就是加入凉州叛军,反叛大汉。
当然了,这也是由社会环境所决定的。
马腾所处的年代与地缘位置凉州,就是非常不太平。
他与韩遂组成的叛军,与朝廷为首的官军。
其中包括名将皇甫嵩、张温、董卓、孙坚等人,在凉州大战。
双方互有胜负,引得天下骚动。
后来,关中地区先后经历了数次权力更迭,王室板荡。
目前的关中关西地区,割据一方的军阀,高达十余个。
而毗邻关中的颍川,作为曹操的治所。
这些割据的军阀,无疑成为了曹操的后顾之忧。
曹操方经历淯水之败,并不想再起战事,派兵去定关中。
同时,关中过于多的军阀,也会使曹操深陷战争泥潭。
这不利于曹操做对抗袁绍的准备。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
就是关中残破,没法发展。
这里地广人稀,百姓压根儿吃不上饭,曹操占了还得自掏腰包去养民。
同时,
这里还有羌族为祸,越抢人越少,人越少就越难奔小康。
如此,恶性循环。
所以纵然曹操西边就有一片广袤的领土,曹操也不想去占领。
但西边儿的隐患,曹操又不得不引起重视。
无奈之下,曹操遂找到谋臣荀彧商议。
“今关中残破,匪患蜂起,尤以马腾、韩遂拥兵自重。”
“吾恐与河北大战之时,凉州叛贼趁乱袭许。”
“未知文若有何高见,可为我稳定关中?”
曹操现在是真没了主意,只能找荀彧,征询他的意见。
比起隔壁刘备,他才是真正东南西北四面受敌。
老刘至少东面是东海,可以少防一路东海龙王。
“今会三辅乱,马腾、韩遂恃强于关中,各拥强兵相与争。”
“愚以为明公只宜安抚,不宜强取。”
荀彧认真为曹操分析形势。
“凉逆自恃勇武,然军中少智。”
“明公今奉迎天子王驾于陈,若能以天子诏书抚定关中。”
“向马腾、韩遂陈以利害,邀之共抗袁绍,或可成事。”
荀彧向曹操提出,拉马腾、韩遂入抗袁同盟里的提议。
作为跟李翊一样的战略家,他们的观点都是全力对抗袁绍。
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
不求他们能够参战,但求他们不要捣乱。
“文若之言,与吾心意相合。”
“只是未知谁人可以为我抚定关中?”
曹操知荀彧善于识人,遂再度让他推举人才。
最好是不要耗费太多钱粮,就能帮他搞定三辅叛乱的人。
荀彧澹澹道:
“彧正欲向明公介绍此人。”
于是,乃领着曹操去见这位人才。
曹操视之,乃奉迎王驾幸陈的功臣。
现任朝廷尚书仆射,东武亭侯钟繇也。
“子莫非钟元常乎?”
曹操轻声惊呼道。
钟繇向曹操一揖,拜道:
“正是颍川钟元常,久闻曹公大名。”
“今日幸得瞻拜,不胜仰慕。”
没错,钟繇亦是出身于颍川四大家族,长社县的钟氏。
这也是荀彧推举人才的习惯,作为颍川士人的代表。
他自然是优先推举颍川人才。
曹操的手下班底基本上已经锁死了。
武官就是以谯县曹氏、夏侯氏为首的猛将掌兵权。
文官就是以荀彧为领袖,及他推举的颍川士人为文臣班底。
总结就是,
曹营武倚谯沛猛将军团,文仗汝颖军师联盟。
钟家作为颍川大族,自然也是要与曹营利益绑定的。
曹操多次听荀彧称赞过钟繇,早就对他充满渴盼。
遂上前执其手,说道:
“吾闻元常之名久矣,早盼你赴许一见。”
“今元常加封东武亭侯,也算荣归故里了。”
钟繇虽是颍川大族,不过他祖上并不是姓钟,而是复姓钟离。
没错,钟繇正是楚汉名将钟离眜的后代。
自项羽败亡后,钟离眜前往楚国投奔韩信。
当刘邦知道自己怨恨已久的敌人,竟然敢主动送人头,跑到自己地盘上来时。
于是令当时的楚王韩信,把钟离眜抓起来。
韩信最开始出于情谊,不想交出钟离眜。
正好赶上有人告发韩信谋反,刘邦想要征讨,但韩信兵仙的威名摆在那儿,刘邦又怕干不过。
就问陈平的意见。
陈平问刘邦,“陛下将用兵有能过韩信者乎?”
刘邦非常诚实的答,“莫及也。”
既然干不赢,那就用计吧。
刘邦采纳了陈平巡视云梦的计策,想把韩信等人聚在一起拿下。
韩信听闻风声,想起兵抵抗,但又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想自证清白又无从下手。
于是有人建议韩信杀了钟离眜,向刘邦请功。
韩信于是找到钟离眜跟他商议。
钟离眜听了之后都懵了,心想啥玩意儿,跟我商议要不要杀我?
面对老韩这种又当又立的无耻想法,钟离眜怒叱韩信不是有德行的长者。
于是拔剑,自刎而死。
自父亲死后,其子钟离接为了躲避杀身之祸,全家搬到了颍川长社去了。
并去除“离”字,改姓钟。
从此颍川便多了钟氏这么一个名号。
而自钟离接开始,历代祖先都在汉室朝廷拜有官职。
小到地方牧守,大到朝中尚书令。
这些都为钟氏成为世家大族,打下了坚实的根基。
钟繇身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所以与曹操几乎是双向奔赴。
早在初平三年之时,钟繇就曾劝李傕、郭汜接收曹操的上表文书。
这帮曹操加强了关东与长安的联系。
现在天子成功东归,钟繇自然而然被荀彧荐到了曹营。
曹操既得钟繇,即问如何定关中。
钟繇答:
“繇在关中时,多与本地诸侯相识。”
“愿领一军,前去抚慰关中,劝他们归降明公。”
曹操一蹙眉,问:
“凉逆拥兵甚多,元常要如何劝降他们?”
钟繇有条不紊,认真分析道:
“凉州诸侯,以马腾、韩遂为强,若使此二人归顺朝廷,余者无忧。”
“若是他们当真想席卷中原,抢夺天子,则天下诸侯必起兵讨之。”
“若其未有此想法,只是想寇略地方,称王称霸。”
“那倒不如撤兵,安心镇守凉州。”
钟繇在关中待了好些年,抓住了边境武夫缺乏政治目标的缺点。
利用这个弱点,来劝降他们。
“只要陈以利害,使朝廷降诏施恩。”
“则马腾、韩遂必然主动归顺朝廷。”
曹操闻言大喜,对钟繇的高见佩服不已,赞叹道:
“元常此话,甚合吾意。”
“那便由元常出使长安,为我说降马腾、韩遂。”
一言蔽,曹操即上表朝廷。
奏请钟繇以侍中身份,领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
这对钟繇而言,无异于是一步登天。
要知道,曹操对于兵权的控制是极为严苛的。
他的大部分兵力都掌握在自己亲系曹氏、夏侯氏手里。
即便是五子良将都很少有独自领军的机会。
所以钟繇作为曹操手下,是屈指可数能掌兵的异姓将领。
钟繇既领重任,即辞别了曹操、荀彧,奔赴长安去了。
曹操暂时稳定住了西部局势,又与荀彧商议河北要事。
虽然他已与刘备规划了具体的合作细节。
但曹操却明白,曹刘同盟是要一起对抗袁绍不假。
可真要打起来,曹操才是要抗袁绍主力的那位。
因为冀州毗邻兖州,袁绍大军南下,主力部队肯定是往兖州的东郡堆。
而刘备的徐州则是毗邻青州。青州统兵的是袁谭,袁谭是袁绍“分封”出去的将领,他肯定不是河北军的主力。
刘备那一路战事比他轻松多了。
曹操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刘备解决完青州战事,然后过来支援东郡。
他必须作出更多的应对措施。
荀彧正色分析道:
“此前袁本初上表朝廷,奏请为大将军,督四州兵马。”
“朝廷虽然应允,然天子对此微有不豫。”
“袁绍坐拥河北之地,国富民强,府库充盈,却不肯向朝廷中枢输送钱粮。”
“既河北、河南尚未开战,何不与刘将军一同上书,要求袁绍向朝廷输送粮食?”
曹操一颔首,“文若之言,与李子玉此前之谋相合。”
“李子玉亦要求袁绍拿出钱粮来,供养陈地朝廷。”
“既然文若亦如此说,回头我便与玄德一同上表朝廷,发书于邺城。”
“且试试袁绍态度如何。”
袁绍请封大将军,假节,本身就是在试探河南。
现在曹操、刘备也在试探河北。
双方目前都处于想开战,又都有所顾忌的状态。
之后,曹操又问起庐江事务来。
“我曾前发问庐江的是书札,刘子台有回复吗?”
荀彧答回复了。
曹操弯唇一笑,“如何,子台可愿归顺于我?”
荀彧眉头一皱,叹了口气:
“刘勋回信说庐江钱粮吃紧,若是要他归顺。”
“须给他钱粮八万斛。”
什么!?
曹操闻言大怒,“此辈乃袁术余党,是朝廷要问责的国贼。”
“吾愿出面保他,赦免其罪。”
“彼竟敢与我讨价还价,向我索要钱粮!”
无怪曹操如此愤怒,在他看来,刘勋势力弱小,肯定是没办法独自割据的。
周围这么多强权,刘勋肯定会选与自己有旧的曹操。
何况曹操紧挨着陈地朝廷,要赦免的刘勋的罪过,也只是一道诏书的事儿。
刘勋哪来的勇气跟他谈条件?
荀彧解释道:
“听闻庐江与荆州刘景升来往密切,前不久荆州之兵似乎还占据了寻阳县。”
曹操闻言,这才明悟,反而弯唇笑了: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我道此刘儿有甚底气,与我讨价还价。”
“原来其已与荆州暗通款曲。”
荀彧脸色则显得没那么轻松,正色说道:
“刘景升早有染指扬州的野心,今若使刘勋归荆州。”
“此有弊于明公望扬州扩展。”
不错……
曹操抚须一笑,又问:
“假使我用兵于庐江,文若觉得刘景升会不会救?”
荀彧面露难色,沉吟道:
“刘景升向来不欲使荆州卷入战火,可刘勋若真依附于他。”
“料刘表不会见死不救,多少会派人来。”
曹操又问道:
“那文若觉得,刘景升会不会赌上整个荆州,来保庐江刘勋?”
荀彧不假思索的摇头,“断然不会。”
“……这便结了。”
曹操哈哈笑道,“我自有计收刘勋,庐江一事不必过于担心。”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但我恐刘表拉上刘备,来居中调解。”
“庐江之事不宜太多人掺和,所以我意派人去往徐州一趟。”
“说玄德不插手庐江之事。”
荀彧一颔首,当即举荐了郎陵长赵俨出使徐州。
此人亦是颍川名士。
曹操欣然应允,即命赵俨出使徐州。
不表。
……
徐州,下邳。
自刘备等人离了陈国以后,依旧在下邳励精图治,专心备战。
李翊为刘营文臣领袖,每日从早忙到晚,未知疲倦。
这日,落雨。
却说麋贞正于府上,低头专心地瞧着账本。
忽听得外间侍女禀报,知是李翊回府。
便收了账本,起身去迎。
抬眸方一见着李翊身影,一句夫君尚未出口,眉尖却先轻轻蹙了起来。
两眉凝着几分心疼,却仍克制着声音,问道:
“怎么淋了雨?”
话落,又忙朝一旁的桃红唤道:
“快去烧些热水,再煮碗姜汤来……”
“不妨事。”
李翊笑着上前,轻轻握住了她那一截细腕,拉回身前,又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我方才去农田,查看劳作去了。”
“不想赶上大雨,便于路上寻了个地方避雨。”
“夫人不必担心。”
麋贞闻言,不免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夫君操心的事未免太多了些。
军务要管,内政要管,接见外郡官员要管。
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麋贞还道终于可以跟李翊相处一会儿。
不想他根本闲不住,宁愿去田地里查看收成劳作,也不愿在府上待着,享受安乐。
“夫君忧心农事自然是好。”
“只是妾尝听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孔子亦忧暴虎冯河之事,岂所谓安居之道?”
“夫君身份贵重,不该连这些小事也亲自去看。”
李翊牵唇一笑:
“我知晓此事,只是大战在即,百姓也没剩两年可以安心劳作的时间了。”
“我总得去看看收成,才能心安。”
战事一起,没有百姓是可以幸免的。
李翊所能做的,就是在这期间鼓励农桑,抓紧储存粮食。
麋贞上下打量李翊一会儿,见李翊并未大碍,这才定了定心神。
“今日这雨,来得忒也突然了些。”
说着,将桃红奉上的姜汤递给李翊,微微一笑,柔声道:
“夫君今日可要留在府上用膳?”
“这几日庄子里送来些青笋,瞧着新鲜的很。”
“妾身令庖人想了几样菜,做青笋来吃。”
李翊从善如流地接过姜汤喝了,颔首道,“也好。”
将姜汤一饮而尽,随手递给一旁的桃红,命人准备热水。
待洗完澡,吃完饭后。
又兀自回了书房。
即便政务处理完了,李翊也习惯读一读这个时代的书。
他虽站在先人的肩膀上,但却不敢否认先人的智慧。
这一读,又是至了半夜。
麋贞遣婢女来请了两次晚膳,却不见人应。
心中难免隐隐有些担忧,又得亲自来请。
才觉李翊读书入神,未察觉到外有来人。
她便亲自端着膳食,来到李翊身边,替他按揉肩膀。
“夫君可还记得答应过妾身什么事?”
李翊知她在说按时用饭的事,便解释道:
“……一时忘却了。”
一顿,又问,“夫人知我方才在读什么书吗?”
麋贞不假思索,“夫君有千丈凌云之志,自然是读豪气纵横的书。”
李翊却摇了摇头,弯唇笑道:
“我适才是在读《素问》。”
“《素问》?”麋贞柳眉一挑,“夫君怎么忽然想起读医书来了?”
李翊眉梢一扬,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我只是在想,若战事一起,必多有伤员。”
“我徐州什么都好,唯独医馆甚少。”
“常言道,大兵之后,必有灾年。”
“我在徐州深耕数年,多事农业生产,唯独民生康健少有关注。”
“就在前天,我去民间视察之时。”
“见左近医馆,给病人诊脉之时,多是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
“然后便潦草抓药,只挣那昧心钱。”
“此辈虽师承名医,却不思进取,因循守旧,难解百姓苦痛也。”
麋贞听完,亦觉触动,便问道:
“那夫君可惩治这些医者了?”
“惩治什么?”李翊扬唇笑道,“大势如此,岂会因一两人之故而改变其中环境?”
麋贞这才明白,李翊研究医书,是想整顿徐州的医疗卫生,以保证人民的卫生健康。
“不止如此。”
李翊拍了拍麋贞的手,认真说道:
“我还打算找令兄再拨一笔款下来,用以培养医者。”
“如此将来战事一起,也好医治伤员。”
战场上的纯死亡率是远远比不上受伤率的。
但很多伤者,要么重伤不治,最后还是得死。
要么就受伤之后,虽没死,却也无法再战,只能退伍回乡。
以上两种情况,都是对军队补员的重创。
“只恨我纵然有心,也只是粗通门道,难以深入钻研。”
李翊也不大言,如实将自己的不足之处向麋贞说了。
麋贞亦想为李翊分忧,便道:
“既如此,夫君何不找一位医术高明之人。”
“让他来徐州,传道授业,培养医者?”
李翊笑道: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听闻沛国有一神医,名曰华佗。”
“此人医术高明,善治外伤。”
“早在去岁时,我便差人打听他的下落。”
“只可惜此人神游不定,直到现在,依然不知他在何处。”
李翊是很想找到华佗的。
毕竟他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外科医生,非常适合军旅行医。
麋贞便道:
“既然华神医游踪不定,夫君何不找一位不曾游历的神医?”
“不曾游历的神医?夫人莫非有人选?”李翊问。
麋贞也有些不确定,只道:
“听闻长沙太守张仲景,师从神医张伯祖,其人医术高明。”
“夫君若能请得他来徐州,开设医馆,教授医术。”
“或可有助夫君实现此目的。”
张仲景么……
李翊眉头微蹙。
正史上没有明确记载过张仲景当过长沙太守。
倒是很多医书,和明清时期的一些史料记载过张仲景当过长沙太守。
既然麋贞都这么说了,那估计张仲景此时确实是在荆州当官儿。
要想直接把一个郡的长官给忽悠到徐州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当李翊犯难之际,麋贞又补充说道:
“听闻张仲景自小厌恶官场,轻视仕途。”
“其人之所以为官,乃是因为袭承家门,被州郡举为孝廉,被迫进入官场。”
“其人早有辞官归乡之心,夫君或可于此做文章。”
哦?
李翊眉梢一挑,这对他来说确实算一个好消息。
但要把张仲景带过来依然不容易。
毕竟李翊自己也不可能丢下徐州事务,专门跑到荆州去请他。
不过麋贞好歹提供了一个大致方向。
于是,李翊还是感激地拍了拍麋贞的肩膀。
“……夫人真是吾之贤内助也。”
麋贞微笑道,“能帮到夫君便好,今日天色已晚,我看不如……”
话还未说完,李翊已是欺身上前,拦腰一搂。
将麋贞扯入怀中,旋即翻身将之压在了床榻之上。
一番天翻地覆,麋贞只觉头中有些昏然,伸手扶住李翊的后背。
李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下颔埋在她的颈间。
麋贞下意识仰头,轻轻凑上李翊的唇……
虽然李翊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但抄起笔来依然是一把好手。
……
次日,清晨。
李翊在书房内,命人备好书札一叠。
亲自提笔撰写医书内容。
而所写的内容,正是《伤寒杂病论》。
李翊当然没有专门背过,所以也记不全里面的内容。
但寻章摘句,提炼几句精华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此时的张仲景肯定还没有完成著作,自己提笔写下来《伤寒杂病论》里的精华句子。
看他心动不心动。
但书札写好后,李翊即命心腹之人传书送往荆州去。
不表。
……
(本章完)
第161章 君臣组合连击,庞统直呼顶不住
第161章 君臣组合连击,庞统直呼顶不住
却说李翊已拟写好文书,发往荆州,招揽张仲景。
史书上说他心系国家百姓,弃官从医。
只盼他看了自己的文书后,真的愿意到徐州来。
李翊不单单是写上了自己对医学的一点粗浅理解,更重要的是他表达了对医学的重视。
目今正处于乱世,寻常人家连饭都吃不饱,谁有钱看病?
小病不治,大病等死。
忍一忍也就熬过去了,熬不过去的死也就死了。
这是这个时代人民的生活写照。
对于许多统治者而言,他们只想着垄断自己手里的权力财货,哪里会细致入微到还要关注百姓的医疗健康?
所以李翊在信中表示,自己愿意大力扶持医学。
只要张仲景肯来,愿在徐州设下百座医馆,俱由张仲景管辖。
诚意已经拿出来了,就看张仲景领不领情了。
书札发出,李翊继续处理公文。
忽有人报,荆州有贵使到。
下人专门强调是贵使,来向李翊通禀。
因为接见外州来客,亦是李翊负责处理。
若是来头小的,便打发其他人接见了。
若是来头大的,便由李翊亲自接见。
待李翊见过之后,若其确实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再由李翊引荐给刘备。
由刘备亲自接见。
这也是徐州接待外宾的正常流程。
既是荆州贵使,李翊自是不好怠慢。
即命从人收拾好行囊,下至驿馆见客。
荆州使团以庞季为首,向李翊行礼。
“见过郯侯!”
众人齐齐向李翊作揖行礼。
“不敢当,诸位远道辛苦,快请坐下!”
李翊当即还礼,邀众人入座。
庞季向李翊自我介绍,李翊再一揖:
“久闻庞侍中大名,今幸得瞻拜。”
庞季出身于荆州四大世家的庞家,难怪下人汇报说荆州来的是贵客。
刘表把庞季都派出来了,看来是真有要事相商。
“来,好侄儿,快来见过郯侯。”
庞季专门把侄儿庞统带在身边。
这也算是族中长辈照顾晚辈,庞季知道自己的侄儿一心想要扬名。
李翊乃天下名士,若能引他相见,点评一二,则不枉此行。
庞统当即昂首挺胸,落落大方的向李翊行了一礼。
“襄阳庞统庞士元,见过郯侯!”
哦?
李翊眉梢一挑,不想此人竟是庞统。
别看李翊在徐州政治集团里面算年轻的了,可跟面前的庞统比起来。
他都要比庞统大上个五、六岁左右。
李翊以壮年位居徐州高位,这个庞统却未及弱冠能待在庞季身旁,风头盖过其他的荆州官员。
李翊还道莫不是哪个少年天才。
原来是举贤不避亲,《我的侍中叔叔》。
“好啊,士元以少年之才,与庞侍中一同出使徐州。”
“果真是年少有为啊……”
与传统固有印象里的丑男形象不同,庞统长得并不丑。
季汉大臣杨戏写的《季汉辅臣赞》里,夸庞统是:
——“军师美至,雅气晔晔。”
说明庞统的形象还算不错,跟丑肯定是不沾边的。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庞统跟亮亮一样,是个美男子。
因为杨戏这篇赞文本身就有夸大成分在。
而且他给庞统留下的这句评价,并不是想说庞统长得帅,而是夸他气质好。
主要强调的是仪态,而不是外貌形象。
按正史来说,庞统的形象是,“少时朴钝,未有识者。”
就是长相是偏憨厚,人畜无害类型的。
李翊先将荆州大员一一接见了,然后引庞季为主客。
不想庞季未着急道明来意,反倒想请李翊品评一下他的侄儿庞统。
请名人评价未出名的人,是古代士人的标准操作。
这些评价一传扬出去,那名声就起来了。
李翊闻言,自然知道庞季的用意。
他这是在给自己的侄儿造势买热搜呢。
不过光凭“凤雏”两个字,就值得李翊卖庞季一个人情。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这句话其实只出自三国演义。
正史上是没有的。
司马徽虽然也非常捧庞统,但还不至于把他捧得这么高,太高就成捧杀了。
不过,这也并不是说明庞统就没有真才实学。
无论是演义还是正史,庞统作为后来者,却能跟诸葛亮平起平坐。
同为军师中郎将,地位相当,足见其能力。
既然庞季想替他侄儿求个名,那李翊也不介意用自己的名声帮他一把。
当即评价道:
“吾适才与令侄交谈,观其论王霸之余策,览倚仗之要害,皆长于众人。”
“时为荆楚之高俊,南州士之冠冕也。”
李翊不吝赞词,对庞统大加赞赏。
饶是庞统自负其才,亦未想到李翊会给自己如此高的评价。
庞季闻言大喜,当即笑道:
“李郯侯谬赞了,谬赞了!哈哈哈……”
当即便想,等回去荆州之后,赶紧命人带头宣传。
就说徐州李郯侯,称赞庞统是荆楚之高俊,南州士之冠冕。
既得了李翊的品评,庞季这才能够放心的交代公事。
“不瞒郯侯,此次季奉吾主之命前来,是为商议淮南之事。”
“哦?翊愿闻其详。”
李翊从容不迫地呷了一口茶,澹澹问。
庞季正色说道:
“不知郯侯可还记得两年前,是郯侯出面,牵线搭桥,使徐州、荆州两地隔江相连,士民通商。”
李翊面色如水,依然平静,“……似确有此事。”
嘿,怎么能是似有此事呢?
庞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仍是说道:
“那不知郯侯可还记得当初与我荆州的约定?”
“翊记得当初与荆州拟下数条通商条款,不知庞侍中说的哪条约定?”李翊笑着问。
庞季眼眸一蹙,忙道:
“在下说的是,将庐江让与我荆州一事。”
“哦?”李翊眉梢一扬,“庞侍中此言只怕有误吧?”
“翊若是没记错,当初约定好的,是只将庐江的表奏之权让给刘荆州。”
“可未说将庐江直接交给荆州。”
“况今夏侯惇为庐江太守,庐江归属之权,诚非我徐州所能定的。”
庞季便道:
“既将庐江表奏之权交予吾主,何以使夏侯惇为庐江太守,使淮南西土为曹操所得?”
李翊只是澹澹答:
“此为天子诏,非吾等小民所能过问。”
“庞侍中若是心中不明,可去陈地朝廷面见天子,当面质问。”
最后这话就说的太严重了。
如今的汉室朝廷虽说名存实亡,但还是要讲个脸面。
就是借庞季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当面质问天子呀。
那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大汉皇帝。
历史上刘协就曾当面喝斥曹操,说,“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
而曹操对此的反应是,“操失色,俯仰求出,顾左右,汗流浃背,自后不敢复朝请。”
庞季抬起头,望着李翊,情真意切道:
“既如此,我荆州使人上书,奏请天子。”
“表我荆州官员为庐江太守,郯侯看是如何?”
这话问的就很微妙。
按理说上不上书是他们荆州自己的事,庞季却先问李翊的意见。
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朝廷被曹刘两家控制着。
这表文上奏上去,能不能得到天子的首肯,不还得曹刘两家点头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不必玩儿什么聊斋。
李翊蹙眉道:
“此事却是难办,今庐江太守夏侯惇乃天子亲自敕封。”
“政令岂可朝令夕改,官员又岂可一夕而换?”
“况庐江尚在曹司空手里,庞侍中若想要庐江,须得跟曹司空打商量。”
“却来我徐州作何?”
庞季一扬眸,久闻李翊名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子玉确实是一个标准的政客。
这一手太极打得太好了,说来说去,就是四处踢皮球,自己不粘锅。
庞季见李翊实难对付,当下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实不相瞒,若是庐江争取不到,吾主也不打算强求。”
“只是庐江刘子台,近日新投荆州,寻求庇护。”
“吾主仁义,不忍见其为他人所害,故而将之收留。”
“但又恐曹司空加兵于庐江南部郡县,所以遣我前来徐州,想向刘将军求助。”
李翊弯唇笑道:
“这话翊可就听不明白了,刘子台乃袁术余党,曹司空兴兵征讨。”
“上合圣意,下顺民心,吾主支持都来不及,难不成还要兴兵拦阻吗?”
李翊早已为徐州南方定下了基本战略。
引孙策与刘表互相攻并,他可不想让刘表过多插手扬州事务。
对此,庞季不慌不忙,淡淡说道:
“郯侯不必如此说话,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咱们便照实敞开说了吧,吾主的意思,就是希望刘勋能够坐拥南庐江郡县。”
“然后刘将军若是能够居中调解,使曹孟德不加兵于南庐江,我主愿献粮三十万斛。”
“以资徐州军用。”
庞季心里清楚,对于政治家而言,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凡事都可以谈,若是谈不妥,那只能说明钱没给够。
李翊既然愿意陪他在这里周旋,说明他对庐江问题的态度并不是一票否决。
他心中肯定有一个价码,愿意松口。
而庞季现在做的,正是试探他的价码到底是多少。
“这却难办呐……”
李翊摇了摇头,“这庐江归属权在于曹司空,我徐州乃局外人,哪里好居中过问?”
庞季也算官场老油条了,他见李翊作犯难之状,反而心中大喜。
既然李翊说难办,那就说明能办,而不是办不了。
当下,也非常来事儿的起身,亲自上前为李翊斟了一杯茶水。
“我亦知此事甚难,可正是因为有难处,才来找刘将军。”
“时人皆言刘将军仁义著于四海,能救人之急。”
“刘勋虽不是汉室宗亲,却也与刘将军同为华宗。”
“想必不会见死不救吧?”
李翊闻言,哈哈大笑。
想道德绑架是没用的,因为刘备根本不在这儿。
李翊出来应付你们这些政客,专防你们这些搞道德绑架的。
“庞侍中此话不妥,若要救人,也当救该救之人。”
“昔年孔文举被黄巾贼困于北海,如若城破,人民必为贼众所掳。”
“固吾主虽然兵微将寡,也愿为大义前来相救。”
“可刘勋乃袁术一党,今曹司空伐之,名正言顺。”
“何谈相救?”
庞季闻言,当即也明白李翊的话外意,于是接着补充道:
“若是郯侯肯出面相劝刘将军,使徐州居中调解,吾荆州愿再加粮五万斛,以资徐州军用。”
虽然刘表只给了他一个三十万的底,但庞季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李翊的底在哪儿。
李翊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仍是澹澹道:
“三十五万斛粮食,就想买下六个县邑,大半个庐江。”
“我徐州倒没什么,就是怕曹司空面上不好看。”
言外之意,你托人办事儿,总得开一个同时让两家都满意的数目吧。
徐州真要是出面调解了,那你荆州给的钱粮,徐州方面不也得分出来拿去安抚曹操啊?
“……也罢,那就请郯侯说个数。”
“庞某也好回去,跟吾主有个交代。”
见李翊如此难缠,庞季也不想继续跟他周旋了。
直接让李翊开个价,剩下的他懒得管了。
至于价目或高或低,荆州接不接受,那就是刘表自己要考虑的事情了。
庞季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此次出使的任务了。
何况,荆州自己也是有一个底的。
若是李翊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那荆州情愿单独找曹操商议,说不定还不了这么多钱。
找到徐州做中间人,无非就是希望少一点钱罢了。
当然了,除非曹操吃定庐江,多少钱粮都不打算卖,那荆州确实没辙。
不过荆州方面也不相信曹操会这么武断。
毕竟说白了庐江北面儿已经是他的了,南面就几个县邑而已。
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地盘,有钱不要,非要跟荆州死磕。
到时候真打起来,多的钱粮都进去了不是。
就当庞季打算一举试探出李翊的底时,不想李翊却开口道:
“诶呀,此事甚是难办。”
“翊也不好独自决断。”
“不如先请刘将军来,由他亲自定夺,庞侍中看是如何?”
这……
庞季万没想到,李翊竟会使出拖字诀来。
他知道自己心里着急,故意吊着自己的胃口。
就是不肯说出具体数目,但也不明确说拒绝,等于是给了荆州希望。
那荆州方面肯定只能先等下去,而不好直接去找曹操谈判。
“唉……”
庞季走出房间来,叹了一口气。
庞统赶忙走上来,关切问道:“叔父与郯侯商议的如何了,可还顺利?”
“……不太顺利。”
庞季皱着眉,“李子玉比想象的还要难缠,自袁术死后,庐江本就是一簿烂账。”
“吾主趁乱纳刘勋入荆州,也不知此棋是对是错。”
这时,祢衡大笑着走了过来。
“听闻李子玉乃一小郎,庞侍中久历官场,却连一孺子都应付不了乎?”
庞季素知祢衡轻狂,见他对自己出言不逊,心中大是不忿。
我收拾不了李翊,我还收拾不了你吗?
当即睨他一眼,喝斥道:
“汝小儿之见,岂识李子玉之才?”
“汝恃才傲物,轻视他人,殊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以汝之才,比之李子玉,正如荧光比皓月,不值一哂。”
祢衡笑道:
“若李翊果真才智胜我,我自当服他。”
“只是尚未见着其人,未知其深,不好一言以蔽之。”
他总是对人出言不逊,可别人骂他骂的难听时,他也不放在心上。
“哼,说不定少时你便见着了。”
庞季背着手,不用正眼瞧他。
话音方落,果见一侍者走过来,向庞季发出邀请。
原来是刘备已经到了,他命人排下筵席,请荆州过来的诸位官员都去赴宴。
“刘将军好客,请我等都去赴宴。”
“士元,一会儿你见着刘将军可莫要失了礼数。”
庞季再三叮嘱庞统,庞统亦久闻刘备名声,早已一睹为快之心。
当即连连表示,让叔父宽心。
庞季对自己这个侄子当然宽心,他真正不放心的是这个祢衡。
这个章陵太守带过来的关系户,如果不是看在黄射的面子上,他才不想带着这个狂徒一起过来。
“祢正平,我先叮嘱你两句。”
“这里不是襄阳,更不是章陵,可没人会惯着你的脾气。”
“一会儿见了刘将军,汝切不可失了礼数,误我荆州大事。”
庞季咬着牙,狞声叮嘱祢衡道。
祢衡却只是仰头大笑,径直从庞季身旁掠过。
庞季大怒,“此小辈怎敢如此!”
他此时真是顾不得礼法,恨不得上去给祢衡两拳。
但庞统将他拦住了,劝说道:
“叔父眼下还是因以公事为重。”
“不可因一时之忿,而误刘荆州大事。”
在庞统连番劝说之下,庞季这才消了怒火。
领着庞统等一众荆州官员,前去赴宴。
刘备坐主座,李翊坐次座。
除此之外,还带来了不少本地官员。
其中还包括张飞、徐晃、荀攸等大员。
刘备凭此来展现自己的诚意。
庞季看在眼里,暗想李翊肯定已经和刘备做好思想工作了。
不然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看来此事必有希望啊。
当下也是领着庞统等人向刘备见礼。
刘备与之还礼,转而来到庞统身前,说道:
“这位想必便是庞士元吧?”
庞统一愣,怔道:
“刘将军何以识庞统耶?”
之前在李翊面前,还有叔父给他引见。
结果刘备居然直接就认出他来了,还专门当着徐州、荆州众官员的面,来找自己谈话。
这是何等的殊荣?
“适才已听军师介绍过了,军师盛赞士元有经世之才。”
“备平生最敬才子,故特来相见。”
刘备这话一说出口,无疑是当众给足了庞统面子。
庞统此来徐州,本就是奔着扬名去的。
适才李翊已经给了他一个,“荆楚之高俊,南州士之冠冕”的好评。
现在徐州一把手,兼汉左将军早予以进一步佐证的评价。
回头家族再稍微一宣传,庞统便彻底扬名天下了。
未来的仕途可谓一片坦荡,这令庞统又惊又喜。
他万没想到此一行竟会如此顺利,此来扬名的目标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
“士元可与军师同桌。”
刘备又向庞统发出邀请,让庞统跟李翊挨着坐。
这无疑又令庞统心尖儿一跳,暗道自己再是有才,也跟刘备没什么瓜葛。
怎的能得刘备如此殊遇?
没错,让庞统跟李翊同桌,正是李翊自己的请求。
他现在作为徐州的二把手,在徐州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作为绝对的刘营臣子领袖,让庞统跟自己同桌,对他自然是一种殊荣。
而之所以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拉拢庞统。
历史上,庞统其实当过孙权的臣子。
不过最后孙权并没有重用庞统。
这倒不是像演义里说的那样,是因为庞统长得丑。
事实上,当时庞统到吴国去的时候,早已经找司马徽买了热搜了。
加上庞德公的宣传,“凤雏”的名号已经传遍了天下。
周瑜死后,庞统送丧到吴国,立马引来了当地一众名士的会聚。
等庞统走时,大伙儿更是亲自跑到昌门来送行。
当时庞统这么有名,孙权不可能不知道。
他并不是不想用庞统,而是庞统自己不想留在吴地。
庞统跟孙权的关系,有点儿像刘备跟陈群的关系。
陈群是豫州望族,所以不想跟着刘备到徐州去创业。
庞统也是同理,他作为荆州大族出身,是不可能留在吴地发展的。
庞统只是孙权名义上的属下,他一直都是在荆州当官儿。
而周瑜当时是荆州的南郡太守,所以庞统就跟在周瑜身边当秘书。
但如果要庞统到吴地去,庞统是不愿意的,吴地的士人豪族可容不下荆州的外来大户。
后来就轮到刘备当荆州牧了。
不过大家都知道,刘备一开始也没有重用庞统。
而是让庞统做普通的从事,然后兼任长沙郡耒阳县县令。
还因为政绩不佳被刘备免了官。
最后是连鲁肃都看不下去了,主动给刘备写信说,
庞士元不是一个治理百里小县的人才,让他担任治中、别驾之类的职务,才能施展大才。
有一说一,鲁肃在这件事上是真厚道。
后来诸葛亮也是站出来力荐庞统。
刘备这才主动与庞统相见,并在深谈之后对他极为器重,任命他为治中从事。
这件事唯一的疑点就是,一向求贤若渴的刘备,为何一开始不肯重用能与诸葛亮卧龙齐名的凤雏庞统?
按演义来,刘备是因为庞统长得丑,不喜欢他。
但按正史来,其实是因为庞统曾经是周瑜的秘书。
周瑜当时是刘备的死对头,两人一直在明争暗斗。
而庞统又当了周瑜好几年的功曹,周瑜对他是非常信任的。
甚至周瑜连他打算软禁刘备这种重大机密,都跟庞统说。
你说就庞统跟周瑜这种关系,刘备敢重用他吗?
谁知道这是不是东吴那边派过来的卧底?
不过好在有鲁肃的力荐,外加诸葛亮的担保。
刘备打算给庞统一个机会,跟他面谈。
这次谈话内容,刘备就专门问了庞统,周瑜曾经是不是真想软禁他。
这是刘备的试探。
而庞统则毫无保留,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
刘备见庞统这么坦诚,便不再怀疑他,并对他加以重用。
“来,士元请。”
李翊拉着庞统入座,坐到自己身边来。
众荆州官员看在眼里,无不叹羡。
庞统亦感念刘备李翊君臣的厚恩,遂避席而起,向刘备作揖行礼道:
“统久闻左将军宏毅雅量,尊士爱贤,拔擢幼才。”
“今日得见,才知传闻不虚,实是让统钦佩万分!”
哈哈哈……
刘备闻言,抚掌大笑。
哪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
尤其庞统可是得到过李翊的力荐,那多半不会水。
李翊忽然开口问:
“不知士元可有举过孝廉吗?”
庞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的有些懵,忙道:
“统明年才弱冠,尚未举孝廉。”
汉朝实行察举制,理论上只有举了孝廉的人才有资格当官儿。
这对一直渴望入仕的庞统很有吸引力。
于是李翊投其所好,对一旁的刘备说道:
“主公,您一向敬重士人。”
“不妨待明年士元弱冠之时,举其为孝廉如何?”
刘备已与李翊默契颇深,当即回道:
“……善,备亦有此意。”
“回头我当书信一封,向景升兄力荐士元。”
按照三互法的规定,本州的长官只能举本州的人当孝廉。
所以刘备当豫州牧时,可以举豫州人袁涣为茂才。
后来他接领徐州时,名头上仍然是挂着豫州刺史的官职。
所以他依然可以举荐汝南人袁谭为茂才。
但现在,刘备已经实打实的领了徐州牧了。
且庞统是荆州人。
刘备不管是豫州刺史还是徐州牧,都没资格举荐庞统为孝廉、茂才。
当然了,
你也可以违背三互法,强行举荐。
毕竟也不是没有人这么干,比如说隔壁骷髅王。
但骷髅王已经现在成为冢中枯骨了。
刘备顶着汉左将军的名头,哪里敢明犯三互法?
不过这也无非就是个人情的事儿,刘表现在不是有求于他吗?
主动权现在还真就在刘备这儿。
面对李翊和刘备突如其来的示好,更加令庞统感到意外。
我就来买个热搜,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庞统本来就已经惊喜无比了,不想刘备接下来的话更是令满座之人皆惊。
“……不过,备想在这方案上稍作修改。”
刘备故作迟疑,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李翊。
李翊冲他点了点头,刘备会意,知道这是李翊给他收买人心的机会,便道:
“备以为以士元之才,可以直接举茂才,不必先举孝廉。”
一般正常的流程,都是先举孝廉,然后再晋为茂才。
茂才的层次是比孝廉要高的。
只要是人口满二十万人的郡,每年就可以举一个孝廉。
人口满百万的郡,每年可以直接举五名孝廉。
但茂才,一个州每年只能举一个人。
所以你就能看到孝廉与茂才之间的层次差距了。
李翊刚刚故意说要举庞统为孝廉,就是为了把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让给刘备。
由他来说举庞统为茂才。
如此一来,刘备除了可以收买人心之外,还能够更好的打动庞统。
毕竟一开始就说举茂才,和渐进式说举茂才是两码子事。
“……这,统怎敢当将军如此错爱!”
果不其然,面对刘备与李翊君臣之间的一唱一和。
庞统果然招架不住,几乎是红了眼眶,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刘备与李翊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开玩笑,他们之间合作,用这个套路不知拿下过多少名臣了。
还搞不定你?
不过最要属震惊的,还是一道来的荆州众官员。
当听到刘备要举庞统为茂才之时,底下立马炸开了锅。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不得了,不得了,这庞侍中的侄儿是什么来头,竟得刘徐州如此厚爱?”
“这种殊遇,我也想要啊!”
又有人冲庞季小声说道:
“令侄好运气,好运气啊……!”
庞季嘴上虽不言,然心中大是快活。
方才与李翊对线失败的郁闷,在此时一扫而空,只剩下了痛快!
真是太痛快了。
这种众人钦慕的目光,别提有多来劲儿。
作为庞统的叔父,庞季当然与有荣焉。
这不显得他教养的好吗?
何况若庞统真举了茂才,不仅仅对他本人有好处,更对他们庞家有好处。
州中茂才名额紧张,除庞家之外。
蔡家、黄家、蒯家全都虎视眈眈,还有不少其他家族亦在盯着。
现在有了刘备的作保,那庞统茂才的名额已经稳了一大半儿了。
“小侄庸才,刘将军莫要太过抬举他了。”
当事人庞季也主动站出来,感谢刘备的错爱。
嘴上虽然说着庞统无才,脸却都快要笑烂了。
刘备牵唇笑道:
“庞侍中不必谦虚,备实是敬慕令侄之才。”
“回头便会与景升兄说明此事。”
……
……
(本章完)
第162章 刘备:敢骂我的军师?真是活腻了!
第162章 刘备:敢骂我的军师?真是活腻了!
刘备打算举庞统为茂才,自是为了施恩于庞统。
荆州茂才名额每年只有一个,对于刘表而言,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庞季暗自猜想,这茂才的名额或许会是徐州与荆州谈判的条件之一。
倘真如是,那庞季绝对是举双手赞成。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完成此次出使的任务,还能够进一步提升他们庞家在荆州的地位。
简直两全其美!
筵席之上,本是一派其乐融融。
众官员舟船劳顿,来到下邳这富庶之地,得刘使君好酒好肉招待。
大伙儿也算是怡然自乐,得以洗去一身疲惫,暂时将工作上烦恼给抛诸于脑后。
但偏偏席间就有那么一个人格格不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祢衡祢正平。
他吃饭十分不讲究,早早地吃饱了。
见众人一味相谈官场之事,只觉无趣,兀自将束带取下。
披头散发,将黍饭拿在手里把玩。
此举并非士人所为。
果不其然,这一举动,立马引得众人纷纷抛来奇怪的目光。
有不识祢衡者,窃窃私语问此人是谁,为何如此粗俗。
刘备亦察觉到席间的怪人,诧异地看着他。
简雍与刘备关系好,加上他性格本身说话无所顾忌,见此,便开口嘲笑道:
“礼教云何而食此?”
这话自是说给祢衡听的。
此话一出,大伙儿全都将目光看向祢衡。
祢衡却全做不理,仍旧兀自把玩手中黍饭。
庞季皱起眉头,暗骂这个显眼包可别在这时候给他捣乱。
简雍被无视,面色有些难看。
庞季于是厉声喝斥祢衡道:
“简从事问话,何不答之!”
这一声断喝喊得响亮,席间之人听得真切。
祢衡这才放下黍饭,轻轻一挑眉,淡淡答:
“君子宁闻车前马屁?”
唔!
此言一出,庞季脸都气绿了。
如若此刻不是有很多宾客在场,他恨不得拔剑上去把他劈了。
早知道就不卖黄射这个面子,他已经后悔把祢衡给带过来了。
面对这样一个显眼包怪人,刘备作为主人家,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
宾客受辱,间接打的就是他这个东道主的脸。
“此是何人!”
刘备面色不豫,沉声问。
庞季慌忙起身,向刘备赔不是道:
“刘将军息怒,此人乃平原名士,祢衡祢正平。”
庞季先刻意强调祢衡是个名士,好解释为什么祢衡会出现在这里。
“他此前因说想来徐州见见世面,季这才带他一道来访。”
“不想此辈狂病犯了,一时出言不逊,冒犯宾客,搅扰列位雅兴。”
“还望刘将军恕罪。”
庞季又专门说祢衡有狂病,一是想尽力找补,二是实事求是。
因为祢衡是真的有癫狂病,也就是精神病。
祢衡得罪曹操时,孔融就专门以他有精神病为由,向曹操求情。
包括祢衡自己都说自己有精神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祢衡?
刘备眉梢一挑,他当平原令时,听说过这位平原名士。
世人都言,祢衡少有才辩,性情刚傲,好侮慢权贵。
知道他刚,没想到他敢这么刚。
当着刘备这位徐州一把手,汉左将军的面,就敢大放厥词,辱骂他的宾客。
尤其徐州以李翊、麋竺为首的各大权贵还都在场,未免太不给刘备面子了。
不过刘备不知道的是,权贵越多,祢衡就越是癫狂。
羞辱高官是他的爱好,践踏豪族尊严是他的乐趣。
对于这样的狂士,刘备是不喜欢的。
他更喜欢像李翊、诸葛亮那样谦虚的文士。
或者说,整个华夏社会,都更加推崇谦逊的人。
在汉代尤以谦逊为美德。
刘备冷冷一笑,谓身旁李翊道:
“适才庞侍中言这位祢先生乃天下名士,军师久历四方,识遍天下英雄。”
“可认得这位祢先生?”
李翊听出刘备话里的不悦,当即配合地笑道:
“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
“岂可与衣冠狗彘,人头畜鸣之辈相语?”
噗……
此言一出,满堂皆笑。
众人久闻李翊亦有雄辩之才,不想语出惊人,随口一言都有如此杀伤力。
祢衡也是名辩之士,闻言,当即站起身来,披散头发,目视李翊。
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大胆开口:
“足下莫不是沽名钓誉的李子玉?”
话落,堂内的气氛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徐州众官皆知李翊之才,闻得此话,当然心中不悦。
而庞季为首的荆州大员,此刻俱已汗流浃背。
暗想你作死能不能别带上我们,现在可是在徐州。
万一把人得罪了,咱们一个都走不脱。
李翊脸上倒是波澜不惊,面色如常,澹澹道:
“不才李翊,忝为军师。”
“蒙天子恩惠,赐金印紫绶,封爵郯侯,享食邑千户。”
“久闻祢先生天下奇才,未闻先生现居荆州何职?”
哈哈哈……
祢衡知李翊想用名位来压他一头,乃放声大笑:
“沐猴而冠,似行尸于柩间。”
“世人皆言刘徐州有王霸之略,李郯侯天下奇士,今日一观,虚言耳。”
这便是辩论的技巧,不要陷入对方的自证陷阱。
什么叫自证陷阱?
即当对方提出一个不利于你的论点时,就不要去辩驳。
你越是自辩,就越是处于被动。
刚刚李翊用自己的名位来压祢衡一头。
祢衡不管怎么辩论,他的名位都肯定是比不赢李翊的。
所以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去自辩。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提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新论点。
祢衡的话还在继续:
“沽名钓誉之徒,佐织席贩履之辈,诚为天下笑柄。”
你以为历史上祢衡骂曹操,是单纯因为祢衡讨厌曹操吗?
错了,祢衡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他不喜欢的人。
曹操那么有势力,他要怼。
刘表对他那么好,他要怼。
黄祖的儿子黄射与他是密友,他还是要怼。
三国第一喷子,绝对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什么人是祢衡不喜欢的呢?
答,只要是才能不如他的人,他都不喜欢。
但我们都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才这种东西是很难去定论的。
所以什么人算才能不如祢衡呢?
答案是祢衡自己来定。
只要是他觉得才能不如他的人,他就看不起他,然后进行无差别攻击。
绝对不会因为你的身份高低而不怼你。
曹操阉宦之后,权势滔天,他要怼。
刘表汉室宗亲,爱民如子,他要怼。
同时,祢衡这个才能判定,也高不到哪里去。
比如他评价陈群、司马朗是宰牲卖酒之徒。
又说荀彧是只能凭着脸蛋去吊丧,赵融只能去厨房当伙夫。
意思就是说荀彧除了长得帅外啥也不是,而赵融就是个吃货,没什么真才实学。
而祢衡真正看上的人才呢?
孔融、杨修。
你把这两个人和祢衡放在一起,就会发现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们都属于是眼高于顶,恃才傲物。
他们的才智放在任何领域都属于顶端,唯独在治国安邦上不是。
孔融算是三人里面唯一有政绩拿得出手的了,但肯定也是远远比不上荀彧、陈群的。
此时的庞季等人,早已是出汗如浆,如丧考妣。
他们很想冲上去把祢衡嘴给缝上。
那边刘备面色已经大是难看,不发一言。
李翊见此,便道:
“刘将军堂堂帝胄,当今天子,按谱赐爵,有证可考。”
“昔高祖起身亭长,而终有天下,织席贩履又何足为辱乎?”
祢衡不以为然,只是扬手一指,骂道:
“死公!”
你!
此言一出,以许褚、张辽为首的武将全都忍不了了,纷纷拔剑。
祢衡骂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不喜欢像别的文人那样拽词儿。
通常都是骂得比较粗鲁,类似于现代人那种,“你妈死了。”
或者直接骂你断子绝孙。
在古代骂人断子绝孙,那是非常严重的。
许褚提一口在钢刀在手,嗔目怒叱道:
“汝欺我徐州无人耶?”
“某这口钢刀照你头顶来一下,你当如何?”
祢衡目光扫过,露诧异之色:
“刘将军麾下无人耶,怎使一小儿开口?”
这下一直沉默不言的刘备终于忍不了了。
为了表示对荆州使节团的尊重,他可是专门把徐州高层文武都带过来了。
自己打天下的班底来了大半儿,哪能任你这般折辱?
刘备沉声开口道:
“吾麾下有李翊为谋主,谋可达张良、陈平之机。”
“有张飞、关羽为将,皆熊虎之将,万人之敌。”
“许褚有樊哙之勇,赵云一身是胆。”
“荀公达经达权变,刘子扬才策奇士。”
“何谓我麾下无人?”
祢衡闻言大笑,讥讽道:
“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
“李翊徒有其表,有名无实,可使之青楼念白、侍寝问妇。”
“张飞面黑心恶,好挞健儿,可使之屠猪宰狗、沽酒贩肉。”
“关羽轻而少虑,慢待士人,可使之看门护院、尽用其才。”
“许褚匹夫无谋,可使牧牛放马,替驴拉磨。”
“赵云虚有锦面,可使穿针绣,不辱银枪。”
“荀公达可使吊丧问疾,看守坟墓。”
“刘子扬可使断袖之宠,秉祖遗风。”
“至于剩下之数,皆碌碌无为,滥竽充数。”
“可为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
锵锵锵!
祢衡话一说完,席间拔刀之声大作。
张辽就立在旁侧,闻言欲掣剑杀之。
但李翊将之拦住了,对于祢衡的狂言,他只是一笑了之。
越缺少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比如你要说一个帅哥长得丑,那这个帅哥乐呵乐呵也就过去了。
但你要说一个丑逼长得丑,那他一定会急眼。
李翊并不在乎祢衡的辱骂,在他看来更多只是祢衡的无能狂怒罢了。
只是祢衡攻击范围甚广,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李翊这么好的心态。
刘备也是怒鞭督邮的脾气,哪容祢衡这般挑三拣四,折辱众将。
“汝有何能,敢发此大言?”
庞季等人皆面面相觑,不知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
祢衡仰头笑道:
“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
“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
“岂与俗子共论乎!”
徐晃走至刘备身侧,说道:
“主公不必理会他,此人素有虚名,远近所闻。”
“只将之逐出徐州,永不得入便好。”
刘备冷声笑道:“量鼠雀之辈,何足用刀?”
话落,转而凝视祢衡,叱道:
“祢衡竖子,汝且听好。”
“吾杀汝犹雀鼠耳,念你素有虚名,远近将谓我不能容人。”
“可速离徐州,勿使复现而碍诸公眼帘。”
祢衡听罢,只是摇头晃脑,将头发直甩。
“人言刘玄德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吾乃天下名士,却将我驱离徐州。”
“时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耳。”
“刘将军既欲成王霸之业,何以如此轻人耶?”
李翊站出来,说道:
“吾本不欲与汝作口舌之争。”
“只是窃听闻,儒亦有小人君子之别。”
“足下自诩君子,殊不知君子之儒,在于忠君爱国,守正邪恶。”
“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
“今刘将军在徐州,轻徭薄赋,聚拢流民,开垦荒地,废黜酷刑。”
“终使徐州田肥地茂,岁无水旱之忧。”
“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
“所产之物,阜如山积。”
“鸡鸣犬吠相闻,市井闾阎不断。”
“此非君子之道乎?”
李翊虽是说给祢衡听得,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正步走在诸宾客之间。
不论是荆州来客,亦或徐州本地官员,无不点头应和。
“窃闻小人之儒,惟务雕虫。”
“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
“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这话虽不点名,但大伙儿都知道说的正是祢衡。
因为祢衡之所以名扬天下,就是因为他文章写得好。
一篇《鹦鹉赋》把自己比作鹦鹉,称余人皆为众禽。
虽然都有羽毛,虽然都是人。
但是真要比起德行来,又怎么能相比呢?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且如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
“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子玉骂的好啊!
刘备向李翊投去一个赞美的目光。
李翊简直是他的嘴替,把他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真要一刀把祢衡给剁了,刘备反而觉得不够解气。
你以为就你有辩才,我家军师照样有苏秦张仪之口舌。
只是人家不乐意搭理你罢了。
刘备知是李翊是在替自己出头,本来不想理他。
但看自己生气,李翊便主动站出来怼了祢衡,批评他的缺点。
“鹏飞万里,其志岂群鸟能够识哉?”
“徐州此前屡遭纷乱,然自刘将军到后,民生大改。”
“人皆仰望,虽三尺蒙童,亦言刘将军仁德。”
“是为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拯民于水火之中,措天下于衽席之上。”
“此非于国有功,于社稷有功乎?”
说着,渐渐走到祢衡跟前,追问道:
“若只是一味大言,强词夺理,只做口舌之争,何能够兴邦立事?”
“足下自诩天下名士,试问有何恩德加于百姓?”
“只知数黑论黄,舞文弄墨,此非世之腐儒乎?”
“君自言狂病,依我看来,是旧病不去,新病又犯。”
“所犯者,乃狂犬之病也!”
哈哈哈……
话一说完,满堂皆笑。
祢衡性格极度偏激,是一个超级愤青。
他的三观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在他看来所有的政客诸侯都是军阀,是这个乱世的根源。
所以他痛恨权贵,认为是他们攫取了这个社会的财富。
人民才会越来越困苦。
但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在于,祢衡看得再透,却并未提出实际有效的解决办法。
只知道怼这个,怼那个,一味地宣泄负面情绪。
甚至被黄祖吊起来打时,嘴上都要骂个不停。
“你……”祢衡正要开口反驳。
李翊厉声打断:
“公徒有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
“来人,将之乱棍逐出!”
喏!
堂内的武士也算是徐州的公务员了,但这道命令一下来,众人无不争先恐后。
照着祢衡,挥棍便打。
祢衡还待再骂,却被棍棒打得喘不过气来。
对付喷子与杠精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物理上的闭嘴。
所以李翊在怼完祢衡,帮刘备与徐州诸官员赚回脸面之后,马上采取物理措施。
让祢衡闭嘴,不给他继续发言的机会。
不多时,祢衡便被众武士架了出去。
祢衡被赶走,这场闹剧才算消停。
“今日设宴,本欲款待诸位。”
“奈何中生如此变故,备之过也。”
刘备向众人赔礼,自己作为东道主,没办好此次筵席。
庞季等人却暗松了口气,好在刘备心胸开阔,未有责怪他们带此狂徒前来。
“……呼,幸得玄德公未有怪罪,否则我等只怕是有来路,无归路了。”
有人暗自庆幸,又对庞季说:
“庞侍中日后带人来可要擦亮眼睛,别什么人都往外头带。”
“今日亏是遇上玄德公,若换作旁人,我等岂不皆被这狂士所害?”
庞季无法反驳,只是暗悔不该卖黄射这个人情的。
当是想着祢衡是天下名士,只是狂了一点,不至于惹出事端来。
可谁能想到他会狂到这种地步?
当众把徐州的一二把手,连带着其余高官一一怼了个遍。
“诸位今日也都辛苦了,我等已备好上房,列位诸公可先回驿馆歇息。”
李翊命人安排众荆州官员回驿馆,等于是下了逐客令了。
众人反倒如蒙大赦,连声告退。
庞季也打算谢过退去,却被背后一道声音喊住。
“庞侍中请留步!”
李翊于后叫住庞季,庞季只得尴尬转身,悻悻问道:
“未知郯侯还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适才饮宴之时,专欲为诸位接风洗尘。”
“既然饮罢,何不来后堂一叙,以聊庐江之事?”
哦……原来是聊公事啊。
庞季还以为刘备要自己算账呢,还好还好。
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聊会庐江问题了,庞季还以为徐州要一直拖着,不让他们去找曹操呢。
“对了,可叫士元一并前来。”李翊又道。
“……善,此为士元之幸。”
庞季欣然应允,带着这小子参加一下两地高层会议,正好给他历练历练。
很快,叔侄俩一同来到后堂。
刘备李翊君臣二人已在那里相侯,各自叙礼落座。
庞季真心实意地开口,表明心意:
“左将军,当初您与我主说好,荆州以粮秣为货,与徐州贸易。”
“待解决淮南袁术之后,便将庐江表奏权交予我主。”
“奈何今日返将庐江交给曹操?”
刘备叹道:
“非是备不践前诺,只是庐江太守乃是天子册封,备实是不好从中掺和。”
庞季心中已经猜到刘备会拿天子做挡箭牌,这个理由是无解的。
便抬起头,望着刘备,正色说道:
“实不相瞒,季此来也不想在庐江表奏问题上讨论太多。”
“今刘勋献寻阳县,以求我主庇护。”
“我主怜其势孤,欣然纳之。”
“只恐曹司空加兵于南庐江,所以想请刘将军念在同盟情谊之上,帮忙美言两句。”
“那我荆州上下定对刘将军,还有徐州列位感激不尽。”
庞季几乎是已经把此次出使的主要目的,全部如实跟刘备说了。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能不能办给句痛快话吧。
你要真不能办,那荆州只能去找曹操磋商了。
刘备颔首,说道:
“适才子玉已将此事说与我听了,庞侍中说荆州愿献粮三十万斛,供给徐州军用。”
“非是备不尽人情,只是庐江归属,须得曹司空首肯。”
“仅三十万斛粮秣,恐难以打动曹营众心呐……”
刘备面露为难之状,两眉紧蹙。
庞季是个聪明人,当即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懂了,得加钱。
“我主遣我来徐州,正是想请刘将军出面,替我主在曹司空面前美言两句。”
“若是刘将军愿意出面,我荆州必有重谢。”
庞季这话也说的很明白了,老刘你尽管开价吧。
我们荆州会自己估算,划不划得来。
刘备便道:
“想必庞侍中也知道,我徐州与兖州联合,聚河南之兵,相抗河北。”
“若战事一起,农事遭废,两地大战,非一两年可平。”
“是故军师建议我,修耕植以蓄军资。”
“在接下来的两年,安心息养民力,充实仓禀,丰盈武库。”
刘备也给庞季兜了一个底,展现自己的诚意。
徐州不打算在接下来两年动刀兵,并且会不惜一切代价的积攒粮食,这个乱世中最重要的资源。
“袁氏自诩为大舜之后,早有称帝之心。”
“今曹司空与刘将军能举义兵征讨,我荆州上下岂有不相助之理?”
“不知徐州上下需要多少军粮,我荆州愿意慷慨解囊。”
刘表号称乱世良牧,就是因为他把荆州打造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刘表在任期间,荆州本土基本上没发生过大的战事。
得益于刘表死保荆州的政策,导致荆州十分富足。
北方包括司马徽、诸葛家族在内的许多士人,都移居到了荆州来安住。
所以荆州的外交政策,一般都是先用钱粮解决。
钱粮解决不了的,才考虑用刀兵。
刘备正色答复道:
“若使养活一万军人,一月须费两万余斛粮食。”
“然则若将军人运往前线,假使只两百里之距,用牛车运送,往返也须十五日之久。”
“中途损耗少说四成左右。”
刘备也是在经历了征讨淮南这种大规模战役之后,才发现打仗这么烧钱。
一万人一个月吃两万多斛粮食,听起来好像不多。
但这里面还要算上马匹牲畜吃的粮食,中途损耗还要再翻一倍。
如果补给线拉长,翻个两三倍都属正常。
河北有纵深,袁氏得人心。
刘备很担心他们即便打下河北之地,能不能做到就地征粮。
即便征粮又能征起来多少。
到时候,还是只能从徐州运粮。
这补给线一拉长,损耗的数目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笔账还是李翊给他算的,算完之后。
刘备更加不敢现在起兵事了,几乎是想方设法的筹粮,能筹多少筹多少。
“那刘将军的意思是……?”
庞季见刘备前摇这么长,心中扬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刘备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庞季差点儿直接从地上蹦起。
“……一百万斛粮食。”
刘备望着庞季的眼睛,淡淡说道。
……
(本章完)
第163章 凤雏归附,卧龙还会远吗?
第163章 凤雏归附,卧龙还会远吗?
一百万斛粮食!
当刘备从口中说出来这个数时,庞季眼珠子差点儿没爆出来。
“……多……多、多少?”
庞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百万斛粮食倒不是说荆州拿不出来,而是不可能送给别的州郡。
粮食在乱世中就是最重要的资源。
平日小数目可以拿去作为利益交换,算是小打小闹。
但真要涉及大数目,那就不是一个可以谈论的问题了。
真要费百万斛粮,那荆州还不如直接去找曹操谈判,说不定费的还更少。
甚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了。
庞季认定徐州不是真心实意想要谈判,正打算愤然离席时。
李翊开口说道:
“庞侍中莫急,吾主话还未说完。”
一旁的庞统也在身侧劝道:
“叔父,待刘将军话说完未迟。”
庞季这才重新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色问:
“刘将军是真打算向荆州要一百万斛粮食?”
“……不错。”
刘备一颔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翊。
李翊便帮腔说道:
“不过我徐州非是要找你荆州要百万斛粮秣,而是买。”
买?
庞季一皱眉,听李翊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白嫖啊。
“愿闻其详。”
“此前荆、徐二州贸易,多以粮食为资货。”
“每年所市不过五、六十万斛粮而已。”
“徐州希望把这个交易额提高到百万斛粮来。”
听完李翊的条件,庞季这才认真思考。
百万斛粮食若是按年来交割,且是付费的,确实值得商榷一下。
之前刘备也说了,河南正在全力备战河北。
所以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储存粮食。
若真每年以百万之数,向河南输送粮食。
那刘表自己都很难去做骑墙派了。
河南与河北迟早大战,刘表想坐收渔翁之利,徐州方面却以庐江为饵,强行拉刘表下场站队。
如果你想要庐江,就来做选择吧。
刘表若真同意每年输送百万斛粮食到河南来,那河北方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荆州抛去的橄榄枝。
因为大战之际,此举是妥妥的资敌。
刘备开口说道:
“若景升兄同意,那备愿为庐江作保,也相信曹司空也会为庐江作保。”
刘备有信心,刘表要真每年拿出百万斛粮食来,输送给河南。
曹操绝对愿意把南庐江让给刘表。
或者说,这本就是刘表向河南交的保护费。
兖州、徐州愿联合担保庐江,至少在与袁氏的大战结束之前,不会南扩。
这期间刘表可以尽情巩固自己在淮南的势力,并向扬州方向扩展。
河南方面当然是不亏的。
除了得到重要的粮食资源外,最重要的是,进一步加剧了荆州与孙吴的矛盾。
刘表与孙策本就有着杀父之仇。
孙策手下以周瑜为首,拉到支持的淮南家族,基本上全在南庐江。
而南庐江如今却被刘表所控制着,孙策不攻打刘表怎么都说不过去。
算上此前,曹刘又默许孙策向柴桑扩展,威胁到了荆州的核心利益。
两番操作下来,刘表与孙策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他们战事的爆发,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现在,
李翊决定在孙刘矛盾上,浇上最后一把火。
“扬州刺史刘繇,乃朝廷亲自任命的官员。”
“向者其在曲阿时,为孙策所败,收兵回了豫章鄱阳。”
“近闻刘扬州病重,恐时日无多。”
“假使刘扬州害疾身故,则扬州刺史之位,当有空缺。”
“届时,我徐州想请刘荆州一同前来商议,推举新的扬州刺史出来。”
言外之意,就是将扬州刺史的表奏权许给了荆州。
这算是李翊画给刘表一张新的大饼。
你不是一直想染指扬州事务吗?
现在我们鼓励你去染指扬州,你尽管放手去做。
兖州、徐州方面都会默许你对扬州的入侵。
这个条件就对荆州太有诱惑力了。
完美符合刘表的保全荆州,四方干预的外交政策。
他在扬州扶植刘勋,本就是想要一个代理人,让扬州不断内乱下去。
这样荆州东部就永远不会受到威胁。
“刘将军的意思,季已知晓,待我回去之后,会与我主好生商议此事。”
庞季认真听完后,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一百万斛粮分一年交割,且是付费的,这个条件对荆州来说可以接受。
并且此次出使,竟还有意外收获。
徐州竟把扬州刺史的表奏权许给了荆州。
按照历史线,刘繇本月就会病逝,而当时的豫章太守华歆颇有人望。
大伙儿都打算推举华歆为新的扬州刺史,不过华歆本人拒绝了。
孙策趁着刘繇病逝,进一步向西扩展,主动攻打江夏,为父报仇。
所以,即便没有李翊的挑动,荆州与孙吴之间都避免不了一场战争。
只不过李翊把两地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加剧。
面对孙吴使者时,鼓励他入侵荆州,并表示河南方面会支持。
面对荆州使者时,鼓励他入侵扬州,也表示河南方面会支持。
总之就是一句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是一个政治家的基本操作。
若是两地没有矛盾,就给他们制造矛盾。
若是两地有矛盾,就把这个矛盾进一步扩大。
事实上,
历史上的孙策对荆州的渴望,远比对扬州的渴望要更深。
毕竟扬州南部被当时的人视为“瘴地”,很难立业。
所以孙策更加想要刘表深耕多年的荆州。
他的外交政策就是北联合曹操,西联合刘璋,然后三面围攻刘表。
在江东尚未平定时,就打到了江夏,不仅斩敌两万余人,还缴获了数千艘船只。
一下子就肥了一波,然后才转头回去平定江东剩下的豫章等郡。
所以这个位面的孙策,外交政策依然是不变的。
依旧是北联合曹刘,西联合刘璋,然后向西攻取荆州。
孙策在荆州的战事中,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主要还是曹操错估了形势。
当时的广陵太守陈登,力劝曹操采取对孙吴的高压政策。
但曹操却认为孙策势力太过弱小,秉着帮弱不帮强的原则。
曹操在孙策与刘表的战事中,选择了站队孙策。
结果没想到孙策这么猛,直接把黄祖打得差点儿全军覆没,妻子全部被俘。
然后孙吴势力一下子便腾飞了,曹操只能无奈感叹:
“恨不早用陈元龙之计,而令封豕养其爪牙。”
所以,李翊在这个位面打了补丁,鼓励荆州与孙吴两相攻并。
然后河南方面则不下场参与。
比起历史上的孙吴,这个位面的孙策少了河南的支持。
以及少了丹阳、庐江两个大郡。
而庐江南部则被河南交给了刘表,两家实力基本趋于平衡。
内斗时间短不了。
而在淮南,曹操、刘备又各自有着庐江北部,以及丹阳郡两个缓冲区。
可以放心坐看江南斗蛐蛐儿。
“既如此,外臣谢过左将军了。”
庞季起身,再次向刘备、李翊二人道谢。
刘备正准备送别庞季出屋,忽有人报孔北海至。
一听孔融将至,庞季、庞统叔侄无不精神一振。
孔融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士人代表,放现代等于是顶流明星,谁不想见一见?
“孔北海如何亲至?”
刘备还是十分尊重孔融的,上前与他嘘寒问暖。
孔融则显得神色有些急切,问道:
“适才听闻,祢正平来过下邳,不知是否有此事?”
刘备回答是。
孔融叹道:
“……诶呀,将军如何将之驱走。”
“正平素有才学,淑质贞亮,英才卓砾。”
“初涉艺文,升堂睹奥。”
“目所一见,辄诵于口。”
“耳所瞥闻,不忘于心。”
“性与道合,思若有神。”
“实真真正正天下名士,宜当在帝左右。”
“其才十倍于我,我当将之荐于天子。”
“亦或为将军左膀右臂,共做忠臣。”
孔融与祢衡交好,闻说祢衡被刘备打出了下邳,特来替祢衡求情。
刘备解释道:
“祢衡虽有才学,然言行轻人,迷而不觉。”
“在席间侮慢宾客,故而将之驱出席外。”
孔融闻言,亦不免叹了口气,暗道祢衡这臭毛病还是没改。
在徐州高座之上,怎能如此狂悖无礼?
“祢正平素有狂疾,今日许是狂症犯了,将军勿怪。”
“回头我当责备于他。”
祢衡二十岁时,就已经和孔融相识了。
两人有着五、六年的友情,孔融太清楚祢衡的为人了。
他相信祢衡虽出言不逊,但肯定没有恶意,定是他的狂症犯了。
李翊在一旁笑道:
“……孔北海所言甚是。”
“只是此辈辄喜言病,病不可数也。”
意思是你跟祢衡都喜欢说他有病,那他犯病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
有很多人说,祢衡称自己有狂疾是诈病,他只是单纯不想见曹操而已。
但你真要结合祢衡的生平来看,你很难不怀疑这人脑子有没有点儿毛病。
就拿刘表来说,人家作为汉室宗亲兼荆州牧。
在荆州经营这么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踏踏实实为百姓做实事了。
祢衡到荆州时,刘表不仅亲自接见,甚至写的文章、言谈议论都要先征询祢衡的意见。
没有祢衡的意见,就不能定下来。
这么尊重祢衡,结果祢衡还是经常当众侮辱、轻慢刘表。
人家好歹是政客,你只是个文人,这么不给人家面子。
没有剁了你,真的算祢衡运气好。
要知道,政客最看重的就是脸面。
你要是当众羞辱人,人家威严扫地,以后还怎么领导手下人?
所以李翊只是让人将祢衡乱棍打出徐州。
因为只要出了徐州,祢衡这种显眼包,走到哪都会引人注目。
但徐州之外的人,还有没有刘备李翊这样好的脾气就难说了。
他的性格就注定了他活不长。
你要真是个狂士,就应该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别跑到政客甚至军阀面前嘚瑟。
不然,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好了,孔北海既然来了,容翊为孔公介绍一下。”
“这位是襄阳名士庞侍中,这小郎则是其子侄庞统庞士元。”
李翊在介绍庞统时,称呼其为小郎,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遥记得自己刚穿越来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刘备喊出的“小郎”。
如今自己已有些年岁,可以称呼后辈为小郎了。
“……见过孔北海。”
庞季、庞统叔侄齐齐向孔融行礼。
孔融当即还礼,经过一番交谈。
孔融惊讶的发现,这位叫庞统的年轻人,才智丝毫不逊色于祢衡。
只是祢衡更加善于雄辩文章,而这位庞士元却能够论王霸之余策,有奇画策算之才。
妥妥的少年天才啊!
见到这样的才子,孔融忍不住与庞统多聊了两句。
才知道庞统竟还未弱冠,尚在游学之中。
李翊在旁见缝插针,顺势说道:
“今孔北海在徐州置办太学,为往来学子传道、授业、解惑。”
“士元既然在外求学,何不就留在徐州,师从于孔北海?”
李翊正式提出让庞统在徐州留学的建议。
这在汉末还是很常见的,孙策主政时,就把孙权派到外地去留学。
而孔融在这个时代的名望,自不必多说。
光孔子二十世孙的名头摆在那里,就对士人拥有巨大的杀伤力。
果不其然,庞统在听到李翊的这个建议后,诚惶诚恐,赶忙拜道:
“统如何当得起郯侯如此错爱。”
李翊正色道:
“不然,士元乃一块璞玉,正当巧匠雕琢,以为将来社稷之用。”
“匡扶汉室,吾辈皆义不容辞。”
这话是说给孔融听的,孔融本就喜爱庞统之才,听到这话后,大喜道:
“是也,若是士元不弃,可留在徐州治学。”
庞统心动了,古代很多人拜师都是拜他的名望。像刘备拜师卢植,就是拜的他的名望,使刘备可以进入士人圈子里面去。
庞统现在一心想要扬名,若能拜天下大儒的孔融为师,这对他来说的确很有吸引力。
“……叔父。”
庞统看向庞季,虽未明言,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心中所想。
庞季沉吟道:
“徐州政局清明,民多安乐。”
“刘将军又宽以待人,远得人心,士元若能留在下邳治学,也当有裨益。”
“况师从于孔北海乎?”
“既然士元心中已有计较,当叔叔的自无反对之理。”
“只是……”
话说一半,庞季转头面向刘备、李翊。
“只是要叨扰刘将军还有李郯侯了,小侄若有不到之处,恳请多多包涵。”
刘备说道:
“庞侍中说的哪里话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士元尽管安心留在这里便好。”
庞季这才宽心,又对一旁的李翊拱手说道:
“李郯侯乃天下智谋之士,深有韬略,算无遗策。”
“小侄平日治学,还望郯侯在旁多多开导。”
李翊连说放心。
庞季又再三叮嘱庞统,在徐州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像祢衡那样恃才傲物。
毕竟徐州不比荆州,庞统孤身在外,背后可没家族照应着他。
只能仰赖刘备与李翊的照料。
庞统却非常自信坦然地说道:
“叔父宽心,统久闻左将军宏毅雅量。”
“尊士爱贤,拔擢幼才。”
“今日得见,才知传闻不虚,实让统钦佩万分。”
刘备哈哈大笑起来,这话听着很是受用。
即拜了庞统为客卿,用为功曹,另赐绫锦及金银器皿。
功曹类似于秘书的存在,刘备的意思就是让庞统跟在李翊身边,好好历练历练。
站在刘备的视角,他当然认为庞统是不如李翊的,所以要好生培养他。
在积累了足够的资历之后,日后便有理由给他升官,加以重用了。
庞统自然也明白刘备的用意,连连谢恩。
而李翊对此还是高兴的。
此前那么多重活儿压在他身上,累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这段时间,真的是吃的比宠物少,干的比畜生多。
现在有了庞统当副手,自己总算可以适当放一些权了。
之前刘备也不是没有想过给李翊安排功曹,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能力够的人,当功曹屈才了。
适合当功曹的,能力又差点意思,李翊不放心。
而庞统就很合适,能力肯定够,并且资历浅,功曹非常适合积累政治履历。
历史上的庞统就是给周瑜当功曹,慢慢熬资历。
……
“郯侯,日后还要请多多指教。”
既领功曹,庞统自是来向自己这位“新领导”示好。
“……好说。”
李翊当即领着庞统,带他一一介绍徐州的大小工作。
随后还带他参观了徐州的军营,将配重式投石机也给庞统展示了一下。
庞统闻说这些东西都是李翊发明的之后,目瞪口呆,惊叹道:
“人言郯侯有治国安邦之才,今观之,虽管仲、萧何不及也。”
“……呵呵,士元倒也不必抬举我。”
李翊背着手,领着庞统参观徐州治所。
“我听闻你常常自言,‘论王霸之馀策,览倚仗之要害,有一日之长’。”
庞统忙道:
“不敢当,统这点才识在郯侯面前可就上不得台面了。”
庞统出身大族,这种职场话术几乎是信手拈来。
“……呵呵,好好好,眼下我正有一事须要解决,士元可为我出谋划策。”
“若能为郯侯分忧,统之幸事也。”
嗯……
李翊一颔首,澹澹道:
“士元应该知道刘将军委我以两郡军务,督广陵、九江之事。”
“刘将军此意,是欲将淮南之事尽付于我。”
庞统连连点头,认真听着。
“不知士元可知,前灭袁术,我与刘将军各纳一女。”
“……略有耳闻。”
庞统淡淡答。
“得益于与袁女结亲,丹阳袁胤以向我徐州投诚。”
“丹阳乃江南重点,可制江东。”
“我力保袁胤,正是此故。”
李翊背着手,边走边说。
“只是丹阳豪族甚多,袁胤也疲于应付。”
“近日其向我上书,希望我派人前去帮衬一二。”
庞统一扬眸,当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翊在丹阳扶植了一个傀儡势力,用来作为淮南与广陵的荫蔽。
本来作为一个缓冲势力,现在的丹阳是绝对合格的。
但听李翊的意思,他还想巩固袁胤在丹阳的统治,以间接加强自己对扬州的控制力。
事实上,按照历史线,孙策在明年就会进攻丹阳,击败袁胤。
这个位面,李翊已经提前收复了袁胤,由徐州作保,又引刘表插手扬州事务。
孙策肯定是不可能再按照历史线那般规划战略的。
饶是如此,李翊依然希望巩固袁胤在丹阳的统治。
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刘备,与袁胤是有姻亲关系的。
不要小看这一层关系。
整个汉末三国,几乎都是靠血缘姻亲为纽带,来维持人际关系。
像袁绍与袁术那么不对付,明争暗斗了一辈子。
结果袁术走投无路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袁绍。
而袁绍也是真的派了人去救他。
“丹阳多豪族,袁府君掣肘其中,唯有施以暴,方能制之。”
庞统当即提出自己,关于巩固丹阳统治的意见。
“哦?”
李翊眉梢一挑,牵唇笑道:
“士元是建议我加兵于丹阳吗?”
“非也。”
庞统当即摇了摇头,“郯侯既然为河南规划了息养民力的战略,就不宜再起兵事。”
微微一顿,庞统贴在李翊身前,小声说道:
“今袁术方灭,丹阳之众人心不宁。”
“郯侯何不命袁胤设下一宴,以抚慰人心为由,邀请各大豪族前来赴宴。”
“然后于宴上擒之,则丹阳可立定也。”
擒贼擒王,压服豪族的方式大多都是先杀鸡儆猴。
刘表、刘璋都是这么干的。
“……呵呵,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李翊微微颔首,他估计袁胤其实是想干但不敢干。
毕竟这种事儿太需要魄力了。
所以专门写信来向自己求助,明面上说希望派人前来帮衬。
实际上就是试探自己的态度。
看看李翊是不是真的会死保自己。
万一袁胤真这么干了,把豪族给得罪了,结果丹阳还没平定。
那他就完犊子了。
李翊当即密书一封,让袁胤就效仿刘荆州、刘益州摆鸿门宴,杀鸡儆猴。
放开手干,背后自有徐州为你撑腰。
“士元可知我为何急着平定丹阳吗?”
李翊又接着问。
庞统笑着答:
“今河北势大,兵多将广,纵合刘将军与曹司空之力,亦难相抗。”
“故郯侯希望多收附庸,用为助力。”
“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乃精兵之地也。”
“想必郯侯也是希望得到丹阳兵,作为战力补充。”
哈哈哈……
李翊仰头大笑,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事儿。
丹阳出精兵,这个是常识。
从西汉时期的李陵,到东汉时期的冯绲,都用丹阳兵为主力。
至于汉末三国,曹操、刘备、陶谦、孙策、袁术,全都在丹阳征过兵。
丹阳兵有多抢手,自不必多说。
但是,
在赞美丹阳兵骁勇善战,民风彪悍之时,也会衍生出一个问题。
丹阳人这么能打,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就是,丹阳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地,被山越人霸占。
所谓丹阳兵,其实本质上是取自山越兵。
这些蛮兵的特点就是没什么文化,缺乏将略才干。
出不了名将,只能出悍将。
所以让丹阳人冲锋打仗还行,让他们独自领一军团,就会被打得溃不成军。
此外,丹阳幅员数千里,地域广阔,大山众多,沟壑纵横,山林茂密。
自然环境非常恶劣。
这导致了丹阳的经济、文化十分落后。
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
要不然怎么说丹阳“民多果劲,好武习战”呢?
说好听点才叫好武习战,说难听点就是一群街溜子。
山越本地民族,与汉民混居在山地里。
他们蔑视皇权,不缴纳赋税,不屡行徭役。
为了躲避朝廷赋税,披荆斩棘,专门对抗官府过来的抓捕人员。
可不就养成了果劲的民风吗?
外加丹阳的铁矿资源十分丰富,以及汉人带来的冶铁技术。
导致丹阳人自己造甲胄刀兵,人人都能习武操练。
不过即使如此,山越兵依然是许多诸侯征兵的对象。
一般来说,
异民族语言不通,会影响交流,导致将领指挥困难。
但丹阳这群山越人特点,偏偏就是已经汉化完成了的。
常年与汉民族混居,导致山越人基本人人说一口流利汉话。
“山越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到底是各自为战,目标浅薄。”
“若是能够逐一击破,应该不难。”
庞统向李翊阐述自己的观点。
“若是郯侯想用丹阳兵,不妨采用镇抚并用的手段。”
“趁山越存粮即将用尽之时,抢先割收山越的稻谷。”
“如此丹阳民畏其威,而怀其德,必然相从。”
庞统洋洋洒洒献上自己,收服山越人的计策。
李翊听罢,笑道:
“人言士元乃楚地良才,能兴世立业。”
“今日观来,楚人诚不欺我。”
庞统躬身答,“郯侯过奖了。”
其实庞统用计,一直都是偏阴狠的。
以至于刘备都觉得庞统有时候太过激进了。
为此庞统还被后世许多学者批评过。
说他虽然与诸葛亮齐名,因为死的早,所以没法和诸葛亮比。
但即便不早死,也比不上诸葛亮。
因为庞统的计策过于功利,缺乏王道。
事实上,汉末大部分谋士用计都是偏阴狠的。
乱世之中就是这样,人不狠,站不稳。
即便是诸葛亮,也曾劝刘备劫持刘琮,抢夺襄阳。
不过就跟庞统劝刘备席上杀刘璋一样,都被刘备给拒绝了。
“我即修书一封,依士元之计,说与袁太守。”
“让他在秋收之时,抢夺山越人的稻谷。”
“事若就,再以王道抚慰,山越人必向我投诚。”
李翊欣然采纳庞统之计,再秘书一封,发往丹阳。
不表。
……
(本章完)
第164章 那就各自粉墨亮相,看谁的演技惊艳全场
第164章 那就各自粉墨亮相,看谁的演技惊艳全场
河北,冀州,邺城。
袁绍高居主位,心情大好。
“诸位,前发往陈地的书文,朝廷已经回复了。”
“朝廷不仅封了我为大将军,更令我假节,督青、冀、并、幽四州人马。”
“另赐金印紫绶,由此可见,曹刘仍惧我河北声势,不敢妄动。”
领了大将军号后,袁绍气色都好了许多。
他现在的名位是要比曹操、刘备,乃至天下任意一个诸侯都要高的。
审配言道:
“正因曹刘势弱,才更应该抓紧时间南下,今若不取,悔之迟矣。”
郭图与审配都是激进的主战派,希望速战速决。
郭图见此,也当即附和帮腔说道:
“如今袁公路身灭,淮南之地,尽为曹刘所得。”
“曹操据庐江,刘备占九江。”
“剩余郡县,皆是传檄而定。”
“此为河北大患也,明公不可不察,不可不慎。”
显然,郭图与审配都在提醒袁绍,曹刘地盘扩张的太快,并且大有联合之势以拒河北。
“曹操、刘备拥四州之地,皆乃膏腴之所,若两家内不生隙,反而联合。”
“诚为要患,不可不早图。”
虽然袁绍坐拥河北四州之地,更有乌桓人、南匈奴为盟友。
但河北之地,真正富庶只有冀州。
一白遮百丑,一富盖所有。
冀州过于富裕,以至于让人忘了并州、幽州都是苦寒之地。
而曹刘两家若单拎出来似乎不富,可要合在一起,颍川、汝南、淮南等膏腴之地一一排出。
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众人各藏心思,默不开言。
袁绍目光逡巡一圈,扫过众人,沉声问:
“审正南之言,诸位以为如何?”
如今天下局势愈发明朗,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河南与河北将会有一场势在必行的大战。
只是什么时候开打的时间问题罢了。
这时,功曹辛毗走进堂内,手里拿着一封书札。
环视一眼众人,快步走至袁绍跟前,躬身道:
“大将军,易京那边传回消息了。”
公孙瓒回信了?
此言一出,立马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可以说,公孙瓒的存亡,影响着整个河北的决策。
袁绍赶忙接过书札来看,快速扫过,旋即勃然大怒。
“公孙小儿,竟敢拒我好意,复与为战!”
“可恨!可恼也!”
话落,一把将书札重重地摔在地上。
公孙瓒居然拒绝了和解……
河北诸臣,无不唏嘘,感慨这人脾气未免忒也倔了。
之前袁绍发书送往朝廷,请求册封为大将军的同时时,还顺带采纳了别驾沮授的计策。
即发书向公孙瓒讲和。
一来慢其心,二来若真能解和,便可直接大军南下,扫平河南。
可没想到,都已经落魄到只剩下易京一座城池了。
公孙瓒仍然不肯向袁绍低头,誓要和袁绍不死不休。
甚至还秘密联络了盘踞在冀州的黑山军首领张燕等人,邀请他们与自己南北夹击袁绍。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袁绍。
本来就剩下一个易京的公孙瓒,袁绍都打算放他一马了。
安心让他在易县养老就行了。
而公孙瓒这个时候,也确实已经不打算再争夺天下了。
他是真的打算在易县养老。
原话叫,“天下非我能定,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
但你养老就养老吧,结果公孙瓒就跟着了魔似的,疯狂派人骚扰袁绍的北部郡县。
这让袁绍恨得牙痒痒。
而公孙瓒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他自杀了刘虞以后,性格越来越疯批腹黑极端。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不甘和嫉妒。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
讨董结束后,北方最强大的诸侯一开始并不是袁绍,而是公孙瓒。
在初平四年,是公孙瓒最巅峰的时候。
他不仅受封四方将军,赐爵易侯。
并且还假节,督幽、青、并、冀四州人马。
同时还养了田楷、刘备为小弟,向河南扩展。
不过也不知公孙瓒是不是飘了。
杀了刘虞全家,不恤百姓,重用小人,记过忘善,睚眦必报。
这一系列的举动,都令公孙瓒大失人心。
刘备也在这个时候趁机脱离公孙瓒,和他划清界限。
都说袁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其实北方公孙瓒也只用了几年时间,就把家业败的只剩下一个易县。
现在他要跟袁绍死磕,或许也是记恨袁绍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还有之前忽悠他出兵,白嫖冀州等一系列事件,都让公孙瓒感到不爽。
“~哼,公孙瓒,如此傲慢无礼!”
“传我令,明年开春,起大军,征伐易京。”
“吾要亲征公孙瓒,将之覆灭。”
袁绍对公孙瓒傲慢的态度大为恼怒,决定明年开春亲征易京。
很多人好奇袁神家大业大,为什么却了那么长时间才灭了公孙瓒。
因为公孙瓒家业同样很大,袁神的家业都是慢慢啃下来的。
并且,公孙瓒起于边陲。
之前说过,汉末战力最强的军团就是北方幽州、并州,以及西边的凉州军团。
他们常年与异族作战,战力不是内地军团可以比的。
袁绍在跟公孙瓒的交手中,也吃了大亏。
不过袁绍虽然在正面被击败好几次,但好在对手不当人,得罪的人太多。
袁绍轻轻松松,就拉到了鲜卑、乌桓,阎柔、刘虞旧部、本地汉民、本地士人豪族等盟友。
光看这个盟友清单,
你都会佩服公孙瓒,是怎么做到把以上这些人全部得罪的。
所以公孙瓒与袁术真的是北方、南方各自的卧龙凤雏。
公孙瓒再是能打,也干不赢这个配置的盟军。
被盟军暴揍一顿后,斩首两万余级,龟缩回了易京。
虽然只剩下一座易京了,却依然能引起袁绍及河北阵营的重视。
无他,公孙瓒家底儿太厚了。
或者说他这些年太不当人,收刮了太多民脂民膏了。
光易京城里,公孙瓒就足足囤积了三百万斛粮食在里面。
并且他的部下,家家都盖高楼,多达上千座。
然后公孙瓒的亲信,俱是拥财“巨亿”。
你便知道公孙瓒这些年到底刮了多少油水。
“大将军,若是明年攻伐公孙瓒,曹刘趁势前来袭取邺城,该当如何?”
功曹辛毗在旁侧谏言道。
辛毗出身于颍川辛家,是袁营汝颖派士人。
袁绍道:
“我在河内、黎阳屯有重兵,曹刘必不敢轻易来。”
“待我明年亲征公孙瓒,将其首级枭下,赍往河南。”
“叫曹操、刘备自视忽然。”
辛毗却道:
“此前大将军默许刘备接领徐州,本意是为挟制曹操。”
“不想两家联合,反于河北掣肘。”
袁绍眼眸一蹙,辛毗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之前袁谭擅自出兵徐州,还被他狠狠地批评了。
随后刘备举袁谭为茂才,袁绍还十分感激刘备。
还称赞其,“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等于是默许刘备接领徐州。
袁绍此举,就是为了让刘备限制西边曹操的发展,毕竟这个小弟近几年不太安分。
何况兖、徐二州毗邻,难免边境摩擦,兼之两州人民又有旧怨。
所以曹、刘家爆发矛盾,甚至战争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才对。
只要两家内斗,河南就没办法统一。
袁绍就能够腾出手来,安心治理河北。
等河北事务完成之后,再南下,拉拢曹刘当中更加弱势的一方,来对付另一方。
这么伟大的战略构想,居然失败了。
这令袁绍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历史上的袁绍就是这样操作的,最后也确实成功了。
曹操攻打刘备,刘备投靠袁绍,帮袁绍牵制曹操东边部曲。
而这一次,袁绍却失败了。
曹刘之间不仅没有爆发战争,反而联合起来,化干戈为玉帛,开展了多项合作。
中间,袁绍还试图离间二人,引诱两家相斗。
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河南有高士啊……”
袁绍抚掌一叹,暗想究竟是谁促成了曹刘同盟,打破了他苦心孤诣营造的局面。
郭图进言道:
“此必是李子玉之谋。”
他之前在青州辅佐袁谭,可是亲眼见识过李翊的谋略。
或许也只有他,才能让曹操、刘备放下此前恩怨,联手对抗河北。
“李子玉么?”
袁绍眉头微蹙,看向人群中的许攸,问道:
“此前子远出使徐州时,应当见过李翊。”
“你观此人如何?”
许攸被突然点名,问及对李翊的看法。
暗想自己可千万不能说漏了嘴,自己受过李翊的好处。
于是整了整心神,眨巴眼睛说道:
“禀大将军,李子玉此人确实青云高士。”
“若论天下智计,当并归李氏也。”
听完许攸对李翊的评价,袁绍抚须沉吟。
他联想起近几年自己听到的关于李翊的一些评价,对其的才能当下也不疑。
遂又转而问许攸道:
“以我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头,许之以高官厚禄,可命李翊来邺仕官否?”
许攸摇了摇头,叹气道:
“李子玉心如铁石,非富贵所能动摇。”
微微一顿,忽又联想到什么,忙补充说道:
“可大将军名声在外,门生故吏遍天下。”
“若当真送些钱财过去交好,也未尝不可一试。”
袁绍暗想,李翊乃河南肱股之臣。
无论如何,都应该尝试拉拢一下。
最后不管他来不来,先许以其恩惠总是好的。
“……善,可命人备下金银千斤,锦缎百匹,明珠十颗。”
“至于……”
至于出使的人选,袁绍目光扫一眼,最终还是落在许攸身上。
“子远既然与李子玉有旧,不妨仍由你出使徐州,暗访李翊。”
“将我之心意传达过去。”
许攸闻言大喜,连连拱手说道:
“请大将军放心,攸一定不辱使命。”
“待见到李翊后,定会将大将军的美意尽数传达。”
嗯……
袁绍一颔首,扶着美髯,又补充说道:
“汝此次暗访李翊,务必使他收下这些礼品。”
“告诉他,不必非要来邺城为官,叫他为难。”
“绍只是爱慕其才,想与之交好,仅此而已。”
许攸当即颔首,喏喏退下。
“……那么,诸位若是无有他事,战事便这么定了。”
“各部将校,各回各营,点齐人马,好生操练。”
“待明年开春之时,即发兵北上,征讨公孙瓒!”
袁绍拍案定下战略。
辛毗却连忙说道:
“大将军且慢!”
袁绍一凝,又问,“辛功曹还有何事?”
辛毗笑道:
“禀大将军,既然曹操、刘备可以联盟,我们同样可以拉拢到盟友。”
“若使远交近攻,以威胁河南后翼,未尝不失为一良策。”
袁绍一挑眉,“辛功曹的意思是?”
辛毗弯唇道:
“近闻刘景升纳张绣,屯兵于南阳。”
“其人以骁武起凉州,能征惯战,前于淯水大败曹操。”
“并且刘景升断无舍近求远之理,亦宜当拉拢。”
“若能结张绣之战力,用刘表之钱粮,足能压制曹刘同盟。”
辛毗提出远交近攻,拉拢张绣、刘表的建议。
并且理由也很充分。
张绣与曹操有仇,且受到曹操的威胁,肯定愿意向河北结盟。
至于刘表,此人自比西伯,有称雄天下的野心。
他先后干涉过益州、扬州的事务,不可能不觊觎豫州这样的膏腴之地。
而张绣的战力,此前已有表现。
刘表坐镇荆州,又富有钱粮。
可以说是又有钱,又有人,是袁绍能拉拢到的最好的盟友。
辛毗的话还在继续。
“大将军何不遣使去往南阳,招募张绣,顺道再南下襄阳。”
“交好刘表,备言盟意,相约将来起兵,共分河南。”
“若曹刘果真为大将军所灭,则河南归属,决于大将军。”
“否刘表、张绣之辈所能定也。”
哈哈哈……
袁绍合掌大喜,辛毗这个远交近攻的规划,完美符合河北的利益。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既然曹刘两家结盟对抗河北,那袁绍为什么不能与刘表结盟,瓜分河南呢?
“谁可为我出使荆州?”
袁绍再出身问。
辛毗毛遂自荐道:
“既是鄙人所献结盟之才,便由鄙人亲自出使荆州吧。”
辛毗本就是河南士人,若要去往荆州,顺道也能回去看看家乡。
这事儿对他来说,不算是苦差事。
袁绍欣然应允,即命辛毗出访荆州,备言结盟之意。
顺带痛陈曹刘同盟的危害。
毕竟曹操的治所颍川可是直接毗邻着荆州。
刘景升也不想袁绍打输,让曹刘坐大,威胁他的荆州吧?
众人齐齐拜倒:
“谨遵大将军之令!”
……
……
扬州,豫章。
此时的豫章太守,乃是平原名士华歆华子鱼。由于前任豫章太守周术病逝,华歆便接领了他的位置。
他在任期间,为政清净,不扰百姓,各县官吏皆十分拥戴他。
豫章的治所南昌,此时由扬州刺史刘繇驻守。
他自为孙策所败后,便一直在南昌养病。
这日,刘繇忽感身体不适,自觉时日无多,急忙召见豫章太守华歆前来。
华歆在得到刘繇的命令后,急忙赶赴南昌。
至病榻处见着刘繇,此时的他已经病入膏肓,四肢乏力。
“……子鱼,吾等你久矣。”
刘繇颤抖着手,对华歆说道。
华歆赶忙走过去,跪坐着病榻下,关切问:
“使君有何吩咐,歆愿代为分忧。”
刘繇说道:
“我自知时日已无多,这段日子亏得子鱼照料。”
刘繇现在属于是寄人篱下。
虽说他贵为扬州刺史,待在扬州哪里都合适。
不过就汉末的实际情况来看,基本上各地太守,就是当地的土皇帝了。
华歆领豫章不久,对各县的控制力还不是很强。
“我到扬州数年,无甚恩德加于百姓,只使血肉捐于草野。”
“若我死后,只恐孙策领兵来犯。”
“豫章穷困民弱,如何保住豫章百姓,子鱼当详思之。”
华歆忙道:
“请使君宽心,歆一定会保住豫章百姓。”
正说间,一人匆匆赶进府邸来。
众视之,乃前会稽太守王朗也。
王朗自为孙策所败后,无甚去处。
孙策敬王朗为长者,想让他为自己效命。
但王朗不愿意,反倒偷偷出海,想逃亡交州。
但被孙策截住,不过孙策倒也没治王朗出逃的罪。
只是嘴上对他进行了诘问斥责。
王朗自知离不开扬州,只能安心留在此地。
近闻扬州刺史刘繇病重,他便急急忙忙赶来看他。
“……景兴也来了,快请坐。”
刘繇临死前还能见着故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王朗走上前,先向华歆相互见了礼。
两人是旧识,也是好友。
“景兴近来可好?”
由于刘繇病重,一直在床上养病,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王朗便向刘繇述说近况,道:
“使君有所不知,那孙伯符在年初攻打了会稽。”
“朗兵败不敌,为保全百姓,只得举城向孙氏投降。”
“现在会稽已为孙策所有了。”
什么……?
刘繇闻言大惊,喉咙抽痛了一下,咯痰道:
“孙儿竟如此勇猛?”
“……咳咳咳!”
刘繇说着,发出阵阵剧烈咳嗽。
华歆上前轻轻拍了拍刘繇的后背,刘繇看向华歆,对他说道:
“……我等俱是朝廷命官,受皇命来扬州赴任。”
“今孙策不过一殄寇将军,却擅自侵我扬土,形同叛逆。”
“……咳咳,子鱼。”
刘繇看向华歆,握着他的手,说道:
“子鱼可速速上表朝廷,备陈孙策之罪状。”
“号召天下诸侯群起讨之,则扬州可保也。”
华歆未及开言,王朗率先叹一口气,道:
“使君有所不知,我来之时,朝廷旨意已经下来了。”
“封孙策为会稽太守,孙贲为柴桑令。”
“现在孙策得了诏令,正发兵往柴桑来!”
什么!?
孙策冲我来了?
“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刘繇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
要打柴桑,先过南昌。
刘繇现在人就躺在南昌的,结果王朗你告诉我孙策马上就要到了?
“……怎、怎会如此,朝廷弃我耶?”
刘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策得到官方承认,自己反倒成了叛逆。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王朗叹一口气,说道:
“柴桑是荆州门户,朝廷将之许给孙策,是为引诱其攻打荆州刘景升。”
华歆闻言,亦在旁侧补充说道:
“近闻庐江刘勋新投刘表,荆州军已进驻历阳。”
“历阳与柴桑仅一江之隔,只怕战事将一触即发。”
“我等俱是无能为也……”
刘表、孙策两家,没有一家是华歆惹得起的。
呜哇……
刘繇吐出一口黑血,垂滴在地,嘶声大吼道:
“两个外来户,在我的地盘上打仗,我却对此无能为力。”
“公道人心何在!!!”
华歆与王朗对视一眼,俱是无奈摇头。
乱世之中,弱肉强食。
实力决定着一切,话语权只掌握在强者手中。
曹操、刘备强大,所以他们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把孙策这个叛逆打成正统,让他名正言顺的攻取荆州。
刘表、孙策强大,所以他们可以无视自己,在自己的地盘上争权夺利。
大家都只是这些诸侯的棋子罢了……
他们个个自诩为光,代表正义。
到头来不过是各自粉墨亮相,看谁的演技能够惊艳全场罢了。
“……咳咳咳。”
刘繇忽然浑身抽搐,嘴中喃喃念叨道:
“可恨!可恼!可怒也……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刘繇两眼一黑,再没了声息,享年四十二岁。
“使君!使君!!”
华歆大惊,连声呼喊,可哪里有人回应?
王朗擦了擦眼泪,安慰华歆道:
“刘扬州已经病逝了,子鱼当节哀顺便。”
“现如今朗已是无家可归之人,子鱼你倒是肩负着守卫豫章的重任。”
“当要挺起腰来,承使君大任。”
华歆哭着应允。
随后,两人联手为刘繇操办了丧事。
不过刘繇的死,并未引来当地百姓的悲痛。
反倒有不少人暗自感到欣喜,若是刘繇死了,扬州刺史之位不就空缺了吗?
于是,当地百姓一起拥立华歆为新的扬州刺史。
华歆对此诚惶诚恐,连忙拒绝道:
“未受皇命,安敢为此?”
遂拒绝了众人的好意。
在演义里,华歆是一个敢拿着刀威胁献帝的大奸臣。
不过,真实历史上的华歆,则是一个清正廉洁的高尚君子。
他不受贿赂,爱民如子。
陈寿说他,清纯德素。
孙策称赞他年德名望,远近所归。
太史慈也说他道德高尚。
就连一向恃才傲物的陈登也说,在渊清玉洁,有礼有法方面,他只敬佩华歆华子鱼。
而华歆的好友王朗,也并非演义里的庸弱形象,甚至被诸葛丞相直接嘴死。
历史上的王朗不仅文武双全,而且乐善好施。
作为一个大族出身,却非常同情底层人民。
这一点是极为难得的。
像关二爷他同情底层人民,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底层出身。
早年间游历江湖,见过太多不当人的士大夫。
所以他才傲上而不辱下。
可王朗出身豪族,却体恤穷人,经常散去财物来周济需要帮助的人。
同时王朗虽然乐善好施,但对自己却非常勤俭节约。
即便是后来在魏国官至司徒这种三公级别的大官时,他依然严格要求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就连遇上结婚办喜事这种大事,别人送的贺喜礼物,王朗都坚辞不受。
其人品大抵如此。
“……百姓推举子鱼为扬州刺史,子鱼何以不受?”
丧礼办完后,王朗找到华歆质问,问他为何不肯领扬州刺史。
华歆背手叹道:
“未受王命,何以敢自领扬州刺史?”
“况如今孙策受王诏来寇略扬土,正是风口浪尖之时,更不敢落人口实。”
华歆政治嗅觉十分敏锐。
现在扬州动乱,各地官吏人心惶惶。
谁敢在这时候露头?
没有实力,敢去自领扬州刺史。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那么孙策大军压境,子鱼有何打算?”
王朗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现在的孙策已不再属于“犯上作乱”了,他已经得了朝廷的诏书,打过来了。
华歆对豫章的统治力本就不强,手下更缺乏将才。
绝不可能是孙策的对手。
“我……”
华歆正要开口,忽有下人来报。
虞翻求见。
“仲翔来了?”
王朗一挑眉,他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
虞翻是他的功曹,也就是秘书。
两人也一起共事了有些年头。
只不过王朗自被孙策击败后,虞翻便投靠了孙策。
孙策本人还是很尊重虞翻的,说愿意把他当朋友看待,而不是郡吏。
虞翻被孙策的诚心打动,于是仍旧为功曹。
此次前来,自是代表孙策而来。
王朗问华歆道:
“仲翔必是为孙策做说客,子鱼觉得该不该见?”
华歆现在是豫章太守,郡里的一切事务自是由他当家做主。
华歆沉吟半晌,缓缓说道:
“虞仲翔既是为孙策而来,似乎该见。”
似乎二字表达了他内心的不确定,但觉得还是应该见一见。
很快,两人一起接见了虞翻。
“仲翔别来无恙否?”
王朗上前握住虞翻的手,垂泪忍诉衷肠。
虞翻再见旧主,亦是泪流不止,哭泣道:
“自别府君后,翻亦时时想念。”
王朗并没有怨恨过虞翻投靠孙策。
因为虞翻对他,绝对是尽心竭力了。
在演义里,虞翻扮演了舌战群儒里的丑角。
被诸葛亮嘲讽为,
当初在王朗帐下,便劝主投降孙策,现在又要劝主投降曹操,看来是旧病兵复发也。
留下了一个经典的名场面。
但真实的历史上是,
孙策来打王朗时,虞翻当时还在为父亲守丧。
听说了这个消息后,直接把丧服脱了,去见王朗。
力劝王朗避开孙策的锋芒,但王朗没听,最终被孙策打败。
王朗逃到海上去,虞翻就一直追随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当时东部的侯官县长都闭门不让王朗通过,也是虞翻上前劝告,才被放行。
以至于王朗都有些不好意思。
劝虞翻说,你还有老母,别一直守着我了,回家去吧。
要知道,在汉朝这个极度推崇孝文化的时代里,虞翻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历史上的虞翻自然也不是投降派的软骨头,也没有劝孙权投降曹操。
恰恰相反,虞翻性情疏直,多次犯颜谏争。
且性多不协俗,屡使孙权大怒,最后落了个流放的结局。
“仲翔此来何为,可是来吊唁刘扬州的?”
华歆明知故问,对虞翻说道。
虞翻颔首,道,“自是来吊唁刘扬州的。”
于是,二人命将虞翻请入灵堂。
一番吊唁过后,又入后堂相叙。
虞翻这才表露此来的目的。
“翻此次前来,除了吊唁刘扬州之外。”
“亦奉孙将军之命,来招降华府君。”
华歆早已经猜到虞翻会这么说。
……唉,该来的还是会来。
“仲翔啊,我已猜到你会有此一说。”
“孙伯符善于用兵,我自料不是其敌手。”
“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华歆摆出官场常用的拖字诀,打算先敷衍了过去。
虞翻也算官场老手,当了这么多年功曹,自然应付的来这种情况。
遂补充说明道:
“翻窃闻明府与鄙郡故王府君齐名中州,海内所宗。”
“翻虽在东垂,亦常怀瞻仰。”
“只是明府虽有良德,然终筹略之才。”
“无他方规,徒有自守之功而已。”
“今孙将军大兵将至,何不早做决断,以免惹祸上身。”
虞翻这段话术,也是标准套路了。
先扬后抑,把华歆吹捧一番,然后指出他的不足。
再对比两家的实力,劝你好生考虑。
这也是劝降话术里的常见模板。
“仲翔好意,某心领了。”
“可先至驿馆歇息,容我再与景兴商议商议。”
虞翻乃退,至驿馆下暂歇。
在屏退虞翻后,华歆急召王朗过来商议对策。
“孙策大军将至,来势汹汹。”
“豫章之兵,断然难敌。”
“我欲保全豫章子民,并使你我明哲保身。”
“景兴可有何高见?”
华歆认认真真询问道。
……
(本章完)
第165章 我比老刘先有子
第165章 我比老刘先有子
豫章何去何从?
这是华歆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在整个扬州,除淮南之地外,剩下的江东郡县统称为“瘴地”。
豫章虽毗邻富庶的荆州,却被南岭山群隔开,两地不通。
豫章郡的治所,南昌县。
已是本郡人口最多,相对而言最为富庶的地方了。
这里有着重要的水路交通枢纽。
在过去几年,豫章郡一连进行了数次权力更迭。
先是豫章太守周术病逝,然后诸葛玄被推举为了太守。
可朝廷又命朱皓为太守。
于是朱皓便联合刘繇,一起进攻诸葛玄。
结果刘繇的部下笮融又叛变,杀死了朱皓。
刘繇又领兵攻打笮融。
最后笮融身死,朝廷又任命了华歆为新的豫章太守。
总之,豫章过去几年只能用一个“乱”字来形容。
整个南昌县上至士族豪强,下至苍头百姓,全都闭门闭户,不敢出门。
甚至百姓家中连隔夜的柴薪都没有。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勤政爱民的太守,大伙儿都舍不得他。
听说刘繇病死,百姓们便堵在太守府外,久久不肯离去。
非要华歆接领扬州刺史不可。
但华歆保持了一个政客的冷静,好言婉拒了百姓们的请求。
豫章到底太过弱小,周边又强权环伺。
必须得认真思考,决定它未来的归属。
“子鱼以为当今天下何者为雄?”
王朗认真询问华歆。
华歆愣了一下,缓缓道:
“荆州刘景升,吴地孙伯符,兖州曹孟德,徐州刘玄德。”
“此一辈,与我豫章利害息息相关。”
能把影响力辐射到豫章来的,只有这么四个诸侯。
再远的,手就伸不过来了。
“子鱼能用之将,能过此四人乎?”
王朗接着问。
华歆摇了摇头,叹道,“莫及也。”
“那豫章资粮多少?器仗精否?士民勇果孰与他郡?”
华歆再度摇头,诚实地回答道,“皆不如也。”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华歆也明白王朗的意思了。
乱世之中,谁又能够明哲保身呢?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赶紧寻一个强大的诸侯,及时站队吧。
“景兴之意,吾已明了。”
华歆皱着眉,说道:
“先前虞仲翔来此,便是有意使我投降孙策。”
“只是此于豫章而言,未必是明智之举。”
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历史上的华歆是在被虞翻劝说一顿后,便直接举城投降孙策了。
但这个位面的华歆却有所顾虑。
无他,因为历史上的孙策当时已经统一了江东六郡,只剩下一个豫章了。
并且在那之前,孙策还击败了刘表,斩敌两万余众,威震江东。
故以当时孙策的威名,华歆自然不敢跟他交兵,主动就献城投降了。
不过此时的孙策,手中仅吴郡、会稽两地而已。
豫章北面的庐江、丹阳俱是曹操、刘备、刘表的从属势力。
也就说现在江东的局势非常不明朗,谁也说不好鹿死谁手。
所以面对虞翻过来的劝降,华歆心中产生了犹豫。
江东这么多人觊觎,这么多诸侯下场干预。
华歆只要一个站队错误,就有可能落得个三族消消乐的下场。
兼之他的性格,本身就是内敛低调,敏感多疑。
在这重大的站队问题上,就更不可能轻易做决定了。
“孙逆横行江东,朝廷却许之以柴桑,想必是想引诱刘表与孙策两家内斗。”
王朗认真地分析道。
“孙刘两家相争,徒使豫章受害。”
“子鱼可要想清楚,究竟是要帮谁。”
华歆眼眸蹙起,眉宇间一川不平。
刘表与孙策与他挨得最近。
从感性上讲,华歆肯定是更加心向前者的。
毕竟刘表是汉室宗亲,名列大汉八俊,又是乱世良牧。
他没道理投靠孙策这个军阀头子。
从理性上讲,华歆没有上帝视角。
刘表目前看来,就是要远远强过孙策的。
荆州号称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战舰数千,粮秣无数。
孙策手上就两个瘴地,如何与刘景升相敌?
“我欲回绝了孙使,投靠刘景升,何如?”
华歆认真征询王朗的意见。
王朗却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愚窃以为,子鱼谁都可以投靠,唯独不可在刘景升与孙伯符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为何?”
华歆有些莫名,现在孙刘两家可能要在长江上打一仗了。
到时候豫章就能够作为一个重要的后勤补给地,对他们两家而言,是非常值得拉拢的对象。
王朗一捋胡须,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刘景升,仁义之主也!”
“只是其终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坐观时变。”
“天下名士俱避乱于荆州,刘牧尽收海内俊杰,却不知所任。”
“此必使国危而无辅。”
“今天下方有事,而刘牧坐保江、汉之间,足见其并无四方之志。”
言外之意,刘表的外交政策,始终是死保荆州。
不会过多干预荆州之外的事务。
王朗担心华歆投靠了刘表,日后豫章有难,刘表会不会全力施救。
其实,刘表想当周文王,天下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但我们都知道,刘表错估了形势。
把群雄并起的汉末,当成了内忧外患的殷商。
他以为只要一直苟下去,就能夺得天下。
以至于在拥有强大的实力时,却不知抓紧时间扩张地盘。
诸葛恪就曾评价道,
——“刘景升在荆州,有众十万,财谷如山。”
“不及曹操尚微,与之力竞,坐观其强大,吞灭诸袁。”
“北方都定之后,操率三十万众来向荆州,当时虽有智者,不能复为画计於是景升儿子。”
就是说刘表在荆州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不趁着曹操弱小的时候,把他兼并了。
反而眼睁睁地看着曹操吞并二袁,蚕食河北、淮南之地。
等曹操腾出手来收拾荆州时,再多的计谋之士,也无能为力了。
荆州也不是没有有识之士,很多人都劝过刘表,不能一直这样苟。
但刘表对此却振振有词,说这叫,“内不失职贡,外不背盟主。”
美其名曰是中庸之道。
不过正是由于刘表的中庸之道,才使此时的王朗对荆州信心不足。
王朗认定刘表保不住豫章,投靠他,等于是白白为荆州打工。
“若是不投刘景升,莫不是要我投孙伯符?”
华歆再出声问。
其实豫章周边四个诸侯,孙策肯定是下下选。
无论是名头上,还是实力上,他都是最弱的。
当然了,如果考虑到南方交州的士燮,那还有第五个选择。
可问题是,
连江东之地,此时都被认为是瘴地。
更加往南的交州,人口加起来还没荆州一个郡多,到处都是蚊虫、毒蛇、蚁兽。
这些自诩礼仪之邦出身的士人,谁愿意去那里安住?
“孙伯符其意颇猥,猘儿也,难与之争锋。”
王朗皱起眉,想起此前被其暴打的情景。
“其人勇冠一世,有俊才大志。”
“又有周公瑾,为江淮之杰,攘臂而为其将。”
“谋而有成,所规不细。”
“彼终为天下大贼,非徒狗盗而已。”
华歆闻言,乃道:
“既然刘景升、孙伯符皆非上选。”
“景兴之意,莫不是要我去投靠曹操、刘备?”
正是如此……
王朗点了点头,“曹孟德位列三公,当世人杰。”
“刘备汉左将军,王霸之略。”
“今朝廷远在陈地,为曹刘二人所掌。”
“向者使孙逆讨柴桑,引之攻刘表,必是曹刘共议所为。”
“河南早晚要与河北袁绍一战,曹刘两家能摒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合力对抗袁绍。”
“此乃成大事之人所为也!”
说着,王朗忍不住竖了一根大拇指,盛赞曹操、刘备两人格局大。
凡是能够成大事的人,必是不会被感情所累,这是标准的政治人物。
王朗的话还在家继续。
“河南用李翊为谋主,其人足智多谋,弄江淮俊杰如稚儿。”
“听闻前灭淮南袁术,多用此人之谋。”
“现在李翊合河南之力,专欲对付河北。”
“河北强盛,若我等以少众从河南,曹刘必喜,以我为重。”
“况曹操、刘备俱有霸王之志,明德于四海。”
“以我观之,天下英雄,仅此二人而已。”
王朗认认真真地分析,天下英雄只有曹操、刘备两人。
刘表、孙策等辈俱不足以成事。
投靠他们任何一个,都是没有前途的。
何况李翊的战略规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那就是,尽可能拉拢除河北之外的所有势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你干河北,我河南一定帮帮场子。
这是有大格局,大战略的人,才能做到并将之实施的规划。
李翊绝对是一个可比苏秦、张仪的纵横家。
跟着这样的人混,才会有前途。
“闻说李翊督淮南军事,我等何不使人向他投诚。”
“以其战略眼光,断不会弃我豫章于不顾。”
王朗也是听说过李翊的事迹的,这人很有战略眼光。
一定能够意识到豫章的战略价值。
何况李翊在江东大力扶持代理人,不就是因为腾不出手来处理江东事务吗?
豫章百姓拥戴华歆,华歆完全可以作为扬州西土的代理人。
多一个附庸,李翊也能够更好的制衡江东势力,他肯定不会拒绝豫章的投诚。
“只是……”
华歆面色一沉,仍旧有些犹豫。
他倒不是担心李翊会拒绝豫章的投诚。
毕竟谁会嫌自己附庸多?
那还不是能收狗就尽量多收。
“刘营重心皆在淮南,丹阳一地,尚且控制力不足。”
“况我豫章西土乎?”
华歆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他真正担心的是,徐州是否跟荆州一样,能够保全住豫章。
荆州毗邻豫章,它保不住,纯粹是因为刘表自己不下场干预。
根本不会举荆州之力,来救豫章一郡。
而徐州方面,则是隔得太远,中间隔着一个丹阳。
虽说丹阳袁胤已经投靠了徐州,是徐州附庸。
但两地隔着沼泽、山川、湖泊,相救倒也困难。
“所以,我们不妨试一试。”
“如何试?”
“派人前往徐州,试探一下李翊的态度。”
“若他当真豫章予以重视,定会举淮南之兵,保我豫章。”
王朗洋洋洒洒地说道。
华歆背着手,踌躇难决。
总觉得这些选择都各有利弊,实在难以决出一个最佳人选出来。
王朗接着劝说道:
“今河南拥奉王室,投河南,便等于投靠汉室朝廷。”
“此宜从一也。”
“刘玄德乃汉左将军,与四世三公的袁氏也是姻亲。”
“此宜从二也。”
一提到袁氏,就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
但这句话真正有含金量的是后半句,而非前半句。
若说四世三公,并非袁氏专利。
弘农杨氏,也是四世三公,杨修就出自这个家族。
但他们家的影响力,明显比不上袁氏。
包括汝南许氏,也是三世三公。
许劭就出自这个家族,其影响力依然远远比不上袁氏。
袁氏号称门生故吏遍天下,是个什么概念呢?
保守估计,袁氏的门生多达数千人。
你想一个中央政府才养多少官员。
上至朝廷大员,下至地方郡守。
这主要得益于两汉实行的察举制,做官必须要有人举荐。
以袁家在官场的地位,上至三公下至郡守、县令。经过了四代人,近百年的经营,由袁家举荐出来的官员不可胜数。
权倾朝野的董卓,曾经说过,“但杀二袁儿,则天下自服矣。”
你便知道袁氏在当时是什么影响力了。
顺带一提,董卓自己就是袁氏的门生。
把冀州让给袁绍的韩馥,也说,“吾本袁氏故吏,度德而让。”
此外,天下间唯二的四世三公,弘农杨氏,跟袁氏还是姻亲关系。
所以,汉末家族,真的是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刘备是帝室苗裔,汉左将军,其夫人是袁氏嫡女。
光这一层背景,就值得王朗力荐华歆,向徐州投诚。
他们豫章本郡有不少官员,都是袁氏故吏。
既然老刘家与老袁家有这样一层关系,袁术的族弟袁胤又已经向徐州投诚。
那为什么豫章不紧随他们的步伐呢?
“今左将军上禀朝廷之命,下奉献黎庶之托。”
“为天子、朝廷安定淮南。”
“若能举豫章之土,献予河南,也是华某之幸事也。”
终于,华歆被王朗说动。
决定举豫章之地,向河南投诚。
“只是未知谁人可为我出使徐州,面见李子玉。”
“……便由朗亲自去吧。”
王朗一拱手,“吾久闻李子玉贤名,其以少年之纪便为刘营谋主。”
“如今未至而立之年,便督淮南军政,节制两郡人马。”
“这样的奇才,一定能够意识豫章的战略价值。”
这也是王朗再寻找一个脱身的机会。
他自败给孙策后,孙策想让为自己效力,王朗不肯。
于是孙策便不许王朗离开江东。
倒也没软禁他,只是不许他过江。
王朗来找华歆,本也是想向他求助。
希望他这个一郡长官儿,帮他一把,帮他潜逃出长江。
华歆毕竟是郡一把手,想办法送出去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且他与王朗是故交,关系很好。
有了王朗的保证,华歆心中也宽慰了不少。
“……如此最好不过,景兴到徐州时,一定要仔细探查李翊为人。”
“切莫使豫章所托非人,否则华某罪过大焉。”
华歆再三叮嘱,王朗连连保证。
随后,华歆秘密安排船只,把王朗送入长江。
自己则回复虞翻,表示须要先考虑考虑孙策的请求。
这是他的拖字诀。
同时,华歆也抓住了孙策的软肋。
孙策此时远没有历史上那么强大,却不得不提前拉拢华歆。
因为他接下来要出兵荆州。
豫章,尤其是治所南昌县,可以作为重要的后勤补给地。
孙策现在也不敢乱来,害怕把华歆逼急了,投靠刘表。
这对马上要与荆州开战的孙吴而言,绝非好事。
所以当华歆使出拖字诀时,虞翻也不好逼迫他。
只能先书信一封,发回吴地,备言其事。
孙策见此,只回信说,让虞翻先稳住华歆。
他随后便到。
不表。
……
又是一年冬来到。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稍晚一些。
但却远比过去几年都要更冷。
由于赶上新年,一向是个大忙人的李翊,难得将工作推去。
反倒回家和家人们团聚,把酒言欢。
新年嘛,就陪着家里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算是尽到一个家长的责任。
另一个原因就是,袁莹有身孕了。
虽然她是后来的,但确实比麋夫人要快。
考虑到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李翊对此还是颇为重视的。
悉心照顾袁夫人。
而除李翊之外,最为开心的当属刘备。
得知军师有后了,竟比自己有后还兴奋。
立马强制下令让李翊回家照看孩子,府中事务,可暂时搁下,交由庞统、荀攸等人代为处理。
没办法,军师有事,就劳累劳累其他人吧。
当然,一些军国大务,手下人不好决定的,还是得送到李府来。
交由李翊亲自拍案决定。
不过,这已经远比此前轻松不少。
这几天,李翊便陪着家人在城外赏雪。
然后又与曹豹、太史慈等好友,于雪中平野纵马,狩猎寻野。
众人打到上好的野味,都专门送过来给李翊。
像虎筋虎骨都是上好的补品,极为珍贵。
李翊谢过众人,便命庖人就于雪地里烤了,邀大伙儿一起来吃。
麋贞与袁莹两姊妹关系倒是好,一起端坐在旁侧,指示仆人烤肉。
恰逢李翊走过来,袁莹见着夫君,开心的上前向他行礼。。
“……夫人,有孕在身,且安心坐好。”
“不必多这些繁缛礼节。”
袁莹摸了摸肚子,笑道:
“现在孩子还见不着哩。”
说着,又去烤肉熟了么,想端来给李翊尝尝。
麋贞见此赶忙起身,给李翊腾座位,微微一笑:
“……夫君请坐。”
李翊瞧她一眼,见她面有风霜之色,眼底微微发黑,便问:
“可是又看了一晚的账本?”
由于麋贞是商贾大家出身,平日里便管府上的账务。
毕竟李翊处理军政都已经够忙的了,能多一个贤内助,分担内务再好不过。
李翊轻轻拥住了她的肩,佯作严厉道:
“你若再这般辛苦,我可要让桃红将府中的账本都收了去,藏起来。”
“左不过是几处庄子,何必劳费心神?”
由于刘备赏赐了李翊好几处庄子,李翊一直疏于打理。
麋贞由于职业病犯了,觉得几处庄子荒着也不是事儿,便主动接领过来帮忙打理。
“闲置着倒也可惜,虽说只是几个庄园。”
“可若当真经营起来,或许来日也能派上用场,为夫君帮衬一二。”
麋贞将头轻轻埋在李翊胸口里。
“这几日,妾身想亲自去园子里看看,您可要一起?”
李翊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尖,“罢了,你定个时机便是。”
正说间,袁莹端着一盘烤肉走来,笑道:
“~噫,看来莹儿来的不是时候哩。”
李翊右手抱着麋贞,朝她挥了挥左手,道: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过来坐。”
袁莹嫣然一笑,将烤盘放下,依言坐了。
只是手仍合在李翊掌心,颈侧不觉渐泛起一层薄红。
与李翊旖旎在一处。
“夫君,此前你让我画的图纸,我画好了哩。”
袁莹依偎在李翊怀里,小鸟依人般地说道。
“哦?可有交给匠人么?”
“那当然~”袁莹一扬头,眉眼盈盈,“匠人看过之后,半天就做好了。”
“哦?这么快?”
李翊一喜,“快命人拿上来我看。”
不多时,下人抬上一口锅来。
众人皆围了过来查看。
“这是何物啊?”
“……不知啊,郯侯做事向来特立独行,我等俗子岂能知晓?”
众人都不知道李翊又发明了个什么稀奇玩意儿。
看这样子,难不成是铠甲斗具的一种,背着背上放暗箭的?
“诸位不必猜了,此物名为锅,是做菜用的。”
李翊也不卖关子,向众人说明了,铁锅的用处。
这个时候还没有炒菜的概念,做饭都是用釜、甑。
由于徐州有铁官营,兼之鲁、沛两国铁矿丰富。
李翊便命工匠,用铜铁打造了一口黑锅。
之所以现在才推出来,还是因为军用需求大于民用。
随着徐州冶铁技术的发展,以及铁矿开采的正规化。
徐州的铁务的经营成功,使得大量的优质铁矿得以开采。
李翊这才有将铁矿推向民用的打算。
像之前打造甲胄兵刃,包括曲辕犁等农具,这些都是刚需。
多少铁用来生产民用器具,多少铁用来生产军用武器。
这些都是由政府制定标准,严格规定的。
与此同时,李翊力劝刘备取消税务壁垒。
即徐州各郡国之间,钢铁、粮食、食盐等重要物资,中间的关税一律取消。
至于与淮南的水路交通,也不得对这些物资征收税款。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极大打击了从前利用关税牟利的黑心群体。
同时加强了徐州各郡国之间的联系,使之连接的更加紧密。
由于淮南水路交通重地的税款被取消,也极大促进了外州商贾的贸易往来。
即成功招揽了大量外资。
在李翊的严格管控下,民间百姓几乎不会出现缺少铁制农具的情况了。
同时,民用的切菜刀也能够正大光明的放在铁铺内售卖。
徐州对于铁矿的成功管控,是整个大汉帝国,实现钢铁生产业发展的一次重大飞跃。
李翊表面上是发明了一口锅,实际上这口锅背后承载着徐州钢铁产业的腾飞。
“既然诸位皆在,便一起试一试这口锅做出来的饭食,味道如何。”
李翊即招来庖人,命他们生火下油,开始准备炒菜。
而炒的菜也很简单,
——韭菜炒鸡蛋。
经典的家常菜,一顿能炫三碗白米饭。
很快,菜炒好了,盛在一口大碗里。
李翊命众人取筷子来吃。
在这个时代,吃就是一种享受。
吃美食,更是美不可言。
适才炒菜之时,众人光是闻到那香味便觉食指大动。
是以个个急不可耐。
“……善!善!”
“……善呀!大善!”
真要说一盘韭菜炒鸡蛋能有多美味,倒也不至于。
可问题是这些人从来没有吃过炒菜。
而炒菜和釜甑炖出来的菜完全是两种滋味,第一次吃到炒菜,众人能不觉得好吃吗?
“不想郯侯还有这般手艺,纵是太和公在世,亦未必至此也!”
众人在品尝美食的同时,也不忘夸赞李翊的厨艺,拍他的马屁。
“既然诸位喜欢,就多吃一些。”
“我再命庖人去做。”
李翊即吩咐庖人接着炒,直到让众人都吃高兴了为止。
恰逢此时,桃红箭步走来,躬身拜道:
“先生,有外宾到了。”
李翊闻言,面色微有不豫,沉声道:
“吾难得与诸公在此赏雪烤肉,谁敢来坏我雅兴?”
桃红见李翊发怒,也略有些惶恐,欠身道:
“那人自称是您的故友许攸。”
许攸?
李翊眉梢一挑,旋即转怒为喜,道:
“既是许子远到来,我当亲自去迎!”
话落,直接掠过了桃红。
桃红闻言,问一旁的麋贞道:
“主母,这位许攸是什么人呐?”
“为何令先生如此重视。”
要知道,李翊平日要接见不少外客。
时间长了,便渐渐推给庞统。
只说有庞统镇不住的人物,再来由李翊出面接见。
“许是夫君的贵人吧……”
麋贞淡淡答道。
少时,李翊于城外见着许攸,大声笑着走上前。
“……子远,子远!别来无恙啊!”
许攸取下遮雪的斗笠,向李翊作揖道:
“郯侯!故人许攸有礼了!”
李翊连忙接过许攸的斗笠,正色说道:
“~诶,莫要如此讲话。”
“你我乃是旧友,莫要如此见疏。”
许攸闻言大喜,他虽说是河北重臣。
但李翊现在的身份同样也不低。
军师中郎将,督两郡兵马,县侯加赐金印紫绶。
“……好好好,攸虚长子玉些年岁,便妄称一声愚兄吧。”
“此次愚兄专程从河北来徐州见子玉,只是为了叙旧情。”
“为此,愚兄专门给你带了礼物哩。”
许攸咧嘴一笑,命人将礼物呈上来。
“此有金银五十斤,锦缎十匹,明珠一颗。”
“仅表愚兄相敬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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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66章 郯侯为天下计,岂见小民哉?
第166章 郯侯为天下计,岂见小民哉?
许攸命人将礼物带来,献给李翊。
李翊还觉奇怪,平日都是自己给许攸送礼。
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许攸反倒给自己送起礼来了?
未及开言,许攸率先解释道:
“此为大将军之心意,些许薄礼,只表袁公对子玉的相敬之意。”
李翊这才明悟,原来是袁绍送他的礼物。
“大将军之美意,翊心领了。”
“未问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虽然河北与河南的关系十分紧张,但还没有升级到武装冲突的地步。
现在两地交流十分频繁。
李翊也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
一国首脑给一国宰相送礼,这事儿稍微处理不当,就容易落人口实。
“……呵呵,大将军并无他意。”
许攸咧嘴笑道,“只是敬慕子玉之才,遣我过来送礼罢了。”
“……果然没有他意?”
“绝无他意!”
许攸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牵唇笑道:
“善!”
又瞄了一眼身后的黄金白银,然后一拍许攸的肩膀,说道:
“袁公美意,翊心领了。”
“这些礼品就请许兄代我收下。”
许攸闻言,连忙挥手说道:
“诶!不可不可!”
“攸来前,袁公再三叮嘱,不论如何都要请子玉收下。”
“况此物乃袁公之心意,愚兄且能贪图?”
李翊弯唇一笑:
“许兄就当是我已经收下了。”
“您替我收着,我脸上也有光。”
许攸闻言大喜,然面上却做为难之状。
“……这这这,这如何使得?”
说着,已命人将礼物收好。
李翊意味深长地一笑,又拉起许攸的手道:
“许兄来的正是时候,我适才与州中官员赏雪烤肉。”
“许兄既然来了,可来陪我一起饮宴。”
“恰好适才太史子义猎得两头肥鹿,这鹿肝、鹿血我已服过,很是受用。”
“一会儿,许兄便将这鹿茸一并带走。”
鹿茸可是稀罕的值钱物。
许攸见李翊如此会来事儿,自是喜不自胜。
连忙作揖道:
“子玉盛情相邀,愚兄怎敢拂贤弟面子?”
“……呵呵,请请请。”
许攸被李翊带至人群中来。
“诸位,我与尔等介绍一下。”
“这位是南阳名士,河北重臣,许攸许子远。”
李翊作为徐州大臣领袖,他隆重介绍的人物,众人自不敢怠慢。
纷纷起身行礼。
“见过许先生。”
“……见过许先生!”
许攸也算年少成名。
年轻时,他与曹操、袁绍、张邈号称“风尘四侠”,是雒阳出了名的街溜子。
不过许攸真正出名的,还是他与冀州刺史王芬,密谋连结天下豪杰,打算谋废汉灵帝刘宏。
中间,许攸还试图拉曹操一起入伙。
曹操一听,心想你小子胆儿挺肥啊,于是果断拒绝。
最后这场废帝运动当然以失败告终,王芬畏罪自杀。
许攸也投至了袁绍门下,借他袁家的大伞寻求庇护。
虽然废帝运动失败了,但许攸却出名了。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这小子,是一个胆子大到敢废皇帝的主。
要知道灵帝可不像后来的少帝、献帝,他手上是有实权的。
且汉室在他手里还没有完全崩坏。
不过,谋废皇帝这种事毕竟属于政治敏感事件。
是故,在场官员虽然都知晓此事,但却个个缄口不提。
只对许攸嘘寒问暖,盛赞他的才智,以及在河北袁营的名望。
许攸在现场算是赚足了名望与口碑,也赢得了脸面。
这都得益于李翊的推崇。
许攸对此心知肚明,默念于心。
李翊又拉他与自己坐一处。
李翊用刀将鹿肝切成片,亲自为许攸烧烤。
“每年冬天,我都习惯吃几片鹿肝,补补身子,受用的很。”
李翊一边烤,一边为许攸解说。
这东西在壮阳方面大有裨益,是稀罕物。
“……来,子远可来尝尝我的手艺。”
李翊用刀叉起一片熟鹿肝,递给许攸。
许攸诚惶诚恐地接过。
在两汉时期,庖厨并没有像后世那样被鄙夷和蔑视。
尤其在东汉时,很多贵族子弟聚会,都会亲手炮制鱼脍和烤肉,以此取悦亲朋好友。
所以,李翊亲自烤肉,也并未有什么不妥。
不过以他的尊崇的身份,对许攸来说就有些受宠若惊了。
“……善。”
许攸食指大动,连连盛赞道,“美也!虽太和公复生,厨艺亦未必过此也。”
许攸也算是官场老油条了,哪怕是难吃到不能下咽,他也会装出一副极为好吃的样子。
何况这鹿肝质地细腻,只是微有些发咸发苦,但吃起来口感独特。
“不知子远在河北过得可还好吗?”
李翊开始渐渐切入正题,试探问道。
许攸被李翊礼遇,心情大好,只道:
“……害,还不是得过且过,混混日子么?”
“明年开春,袁公打算北上征讨易县公孙瓒。”
“我等这段时日,可有的忙活了。”
许攸一时飘飘然,竟将河北的重大军事机密给大众说了出来。
果然,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身躯一震。
每个人的脸色都微有变化,各自对视一眼,不发一言。
太史慈心中尤为激动,但面上仍旧平静如水。
只佯装是给李翊杯中添酒,走过来却俯身于他身前,低声说道:
“……君侯,若消息属实,明年袁军北征易京。”
“邺城岂不空虚?”
“此岂非我等偷袭的好机会?”
李翊不动声色地浅尝了一口酒,只摇了摇头,淡淡地回复了一句:
“未可轻动。”
这……
见李翊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偷袭邺县的提议,太史慈也有些茫然。
李翊又冲一旁的曹豹使了个眼色。
曹豹别的不行,若论察言观色,他在官场上还是熟稔的。
当即会意,端起一杯酒来,笑呵呵地走至许攸身前。
“许先生,曹某敬你一杯。”
“这位是……?”许攸问。
旁人介绍道:“此乃下邳相曹豹也。”
诶呦!
许攸慌忙起身,这可是太守级别高官。
人亲自过来敬酒,许攸可不敢怠慢,慌忙起身,举起酒盏。
二人相互嘘寒问暖,各自痛饮三杯。
李翊见许攸有些微醺,又接着试探问:
“许兄在冀州可比我这徐州殷实多了。”
“听闻冀州一郡人口,便胜过一州,未审确有此事否?”
虽然每个州都有自己的情报系统。
不过间谍终究只是探查情报的,哪里比的上人家真正直接接触信息的官员,消息清楚。
许攸是袁绍发小,他的家人仗着许攸的身份,个个以权谋私,敛财巨亿。
但这也有个好处,那就是许攸非常了解河北的官场运作,以及人口、商贸、储粮等信息。
许攸喝得高兴,向李翊如实说了。
冀州每个郡的人口都在60万以上。
其中,渤海郡的人口高达百万。
又讲了几处冀州屯粮的重要据点。
李翊面上不在意,然心中却在默记。
甚至有不少徐州官员怕自己忘却了,竟以出恭为由离席,然后暗自寻来笔墨,悄悄记下来。
李翊又暗使人,多找些徐州官员过来一起饮宴。
因为这场赏雪烤肉的活动,只是临时起意,并未请多少人。
不想许攸的突然造访,一下便把这场亲朋好友的聚会,转变为了一场政治筹谋。
随后,刘晔、徐盛、田豫、牵招等徐州大员,纷纷赶来赴宴。
中间还有不少人手中还有伙计,都被李翊叮嘱,让他们暂时放下,先过来喝酒。
许攸见又有人到,问其缘故。
李翊一一为许攸介绍。
许攸这才惊讶发现,原来来的人都是徐州重臣,遂不敢怠慢,一一见了礼。
然后李翊又命众人排队给许攸敬酒。
实为了给他灌酒。
来的都是大员,许攸不好回绝,每个人的敬酒都是来者不拒。
只半个时辰,许攸已经被灌得五迷三醉,神志不清了。
而在灌酒的同时,李翊一直在旁侧以添酒为由,悄悄套河北的情报。
一下子又套出来几处河北屯兵、屯粮的重要据点。
此外,许攸还透露,袁绍为了安抚乌桓人,遣宗族子女与之和亲。
乌桓人遂与袁绍结盟,献出了大量的乌桓骏马。
如此一来,袁绍后方更加无忧。
只要解决完公孙瓒,把主力全部拉到河南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翊又去套问其他州郡的细节。
袁绍命外甥高干,督并州军政。
并州地广人稀,乃是苦寒之地。
人口最多的雁门郡,也就是张辽的老家,仅有二十多万人。
至于其他州郡,人口不足四、五万。
整个并州人口加起来,还没渤海一郡之多。
袁绍对并州并未引起太多重视。
另一个原因是,并州北部的五原、朔方等郡,是南匈奴盘踞的地方。
由于南匈奴人时叛时附,导致了并州大乱,人口流徙分散。
袁绍实际控制的并州地区,主要是并州东部的上党、太原等郡。
而更令李翊感到惊喜的是,袁绍为了保障冀州西部的安全。
防范西边与北边的游牧民族,足足在并州屯了五万精兵。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河北将来与河南大战之时,这五万人多半也要投入到战场上来。
但它却被安置在了并州。
并州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
也就说,这五万人是在放袁绍的血。
袁绍得倒亏钱,却养这五万精兵。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吧,并州的兵马虽然贵。
但他们守卫边疆,战力肯定也不可小觑。
至于幽州方面。
这里从先秦时期,便一直是军事重镇。
它虽然不富,却极具战略价值。
是中原农耕文明与草原游牧文明的接壤之地。
由于经常受到游牧民族的劫掠,因此这里民风彪悍。
是整个大汉帝国,最为优质的马场之一。
袁绍现如今已得了大半个幽州,后方稳固。
幽州会源源不断的给袁绍提供战马资源。
马匹并不说一定要用来当成骑兵。
它真正的价值,在于提高运输效率。
这才是战马真正宝贵的地方。
既然提到了战马,李翊又见缝插针的问,冀州的军工生产如何。
许攸喝大了,又被众官员吹捧,正以为傲睨得志。
遂未疑有他,秉着对李翊的十分信任,全盘脱出。
仅去年所产,铠甲斗具万余领,马铠百具,弓弩万余张。
这个数目一说出口,现在的徐州官员无不面面相觑。
大伙儿在惊叹冀州恐怖生产力的同时,一面又暗自佩服李翊的高瞻远瞩。
大家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李翊要力劝兖州、徐州联合,联手对抗河北了。
就河北这实力,仅徐州一家是真干不过。
汉末的披甲率极低。
在西汉初年,考察的杨家湾兵马俑里,这已经算是国防军了。
但披甲率只有40%。
而官渡之战时,袁绍把这个披甲率提到了恐怖的50%。
虽然跟大唐恐怖的60%比不了。
但那可是大唐盛世啊,手工业、冶铁业,农业都得到了高速发展。
生产力根本不是汉朝可以比的。
披甲率就是与生产力挂钩的。
到了宋朝时,岳飞、韩世忠、张俊的部队披甲率俱在70%以上。理论上来说,如果想做到披甲率百分百也是可以的,不过只能针对前线部队。
袁绍能在汉末的生产力,以总的基数,把披甲率干到50%。
称一声袁神的确不为过。
当然了,除铠甲斗具之外,袁绍还非常豪横的武装了战马。
用曹操的话说,就是,“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
这样的生产力,这样的武装力量。
的确担得起天下第一诸侯的名号。
众人也算明白,为什么李翊不着急和袁绍开战。
而是先尽可能的拉拢周边一切能拉拢的势力,合力对抗河北。
正说间,许攸许是酒醉,卧倒在雪地里。
众人急忙将之救起,李翊命人将之带到驿馆里歇息去。
……
恰逢此时,又一名外客来到。
正是前会稽太守,王朗也。
他先至驿馆通报,请求面见李翊。
左右近侍只答李翊正与众官员赏雪烤肉,不见外客。
因为王朗此时已被免冠,只有太守级别的官员,李翊一般才会亲自接见。
如果人物的确重量级的话,李翊才会将之引荐给刘备。
至于剩下之数,多推由手下人接见。
为防漏网之鱼,如果手下人觉得此人身份贵重,或有战略价值,也会再次引荐给李翊。
总之一句话,太守级别官员是李翊要亲自接见的,剩下的则要先经过手下人考核。
若的确特殊,才会通报给李翊。
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减轻李翊的工作量。
毕竟军政、农政、接见外客的活都是他在做,不能面面俱到。
王朗见不能马上见到李翊,就更别说见刘备了。
他从豫章远道而来,每分每秒都得抓紧,哪能耽搁?
只要面叱道:
“吾此前亦在徐州为官,陶恭祖在时,举我为茂才,用我为治中从事。”
“尔等且不识我面目?”
王朗是徐州东海人,所以陶谦作为徐州刺史是可以给他举茂才的。
左右近侍只道:
“君侯日理万机,哪能随便个人便接见?”
“我们已经知会庞功曹了,他自会过来见你。”
王朗这才只道,自己离开徐州的这些年,徐州早已物是人非。
上下官员全都被替换了一圈。
他也算是徐州旧臣了,竟无人识得他,这令王朗有些黯然。
“连个驿馆近侍都如此轻慢于我,这年头倒还真是改了……”
王朗背着手,颓然地走出馆外。
又仆人对王朗说道:
“左右近侍,慢待长者,许是想要索贿。”
“今王公既是急着见李郯侯,何不施以金银财物,求得引入?”
王朗闻言,叹了口气。
他虽然乐善好施,但钱财多用来接济穷人,哪里肯拿去行贿?
但现在有公务在身,而且是要紧大事。
若是耽误了,害的不单单是老友华歆,更有可能坏了豫章百姓。
遂妥协道,“……罢,眼下也只能如此。”
乃命仆人去备些财物,打算再进驿馆与左右近侍沟通。
一名小郎走过来,厉声叱道:
“汝等是客,初至徐州,便欲向我徐州官员行贿耶!?”
王朗见被撞破,慌忙将一锭金子塞在那小郎手里,赔礼道:
“我等初来乍到,不知徐州的规矩。”
“只是一心想要求见李郯侯,但近侍却言须等候时日。”
“待郯侯闲下之时,方可拨冗一见。”
“然我等自豫章而来,实有要紧大事,求见郯侯。”
那小郎掂了掂手中的金子,咧嘴笑道:
“汝等岂不知我徐州上下正在反腐倡廉,严打官员受贿?”
这……
王朗与仆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还未请教足下姓名?”
王朗先试探此人底细。
那小郎拱手一揖:
“庞统庞士元,现任郯侯功曹。”
“诶呀!原来足下便是庞功曹,竟如此年轻!”
王朗如获救星,上前攥住庞统衣袂,拜道:
“我等实是有要紧大事想求见郯侯,还望功曹帮忙美言几句。”
“郎也是徐州本地人,陶恭祖旧臣。”
“看在这个情面上,还请庞功曹多多费心。”
功曹就相当于秘书,看似官儿不大,实际操作起来,权力大过许多人。
王朗清楚,只要得到庞统的首肯,他便能够见到李翊了。
庞统却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淡然说道:
“郯侯日理万机,每人都说有要事来见他,那郯侯岂不是人人都要见?”
王朗一愣,再道:
“但朗确实是有要紧之事,绝无虚言!”
庞统眉心一蹙,望他一眼:
“有什么要紧之事,可先与我说。”
这……
王朗见庞统年少,暗想豫章归属大事,岂可轻托他人?
万一泄露出去,华歆与豫章子民都要受到牵连。
遂不愿说与庞统。
庞统见此吗,便道:
“君若不愿明言,便请回吧!”
话落,转身便走。
王朗大惊,不想这少年人做事这么果决。
连忙追上去,拽住他衣袂,说道:
“功曹莫走,功曹莫走。”
“我说还不行吗?”
王朗叹一口气,眼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少年人身上。
只盼他真能为自己引荐李翊。
至于成与不成,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遂将豫章之事,一并说给庞统听了。
庞统听罢,颔首道:
“这确实值得郯侯拨冗一见。”
话落,又看向王朗,再问:
“豫章的律令图书可有带来?”
王朗赶忙应道,“有,图书在此!”
即命仆人献上豫章的“投名状”。
仆人抱来一叠书卷,庞统随手绰起两卷,目光快速地扫过一眼。
豫章的官员名单,税收,驻兵,武库储备,仓禀粮食全都有详细记载。
庞统确信豫章是真心实意投诚,乃放下书卷,谓王朗道:
“汝且稍候,容我通禀一声。”
王朗大喜,连连向庞统致谢。
于是,庞统命人备马,匆匆赶往郊外找到李翊。
见庞统箭步走来,李翊笑着冲他招手,说道:
“士元来的正好,吾架上鹿肉正熟,可来与我共食。”
这……
见李翊已将肉递过来了,庞统不敢拒绝,先谢过,然后快速放在嘴里嚼烂。
不时发出阵阵轻喘,显得颇为狼狈。
左右之人皆笑道:
“庞功曹,慢慢吃!莫着急,这肉烫的紧哩。”
庞统匆匆忙将肉咽下,躬身向李翊汇报道:
“君侯,豫章有使到了!”
“豫章有使?”
李翊眉梢一挑,背着手,脸上并未有太多变化。
庞统紧跟在身后,补充说道:
“那人自称是王朗,是前任会稽太守,此次是代表豫章太守华歆来我徐州的。”
哦?
这不是王治中吗?
有陶谦一朝的老臣,认得王朗。
他们以前是同事。
过了这许多年,他们仍旧在徐州位居高位。
而王朗却已经跌落神坛,无官可任,真叫人唏嘘。
可见效力一个稳健的政权是多么重要。
“他那做什么?”李翊问。
庞统乃将王朗此来的目的,一一想李翊说明了。
“王景兴此来,还把豫章的图书,官员任命等状全部带来了。”
“诚意十足啊……”
庞统眉梢一挑,望着李翊说道。
“若是君侯能够拨冗一见,对收拢扬州西土人心,当有裨益。”
这后半句则完全是在替王朗说话了。
他见王朗及豫章这么有诚意,还是希望李翊见上一见的。
不过真要见了,就代表徐州要干涉豫章事务了。
主簿王脩说道:
“豫章乃漳地也,多蚁虫野兽,自古不通中原。”
“今我徐州,引孙策西取荆州刘表,经柴桑过长江。”
“华歆必是感到不安,欲寻求我徐州庇护。”
“然我徐州现如今深耕淮南,仅丹阳一地的山越问题尚未解决,如何腾出手来再保豫章?”
“不如回绝了他,任由孙策、刘表两家争夺。”
王脩认为豫章是蛮夷之地,太穷太落后了,根本不值得徐州大力气去救。
即便豫章真的归附徐州,徐州要如何统治那里的飞地?
且那里经济文化那么落后,每年中央政府还不知要倒亏多少钱,投入进去开发基础设施。
实在划不来。
丹阳虽然也落后,但好歹有点战略价值,可以制衡江东地界。
同时它毗邻淮南、徐州,非常好控制。
此外,丹阳有精锐的丹阳兵,可以给徐州输血。
所以,徐州为丹阳放一点血是值得的,毕竟它能够反哺一些好处到徐州来。
豫章这完完全全是放血槽了。
即便是作为附庸,也没办法像丹阳那样给徐州输血。
豫章真正富裕的地方,也就其治所南昌县一地而已。
但也仅仅只是相较于豫章其他县乡,才显得富裕。
若只是为了一县之地,而大费周折,属实是划不来。
反倒是此地,对刘表与孙策两家非常重要。
因为豫章连接着荆州与江东,可以作为后勤补给地,具有卓越的战略价值。
所以,王脩认为完全可以把豫章作为筹码,放到孙刘两家的谈判桌上。
让两家为了豫章,争得你死我活。
最后徐州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王主簿所言有理,豫章不值得我等大费周折。”
“……是呀是呀,这等蛮荒之地,何必我徐州下场干预呢?”
王脩的言论得到了徐州许多官员的认同。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大家都不想做。
主要豫章也捞不出什么油水来,大家就更加嫌弃它了。
“公达以为如何?”
李翊问荀攸一旁的建议。
荀攸一捋胡须,沉声道:
“豫章者,鸡肋也,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于刘表、孙策而言,却是一块肥肉。”
“若是能用它做做文章,或许可使江南无忧,使我河南专心对付河北。”
李翊又看向一旁的庞统。
虽不开言,庞统却能领会,正色说道:
“豫章确实是真心实意投诚,统以为,既然豫章想要寻求庇护。”
“我等何不派遣官员前去接手豫章军务,日后也好制衡江南。”
言外之意,若是豫章果真想要投诚,就把军政大权交出来吧。
我徐州派人去接收。
这样一来,豫章之地也就成了半诸侯了。
唯一不同的是,它名上顶了个徐州的保护伞。
旁人若要打豫章,便是要打徐州。
不论是荆州刘表还是江东孙策,都得好生掂量一下。
毕竟他们的敌人不止一个。
“士元此言最善,若能使徐州官员接手豫章,再好不过。”
既然豫章是放血槽,那就让它自治吧。
每年是盈利还是亏损,都不干徐州的事。
但如果能派遣徐州的官员驻守,徐州在江南的业务也能更加灵活。
“……罢,将使者带来吧。”
李翊一甩手,撩衣坐下。
少时,王朗被带了过来。
他目光逡巡一圈,见此地竟有这么多人。
怕不是徐州的大员来了大半儿。
于是王朗乃整了整衣冠,朗声拜道:
“豫章王景兴,拜见郯侯!”
……
(本章完)
第167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李翊行事之风
第167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李翊行事之风
王朗是徐州本地人,他的家乡说来也巧。
正是李翊的封地,郯县。
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讲,李翊算是王朗的宗主。
纵使王朗是徐州旧臣,李翊的前辈,也没法在李翊面前摆谱。
“王公请上座。”
与王朗预想的不同,李翊并没有太大的架子,直接便邀请他入座了。
王朗谢过,开门见山道:
“想必君侯已知朗此来之意,今豫章有倒悬之急,百姓有累卵之危。”
“我闻君侯受刘将军重托,总督淮南军务。”
“现在只有君侯能救豫章。”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说道,“今豫章太守华歆华子鱼,愿举城献予君侯,为徐州荫庇。”
“从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一套标准的政治话术。
说的比唱的好听,先把你的兵马忽悠过来再说。
李翊保持了一个政客的冷静,澹澹说道:
“不瞒王公,刘将军付我以淮南军政大事。”
“今豫章远在扬州西土,我实不欲出兵干涉。”
这……
王朗没想到李翊会拒绝的如此果断。
正当犯难之际,李翊却又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若是华府君真希望我来保全豫章也不是不可以。”
“愿闻!”
王朗连忙追问道。
“我派人前去协助华府君处理豫章军政,之后豫章军国大事,俱要先与我徐州大员相商。”
“未审王公尊意如何?”
王朗一凛,明白了李翊的意思。
说是协助华歆处理豫章军务,不就是想让华歆把豫章的军政大权交出来吧。
李翊不想亲自下场,掺和豫章事务,尤其还涉及到刘表与孙策之间的战事。
但如果能够派人接管,采取自治。
那么即便将来保不住了,对徐州也没什么损失。
何况,李翊的战略目光放得长远,江南之地,早晚是要收的。
既然如此,正好拿豫章一地做个实验。
这个“实验”是李翊筹划了很久,但一直不太好明试。
因为不论是徐州还是淮南,都是重点发展的地方。
时间紧迫,乱来不得。
李翊为了求稳,就不在淮南、徐州采取实验。
而豫章不同,这里是瘴地,人口本来就少。
派人前去接管,然后自治。
不管最后实验失败与否,都于徐州损害不大。
若能成功,将来也有个借鉴。
“……怎么样?王公考虑的如何。”
见王朗沉默不言,李翊再次出声询问。
一旁的侍从大声说道:
“汝可速速决断,郯侯日理万机,哪有功夫专伺候你一个?”
王朗皱起眉,暗想他与华歆本就不是贪图权贵之人。
向河南求助,本就是为了站队,好得以在乱世之中明哲保身罢了。
既然李翊肯派人来接管豫章的烂摊子,又有什么不妥呢?
“若君侯果真愿派人来豫章,我想华府君必无相拒之理。”
王朗开口说道,“饶是如此,君侯也该遣军士前来驻扎。”
言外之意,王朗希望李翊多多少少派点兵过来。
他们也好求个心安。
毕竟豫章国小民弱,来找徐州就是寻求庇护的。
“……嗯,该当如此。”
“我会从淮南调一千精兵,前往豫章驻守。”
一千人……
王朗皱起眉,暗叹有总比没有好。
一千的精兵,主要起到一个威慑作用,因为代表着徐州亲自下场。
这对李翊而言,养一千人在豫章是可以接受的支出。
再多就不行了。
刘繇死后,他的部众其实是自己归属到了华歆麾下。
因为华歆本身名望就高,又爱民如子,很受推崇。
所以当刘繇部众归附华歆之后,华歆手上其实已有万余部队了。
但华歆将他们遣散了大半。
一是因为华歆没有割据之志,二是因为豫章太穷了,华歆根本养不起。
如果李翊派兵前去驻守豫章,那驻守多少人,淮安方面就得出多少钱粮。
秉着贵精不贵量的原则,李翊只打算派一千人前去驻守。
“未知君侯打算派谁前去豫章?”王朗再问。
李翊站起身来,目光逡巡一圈,随后也不问众人意见,直接点名道:
“子义,便由你去豫章,协助华府君督管豫章军政。”
太史慈在众人之中被李翊点到名号,有些诧异。
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
“是,谨遵君侯军令!”
或有人在旁侧谏言道:
“太史子义虽气勇有胆烈,然非纵横之人。”
“若使其督豫章军政,恐误大事。”
李翊背着手,沉声说道:
“不然,我以为子义信义笃烈,有古人之风。”
“可以付与大事。”
又看向太史慈道,“子义觉得呢?”
被问及自己的意见,太史慈连忙跪拜道:
“此诚慈本心所望也!”
士为知己者死,太史慈立下的志向,便是要带七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如今他认为他的机会来了。
嗯……
见太史慈这么有精气神,李翊也更加放心,又道:
“龙欲高飞腾空,必先阶其尺木。”
“适才我已许诺王公,派一千人前去驻守豫章。”
“子义此去当视豫章子民亲附之否,至于手下之兵,宜将多少,卿可自由意。”
言外之意,太史慈可以自行决定带多少人。
在场诸人,无不暗自感慨李翊的人格魅力。
在大伙儿都不看好太史慈的情况下,却愿意乾纲独断,给予其绝对信任。
仿佛在说,拿上我的符节,去地方赴任,等办好了再回来见我。
这种信任感,是古代所有士人追求的。
太史慈躬身答道:
“君侯立在志事,今刘繇丧亡,尚不知华子鱼待遇如何。”
“其故复部曲复依何从,慈窃以为可往来召去。”
“部曲乐来者便与俱来,不乐来者且安慰之。”
“待慈到后,再观华子鱼牧御方规如何。”
“故所将之兵,不宜多,将数十人足矣。”
太史慈回绝了李翊的好意,认为不需要单独从淮南派兵来。
他只需带数十个随从,有信心收复豫章部曲,纳为己用。
即用豫章人治理豫章人,豫章兵保卫豫章土。
此举无疑能帮李翊省去一个大麻烦。
毕竟遥养一支千人部曲,所费粮饷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若太史慈果真能用豫章养好豫章部曲,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子义可要想清楚了,豫章远在瘴地,来往交通并不方便。”
“若有事急,淮南未必能救。”
豫章之地多沼泽、山川、湖泊,往来交流何不方便。
如果出了什么事儿,淮南方面是何难第一时间去救的。
也就说,太史慈去了,就得完全靠自己了。
李翊现在是给太史慈选择,看他需要什么,然后尽可能一次性地给他满足了。
不然等他到了豫章,再向索要什么,可就不好给了。
但太史慈却显得很自信:
“君侯有桓文之量,古人云,报生以死,期于尽节,没而后已。”
“慈既受重托,怎敢相负?”
“况扬州新破,士卒离心,难复合聚。”
“只宜宣示恩慧,安其心,并其众,然后息兵可也。”
太史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历史上的他也算半个诸侯。
在海昏压制荆州刘磐的侵扰,使之绝迹不复为寇。
李翊正是觉得太史慈有一州之才,把他放在徐州终是屈才了,才打算派他出去历练历练。
“有子义这番话,豫章之事,我便可放心交予卿了。”
话落,一只手伸向王朗。
王朗初不解其意,倒是庞统察言观色,赶忙将王朗所带来的图书献上。
王朗这才明白,李翊是要看豫章的赋税、官员名单。
在看的同时,王朗在一旁说好话道:
“这些都是从府衙里取出来的图书文献。”
“豫章厄塞、户口多少,强弱处、民所疾苦者,皆有记载。”
这时想表明他们豫章的诚意,主打一个真诚。
希望李翊不要抛弃他们。
李翊一边翻看图文,一边说道:
“这豫章户口数怎么对不上?”
“哪里对不上?”
王朗身子一紧,颤声问。
“……呵呵,都对不上。”
李翊将书札阖上,递给一旁的庞统。
按《后汉书》记载,东吴所在地区的人口有900多万。
但晋国灭亡孙吴时得到其赋役图册,却只有230万人。
这中间消失的人口,自然与当地的世家大族脱不开关系。
有很多佃户,为了躲避徭役赋税,会自愿为奴。
而奴是不算入户籍的,自然不用服徭役和交税。
这就使得世家大族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隐藏了大量人口,攫取了大量的社会财富。
从而导致汉末出现了大量的隐户。
这些隐户只享受物质基础,而不承担社会责任,严重拖累国家的正常运转。
三国时期,隐户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东吴。
但不代表其他地方就没有。
包括李翊所在的徐州同样如此。
李翊初据徐州之时,外忧内患,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而如今更是要面临即将南下的袁神。
所以他哪里敢现在去折腾土地,触碰世族最核心的利益?
但徐州暂时不处理这些问题,不代表不可以在其他地方进行初步的尝试。
这个实验的地方,最好是离徐州远一点,不要使徐州承担失败的后果。
若是成功了,也能从中吸取经验。
李翊背着手,目光扫过众人,淡然道:
“目今天下田地,越半数于高门贵族,剩余半数在士人豪族手中。”
“平头百姓并无寸缕立锥之地。”
“故善者饿殍遍野,易子互食,苟全性命于乱世。”
“恶者保山为寇,啸聚山林,劫掠民户,杀人放火。”
“在座诸位,想必乡里也都或多会少遭遇过盗匪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沉默不能言。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幽幽叹道:
“人生在世,常有诸多灾祸,活命已是十分不易。”
“……又何必同类相残,乃至以此为乐?”
李翊再次发出灵魂拷问。
“依翊浅见,每有盗贼蜂起,便说百姓饱受苦难、求活无门,方才沦为盗匪。”
“可一旦为盗,却良知尽失,再加苦难于他人。”
“如此便有更多百姓难以求生,转而继续为盗。”
“如此往复,天下匪寇岂能断绝乎?”
众人面面相觑,俱认真聆听李翊的教诲。
王朗由是感动,他初见李翊年少,还不觉此子有甚才学。
如今只听他三言两语,竟一针见血指出乱世之根源,如此见识,无怪有今日之才名。
王朗常常讥笑世俗中那些有好施之名、却不体恤穷贱的人。
所以他经常用自己的财物周济他人之困急。
可现在看来,他这点胸怀于乱世之民又有何大益呢?
“百姓几无隔夜之粮,朱门豪族却可使田连阡陌,尽占膏腴之地。”
“钟鸣鼎食,骄奢淫逸,尤以田籍之事为恶。”
“此辈最是可恨,天下之财已得其二,尤于田赋使滑,此合公道否?”
此话一出,在场已有不少官员如坐针毡,出汗如浆了。
但面上神情仍作镇定。
他们之中,府上也有不少田产,所养之民是为奴,当然不算尽户口中来。
听李翊这意思,不会是要拿他们开刀吧?
李翊弯唇一笑,“诸位倒也不必紧张,我封爵县侯,享郯县食邑三千户,手中岂无田产耶。”
言外之意,不会拿你们开刀。
毕竟自己也有田产,真拿你们开刀,就是自己刀自己?
众人如释重负,颤微着起身,拱手道:“君侯之言,振聋发聩,发人深省!”
曹豹率先跪伏于地:
“君侯所言甚是,众生皆苦,吾辈亦有责救民于水火,保全苍生。”
“豹愿为表率,将府上田地,献予州府!”
众官员睨了一眼曹豹,暗骂你小子倒是会察言观色,拍得一手马屁。
人李翊还没说要收缴田地呢,你倒先冒出来邀功。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都明白曹豹肯定不会捐出全部田产。
只是交了一部分出来,于他而言只是略有损失。
但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自然给李翊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在下也愿献出府上田产,为君侯尽一点绵薄之力!”
“在下附议!”
“在下附议……!”
一时间,好好的聚会突然变成了献田产的活动。
大伙儿都明白,与其等哪天李翊下刀,不如先主动交出来。
现在交,绝对是数目最少的。
真等到李翊要主动度田排查的时候,那恐怕交的田地就不是这个数目了。
王朗将这一幕尽收入眼底,更加佩服李翊的政治手腕。
只是言语略微敲打,便将这帮纵横徐州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收拾的服服帖帖。
好手段,好手腕呐……
王朗兀自感慨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竟不如一个后辈手段强硬,实在自惭形秽。
李翊见众人纷纷献田产表忠心,当即也拱手道:
“诸位可真是刘将军的肱骨忠臣呐,回头我定会在刘将军面前,为诸位一一表功。”
官场之事,就是要恩威并施。
敲打不能太猛,一定要适度。
现在能让他们主动献出一部分田产,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要是再激进一点儿,整个徐州都要人心不宁。
这显然不是李翊想要看到的结果。
要知道,这些官员是统治阶级,是上位者,是既得利益者。
想直接剥夺他们的权益,是不现实的。
“子义,你可明白我要你在豫章做什么了吗?”
李翊单独找到太史慈问道。
太史慈颔首,道,“君侯是希望我在豫章度田吗?”
“正是如此……”
李翊点了点头。
度田就是清查人们占有田地数量和户口、年纪,以限制豪强大家兼并土地和奴役人口。
同时便于国家征收赋税和征发徭役。
不过许多大地主都是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的。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你上去要动这些豪强地主的蛋糕,他们百分之一百会隐瞒田地和依附于他们的人口,以反对清查。
许多地方官吏,都惧怕他们的威势,或收受贿赂,相互勾结。
以任凭地主豪强的谎报。
再严重一点儿,他们便会主动联合起来,以武装力量来进行反抗。
“今天下垦田多不以实,户口年纪互有增减。”
“我要你到豫章后,整顿赋役制度,安定社会秩序,以巩固豫章的政权稳定。”
李翊正式向太史慈提出要求。
“只是当地豪强失驭,起坞壁,缮甲兵。”
“集结宗族宾客,招纳依附流民,以抗官府。”
“故此事行之甚难。”
历史上,刘秀定国之后,就开展了大规模的度田。
很多人说刘秀度田失败,差点被赶下皇位。
但从结果上来看,刘秀确实是沉重打击到了豪强大姓。
解决了两汉之际户口田亩不实的问题,为后来的明章之治奠定了必备的基础条件。
不过,刘秀的度田运动确实非常不容易,在全国范围内激起了大量的叛乱。
好在刘秀当时已经坐稳了皇位,并且没有彻底和地主豪强撕破脸皮。
而是双方互相妥协。
豪强大姓让出一部分政治经济利益,刘秀则让皇权与地方势力之间归于平衡。
大家都不希望用过多的杀戮来造成社会动乱。
之前说过,豪强地主最怕的就是乱世。
因为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损害的是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度田虽然能够解决一部分社会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事的流动。
土地兼并现象依然会接着出现,从而引起新的社会问题。
荀攸这时走了过来,劝谏李翊道:
“君侯,度田并非一时之策。”
“只恐政令尚未传至地方,便受千夫所指。”
“届时人亡政息,乃至人未亡,政已息。”
“还请君侯三思。”
李翊一颔首,牵唇笑道:
“公达来的正好,适才徐州诸官员多有献田之辈。”
“事后众人可对我这个‘恶人’有甚微词?”
荀攸闻言有些惶恐,连忙道:
“君侯莫要如此说,我等岂敢?”
话落,又望一眼李翊的神色,见之未有变化。
乃叹了口气,这才说实话。
“众人嘴上虽不言,然以我观之,怕是多有不快……”
说白了,很多人希望利益再分配,只是因为他不是既得利益者。
而既得利益者,又有几个是愿意无偿让出自己的利益来的?
“我亦知此事甚难,故今日权做试探。”
“早叫子义于豫章,初步尝试。”
“不论成功与否,于我徐州皆是无害。”
“事若济,有利于徐州之后尝试度田。”
“事若不就,损豫章一地而已。”
这便是李翊打算采取的实验。
正好豫章算不得多富裕,太史慈可以放开手来干。
真要是玩砸了,赶紧切割也来得及。
总之,总是要有人尝试的。
即便李翊不做,之后也会有人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我来做?
难得来一趟,总要不留遗憾才是。
“……好罢,既然君侯想做此尝试,攸愿代为分忧。”
“……哈哈,公达有此心,再好不过,那便来帮我一同拟定律令罢。”
于是,李翊便带上荀攸,草拟了一个基本的律令。
让太史慈带去,在豫章进行初步的尝试。
“子义此去,有便宜行事之权。”
“凡官员任命,生杀予夺可自行决定。”
李翊唯恐律令于太史慈掣肘,又让他放开手去做。
不论如何,徐州方面会对他的工作全力支持。
若实在做不好失败了,该弃就弃,不必强求。
李翊又对太史慈叮嘱多项事务,才准备遣他离去。
当此时,又有一使到。
乃是丹阳太守袁胤送过来的文书。
书中谈及到了丹阳的山越问题。
李翊希望袁胤在两年内为徐州筹集不下一万人的丹阳兵。
这些健儿悍勇不畏死,非常适合拉到前线去肉搏拼刀子。
不过,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这么多的人。
那就得从当地的山越人中下手。
尽管李翊已经告诉了袁胤,可以通过采取抢收麦子的方式,来威服山越民众。
但袁胤信中仍旧表示,实际操作起来相当困难。
希望李翊增派人手过去帮忙。
他一面要安抚袁术旧臣,一面要帮淮南压制山越,的确是忙得焦头烂额。
“君侯,袁府君信中怎么说?”
庞统关心地问道。
关于清缴山越的计策,主要就是他献的。
所以庞统最为关心。
“袁胤提到了工作上的困难,希望我派人过去帮衬一二。”
说着,李翊将文书递给庞统,又问一旁的荀攸说道:
“公达,你对江南山越有何看法?”
嗯……
荀攸微一沉吟,道:
“山越之民多为越族后代,以血缘为纽带,组宗族宗部,盘踞百年。”
“若要在两年之内,将之镇抚,少说要三万劲卒。”
“若要在两年之内,将之剿灭,至少要十万之众呐……”
荀攸说出了自己心中估算的数目。
显然,不论是李翊还是徐州,都不可能为了山越问题,投入十万的兵力进去。
吴国为了镇抚山越,都了几十年的时间,一代人剿完,二代人剿。
以至于还培养出了大量新生代将领。
“这样吧!”
李翊一拍手,“子义既然要去豫章,顺道也要路过丹阳。”
“你便与文向同去丹阳,先辅其镇抚山越,然后再去豫章那边赴任。”
李翊打算派遣太史慈与徐盛先去丹阳帮袁胤镇抚山越,之后太史慈再去豫章处理军政。
“……喏。”
太史慈一拱手,话锋又转道,“只是若不早早去豫章那边,只恐华歆见疑,反投刘表或者孙策。”
李翊笑着摇了摇头,“我先使人发书回去,孙策、刘表知我干预豫章之事,必不敢轻动。”
“子义可以放心在丹阳剿贼,时间上来得及。”
孙策与刘表矛盾激发,战事不可避免,现在谁敢得罪第三家?
何况豫章归属问题,本身就是一个烂账。
只要不被对方得到,两人都是可以接受的。
正说间,忽有一使到。
“君侯,颍川使者来了。”
李翊闻言,弯唇笑道:
“……呵呵,今个儿是个什么日子,怎的大伙全都聚在一起来了?”
“快请!”
既是共战的盟友,李翊当然要亲自接见。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出使徐州的山阳满伯宁。
那时,正是他出面与徐州谈判。
这次曹操又派他来,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满使久违了。”
李翊见着满宠,向他作揖一礼。
满宠当即回礼道,“君侯风采依旧,使故人闻之,不胜叹羡。”
李翊即将满宠请入驿馆,问明来意。
满宠正色说道,“此乃军国大事,未问刘将军在何处?”
李翊答道,“军国大事先由我问,若果真是要紧之事,翊自会通禀刘将军。”
若是旁人说这话,满宠或许不信。
但如果是李翊说这话,满宠不得不信。
刘备对李翊的信任,是众人皆知的。
“……也罢,那就先与君侯说。”
满宠看了一眼四周。
李翊会意,挥了挥手,示意左右侍从退下。
“眼下更无六耳,满使有何大事相商,直言无妨。”
嗯……
满宠这才缓缓开口:
“宠此来,是奉曹公之命,商议河北之事的。”
这在李翊预料之中。
若是寻常小事,曹操只派遣一名普通使者来便好。
这次直接把满宠给派来了,说明肯定是有要紧之事。
“君侯可知,袁本初已打算与公孙瓒议和了?”
什么!?
饶是心里已有准备,但李翊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颇感震惊。
这跟李翊接收到的情报不同。
之前许攸明明说,袁绍打算在明年出征公孙瓒。
怎么曹操这边的人,却说两家要议和了。
到底哪个说的是真的?
这事儿可一点马虎不得。
因为河北的战与停,直接关系到河南的军略决策。
“……消息属实否?”
李翊正色问道。
满宠眉目坦然,启唇更是直接了当:
“这种大事,可得戏言乎?”
……
(本章完)
第168章 夫略不世出,能总英雄以拨乱反正者,李翊也
第168章 夫略不世出,能总英雄以拨乱反正者,李翊也
此等大事,可得戏言乎?
满宠的回复,掷地有声。
李翊相信曹操不会诓骗他,也不会拿假消息过来混弄徐州。
尤其连满宠都派过来了,说明兖州方面认定袁绍已经决定与公孙瓒和谈。
诚如是,河北军就有可能提前南下。
“不瞒伯宁,河北许攸许子远现在就在我徐州。”
李翊提及许攸。
满宠自然认得,忙问,“他现在何处?”
“适才酒醉,送去驿馆歇息去了。”
李翊若有所思,然后接着道,“许攸在饮宴之时,提及河北打算明年出征易县,覆灭公孙瓒。”
哦?
满宠眉梢一挑,如此一来两项情报不就冲突了么?
“许攸来徐州做什么?”满宠问。
李翊如实说了,单纯过来亲善的。
满宠沉吟半晌,旋即才缓缓开口,抚须说道:
“许子远智谋之士也,彼乃河北重臣,身负大任。”
“适才酒醉,口中所言,几分为真,几分为假?”
“若是袁绍使计,佯使许攸来徐州亲善,间或失言,泄露河北情报。”
“使我河南误以为河北明年要出征公孙瓒,实则假道灭虢,向我河南动兵。”
“当如何?”
此言一出,左右之人皆是微微一怔。
满宠的担忧不无道理,袁绍这么大费周章派人来,又把明年要出征公孙瓒这种重要的军报给无意间泄露出来。
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万一是河北的计策,就是为了麻痹河南。
然后真等到明年,河北开始总动员时,河南方面还误以为是他们要征伐公孙瓒,从而不复为备。
最后便会被河北打一个措手不及。
“……君侯,这像是袁绍的行事风格。”
间或有人对李翊说道。
袁绍虽然好谋无断,但他的个人能力可比袁术强多了。
真要来个突然袭击,河南方面不得不防。
庞统在一旁说道:
“会不会是信息误差,河北方面确实打算明年征伐公孙瓒。”
“只是曹司空那边还未探查到?”
满宠嘴角微微翘起,兀自抬手向天一举,略带几分自豪说道:
“我兖州的情报系统,乃郭祭酒亲自督管。”
“郭祭酒曾经在袁营中待过,对那里的人十分了解。”
“既是前线传回的情报,岂能有假?”
庞统沉默了,若真如此,那许攸的演技岂不忒也好了?
诓骗了徐州所有人。
“纵然许攸说的是实话。”
满宠的话还在继续,“但他离开河北已有些时日了,又如何能够得知河北的最新动向?”
“或许邺城改了主意,有新的决策也说不准。”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
毕竟这个时代也没有手机电话,纵然是集团高层,只要出了城。
那信息就隔阂了,手里的消息就有可能变成第二手,或者第三手,甚至第四手。
“你们得到的情报,是什么时候的?”
李翊再三确认。
“二十天前,我们在河北有安插眼线。”
满宠信誓旦旦地说道。
二十天前……
李翊扶着下巴沉思,算算时间,确实跟许攸离开的时间对的上。
难不成真是河北突然变卦,亦或者是袁绍让许攸故意来麻痹河南?
还是单纯的杞人忧天,就是信息滞后导致信息差而已?
袁神倒是给河南出了一个难题呐……
“君侯,要不我们差人再去河北去打探一下?”
庞统在旁侧询问道。
“该当如此。”李翊一颔首。
“不过,不管明年袁绍是征伐公孙瓒也好,亦或者是打算对河南动兵也好。”
“咱们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虽然历史上的袁绍,确实是在灭了公孙瓒后,才南下的。
但中途确实想过要和公孙瓒和谈,然后提前南下。
现在历史线变动,政治格局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谁也说不准袁绍及河北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李翊不能把整个河南的命运拿上牌桌来,赌袁绍是否会提前南下。
他不敢赌,更不能赌。
所以河南方面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虽然这可能会造成一定的资源浪费。
但大国与大国之间的博弈,正是如此。
“曹司空的意思,就是遣宠来商议具体的军事动向。”
“若你我两家不能合力对抗袁绍,必遭其各个击破。”
满宠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满使此言,深合我意。”
“昔日众诸侯讨董,会盟于酸枣,兵马众于董卓。”
“然终以失败告终。”
“归其原因,乃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也。”
历史上,虽然没有十八路诸侯讨董。
但兵力与人数都是要远远胜过董卓的。
董卓对付关东联军,也远远没有演义上那么轻松。
别说对抗十八路诸侯了,仅袁术这一路诸侯,就把董卓打得抱头鼠窜。
整个战役都是败多胜少,唯一一场大胜,还是赢得当时是菜鸟的曹操。
饶是如此,讨董战役终究落得个闹哄哄、去匆匆的下场。
究其原因,还是各诸侯各怀心思,不够团结。
这也有诸侯太多的原因,诸侯越多涉及到的利益就越难均分,也更难领导。
河南相对一统,只有两个诸侯,即曹操、刘备。
要说曹刘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是不可能的,李翊仅是为了解决曹刘之间的矛盾,就下足了功夫。
根本不敢想有更多诸侯下场,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少时,庞统将地图取来,平铺在案上。
“满使请。”
“~哦,君侯请。”
李翊与满宠一并来到地图前。
“若是袁军南下,当有此三路兵马。”
李翊俯下身子,用手指向地图东面。
“其一,自青州南下,攻我徐州,然后绕道入中原。”
满宠一颔首,皱眉道:
“徐州乃四战之地,无险可守。”
“若袁绍自青州南下,当一马平川,难以抵挡。”
李翊眉梢一挑,正色说道:
“然翊以为袁绍必不会在徐州投入主力,青州之军仅为偏师而已。”
虽然自北向南,攻打徐州,是一马平川。
但李翊却坚信徐州并不会遇到袁军的主力部队。
或者说袁绍是不会把主要兵马投入到徐州来的。
要想弄清楚原因,就要先明白河北的军力组成。
袁绍虽然坐拥四州之地,但他本质上是玩的分封制。
外甥高干分封到并州,长子袁谭分封到青州,次子袁熙分封到幽州。
而袁绍本人,则坐拥最为富庶的冀州。
并把最宠爱的幼子袁尚带在身边,留在冀州,也算间接暗示继承人选。
也就是说,袁绍分封出去的子嗣,是有很大的自治权的。
相当于半个诸侯王了。
这种情况,其实在汉末三国是很常见的。
就像后来关二爷坐镇荆州时,同样权力极大。
弄清楚这个原因后,就会明白袁绍的主力部队在冀州。
而冀州与兖州挨得最近,仅一条黄河相隔。
反观徐州呢,中间隔着青州。
若是袁绍要把主力派到青州战场,甚至南下至徐州战场,后勤压力就会十分巨大。
“君侯所言甚是。”
满宠点头认同李翊的看法,“袁绍若对河南用兵,必先抢夺天子。”
“断不会舍近求远,南辕北辙,投兵往徐州去。”
青州之主乃是袁谭,他本就是徐州的手下败将。
并且刘备还给袁谭举了茂才,袁谭从明面上,就并不好进攻刘备。
况且青州并不完全在袁谭手里,他所控制的,仅仅只有青州西部的一些郡国。
东部多为反贼无主之地。
同时,在李翊的筹谋下,他早早地在青州埋下了另一颗钉子。
这颗钉子旁人断难猜到。
没错,此人正是辽东公孙度!
两年前,李翊就曾派遣太史慈出海,交好公孙度。
两地已经达成了同盟协议,互通贸易。
而李翊将会在河南河北的大战之中,引入公孙度这一路奇兵。
旁人都以为公孙度远在辽东苦寒之地,断难打到中原腹地来。
孰不知公孙度本身是一个雄主,不论是高句丽、还是乌桓人、鲜卑人。
都被公孙度狠狠地揍过,皆奉他为主,其人是妥妥的东北王。
而这位东北王野心可不小。
怎么会趁着袁曹大战,这个决定北方归属权的时候,选择作壁上观呢?
他当然要抓住机会过来浑水摸鱼。
由于位于袁绍大后方,公孙度明面上不敢主动向袁绍宣战。
但他派遣船队,从辽东渡海来到了青州,攻取了东莱郡,也就是太史慈的老家。
并且在东莱郡设置了营州,并自己敕封了营州刺史。
也就是说公孙度一路是可以引援的兵马,他也不会在河南河北这场重大战事中,置身事外。
如此一来,青州战事的压力就更小了。
李翊心思电转,手指又在地图左边轻轻磕了一磕,接着说道:
“至于这第二路兵马,袁军必会从延津过黄河,进占白马。”
“然后再走燕县、酸枣、官渡,直逼陈留。”
因为历史上是袁攻曹守嘛,曹操是直接把袁绍放过来,本土作战。
“如使袁军扫过诸县,则兖州东面与司隶之间的水陆联系,便会被切断。”
“若水路不得通,明州将绕袭数百里路程。”
这条路,也是历史上袁绍走得主力路。
而这也是满宠最为关心的道路。
没办法,地理位置决定,他们曹营就是得硬抗袁绍主力。
兖州东西长,南北狭,几乎没什么纵深。
“我州在黄河南岸,硬抗袁绍主力,贵州可不能见死不救。”
满宠再三叮嘱,生怕徐州看戏。
现在的曹营可不像历史上那样,是以整个河南对抗河北。
曹操现在手中仅有兖州和豫州部分郡县,根本单抗不住袁神。
要是刘备把他卖了,那曹操肯定就完了。
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李翊还是懂的。
换作往常,他多少会有所保留,量力而行。
但面对袁神这种对手,李翊是真不敢卖队友。
“请满使放心,我会在小沛屯集精锐部曲。”
李翊用手指了指地图上,位于豫州、徐州交界处的小沛。
“此处四通八达,交通便利。”
“我在去岁征讨袁术时,还专门开设了八百里河渠,主要围绕豫州、淮南修建。”
“等到明年开春,淮南自沛国的河渠便疏通完成,可以从淮南运送大量士兵北上。”
“不仅能够第一时间救援曹司空,同时还能够援护任城、鲁国、琅琊等地。”
“若是南下,亦可驰援汝南、西面遥制陈、梁二地。”
“东面也能屏蔽下邳、东海等地,实乃天赐之所也。”
满宠看着地图,对李翊的高瞻远瞩由衷感到佩服。
小沛离东郡也近,若是来救,确实赶趟。
“不想君侯取岁便想到了开通河渠一事,莫非正是为了方便从淮南运送士兵?”
满宠听李翊谈及芍陂河渠一事,当即好奇便问。
“是,我将汝水、涡水、颍水连接在一处,如此一来,淮南士兵,乃至丹阳士兵,都可以走水路。”
“源源不断运送到前线来!”
哦~~
满宠也算是一位内政型人才,怎会不知水利的好处?
“我们何不两家合作,将汝南西面的水路,与东面芍陂水渠连接在一处。”
“如此一来,运送士兵,粮秣器械也会更加方便?”
满宠主动提出曹刘两家合作修水渠的建议。
李翊喜道:
“诚如是,两地之幸也!”
水利工程那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工事。
其实李翊早就想把汝南西面的水渠,跟东面连接在一处了。
因为这样两地交流会更加方便,而且之后真打起仗来。
汝南作为大后方,非常适合互通补给,输送援兵。
至于将来两家分裂如何如何,就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了。
眼下只有一项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打败袁神。
“只是水渠修建,工程浩大,满使做的了主吗?”
李翊开口问。
满宠笑着摇了摇头,“吾辈不比君侯,如何能在这种大事上擅自做主?”
“须得等吾辈回到颍川许县后,见过曹司空,备言此事,方可施行。”
“不过君侯可放心,宠一定会尽全力劝说曹司空接受此事。”
嗯……
李翊一颔首,曹操还是很有战略眼光的,应该能意识到芍陂水渠的价值。“曹公西面问题,可有考虑过吗?”
李翊再次发问。
他对这个盟友不可不谓上心,几乎是又当爹又当妈,凡事都要过问一遍。
“君侯是说凉州的逆贼?”
“正是,此辈割据关中,威胁曹司空左翼,不可不察。”
李翊可不希望曹操打着打着,被西边儿马腾、韩遂背刺,拖徐州的后腿。
“君侯放心,曹司空早就考虑过关中问题了。”
“曹司空已命钟繇为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兵马,前去劝降马腾、韩遂了。”
“如不出意外,马腾、韩遂应该会送子入颍川,以为质子。”
说到这儿,满宠脸上还是颇有傲色的。
仿佛表示并不是只有你徐州在反袁大业上做出了卓越贡献,我们兖州也是在不断努力。
钟繇确实奇才,历史上的他真的单枪匹马,成功劝降了马腾、韩遂。
使他们献子给曹操,没有倒向袁绍。
对曹操而言,钟繇不单单是帮他定了关中。
更重要的是切断了关中与南阳的联系,从而间接使得张绣投靠曹操。
之前说过,张绣的凉州兵马是要从威武老家补充的。
但正是由于钟繇安定了关中,使得张绣与凉州的联系被切断。
这才迫使张绣在袁曹之间,更加倾心于曹操。
“马腾、韩遂俱不是可信之人,此辈曹司空需多加警惕。”
李翊善意提醒满宠,叫他们一定要提防好,马腾、韩遂。
历史上的马腾可不是演义里签衣带诏的“大汉忠臣”。
而马腾与韩遂的关系,也没有演义里那么好。
虽然这两人在历史上确实结拜为了异姓兄弟。
只可惜,是塑料兄弟情。
才结拜没多久,就因为分赃不均,而互相攻伐,连年交战。
期间,韩遂还杀害了马腾的妻子和儿子。
后来马超还认了韩遂为义父,属实是认贼作父了。
不过站在马超的视角,他本来是庶长子。
如果不是韩遂杀了马腾嫡子,马超根本没机会继承家业。
所以有学者认为,马超正是念及此,才愿意投身至韩遂麾下的。
历史上马腾、韩遂虽然在袁曹大战中投靠了曹操。
但很快就被袁尚给策反,转头攻打曹操。
但钟繇又马上派出张既再再次策反了马腾、韩遂,使之转头攻打袁绍。
所以,你就会发现这帮人是真的没什么原则可言。
并且他们跟吕布一样,都有着起于边关的共同点,那就是缺乏政治目标。
只有缺乏政治目标的诸侯,立场才会摇摆不定,反复无常。
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太容易被煽动。
以至于三国里面都形成了一个名梗,叫,“就说那西凉马腾”怎么这么样。
总之,
像马腾、韩遂这种起于边关的武夫,是很难拿中原人那套礼法去约束他们的。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马腾、韩遂人品不行。
因为他们的生长环境,就决定了他们什么样的性格。
在边关上,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指不准第二天小命儿就没了。
所以他们都太看重眼前利益,没有长远的战略眼光。
不过正是因为他们缺乏战略眼光,反而容易被聪明人摆弄。
李翊在地图上指着上郡道:
“若能使马腾、韩遂领兵入侵并州,拿下上郡、西河两地,并能极大减轻西翼兵线压力。”
“还能够保障关中方向的安全,牵制袁绍并州的兵力。”
“此岂不两全其美哉?”
既然马腾、韩遂反复无常,何不让他们反复不了?
如何反复不了?
直接煽动他们入侵并州,彻底得罪袁绍。
如此一来,袁绍在覆灭之前,他们敢转头攻打曹刘吗?
那不成了里外不是人,两头得罪。
马、韩二人再傻,也不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在凉州一路的援军,请曹司空不论付出何等代价,都要将之拉拢过来。”
“中间需要任何帮助,我徐州凡是能提供的,一定会尽全力相助。”
李翊力劝满宠,务必要让曹操把马腾、韩遂拉进反袁同盟里来。
倒不是说这路兵马有多强,没他们曹刘就打不了袁绍了。
而是因为这路凉州兵马,断不能被袁绍拉拢过去。
世界大战看似是几个大国交战,但周边小国又有几个是能够置身事外的?
如果曹刘不拉拢马腾、韩遂,那么袁绍肯定会拉拢。
一旦马腾、韩遂站到了袁绍这一边,那么并州的袁军就可以轻轻松松南下。
进攻虎牢,切断关中。
如此一来,西线压力巨大。
而偏偏徐州这边是援助不了西线的。
“君侯且慢!”
“宠有一事不明,盼君侯直言相告。”
满宠忽然打断李翊的演说,插嘴问道。
“请满使直言。”李翊澹澹道。
“倘战事将起,袁军必然直下黄河。”
“而我兖州郡县,俱是沿黄河纵横分布。”
“全无纵深可言!”
“若是不想使郡县生产遭受破坏,我兖州军民须尽全力将袁军堵在黄河北岸,以寻求决战。”
“但……”
满宠眉宇间一川不平,自嘲似地叹了口气:
“不怕君侯笑话,以我兖州之力,想堵住袁军主力,实在痴人说梦。”
“所以我想问的是……”
满宠转过身,迎上李翊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们至多只能堵住袁军三月左右。”
“三月之内,徐州能在兖州投入多少兵马?”
满宠问出了他,还有曹操,还有曹营文武百官全都关切的问题。
徐州,到底能在兖州投放多少兵马进来?
这些兵马必须是可战之兵,入场就要作战的那种。
后勤补给,兖州还没办法提供,须要徐州自己走水路运。
这个问题其实也挺敏感的。
毕竟是直接问到了徐州的军事力量。
满宠虽未直接透露兖州所能动员的兵马数量。
但也明说了,至多只能拖出袁军三月左右。
也算间接地将兖州部分信息透露给了徐州,展现了曹营的诚意。
现在满宠需要得到一个徐州的诚意保证。
李翊背着手,沉吟了片刻。
他不是在防着满宠,脑子里规划怎么圆。
而是认认真真地在计算,他们徐州到底可以往兖州投放多少兵马过去。
毕竟徐州本土也得留人,淮南方面也不可能将人全部带走。
满宠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立在远处,等待答复。
又过半晌,李翊停下脚步,正色对满宠说道:
“我知满使想要一个确切答案,那我便实话告诉你。”
“若战事即起,我徐州若举国动员,可调出十二万人马来!”
这十二万人当然不是常备兵,不然徐州再富也不可能养得起。
但如果真到了危急时刻,举国动员出十二、三万可战之兵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年陈元龙给刘备吹逼说,要“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人”,其实就是按照徐州原有的生产力估算的。
在李翊的深耕之下,徐州的生产力基本恢复到了陶恭祖时期,并有所提升。
真要发起狠来,十万大军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动员容易,运作难。
要拉十万人出来作战,只消打上三个月。
就能把你徐州一年的收入全部打光。
这还得算上徐州外贸赚的钱粮。
要不然,打仗烧钱呢。
农耕文明比起游牧文明,缺点就在于此。
“……那,徐州能往兖州投放多少人马呢?”
满宠再次询问,但语气已有几分发颤。
尽管知道在李翊的运作之下,徐州经济腾飞,农业、冶铁业、手工业都在高速发展。
但当听到徐州全国动员,可以直接拉出十三、四万人时,还是令他感到震惊。
须要注意的一点是,
如果只是纯爆兵的话,兖州也可以爆出来。
理论上讲,只要你有十万人成年男性,你当然可以把他们拉到前线去。
但涉及到两个问题,
第一,成年男性被拉走了,谁来耕地劳作?
第二,十万张口,政府拿什么来养?
所以我们经常听到谁谁,动员出多少兵马时,那都是基于其自身生产力。
政府能够养得起,并且农事不会被完全耽误的前提下所拉出来的。
你真要让曹操拉十万兵马出来,也可以啊。
只不过拉出来的第二天,不用袁绍打。
底下百姓就全造反了,直接比肩秦末。
“……四到五万人左右。”
李翊沉吟许久,说出了一个具体数目。
稍后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
“如果能再拖一年,军马数目可翻一倍。”
经过李翊推算,徐州方面如果能在一年之内,解决掉徐州本土的战事,或者说减轻本土威胁。
那就可以把主力全部堆到兖州去了。
三月四万,一年十万么?
听到这个数目,满宠又惊又喜。
这显然是曹操、还有兖州官民希望听到的答案。
“……呵呵。”满宠脸上露了笑,“我想此话传到曹司空耳朵里,曹司空一定会很开心的。”
满宠说曹兵能拖住袁兵三月左右,当然是他们的保守估计。
要知道曹兵的战斗力,早已不是荥阳一战被徐荣吊打的水准了。
他们跟随曹操南征北战,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并且曹操本人,经过这么多年的淬炼,统御能力也非讨董时期可比。
光说这兖州立国之战,
曹操先后击败黑山军、匈奴军、黄巾军,才在兖州站稳脚跟。
后来又面对三倍兵力于己的袁术,曹操更是打出了三战三胜,名震天下的战绩。
直接把袁术从兖州赶到了扬州去。
所以有时候你真的就是会感叹,
曹操这人,真的就是逆风强的一匹。
结果打顺分局,莫名其妙的就输了。
甚至有时候输的过于丑陋,你都会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尤其他前不久才刚刚打出一场可以名载史册的大胜。
总之,曹操还有他的宗族武将,战力肯定是不弱的。
要不然,李翊也不至于选择他作为河南盟友。
“若是明年或后年袁绍南下,四万人足矣。”
“可若传闻是真,袁绍提前和公孙瓒议和,河南被迫提早与河北开战。”
“四万人就稍显不足了。”
庞统在一旁发表自己的看法。
冀州毗邻兖州,又基本都是平原,动员冀州人马轻轻松松。
但兖州与徐州且不论地形如何,纵是同盟,也毕竟是两个政权。
所以交往起来,肯定没人家统一的政权调度方便。
“既如此,可否先提前使人进驻任城,再从鲁国抽调些人马过来?”
满宠提出意见,让徐州提前派人过去。
但李翊却道:
“我若提前分兵过去,谁来承担军资费用?”
这……
满宠瞬间语塞。
徐州派人过去,就等于是无端多出数张口来。
曹操倒不是说养不起,但对他而言肯定是没那个必要。
可若要徐州自己来养,中间的粮食运输,不就又产生损耗了吗?
见满宠犯难,李翊便出声宽慰道:
“满使也不必过于担心,回头我自会跟刘将军说明此事。”
“然后再召集徐州文武大臣,再开一会,好生商议。”
“一定尽量调节,予以明州最大帮助。”
善!
满宠站起身来,正式向李翊表达感激。
李翊挽留满宠,让他在徐州多住几日。
然而满宠以公事在身为由,不便久留而辞去。
李翊留不住,命人送金银各百斤给满宠。
满宠坚辞不受,李翊乃亲自送他出城。
在送别满宠后,徐州不少大臣都赶来找李翊。
因为他们听说袁绍可能提前南下的消息后,一个个都变得紧张起来。
战端一开,危险与机遇并存。
但大多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还是会受到损害的,他们自然是希望徐州本土莫要遭到破坏才好。
“君侯,河北军在明年将要南下,此事属实否?”
众人围住李翊,焦急地询问。
李翊笑着安抚众人道:
“事还未定,诸公不必紧张。”
“我已遣人去河北探查,若有消息,当第一时间通知列位。”
唉……
众人叹了口气,只盼袁军打来时,不要抢到他们的田产才好。
“君侯,现在该怎么做?”
庞统见众人人心惶惶,即问策于李翊。
这种大事就需要他本人来做决断。
……
(本章完)
第169章 老李:终于不用我来演坏人了
第169章 老李:终于不用我来演坏人了
一切照旧!
李翊下达了最新指令,眼下关于河北局势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袁军明年南下,亦或后年南下,皆不可知。
岂可被一点风吹草动而扰乱阵脚?
“凡遇大事要有静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必惊慌……”
李翊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过接下来,他将目光瞅准了冀州地区。
“士元,可知我所思何事?”
李翊眸光流转,紧盯着地图冀州一角,若有所思。
庞统弯唇笑道:
“想必君侯正在思量,引援新的力量罢?”
哦?
李翊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士元当真是机敏过人,机敏过人呐……”
话落,又将目光转向冀州地图。
“那士元且说说,冀州一带,还有哪一支力量值得我们河南引援?”
“……黑山军。”
庞统斩钉截铁地说道。
昔年,张角自号天公将军,聚教众起事。
因教众皆头裹黄巾,而号为黄巾军。
此次起义声势浩大,跨州连郡,几乎席卷整个天下。
但终在汉末三杰皇甫嵩、卢植、朱儁三人的镇压下,而宣告失败。
可黄巾虽然败亡,然天下盗贼蜂起。
保山为寇,啸聚林野者不计其数。
冀州诸山,有盗寇往来交通,号曰“黑山贼”。
其数众多,频扰乡里。
尤以眭固、杨凤、于毒、李大目、白绕等人起兵于山谷之间,最为强大。
在初平二年时,眭固曾纠集十万余众黑山军,攻打魏郡、东郡,与曹操争夺兖州。
后来曹操取得了胜利,眭固也成为了河内太守张杨的部将。
不过,由于天子幸驾陈地,张杨在董昭的建议下,弃了河内,转投陈地。
就留在了陈地朝廷为官,而他原来的黑山部将眭固等人,却并未跟随张杨一同来陈地朝廷。
他们毕竟是黑山贼,且不说朝廷愿不愿意赦免他们的罪过。
单说他们那浩大的人数,就不是陈地朝廷养得起的。
倒不如就留在冀州诸山,逍遥快活。
所谓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冀州是袁绍的大本营,他怎么可能跟这群黑山军共同分享江山?
所以黑山军是与袁绍有核心利益冲突的。
公孙瓒虽被困易京,但仍然想办法联系到了黑山贼,邀请他们与自己南北夹攻袁绍。
虽然并未使袁绍伤筋动骨,但恶心一下河北人是没有问题的。
先不论黑山军战力如何,光他们的人数,就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史书叫,“黑山贼于毒、白饶、眭固等十余万众略魏郡。”
这十万多黑山贼人数上有没有水分呢?
这就跟百万黄巾贼一样,它其实是把家属也给算进去了。
每个贼寇那都是拖家带口,人数自然轻轻松松顶破十万。
不过这并不代表黑山贼不值得拉拢。
“眭固等辈此前既曾追随张司马,若要收服黑山众,当先与张司马商议此事。”
庞统谏言道。
“……嗯,士元所言甚是有理。”
“汝即刻持我符节,邀张司马来下邳共商此事。”
李翊即将自己的符节交予庞统,委托他亲自去陈地朝廷邀请张杨来徐州。
庞统领命,星夜驰往陈国。
由于陈国挨得近,倒也没费多少时日。
很快便见到了张杨。
张杨自归朝廷之后,每日过着的生活,都是得过且过。
饥则为用,饱则扬去。
主打一个摆烂……
这日下朝,张杨正于府中饮宴。
却还是董昭率先带来徐州的符节。
“张司马好自在,殊不知祸将临头耶?”
董昭一进大门,便危言耸听道。
张杨闻言大惊,惊坐起身,忙问道:
“公仁为何如此说话,我何祸之有?”
董昭将李翊的符节递给他,道,“汝且看去罢。”
这是……
张杨接过符节,未解其意。
“这是李郯侯的符节。”
诶呦!
一听是李翊的符节,张杨拿符节的双手都险些没拿稳。
他轻轻将之放在案上,一拍脑袋,诧怪道:
“我与李子玉向来无甚恩怨,其欲召我去徐州作何?”
张杨不能解其意,看向董昭,董昭未回话。
于是,张杨便走至董昭身前,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杨实愚昧无知,还请公仁先生教我!”
微微停顿了片刻,再大声道,“请先生教我!”
董昭这才弯唇一笑,淡淡地为张杨分析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将军虽与李郯侯并无过节,然则将军能够保证自己一定没有触犯到徐州的利益吗?”
这……
这话就更令张杨摸不着头脑了,他之前远在河内为官。
自保驾勤王到了陈国后,更是专心摆烂,享受余生。
怎能触犯到徐州的利益?
“将军还记得为何昭当初要劝将军舍弃河内,留在陈地吗?”董昭开口问。
“因为先生说,河内乃是非之地,早晚卷入战火。”
“……正是如此。”
董昭一颔首,负手道,“袁本初扫清寰宇,纵横天下,自以为傲睨得志。”
“早晚要南渡黄河,向河南用兵。”
“曹司空与刘将军正是念及此,才舍弃旧怨,结盟共抗河北之兵。”
“这、这与我有何干系?”张杨问。
董昭白他一眼,但话仍在继续。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战端一开,陈地小国,又岂能免于战祸?”
此言一出,瞬间提醒了张杨。
是啊,陈国虽处在豫州,但却是豫州最北边儿。
一旦袁军打穿兖州,陈国哪里能够幸免?
看来真是过了太久的安逸生活,以至于张杨都快忘了,现如今的天下并不太平。
董昭望着张杨,正色说道:
“将军身在陈地,自以为高枕无忧。”
“孰不知这太平日子并非是天子给的,而是曹司空与刘将军给的。”
“是因为有这二人在,才使陈国能够免于战祸,不受侵扰。”
“若是此二人有失,陈国必亡!”
董昭这话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在陈述事实。
陈国已经算是全天下最为太平、安乐的郡国之一了。
无他,有曹操、刘备两大强权左右庇护,谁敢侵扰?
兼之陈国本来就是富庶之地,这里可是袁氏的祖脉所在。
“……我明白了。”
张杨渐渐回过神来,坐倒在地,“先生是要我投靠曹刘?”
陈国虽是小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整个汉室朝廷都在这里,政府机构自然不会简陋。
但最重要的是,陈国其实也有着不可轻视的武装力量。
主要有三股,
第一股,自然是陈王刘宠的私人部曲,劲弩蹶张士。
数量虽然不多,然战力极强。
第二股,乃是一路保驾勤王的董国舅董承,他掌管御林军。
此前保驾勤王之时,也都是他在跟傕、汜二贼周旋,并邀请到了杨奉、韩暹等人一同过来护驾。
董承的部队虽然不多,战力也非最强,但却是皇帝的近侍,地位崇高。
这最后一股,那便是留在陈地的张杨部曲了。
当初他随着王驾一同来到陈国,部曲自然也养在这儿了。
张杨的部曲是实力最强,且数量最多的。
因为这支部曲起身于边关,常年与异族作战,战力惊人。
但他们身上自然也免不了边关部曲的缺陷。
及军纪差,好掳掠乡里百姓。
张杨初至陈地时,部下将领就曾私自寇略陈地郡县。
为此,还专门被刘宠敲打了一下。
一开始河内诸将均未将刘宠放在眼里,然张杨却怕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于是与刘宠商议,由陈王每月供奉钱粮,奉养河内部曲。
张杨则会为之约束,并承诺保卫陈国国防。
双方一拍即合,终于和平解决了共存问题。
现在陈国的三股军事力量,如果加在一起,曹刘即便联手,也得费些功夫才能够打下来。
现在河南、河北战事将其,他们这些内陆国哪里能够置身事外?
纵使他们想作壁上观,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也不允许他们作壁上观。
“昭倒不是想让将军定要投靠曹刘,不过河北河南大战,将军总要选一家站队。”
“袁绍远在河北,若投靠于他,曹刘大军旦日可到,谁来解陈国之危?”
“反之,若投靠河南,专欲对付河北。”
“我陈地便有了兖州、徐州为我羽翼荫庇,而将军也能够保全自己与手下部曲。”
“此非两全其美乎?”
张杨听罢,略作沉吟。
良久,乃执董昭之手,慨叹道:
“公仁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先生说得对!河北河南战事,事关天下。”
“杨断不能置身于事外!”
这场战事,张杨是必须要选一个站队的。
帮曹刘打赢袁绍,还能混个从龙之功。
要是打输了,那就彻底玩完。
“……那李郯侯召我去徐州?”
“李子玉乃智谋之士,杀人何须用刀?”
“既然他召将军过去,将军又何必相疑?”
董昭出声,好言开导张杨。
“将军最好是只带十数轻骑过去。”
“一来彰显将军诚意,二来轻骑走得过,莫要使郯侯等太久。”
张杨从其言,即点了十数轻骑,随庞统一同奔赴下邳。
一路上,张杨心中还是颇为忐忑的。
之前在朝廷他曾见过李翊一面,不过也仅仅只是一面之缘。
两人并未有过直接交流,也不知这位年轻的县侯好不好相处?
早有人将张杨行踪报与李翊,李翊即亲自出城迎接。
下令准备车乘帐幔,旌旗铠甲,务要鲜明。
张杨人马遥望见李翊,暗叹,“不想郯侯如此礼遇于我!”
庞统在侧,即道,“我且知会郯侯一声,将军稍后。”
张杨谢过,道一声有劳。
庞统即催马赶至李翊身前,备言其事。
李翊应喏,命人赐黄金百两给张杨。
张杨又惊又喜,又有些惶恐。
不想自己刚到徐州,什么都还没做,就拿到了黄金。
天下间竟真有如此美事耶?
“久闻徐州殷富,今日一见,世人诚不欺我也。”
张杨如此暗想,被李翊拉入城中。
随后引见于徐州众官员,各叙旧情。
然后才表明正事。
“不瞒张将军,此次召你前来,是为了眭白兔之事。”
眭固,字白兔。
一个非常萌的名字。
“哦?原来郯侯召我来是为了白兔啊!”
张杨恍然大悟,如释重负。
眭固是黑山贼出身,现在大伙儿明面上至少都是朝廷正员。
肯定不能与逆贼为伍。
好在张杨早已经与眭固等人切割,便暗自庆幸。
“实话说,我召张将军来,是为了收服黑山部众。”
要招安呐……?
张杨皱着眉头,叹道,“此事却是难办。”
“我知此事甚难,所以才找张将军你。”
“眭固等人此前是你旧部,汝有把握令之归顺朝廷吗?”
李翊刻意强调黑山军归顺的是朝廷,而不是曹操、刘备。
还是那句话,政治是讲脸面的游戏。
即便归顺朝廷,就等于是归顺曹刘。
但李翊明面上的话不能这么说。
“……唉。”张杨长叹一声,“实不欺瞒君侯,眭固等人虽为我旧部,然我却并未能力将之驾驭。”
“若不然,也不至于使其重归冀州,复为贼寇。”
“……那将军将之召来,可能办到?”
李翊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直接收服黑山部众。
那就把这帮人召来也行。
“这倒可以一试,好歹共事一场,若我以兄弟旧情相叙。”
“料诸辈不至于,连这点薄面都不给我。”
张杨对这件事还是颇有信心的。
“……那好,就劳烦将军书信一封,发往冀州去。”
“邀眭白兔等人过来。”
话音方落,旁人已经将纸笔取来了。
看来此事不容商议,由不得张杨拒绝。
张杨这才发觉,李翊此人是个笑面虎啊,面上人畜无害。
然心中实则刚强无匹,十分强势。
张杨既已下定决心帮河南,对李翊的吩咐,自是不敢违命。
提笔落墨,很快将之写好。
庞统走过来,检查书信。
待确认没什么问题好,才将之拿起来交给一旁的李翊。
张杨看在眼里,对徐州的工作氛围大是欢喜,颇有感触。
这位叫做庞统的年轻人,也是精明能干。
看起来似乎连二十岁都没有,不想竟能做上郯侯府上的功曹,实在了不得。
“久闻庞士元英名,我在陈地朝廷时,亦多听公仁谈及士元盛德。”
“今得相见,甚蔚平生。”
张杨一时心血来潮,竟鬼使神差地主动向庞统套近乎。
庞统谢过,然面上如常,只淡淡说道:
“徐州小吏,何足道哉?”
“盖闻马逢伯乐而嘶,人遇知己而死。”
“统若非随叔父游学到徐州来,又如何见得郯侯?”
“能获郯侯听教,乃才是真正的大慰平生。”
张杨默然,看来自己这马屁没拍好。
人庞统才是真正的拍马屁于无形之间。
唉,枉自己为官多年。
在察言观色这方面,竟不如一后生晚辈,实在惭愧。
“未闻郯侯将眭白兔等人请来徐州,是要作何?”
“自是相邀合并一事。”
李翊淡淡道,话已经说得委婉。
说是合并,然实则是吞并。
张杨却对此谨慎看好,担忧地说道:
“眭固等辈,皆亡命徒也。”
“非常人可以制住!”
李翊闻言一笑,挑眉道:
“我为常人哉?”
这……
张杨一时语塞,沉吟半晌,又接着说道:
“君侯,若是眭白兔等人不敢献出部曲,当如何?”
这个嘛……
李翊佯作为难,看向庞统,幽幽说道:
“若眭白兔不愿献出部曲,那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一个好法子。”
“不如士元你来替我想一个?”
庞统跟在李翊身边也有段时间了,以他的天赋,察言观色这些早已是手拿把掐。
还不明白李翊的意思吗?
懂了,在领导面前,恶人都自己来当。
就如同李翊在刘备面前时,也总是由他来唱白脸一样。
现在有了年轻的庞小鸟,自然不需要再由李翊来唱白脸了。
“君侯,黑山贼众啸聚山林,实难清缴。”
“且其人众本就反复无义,唯利是图。”
“昔日眭固等众,就曾举兵攻魏郡、东郡,实不可与之同谋。”
“若其果真来徐州赴宴,我们不妨暗伏刀斧手百人。”
“君侯亲自掷杯为号,我等便带人杀出,就于宴上将之尽数砍死。”
“如此刀不出鞘,弓不上弦,黑山贼可坐灭也!”
我去!
张杨在一旁都听呆了,暗道这庞统看起来憨厚老实,没想到如此心黑手辣。
自己之前好在没得罪他,要不然就惨了。
“这样好吗?”
李翊淡淡问。
庞统斩钉截铁道:
“君侯是为了刘将军的大业,是为了汉室社稷,是为了黎明百姓!”
“何以不用极?”
嗯……
孺子可教也。
庞统不愧是先天为官圣体,太会来事儿了。
李翊对此很满意,将书信收好,又笑着对张杨说道:
“这段时间,就请张将军留在我徐州。”
“来日一同于宴上相见,以免眭固生疑。”
依然是不容相商的语气。
与刚才不同的是,
张杨之前被李翊安排什么事后,他觉得自己如果拒绝了,可能也就得罪一下李翊。
他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但现在,张杨觉得他要是敢拒绝。
那他恐怕真的得竖着进徐州,横着回陈地了。
“……那、那就叨扰君侯了。”
张杨哪里敢拒绝,连忙拱手称谢。
不表。
……
长沙郡,太守府。
此时的长沙太守,乃是被后世人尊称为“医圣”的南阳人,张机张仲景。
自武帝以来,以察举制为选官标准。
每二十万人中,就要推选出一个孝廉来,再由朝廷任命官职。
张仲景是官二代,自然能够承袭家门,被推举为孝廉,指派为长沙太守。
不过张仲景虽然是太守级别的高官,但却并没有多少官架子。
在这个并不太重视医学的世道里,张仲景对那些前来求医的病人,总是细心问诊,分文不取。
有这么一个大善人,那长沙百姓可就幸福了。
每当有人害疾,往往便堵满了太守府。
这日,一队人马飞快赶至府门外。
“……呼,终于到了。”
简雍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早有侍者将水壶递上,小声嘟囔道:
“郯侯也真是的,大老远的叫咱们来看一个悬针问诊的医者。”
简雍叱道:
“郯侯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
“汝乃小辈,岂知郯侯心中所计?”
被简雍这么一厉声喝斥,那侍者慌忙闭嘴。
他也无非只是抱怨一下,旅途辛劳罢了。
毕竟从徐州跑到长沙来,又是乘船,又是骑马,屁股都快颠烂了。
“……这张长沙排场倒是不小。”
望着府门外,挤满人的百姓,简雍也不觉看呆。
不过这些百姓并未大声喧哗,反倒是井然有序地排着队。
几乎是衙署里面通传一个,出来之后,才再进去一个。
中途完全没有人插队抱怨。
简雍虽然兀自稀奇,但也不敢忘了正事儿。
走至大门口,上前询问一黑衣管事的,道:
“敢问,张长沙在衙署中否?”
那黑衣管事看也不看简雍一眼,只淡淡道:
“我家府君正在开堂问诊,汝若是要治病,便去后边儿排队。”
嘿……
果真是个怪人。
简雍愈发对这个张仲景感到好奇,当即表明来意:
“不瞒这位先生,我是奉我家州牧之命,来给张太守送一封书札的。”
嗯?
听到是州牧级别的高官,这黑衣管事才肯抬头看简雍。
毕竟州牧比他家府君还要高上一级。
“你家州牧是谁?”黑衣管事问。
简雍眉梢轻轻一扬,嘴角带着几分骄傲,说道:
“我家州牧,乃是汉左将军,帝室苗裔,下邳侯,领徐州牧刘备刘玄德是也!”
如今刘备的名头,绝对算的上是天下之名了。
尤其在与曹操联手灭了袁术后,整个徐州都名声大噪。
所以简雍当然有骄傲的资格。
作为老刘的发小好友,他更能够十分自豪地说出刘备的名号来。
本以为这为对自己爱答不理的黑衣管事,会变得对自己肃然起敬起来。
谁料,他只是打了一个哈哈,慵懒地说道:
“姓名太长,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字。”
诶你!!
简雍顿时急眼了,暗骂你这人未免也太愚昧无知了。
连我家主公都不认识!
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忍一忍吧!
简雍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早年间跟随刘备时,什么苦没吃过。
怕你这小辈的轻慢?
“那就请先生,只说徐州牧刘备刘玄德遣使来访便好。”
简雍暂忍一时,退而求其次。
可谁料那黑衣管事却依旧不理不睬,道:
“我家府君说了,若非要紧大事,不得打扰他问诊。”
“你若要见,便请排队。”
诶你!!
简雍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骂道:
“我奉州牧之命而来,这难道还算不得大事?”
“你家府君也不过是一区区长沙太守,欺我徐州无人耶!”
简雍脾气也上来了,此前被这个管事的连番怠慢他已是一忍再忍。
但现在,自己都说了是代表徐州来的。
这逼养的居然还是这死出样,那他就真的不能再忍了。
那黑衣管事浑然不怕,道:
“徐州牧刘备怎的?”
“便是冀州牧袁绍,兖州牧曹操来了,到我长沙来,也得排队。”
“纵是荆州牧刘景升使人来,也得先由我去通禀。”
按理说,长沙是归属于荆州。
也就说是刘表算是张仲景的顶头上司。
要是张仲景轻慢其他州府的人也就罢了。
毕竟隔得远,随便口嗨,反正他们也线下真实不了。
但刘景升人就在襄阳啊,你敢这么轻慢你的顶头上司?
简雍当即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说你们这样,就不怕被免官吗?
“免官?哈哈哈……”
听到免官二字,这管事的反倒笑了。
“我家府君早就不想干了,若真能免官。”
“便要回归乡里,专替人问诊治病。”
“求之不得的好事哩……”
张仲景是官二代,自然也是出身于豪门大族。
所以完全承受的起没了工作,还要免费替人看病的代价。
“倒真是一个歪门太守。”
简雍算是明白李翊为什么让他来找张仲景了。
这种怪人,肯定是有点活在身上的,不然不可能这么狂。
当即……
简雍向身后人招了招手。
下人赶忙递上一袋沉甸甸的袋子。
里面装满了零碎的黄金。
简雍拿在手里掂了掂,直接揣到了那黑衣管事的手里。
哟!
那管事的刨开袋子一看,两眼顿时放光。
旋即又迅速将袋子合好,左右快速地扫过一眼,然后悄无声息地收进袖里。
“……咳咳。”
一声轻咳,管事的转身过来对简雍说道。
“诸位贵人一看就是有要紧事的,这事儿必须得通禀一声张府君。”
“请稍候,我这便进去。”
简雍谢过,那黑衣管事快步走进衙署里。
简雍在屋外静静等候消息。
忽听得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举目看去,一员五十出头的雄壮将军,背背两石长弓。
跃马飞驰而来。
左右之人,无一敢拦。
简雍见马儿来得急,在从人掩护下,赶忙退下来躲过。
……
(本章完)
第170章 神医来徐州,外赠一神将?
第170章 神医来徐州,外赠一神将?
吁!
马上将军,神色焦急,匆匆下马。
从马背上取下一孩童,抱在身上,便往衙署里闯。
简雍从人见了,连忙惊呼道:
“怎么他便能进去!”
众人大感不满,简雍使节团可是代表徐州来的。
就这样,他们都被拦在了屋外边儿,与庶民等同排队。
结果这厮,却仗着人高马大,便硬往屋里闯。
最可气的是,周围竟无人敢拦。
庶民不敢与官斗,他们不敢发声便罢了。
怎么衙署里的官吏也不拦阻,真就欺软怕硬?
“您难道不认识这位?”
有好事者见简雍等人疑惑,便主动上前招呼。
简雍笑着回道:
“我等是外地来的,不知这太守府的规矩,那位将军是什么呐?”
那人解释道:
“那位将军可了不得,是咱们长沙县刘将军的部将,黄忠黄汉升。”
“是刘荆州亲自任命的中郎将!”
唔……
听到这位,简雍等人立马释怀了。
敢情来的这位,是军区副司令啊。
要知道,李翊的官位也只是军师中郎将。
中郎将仅次于将军,比校尉级别要高。
之前说过,中郎将最大的特点就是权力大。
因为它是统兵的,有实打实的兵权。
“那这位刘将军是……?”
简雍听他谈及黄忠是刘将军的部将,却不知这位刘将军又是谁。
“这位刘将军是刘荆州的侄子刘磐,其人骁勇善战。”
那人神秘兮兮,小声地对简雍说道,“你是外地来的,许是不晓我荆州大事。”
“我听人说啊,刘荆州打算对扬州用兵啦。”
“这位刘磐将军最近在攸县调集了数千精锐,疑是要向豫章进兵。”
哦……?
简雍点了点头,蹙眉暗想,之前李先生就曾暗自挑拨孙刘之间的矛盾。
看来战事是真的要一触即发了,这绝对是整个河南都希望看到的局面。
“那这位黄将军……”
简雍又将话题转向黄忠。
“……害,你不知道啊。”
“这位黄将军是老来得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叫黄叙。”
“只是这孩儿自小体弱多病,黄老将军又心疼他,便来找张神医照看。”
“这事儿,乡里人都知道,想是又害疾了。”
“事急从权嘛……”
原来如此。
简雍总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理清楚了。
这位黄老将军的儿子,看来丝毫没遗传到他父亲的身体。
适才只远远望上一眼,就觉得这孩子体质清弱。
不过,虽然这小哥说是事急从权,可以插队。
但来看病的,又有几个是不着急的?
主要还是黄忠是中郎将,手里有兵,相当于现在的准大将。
这面子,纵是长沙太守张仲景也得卖个薄面。
……
太守府,衙署内。
大堂上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神情严肃地替人把脉。
尽管这男子年纪不大,脸上却饱经风霜,四十岁看起来像六十岁。
“浊气生,百病生……老丈,你且按照这个‘降浊气’方子去抓药。”
“水煎两次,然后温服,明日便会有所好转,五日多半即可痊愈。”
这位有条不紊的大夫,正是长沙太守张仲景。
“下一个!”
这位病人刚一送走,身后的小童便高声唱喏。
一名青年正要上前,忽听得门外一声躁动。
黄忠突然闯了进来,焦急地喊道:
“府君!府君!”
“劳烦府君,看看我这叙儿。”
“他今早一起,便浑身疼痛难当,久久未醒!”
张仲景一抬眸,作为市一把手,他当然是认识黄忠的。
刘表任命黄忠为中郎将,辅佐其侄儿刘磐镇守长沙。
明面上,说的是为了防患荆南的贼寇,实际上则是为了加强对荆南的控制。
至于黄忠独子黄叙,张仲景倒是不陌生。
这孩子自小身子清弱。
可怜黄忠年过半百,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黄将军莫急,待我看来。”
张仲景伸手去摸黄叙的额头。
滚烫!
张仲景皱眉,又去摸他的手。
冰凉!
张仲景神情更加严肃,眉宇间一川不平。
再扒开黄叙的嘴,去看他的舌头……
薄白而润,舌质淡。
这……
张仲景眉头一下子重重的凝起,神情十分严肃。
“怎么样,张府君?”
“吾儿害得什么病?”
唉……
张仲景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与黄忠说。
但这反而使黄忠更加心急如焚,“张府君你快说吧!”
“老夫都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接受不了的!”
“拙荆死的早,就这么一个孩子,这些年累蒙府君照料。”
“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也该是他的命。”
黄忠嘴上虽这么说,然内心实是焦急。
张仲景长叹一声,幽幽道:
“黄老将军,你我也算是故交了。”
“张某也不想欺瞒于你,令郎所害之病,许是伤寒症!”
什么!?
黄总闻言,如遭雷击。
伤寒症可是不治之症呐。
张仲景出身大族,族中有不少人都是死于此病。
基于此,张仲景才痛恨伤病,立志学医。
尤其要与伤寒症斗争到底,斗争一辈子!
望着病床上的儿子,黄忠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能望一眼窗外,叹道:
“今日之冬,甚寒……”
历史上,黄忠是在晚年才归顺的刘备。
作为一员老将,他作战的风格却是,
——“忠常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
没错,
黄忠年过半百,在战场上却常常冲锋陷阵,扮演先登之将的角色。
这里面当然有为了报答刘备知遇之恩的原因。
但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黄忠的儿子,也是独子黄叙,早早夭折。
对于黄忠而言,他已经了无牵挂。
所以他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完全献给刘备的事业。
即所谓,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唉。”
张仲景叹了一口气,只能出声安抚黄忠道:
“黄老将军不必悲伤,机定会全力施为,医治令郎。”
“只是……”微微一顿,“只是老将军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呐。”
黄忠起身谢过,然脸上并无半点神采。
任谁都知道,伤寒症乃不治之症。
张仲景为了研究怎么医治伤寒症,了半辈子的时间,仍未找到一个实际有效的办法。
古代若是无后,对古人而言是非常痛苦的。
尤其黄忠已经上了年纪,妻子死后也未续弦。
来这么一个儿子不容易。
谁知……
唉,造化弄人呐。
这时,“踏踏”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步入衙署的正是此前门外的黑衣管事。
他快步走至张仲景身前,躬身拜道:
“禀报张太守,徐州牧刘备遣人来送了几卷书札,使者还说想要见一见太守,您看……”
张仲景此刻早已心乱如麻,又听说是徐州牧,显然又是政治上的事儿。
他最烦的就是政事了。
“……不见不见!没看见我这儿忙着的吗!”
“呃,喏。”
那黑衣管事被数落一顿,灰头土脸的打算出去。
黄忠却将之叫住,“慢!”
他转过身来,对张仲景劝道:
“刘备乃汉左将军,领徐州牧,又与刘荆州是同宗兄弟。”
“既是遣使来长沙,远道不易,府君还是见上一见的好。”
比起张仲景,黄忠就有更多的政治考量了。
对于张仲景来说,他本就是大族出身,对当官也没什么兴趣。
所以别的高官,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巴不得不干。
但黄忠与徐晃、张辽等人类似,都是适应职场生活的职场人。
严格意义上讲,黄忠历史上也投靠过曹操。
刘琮向曹操投降后,黄忠跟长沙太守韩玄就一起归顺曹操了。
只不过后来刘备到荆州后,黄忠跟韩玄又一起投靠了刘备。
总之长沙归谁管,他们就跟谁混。
主打一个随风漂流。
但刘备慧眼识人,发现黄忠是匹千里马。
于是提拔重用了黄忠,并将之带去益州建功立业。
倒是曹操对当时远在长沙的黄忠知之甚少,也没能想到他未来为砍死自己的连襟兄弟。
“……也罢,那就见见。”
张仲景看在黄忠的面子,打算卖刘备一个面子。
很快,管事的就将简雍等人迎入正堂,引见给了张仲景。
“徐州使节简雍简宪和,见过张府君!”
简雍施了一礼。
张仲景却没怎么搭理他,反而是全神贯注的查找医书。
似未曾注意到简雍的到来。
这……
简雍再次愣住,暗道无怪守门人如此轻狂,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位张长沙亲自带起来的风气。
“简使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我家府君不太爱那套虚礼。”
童仆在旁边提醒道。
简雍这才道明来意,并将李翊所写的书札奉上。
“竹简且放案上……”
张仲景下达了命令,又对一旁管事儿的说道,“今日闭堂,不再问诊。”
“喏。”
众仆人退下,将病客散走。
简雍等人也不知作何是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能在原地干等着。
张仲景只当众人不存在,兀自坐回案牍前,提起笔,反复推演一系列的医治方案。
研究了这么多年的伤寒症,张仲景已是这个时代最会医治此病的大夫了。
但依然没有十全把握,将此病治好。
呼……
一声长吁,张仲景又在纸上写下一个医方,可才堪堪落笔,又摇了摇头。
觉得不妥,将之撂下重写一张,还是不妥。
此时正值冬日,屋外寒风凛冽。
可张仲景却满头汗珠,不断思索着治病之法。
手忙脚乱的去翻书,翻到一卷,觉得不妥,就直接扔在地上。
突然,一卷书札闯入了张仲景的眼帘。
只见书中写道:
——“春气温和,夏气暑热,秋气清凉,冬气冰冽,此则四时正气之序也。”
——“冬时严寒,万类深藏,君子周密,则不伤于寒。触冒之者,则名伤寒耳。”
这……
张仲景的眼眸突然放大,这上面的文字大是稀奇,自己还未读过。
“……这是哪里来的书?”
张仲景忙举着书卷,张口问道。
童仆赶忙在旁侧答:
“府君,这书卷正是徐州使节送来的。”
徐州人送来的书?
张仲景瞪大眼睛,猛然看向一旁的简雍等人。
他们还在那站着等候呢。
自己适才研究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在那站了半个时辰。
张仲景尤自回神,过得许久,嘴上才喃喃吟道:
“……伤寒伤寒,这明明就是医书!”
谁能想到,徐州人大老远送过来的,竟是一卷医书呢?
莫说张仲景感到惊奇。便是一路护送书卷的简雍也觉诧异。
他们还以为书札上写了什么重大机密,沿路他们一直小心谨慎的保管。
感情写的是药理知识啊……我去。
简雍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但张仲景却显得异常兴奋。
拼命翻找,有没有关于黄叙病状的治疗法子。
书中言道:
——“尺寸俱弦微者,厥阴受病也,当六七日发。以其脉循阴器、络于肝,故烦满而囊缩。”
“此三经受病,己入于腑者,皆可下而已。”
找到了!
张仲景大喜过望,这书中内容明显是不全的。
很多论点都断断续续,也不知是不是写书之人故意为之。
但好巧不巧,正好有着黄叙病症的描述。
张仲景本身就是研究这个的,虽然少了些内容,但却受到了极大的启发。
赶忙提起笔来,在纸上写道:
——黄苓加半夏生姜汤主治,若有呕吐,则辅以黄连汤。
“噫!小侄有救矣!”
张仲景看着自己写下的医方,竟兴奋地跳了起来。
如此古怪的举动,令黄忠都觉得诧怪。
“张长沙,您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黄老将军,张某已有医治令郎的医方啦。”
张仲景整个人都变得亢奋起来。
他所高兴的不单单是能救活老友的儿子,更高兴自己多年以来的困惑,总算是得以解决。
书上提到了很多论点,与自己这些年的学术研究竟不谋而合。
仿佛专为自己的研究而写一般。
使得张仲景一下子明悟了许多。
“此言当真?”
黄忠听得此话,整个人也都亢奋起来。
在听到儿子黄叙害了绝症之后,他本人已是颓废不抱希望了。
结果才过半个时辰,张仲景又告诉他孩子有救。
黄忠此刻的心情便如坐过山车一般跳转。
“若张神医果真能救下犬子,忠虽肝脑涂地,亦当报答!”
黄忠说完,便要跪拜。
张仲景赶忙将之扶住,说道:
“黄老将军莫要拜!您为长沙保境安民,是一位英雄。”
“张某可受不起您的跪拜。”
“况药方还没试,待我试过之后再说。”
黄忠听到这话,才站起身来,然嘴中依然是谢个不停。
少时,童仆按张仲景的医方抓好了药。
将药煎好后,即拿去给黄叙服用。
又过半个时辰。
原本还昏昏沉沉的黄叙,此刻总算是有了点儿意识。
惺忪的眼睛也渐渐睁开。
“叙儿!”
黄忠见此,终于忍不住了,也顾不得屋内还有他人,便上前直接抱住自己的孩子。
紧紧的抱住……
“大人,我……我没事儿。”黄叙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宽慰老父亲。
(大人此时主要用来称呼父母)
“好好好,叙儿看来真是好转了,快!”
“起了拜谢张神医!”
黄忠念重恩情,也顾不得黄叙病体,便要拉着他起身拜谢。
张仲景连忙将之拦住,“黄老将军且休言谢,令郎身子还未完全康复,不宜大动。”
“况非是张某医治好了令郎,而是徐州人将此书卷送至我身边。”
“若我未看过此书,对此绝症便束手无策。”
“实无医治之法。”
黄忠听罢,连忙转头向简雍等人道谢。
“谢过几位恩公!”
简雍等人也连忙还礼。
“黄将军不必道谢,我们只是负责送书札的。”
“真正遣我们送书来的,是李郯侯。”
“哦?可是那位刘将军州府上的幕僚,有天下奇士之称的李子玉?”黄忠问。
“正是李郯侯。”
“诶呀,久仰郯侯大名,不想今日竟能以这般情景遇上。”
黄忠虽在长沙,但也是听说过李翊大名的。
毕竟灭袁术这种大事,纵是三尺蒙童也都知晓。
“对了!”黄忠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简雍道,“郯侯令简使远来长沙,难道就只是为了送一卷书札?”
当然不是!
简雍矢口否认,解释道,“实不相瞒,郯侯命我们来长沙,是想请张长沙去徐州一趟。”
去徐州一趟?
黄忠一挑眉毛,若是请别人到徐州去也就罢了。
可张仲景是一郡太守啊,身兼大任,哪能轻易离去?
别说黄忠觉得奇怪了。
便是简雍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人家郡守级别的高官,当是旅游呢,怎么能说走就走。
“……唉,郯侯做事向来特立独行。”
“咱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多的也不敢问。”
“郯侯只说张长沙看了书札之后,便会去徐州,至于……”
简雍不再继续往下说,至于张仲景会不会真的舍弃官位,大老远跑徐州去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尊使,我愿随你去徐州!”
张仲景的话忽然从后方传来,掷地有声。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黄忠快步走来,劝说道:
“张府君,您身兼一郡政务,冒然去徐州重点。”
“只怕刘荆州为怪罪。”
黄忠说这话,自然是在替张仲景考虑。
但张仲景却不以为然,只淡然说道:
“刘荆州要怪便怪,这长沙太守的位置,张某早就不想坐了。”
简雍等人暗想,这张仲景的确是怪人。
一郡太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才能坐得的官位。
这位张神医,竟说不做就不做。
“明日,我便会写下辞呈,辞去官位。”
“啊?张神医走这么急?”
“……嗯。”张仲景肯定地点了点头。
走至黄忠身前,一本正经地说道:
“生民多艰难,张某不像黄老将军这般可以扶危济困,救万民于水火。”
“若不是李郯侯送来的文书,我连令郎都救不了。”
“《中庸》言道,君子素其位而行。”
“张某并非一郡之才,这长沙太守之位已坐了些年头,实该让贤了。”
“虽然如此,张某却也能以己之力,为生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毕竟不论治世乱世,世人总受病苦……”
“黄老将军便去救社稷江山,张某便去救生民百姓。”
“能救一人,便救一人!”
张神医……
黄忠听到这话,心中也觉酸楚。
他自觉自己比不了张仲景伟大,张仲景才是真正的心系百姓。
愿意辞下官位,去救万民。
但他,被张仲景捧成是救江山社稷,属实是抬举他了。
黄忠其实也只是素其位而行罢了。
哪里立下过这般远志?
若谈救万民于水火,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还里考虑过这些。
纵然想过,现在的他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毕竟到了他这个年纪,之后还能往哪里升官呢?
“好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老友多珍重。”
张仲景说完,便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只留下黄忠兀自在原地凌乱,心中五味杂陈。
“……大人。”
黄叙自病床上爬起,黄忠连忙过去将之扶住。
“叙儿你适才没听张神医说么?身子未好,不宜轻动。”
“……大人,孩儿,孩儿也想随张神医去往徐州。”
什么?
黄忠听到这个儿子这个决定颇感惊诧,“你怎么?”
“……大人不是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
“孩儿只是想去徐州见一见恩公。”
黄叙解释说道。
黄忠闻言,点了点头,轻抚黄叙额头道:
“叙儿有此感恩之心,也不枉为父平日教导。”
“……罢,既然叙儿想去,父亲便陪你同去!”
真的?
黄叙闻言,又惊又喜。
“可是,大人身为中郎将,掌长沙兵务,哪里好随意离去?”
“……不妨事。”
黄忠摸了摸黄叙的发顶,“我只以故告刘将军,离开些时日,碍不得什么事儿。”
“况你身子清弱,为父哪能让你单身去徐州?”
“再者说,张长沙与为父是多年的老友了,今当远离,岂有不相送之理?”
黄叙大喜,能跟父亲在一起,便有安全感。
简雍见此,暗自庆幸自己此来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不想张仲景竟真的会因为一封医书,而辞去官位,到徐州去。
这天底下竟有这种怪人!
很快,张仲景收拾好了行囊,黄忠也回家打点了一下。
由于担心儿子身体,为此还专门找了一辆马车给他坐。
一切齐备之后,黄忠父子、还有张仲景,各带了些许仆从。
跟随简雍使节团,一并前往了徐州。
不表。
……
扬州,丹阳。
太史慈、徐盛奉李翊之命,前来扬州协助丹阳太守袁胤,清缴山越贼。
袁胤不敢怠慢两位尊使,亲自出城相迎。
然后向二人说明了丹阳的山越情况。
这些贼人常常结伴下山,攻击村庄,抢夺粮食牲口。
为此,袁胤也是想了很多法子来惩治他们。
比如设陷阱,设埋伏。
虽然也抓获了不少贼人,但始终是杯水车薪,不见有利。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丹阳山地太多了。
恶劣的生存环境,养成了当地人彪悍轻死的个性。
并且许多汉人百姓,甚至跟山越人勾结,暗通款曲,以对抗官府围剿。
“这便是丹阳目前的情况,未知两位尊使有何高见?”
袁胤将自己的难处与太史慈、徐盛说了。
太史慈率先言道:
“我早年也来过丹阳,知此地山越众多,是出产精兵之地。”
“但这帮山越强盗,军心涣散,军械粗劣。”
“往往连皮甲都难以凑齐,所以难战者,中有群山之故也。”
嗯……
徐盛点了点头,在一旁附和道:
“擒贼擒王,若要打击山越,当先克最众之数。”
“未请教袁丹阳,这丹阳诸县中,哪里的贼人最多?”
袁胤不假思索,答道:
“陵阳县最多,这里群山环绕,易守难攻。”
“据我所知,此地山越部落,高达万余众。”
“此辈不仅时常下山掳掠民众,甚至连士人豪强都不放过。”
“袁某也不是没有想过围剿,之前就曾联合本地豪强。”
“组建了两万大军,前去陵阳围剿。”
“不想走漏了风声,叫山越人提前知晓。”
“于是便躲进山里不出来了。”
“我等在山中寻了十来天,半个人影也见不着,只好作罢。”
太史慈、徐盛闻言,感叹这山越人清缴的难点就在这里。
你要是人少吧,人家那彪悍的战力摆着那儿,你干不过。
你要是人多吧,人家直接躲在山里不出来,跟你耗着。
你几万人的大军,日费斗金,耗得赢人家吗?
并且这些山越人精明的很,知道你官府人员也好,汉民百姓也好,都不可能一直在山区里待着。
迟早是要走的,所以压根儿不怕你占据他们的老巢。
“两位尊使莫要着急。”
袁胤牵唇一笑,上前亲自为二人斟了杯茶。
“这山越问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早在袁某上任之时便已存在。”
“历任太守,都拿它没辙,况乎我等乎?”
徐盛陡然色变,厉声道:
“吾等奉郯侯之命,前来清缴山越。”
“袁丹阳此话,是道我等不自量力耶?”
袁胤顿时慌了神,连忙赔礼解释道:
“误会误会!实在是误会。”
“袁某适才失言了,我的意思只是山越人盘踞百年。”
“乃秦朝越人后裔,山民、宗部占山为匪,久居山中。”
“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灭的。”
太史慈正色言道:
“今贼聚甚密,众人皆言不可剿。”
“故郯侯遣我等来,若我等仍言不可剿。”
“岂非白来一遭?”
……
(本章完)
第171章 原来跟着徐州躺赢的感觉是这样的
第171章 原来跟着徐州躺赢的感觉是这样的
太史慈英雄豪气,表明了自己此来丹阳,不破山越贼众势不回返的决心。
袁胤见其心意已决,乃道:
“……罢,两位将军既下定决心要与山越宗贼一战。”
“袁某自当全力相助。”
徐盛又问,“这陵阳县的宗贼,以何者为雄?”
袁胤眉心一蹙,思忖半晌,答道:
“时有丹阳本地豪族,泾县人祖郎,乃一方豪强,聚众无数。”
“自号‘泾县大帅’,无人敢惹。”
“向者,孙伯符起兵之时,初投彼时的丹阳太守吴景,得众数百人。”
“祖郎见孙策在泾县募兵,乃发起进攻,孙策险些死于其手。”
“后袁术归回孙坚旧部,孙策得众一千,复攻祖郎,乃将之驱走。”
“暂屯于陵阳县,然其汇合其他宗帅,聚众万余,仍不可小觑。”
祖郎是本地宗帅豪族,带着彪悍的丹阳人,在当地称王称霸。
孙策刚到时,祖郎见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多次与之交战。
孙策两次差点儿死在祖郎手里,第一次是孙策拼死杀出。
第二次,则是程普将之救出,突围而走。
后来孙策势力壮大起来,亲征陵阳县,生擒了祖郎。
不过孙策并没有杀祖郎,反而对他说,
你以前袭击我,砍中我的马鞍,现在我要创立大业,就得抛出旧恨。
我对天下人都是如此,不单单针对你一个,你不必害怕。
祖郎叩头请罪,孙策则亲自为其解开枷锁,任命其为门下贼曹。
也就是专门管盗贼警卫事的。
祖郎在丹阳很有影响力,孙策此举展现出了他的政治手腕,成功收服了丹阳山越人的心。
“看来,只要收服了这祖郎,丹阳的山越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太史慈也意识到了这个叫祖郎的宗族豪帅的影响力。
“那两位尊使可有破敌之策否?”
袁胤再出声问。
徐盛说道: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只要没了粮食,山越人自不能与我官兵相抗。”
“我等来前,郯侯曾建议我等趁着夏收时,抢夺山越人的谷物稻穗。”
袁胤则显得心神有些不定,怔怔道:
“……可现在是冬天呐,难不成要等到明年夏天时,才动兵吗?”
真要等到夏天,那太史慈、徐盛就得在这里等上个大半年。
袁胤倒是无所谓,但太史慈还有去豫章的任务,能一直在这里逗留吗?
“……凡事不必应规蹈矩,夏日抢夺粮食,只是为了逼祖郎等贼就范。”
“若我等现在出兵,焚了陵阳储粮,祖郎等贼亦可破也。”
太史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无论是夏收抢夺粮食,还是冬日焚其粮草,本质上都是从粮道下手。
只要没了粮食,山越人都得投降。
“……善,计将安出?”袁胤再问。
太史慈、徐盛二将则表示,须得先去勘察一下陵阳一带的地形。
袁胤只得陪从,点了些人马,跟着二人一道去了陵阳山。
转了一上午,将陵阳山周遭的地形大致看了个遍。
随后于山外扎营,聚众将商议破敌之策。
“我观此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
“须得引诱祖郎主动领兵出击才好!”
徐盛说道。
袁胤则表示担忧,皱眉道:
“祖郎等贼奸猾的很,见我等人多,哪里肯主动出击?”
“况山越人多与汉人勾结,一经听到官府围剿的消息,便躲进山里不出来。”
“这里群山环绕,大军进不去,派小队进去,又容易被单点击破。”
“难矣,难矣,难矣哉……”
太史慈轻抚颔下美髯,思忖半晌,又道:
“那我等只带少量人马,引诱祖郎来攻。”
袁胤微微一笑,道:
“祖郎骁勇善战,其麾下山越部众,皆悍不畏死。”
“若用少量人马,只怕不是他的敌手。”
太史慈则显得很自信,正色言道:
“出兵当用奇,此战非是为了击破祖郎,而是要焚其粮草。”
“我先引一千军士,带粮食辎重过山,诱祖郎来攻。”
“文向可伏八百壮勇于林间,但见祖郎来,只让他过,自饶向山上,袭其粮仓。”
“只见有粮草屯出,纵火烧之即可。”
徐盛喜道,“此计甚好!”
袁胤却有些担忧,“此计忒也险了,万一祖郎反应过来,岂不……”
话还未说完,不想太史慈、徐盛竟异口同声地说道: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今我等乃朝廷正员,奉命剿贼,合乎正。”
“若能出险招饶于敌后,袭其粮道,则合乎用兵之奇。”
“袁太守又何疑焉?”
“若用兵皆畏畏缩缩,不敢出奇,若何能够破敌制胜?”
被太史慈、徐盛二人一番话狂怼后,袁胤无话可说。
暗道或许真是自己跟不上他二人的思路罢。
这帮徐州来的将领,到底素质如何,还须检验看过一番才好。
袁胤同意了二人的作战计划,将郡内的官兵交予二人。
二人又委托袁胤预备引火之物,只于陵阳山后等候。
商议既定,众人依照计划行事。
不表。
至于这陵阳县,陵阳山。
所据宗贼,乃泾县豪族祖郎也。
整个陵阳山号称据山越贼达万余众,然分布于群山之中,互通来往。
鲜少万余人齐出劫掠县里,多遇上大票生意时。
各部宗帅才聚在一起,商议出兵事宜。
这日,一名前哨匆匆赶至山上,向祖郎汇报军情。
“宗帅!山下有一队官兵!”
此言一出,诸将无不为之一震。
大伙儿对官兵二字是非常敏感的。
“来了多少人!?”
祖郎赶忙出声问。
“约莫一千数!”前哨答。
“来了这么多?”
祖郎皱着眉头,一手抚摸着下巴,略作沉吟状。
“往日山下有官兵路过时,少则三百人,多则五百人,今日缘何来了千人?”
另有宗帅费栈,亦为丹阳豪族。
在旁侧分析道:
“莫不是冲我等来的?”
祖郎不屑地说道:
“若当真是冲我等来的,莫说一千人众,纵是万人众也不济的事。”
虽说陵阳山的宗帅,也属于是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大多数宗帅都没办法聚在一起。
但真要是一致对外的话,大伙儿还是会团结起来,收拾官兵的。
那名前哨接着补充说道:
“这帮官府人员,身后还跟了粮草辎重,数量不少。”
哦?
一听粮草辎重,祖郎、费栈的双眸顿时亮了。
有钱粮何不早说?
“听闻近日孙策要对荆州牧刘表用兵,江东之地,有粮草往来,亦属常事。”
联想到近日荆州与孙吴之间的战事,大伙儿们瞬间就觉得说得通了。
“山里正好缺粮食,若我们出兵抢夺过来,这个冬天不就不愁吃穿了吗?”
费栈马上提议下山劫粮。
此言一出,群贼无不振臂高呼叫好。
但祖郎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此刻保持了冷静,先出声问:
“这队官兵确定不是冲我陵阳来的?”
“可有打探清楚是哪路的人马?”
前哨答道,是太史慈的人马。
太史慈?
“就是那个青州的奏曹史,帮助郡府胜诉州府的跑腿官儿?”
太史慈年少成名,当年入雒阳上书朝廷的事,使得他名声大噪。
“……哈哈哈,对正是那个跑腿的,他也只配押送个粮草。”
太史慈虽然成名很早,不过他的名声在世人豪族里也仅仅只当是一个饭后笑谈罢了。
大多数豪族都只当他是一个跑腿的,顶多比别人有点能力而已。
如果让太史慈独自领兵当大将的话,那就成笑话了。
别人建议扬州刺史刘繇重用太史慈时,刘繇的原话就叫,
——“我若用子义,许子将不当笑我邪?”
在这些士人豪族眼中,阶级观念是很严重的。
祖郎、费栈等人虽然是山越贼,但却也豪族出身。
在丹阳本地,更是类似于地头蛇一样的存在,连丹阳太守这样的一郡之长都不放在眼里。
又哪里会将一个跑腿的,小小奏曹史放在眼中呢?
“太史慈虽然为谋,然我却听说他已经投了刘玄德,是徐州的大将了。”
“非是旧日奏曹史也。”
费栈一挑眉梢,问道:
“吾生年以来,未闻天下有刘备。”
“刘玄德何许人也?”
丹阳毗邻徐州,祖郎当然听说过刘备,他知道费栈肯定也知道刘备。
听他这语气,明显是瞧不上他。
“……刘玄德乃世之英雄也,未可轻视,更兼得李子玉为辅,如虎生翼矣。”
费栈再问:
“李子玉又何许人也?”
祖郎说道:
“不瞒费帅,我对此人也知之甚少,只听道上的兄弟说起过。”
“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出鬼入神之计,真当世之奇才,未可小觑。”
“此前海贼薛州,便是败于此人之手,于江上一战而擒。”
费栈则不以为然。
“薛州乃江海之贼,弄水不如人,是他不行。”
“怎比的我等在山中,来无影去无踪,逍遥快活?”
“依吾看来,刘备鼠辈耳,李翊草芥耳。”
“我等身处大山之中,何足惧哉?”
“况此二人并不在此地,只一奏曹官,擒之易如反掌。”
祖郎见费栈如此自信,自己也被提振了不少信心。
“既如此,你我一同下山将之劫上山来,找刘备勒索赎金如何?”
祖郎提议道。
费栈挥了挥手,道:
“杀鸡焉用牛刀?”
“况你我二人一同下山,须得留个人守山。”
于是,二人相约。
由费栈带本部宗族人马,下山劫太史慈的粮草辎重,
而祖郎则带领自己的本部宗族人马,守住山口。
由于费栈出力的多,劫下来的粮草,他得拿七成。
相约既定,各自人马趱行。
费栈很快带人下山劫住太史慈去路。
太史慈手舞双戟出阵,问曰:
“吾奉刘将军之命,押运粮草,尔等怎敢拦阻?”
费栈叫骂道:
“趁早叫粮草留下给我!饶你过去。”
太史慈闻言大怒,挺戟纵马,直取费栈。
费栈舞动双斧迎敌,两马相交,战不数合。
太史慈诈败而走。
费栈引军追赶,行不两里路,太史慈回马再战。
不数合又走。
或有人向费栈谏言道:
“太史子义如此诱敌,只恐有诈!”
费栈连胜两场,兴致正足,道:
“敌军如此,纵十面埋伏,又何惧哉?”
“况此地山势我熟,沿途路过,并未见有能藏大队伏兵之所。”“若只少量人马来,岂能敌我?”
“纵是不敌,又岂能留我?”
一连两个灵魂拷问,使得费栈信心十足,继续引军追赶太史慈。
太史慈押运着粮草,走不快。
见敌军赶得紧,忙问身旁人:“至否?”
“至矣!”副将激动地回道。
大军行过一片芦苇丛,太史慈即命众人将粮草弃了。
各队人马自往山上去也。
费栈带人赶到,众贼见官兵弃了粮草,都不追赶,反过来抢夺粮食。
费栈一时止不住,乃扬鞭喝道:
“不可抢,先拿人!”
然山越贼军纪既差,见粮食在前,哪有不抢之理?
若是慢了,便被别人抢先了。
一时间,众人都弃了斧刃,来粮车前抢夺粮食。
只片刻间,费栈人马大乱,众士兵一窝蜂地冲至粮车前争抢。
止也止不住。
“等等!这粮草下面装的不是粮食!”
众人只抢了车上面的袋子,里面装的确实是粮。
可车下面,一袋袋沉甸甸的却并非粮食。
反而像是蒿草。
费栈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暗想此处山川相逼,树木丛杂,留下车辆上又多留有引火之物。
若敌军果真纵火来攻,当为之奈何也?
“不好,吾中计矣!”
费栈反应过来,高声叫喊:
“快撤!快撤!”
然众人抢在一处,人声嘈杂,哪里听得真切?
时天色已晚,浓云密布,并无月色。
众人更似无头苍蝇般乱窜。
然费栈却越想越后怕,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勒马便欲往回走。
言未已,只听得背后喊声震起,早望见一派火光烧着。
大火撺掇而来,直将两边芦苇一并带着。
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是火。
又值夜风甚大,草助火长。
风借火势,愈烧愈猛。
众山越贼被火势唬得肝胆俱裂,奔走相告,四处乱窜。
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此时太史慈乃驱兵往回杀。
山越贼大乱,不能御敌,纷纷冒烟突火而走。
众人于火中混战厮杀一战,夺路而逃。
人马皆疲敝,顾不得多喘,匆匆往山上逃。
正行间,忽听得丛林中一阵窸窣响动。
又杀出一队人马来,正是徐盛也。
费栈见此大惊,肝胆俱裂。
此前派兵追赶太史慈时,路过此地,便觉此处适合埋伏伏兵。
然此地甚小,藏不了许多,故也未加以防备。
哪能想到之后会有此一败?
徐盛提刀杀出,众人士气昂扬,高呼众人受降不杀。
费栈等贼哪里还有战意?
人数虽然优于徐盛,然士气低迷,军心涣散,并无一丝一毫战意了。
面对个个龙精虎猛的官兵,众人纷纷倒戈卸甲,向徐盛投降。
徐盛厉声大喝:
“快将衣甲脱了!”
众人不敢违抗,依命将衣甲脱了。
时正值天寒,脱去衣甲后,众人无不缩首蜷在一处,冻得瑟瑟发抖。
徐盛又命众人将山越贼拖下的衣甲换上。
自带四百人马,潜上山去。
祖郎见费栈出寨劫营迟迟未归,心中正是焦虑惆怅不定。
忽听得寨外响动,赶忙出来看。
“是费帅得胜回来乎?”
祖郎高声冲底下问。
徐盛大声回道:
“我等是费帅麾下部将,不慎中了官兵埋伏。”
“费帅命我等突围,拼死杀出,向祖帅请求援军。”
“还请祖帅快快发兵,速救我家宗帅。”
祖郎闻言,气得跌足捶胸。
“诶呀!我早说过这帮官兵是有备而来,费帅非是不听我言,乃遭此败!”
恨归恨,但救人还是要救的。
这是群山各宗帅之间不成文的规定,一方有难,见者支援。
不然的话,以后谁都不去救,各宗帅很快就会被击破。
“汝且稍候,我马上就来!”
由于天黑月暗,兼之心烦意乱,祖郎也并未仔细察觉徐盛人马底细。
一心想着救人,匆匆点齐了寨中人马,便赶出寨来。
“快,随我下山!”
祖郎也来不及多话,纵身掠过徐盛,便要往山下赶。
未走两步,忽听得背后一阵骚动,然后便传来一阵喊杀之声。
“啊啊啊……”
“怎、怎么回事儿?”
祖郎大惊,诧怪不已。
“那队人马有诈!是官兵!”
大伙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知道徐盛这帮人是官兵。
由于敌军自后杀来,祖郎等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仓促应战。
徐盛一连砍倒数人,又天价放起火来。
一时间,山上火焰大涨,直烧头半天通红。
太史慈、袁胤汇兵一处,见着山上火光大起。
知是徐盛得手,乃率军寻着火光上山。
祖郎等辈应付徐盛等人,本已是焦头烂额,忽听得山下又传来一阵叫喊之声。
更是唬得魂飞胆散。
太史慈、袁胤率军与徐盛前后夹击山越人。
直杀到天明,却才收军。
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祖郎身中两箭,被士兵擒住。
其余众贼亦多作鸟兽散,或倒戈卸甲向太史慈、徐盛投降。
此役大胜!
袁胤押解着战俘,收军回到府邸。
见者太史慈、徐盛二将,对二人盛赞不已:
“两位将军真英杰也!”
“祖郎、费栈乃陵阳山势力最强的宗帅,不想两位初来乍到,一战便擒此二将。”
“胤实佩服不已!”
话落,袁胤真心实意地向二人一拜。
二人连忙将之扶住,说道:
“我等奉命来此,专为此事。”
“能帮到袁太守,实我等幸事。”
“况若无太守居中调度,配合用兵,安能有此大胜?”
二人说的是实话,毕竟他们此次出征用的兵,都是袁胤自己的部曲。
袁胤听后,心中也觉五味杂陈。
暗道都是一样的兵,怎么我拿在手里,就发挥不出来今天晚上这样的威力呢?
不会真是人不行的问题吧?
袁胤暗想,自己当初选择投靠刘备,看来是投对了。
刘备尚未亲自到此,就只派了两个副手过来。
就把困扰丹阳数年的山越问题给解决了,着实了不得。
“两位将军,现在该如何?”
袁胤已经见证了两位将军的能力了,知他二人确实是有非凡大才。
接下来,他只需要抱紧这两根粗壮的大腿,安心混军功叫好了。
“自是乘胜追击,继续打击山越贼!”
二人很快敲定好战略。
宜将剩勇追穷寇,现在祖郎、费栈两个大宗帅被生擒,肯定会对剩余贼寇的士气有极大打击。
接下来,先将祖郎、费栈二人锁至堂上来。
太史慈叱道:
“吾徐州大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尔等何有胆气,敢阻我徐州之师?”
祖郎、费栈此刻已是阶下囚,再无之前的豪气。
面对威风赫赫的太史慈,更是提不起半点精神来,对视一眼,齐声低头说道:
“……从前不识将军之威,现在识了。”
太史慈闻言暗喜,不想此二人服软服的这么快。
早知他二人骨头没那么硬,自己适才也不必装的那么凶狠了。
“既如此,汝二人愿降刘将军否?”
太史慈再问。
两人又对视一眼,齐声答:“愿降!”
太史慈、徐盛等人相视一笑,乃亲自上前为二人解去绑缚。
然后赐其冬日衣物,再赐酒食。
祖郎、费栈诚惶诚恐谢过。
感念太史慈等人恩德,心中已真心实意降了。
太史慈又请二人亲自去招降陵阳山剩余宗帅。
二人欣然从命。
由于祖郎、费栈在丹阳颇有影响力,遂二人一经出马,便成功招降了不少宗帅。
然,中间亦不乏有不愿归降官府,更愿自由自在做山大王的。
遂拒绝了祖郎等人的招安,反倒大骂二人是叛徒,杀其使者。
祖郎、费栈等人倍感其辱,乃主动请缨征剿这些贼寇。
太史慈欣然应允,又向袁胤借了些官兵,与祖郎、费栈合力剿贼。
由于二人熟悉陵阳山的地形,故而陵阳贼寇完全发挥不出群山优势。
很快遭到了太史慈、祖郎等人的联合打击。
一连数次,每战必斩首百余级。
往来数次,剩余顽抗的群贼,都向太史慈降了。
此次征剿山越贼,大获成功。
虽然丹阳一地,其他山里依然盘踞着不少贼寇。
但比起陵阳群山,这多的一处贼势,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济不得事。
由于太史慈、徐盛二人是被派来辅佐袁胤剿贼的。
所以这陵阳山剿贼的首功,依然是记在袁胤头上的。
袁胤对此又惊又喜,这种躺赢的感觉,是之前跟在袁术身边永远体会不到的。
于是,乃将战果如实汇报给了徐州。
徐州方面,自是先由李翊接手。
他负责督淮南军政,见到太史慈、徐盛才去了丹阳不久,就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果。
自是欣喜不已。
于是一面主动找刘备向太史慈、徐盛二人请功。
然后又给丹阳方面,下达了最新指令。
那就是不必着急扩大成果。
陵阳山最大的贼寇已经解决,剩余的人成不了太大气候。
先将俘虏的山越贼安置好了,再考虑剩余贼寇。
在李翊的建议下,
万余山越贼,从中挑选出了最为精壮的人从军,号为丹阳兵。
并编户齐民,纳入丹阳户口。
不表。
……
(本章完)
第172章 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雄豪杰,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第172章 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雄豪杰,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却说孙策自得了朝廷册封的后,受封为会稽太守。
据住江东,承父基业。
又联合庐江大族周瑜,广纳贤士,笼络吴会一带的英杰。
尤以吴地四大姓,朱、顾、陆、张为代表。
孙策用顾家大臣顾雍为幕僚,辅以江东佐事。
时孙策得了朝廷攻取柴桑的默许,乃令程普将兵二千,先入驻柴桑。
截住长江水道。
长江水道乃荆州经济命脉,掐死长江,就等于封锁了荆州的水上贸易。
而荆州水军,主要在江夏黄祖手中。
孙策此举,无疑威胁到了黄家的利益。
黄祖对此反应激烈,即命远在襄阳旁侧的长子章陵太守黄射,向刘表进言。
其书略曰:
“孙伯符以童稚之年,即能结交名士,奋志功名。”
“其锐气之特达,原不在乃父之下。”
“及其乞师进取,攻略江东,袁术非不加忌,卒之纵虎出柙,俾得横行。”
“今孙氏占据吴地,酿成尾大不掉之弊。”
“朝廷非不加以难阻,而欲使其侵吞我楚地。”
“夫保长江者,所以保荆州。”
“今射拜上,请刘牧发兵,以阻孙氏过江。”
刘表在收到黄射的上书之后,当下也及时作出了反应。
下令黄祖立刻封锁住长江口,严防孙氏过江。
若是孙氏拒柴桑不走,则从江夏出一路兵,庐江历阳县出一路兵。
再命庐江太守刘勋出第三路兵。
合计三路兵马,务使孙氏退出长江沿岸。
刘表的性格其实并不果断,但在一件事上的态度却无不坚定。
那就是,谁敢打荆州就干谁。
孙策派兵进驻柴桑,此地是连接荆州、扬州的江口。
孙策几年之内,侵吞江东数地,又与刘表有杀父之仇。
当他将兵马屯至柴桑时,无疑是悬了一把利刃在荆州头上。
这是刘表,乃至荆州各大世家都不能接受的。
甭管诸世家平日里怎样明争暗斗,但一旦涉及到荆州的核心利益,那就是得一致对外。
荆、扬两地霎时间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而孙策亦知荆州富庶,钱粮颇多,战船甚广。
若能一战破之,便能省去大量发育的时间。
这对于这些年,领土扩张极快的孙吴政权大有裨益。
乃欲进兵江夏,征讨黄祖。
时吴地士人代表顾雍谏道:
“此为曹刘驱虎吞狼之计也,欲使我攻刘表,而彼坐收渔翁之利。”
“将军不可为他人所用。”
孙策正色说道:
“我岂不知曹刘用意?”
“然元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今河北袁绍势大,故曹操、刘备放下此前恩怨,使兖、徐二州合兵。”
“举河南之力,以抗河北。”
“袁术虽灭,然江南之地,顽愚甚多。”
“李子玉不欲使河南陷入江南纷争,故纵我孙吴,向西攻取荆州。”
“若我不用兵,河南之人岂能容我乎?”
孙策不是傻子,他怎会不知道曹刘想利用他,攻打刘表。
从而搅乱南方局势,使中原之地可以专心对付河北。
而此前孙策领到的封赏都是朝廷给的,这使得他能够合法据有江东之地。
如果不奉诏,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如果自己不按曹刘的意思向西攻刘表,那曹刘是绝对不可能放任孙吴在后背。
一定会先彻底解决掉江南事务,然后才敢对河北用兵。
等于,孙策主动攻刘表,是向曹刘递上一份投名状。
你们不用担心江南事务,只要我对刘表发起进攻,那这场战争就注定是你死我活了。
这算是阳谋。
孙策与曹操、刘备都是各取所需。
曹刘需要一个稳定的外交环境,南方不能有威胁。
孙策则是刚刚建立起一个新生政权,不能够树敌太多。
他攻刘表,
一是为了使曹刘放心,二是为了抢夺荆楚战船钱粮,以壮大自身实力,三则是为父报仇。
“虽然如此,然刘表坐镇荆州多年,兵精粮足,未可轻动。”
顾雍再次出声劝阻。
他们这些士人还保留着传统的“种田思维”,认为“好战必亡”。
一个新兴的政权,不着急与民生息,修养德政。
却频繁发动战争,这是取死之道啊。
但顾雍此时,显然还不了解孙吴政权的特殊性。
这需要重点说一下,
魏蜀吴三个政权当中,吴国是最为特殊的存在。
正常来讲,一个政权都需要喊出一个口号,从而使自己的统治更具合法性。
也加强了统治者对底层人民的控制。
比如蜀汉政权的口号就是“匡扶汉室。”
而曹魏政权的口号则是“天命更易。”
一个要扶汉,虽然扶的是自己的汉,但那也是扶汉。
一个要篡汉,但我说是天命更易,我是合法继承大汉的天命。
不管是哪一种口号,都是统治者的一种舆论宣传手段。
但唯独孙吴政权没有。
因为孙策这个政权创始人,他创业初期非常尴尬。
他自己不是独立的军阀,军职也低,只是袁术手下的折冲校尉。
他攻打江东之地,本身就是不合法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打下这些地盘,如何去封赏手下有功的军官?
孙策总不能封一个比自己官职还高的军官,给手下将领吧?
之前吕范担任湖熟相时,都还是借着丹阳太守周尚的手,才给封出去的。
所以,孙策此时能够给予手下将领的封赏,只有两样东西——
财物和士兵。
于是,孙策采用了“授兵制度”。
这是基于孙策自己无法给手下,封官许愿这一尴尬现实而出现的。
而并非是孙策脑门一热,胡乱做出的制度创新。
授兵制顾名思义,就是直接把士兵给你,作为对将领的奖赏和肯定。
比如在征讨祖郎的战役中,程普就曾于乱军中救出孙策。
于是孙策“增兵两千”,授予程普。
那么这两千人就成了程普的私家军队,而不再是孙家军了。
值得一提的是,
孙策最初的时候,并未想过要完全采用授兵制。
他只是单纯想把军队的指挥权,作为对将领的褒奖。
但由于孙策创业之初,战争太过频繁,有不少将领都立下了赫赫战功。
那么授兵制,授给将领的士兵,渐渐地就变成了世袭的私兵。
比如程普那两千余名士兵,就可以传给他的儿子程咨。
不过士兵是有寿数的,
如果这些士兵战死、病死,亦或者逃亡,该怎么办呢?
那么只要你的部曲没有满编,便可以自行招募,把军队招满。
但不能超过原先给你定下的数目。
不过,这样一来又衍生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这些士兵既然成了你的私人部曲。
还该不该由孙策出钱粮,帮你养兵?
答案当然是不能了,毕竟这是你自己的私兵,应该由你自己发粮饷。
严格来说,他们已经不是我孙家兵了。
可凭借将领一人之力,又如何养得起几百上千,这么多的私兵呢?
比如吕蒙就曾,“阴赊贳,为兵作绛衣行縢。”
即吕蒙为了给士兵置办军服和绑腿,甚至得去赊贷借钱。
江表十二虎臣的陈武,他的儿子陈表更是,
——“家财尽于养士,死之日,妻子露立。”
也就说陈武给儿子留下的士兵太多,以至于陈表得散尽家财来养活他们。
等陈表死后,他的妻子都没有房子住,只能在露天站着。
当然了,陈表妻子这事儿是夸张说法。
但也说明了养兵耗费巨大。
所以你纵观孙策的履历,就会发现他不是在干仗,就是在干仗的路上。
因为手底下的将士们都盼着这个呢,不分些战利品,如何养活手上的私兵?
世袭领兵制的好处,就是为孙吴培养了大量的军事人才,促进了屯田制农业的发展。
但坏处,却是使世家大族的权力急剧膨胀。
其荫蔽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政府实际统计能够纳税的人口。
这也是为什么三国当中,吴国隐户是最多的根本原因。
孙策在时,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威望与军功,镇住手下那帮将领。
但孙权的资历就远远不够了,加上他打仗又菜,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很多人嘲笑孙权是又菜又爱玩。
打仗明明那么菜,为什么总是喜欢亲征?
其实,孙十万的外号,至少得有一半的锅给孙策背。
因为授兵制埋下了兵权分散,战力下滑等隐患。
尤其是当士兵成为了将领的“私产”之后,将领本身还愿不愿意玩命儿去消耗自己麾下的士卒?
你说兵打光了,装备都打坏了,那都是“我”将领私人的损失啊。
所以合肥之战,你就会看到一个奇景。
叫,“辽复还突围,拔出余众,权人马皆披靡,无敢当者。”
现在知道为什么张辽在十万大军中是“无敢当者”了吧,谁舍得送自己的士兵去送死?
这也是为什么凌统的部曲为了救孙十万,被魏军杀光后,凌统会痛哭流涕。
那死的都是他凌统的凌家军啊!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吴军守家很猛,一旦过江出击就拉胯。
授兵制为孙氏的创业打下了坚实基础,但这也成了锁死孙氏向外扩张的枷锁。
孙策没有考虑过这个隐患吗?
不,他当然有想过。
但在孙策看来,只要他打得够快,快速统一天下,就能一发解决掉授兵制的问题。
毕竟他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
“我备战一年,正为此时,元叹又何存疑?”
孙策态度坚决,执意要对荆州动兵。
顾雍说道,“纵然要发兵,须得等个好时候,不急着冬日入水。”
正说间,忽听得堂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走进来一位面如冠玉的郎君,朗声说道:
“报仇雪恨,何待期年?”
“黄祖射杀孙破虏,此仇不共戴天!”
众视之,乃周瑜也。
孙策见是周瑜大喜,即上前拉他手过来,说道:
“公瑾此去柴桑,探知的如何?”
“我孙吴可以进兵荆州否?”
周瑜一颔首,正色说道:
“刘表并无深谋远虑,其膝下琦、琮二子尽皆愚劣,不能承业传基,付与大事。”
“今不早图之,只恐将来为曹刘得先。”
孙策大喜,他要得就是这句话。
并不说周瑜的意见定会左右他是否动兵,而是周瑜的意见,可以使他更好的说服群臣出兵。
周瑜明白孙策的用意,接着对众人说道:
“今汉祚日危,群雄并起,荆楚之地乃兵家必争之所也。”
“曹操、刘备身处河南,专欲对付袁绍,无暇南顾。”
“此天赐良机,正宜西图。”
“若使中原胜负决出,不论是曹刘获胜,亦或是袁绍得胜。”
“都将来取荆楚、江南。”
“今不早图楚地,增长实力,将来何以撄北人之锋?”
这一质问,掷地有声。
此前反对出征的大臣,皆默然不能对。
周瑜目光逡巡一圈,接着说道:
“今程普将军进兵柴桑,威胁庐江侧翼,正宜进驻荆州。”
“可先取黄祖,祖已年老昏迈,务于货利。”
“我曾前过江察之,见其侵求吏民,人心皆怨。”
“战具不修,军无法律。”
“明公若往攻之,其势必破。”
“既破祖军,可鼓行而西,据楚关而图巴、蜀,汉中。”
“蜀地乃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若联蜀地,合荆州、江南之地。”
“则大事可定,霸业可兴也!”
周瑜洋洋洒洒地会孙策规划了孙吴未来的战略方案。
孙策闻言大喜,“公瑾之言,乃金玉之论也,最合吾心意!”
遂拜周瑜为中护军,总水陆军兵。
又令黄盖、陈武为前部先锋,吕范为行军参谋。
进驻柴桑,会合程普部队。
这也是孙策用人的习惯,那就是平衡新旧两派的关系。
黄盖、程普、韩当、朱治等人都是孙坚一朝的老臣。
而吕范、周瑜、陈武等人,都是孙策自己提拔培养起来的将领。孙策故意使两派势力均衡,以达到制衡之用,勿使一派坐大。
当诸派分置完后,孙策自领一万五千人在后,亲征江夏。
早有细作探知,将军报送至江夏郡府。
江夏太守黄祖也提前收到了襄阳那边发来的命令,
务必守好江口,莫使孙策过江。
黄祖急忙聚众商议退敌之策。
军中都督苏飞,提议道:
“江夏拥据长江,孙策新起,战船艨艟甚少,必不能过江。”
“可先引一队艨艟接住沔水江口,然后于艨艟上各设强弓硬弩千余张。”
“将大索系定艨艟于水面之上。”
“待孙吴兵至,我艨艟上发鼓响,众弓弩齐发。”
“吴兵必不能进,只能退出水面。”
黄祖闻言大喜,道,“此计最妙,愿用公言。”
于是,黄祖命苏飞为主将,又令陈就、邓龙辅之,依计行事。
荆州船多,乃用船布阵,很快截住了江面。
静候吴军到来。
孙策军到,命黄盖、陈武引军去攻。
江面船只,弓弩架好,箭矢如雨。
黄盖、陈武皆不能进,只得退还。
孙策见此,乃聚众商议对策:
“江夏船多,引船阻我过江,今不得进,为之奈何也?”
周瑜献策道:
“为今之计,只有选精壮勇猛健儿,用走舸小船过去。”
“先砍断大索,使荆州船只不能相连,然后再放火烧船。”
“趁乱进攻,斩了陈就、邓龙,贼可破矣。”
孙策说道:
“如此需用健儿,谁敢冒险?”
话音方落,众人皆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这不是胆量问题,而是行之甚难。
成与不成,都有可能不得全身而退。
几乎是要牺牲自己,而成全后方的大部队,忒也险了。
孙策目光逡巡一圈,见无人应答,乃轻轻笑道:
“如此看来,非我亲为,不能成此事也!”
话音方落,众皆大惊。
周瑜急忙劝道:
“不可!窃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孔子尤慎暴虎冯河之危,岂有主公亲自涉险之理?”
“此合安居之道否?”
孙策嘴角微微翘起,弯唇笑道:
“我视天下鼠辈如草芥耳,有何惧哉?”
“公等只依计行事便好,明日看我破敌。”
众人无奈,只得应从。
次日,一大早。
孙吴这边,精选小船走舸百只。
每船用精兵三十人,十人撑船,二十人各披衣甲,手执铜刀。
孙策亲自站立船头,催船而进。
又拔剑在手,高声大呼:
“孙郎在此!”
陈就、邓龙见此,遂命弓弩手直射向孙策。
孙策一手持剑,一手架盾,于船下避箭。
成功为其余船只吸引了大量火力。
剩余众船,俱不避箭矢,直至艨艟旁边,
于是挥刀便砍,将大索斩断。
由此,江上的荆州大船,纷纷失衡,不得控。
弓弩手也不得架弓瞄准,箭雨遂停。
中护军周瑜见此,急忙抓住战机,催促大军向前。
一时间船如箭发,闯入水寨。
然后天价放起火来。
烟焰涨天,火船烧起。
陈就、邓龙二将大惊,暗想局面失控,江上不能作战。
乃打算弃船而走,不想孙策已经登船,飞上艨艟来,抬手一剑,将邓龙砍死。
陈就则乘小船而走,不想江面上被陈武赶上,拈弓搭箭。
一箭中其后背,落水而死。
剩余江东兵杀到,大破荆州水军。
邓龙、陈就战死的消息传回江面。
时任主将的苏飞闻言大惊,道:
“东吴军过江耶?”
乃引兵于岸上截住孙策兵马。
孙策趁热打铁,引军快速登岸。
令程普、黄盖等老将为一路,又令陈武、吕范等新人为一路。
直取苏飞大营。
再命周瑜引一军绕后,四面合围苏飞营寨。
自己则亲自引军搦战。
苏飞并未察觉,见孙策兵少,乃布阵于野,前来迎战。
孙策列成阵势,挺枪跃马,出于门旗之下。
苏飞见此,乃高声骂道:
“江东鼠辈,安敢侵我汉室宗亲境界!”
孙策扬枪骂道:
“黄祖射杀我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又何多言?”
乃命韩当出阵挑战,苏飞命宋连出战。
两骑相交,战不十余,韩当佯败而走。
宋连催马来赶,孙策望见,乃按住手中枪,扯弓搭箭。
一箭正射中宋连面门,应弦落马。
孙策射死宋连,即催兵向前。
苏飞挺军迎战,忽闻得背后喊声大噪。
周瑜于寨后驱兵杀到,左边程普、右边陈武,各自杀来。
苏飞不能敌,弃却头盔、战马,杂于步军内逃命。
不想迎面撞上黄盖,黄盖以钢鞭击其后背。
苏飞吃痛,被黄盖一把搂了过去,生擒锁了。
黄祖所遣前部大军,尽为东吴所破。
黄祖闻得此讯,乃进兵屯于沙羡,亲自来战孙策。
或有人谏道:
“目今新败,兵无战心,不如深沟高垒,以避孙策锋芒。”
“再等刘荆州援军过来,江夏之围自解矣。”
黄祖对此却不以为然:
“料一黄口小儿,有甚能耐。”
“其父孙坚,号为猛虎,勇烈非常,尤死我手。”
“此孙儿比之孙文台如何?”
遂不听其言,亲自引军乃战孙策。
孙策更不多言,只以得胜之兵,长驱直入,杀将过去。
黄祖挥师迎敌,两军相撞,血肉飞溅。
直杀至正午,黄祖军不能敌。
不断有人开始溃走,亦或倒戈卸甲向吴军投降。
黄祖亦身披数处伤势,狼狈而走。
剩余军马,被杀得无路可逃。
驱进河内,人马皆下河吃水。
人相喧嚷,马尽嘶鸣。
直杀得尸横遍野,溺死者无数。
此役孙吴军大胜荆州军。
共斩敌万余众,缴获船只三千余艘,财物堆积如山。
黄祖妻妾子女共七人,俱为孙策抓获。
这已经完成了孙策定下的出征荆州的目标,即抢夺财物,喂养军士。
随着黄祖得败逃,孙策遂占据了半个江夏。
于是又聚众商议,下一步的进兵之策。
顾雍谏言道:
“孤城不可守,将军既已缴获大量船只钱粮,不妨返回江东去。”
“别有良图,然后归还黄祖妻儿。”
“勿使孙刘两家交恶太深,以免将来麻烦。”
孙策说道:
“今既已获胜,岂有归还之理?”
顾雍再道:
“一连打下江夏多个郡县,也该停下歇整,息养兵力,勿使军心躁动。”
孙策亦觉此言有理,虽然他作战风格都是速战速决。
但也不能不给士兵休息,不然必激起兵变。
遂纳顾雍之言,暂屯兵于沙羡休整。
孙策出征前,已料想到荆州会很富庶,万没想到其如此富庶。
此次征讨黄祖,所缴获的战利品远超他的想象。
同时,由于大败黄祖,不仅提振了军士士气,更是使自己的威名远扬。
这两天虽在沙羡休整,孙策亦能闻说坊间不少人都在谈论自己。
孙策见此,不胜欣喜,更以为傲睨得志。
由于孙策好与士民相近,故常常来到坊间与民同乐。
为此,收获了大量民心。
中有不少游客旅人,亦来沙羡,瞻拜这位新兴崛起的少年英雄。
程普向孙策谏言道:
“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宜当盘查细作,不可随便放人进城。”
孙策此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并不以为然,答道:
“我与百姓亲近,故百姓能够容我。”
“今若拒之不与往来,有失人心。”
遂仍旧放任外地人士,自由进城。
程普苦劝不住,只得作罢。
孙策又获大量赞颂,暗自得意。
这日,
他闲得无聊,欲往山中打猎去。
程普等人引军相随。
至山上时,见一肥鹿跃过。
孙策正欲拈弓搭箭射之,不想肥鹿为大军所惊,早早地窜入林中。
孙策见走了鹿,大是懊恼,责备程普等人道:
“汝等迫得近,吓走了我的鹿。”
程普等人乃道:
“只为保护主公安全,非我等本意。”
孙策看一眼四周,笑道:
“这山中人少,谁能害我?”
“尔等只在此等候,我自去林中猎鹿。”
程普闻言大惊,忙道:
“主公,您单身前往,只恐有失。”
孙策大怒,叱道:
“吾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怕谁来?”
程普见此,只得劝道:
“既如此,可点十数骁骑,护卫左右,以保无虞。”
孙策挥了挥手,拒绝道:
“人一多,鹿又吓走了。”
“尔等不必跟太近,若有事,我只会来找尔等,不必多虑。”
程普等人苦劝,孙策仍是不听。
遂单骑出发,前往了密林之中。
……
……
徐州,下邳。
“军师所思何事?”
刘备走至李翊身后,轻声问道。
李翊站起身来,也不着急行礼,而是先回复刘备的问话,道:
“我在想河北之事呢。”
刘备见此,弯唇笑道:
“军师对河北之事如此上心,果真有如此重要?”
李翊斩钉截铁的答道:
“河北之事,即是天下之事。”
“河北若定,则天下早晚能定。”
“此非主公之所愿,万民之所想乎?”
刘备闻言一怔,又反问道:
“此难道不是先生之所愿?”
李翊扼腕一叹,道:
“倒让主公记挂了,说起来,翊本一布衣。”
“蒙主公相救,遂许以驱驰。”
“适才想事出神……若天下太平,百姓康居,边塞安宁。”
“……又何须我等在此劳费心神,庙堂筹划。”
“纵不得扬名于世,亦无所憾矣。”
……
(本章完)
第173章 黄忠:李辅导刘辅导,能教好我儿子的就是好辅导!
第173章 黄忠:李辅导刘辅导,能教好我儿子的就是好辅导!
刘备听完李翊发出的感慨。
知他这些时日为了河北之事,大劳心神,心中亦是烦闷不已。
遂出言开导他道:
“……先生所言甚是。”
刘备长长地叹了口气,暗想这天下若是太平清晏,自己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他与子玉又会不会相见,乃至成为挚友呢?
遥想到那等太平盛景,不觉发出一阵慨叹:
“若能如此,真等到天下太平那天。”
“备也愿与先生平野纵马,交游伙伴,读书射猎,岂不快哉!”
李翊闻言颔首,又想到了当下现实,不由沉闷。
且不说那样的日子得等到何年何月,纵是真等到那一天。
只怕……
正说着,庞统快步走来。
“……哦,刘将军,李郯侯。”
庞统快速地向二人见了礼。
刘备先开口问道:
“庞功曹此来何为?”
庞统躬身答:
“荆州有访客到。”
“又有访客?”
刘备一皱眉,暗道他之前不是才刚送走荆州来的庞季吗?
当时这庞季还带了一个狂徒,把他和他的军师,连带着麾下文武通通给羞辱了一遍。
给老刘气得够呛。
不过之后一打听,那个叫祢衡的狂徒,听说又跑去兖州找曹操了。
然后还把曹操给骂了一顿,说他是欺辱人妇的淫徒,把曹操气得脸都绿了。
曹操本来要杀祢衡泄愤,又怕天下人觉得他不能容人。
于是,又将祢衡打包,遣返回了荆州。
现在,荆州又来人。
别是兜兜转转一圈,又把祢衡给送过来了吧?
那就太膈应人了!
“……是长沙太守张仲景,还有中郎将黄忠父子。”
庞统看出刘备的担忧,遂开口解释道。
“哦,原来张神医。”
张仲景的名号,刘备还是听过的。
兼之李翊给他打了预防针,说他请了长沙太守来徐州作客。
刘备初开始还不信,暗道张仲景远在长沙,又是郡一把手。
哪能轻易离开,跑到徐州这么远的地方来?
不想又被军师言中,他真的来了。
“既是张长沙亲自来了,备当前往见之。”
郡一把手亲自赶来,刘备还是需要亲自见一见的。
尤其张仲景名声在外,是天下有名的神医。
当即,刘备、李翊二人各自更衣,然后郑重出迎。
“备未曾远迎贵客,失礼之处,还请两位多多海涵。”
刘备君臣大步流星赶出院子,许褚则形影不离领着十数虎卫,紧随其后。
刘备先冲着张仲景和黄忠一礼,后者自然不敢轻慢,连称不敢,然后侧身避让,再弯腰还礼。
刘备仔细端详张仲景,此人相貌清癯,精神矍铄。
一双明眸,更是炯炯有神。
配上一身鹤氅,真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刘备不觉大赞,感慨道:
“张长沙好精神呐!”
张仲景却挥了挥手,摇头道:
“山人已辞去太守之位,刘将军还是叫山人名号吧。”
刘备一愣,忙问:
“好端端的,为何先生要辞去官位?”
太守之位,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张仲景竟说辞就辞,着实令人感到费解。
“……唉,山人并非庙堂之才,辞去官位也好,能够给百姓治病去痛。”
“诚我所愿也。”
刘备听罢,大受感动,叹道:
“善哉!张先生真乃医者仁心。”
即命人取来黄金百两相送,以资其旅途费用。
张仲景坚辞不受,刘备拗不过只得作罢。
“张先生难得来我徐州一趟,不妨多留两日,备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刘备见送礼张仲景不收,便邀他在徐州住下。
张仲景一抚长髯,说道:
“……山人不便多留,其实这自辞去官位后,四处游历,倒也逍遥自在。”
“餐风宿水,卧月霜眠,檐边起卧,云边安住。”
“再不用看他人脸色,幸甚至哉!”
刘备陷入沉默,他这下明白为什么张仲景不愿当长沙太守了。
这性格确实不适合做官。
要想当官,就是得学会察言观色,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
这样的生活,对有的人来说很累,而有的人却乐在其中。
张仲景显然属于前者。
“不过山人在离开徐州之前,说什么也得见一见李郯侯。”
“敢问刘将军,此人现在何处?”
张仲景追问道。
李翊阔步走出,澹澹出声应道,“我就是。”
你!?
张仲景,连带着身旁同来的黄忠,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便是那位威名赫赫,名震江淮,有天下奇士之策的李子玉?”
张仲景张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怎会如此,如此……”
没有继续往下说,怕有冒犯到李翊。
李翊便顺势接话茬,笑道:
“怎会如此年少是吗?”
“昔仲尼资大圣之才,怀帝王之器,犹能敬畏后生。”
“况甘罗十二能为秦国上卿,冠军侯年未弱冠封狼居胥。”
“今翊已二十有六,比之先辈老矣,不值一哂。”
一段自嘲似的幽默式回答,帮张仲景化解了尴尬。
张仲景乃叹道:
“……山人今日知之矣!”
那边黄忠知此人便是李翊后,更为激动。
连忙拉着身旁的黄叙,过来参见。
“南阳人黄忠携吾儿黄叙,拜见恩公!”
“黄叙拜见恩公!”
父子俩齐刷刷地一跪,令李翊颇感震惊。
本身黄忠为什么会到徐州来,李翊都感到有些奇怪。
而当这父子俩,见到自己啪嗒就给跪下了,更加惊奇。
并且,李翊要是没记错的话,黄忠的儿子不是早夭吗?
看这个叫黄叙的,精神气儿很好啊,不像是有病的。
“两位先起来说话。”
李翊伸手将父子二人扶起身来,诧怪道:
“我身在徐州,与长沙、南阳并无接触,有何恩德加于两位?”
黄忠乃将事情的原委,向李翊解释了。
李翊这才明白,他给张仲景写的《伤寒杂病论》误打误撞,竟把黄忠的独子的伤寒症给治好了。
这的确算是李翊的无心之举,做了一件好事。
“能帮到黄将军,诚翊之幸事也。”
李翊拍了拍黄忠的肩膀,主动示好。
本来他只是单纯想用《伤寒杂病论》把张仲景给勾到徐州来,从而大力发展徐州的医学。
不想竟还有意外收获,把黄忠都给一并带过来了。
不过张仲景已经辞官,无所挂碍。
黄忠倒仍是刘表麾下的中郎将,名义上还是荆州将领。
“……李先生。”
张仲景走来,郑重其事地向李翊行了一礼。
“张神医不必如此,有话直说无妨。”
“不,李先生才是真正的神医。”
张仲景握住李翊的手,激动地说道,“此前先生差人送到长沙来的书札,机已见过了。”
“但总觉得书中内容不全,故不远万里赶来徐州,就是为得全书一观。”
“恳请李先生应允。”
李翊多少也能猜到张仲景来此的目的。
即命人去自己的书房将《伤寒杂病论》取来。
这是李翊凭着自己的记忆摘写的,内容依旧不全。
只是把原著当中精炼的句子给写了下来,剩下的就只能靠张仲景这个正主自己来悟了。
应该对他完成著作会有帮助。
很快,书卷取来。
张仲景当下也顾不得礼仪,迫不及待的拿在手里观看。
开篇第一句话即:
——“病有太阳阳明,有正阳阳明,有少阳阳明,何谓也?”
仅这一句话,就吸引住了张仲景的注意力……
他自幼学医,为了治愈伤寒症费了二十余年的时间。
中间遍访名医,遍寻患者。
他觉得自己距离攻克伤寒症,就只差那么临门一脚了。
只是偏偏缺少一个契机。
而现在这篇《伤寒杂病论》就仿佛打通了张仲景的任督二脉似的。
从前不能理解的疑难杂症,瞬间一窍通百窍,似拨云雾而见青天。
“妙,妙,妙哉!”
张仲景边看边称赞,啧啧不已。
“李先生的用词遣句实在高明,张某的医书比起李先生来,正如萤虫之光比当空之皓月。”
“……呵呵,张先生过奖了。”
而周围人对李翊会医术的事并不奇怪。
因为大伙都听说过,广陵太守陈登就曾因喜食生鱼片,而害恶疾。
李翊不但治好了他的病痛,还让他能畅食生鱼,不复为病。
这等妙手回春之术,的确堪称医学巨擘。
若非其已从政,必然也是能与华佗、张机齐名的药圣医神。
趁早张仲景看医书入迷之际,李翊赶紧将黄忠介绍给刘备。
“主公,这位黄汉升将军,勇猛非常,有百步穿杨之能。”
刘备未料想到李翊会突然举荐黄忠。
看他一眼,黄忠已年过五旬,须发半白。
纵有勇力,又还能剩多少?
不过既是李翊推举,刘备还是打算给黄忠一个机会,试他一试。
“适才李先生言老将军之勇,未知将军可否一试?”
黄忠一颔首,问怎么试。
刘备说道,“我叫人与你比箭如何?”
黄忠答,“可也。”
刘备即命人从军营里唤来牵招。
牵招乃刘备发小,常年在北地,善骑射。
也不打算欺负黄忠是一老卒,只以马下射箭,谁失准算谁输。
李翊又道,“堂中甚小,请移步校场。”
众人从其言,纷纷去到州府校场。
中途,李翊又拉张仲景同来。
张仲景本想留在府里看书,但拗不过李翊拉拽,只得跟从。
然手中仍舍不得放下书卷,依旧是边走边看。
黄忠、牵招各自入校场取弓。
黄忠目光扫过一眼,优先拿了一柄三石弓。
汉代一石约为二十八公斤,三石弓至少是九十公斤起步了,力量不可不谓惊人。
牵招暗忖,彼一老卒取三石弓来射,我若取之量轻,必遭人耻笑。
遂亦取三石弓来。
“远来是客,容你先射。”
牵招开口说道。
黄忠更不多话,只见他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满弓,叫一声,“着!”
弓如秋月行天,箭去流星落地。
一箭正中靶心。
“彩!”
“好彩!”
在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徐州官员,见黄忠一箭射中,无不发出阵阵叫好。
刘备看得尤是惊叹,所叹者非是黄忠箭术准。
而是感叹他使三石之弓,尚能举重若轻,完全不像是年过五十之人。
牵招亦不服气,即拈弓搭箭,一箭射去,亦中靶心。
“彩!彩!!”
看见是徐州将领射中靶心,主场官员们叫好声更是高涨。
这一局算是怼了个平。
黄忠道,“似这般射法,并无彩处,待我背射来!”
于是弯弓搭箭,背射一箭,亦中了红心。
“好射法!”
众人齐齐叫好。
适才一箭尚可称之为侥幸,此箭再中又当如何?
况背射一箭,难度更高。
刘备亦忍不住发出阵阵慨叹:
“好箭呐,古之养由基、李广射术亦未必过此也。”
于是,转向一旁的李翊说道。
“军师诚不欺我,这位黄将军的确是一匹千里驹!”
李翊笑道:
“此千里驹虽气概参天,然年过五旬,困守湘潭,不逢伯乐也。”
是啊……
刘备闻言,亦觉感慨。
他已认定黄忠是一个大才,却并未得到刘表大用。
或许有人觉得中郎将这个位置已经仅此于将军了,黄忠在刘表那里的待遇并不算低。
确实,李翊也只是军师中郎将。
黄忠这个中郎将严格意义上讲,是不算低。
但对黄忠而言,明显是不够的。
在刘备看来,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带在身边建功立业。
而不是把他远远放在湘潭,浪费他的巅峰。
历史上的刘备,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黄忠是先登陷阵之才,刘备把他带在身边,攻打每座县城都能见着他的身影。
不过黄忠最巅峰的战役,当然是定军山斩夏侯了。
常有人说,斩夏侯渊没什么好吹的。
但先不论夏侯渊能力强不强,且看他当时在曹营是个什么地位。
夏侯渊当时是正宗的西部统帅,西部战区总司令。
当时西区的所有兵马都要听他指挥。
西区的将领,诸如张郃、徐晃、郭淮、杜袭等人,全部都得听夏侯渊的。
并且黄忠此战不止斩了夏侯渊,还有益州刺史赵昂、以及夏侯渊的小儿子夏侯荣。
这场战役的胜利,对刘备是极为重要的。
因为它极大的挫败了曹军的攻势。
如果没有这场大胜,刘备当时是没法称王的。
不是汉中王没法称,是连普通的王都没法称。
这个说法一点儿也不夸张。
因为刘备当时的威望还不够,而这场大胜使得刘营名声大噪。
刘备在蜀地的声望也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明的是,
黄忠的战功背后是刘备的指挥,还有法正、黄权的谋划。
不能把功劳全部推到黄忠一人身上。黄忠是一把尖刀,关键还得看用刀的人。
当然反过来,也不能把功劳全推到刘备、法正身上。
以致忽略了黄忠的勇名和功勋。
一场漂亮仗,肯定是多方各司其职,有效配合的结果。
那边箭术的比试还在继续。
黄忠、牵招已经各射了数支箭了,未分胜负。
然牵招渐渐脸红气喘,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射箭极为吃臂力。
牵招起于北地,更善游牧类的游骑射。
似这般开三石弓比较,着实令他有些吃不消。
刘备见此,赶忙上去说道:
“好好好!两位将军神射,备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来人,赐酒!”
刘备及时叫停,保住了自家将领的颜面。
免得到时候输了,面子上不好看。
牵招接过热酒,一饮而尽。
“黄老将军神射,吾不及也。”
“此次比试,是牵某输了。”
黄忠也坦然受之,道一声:“承让。”
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判了牵招输,但至少是私底下决出来的,没有明面上比出来。
这个结果已足够令人满意。
刘备乃对黄忠说道:
“汉升有此勇力,备佩服不已。”
即命人赐铁胎弓两挽,又赐铠甲一副。
黄忠谢过。
刘备再拱手揖道:
“将军气概参天,勇毅冠三军,何必困守湘潭?”
“今河南河北大战在即,正是丈夫立功名之时,何不留在徐州,与备一同建功立业?”
黄忠可不是田豫、赵云那样有道德枷锁的武将。
他就是一个标准的打工人。
基本是谁控制长沙就跟谁混,爱谁谁,无所谓。
并且到了黄忠这个年纪,上无父母,下只有黄叙一子。
世间更无牵挂。
面对刘备发出的邀请,黄忠并未马上答应,只是推托道:
“忠已年迈,须发斑白,已不堪为用。”
“恐有负将军重托。”
刘备闻言笑道:
“宝刀灿雪正是大展神勇之时,昔古之廉颇八十犹能够上阵杀敌。”
“况老将军年不过五十耶?”
“备实真心实意相请,还请老将军勿辞!”
正说间,黄叙快步走来,推了推黄忠的臂膀,央求道:
“……大人,徐州之地,风土宜人,不妨就留在此处罢!”
黄叙虽然年少,并非是不爱家乡,而是看出刘备很喜欢自己的父亲。
这可比刘表尊重他老爹多了。
更何况李翊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早就听闻徐州人打仗,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叙也愿留在徐州,习武从军,似大人一般,建立不世功业!”
不想黄忠闻言,却陡然色变。
一向对黄叙溺爱有加的他,此刻竟露不豫之色,厉声叱道:
“小子不行耕田劳作,不思读书用世,反耽于枪剑刀斧之下!”
“岂不知兵者凶危,一朝命丧,悔之无及矣!”
黄忠不想让儿子黄叙习武从军,自然还是因为知道兵事的凶险。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他哪里舍得老黄家这根独苗,上阵杀敌去?
黄叙却振振有词地解释道:
“大人在长沙时,专为护卫乡邻。”
“乡里左近多匪盗,叙每每见有乡民死于贼寇之手,便痛心疾首。”
“自那时起,叙便明白。”
“乱世之中,无依无靠,所能恃者,惟己身而已!”
“若能似大人一般,护得乡里周全,百姓康居,虽死无憾!”
好气魄啊……
刘备见到黄叙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志向,愿意为民请命。
这孩子真是一个可造之材。
只恨自己儿子早夭,后夫人一直无出。
不然也该教养似得黄叙这般有出息。
黄忠此刻脸色却已经铁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果他斥责黄叙,那不就显得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格局?
可若对他的志向予以肯定,凭心而论,黄忠是真希望自家孩子后半生平平安安的便好。
主要他是老来得子,妻子死后,又一直没有续弦,等于是独子了。
兼之这孩子自幼身体清弱,黄忠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孩子磕着碰着。
自然是对他心疼爱护的不得了。
所以,黄忠情愿自私一点,格局小一点。
不盼孩子将来出息,但求他身体康健足矣。
只是眼下当着众人的面,黄忠着实被儿子架得有点儿下不来台。
正是犯难之际,李翊走过来替黄忠解围。
“……谬也,谬也,何其谬也!”
恩公?
黄叙见是李翊来了,赶忙上前行礼。
黄忠亦是如蒙大赦,向李翊抛去一个希冀的目光。
“……恩公,有何指教?”
黄叙躬身一拜,恭恭敬敬地问道。
“人世不易,乱世活之更难,性命岂可轻抛?”
这话自是在批评黄叙不爱惜自己。
黄忠在一旁连连冲李翊颔首。
对对对!
他想的说的就是这个,李先生会说就多说点。
李翊的话的确还在继续。
“汝之性命所系,非只一身而已。”
“父母之愿,宗族之嗣,俱系于汝。”
“民所求者,惟活而已。”
“若不得不死,则求后代可活。”
“岂有老壮尚在,而使青少赴死之理?”
面对李翊的批评,黄叙默然接受。
黄忠则是愈发感激,他想的说的正是这个。
黄叙这孩子丝毫不爱惜生命,殊不知这世上还有人盼着他好活。
他的性命,不仅是老父亲担忧,还是宗嗣的传承香火的希望。
“恩公说得对。”
黄忠终于放缓声音开口,“纵然叙儿你不听我言,也该听听恩公的建议。”
黄叙默然不答,只是俯首乖乖接收李翊的明诲。
“若只逞一腔血勇,放言与山匪同命,此匹夫之为耳。”
“若是汝等少年人皆断送性命,左近乡里纵得周全,余者又何以为继?”
“他日再有盗贼侵袭,又该何人赴死?”
这……
黄叙被说的哑口无言。
于是,又拱手说道:
“……恩公之言,振聋发聩,叙谨受教。”
“只是若不抛去这一身血勇,使山匪猖獗,又何得同命?”
李翊乃负手说道:
“人固有一死,岂不闻太史公有言——”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翊窃以为死国事、死天下事,可谓重于泰山者。”
黄叙一震,低头若有所思。
“若死于乡间盗贼械斗,既不能全国家生养之恩,亦不能绝匪患祸乱之源。”
“……此所谓轻于鸿毛也。”
说到这儿,李翊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慨叹。
“不瞒黄公子,汝等来前,我还在与主公讨论此事。”
“若天下得以太平,我等又何须学这劳什子兵书?”
“兵事害人害己,纵午夜梦回,亦与厉兵鬼卒偕行。”
“……唉,百姓所以为贼者,只因活路难求。”
“黄公子你既有志保境安民,就该留全有用之身,以图上进。”
刘备在旁侧听了,亦觉动容。
遂也出言说道:
“先生所言甚是,须要保境安民,匡扶社稷,当先保全有用之身。”
不是刘备吹,他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早年征讨黄巾时,在高唐县被盗贼攻破,差点儿死了。
但刘备何时放弃过?
只有百折不挠,才能够终不为下嘛。
李翊继续开导黄叙说道:
“黄公子有此志向,不妨留在徐州,与士元一同拜孔融为师,在下邳治学。”
“倘使学业有成,他日若得匡扶天下。”
“或跻身台辅之臣,或出任一方牧守。”
“施行仁政,与民生息。”
“届时河清海晏、百姓安乐,不独汝之乡里。”
“天下匪患自绝也!”
“……如此,上可以安黎庶,下可以报父母。”
“岂不胜于与贼偕亡?”
说着,又看向一旁看书入神的张仲景。
指着他说道:
“汝亦多受张神医治理,可问张神医。”
“他平日行医治病,岂不知求死易,求活却难之理?”
“汝纵不念己身,也该念汝父心愿。”
“此后非不得不为之时,莫再轻言赴死,慎思之!”
黄叙沉吟许久,缓缓将手举起,拱手施礼。
启唇更是了然:
“……恩公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昔日项梁授籍武艺时,项籍答,剑一人之敌,不足学。”
“大丈夫要学,就该学万人之敌!”
“适才听恩公开导,方知这天下祸乱之源,并不在山林匪盗之间。”
黄叙目光如炬,回想起自己在长沙时,所看到的种种官员勾结,欺压民众的贪腐现象。
他也算是官二代,更加清楚官场上那些丑恶黑暗的东西。
“而今天下,奸臣弄权,百姓蒙难。”
“如我之乡里者不知凡几!”
“恩公说得对,叙纵然护得乡里一世,却不能护得天下苍生!”
话落,转向李翊身前,正色拜道:
“恩公见识卓远,深有韬略,是不世出的奇才。”
“故晚辈斗胆请教,愿留在恩公身边。”
“早晚聆听教诲,学习兵法。”
“不为逞勇杀伐,谋取高官厚禄,只为救护苍生。”
“使似我般苦痛者,少有!”
叙儿……
听完黄叙这番壮志豪言,黄忠心中都动容了。
他只关注儿子的身体健康,却忽略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或许,他这个父亲当的确实有些自私了……
黄叙依然弓着腰,向李翊稽首。
李翊目视着他,面色如水,沉吟许久,才转向家长,问黄忠道:
“黄老将军,令郎欲此后随我长伴刀兵。”
“所食者,征尘耳。”
“所饮者,血水耳。”
“兵事伤人伤己,一旦投身其间,便再难退还。”
“届时转战千里、枕戈待旦,不知几时可以安宁。”
“不知黄老将军可愿将令郎交予我吗?”
黄忠自己就是一个从战场刀兵中,滚打出来的老将。
岂能不知兵事之害?
他只对自己的儿子自私。
可当听完适才李翊与儿子两人的辩论之后,他才发觉,他那一己之私何其可笑。
此时,一直专注读书的张仲景忽然开口了。
“老友,还在犹豫些什么?”
“山人游历世间,所识者,不过治病用药耳。”
“此或可救十人百人。”
“而令郎所立下之志,若当真能成,或可救天下人。”
“老友真打算因一己之私,而废丈夫公事乎?”
黄忠闻言,摇首慨然一叹:
“……唉,自汝母死后,为父只盼你身体康健,平平安安渡过一生便好。”
“这些年只关注你的身子,竟不知你还怀有大丈夫之志。”
“倘若真使你终老林泉,岂能无憾?”
“……罢罢罢,既如此,你便留在徐州,跟着恩公治学罢。”
黄叙闻言大喜,“谢过父亲!”
转而又快步走至李翊身前,再拜道:
“……恩公,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还叫恩公耶?”
黄叙大笑,再拜:
“叙拜谢先生!”
呵呵……
李翊弯唇一笑,暗想应该是自己谢过你才对。
你小子作为黄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留在了徐州。
黄忠还能跑哪去?
“黄老将军,可要回长沙否?”
李翊故意上前试探问道。
早晚要问,不如直接把话说开了。
刘备当即会意,赶忙跑上来跟李翊打配合。
“黄老将军,令郎既留在徐州治学。”
“不妨便留在我徐州,备新置一营,尚缺人统领。”
“若是黄老将军不弃,便留下来替备统领如何?”
这话既是给黄忠台阶下,又是给他开价,展现老刘的诚意。
咱徐州人不玩儿虚的,上来就直接给你整硬活。
给实权!
给兵马!
看你心不心动!
“……刘将军。”
黄忠大受感动,双目泛红。
其实,纵然刘备留不留他,儿子都留在徐州了,他肯定也要留在徐州。
只是要不要继续当官罢了。
但刘备既然再度抛出橄榄枝,黄忠自无拒绝之理。
“承蒙将军不弃,忠愿效犬马之劳。”
“吾虽年迈,箭矢犹锋!”
……
(本章完)
第174章 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徐州
第174章 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徐州
黄忠正式归附刘营。
赶巧刘备为了备战河北战事,新置一营,即将之交付给黄忠。
令他仍为中郎将,负责训练此营。
黄忠既然善射,则将此营设为神箭营,专门训练弓弩手。
黄忠欣然领过,即于校场上试试小伙子们的身手。
射箭极吃臂力,射术的训练更是需要经年累月方可小成。
黄忠也需先做考核,若不合格的,则不能成为弓手。
“所选多为精壮健儿,老将军尽管试炼便是。”
李翊走至近前,向黄忠介绍。
这些年轻小伙子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很多都是孤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加入神箭营后,这便是他们唯一的家了。
至于成为孤儿的原因,自然还是受乱世的影响,死于战祸。
所以,他们从军入伍之后,不单单只是混口饭吃。
更多也是怀着对乱世的痛恨,誓要终结这混乱的世道。
李翊给他们灌输的思想理念,便是,“匡扶天道,救护苍生。”
只有有信念的军队,打仗才能爆发出卓越的战斗力。
黄忠闻言一点头,对众人喊道:
“射术要领,若无人引领,颇易误入歧途。”
“若要射箭,就需要寻一目标,名曰‘审的’。”
“若不懂如何‘审的’,便如盲人射箭,失之准心。”
这些新入营的小伙子,大多都是十三四岁,大一点的也就十五六岁。
按李翊的想法,让他们好生训练个几年,未来便能投入到河北战场中去。
现在都是一根根好苗子,自是不需要他们上阵杀敌的。
平日在军营校场里训练,也见了不少老兵射箭。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所以当众人见黄忠如此郑重其事的讲解射箭之法时,众人无不觉得诧怪。
射箭有那么难吗?
拈弓搭箭,然后射出去。
至于准不准,还不就是多练练的事儿?
何至于讲这般多的大道理?
故而有人不禁发问:
“将军,这箭矢之的,用双目看去便是了。”
“难道还有甚说法?”
黄忠见此,弯唇笑了笑。
老师最喜欢的,就是主动提问的学生了。
因为有了问题做引导,老师便能顺势讲解下去。
“用双目去看,当然无错。”
“然说来简单,其中却大有学问。”
“汝既发问,那我且问汝。”
“发矢之时,汝这双目该看向何处?”
呃……
那人有些傻眼,被闻得莫名其妙,怔怔答:
“自是看向欲射之处。”
哈哈……
黄忠发笑摇头,“非也,非也。”
“若如汝之所言,怕是连箭在何处都不知晓。”
“这箭一旦离弦,更不知射往何方了。”
说着,稍稍一顿,将铁胎弓举起,对众人说道:
“临发矢时,有人惯于目视箭簇。”
“亦有人惯于目视弓左,皆谬也!”
“若只看箭簇,只怕箭簇虽正,而箭杆不正,所射之箭必然偏斜。”
“若目视弓左,虽能看清目的,箭矢却被弓身遮挡。”
“此将难以辨视箭簇,不知箭簇位置指向,便不过是乱射一气罢了。”
众人皆聚精会神的听着,包括李翊在内。
李翊虽不用上阵杀敌,但平日锻炼身体,也喜欢射箭玩玩儿。
这已经是古代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了。
只有亲身射过箭的人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累。
此外弓箭手之所以难训练,是因为他不止要练箭术,还得练近战肉搏的能力。
古人云,“临阵不过三矢。”
意思是真当两军对垒打起来了,人家的骑兵冲过来。
给弓箭手留足的时间,就只够他射三箭的。
至于躲在人群后面抛射,这也是不切实际的。
因为古代造箭成本很高,你真要射箭,就必须得给我射准。
哪能当加特林一样胡乱射击?
所以,为什么说陈王刘宠那三千蹶张士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呢。
因为那都是正宗的弓弩手,训练成本极高。
黄忠继续侃侃而谈,将自己多年的心得教予年轻后辈。
“故射箭,目之所视,不可单看一处。”
“应起自箭杆,连至箭簇,再延之直达于箭矢之的。”
“如此一来,欲射之的,大小远近皆了然于心。”
“此为‘审的’之正法也。”
说着,
黄忠挽起袖袍,拈弓搭箭,一箭正中红心。
然后又对众人补充说道:
“五十步外之射,可用此法。”
“而五十步以内者,射法则与骑射相类,便另作别论。”
“不论步射骑射,箭矢之的,即射者之意也。”
“意在心而发于目,不可不知也。”
“尔等须谨记。”
众人纷纷颔首,默记于心。
黄忠见众人似懂非懂,只指了指箭靶,大声笑道:
“射术非一日之功,汝等且照我之法试之。”
“假以时日训练,未尝不能为养由基、李广也!”
众人谢过,各自取弓取箭,训练去了。
黄忠在一旁认真督促,不许众人偷懒懈怠。
李翊则在一旁静静观看,见众人这般有精气神儿,他也颇感欣慰。
正练时,忽听得一声惨叫。
立马引来众人目光。
只见一士兵,扶着伤臂,血流如注,痛不可当。
“……这是怎么回事!”
李翊走过来,表情严肃。
众人诚惶诚恐地向李翊解释道:
“禀、禀郯侯,适才我等对练时,不慎将之砍伤。”
“刀刃着得深,血止不住了!”
李翊一颔首,舒口气道:
“习武本多凶险,难免擦着碰着。”
“去给他取药来。”
此时,不发一言的张仲景走了过来,这本是他之所长。
只看一眼,便道:
“还好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脏腑。”
话落,又从怀间取出一味药来。
“山人这里倒有一味金疮药,不妨给他试试。”
“待药敷好,三月内莫剧烈活动,筋骨愈合,便可无恙。”
李翊顺手接过,道,“多谢,正好军中药不多了。”
张仲景自家研制的金疮药,肯定是比徐州用的药要更好些。
李翊亲手为这名伤兵包扎,那伤兵自惭道:
“……使、使不得郯侯,折煞我也。”
李翊也不多言,只是认认真真地替他包扎好伤口。
张仲景在旁侧默默看着。
暗想李翊贵为县侯,徐州二把手,却愿意放下身段,亲自为底层士兵包扎伤口。
倒是一个心怀仁义的善人。
遂忍不住赞叹道:
“……郯侯真善也!”
李翊笑着说道:
“张神医说的哪里话来?神医救伤治病,活人性命,才是真正的大德之举。”
“神医之德行传播乡里,民众素来敬爱有加,李某虽身在徐州,亦间或耳闻。”
严格意义上讲,张仲景的历史地位是要比华佗更高的。
因为他是真正有医书传世,即《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
而华佗的《青囊书》却失传了。
但华佗却被载入了史册,而张仲景却没有。
这并不是因为华佗一定比张仲景更优秀,而是因为张仲景的身份定位太过模糊。
张仲景是跟曹操、袁绍一代的同龄人,并且当过长沙太守。
而问题出就出在这儿。
史书给人列传,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必须要有一个清晰的定位。
而若是把张仲景放在太守类别里,他实在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政绩。
可要是把张仲景放在江湖人士里的方技传里,张仲景也不够格。
因为方技传里的名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都和当时时代里的重要人物产生过交集。
即这些江湖术士,要想青史留名,还是得依靠书写史书的“胜利者”。
比如位列方技传之首的华佗,跟曹老板直接接触,自然能够青史留名。
剩下四人,
乐师杜夔,给曹操奏过曲儿。
相士朱建平,给曹丕看过相。
解梦师周宣,给曹丕解过梦。
方士管辂,是司马昭的至交。
所以不难发现,这些能留名的江湖人士,都与各自年代里最顶级的人物有过交集。
反观张仲景呢,
比起其他人多和王侯公卿打交道。
张仲景却是扎根于基层,踏踏实实地为了一方百姓,利用自己的医术,救死扶伤。
“……咳咳,天有好生之德。”
张仲景一捋胡须,“今世人饱受灾祸,已是活之不易。”
“地动雷震、旱蝗雨涝,皆乃天定也。”
“惟身体康健可由人自图,岂能不惜?”
许是被李翊打开了话匣子,张仲景一发将心中感想倾诉了。
“山人平日走遍四方,为人行医看病。”
“轻者,或胸咳腹痛,不乏折磨。”
“重者,则病入膏肓,身如朽木,只待一死。”
“至于那些跌打损伤的,轻者筋骨肿痛,伤口流血。”
“重者恶疮发脓,肢断躯残……”
“许是郯侯见我寻医问诊,见得多了。”
“然殊不知我每见有病者求医,心中亦是痛苦难当。”
“蝼蚁尚且贪生,人又情何以堪?”
李翊听罢,亦觉感慨。
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并不重视医学。
光看史书上的列传就知道了,
华佗这样的医者,被和乐理、相术一起划分到了“方技传”里面去。
方技在古代被视为贱业。
张仲景好好的公家子弟,却毅然决然选择投身到医学中去,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张神医所言甚是。”
李翊连忙在一旁附和,“我虽鲜少行医,然从军旅。”
“目之所见,皆恋生惧死之容。”
“耳之所闻,俱哀痛流涕之声。”
“我之所见所闻者,俱是挣扎苦痛、伤病死亡……”
张仲景听罢,摇头叹息。
人生在世,常有诸多灾祸,活命已是十分不易。
若再同类相残,却不知还要死伤多少人。
“……是故我欲请张神医留在徐州。”
见张仲景入神,李翊终于道出了真实想法。
“……嗯,嗯?”
张仲景一挑眉,“郯侯方才说什么,要山人留在徐州?”
“……是也。”
“张神医曾说我们这些上位者该去救社稷江上,神医则要去救生民百姓。”
“然此二者并不冲突。”
“不论治世乱世,世人总受病痛折磨。”
“留在我徐州治病看人,不也是治人吗?”
张仲景摇了摇头,“山人不是那个意思?”
“哦?难道我徐州人不是人?”
李翊笑着追问道。
唉……
张仲景叹口气。
他的意思是,自己的医术不是王侯公卿的私人财产。
他希望即便是最底层的百姓,也能够看病问诊,而非贵人专利。
李翊也不开玩笑了,实话实说道:
“好了,不瞒张神医。”
“我已劝说刘将军,在徐州大设医署,发展医学。”
“正是尚缺一位总管各地医者的医官。”
“张神医曾任长沙太守,有治官经验,医术更是神乎其神,可以服众。”
“放眼徐州,再无比张神医更适合的人了。”
“若张神医首肯,那么徐州五郡、淮南两郡,兖、豫三郡的所有医署统筹,尽归张神医一人管辖。”
“张神医看是如何?”
李翊正式向张仲景抛出橄榄枝。
张仲景虽然厌恶做官,但若是发展医学的话,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尤其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并不重视医学的前提下,竟能见到一位愿意大力发展医学的上位者。
光是出于这一点,张仲景都必须要予以支持。
但李翊开出的条件还不止这些。
他不仅许给张仲景高官厚禄,还不用让他朝九晚五。
“张神医就在下邳总管各地医署,为医者言传身教。”
“我也会聚集徐州各地精妙医者,齐来下邳,与张神医一同研究伤寒症。”
“我们可合力将《伤寒杂病论》这部著作完成。”
“诚如是,亦是福泽万民之事。”
“此岂非一件美事耶?”
讲到这儿,张仲景终于心动了,向李翊拜道:
“承蒙郯侯看得起山人,山人愿为徐州效犬马之劳!”
……呵呵,好好好!
李翊大喜,终于把这位汉末神医给搞到手了。
要知道,在东汉末年,战乱频仍。
疫病流行,死亡枕藉。
不知有多少人死于瘟疫。
而张仲景恰好是众多神医中的,防疫高手。
光这一点,就比华佗更加重要。
华佗是外科手术的高手,但他治病一次性只能医治一人。
遇上大规模的伤病,他就忙不过来了。
但张仲景的防疫之术,却能够有效的遏制瘟疫扩散。
这对于一个军阀而言,简直是一笔巨财。
若是赤壁之战的曹操有张仲景在,铜雀台可锁二乔否?
总之,徐州除得了猛将黄忠之外。
更有神医张仲景的加入。
待李翊将张仲景引荐给刘备,说明此事后,刘备当即同意发展徐州的医学业。
将整个徐州,连带着淮南、兖、豫等地的医署尽数交予张仲景管辖。
张仲景请求刘备为病人无偿治病。
然此举终究过于理想化。
毕竟用药成本在这里,尤其将来遇上河北这样的大规模战事,不知得用着多少药。
别说无偿治病,便是有偿,也得严格控制药量。
为此,李翊于中周旋。
决定就于治所下邳一郡,可以为百姓无偿治病。
但这个无偿,只针对户籍在下邳的人。
外地来的依旧得付钱,毕竟成本在这里。
此前,
发展徐州经济的时候,李翊就在下邳投入了最多的资源,完善各项基础设施。
使得下邳的农业、手工业,丝织业飞速发展,经济腾飞。
下邳已是天下有名的富庶之地了。
现在更是直接保障了下邳人民的医疗卫生。
由此,
下邳医有仲景之术,学有名士孔融置办的名牌大学。
政治环境稳定,军事力量强大。
吏治清廉,风景宜人。
人均收入,更是名列中原各郡前茅。
为此,坊间便有传言:——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下邳。
下邳的户口,也变得抢手起来。
一开始,不少民众托关系,献人情,希望把户籍迁到下邳来。
但后来,李翊发觉下邳的人口增长过快,导致管理混乱。
并且激发了一系列社会问题。
同时他地来的百姓,导致了原有属地劳动力减少。
为此,李翊及时叫停,严格控制外来户数量。
这事儿,才算完。
但不管怎么说,
在备战河北战事的期间,徐州尤其是治所下邳,蓬勃发展。
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不表。
……
……
江夏,沙羡,西山。
一匹纯白的骏马跃出草丛,四蹄敲打在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上,发出犹如战鼓进击般的急促鼓点。
孙策单手持缰,另外一只手则重重地拍了一下马臀。
速度加快了几分。
他只单人单骑,在山中狩猎。
此时的他,正可谓意气风发。
先是成功脱离袁术掌控,在吴地扎根,然后南灭会稽王朗,袭取豫章柴桑。
期间还得到了朝廷的敕封,封爵吴侯。
还得到了朝廷的默许,命他引兵西攻荆州刘表。
前不久,孙策举两万大军进兵江夏,大破黄祖。
斩敌万余众,俘其妻子儿女,战船千余,金银财货无数。
可以说,即便退出江夏,就此返回江东去。
孙策此次出师,都并无损失,反倒赚了。
但持得胜之师,哪有中道而还之理?
现在更应该采取周瑜的战略,趁着势头正好,一举拿下荆州,然后进取巴蜀。
则大事可成,大业可兴也。
现在孙策屯兵于沙羡,稍作休整,等着周瑜从后方运粮过来。
便继续向襄阳进兵。
中间等的时间无聊,孙策每日便出来狩猎游玩。
此时已是开春,南方热得早,处处皆有孟夏气象。
适才见着一肥鹿于涧中跃过,孙策兴奋得催马去赶。
从肩上取下铁胎弓,利索地搭上一支青绿色的竹箭。
可未等孙策发箭,忽听得丛林处一阵响动。
孙策虎目一凛,即握住弓身,左臂轻转。
将箭头反过来,对准丛林处。
少时,林中窜出来三个人,
俱是徒履跣步而来,身无甲胄,各持一副木弓、长枪。
孙策即勒住战马,厉声问:
“汝等何人!?”
满弓的姿势依旧保持着,紧紧地瞄着三人。
三人见了孙策,亦觉惊慌。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壮着胆子走来。
向孙策半跪抱拳说道:
“启禀主公,我等是韩当韩校尉的部属,奉命来此射鹿,以充军粮。”
“……原来如此。”
孙策拖长了声调,将手中弓箭轻轻放下。
转而笑着问道:
“既如此,尔等今日可有收获?”
那三人羞惭地说道:
“今日时运甚是不济,只猎得一只山鸡,一只野兔。”
“至今尚未猎着什么大物。”
说着,将山鸡、野兔拿来给孙策看。
孙策一颔首,弯唇笑道:
“莫要急,打猎这事儿心急不得。”
“我今日出门,也还未有收获。”
“适才见着一只肥鹿,从林中穿过,汝等可与我……”
话还未说完,那名半跪的汉子猛然起身,一枪刺向孙策面门。
孙策大惊,即侧身躲过。
伸手想去拔剑,不想马儿受了惊吓,身子一跃。
竟把剑刃坠在地上,只留下了剑鞘。
身后两人见开打了,也是急忙绰起木弓,朝孙策射去。
孙策慌忙伏在马背上,又惊又怒:
“汝等是何人?敢来害我耶!”
当先那名汉子大声吼叫道:
“狗贼!可还记得被汝绞死的许贡否?”
“吾等乃是许贡门客,特来为其报仇!”
正说时,身后汉子的箭矢已照面射来。
正中马头,马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便一头栽地。
孙策身形矫健,慌忙避过马儿沉重的身躯。
一个鹞子翻身,窜进了林子中去。
只进去的一瞬,便听得林子外响起了羽箭的噼啪声。
一箭正中孙策面门。
从他腮帮射过,撞飞几枚臼齿,然后刺入口腔,扎入另一侧。
立时血飞溅,面似桃红。
孙策顾不得疼痛,只一手抚脸,一手持剑鞘遮挡。
“杀贼!!”
三名门客,见孙策负了伤,更加振奋。
挺枪往林中杀去。
孙策别无器械,用剑鞘挥打拒敌,且战且走。
被三名门客刺中数枪。
“狗贼,受死!”
一名门客挺枪杀到,照着孙策眉心便要刺去。
地面突然微微发颤,远远传来无数急促的马蹄声。
似有大队人马不断迫近。
“孙将军!主公!”
呼声此起彼伏,不断靠近。
孙策凌空一脚将眼前之人踹倒在地。
身子一踉跄,循着声音往前赶去。
三人在身后追。
迎面正撞见程普,引数十人马赶至。
“啊!!主公,这!!”
程普见着孙策浑身是血,满脸的难以置信。
孙策却不顾的许多,大声呼道:
“杀贼!”
“喏!!!”
程普目眦欲裂,拔剑在手,引众上前,将三名门客团团围住。
各自拔刀拔剑齐上,将三人砍作肉泥。
直至面目全非,才觉泄愤。
才回头来救孙策,却发现他血流满面,被伤至重。
早已经不省人事了。
“主公啊!!!”
程普大叫,眼中几乎要滴出泪来。
心中悔恨不及。
早知道就该坚持己见,执意护随,也不至于使孙策单身在外,遭小人伏击。
乃至重伤至此!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程普取刀割下战袍,将孙策身上的伤处裹好。
在众人拥护下,小心翼翼地送回沙羡。
由于孙策负伤,原本打算继续进军的吴兵立时失了主心骨。
只得就此停歇。
程普先找人与孙策医治伤势,又寻着其他将领问道:
“主公负重伤,不能统军。”
“前日备战许久,可要就此回吴地?”
话音方落,众人皆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面露不甘,毕竟现在势头正好,刚刚击败了黄祖,侵吞江夏半壁。
却因为这样一件突发事件,而不得不宣告中止。
时周瑜押粮回来,闻说孙策重伤,急急忙赶来查看。
见孙策不省人事,乃责备众将道:
“吾此前命汝等好生照看好主公,汝等缘何不听我言?”
程普面露羞惭之色,揽责道:
“此普之过也,主公之前执意要孤身猎鹿。”
“我拗不过他,便……唉……”
“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周瑜冷哼一声,又问,“可有差医者看过?”
程普颔首,忙道:
“适才医者来过,为主公敷了些伤药。”
“只是沙羡小地,寻不着好的医者,不妨回吴地另寻神医。”
周瑜大声道:
“伯符现在重伤不醒,哪能折腾周转?”
顾雍有些担忧地说道:
“刘表知失了江夏,必举兵来攻。”
“现在主公重伤不醒,不能够理事,贼兵若来,如何拒之?”
周瑜眉头一皱,沉吟半晌,缓声道:
“现在只有先等伯符醒转,方能够决定之后何为。”
微微一顿,忽的想起些什么。
周瑜又对众人说道:
“现如今我等身在江夏,闻说长沙太守张仲景,医术高明,何不请他过来施救?”
长沙就在江夏南边,两地紧挨着,相去不远。
程普担忧地说道:
“今我等与荆州开战,张仲景乃长沙太守,刘表麾下之人。”
“焉肯施救?”
周瑜说道:
“我闻张仲景早有弃官归隐之心,料医者仁心,今见患者,未尝不肯施救。”
“况如今无计可施,纵不应允,也该一试。”
众人乃从其言,遣使去往长沙寻找张仲景。
一面仍命医者治疗孙策。
医者对众人说道:
“孙将军伤势极重,须静养百日,方可无虞。”
“若怒气冲激,其疮难治也。”
众人谢过,赐酒肉谢之。
约过两日,孙策醒转。
问众人诸事,众人一一答之。
孙策闻言,乃要起身,强撑着身体爬起。
周瑜急忙劝道:“伯符忘医者百日调养之言耶!?”
孙策咬紧牙关,恨恨道:“某如何等得百日?”
“若刘表闻我伤重,必来取江夏,攻之甚急。”
“我必须前去统军,以慰军心。”
顾雍亦在旁侧劝说道:
“孤城难守,将军又受了伤。”
“此前败黄祖时,已大有收获,不若就此归吴地,别图良策。”
孙策为人最是性急,怒道:
“江夏之地,乃我等浴血拼杀所得。”
“岂可拱手退还?”
“我还要与刘景升争夺荆州,哪能就此回去?”
周瑜再劝:
“荆州随时可取,若伯符身子挨不住,江东大事何人来治?”
闻言,孙策这才稍有冷静,但依旧不肯退兵。
周瑜为了开导他,便安慰说道:
“我已命人去长沙请了张仲景张神医过来,听闻此人医术高明,能救人之急。”
“若他到来,兴许伯符的伤病能好得更快些。”
“现在便安养身子就好。”
孙策恨不得即日便愈,闻说有神医在,心情乃宽释不少。
接下两日,便安心在沙羡养病。
很快,派往长沙的使者赶回,言说张仲景已不在了长沙。
这……
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皆感到有些失落。
“那张神医现在何处?”周瑜问。
“听说已去了徐州。”
“……去刘备那儿了?”
众人立时犯了难,现在孙吴与刘备的关系很微妙。
也不知他肯不肯借人。
“总得试试!”
周瑜即遣人再去往徐州,求救张仲景一用。
从江夏到徐州,往返又耽误不少时日。
而期间,刘表已经组建好了大军,赶来收复江夏。
刘表虽然好谋无断,但唯独在荆州大事上,视作逆鳞,不许任何人染指。
好在荆州大军赶到江夏的临门一脚时,去往徐州的使者终于赶回。
“如何,借到张神医否?”
众人焦急地问道。
“……没有。”
使者羞惭的答道,“徐州人说他们要在各地设置医署,需要张神医统筹,抽不开身来。”
怎会如此……
听完使者的回复,众人脸上的失落之色溢于言表。
孙策强支伤体,怒叱道:
“求人不如求己!”
“纵无张仲景,吾体便不能康健耶?”
说完,便要起身走出房间去。
众人忙问孙策要去哪。
孙策大声道:
“刘表已打至门前,诸公不报我,便以为我不知耶?”
众人面面相觑,由于担心孙策被荆州战事分神,便在周瑜的做主下,压而不报。
不想对战事敏锐的孙策,还是察觉到了。
“……伯符,还是回吴地吧。”
终于,周瑜也无可奈何,劝孙策退兵。
孙策坚持不退,忽又瞥见那名去往徐州的使者欲言又止。
便出声问道:
“汝还有何说?一一说来。”
“……呃。”使者把头一低,有些迟疑。
“徐州是李翊主持南方之事,我此次去往徐州,未能见着刘备,只见着了李翊。”
言外之意,不借张仲景给孙吴,是李翊的意思。
孙策只与李翊有过一面之缘,但却对他印象颇深。
“他还说了什么?”
孙策凝眸,大声问。
那使者声音放缓,更加低沉。
“李翊说,说……”
“他说什么!”
孙策大声吼道。
“他说主公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
“此前我误以为付孙策以大事,可取荆州。”
“今日观之,所托非人也。”
使者喏喏地把李翊原话给复述了一遍。
孙策闻言,勃然大怒:
“山野村夫,何敢小觑于我!”
“汝李翊道我取不了荆州耶?”
话落,即拔出佩剑,对众人厉声喝道:
“传我令,各部将校速去点齐各营兵马。”
“与我一同出征刘表!!”
伯符……
主公……
众人皆颇感无奈,想要劝住孙策。
然孙策战意已决,执意要继续作战。
命令甫一下达,未走两步,忽觉两眼一黑。
身上疼痛难当,仿佛各处疮口崩开一般。
遂大呼一声:“痛煞我也!”
乃吐血倒地,昏死了过去。
……
(本章完)
第175章 李翊是大善人呐,怎么会摆鸿门宴呢?
第175章 李翊是大善人呐,怎么会摆鸿门宴呢?
徐州,下邳。
今日,李翊接见了两名南方来的客人。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被太史慈、徐盛、袁胤联手击败的山越部族首领。
祖郎、费栈。
这二人在丹阳还是颇有影响力的,考虑到山越民与汉民混居。
所以李翊并没有太过为难二人,反而亲自接见,以恩威并施的方法,希望能够收拢丹阳的民心。
李翊命人置下酒席,款待二人。
祖郎、费栈皆知李翊在刘营的地位,能得他如此礼遇,自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山越乃秦朝越人后裔,百年来与汉民混居,互不侵扰。”
“只是多有山越人不纳赋税,不服徭役,反而躲起来。”
“啸聚山林,保山为寇,与官府作对。”
“此实在给我们的工作,添了不少难度。”
李翊郑重其事地对二人说道。
祖郎、费栈面上皆露羞惭之色。
虽然李翊这话并未直接点名,但他说的那个躲在山中不缴税的山越民,不正是他二人吗?
“今陵阳一带的山越人,虽已降了官府。”
“然丹阳山地众多,仍有不少山越贼,冥顽不灵,依旧与我们作对。”
李翊并不想在丹阳投入太多的资源进去。
因为江南一带本身开发的就晚,与其现在投入资源到江南,不如留着用来开发徐州本土。
但丹阳的山越问题又不能不解决。
思来想去,还是用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策略最好。
以夷制夷,成本所费最低。
“今日请两位宗帅来徐州,正是为了商议解决丹阳山越问题。”
李翊站起身来,阔步走至二人身前。
“不瞒二位,刘将军付我以南方大事。”
“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为高尚气力,是出精兵之所也。”
“将来若与河北开战,丹阳民必能为我徐州助力。”
“翊是真心实意想和山越人和睦相处,但总有极个别人不肯配合李某的工作。”
“……呵呵。”
说到这儿,李翊唇角微微翘起,兀自笑了。
“李某也并非是什么恶人,早已经给丹阳下过命令。”
“凡是肯下山的山越人,一律编户齐民。”
“朝廷也会分给他们田地耕种。”
“并租借以耕牛、粮种,乃至种田工具。”
“我知山越民鲜有种田之人,故还愿意派出专人指导。”
“难道这还不能彰显李某的诚意么?”
山越人说白了就是一群街溜子。
要想根除山越问题,最根本的方法,还是得汉化,除去他们身上的恶习。
只有完全接受汉文化,接纳了汉人的生活习惯,才能解决掉存在百年的山越问题。
这帮山越民与汉民混居长达四百年,其实已经汉化的差不多了。
几乎人人都能抄一口流利的汉话。
就是在生活习惯方面,仍存在一些差异。
并且山越人的耕作技术,也远远落后于汉民。
这是绝对不行的。
华夏大地自古就是农耕文明,只有推动农业的发展,才能助长国家的综合实力。
山越拥有大量的青壮,都是充足的劳动力。
却一个个都是隐户,不配合政府工作,这一点着实令人头疼。
“两位在丹阳皆是豪强大户,于地方颇有民望。”
“是故私以为,将此事付与两位,应能为我办好。”
李翊正式向祖郎、费栈提出自己的要求。
依然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不是与你们二位商议,是要你们二位必须去做。
之所以仰赖祖郎、费栈二人。
还是因地制宜。
丹阳太过落后,兼之官府长年累月的缺失。
使得当地不论是汉人还是山越人,都不认官府,只认自家的豪强头领。
那这就好办了。
我把你们的豪强头领,变成官府人员,不就等于是承认我这个官府了吗?
祖郎与费栈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能为郯侯效力,是我等之幸事也。”
“只是山越问题由来已久,今丹阳一地宗帅,便多达百人。”
“要想将之一一招安,只恐不易。”
李翊点了点头,眉目如常,澹澹道:
“正是因为不易,才召汝二人来。”
“若是容易,汝二人何以至此见我耶?”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不是看在你们两个还有点用的情况下,你二人的头颅早就在郎陵山时就被砍下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不能应答。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我知此事,会触犯当地豪强的利益,中有不少宗帅不愿妥协。”
“但我愿意补偿他们,只要是肯归顺官府,使麾下山越编户齐民的,一律免服徭役两年,免税一年。”
“至于借出去的种子、田地、耕牛,也不必偿还利金。”
“这个条件,你们看是如何?”
祖郎、费栈略作沉吟,他们知道这已经是李翊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有了这个优渥条件,的确会使他们的工作顺利不少。
但前路漫漫,依旧千难万险。
“……对了。”
李翊似想起些什么,冲身旁的仆人招了招手。
那仆人转身取出一物,交给李翊。
“此为曲辕犁,大有利于南方水田耕种。”
“我徐州已用了好几年了,收成好得很。”
“汝二人既是要教化山越民众耕田种地,此物或许有用。”
话落,已经曲辕犁送至祖郎、费栈身前。
这……
二人对视一眼,用手轻轻抚摸着曲辕犁。
在感慨此物精妙的同时,又不禁佩服李翊做事的气魄,果真果敢睿智。
“汝二人回去后,告诉那些宗帅。”
“只要他们肯配合政府编户齐民,包括曲辕犁在内的所有用具,俱是无偿借用。”
“待明年收成之后,官府只取部分粮秣,余下各部宗帅可自己留下。”
祖郎、费栈二人拱了拱手,乃齐声应道:
“谨遵郯侯之命!”
话音方落,又一名仆人快步赶到。
只不过这名仆人还领着一位将军,正是前河内太守张杨也。
张杨冲李翊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郯侯,人来了。”
嗯……
李翊一颔首,示意众人赶快去迎接客人。
祖郎与费栈又是一愣,暗道今天这场酒席,难道不是专门为他二人摆的吗?
“敢问郯侯还请了谁?”
祖郎忍不住反问。
“……呵呵,两位不必惊怕。”
李翊冲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我今日是摆一桌酒席,请两桌客人来吃。”
“那这另一桌客人是……?”
“黑山军首领眭固。”
嘶……
听到眭固之名,二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都是道上混的,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算是各自在地方闯出了些名堂。
不过他们这些山越贼,还是比不得黑山贼的。
没错,别说南方生产力赶不上北方,就连南方的山贼都远远比不上北方的山贼。
这帮黑山贼是黄巾一脉的,并且是诸脉当中最为纯正的一支。
祖郎这帮山越贼最多就是在山地里打一打游击。
而这些黑山贼,是真正敢正面挑战军阀的存在。
并且是主动进攻,攻城略地。
早在初平二年时,黑山贼就号称是聚众十万余人,攻打冀州的魏郡、兖州的东郡。
虽然他们最终被曹操击败,但依然盘踞在冀州以西的太行山脉里。
可谓是袁绍的心腹大患之一。
之前吕布投靠袁绍时,袁绍就曾用吕布为将,征讨黑山贼。
不过黑山贼势力庞大,盘踞已久,并非一朝一夕可灭。
按理说,作为埋插在冀州的一根尖刺。
黑山军应该是一个不论如何都值得河南拉拢的势力。
但黑山军到底是贼寇,政治立场太过摇摆不定。
与他们的前身黄巾军不同,黄巾军是一定要搞死东汉。
但黑山军就没有“黄天当立”的气魄了,他们只想自己过得好。
这也使得他们成了典型的骑墙派。
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墙派。
基本上凡是他们接触过的诸侯,都眉来眼去,包括汉室朝廷。
关键他们贼性不改,归顺了你,照样劫掠你的领地。
由于太膈应人,
即便袁曹大战马上开始,两家都能够一致决定将它先剿灭了再开打。
当然了,
由于黑山军势力太过庞大,盘根错节。
所以有的黑山军首领是被袁绍、曹操各自镇压。
有的则是带兵归顺了二人,还有的则是兵败不知去向。
总之,他是在经过袁曹长年累月的打击下,才逐渐消亡的。
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同时,黑山军号称百万余众,这个数目其实并没有夸大。
因为黑山军他继承了黄巾军的人口。
黄巾起义被平定之后,依然有许多人愿意当山贼。
所以就拖家带口跑到黑山来,大伙儿聚在一起搞事。
这主要还是汉灵帝的锅。
他想着自己平定了黄巾之乱,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于是又加税,又修皇宫。
结果各级官员认为这是奉旨敛财的好机会。
便层层盘剥,苛政猛于虎。
黄巾余党实在是没有退路,朝廷不给他们活路啊,所以只能加入黑山军。
虽然黑山军的渠帅们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民生治国。
但待在这里,百姓们至少能够活下去。
这才越聚越多,乃至百万之众。
别的不说,就汉末这个人口稀少的时代里。
光这些黑山渠帅手下的人,都是一笔巨财。
所以,李翊才大费周章,不惜从陈地请来张杨。
再请他出面,牵线搭桥,帮他引荐黑山军的各部渠帅。
由于渠帅太多,张杨也只请了几个人来。
但都是黑山有头有脸的人物。
很快,仆役将黑山来客请入大堂。
李翊亲自出面接见。
“……徐州李翊,未能迎接远客,失礼失礼。”
众黑山渠帅,亦是一一向李翊还礼。
张杨是牵线搭桥之人,遂主动为两边介绍。
来的人分别有,黑山渠帅眭固、白绕、李大目、张白骑等。
由于这些渠帅大多出自社会底层,所以他们的名号往往来源于其个人行为或外貌特征。
比如这李大目就是因为眼睛大,故号大目。
张白骑因为身骑白马,故号白骑。
总之主打一个朴实无华。
李翊一一与众人见过了礼。
又在人群中,发现一人,身形健硕,双目有神。
但张杨却并未为其做介绍,乃出声问道:
“张司马,汝背后所站者何人?”
张杨回头去看,他也不识得此人。
适才出城接见时,只道他是众渠帅身边的小跟班。
不想竟会引来李翊的注意。
未等张杨开口发问,那被提及的男子主动出列,向李翊抱腕一礼:
“黑山张燕,见过李郯侯!”
张燕!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惊。
饶是祖郎、费栈两个南方的山越宗帅,也不由身形一震。
这许多渠帅里,他们俱是不识。
可张燕的名号,他们却是听说过的。黑山贼众百万人,渠帅百余众。
各自麾下多的有两三万人,少的也有六七千人。
但这么多黑山军,总得有个大统领。
而这个统领不是别人,正是张燕!
张燕,原名褚燕,又叫褚飞燕。
因其敏捷如燕,江湖人送绰号飞燕。
张燕这个人,很有能力,可以说是比其他黑山渠帅高出好几个段位的那种。
他甚至还很幸运。
一个有能力,还有幸运加持的人,在乱世中就注定他会不凡。
单说他的起家,打小就是个不良少年。
趁着黄巾起义的副本开始,跟着其他不良少年在山水之间劫掠,很快就拉起了一支一万人的队伍。
直接把常山王刘暠给吓得弃国而逃。
但张燕的传奇人生才刚刚开始。
常山当时还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强盗,江湖人称张牛角。
结果当时还叫褚燕的张燕,非常识时务的直接归顺了张牛角。
二贼合二为一。
谁能想到,这两人拿的居然是宋江、晁盖的剧本。
两人合并才一年,张牛角就在攻打县城时,被一箭射死。
临死之前,把自己的部队托付给了张燕。
张燕也正式把“褚”姓给改为了“张”姓。
为得就是更好掌控张牛角的军队。
对外宣扬我们山寨永远姓“张”。
因为他跟张牛角并没有血缘关系,交情再深,那也不到一年。
而改姓呢,就显得自己和张牛角是一家人。
让跟随张牛角的那些小头目们,更容易接受他。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张燕他除了本身幸运之外,也是有能力有手段的。
当幸运女神眷顾你时,你也得把握住机会。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那也怨不得别人。
而张燕又是怎么成为百万黑山军的老大呢?
这就不得不提跟张燕一起来徐州的眭固、白绕、等人了。
当时,他们也是黑山极为强大的头目。
纠集了十多万人去攻打魏郡、东郡。
最后的结果我们都知道,被曹操给打败了。
而这期间,张燕全程在常山看戏,完全不下场。
在得罪完曹操后,于毒等人知道这货不好惹。
那就去惹一个好惹的吧!
所以他们接下来选择了——袁绍。
于毒又联合了十余部山贼,一起讨伐袁绍。
而袁绍更是重量级啊。
心想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于是袁绍亲自带兵,直接打到了于毒的老巢,跟于毒军激战五日。
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鬼哭神愁。
终于斩杀了于毒、还有朝廷任命的冀州牧壶寿。
袁绍难得发动一次袁神启动,对这帮山贼是赶尽杀绝啊。
围攻黑山,斩左髭丈八等人。
又连续击败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于羝根等人。
杀入壁垒,屠杀贼众。
斩首数万余级,贼众四散奔逃。
鲜血和哀嚎响彻着整个山谷。
黑山也被袁绍几乎杀成了空山。
袁绍再一次证明了自己袁神的含金量。
而幸运女神也再一次眷顾了张燕。
作为全程看戏的他,本部并没有受到损害。
所以被杀剩下的黑山残部,全部跑到了张燕那里去。
等于说,袁绍的连战连捷,反倒使张燕兵不血刃地整合了黑山军。
本来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的黑山军,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大王。
那就是张燕。
所以当徐州众人听到,堂堂百万黑山军首领的张燕,亲自来到下邳时。
众人无不为之一惊。
任谁都没能想到张燕竟有如此胆识,敢来闯下邳。
虽说李翊对外宣称的是来请黑山各部渠帅作客,来徐州赴宴。
但张燕敢赌这不是李翊摆下的鸿门宴吗?
他又不是真的飞燕,一旦入身来到徐州,可就由不得他了。
事实上,
李翊摆下的的确是鸿门宴。
他设下此言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够拉拢到这帮黑山军,成为自己反袁的一根尖刺。
只不过考虑到黑山军贼性不改的特点,李翊也不得不稍作防范。
万一真有必有,杀一两个渠帅儆儆猴,也不是不可以。
但张燕的到来,显然打乱了李翊原本的计划。
纵是李翊,也没想到张燕会来、敢来徐州。
“……原来是张将军,久仰大名,快请上座!”
既是张燕,李翊自不好怠慢,亲自上前将之请入上座。
并且刻意称呼张燕为将军,而没有用他们黑山贼特有的“渠帅”之称。
之前说过,黑山军跟所有诸侯的态度都暧昧不清。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汉室朝廷。
考虑到张燕势大,早在灵帝一朝时,就曾拜其为平难中郎将。
当然了,除张燕外,朝廷还拜授了其他黑山渠帅官职。
这明显就是想挑拨黑山军内斗。
但黑山这帮大帅对官职大小并不感兴趣,也没有打起来。
不过李翊这样称呼他,明显还是在释放一个积极信号。
等于是说,我们都在为汉室朝廷效力。
咱并没有拿你当黑山贼看待。
张燕人到中年,也算人精了,立马明白李翊的意思,当即也向他释放友好信号。
“谢过郯侯!”
“强宾不压主,张燕是客,不敢走在主人家身前。”
“还请郯侯先请。”
两人礼来我往,客套一番,这才落座。
而张杨只跟眭固这帮人有旧,跟张燕倒没什么交情。
但也听说过张燕的名声,乃出声问道:
“张渠……张将军既是亲自来了,适才我出城时,为何不与我说呢?”
“多有怠慢,还望张将军恕罪。”
张燕弯唇笑道:
“燕这个头颅太多人觊觎,今孤身来徐州,未见着郯侯前,不敢冒认。”
这个理由倒也能接受。
毕竟张燕这个级别的身份,几乎相当于一方诸侯了。
并且他还拥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就是他麾下那百万黑山人口。
由于张燕的到来,今日备下的“好菜”,自然都成了为他一人准备的。
张燕今日是无可争议的主角。
庖人不断送上好酒好菜。
李大目、眭固等人可不客气,直接大块朵颐起来。
个个吃得满嘴流油,不断有鱼脍、烤肉、消失在这些莽汉的饕餮大嘴中。
作为宴会主人的李翊,保持了自己一贯从容的风度。
面对眼前的丰盛佳肴更是不为所动。
身上所披的鹤氅,愣是没沾着半点油水,半点油斑。
张燕全程目视李翊,仔细端详打量他,然后暗自称奇。
他与李翊一样,都不着急吃喝。
两人都各怀心思,各有打算。
只是都未主动开口,打开话匣子罢了。
在晾了张燕一会儿后,李翊断定此人与寻常山贼不同。
他身上沉着冷静的气度,是一个可以合作,成大事的人。
于是笑意盈盈地举起酒盏,朝着张燕为首的黑山渠帅方向,开口说道:
“不瞒诸位,我主刘将军本付我以南方军政大事。”
“诸位自北而来,本该由他人接待。”
“但诸位都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实不该冷落。”
“固先由李某接待,待宴席过后,李某会将诸位一一引荐给刘将军。”
“刘将军宽厚仁德,豪爽大方,定不会叫诸位空手而回。”
“诸位饮宴过后,切莫着急走,我徐州绝不亏待远客。”
“我会命人备下精盐、饴、绢布、丝麻、钱币若干,送与诸位。”
听完这话后,众渠帅无不拍手叫好。
“……好啊,好啊,早就听闻李郯侯待人接物的名声。”
“不想豪爽大方至此,我等不虚此行呐。”
“……哈哈哈。”
一阵欢声笑语自堂内响起。
有好酒好肉享用,吃完还有钱拿。
这天底下上哪去找这等美事儿来?
早就听闻徐州乃富庶之地,尤其下邳,更是“天下渴望之城”。
今日一见,果然见之不俗。
初时,受到徐州的邀请后,大伙儿们都不愿意来。
理由也很简单,
李翊何许人也?
河南谋主,诡计多端,弄人如稚儿。
他们这帮莽夫,最怕的就是这些玩脑筋的。
众黑山渠帅,都觉得李翊这一封邀请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去了,搞不好要被软禁在徐州。
所以大伙儿一个个都不愿去。
结果,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他们的大王,黑山军的首领张燕。
竟然力排众议,乾纲独断,执意要去徐州赴宴,见上一见李翊。
众人都对张燕这个决定颇感吃惊,但张燕既下定决心,众人也只能拥护。
在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到徐州后。
直到此刻,众人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放下。
李翊的确是个善人,不会为难他们,是他们错怪他了。
“窃闻无功不受禄,我等在黑山与刘将军还有徐州并无交际。”
“今无端送我等颇多钱粮,令燕受之有愧。”
在众人都对徐州的送礼感到窃喜时,只有张燕面露为难之状,不愿相受。
众黑山帅一愣,暗道大王你在想什么?
咱们本就是贼,现在有人白白送钱粮,你还不乐意吗?
当官儿当傻了是吧?
“……不。”
“张将军为国讨贼有功,我主乃帝室后裔,汉左将军。”
“感念将军这些年在冀州作战,劳苦功高,故加以赏赐。”
“还望张将军莫要推辞。”
李翊劝说道。
他刻意强调张燕于国有功,众人初听时还觉不解。
可当李翊提到冀州作战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哦~
原来李翊说的贼,是指袁绍啊。
你别说,张燕跟袁绍确实是有矛盾过节的。
之前说过,袁神启动之后,屠灭了整个黑山。
当时残余的黑山部众全都跑到张燕麾下去了。
袁绍一瞧,心想老子打了半天,让你一只燕儿给摘了桃子?
那怎么行。
遂发兵常山国,攻打张燕。
张燕数次被幸运女神眷顾,兵不血刃收拢了大量部众,现在是展示实力的时候了。
袁绍用吕布为将,给张燕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和士气打击。
但即使如此,最后也仅仅只是跟张燕战了个平。
这是因为张燕拉到了匈奴人与乌桓人的支持,跟袁绍打了个两败俱伤,各自罢兵歇整。
或许有人会说,张燕这是依靠外援啊,也不是他自己的实力啊。
但,张燕能够拉拢到外援,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不是么?
总之,此战过后,张燕与袁绍算是结下了梁子了。
要知道张燕是朝廷任命的平难中郎将,理论上来说是代表朝廷出战的。
反倒是袁绍,被当时李傕、郭汜所掌控的朝廷指为反贼,不承认他的“冀州牧”。
所以张燕与袁绍的战争当中,
张燕反而是正统,袁绍反倒成了贼。
李翊如此说,显然是想继续承认张燕的正统。
而打算把早已经坐稳北方的袁绍,再次打成反贼!
……
(本章完)
第176章 只要对方不用核武器,我徐州绝不出动大汉魅魔
第176章 只要对方不用核武器,我徐州绝不出动大汉魅魔
张燕虽然是山贼,但却很有政治手腕。
从他能够拉拢到匈奴人与乌桓人的支持,来对抗袁绍,就证明了他的手段不是寻常山贼可以比的。
但同时,张燕他本人又很善于自保。
堪称武将版的贾诩。
一生多次躺赢。
如果你把张燕的经历故事写成网文,肯定会被网友骂惨。
因为太顺,太“无脑”了,网友会觉得这很不合逻辑。
然而历史中的许多事,往往比网文更加魔幻。
张燕从起兵时,到继承白嫖张牛角的部队。
然后趁着袁绍征剿黑山军,又莫名其妙白嫖了百万黑山军。
之后在与袁绍的交锋中,本已落入下风,眼看着就要被袁绍灭掉。
偏偏又赶上官渡之战爆发,给了张燕喘息的机会。
袁曹大战期间,张燕也是全程观望,绝不下场。
等分出胜负后,张燕又立马举众归降了曹操。
由于是带资进组,曹操直接封了张燕为平北将军。
并赐爵封安国亭侯,食邑五百户。
而曹操给张燕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让他守邺城。
等于是让张燕远离了战场,早早地过上了舒心的日子。
之后,张燕在魏国安稳的渡过了自己的后半生,而爵位也一直传到了曾孙一代。
这对于乱世中的人来说,张燕的一生已足以羡煞旁人了。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张燕所统辖的黑山军,在与袁绍的对峙中正处于下风。
张燕意识到了这一点,知道他们这些纪律紊乱的贼军,是不可能与军阀的部队相比的。
纵有百万数,也断难能与袁绍军相抗。
所以,张燕必须寻找一个外援。
公孙瓒是他最开始的盟友,但已经被困在易京出不去了。
而北方的乌桓人与鲜卑人,已经被袁绍拉拢过去,成了他北部的屏翼。
放眼天下,目今唯一能与袁绍相抗的,似乎只有位于河南的曹刘同盟。
张燕一直想寻一个机会,去河南与曹刘缔结盟约。
但奈何袁绍逼得紧,兼之又恐自己“贼军”的身份不为曹刘所容。
故而迟疑未进。
不想前不久竟意外收到了来自徐州李郯侯的邀请函。
这对张燕而言,无异喜从天降。
遂力排众议,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地赶赴到了下邳。
见到了那位声名远扬,能力出众的李子玉。
李翊给张燕的第一印象便是,聪明、睿智、坚毅。
良好的第一印象,加深了张燕想与河南合作的决心。
毕竟他此来不是代表他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身上更负有百万黑山人口的未来。
只是……
张燕知道,李翊这人并不好对付。
他只能通过沉默、冷静来尽量淡化自己,渴望与河南合作的情绪。
若不然露出破绽,被李翊抓住,他必然狮子大开口。
从而使自己在谈判中陷入不利。
“张将军近年来过得好吗?”
李翊率先打破沉寂,走至张燕桌前,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
张燕忙双手举盏,接过李翊倒来的酒水。
“承蒙郯侯挂念,去岁收成正好,勉强得以自足。”
黑山军是黄巾军的组成部分之一。
跟黄巾军一样,都是自带种子、工具,甚至还有耕牛。
所以靠着种田,也能勉强自给自足。
何况黑山众渠帅,时不时下山去劫掠富庶的冀州诸县。
两重保险,使得虽有百万人口,倒也能够过活。
“……只是,袁军势大,迫的近。”
“若无外援,张某恐也难以久持。”
张燕略作试探,表明了自己的难处。
“……嗯,袁贼自号大舜之后,出姓于陈。”
“此前淮南袁术就曾私藏玉玺,已为曹司空、刘将军所灭。”
“今袁本初坐拥四州之地,占我汉家城池,却不肯向朝廷中枢输送钱粮。”
“此举形同叛乱,论罪该诛。”
李翊也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此前,曹刘在陈地开会时,就曾提议,要求袁绍向陈地朝廷输送钱粮。
一开始大伙儿都以为,袁绍四世三公,出手阔绰,肯定不会吝惜这点钱粮。
虽然对袁绍来说不多,对曹刘而言也不算肥。
但大战在即,能多薅一点儿是一点儿。
到时候真送过来,自然是曹刘先拿七成。
剩下一成给陈地百官,一成给刘宠、骆俊,一成给朝廷府库。
本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结果袁绍,竟然不许!
袁绍在拿了朝廷的好处,受封大将军之位,假节后,居然连些许钱粮都不肯拿出来。
袁绍只推脱说是,忙于“北逆”战事,实在拿不出钱来。
对此,曹刘立即上书朝廷,下诏谴责袁绍的“叛逆”行为。
虽然这只是舆论攻击,但开战前能造一点儿势,就造一点儿势吧。
比如现在,李翊就可以在,袁绍不肯输送钱粮给朝廷这件事上做文章。
“张将军乃先帝亲封的平难中郎将,袁逆占据汉家城池,征伐汉家官员。”
“将军可愿做朝廷忠臣,为国家讨贼否?”
李翊也开始试探,向张燕抛出橄榄枝来。
张燕双眸一亮,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向李翊一拱手: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正当以为两家结盟如此顺利之时,张燕忽又话锋一转,面露为难之色。
“只是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
“袁绍势大,我黑山部众,远在常山孤立无援。”
“若袁绍举大军来攻,燕当何以拒之?”
李翊虽知这是张燕在漫天要价,但仍先作诧怪之状。
“兖州曹司空,徐州刘将军,俱是张将军的盟友。”
“将军何谓孤立无援?”
张燕暗道李翊果然棘手难缠,只得道:
“张某的意思是,我部众俱在常山,与河南之地相去甚远。”
“纵曹司空与刘将军与我作盟,又如何及时来救?”
张燕既是在要价,又是在袒露他们黑山军的困境。
毕竟他们是真干不赢袁绍。
历史上,若不是赶上官渡之战爆发,张燕早就被袁绍给灭了。
虽然袁曹大战期间,张燕作壁上观,没有下场。
但等到205年,张燕举众归顺曹操时。
所带去的人口,已只剩下十多万人了。
虽然十余万人,对于人口稀少的汉末,依旧是一笔巨财。
但这显然没法跟巅峰时期的百万人口相比。
这其中,
既有受战乱影响导致人口减少的因素。
也有麾下渠帅不受控制,各自为政,转去他处的原因。
这也是张燕真正要想“招安”的根本原因。
他这个黑山大王当得有名无实,大伙儿只是名义上奉他为王。
他要真能调动麾下所有渠帅。
那百万黑山贼,就不至于被袁绍杀得山谷空空了。
远的不说,就单说与他一道来徐州的渠帅眭固、白饶等人。
这帮人也就表面尊重他,真要让他们为自己卖命。
张燕第一个不信。
“张将军的难处,李某能够理解。”
“但张将军也要明白我们河南的苦衷。”
“眼下西至关中,东至东海,沿着黄河沿岸,俱在修筑城墙,预备河北战事。”
“我们虽想援助黑山,但也是有心无力呐。”
张燕也算见过世面,面对李翊如此说话,当即弯唇笑道:
“郯侯不必吓唬张某,我知您宅心仁厚,足智多谋。”
“您肯定有办法,劳您在刘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多说些好话。”
“多少援助黑山些物资。”
“您肯定不忍心见我黑山之民,俱为袁军所杀,曝尸荒野不是?”
哈哈哈……
李翊牵唇一笑,道,“张将军比李某料之还滑呀。”
张燕低着头,温声答道:
“不敢当,张某这点儿威风在您老面前可就抖不起来喽。”
“……罢。”
李翊一挥手,蹙起眉心,“说正经的,我河南现在正全力备战河北战事。”
“从豫州汝南,扬州淮南,一应辎重、钱粮、器械,俱往黄河南岸调运。”
“是真没法援助黑山物资。”
李翊正式向张燕袒露心迹,他们正在全力备战河北战事,实在没有多余资源拿出来给他地诸侯输血。
尤其兖州曹操,他的纵深太短,一旦使袁军渡过黄河,几乎一马平川。
所以两家正在联合在黄河南岸修筑堡垒等防御工事,屯兵于前哨。
是真没法支援黑山,不是装的。
张燕表情凝重,眉心紧蹙,他意识到李翊没有骗他。
河南确实对黑山有心无力。
若是在五年前,张燕来向河南求援倒还差不多。
因为那时的张燕,势力范围拓展到了黄河一带。
河南支援他,不会费太大气力。
但在经过袁绍一波围剿之后,整个黑山部众都萎缩在了常山一带。
都跑到子龙老家去了,河南如何给他远程输血?
更别提,五年前是二袁争霸,曹刘都还是别人的小弟。
时过境迁,五年后早已换了人间。
谈判进展的并不顺利。
张燕不辞辛劳,远来徐州,就是为了与河南缔结同盟,共抗袁绍。
但他要的,并不是口头同盟,甚至一纸盟约。
张燕想要的,是实打实的好处。
在谈判期间,张燕又话里有话的暗示李翊。
黑山部众,他并不能全部掌控。
中间有不少人是心向袁绍的。
这帮贼人都是好利之徒,如果你河南不能拉出实际好处,拉拢到他们。
那么,纵然他张燕与袁绍有过节,不死不休。
但他可管不住手下人,会不会去投靠袁绍。
张燕这话,几乎算是威胁了。
可张燕却并没有危言耸听。
毕竟老袁家那四世三公的招牌摆在那儿,对黑山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早在初平二年时,
张燕就因为在袁绍与公孙瓒的争夺冀州,而选择站队公孙瓒。
结果有不少人就因此离开了张燕。
在初平四年时,魏郡有袁军叛变,联合黑山贼,一度占据了邺城。
又因为黑山渠帅陶升叛变,而被袁绍平定了叛乱。
袁绍也升任了陶升为建义中郎将。
可见,黑山军中不少人都还是心向袁氏的。
这其中也包括眭固眭白兔,在被曹操击败后,他亲自率军去北方找袁绍求援。
现在张燕暗示李翊这番话,既是威胁也是警告。
百万黑山众,看似数量庞大,人口惊人。
但毕竟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你河南愿不愿意拉拢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反正我张燕是管不住他们的。
一向睿智果敢的李翊,在听完张燕道明黑山内部情况之后,此刻竟也陷入了沉思。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这件事与现场不少人都无关,比如山越宗帅祖郎、费栈二人。
他们本来只是食客,莫名见证了一场政治博弈。
暗觉精彩的同时,在见到两名政治老手的交锋后,又觉紧张万分,直呼过瘾。
“……好。”
在沉吟了许久之后,李翊终于松口。
缓缓睁开双眸,出声询问张燕条件。
“……张将军开个价吧。”
“一百万斛粮食!”
张燕启唇更是了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唔……
饶是现场有不少看客,但当听到张燕开出的条件之后,仍是忍不住屏气凝神。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
“……呵呵,张将军莫非欺吾年少。”
“李某岂八岁童蒙,不识数目?”
李翊也算官场老手了,面对张燕的开出的惊人条件,表现的异常冷静。
“燕岂敢大言欺人,诓瞒郯侯?”“然黑山实有百万之众,从河南到常山,去除损耗。”
“百万斛粮,又能剩多少呢?”
或许有人会疑问,为什么一打仗粮食就消耗的快。
难不成前线将士多出来几张嘴不成?
确实多出来几张嘴,那便是喂养这些前线士兵的民夫。
他们把粮食运到前线去,他们得吃粮。
但是这些精壮的民夫,他们可不产粮。
劳动力被拉到前线去了,田地没人耕种,自然导致粮食越打越少。
其实路途损耗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还是劳动力脱产。
要是有充足的劳动力,可以保证将士既能在前线打仗,后方还有足够的人种田。
那国家就成了一台战争机器,可以无限制对外扩张。
但这在古代,是绝对没法实现的。
张燕在这次谈判中,取了巧,谈到了粮秣损耗问题。
却回避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就是百万黑山人口,并不是人人都要上前线作战。
他们有不少民众,是自给自足的。
你这是百万人,又不是百万兵。
怎么能把军事上的问题一并放在这上面讨论呢?
“……这不是河南所能负担的。”
李翊斩钉截铁的回复张燕,拒绝了他开出的条件。
而这自然也在张燕的预料之中,便问:
“那么郯侯能给出多少粮秣?”
“……三十万斛,这是河南所能给出的极限了,既是如此,我也得先请示刘将军。”
“李某自己做不得数。”
李翊信誓旦旦,故作为难。
显得这三十斛粮食,都已经是他咬紧牙关,下定很大决心才同意给的。
张燕牵唇一笑。
“这三十万斛粮秣,只怕不够前线将士打仗的。”
“九十万斛如何?”
“……不行,四十万斛,不能再多了。”
“若不然,河南情愿单打独斗,独自对抗袁绍。”
“至于足下麾下渠帅,任其自去耳,与我何干?”
李翊表现出强硬的态势。
仿佛自己所开出的这个条件,张燕不接受的话,他便要宣告谈判破裂了。
虽然两人的谈话时间不长,但流速却十分缓慢。
两人的大脑都在飞快旋转,拼命试探对方的底线。
尤其是张燕,他眯起眼眸,绞尽脑汁思考这究竟是不是李翊的底线?
这是一个商场谈判理论。
即当你走进商店时,买一件心仪已久的商品。
但它的价格却高出了你的预期,你知道这个价格肯定虚高。
你自己有一个最高能接受的价格,并且你也知道店主肯定也有一个最低能接受的价格。
通过讨价还价,你不仅想让商品价格低到你的预期,并且要尽可能接近店主的最低价。
因为越接近,你就省得越多。
而店主正好相反,
他想让商品价格尽量接近你的最高价,越接近他就挣得越多。
你知道这一点,你也知道他知道这一点。
但你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线到底是多少。
于是你们便会开始博弈,
在这个过程中,你们会不断抛出假的底线。
并且虚张声势,努力地让对方相信这就是你的底线。
到了最后,你们便会以交易破裂相互威胁。
若真交易破裂,这无疑会是一个双输的局面。
你没买到东西,店主也没能挣到钱。
但你们都会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坦然接受这双输的局面。
以此来给对方施压。
这时,你会转身慢慢走向店门。
这是最紧张最考验的时候。
你会后悔,因为店主的价格你是能接受的,你在犹豫要不要回头。
店主也会后悔,少挣总比不挣好,他在犹豫要不要叫住你。
你每多走一步,气氛便会多紧张一分。
你们都忍不住想妥协,又都希望对方先妥协。
这就是此时张燕与李翊所面临的局面。
张燕是那个店主,李翊是这个买客。
但张燕的商品是独一无二,别处买不到的。
而李翊这个买主也是张燕在能力范围内,唯一能够找到的。
对于李翊而言,
黑山军拥有庞大的势力,不论战时或平时都能发挥出巨大作用。
战时,它作为扎根于冀州西部的一根尖刺,能够很大程度的牵制袁绍的军力。
和平时期,若能将他们转化为普通民众,便能得到充足的劳动力。
若是去征剿,他们藏在大山之中,反而费力不讨好,颇费钱粮。
对于张燕而言,
袁绍与他不死不休,张燕几乎不可能跟袁绍达成和解。
但他又不是袁绍的对手,只能寻求外援。
放眼周边,唯一能够跟河北抗衡的,只有曹刘的河南。
若是谈判破裂,
李翊会失去一根尖刺,并且黑山军有不少人会被袁绍吸附,间接资敌。
张燕则无法继续管理百万黑山人口,各自作鸟兽散。
张燕自己也极有可能退出历史舞台,转而投于乡间为盗,不复今日好局。
显然,双输局面是两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两人都在等对方先妥协。
此时大堂内气氛,仿佛凝固一般。
堂内的主角虽只两人,但周围食客就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不知谈判的结果,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而告终。
突然,一道炸雷般的声响,自堂外传出。
“五十万斛粮!”
“不知这个数目,张将军能不能接受?”
就在大伙儿都在屏气凝神,跟着紧张之际,竟全都被这堂外的声音给惊扰。
正要起身看,是哪个胆大之徒敢来搅扰之时。
只见来人于万丈夕光中走来,
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臂颇长,面相颇为厚重威严。
李翊见此,赶忙上前施礼。
“……主公,怎的亲来了?”
刘备笑着拍了拍李翊的肩膀,“备若不来,只恐军师疲于应付黑山来客。”
李翊正色答,“若再给翊半个时辰,黑山之众已尽附河南矣……”
呵呵~
刘备温声笑道:
“军师这些时日,颇为忧劳河北事务,又要兼管河南军政,大是辛苦。”
“备适才刚刚处理完几个无知小辈,闻说军师正于州府接待冀州来客,便过来看看。”
“……看看汝这小郎,会捉燕儿不会。”
最后一句,显然已是开玩笑。
刘备平日本不苟言笑,但唯独在李翊面前例外。
尤其李翊平日太忙,每日两眉紧锁,令刘备看了颇为心疼。
遂每每在李翊面前时,刘备都会尽量以宽松活泼的方式,让李翊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故李翊即便是提及河北之事时,刘备也多不甚关心,只盼李翊少些负担。
“……哈哈,翊这点皮毛小伎,如何敢在主公面前献丑?”
“主公快里边请!”
李翊弯唇一笑,将刘备请入堂内。
两人适才的谈话,俱在堂外,堂内之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李翊便又为众人介绍,说道此人便是徐州之主。
汉左将军,下邳侯,领徐州牧刘备刘玄德是也。
众人闻说是主人家到了,遂纷纷起身施礼。
“见过刘将军。”
“见过刘将军。”
“……刘将军幸会。”
众人见礼之时,又兀自打量刘备形貌。
果真如传闻中说的一般,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其貌甚异。
“……这位想必便是张将军了。”
刘备走至张燕身前见礼。
张燕连忙还礼。
刘备执其手,一脸真诚地说道:
“闻说张将军,因轻勇走趫捷,故军中号曰‘飞燕’”
“时人皆谓之张飞燕。”
“备走南闯北,识遍天下英雄,今日见着张将军。”
“方知何谓气概参天,雄烈过人。”
张燕被刘备握住手,与之对视,见其言语真诚,便道:
“刘将军过奖了,燕实不敢当此美誉。”
“……呵呵。”
刘备牵唇一笑,四目相对,坦诚说道:
“方今雄豪并起,将军能以一乡之众,合黑山百万之民。”
“威震河朔,播名天下。”
“如何当不得这般赞誉?”
唔……
虽然明知这只是刘备的客套话,但由于他说的太过真诚。
以至让张燕这个老油子都颇为感动。
李翊在旁侧看着,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跟我谈早早答应不好吗?
非要逼我徐州出动大汉魅魔,你才肯服服帖帖是不是?
看见张燕那已经半沉沦的样子,李翊知此事已经成了一半了。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
“……今袁绍拥四州之地,民户百万。”
“虽号为大将军,终因权夺利,未有心系王室。”
“备料其久自生乱,是复有一卓也。”
有其君,必有其臣。
刘备上来跟李翊的话术套路,几乎如出一辙。
都是先踩一脚袁绍,把他打成反贼再说。
只不过刘备比李翊扣得帽子还狠,
李翊只列数了袁绍的罪状,刘备直接把袁绍打成是跟董卓一样的反贼。
这个标签就太狠了。
当然了,刘备完全有证据。
毕竟袁绍想拥立刘虞为帝这事儿,众人皆知。
尤其刘备当时还在北方,对此事知之甚细。
你说天子尚在,你袁绍竟敢拥立刘虞为帝。
不是董卓是什么?
就算这件事最后告吹了。
那也是人刘虞心存汉室,识大体。
跟你袁绍这个反贼没关系。
玩儿政治嘛,
就是得会扣帽子,罗织罪名。
其实,细数历朝历代你都会发现,这些政治人物最喜欢的就是扣帽子。
他们能把一件很小的事,说成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又能把一件极为严肃的事,尽量去淡化它所造成的影响。
总之就是,怎么有利于自己怎么来。
现在河南与河北别说是两边的领导人了,就是两地的百姓都知道。
两地开战只是时间问题。
在热战开始之前,自然是先冷战。
尽量给自己造忧,增加舆论优势。
河南这边,指责袁绍不遵王室,不缴钱粮,是叛逆。
河北这边,指责曹刘挟持天子,虐杀忠臣,是汉贼。
反正,谁掌握话语权,谁就能赢得冷战。
“张将军乃先帝所封的平难中郎将,断不能与反贼为伍。”
“待到来年开春,我河南便要对河北用兵。”
“到时候恳请张将军务必助备一臂之力,备感激不尽!”
刘备紧紧拉着张燕的手,双目对视,一脸真诚地说道。
“事若就,备为上奏天子,表奏张将军的功绩。”
“以张将军之功,封侯拜将,自不在话下。”
“只要张将军点头,备即刻将五十万斛粮秣送上贵府。”
“另去陈地,请一道圣旨,以作讨贼文书。”
“张将军奉圣旨讨贼,应能安抚黑山众部渠帅。”
“……不知张将军意下如何?”
唔!
张燕眼眸一蹙,心中思绪万千。
望着刘备那诚恳厚道的神情,实不忍相拒。
……
……
(兄弟们看一下下面作家的话哈)
(本章完)
第177章 十万哥:为河南规划战略的人,一定是一个天才
第177章 十万哥:为河南规划战略的人,一定是一个天才
刘备所开出的条件,比之前李翊的还要优渥。
李翊仅是开出四十万斛粮秣,而刘备在这个基础上又提了十万斛。
并且他也了解张燕的难处,知他镇不住手下那帮人。
所以也提出帮张燕求一道圣旨,有了“奉旨讨贼”的借口,应能暂时稳住手下那帮人躁动的心。
此前说过,张燕此来本就是希望求得河南的庇护的。
尤其当李翊已经开出一个咄咄逼人的条件时,张燕已经是进退两难。
现在刘备在这个基础上稍作回旋,无疑是给了张燕台阶下。
“久闻刘将军宽厚仁德,徐州之民皆乐戴之。”
“今日张某算是见识了。”
“既然刘将军如此有诚意,张某愿为国家讨贼!”
“一言未定,决不食言?”
“一言为定,决不食言!”
双方一拍即合,很快敲定了口头盟约。
刘备命人取酒来,他亲自向张燕敬酒。
两人各自叙礼过后,张燕复又开口问道:
“……那么,未知这五十万斛粮食,何时可以送到?”
这时,李翊站了出来,抢先一步说道:
“待张将军出兵时,粮食自然送到。”
张燕眼眸一沉,李翊提出的要求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黑山军与徐州仅仅只是达成了口头盟约。
徐州方面,若要直接输送粮食,未免有肉包子打狗之嫌。
所以,只有当黑山军真正出兵,确定与河南利益绑定在一块儿时。
徐州方面才能完全放下心,进而向黑山输送军粮。
“……善,待张某回去后,便会点兵,袭扰冀州西部诸郡。”
张燕断绝犹豫,正式向徐州表明忠心。
此前许攸与曹操各自带回来的河北情报有误差。
目前徐州方面还不确定袁绍,是否真的要起兵征讨公孙瓒。
正好借张燕的人马试上一试。
黑山军就地处冀州西部,试错成本低。
不过,即便袁绍真的在覆灭公孙瓒,河南方面也不可妄动。
一是准备工作正在进行,二是袁绍在黄河北岸是屯有重兵的。
按史书记载,袁军在黄河北岸至少有三十多个驻地,部署兵力充足。
不过好在袁绍有好谋无断的性格。
历史上的今天,也就是官渡之战开打之前。
当时的曹操西南有张绣威胁,南面有袁术残余势力。
东面有刘备刚杀了徐州刺史,再次拥据徐州。
大本营许昌有小皇帝整衣带诏搞事情。
而关中的西凉军,也还没来得及切断。
等于这期间,曹操一直在河南之地东奔西跑,忙得焦头烂额。
这时候就有人建议袁绍偷袭曹操大本营。
尤其袁绍在黄河北岸本就屯有重兵,南下调集精兵轻而易举。
就连一向主张缓图河南的田丰,都在此时劝袁绍快速南下。
但袁绍却拒绝了,错失了绝佳战机。
这一优柔寡断的性格,无疑会成为河南击败河北的突破口。
袁绍越是年老,越是缺乏干大事的魄力,即干大事而惜身。
所以李翊根本不着急开打,慢慢准备。
等着袁绍主动来攻,这样他们河南出兵也会有更加正当的理由。
“我军部众身处大山之中,可以与袁军周旋。”
张燕向刘备承诺,“我军定能撑到明年开春,但到那时,形势可危。”
“我们需要河南的帮助!”
显然,当两家达成合作时,军粮输送也只是走个过场。
真正打起来,两家肯定是需要相互扶持的。
张燕此语,近乎恳请。
他在请求刘备,请求徐州不要抛弃黑山军。
当他们彻底站在袁绍的对立面时,就已经没有退路,与河南利益完全绑定了。
一旦河南抛弃他们,将他们当作炮灰弃子。
那么等待黑山军的,无疑是灭顶之灾。
刘备正色说道:
“张将军以备为何如人也?”
“圣人云: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
“既然将军诚心与我州合作,备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若袁绍军来,形势甚危,备必然引兵亲至!”
善!
有了刘备的郑重承诺,张燕终于再无一丝顾虑。
时间紧迫,张燕也不多留,就此请辞。
刘备、李翊君臣二人亲自出城送别。
随后,李翊又将祖郎、费栈两位山越宗帅引荐给刘备。
刘备称赞二人识大体,说他们是弃暗投明。
并对二人浪子回头的行为予以嘉奖,赏赐金麻礼物。
祖郎、费栈谢过,并表示回到丹阳后,一定会努力去劝降剩余的宗帅。
如不出意外,自今年始,丹阳的山越人便能够下山种地了。
徐州方面特点送出曲辕犁,并派出汉人指导,行屯田之事。
只要没有天灾人祸,水旱雷涝,一年后丹阳就能实现净收入。
理论上讲,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收入只会越来越高。
毕竟丹阳一带隐户极多,都是藏在大山中的山越人。
而这些人,都是实打实的劳动力。
他们不但能够增加生产,还能够刺激江南消费,手工业的发展。
就拿徐州特产的精盐来说,精盐再好,也得有倾销市场。
如能在丹阳一地倾销,无疑也能拓宽徐州的市场,提振刘营经济。
不表。
……
扬州,吴郡,富春。
自孙策征讨荆州以来,本已取得巨大胜利,大有进取荆州之宜。
奈何孙策轻而无备,为许贡刺客所伤。
重伤过后,大夫劝之息养身体,奈何孙策执意要与刘表动兵。
不想急火攻心,伤口崩裂,大病一场。
在周瑜等人的商议决定过后,主动撤军,让出此前所攻下的江夏郡县。
将之尽数还给了刘表,就此退兵回到了吴郡,给孙策养病。
但孙氏此次出征,并非徒劳无功。
江夏乃荆州第一战区,孙策在攻破江夏之时。
一举缴获了千余艘船只,军械、斗具、粮秣、金银堆积如山。
这已经完成了此前孙策出征之时,所定下的目标。
但当孙策醒转过后,闻说大兵已经撤军,自己所打下的江夏之地已尽数被刘表收复。
还是恼火不已,大骂众将安敢擅自做主。
然,骂归骂,孙策却也明白事理。
他这个主人翁都不省人事了,众将没了主心骨,又怎敢独自领兵与刘表接战呢?
将他接回吴郡来,几乎是最好的决定。
然孙策仍旧闷闷不乐,每日所食甚少。
而南方湿气重,尤以此时瘴气深重。
孙策身上伤口疑似感染,病痛愈烈,而使每人饮水所食更少。
约莫过了半月有余,时老将程普押运军粮回见孙策。
不想孙策形容憔悴,面似枯槁,不觉大惊:
“半月不见,主公何以失形?”
程普此言本欲责备下人未能照看好孙策。
而孙策闻言后,乃引镜自照其面。
果然十分瘦损,并无半点精气神。
不觉失惊,顾左右大呼道:
“孙郎奈何憔悴至此耶!”
言未已,孙策一把将镜子摔在地上。
大叫一声,金疮崩裂,昏绝于地。
左右惊呼上前,将之救起,扶入室内。
须臾,孙策苏醒,只有程普在身旁,乃仰头长叹道:
“吾不能复生矣,可叫权弟来,我与他面授机宜。”
程普领命,泣拜而去。
时孙权字仲谋,年仅十七,家中排行老二。
性度弘朗,仁而多断,崇尚侠义。
因其喜欢蓄养贤才,因此渐与父兄齐名。
孙策在时,便将之带着左右,参与内部事务决策。
其所展示的统御之才,令孙策也自愧弗如。
每每宴请宾客时,孙策就常对孙权说道:
“此诸君,皆汝之将也。”
即,孙策认定孙权有御人本事,认为这帮豪杰早晚成为孙权的手下。
不想今日一语成谶,大业未成,已将死矣。
孙权是族中与孙策年纪最是相近的英才,故孙策有意将之培养成守御之人。
在孙权十五岁时,孙策便委任其为沙羡长,培养他的政治才能。
本想在多锻炼他几年,奈何已时不我待。
孙权匆匆忙忙赶回富春,至卧榻前见着孙策,泣拜道:
“……兄长,弟来迟矣!”
孙策叹道:
“本想承父意志,举江东之众,进去天下,不想中道将亡,有负诸公。”
话落,又看一眼赶来的群臣。
老将程普、黄盖等,新生代将领陈武、吕范等。
除周瑜领兵在外,未来得及赶回外,一应孙氏重臣俱已赶至。
孙策环视众人,又颇感庆幸道:
“天下方乱,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大有可为。”
“今幸有公瑾等英杰善相吾弟,奈何公瑾不在此,不能面授大事。”
言讫,孙策回身将印绶取出,亲手交给了孙权。
“若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
“举贤任能,使各尽力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卿宜念父兄创业之艰难,善自图之!”
孙权闻言,嚎啕大哭。
跪拜着接过印绶,不能自已。
孙策又回身转告其母,叹道:
“儿天年已尽,不能奉慈母。”
“今将印绶付弟,望母朝夕训之。”
“父兄旧人,慎勿轻怠。”
老母亦难自矜,哭得眼睛红了,但仍忧心于动荡不安的江东之地。
“恐汝弟年幼,不能任大事,当复如何?”
孙策笑道:
“权弟才能胜儿十倍,足可以当此大任。”
“我本欲先取江东六郡,以固根制本,然后袭荆州,取巴蜀,则王霸之业可成。”
“奈何儿遭不幸,时也命也,不可强为。”
微微一顿,又转而对孙权说道:
“若权弟实在有不能决之事,可与公瑾相商。”
“其才远胜于我,可以付与大事。”
“我与公瑾亲如兄弟,汝当以兄礼事之,不可怠慢!”
孙权再拜,连连称是。
孙策环顾一眼左右,暗叹周瑜不在此处,不能面嘱大事,乃对众人说道:
“我令有大事与弟相,公等可先退下。”
程普等人领命退去。
房间内,已只剩孙策、孙权两兄弟。
孙权见状,乃上前躬身问道:
“兄长屏退左右,必有要事说我?”
孙策颔首,心中又觉苦楚。
因为他知道,自己留给孙权的江山是一个烂摊子。
宗族内有不少将领都不安分,地方士民及宾旅寄寓之士仍存异心。
江东之地,局势动荡不安。
除此之外,吴郡、会稽一代还有数万山越,也在伺机作乱。
本来孙策是打算征讨完刘表,再回来解决这些问题的。
但现在只能全部托付给孙权了。
“吾死之后,宗族中敢有生异心者,可诛之,断不可心慈手软。”
“凡有骨肉为逆,不得入祖坟安葬。”
“汝当思汝父兄,基业来之不易,慎守之。”
孙策提醒孙权,一定要镇住宗族内那帮人。
孙权惊问道:
“吾孙氏将领也在其中耶?”
孙策颔首,“凡有异心者,皆可杀之。”
微微一顿,又对孙权补充道:
“吾死之后,恐汝难以镇抚手下将领。”
“我起兵之时,有军功在身,威望在此,众人不敢不服。”
“遂听我号令行事。”
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叹一口气,“本想带汝从军,举兵历练两年。”
“……然后便可分拨汝一二部曲,之后若诸事顺遂,当可平稳接过我手上兵权。”
“奈何时不我待,汝当想方设法,立住威名,以服众望。”
孙权听出孙策的话外音,大哥这是要他接过棒子之后,马上起兵事啊!
不打两场漂亮仗,没威望镇不住手下那帮人。
孙策也知此事甚是为难孙权。
这孩子本就不是打天下的材料,自己也还没来得及锻炼他。
但现在局面如此,就是赶鸭子上架,你也得上。
尤其孙策还给孙权埋了一个大坑,那就是授兵制度。
将领们是可以拥有独立的部曲的,这就更加分散了主公的权力。孙策敢用这个制度,一是他着急创业,需要调动将领的积极性。
二是他本身威望足够,能够镇住手下人。
但孙权没有。
孙策给出的解决办法,就是趁着众将还拥护孙氏的前提下,赶紧打两场漂亮仗,收回部分军权。
然后借力打力,压住手下那帮人。
“……若有军事不能决处,可问公瑾。”
孙策知弟弟不是将才,提醒他,必要时可抱周瑜大腿。
“……未知当取何处?”
孙权正色问。
“刘备已坐稳徐州,有鲸吞天下之势,此万难与之争锋。”
“徐州断不可取。”
孙策郑重提醒。
“曹操已与刘备结盟,河南有联并之势,攻曹即攻刘也,亦不可与之角逐。”
“河南之地,江山稳固,弟非必要之时,万不可北上争锋。”
“只需坐镇江东之地,观河南、河北成败,然后伺机而动,以待时变。”
话说到这儿,孙权接棒后,该打谁已经很明显了。
刘表这下与孙氏可谓有杀父杀兄之仇了。
虽然孙策不是直接死于刘表之手,但确实是死在征讨刘表的征途上。
孙刘两家已是不死不休。
孙策也再无气力,多发一言。
他早该死了,只是心中仍旧放不下,仍留恋于人世,故苦苦支撑。
但现在,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慨然大笑,“吾已无言矣!”
言讫,瞑目而逝。
年止二十四岁。
孙氏江山大变,碧眼儿陡然上位。
孙策既死,孙权哭倒于床前,不能理事。
众人等了许久,才敢进来劝慰。
只有吴夫人最是年长,敢来劝说孙权,道:
“汝兄已逝,汝当挺起腰来,承父兄大业!”
听闻此话,孙权情绪才稍有平复。
程普进言道:
“今绝非哭时,宜一面治丧事,一面理军国大事。”
孙权乃收泪而出。
令孙静理会丧事,孙权出堂,受众文武谒贺。
众人皆知江东之事,经理未定,须要有人来主持大局。
人报周瑜已从鄱阳提兵回吴。
孙权乃谓众人道:
“公瑾已回,吾无忧矣。”
周瑜守御鄱阳,闻说孙策时日无多,星夜兼程赶回,只求再见其生面。
到底未能赶上,至吴郡时,孙策已亡。
周瑜到后,哭拜于孙策灵柩之前,痛不欲生。
吴夫人将孙策生前遗嘱,告知周瑜。
周瑜乃拜伏于地,举天立誓:
“瑜虽肝脑涂地,亦当为主公效犬马之力,继之以死!”
少顷,
孙权引周瑜来见,谓周瑜道:
“愿公勿忘先兄遗命。”
周瑜再顿首拜道:
“瑜此次赶回,正欲报先主公之殊遇,以为主公效死力也!”
孙权乃宽心,遵照孙策遗命,以兄礼事周瑜。
又问计于周瑜道:
“今承父兄之业,将何策以守之?”
周瑜答道:
“自古得人者昌,失人者亡。”
“为今之计,须求高明远见之人为辅,然后江东可定也。”
孙权便问周瑜有何人才举荐。
周瑜对答道:
“汉末大乱,徐方士民多有避难于扬州者。”
“本有诸多贤才,奈何多为刘备招去。”
说到这儿,孙权也没奈何。
毕竟人刘备是徐州牧,又是汉左将军,兼之已经稳固了徐州的基业。
又发出招贤令。
许多避乱于江东的徐州人,跑回徐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今大事未定,宜当先抚山越治内,然后可外图。”
“瑜不才,恐负倚托之重,愿荐一人以辅将军。”
“由他抚镇山越,吴会两地内贼可定也。”
孙权忙问是何人。
周瑜答道:
“此人姓吕,名岱,乃徐州广陵人也。”
“早年亦是避乱于徐州,故而南渡江东,在此安家。”
“其已扎根数年,故未受刘备征辟,留在江东。”
在李翊的安排下,刘备成功召回了许多跑去扬州避乱的徐州人。
但这些人中,也有没能回去的。
比如吕岱。
与其他人避乱不同,吕岱避乱的时间要更早,是在他父辈时就已经迁到扬州了。
也就说吕岱籍贯虽在徐州,但生活习惯,文风习俗俱已从了扬州。
吕岱自己也以扬州人自居,早已在扬州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家中族人,亦在扬州有生计,有官员当。
自然回绝了徐州的征辟令。
此前周瑜过吴地时,发觉吕岱是一位将才。
便趁着此时新君继位,将之举荐给了孙权。
“今正是用人之际,主公何不拜其为将。”
“命之就地征募江南健儿,然后征讨山越?”
孙权大喜,即命人前往聘请吕岱。
这不单单是用人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孙权新君上位,迫切需要扶植自己的嫡系将领。
程普等老将也好,陈武等新生代将领也好,俱是跟着其父其兄创业的。
包括周瑜在内,那也是其兄孙策留下来的。
孙策死前已经暗示孙权,要牢牢把握住权力。
那么孙权就必须得扶植自己的羽翼,以做“去孙策化”。
随后,周瑜又举荐了陆绩、陆逊、吕蒙、严畯等人才。
其中,陆绩、陆逊皆出身于吴郡陆氏大族。
陆绩橘子哥自不必多介绍。
须重点说的陆逊,他是陆绩的从子。
孙策虽然屠士族,但不代表他真的完全不笼络士族。
他只是把当地的“土著”士族给你屠了,然后我自己扶持士族上来。
就比方说这陆家,是孙策重点笼络的对象。
孙策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陆逊为妻。
当然因为年纪尚小,还未过门。
不过因为这姻亲关系,陆家已与孙家绑定在了一起。
这也算是汉末笼络豪族常见的手段。
至于吕蒙,乃汝南人。
他的姐夫邓当是孙策的部将,所以他其实一直都在孙氏麾下。
并且由于孙策搞出的授兵制度,吕蒙自己麾下也是有兵的。
且陈列赫然,颇多威严。
孙权上台后,最想做的就是把些统兵较少,又发挥不了多少作用的年轻将领检选出来。
然后把他们的部下加以调整合并,施之以恩惠。
自己便可用为将。
所以面对周瑜举荐的年轻将领,孙权喜出望外,纷纷用之。
周瑜又力荐陆逊,孙权乃从其言,召来见之。
原来陆逊竟是与自己年纪相仿之人,孙权更喜,与之谈论,知他果然少年英才。
乃对陆逊言道:
“袭马援对光武云: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
“今伯言投吾麾下,观吾如何?”
陆逊对答道:
“逊遍观孙氏兄弟,虽各才气秀达,然皆禄祚不终。”
“惟主公形貌奇伟,骨格非常,乃大贵之表。”
“今主公亲贤礼士,纳奇录异,世所罕有。”
“何愁天下英才不来投?”
孙权大喜,乃将陆逊请入内房,与之共饮。
至夜半时,同榻抵足而卧。
又于榻上,问计于陆逊道:
“方今汉室倾危,四方纷扰。”
“孤承父兄余业,思为桓、文之事,君将何以教我?”
陆逊对答道:
“昔高祖欲尊事义帝而不获者,以项羽为害也。”
“今河南之地,曹操可比项羽,刘备可为光武。”
“主公又何以行桓、文之事耶?”
孙权一愣,万没想到陆逊会说这种话。
陆逊性格是比较直的,他说话其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之前夸赞孙权是他的真心话,现在说孙权不如曹刘也是他的真心话。
孙权真心实意向陆逊求教。
陆逊就把他的真实想法,坦诚告诉你。
只要有曹操、刘备在,你权哥想当齐桓公、周文王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这两人在江东北边儿,宛同烈日一般狠狠照住江南之地。
你的才能想比他二人是断不可能的。
好在此时孙权年少,还不是很自负,听得进意见。
面对陆逊的“实言相告”,孙权也坦然接受。
毕竟那哥俩都创业多少年了,都是老兵油子,官场老手。
他才几岁啊?
所以被陆逊指为不如曹操、刘备,孙权倒也没太伤自尊。
继续谦虚问道:
“先兄在时,付我以江东大事。”
“听君之言,我当如何守御?”
陆逊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今社稷崩坏,王纲不存,群雄各自为政。”
“逊窃料汉室不可复兴矣。”
“曹操、刘备势大,不可卒除。”
“为主公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
“今趁北方多务,曹刘忙于袁氏之事。”
“可速速发兵,收取江夏,剿除黄祖,进伐刘表。”
“收并荆楚之地,竟长江所极而据守之。”
“刘璋暗弱,可图巴蜀,收天府之土。”
“之后便可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祖之业也。”
孙权大喜,翻身坐起,握住陆逊的手道:
“伯言之言,竟与公瑾教我之言略同。”
“君等皆劝我马上进兵江夏,剿除黄祖,收取荆楚之地。”
“只是想着居丧未及期年,不敢轻易动兵。”
陆逊正色言道:
“报仇雪恨,何待期年?”
孙权仍有所犹豫顾虑,道:
“今初掌大事,恐众将不服,不便调动。”
陆逊再劝:
“非也!今先君新丧,众将皆哀。”
“正好以讨贼报仇为名,发兵荆州。”
“一来,收取荆楚,壮大实力。”
“二来,树立威信,镇抚人心。”
“三来,报仇雪恨,安定宗室。”
“四来,示好曹刘,稳定外局。”
“此一举是四得也,主公又何必犹豫不决?”
陆逊所言,条条有理,字字珠玑。
尤其孙氏政局,托生于河南。
是曹刘所掌控的陈地朝廷,承认了孙氏在吴地的合法性。
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他向西攻取刘表。
曹刘的目的是什么?
一,当然是为了稳定后方局势,好安心对付袁绍。
二,孙刘两家内斗,不断消耗自身实力。
刘表坐镇荆州,兵精粮足,但权力不能集中。
孙氏将才颇多,个个能征善战,但地广人稀,军械钱粮甚少。
两家相斗,势力刚好怼一个平。
陆逊甚至敢断言,一旦他们两家,哪边呈现弱势的一方,河南方面肯定会拉他一把。
因为在解决完河北之事后,
不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都希望看到一个疲惫不堪的江南、荆楚。
这样一来,不管北方是谁笑到最后。
他都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收取南方之地。
想出这个策略的人,一定是一个战术战略天才。
而且不论是吴地孙氏,还是荆州刘氏,都不得不往火坑里跳。
那么孙氏有没有应对办法呢?
当然有!
那就是像周瑜、陆逊说的那样,快速收取荆楚之地,然后进兵巴蜀。
总之,就是尽可能地壮大自身实力,以应对将来北方的胜利者。
河南希望看到荆楚与吴会两败俱伤。
要想破局,就必须得展现出足够的魄力与勇气,赌上全局,快速拿下荆楚!
孙权踌躇半晌之后,旋即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执陆逊手道:
“……愿从君言!”
(本章完)
第178章 北方一统,袁神启动!
第178章 北方一统,袁神启动!
幽州,易京。
大雪,狂风。
铁甲光寒,刀枪凌冽。
黑压压的河北人马,如同铁铸铜塑一般,静静地立在远处。
只见高写着“袁”字的大旗迎着北方,猎猎飞舞,给死寂般的易水增添了几分生机。
旗下的士兵雁型排开,手持长枪,射住阵脚。
个个铜铠重甲,威风凛凛。
寒风谡谡,无情地拍打着袁绍已经微有发白的鬓角。
他眉毛一皱,将裹在身上的大裘又紧了一紧,眼神依旧如少年时坚毅有神。
袁绍伸出手,搭在眉间,遥望了一眼远处的易京楼。
高十丈有余,围了数圈。
并在易水处,挖了十道壕沟环绕,各处筑营,皆驻有兵马。
袁绍听说过这赫赫有名的易京楼,公孙瓒把他一辈子的积蓄都用在了这里。
听说楼里还囤积有三百万斛粮食。
考虑到幽州乃苦寒之地,以及古代攻城战的难处。
袁绍并不想身陷于东北的战争泥潭之中。
迟疑半晌,到底还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书札,将之交给了一旁的沮授。
沮授双手接过,快步退下,将之交给一员骁骑。
耳语两句,那名骁骑立时扬鞭打马,直奔易京楼而去。
……
却说这公孙瓒,自界桥一战败给袁绍之后,便走渤海还蓟地。
虽有反击幽州牧刘虞的胜利,被朝廷封为易侯,但受袁绍及刘虞旧将的合击,屡战屡败。
不得不退至易县,靠着屯田,稍得自支。
为了防止袁绍的进攻,以及刘虞旧部的反击。
公孙瓒在易水河畔,挖出了数十重战壕,又在战壕中高筑土丘。
战壕中心起十丈高楼。
而公孙瓒本人则躲在楼中,斥去左右。
他甚至不许七岁以上的男性靠近自己,只和妻妾住在自己精心修筑的防御工事里。
不过,为了防备有时只需。
公孙瓒又精心选拔了几位女高音。
如果有命令,就叫她们扯着嗓子朝外面呼喊。
而这些女高音声音是真的很高,呼喊声可传至数百步远。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公孙瓒此时已经越来越多疑,不再相信任何人。
包括他的妻子、儿女。
公孙瓒感觉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袁绍如此、刘虞如此、本地汉人如此,本地豪族如此。
就连外域的乌桓人、鲜卑人亦是如此。
“……哈哈哈。”
公孙瓒大笑一声,即命身旁美妾给自己进酒。
“我谓天下事可只指挥而定,今日视之,非我所决。”
“倒不如休兵,以力田蓄谷。”
“至于这江山之土,任其自取耳!”
话落,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周围美妾俱不敢忤逆他,皆曲意逢迎,含媚带笑说话。
这时,一名美妇匆匆上前来禀。
“禀易侯,关长史求见。”
公孙瓒挥了挥手,道:
“吾今日意兴正浓,关士起何以来搅吾雅兴耶?”
“不见不见!”
那名美妇再报道:
“关长史说是有要紧大事,事关河北之事。”
“河北之事?哈哈哈……”
公孙瓒听闻此话,知道她是在说袁绍的事儿。
听这话的意思,估计是袁军又打来了。
但公孙瓒已经习以为常,坐守易京楼中,城高粮多,兵甲足备。
自以为傲睨得志,故只淡淡回道:
“当今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
“袁本初其若我何!”
公孙瓒自认为没有人能在易京奈何得了他的人。
事实确实如此。
自兴平二年始,公孙瓒便败逃至易地,修筑易京楼。
而袁军北上的征伐,从未结束。
几乎每年都有袁军打过来,但始终不能攻克易京。
易京的战事,无疑成了冀州的放血槽。
而剿灭公孙瓒,所获仅仅是少一个已掀不起太大风浪的敌人。
故袁绍中间才有想过要与公孙瓒达成和解。
不过公孙瓒拒绝了,他即便打不出去,也要扎在易地,恶心袁绍。
终于,袁绍忍无可忍,此次亲自来易京征讨公孙瓒,誓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关长史说了,此次是袁绍亲自来了。”
美妇的声音再次从底下传来。
听闻是袁绍亲来,公孙瓒这才稍有正视,道:
“庶子亲来?罢,叫关长史来见。”
“喏。”
少顷,太原人关靖匆匆赶到。
“……易侯,外面——”
话还未说完,公孙瓒便打断他道:
“不必多言,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是,是袁绍有书札送上。”
哼~
公孙瓒对袁绍大是不屑,但还是说道:
“拿来我看!”
言讫,关靖将书札奉给一小童,那小童上前将之递给公孙瓒。
其书略曰——
孤与足下,既有前盟旧要,申之以讨乱之誓。
爱过夷、叔,分著丹青,谓为旅力同轨。
是时足下兵气霆震,骏马电发,使孤不获宁。
孤之师旅,不胜其忿,遂至积尸为京,头颅满野。
夫当荒危之世,处干戈之险。
内违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
兵兴州壤,祸发萧墙,将以定霸,不亦难乎!
故诚愿两家冰释前嫌,敦我旧好。
若斯言之玷,皇天是闻。
……
这是一封解和书。
袁绍甚至没有劝降公孙瓒,只是希望与他达成和解。
为此,袁绍已经亲领兵至,就是为了给公孙瓒施压。
但这也肯定是袁绍给公孙瓒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然他这一趟就白来了。
“袁家庶子,也配与我解和?”
看完袁绍的书信后,公孙瓒一把将之投至一旁的火炉焚了。
“可速斩袁使,袁绍若有本事,就打进我的易京楼。”
“若无能耐,就叫他滚回冀州去!”
面对公孙瓒的大发雷霆,关靖不敢多言,喏喏而退。
身旁有美妾在侧,柔声劝道:
“听闻袁本初拥兵数十万,今既愿解和,易侯又何必与之争执?”
公孙瓒一把搂住那美妾的腰肢,笑道:
“袁本初得位不正,河北之地,本该我有。”
“今之所得,乃窃我之成果。”
冀州是北方最富庶的大州,当初袁绍不费一兵一卒,就白嫖到了冀州。
中间还戏耍了一下公孙瓒,让公孙瓒白白出兵。
这事儿一直令他耿耿于怀,记恨于心,始终放不下。
“兵法云,百楼不攻。”
“今吾有楼橹千重,袁军纵有百万,其奈我何?”
“吾粮有三百万斛,待吾食尽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
自界桥之败后,公孙瓒也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的机会。
所以他选择偏安幽州,割据边地,坐看南方成败。
所以他才说只要把这三百万斛粮吃完后,就知道天下之事了。
因为真等到那时,天下形势估计也已经明朗。
很快,袁使被杀的消息传回了袁军处。
袁营所有将领闻说后,都倍感愤怒。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是自古以来,不成文的规定。
“公孙匹夫怎敢如此!”
袁绍气得吹胡子瞪眼儿。
他自起兵以来,还从未有过被人这般轻视。
以颜良、文丑、张郃等为首的河北将领,更是个个义愤填膺,主动请缨出战。
纷纷攘攘着,请袁绍立刻发兵,彻底剿灭公孙瓒。
然袁绍怒归怒,但还是保持了一位主公的沉着冷静。
别驾沮授也出来发言道:
“公孙瓒固然可恨,但他麾下仍有数万兵马。”
“兼之有易水的天然屏障,易京周围更有重重沟壑土山,实不易取,不可莽撞行事。”
很多人好奇,为什么强大的袁绍收拾一个公孙瓒会这么费劲。
因为在196年之前,公孙瓒其实是比袁绍要更加强大的。
而转折点,就是那场赫赫有名的界桥之战。
界桥之战,虽然没有后来的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有名。
但它的战事规模,与影响力,丝毫不逊色于后者。
界桥之战,是真正决定北方归属的战事。
在二袁争霸之前,公孙瓒与袁绍还有一场北方的两强对决。
此战,公孙瓒出动四万人马,其中有骑兵万人。
没错,公孙瓒足足拉出了一万人的骑兵,其中白马义从占了三千人。
考虑到骑兵在古代战场的地位,你便能意识到当时的公孙瓒有多强大。
袁绍这边约莫也出动了三、四万人左右,虽然人数大致与公孙瓒相当。
但袁绍这边,基本上都是步兵,跟公孙瓒是比不了的。
尤其公孙瓒长期在幽州北部与鲜卑、乌丸作战,并把这些异族打出了心理阴影。
其幽州军团不可不谓强大,说是汉末战力t0一档都不为过。
公孙瓒建立的这支强悍的骑兵部队,号称“白马义从”。
自己也被称作是“白马将军”。
可谓是威震塞外,称霸幽燕,风光无两。
但袁绍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指挥能力与魄力,成功以弱胜强,击败了强大的公孙瓒。
成功赢得了北方主人翁的地位。
这就叫历史归因效应。
什么意思?
人们看历史,总是喜欢以结果推过程。
因为你是失败者,所以你之前所有的高明操作都是不对的。
因为你是胜利者,所以你之前所有的蠢货行径也都是造反有理。
袁绍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例子。
其实,袁绍自起兵以来,他真正只打输了官渡这一场战役。
自面斥董卓吾剑未尝不利以来,袁绍打仗几乎就没输过。
包括官渡之战,若要严格意义上讲。
曹操仅仅只是打退了袁绍,并不是打败了袁绍。
曹操之所以能够胜利,是因为袁绍死的早,导致兄弟睨墙。
历史归因效应,其实可以用在三国所有人身上。
人们都说读《三国》,若你读不出英雄气,你便等于白读。
凡事就怕对比,三国有些人跟其他人比起来像小丑。
但你真正将他单独拎出来,就会发现他身上也有很多高光。
像袁术,历史上首创驱虎吞狼之策。
能让匈奴人、黄巾军为他效力,并极其善于挑拨离间,刺客暗杀。
“吾意已决,不必多言。”
袁绍眼神逐渐坚毅,回复往日神采。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界桥之战时,自己陷入绝境,然后大声喊出——
“大丈夫只愿临阵斗死,岂可入墙而望活乎!”
袁军正式北上,于易水南岸,沿十里路设营。
袁军首先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渡河。
易水河并不宽阔,但强行渡河,也有被公孙军半渡而击的风险。
尤其公孙瓒麾下多骑兵,机动性极强。
“若不能强行渡河,只能等到入冬时,易水结冰方能渡河了。”
沮授分析道。
虽然现在天上还飘着大雪,但这只是开春的乍暖还寒。
袁绍摇头道:
“今时不我待,黎阳的细作回报。”
“曹操、刘备在黄河南岸修筑堡垒,各驻兵士。”
“两家联盟,牢不可破,若使其合力攻我,诚难与敌。”
“当速速解决幽州战事,然后南下,不可给河南更多准备时间。”
“倘彼事竣,河南之土城难图也。”曹操、刘备联合修筑的防御工事,河北人不可能发觉不了。
袁绍知道后,更加下定决心,要快速解决掉幽州战事。
不然留时间给曹刘修筑防御工事,袁军再想南下,就很难了。
尤其袁绍已经快要五十了。
古代五十是知天命的年纪,意思就是要入土了。
袁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已经等不起了。
为了麻痹河南,袁绍还专门放出假消息,告知曹刘他已经与公孙瓒达成了和解。
此前,曹操所探知到的消息,正是袁绍所放出的假消息。
古代也是有情报间谍系统的。
而袁绍的间谍系统极为强大。
历史上的袁绍甚至直接策反了曹操的心腹护卫。
要知道,曹操是一个何等多疑小心的人?
结果他自己的心腹护卫,居然被袁绍给策反了。
最后,如果不是许褚的超神,斩了叛徒徐他。
搞不好袁曹大战的结局,真的要被改写。
最终,袁绍下令,大军强行渡河。
众将皆问,若公孙瓒半渡而击,当为之奈何?
袁绍大声道:
“公孙瓒困守易京,必不敢出,听我令。”
“速速渡河!”
袁绍怀着赌徒心态,来赌公孙瓒不会主动出击。
就像上一次界桥之战,袁绍也在赌公孙瓒不会派步兵过来跟自己消耗一样。
他既然能“以步克骑”击败公孙瓒,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尤其,此时已经攻守逆转。
纵然袁绍赌输,他也有的是赌资。
很快,袁军开始浩浩汤汤渡河。
果然不出袁绍所料,当有人将袁军过河的消息回报给公孙瓒后。
公孙瓒并未选择主动出击,他坚信自己的易京高楼是无敌的。
他既然能用此楼挡住袁军的攻势数年,那么此次也不会例外!
很快,袁军尽数打入易京高楼之中。
为了应对公孙瓒修筑的数座高楼,袁绍特地准备了数十架发石车。
照着易京城楼,轮番轰炸。
一时间,石弹如雨点般轰过。
女墙崩毁,城楼坍塌。
嚎声大叫,转眼之间,易京诸城已淹没在了漫天而起的狂尘之中。
“进攻——”
袁绍拔剑在手,下令袁军发起进攻。
颜良、文丑为先锋,带着劲卒,轰然先前推进。
每名先锋士兵,随身都带了土包,用以将城前深壕填满。
或有人被楼上守军射死,则倒在壕中,以身作路。
很快,无数张云梯竖起,数不清的袁军争先恐后往城头涌去。
由于这些年,公孙瓒不修德政,不赏士卒。
将士离心离德,皆不愿效死力。
很快便向袁军投降。
按理说,
城围而不降者,城破后,杀无赦。
但袁绍这个人性格确实是比较宽仁,主动赦免了这些投降士兵。
外宽内忌虽是骂袁绍的,但前面的“外宽”也说明了袁绍的优点。
靠着袁绍如此优厚的待遇,易京许多城楼的守将,都主动向袁绍投降。
袁军进军神速,战士出入不息。
有人将前线的军情回报给公孙瓒,劝他赶快从主城楼发兵,去救一救前面的城楼。
不然坚守不了两天,大家全降了。
公孙瓒却置若罔闻,仍旧大碗喝着好酒,啃着羊肉。
一樽接着一樽……
“若救一人,后之战者只望人救,不肯死战矣。”
公孙瓒正式给出自己的回复。
“传令前线将士,叫他们安心守御,我易京粮食充足。”
“袁军不能久持,时日一久,彼自退兵矣。”
当公孙瓒的命令传回前线之后,前线尚负隅顽抗的将士士兵,无不感到绝望。
遂举楼向袁军投降,不再做抵抗。
袁军继续向前,一路打到易京主楼。
此时的公孙瓒才如梦方醒,惊觉自己迷信的易京城,原来也并非是牢不可破。
于是,
在楼中龟缩了好几年的公孙瓒,终于在此时破天荒的聚集群臣,商议破袁之策。
“今袁绍攻得急,中有人或降或溃。”
“我易京诚恐难以守住。”
“惟有寻求外援,才能自守。”
公孙瓒之子公孙续向老爹进言道。
“何者可引以为援?”公孙瓒问。
“黑山军首领张燕,与袁绍有旧隙,其在冀州西部,离得最近。”
“当能救我之急。”
公孙续回复道。
公孙瓒一直和黑山军有联系,现在穷途末路,也只能指望他们了。
听说自己的小老弟刘备在徐州混得风生水起,但指望他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且不说求不求得到刘备支援,纵然求得。
河南之地往返一趟,都要耽误许久。
于是公孙瓒命令公孙续率五千铁骑突围,前往黑山找张燕支援。
自己考虑半晌过后,又打算亲自率领那三千白马义从出城,奔往西山。
然后与黑山军里应外合,反攻冀州,以切断袁绍的退路。
这算是公孙瓒的最后一搏了。
成了,袁绍败北,公孙瓒能够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不成……
公孙瓒也没想过失败后会怎样,但他不想看到失败,他宁愿相信自己会成功。
商议既定,公孙瓒准备率兵出城。
长史关靖却谏言道:
“今君侯将士莫不怀瓦解之心,所以犹能相守者,顾恋其居处老少,而恃君侯为主故耳。”
“坚守旷日,或可使绍自退。”
“若舍之而出,后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
关靖认为,现在易京的守军还愿意坚守,只是因为他们顾念全家老少罢了。
如果公孙瓒不留下来主持大局,将士们如何自守?
倒不如用原计划,坚守待援。
关靖是一名酷吏,平生只善谄媚,并无大谋。
但公孙瓒却十分宠爱和信任他。
最终决定采纳关靖的建议,不主动出击,改为坚守待援。
又过一月。
公孙续总算是联系到了黑山军首领张燕。
备言易京被围之事,请求张燕发兵救援。
张燕暗思自己已与河南结盟,凡军事动员,最好还是先知会一声徐州才好。
于是,将自己的难处告诉公孙续,请他再稍等些时日。
公孙续大惊,说道:
“我往来折返,便要耽误数月日程。”
“若遣使去徐州,往来折返,又要耽误时日。”
“到时候张将军再发兵,如何救得易京之围?”
“恳请张将军念在往日旧盟的份儿上,火速发兵,救援家父。”
“续感恩不尽,感恩不尽!”
张燕只推脱说,未得徐州允许,他不敢冒进。
或者可让公孙瓒主动出兵,他再出兵,与之里应外合。
或可以救易京之危。
公孙续无奈,只得应从。
中间往返又耽误不少日程。
此时,袁绍已经采纳了沮授“穴攻”的建议。
易京城楼,虽然坚固,但底部却是用木柱所支撑。
故而派遣士兵,一面围城,一面挖掘地道,直将半个城楼挖空。
然后以火焚烧木柱,城楼立时崩塌。
袁绍采用此法,杀至公孙瓒所住的中京处。
公孙瓒闻说后,忙问左右人道:
“续儿去黑山求援,尚未得归乎?”
众人皆答不知。
毕竟袁军围得紧,他们也不知道外边是个什么情况。
公孙瓒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要退出历史舞台了。
“……唉。”
公孙瓒扑倒于地,叱退左右人。
然后召来自己的亲属,中有姊妹、妻子、儿女。
众妻女被困在楼中,皆不知外边是个什么情况,更不知公孙瓒缘何将她们聚在一起。
公孙瓒面上罩了一层寒霜,谓众人道:
“袁兵来得紧,汝若城破,你我皆从阶下囚矣。”
“袁绍深恨我,必不能容我,尔等亦难免受袁兵之辱。”
“既如此,不若现在自刎,也免遭其辱。”
众女闻言,皆大惊,纷纷跪地哭喊,向公孙瓒求饶。
公孙瓒更不答话,就地将自己的姊妹亲手勒死。
其余妻妾、子女见此,纷纷想要逃。
然大门已经紧锁,众人出不去。
公孙瓒遂提剑,将之一一砍死。
包括其年仅八岁的幼子,也一并砍死。
在杀尽妻儿后,公孙瓒仿佛苍老十岁。
长叹一声后,纵火将易京所存储的所有粮食一把火烧尽。
这些都是他收刮的民脂民膏,但现在败亡之日将近。
公孙瓒情愿将之一把火焚尽,也不愿留一粒米给袁军。
随后,公孙瓒孤身走入火海,头也不回。
……
后方的大火,惊动了前线尚在抵抗的士兵。
他们望见大火,已经猜到了后方发生了何事。
众人痛哭之余,有不少人都跑去向袁绍投降。
而此时尚在前线督战的关靖,仍旧不肯投降。
中间有人劝他说,公孙将军已经引火自焚了。
先生家财万贯,不如以之作为投降袁绍的资本。
以袁绍宽仁的性格,一定不会为难先生。
不想一向谄媚的关靖,此时却叹了口气,说道:
“前若不止将军自行,事未必不济。”
“吾闻君子陷入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
于是,策马提枪,冲入袁军阵中。
被袁军砍作了肉泥。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关靖靠着谄媚上位,敛财过亿。
结果最后公孙瓒众叛亲离时,他也没有离开公孙瓒,最后更是选择战死沙场,以报知遇之恩。
很快,袁军打入了易京楼。
袁绍命人安抚投降的将士,及其家属。
又命人去救火,看能不能抢救出一些财物。
然火势势大,莫说财物,便是一粒米都没给袁绍剩了。
等于袁绍此次出兵,耗费大量钱粮,却连半点血都没有回到。
所俘虏的公孙瓒士兵,自己还得养。
要不然袁绍怎么会觉得公孙瓒问题棘手。
灭了他不值钱,放在那里又膈应人。
但好在,如今公孙瓒总算被灭了,袁绍终于可以将目光放向南方。
“恭喜大将军!一统河北!”
“恭喜大将军!一统河北!”
以沮授、颜良为首的文武将官,纷纷向袁绍祝贺。
公孙瓒的覆灭,宣告着袁绍彻底统一了河北。
袁绍也十分兴奋,他站在烧焦的断壁旁,目光却是在看向南方。
“……曹操、刘备,吾将南下也。”
……呵呵。
袁绍的嘴角微微翘起。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只差最后一步,便能统一天下,千古留名。
……
公孙瓒覆灭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半道回来的公孙续耳边。
公孙续闻父已死,放声大哭。
遂打算率军前去找袁军拼命。
众人纷纷将之劝住,道:
“与其白白送死,不如留全有用之身,更寻报仇机会。”
……
(本章完)
第179章 五千铁骑入徐州,骑战二宝终见用
第179章 五千铁骑入徐州,骑战二宝终见用
却说公孙续闻父已死,号啕大哭,欲率所部北上,去找袁军拼命。
众人急忙劝住,道:
“今大势已去,公孙将军已亡,若冒然北上,白白送死耳。”
“不如留全有用之身,以待将来另寻报仇良机。”
在众人的劝勉之下,公孙续这才止住了想去找袁绍拼命的想法。
他遥望一眼北方,一片白雪皑皑,不见微茫。
这几年,公孙家经历了大起大落,盛极之时,一度将势力拓展到河南来。
而今,全都没有了。
“今日,幽州公孙便亡了……”
公孙续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
“易京城崩于烈火,幽州子民流离失所。”
“我生于此地、长于此地,而今幽州遭难。”
“我亲眼见百姓惨遭屠戮、营中弟兄们血流成河……”
“我、我还有何脸面独自苟活……?”
众人俱是跟随公孙家多年的老卒,今见公孙家灭亡,俱是心有不忍。
“将军,此非你之过也。”
“我等自易京出城以来,星夜兼程赶往黑山,乞求援军。”
“大家都尽力了……”
公孙续咬牙切齿,掣剑欲自刎:
“今易京城毁,倒不如与父亲同去!”
众人俱惊,冲上前将之抱住。
“纵然幽州公孙家基业已亡,少将军尚在。”
“将军还有前路要走,怎能止步于此?”
“况少将军若去,我等将何以自处?”
最后一句发问,令公孙续一愣。
至此,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在这世上并非孤单一人。
还有这么多弟兄愿意陪在他身边。
公孙续又感动又难受,回首问众人道:
“今吾公孙家基业不存,大势已去。”
“尔等随我左右,难免受害。”
“我欲遣尔等自去,如何?”
众人齐声,拱手道:
“愿随少将军左右!”
声势震天,振聋发聩。
这五千幽州铁骑,都是公孙家的心腹部曲。
早年跟着公孙瓒打乌桓、打鲜卑,大家一起出生入死,感情深厚。
他们早已认定大伙儿为兄弟家人,若是自去,又何以为家?
公孙续在哪儿,哪里就是他们的家。
现在公孙瓒已死,他们只认公孙续这位少主了。
公孙续将泪水咽进肚子里,终于重新振作,打起精神来。
“……好,列位弟兄说的对。”
“今我公孙家大仇未报,断不能意志消沉,止步于此。”
一顿,又问道:
“今袁绍势大,凭我等五千人众,断不是其敌手。”
“须倚附强援,然后可图。”
言讫,众人言道:
“当今唯一能抗衡河北袁氏的,只有河南的曹刘同盟。”
“徐州刘玄德,乃先主公同窗旧友。”
“今日势穷,何不南下投靠刘徐州?”
公孙续颔首,他也想到了刘备。
公孙瓒与刘备亲如兄弟,自己还是孩童时,刘备便已将他背在背上。
公孙续亲切的称呼刘备为叔父。
今公孙瓒灭亡,幽州基业尽毁。
除了去徐州投靠刘叔父以外,再无他路可选。
“……善,愿从公等之言。”
“我等马力快,此去南下无须费多少时日。”
一言蔽,公孙续即命众人上马。
五千幽州铁骑,蹄声如雷,滚滚望南而去。
不表。
……
徐州,下邳。
却说李翊掌管南方军政大务。
这一日,他接到了广陵陈登传回来的紧急军报。
人报孙策已死,孙权继承父兄之业。
孙权采纳了周瑜、陆逊之言,仍旧选择西进,抢夺荆州。
对此,李翊是希望看到这个结果的。
曹操后方有刘表,刘备后方有孙吴。
这两家打起来,是曹刘都希望看到的结果。
并且两家斗得越凶越狠最好,如此一来,等将来一统河北,收略南方之地便简单许多。
此外,孙权新君上位,颁布招贤令,大力培养扶植自己的羽翼。
原本时间线,孙权得到了大量的徐州人才。
然此位面,在李翊的于中周旋下,大量的徐州人才回归到徐州来。
包括但不限于有,
徐州东莞人,徐奕字季才。
已被刘备任命为曲阳令。
广陵海西人,徐宣字宝坚。
此人乃陈登征用,在广陵用为功曹,与另一位广陵人陈矫关系甚笃。
广陵江都人,皇象字休明。
善篆书、隶书、章草,尤以章草见长,时人称其为“书圣”。
被东海徐璆录用为功曹。
临淮淮阴人,步骘字子山。
性情宽弘,很得人心,喜怒不形于声色,无论对内还是对外总是表现得十分恭敬。
乃吴国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臣。
陆逊死后,便是由步骘接替他的丞相之位。
能统兵,能搞内政,现在年轻有为,大有可图。
故此人被李翊力荐给刘备留在身边调用。
刘备向来信任李翊,此前李翊力荐的庞统就是少年天才。
此时再来一个年轻的步骘,刘备便大方的将之用为主记。
这日,
李翊仍于州府中工作,每日府上文书出入不息。
他一面处理南方军政大务,一面又时刻盯着北方动静。
并时不时与西面曹营沟通,商议合作条款。
正处理时,忽见庞统将一封加急文书带入内室来。
“士元,出了什么事?”
李翊蹙起眉头问。
庞统将文书铺在李翊面前,躬身答:
“关中急报。”
“关中之事?”
李翊面色一沉,立刻将发来的帛书展开来看。
其书略曰,
曹操用钟繇为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
从颍川出发,一路向西拓展,疏通关中道路。
三月初,曹操用曹仁为主将提兵六千,费时半月拿下潼关。
然后留曹仁在关中,乐进、于禁辅之,扫荡关中群贼。
一路将势力拓展到长安一带。
自雒阳被董卓焚毁以来,各地诸侯,群贼轮番蹂躏,关中已是残破不堪。
但曹操仍旧选择扫荡关中,将势力拓展到长安去。
之所以这样做,还是为了拓宽战线。
同时打通关中地区的联系,以拉拢西凉马腾、韩遂进反袁同盟里来。
曹操西扩的想法与实践,自是得到了徐州方面的默许。
目前曹操所能拓展的方向,只有西面,徐州也不可能越过兖州代管关中。
同时徐州也希望曹操控制住关中,这些地区太重要了。
因为袁绍在并州也是屯有重兵的,如果河南不拿下关中,袁绍就会自河内出兵。
袁军也将会切断关中联系,河南方面会更加疲于应对。
历史上的曹操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命钟繇去督关中军马。
有徐州方面的大力支持,曹操在扫荡关中的工作便进行的比较轻松,未有受到太多阻力。
一路打到长安时,便顺势将之光复了。
接下来,曹营便与西凉阵营直接接触,曹操也已派人前去联系马腾、韩遂。
邀请他们入盟,共抗袁绍。
现在还没有传回马腾、韩遂对此事的态度。
曹操也未闲着,命人扫清长安废墟,恢复民生。
然后以朝廷名义,向关中四方传檄,命各地郡县归附朝廷。
除受马腾、韩遂影响的县邑外,长安周围的县邑基本都尽数归附。
“若是我等制住关中地区,来日袁绍自能是魏郡出兵,我等也可在黄河南岸与袁军对峙。”
庞统在一旁分析道,语气是带有几分高兴的。
不过李翊脸色却并无有一丝一毫的兴奋,他知道战争从来不是儿戏。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况如今河南才是更加弱势的一方?
“继续关注河北动向,但凡有任何变故,务必第一时间送至我案前。”
“……喏。”
李翊呼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夏日即将到来。
自古以来,动兵的最佳时机都是秋后,秋高气爽,天气宜人。
不但农耕文明如此,就连游牧文明亦是喜欢在秋高马肥之时动兵。
“袁胤那边的丹阳兵送过来了吗?”
李翊顺势又问了一句。
丹阳兵彪悍善战,是非常适合先登的勇士。
若要腹黑点儿说,这些都是适合拿去填战壕的“炮灰”。
但打仗本来就是要死人的,要想谋取功名富贵,就得先把性命押上牌桌来。
庞统即答道:
“袁太守已经将新降服的山越人,遍为正规军。”
“有祖郎、费栈两位将军在宣城训练。”
“袁太守说了,新兵训练尚需时日,不过已将他们用去征剿其他尚未归附的山越部卒。”
“应不需费多少时日,便能将之送到徐州来。”
用山越人来打山越人,这是李翊希望看到的。
正说时,忽有人报,有一队人马赶至城外。
李翊与庞统俱是一怔,忙问是何方人马。
旁人答是幽州来的人马,此前已通禀过琅琊相萧建。
闻说此,李翊便知这队人马的到来,刘备肯定是已经知道的。
自己主管南方事,倒还不知北面有人来。
下人又报刘将军已经出城去见了。
既如此,李翊当即也领着庞统,赶去城外相见。
城外来的,正是公孙续所领的五千幽州铁骑。
李翊到时,刚好赶上。
刘备即拉上李翊,对他言道:
“先生来的正好,备于半月前收到幽州来的书信。”
“说是公孙贤侄欲来投我徐州,今日便到了。”
李翊问,“主公可知是为何?”
刘备默然,其实幽州的战报虽未传回,但公孙续却先自遣使来投。
大家都心知肚明,能够猜到一二。
“好了,先去见人再说。”
刘备不愿多想,只领着李翊出城去见公孙续。公孙续此时在城外,怀着忐忑不安的焦急心情,苦苦等待着。
终见着城门大开,刘备领着百十人众出来。
公孙续慌忙下马,上前单膝跪地,拜道:
“公孙续见过叔父!”
好好好……
刘备笑着将之扶起,赞道:
“几年不见,贤侄都长这般大了。”
微微一顿,又试探问道:
“伯圭兄他在何处?”
公孙续一咬钢牙,垂泪道:
“家父死矣!”
此言一出,徐州皆大惊。
唉……
刘备早已猜到,不觉仰天长叹。
他眸中含泪,虽然自公孙瓒杀了刘虞后,他对这位老大哥已是失望已极。
但好歹同窗一场,又是儿时旧友,多年的情谊。
再闻说其身死之后,还是忍不住感到伤心难过。
公孙续痛哭流涕,伏在刘备脚下,哭诉道:
“易京大火之时,续不在此处,故而幸免于难。”
“闻说家父身死,续已不念生矣。”
“然念及父母亲族,俱赴九泉,兵卒百姓血流成河……”
“我、我、我闻幽魂之哀泣,不容不心肠之摧折!”
“家国之仇,不可不报。”
“今日南下,不知何时可归幽州,报得父母之仇。”
“幽州之难,皆因我父骄横暴戾,人和全失,终致败亡。”
“其归于黄土,魂兮归来,或可思之悔之。”
“我闻叔父在徐州,行仁义之事,荡涤乾坤,还山川百姓太平。”
“故来相投,恳请叔父收容!”
刘备听闻,亦不觉垂泪。
在抹完眼泪之后,将公孙续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
“我与令尊乃是故交,今令尊身亡,备亦是痛心疾首。”
“贤侄尽管安心留在徐州,在此处,无人能够伤你。”
公孙续谢过,又咬牙道:
“我沿途渡黄河时,见南岸多设有防御工事。”
“只叔父欲与河北动兵,我公孙家与袁绍有着血海深仇。”
“若叔父但有所需,公孙家唯一血脉,愿为徐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音方落,身后众幽州铁骑纷纷下马,齐齐拜道:
“愿为徐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愿为徐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众人的高呼声,震天动地,似岳撼山崩。
每一个人都怀着深仇大恨,誓要找袁氏报仇雪恨。
“……好好好。”
刘备点了点头,对众人道:
“列位诸公尽管放心,公孙将军的仇,备一定会报的。”
这话虽还只是一张空头支票,但对收拢幽州众心还是颇有用的。
众人再次拜谢。
刘备即命公孙续及其部众进城
为了款待远方来客,刘备破天荒的命人杀羊宰牛,取出好酒来招待众人。
自备战河北战事以来,整个徐州都在节衣缩食。
像牛羊等物,俱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包括牛,除耕地之外,它也是重要的劳军之物。
但为了收拢众心,刘备还是破了此例。
宴会上,刘备又顺势请来了徐州的高级官员。
也算是慰劳众人这段时间的辛苦工作,顺便也体现自己对公孙续的重视。
公孙续自是感念于心,拜谢不尽。
宴会上,刘备对公孙续嘘寒问暖,问及了他走后幽州发生了哪些事情。
刘备听后,亦大感唏嘘。
乃长叹一声,对公孙续言道:
“备穷迫半生,无甚物可赠贤侄,唯有一言相告。”
“世人立大志、守德行者甚众。”
“只可惜大多不能始终如一。”
“一朝有违,便成虚伪,望贤侄切以为戒!”
唉……
公孙续闻言,心中感慨万千。
父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却没法相劝。
“叔父仁德,续亦深感厚意。”
“公所教者,续铭记于心,愿此后行事终不背德也!”
之后,刘备又一一向公孙续即其所部高级将来敬酒,感谢他们对贤侄的不离不弃。
待一轮敬酒过后,刘备又命李翊再去敬一轮酒。
李翊健谈乐观,与人友善,极为擅长更各阶级人士相处。
众幽州将领见此,无不对这位年轻幽默的徐州谋主心生好感。
一轮酒后又是一轮酒,众人喝得酩酊大醉之后,总算是暂时忘却了国破家亡的苦痛。
各自醉的不省人事后,被从人送回房间内歇息。
次日,清晨。
公孙续酒醒,待简单洗漱完毕后,便欲去州府拜谢刘备。
不想甫一出门,便遇着庞统。
经过昨晚一场酒宴,公孙续对徐州的大小官员多少能喊出名字了。
乃上前躬身见礼:
“庞功曹来此,有何见教?”
庞统回礼道:
“见教不敢当,只是君侯命我来请少将军去校场一趟。”
公孙续颔首,正言道:
“我适才正欲去拜见使君,之后便去往校场。”
“既是郯侯相请,我现在便去。”
当即,公孙续随着庞统赶往校场。
李翊已经在此处了,他正在校场上检阅骑兵。
公孙续赶到,先向李翊见礼。
然后李翊才问道:
“少将军见我这徐州铁骑如何?”
公孙续望一眼,只见马跃嘶鸣,骑士威风凛凛。
不觉感慨道:
“不想出了幽州之地,仍有如此雄壮之骑!”
“不知是哪位将军训练的徐州骑兵。”
李翊微微一笑,道:
“此乃少将军之故人也。”
乃命校场中统领骑兵将军过来见礼,原来是田豫。
公孙续再见故人又惊又喜,道:
“国让此前回到幽州,复有回徐州,不想兜兜转转,续也来徐州了。”
田豫苦笑道:
“豫有始无终,不可取也。”
“公孙将军身亡,豫亦是痛心疾首。”
公孙续乃劝道:
“事已经过去,又何必哀愁伤感?”
“见你我兄弟能于此相见,当合力讨贼,为家父报仇。”
田豫拱手答应,表示一定尽心竭力。
公孙续又环顾一眼四周,再问道:
“怎不见子龙?”
田豫笑着答:
“子龙为九江太守,身在淮南。”
公孙续闻说故友如今已是太守级别的高官,不觉提老友感到高兴。
“我早知子龙非百里之才,今为九江太守,我亦替他感到高兴。”
“只是多年未见,倒是有些想他。”
呵呵……
李翊微微一笑,在旁侧说道:
“少将军放心,等之后河北战事一起。”
“我自会将之从南方调到前线来,使你们兄弟相见。”
公孙续闻言大喜,“若能再与子龙并肩作战,诚为幸事也!”
善……
李翊一颔首,又问公孙续道:
“少将军久在幽州,深谙骑兵作战之道。”
“观我徐州骑兵战力比幽州如何?”
公孙续扫过一眼,沉吟半晌,才缓缓答:
“马儿健肥,又有国让训练,当不逊色于我幽州铁骑。”
又仔细打量一眼骑兵坐下的战马,又将手一指:
“此非中原马也!”
公孙续在马群中出身长大,什么品种的马,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呵呵,少将军好眼力啊,此乃我徐州自辽东公孙度处买得的马匹。”
“……嗯。”公孙续点了点头,慨叹道,“我说此马甚肥,无怪无怪。”
李翊又命人取来两样东西,然后将之交给公孙续看。
“少将军观此物如何?”
“这是……?”
公孙续瞪大眼睛,观看此物。
这两样东西,正是李翊此前发明的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
之前拿出来时,李翊便命人严格保密,然后大规模打造。
如今已有七八千副了。
“此为高桥马鞍,双边马镫。”
“正适合骑兵作战,少将军不妨一试。”
李翊将两样东西的功能向公孙续介绍了。
公孙续本就是骑战好手,见得这新奇物什,也是兴奋异常。
马上上马去试,只一骑上去,未得催马,便兴奋地叫道:
“此鞍马甚稳当,若是马儿冲锋,不易落下。”
正是如此。
公孙续又催马在校场中跑上两圈,又练了两轮骑射。
由于高桥马鞍控制了纵向平衡,双蹬马镫又提供了横向平衡。
这使得公孙续在马上骑战时,极大节省了体力。
一轮下来后,公孙续也是感慨万千。
若是当年界桥之战时,他们公孙家有这两样物什。
何至于被袁军的步兵打败?
唉……
都过去了……
“好东西啊!”
公孙续翻身下马,走至李翊面前,对这两样物什赞叹不已。
又问这些东西还有多少。
李翊如实答,约有七八千副。
这是自他发明以来,两年多,徐州匠人火力全开,生产线拉满的情况下打造出来的。
除去损耗,全副武装这队幽州铁骑没什么问题。
李翊也将自己打算把这五千幽州铁骑,全副武装的想法告知了公孙续。
“此物甚是稀奇,但我一直再寻一个机会拿出来,将之全面武装了。”
“以应对将来的河北战事。”
公孙续一颔首,应和道:
“北地多平原,正是骑兵大展身手之时。”
“不瞒郯侯,我麾下这五千铁骑,俱是我公孙家最为精锐之部卒。”
“他们俱随我父亲征战多年,又随我征战了两年,个个身经百战,战力彪悍。”
“若是郯侯信得过在下,可将之一一武装。”
李翊一颔首,道:
“少将军说的哪里话来,我专欲等你到此,为得就是将此物取出。”
自东北苦寒之地出来,经过了公孙家两代人的淬炼。
毫无疑问,在整个徐州,乃至整个河南。
这队幽州铁骑,单论单兵战斗力,就是最强的。
所以将并不算多的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拿给他们用,是没什么疑问的。
……
(本章完)
第180章 何谓袁神?
第180章 何谓袁神?
河北,冀州,邺城。
在扫平幽州公孙之后,袁绍已彻底统一北方,真正坐拥了青、冀、并、幽四州之地。
北方本就是富庶之地,袁绍一统河北后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天下霸主。
至于北方乌桓部落,前首领丘力居已经病死。
其子楼班年纪尚幼,其侄子蹋顿勇敢善战,颇有谋略。
故在难楼、苏仆延、乌延等一众乌桓首领的拥戴下,取代楼班,成为新的乌桓王。
袁绍强大,蹋顿与袁绍结盟。
袁绍使宗室子女嫁给蹋顿为妻,两家联盟更加稳固。
至此,袁绍在北方更无后顾之忧,且有乌桓人为外援。
至于辽东公孙度,身处苦寒之地,自不敢南下。
袁绍坐据四州之地,自以为傲睨得志,再不将天下任一诸侯放在眼里。
包括天子在内。
恰逢此时,河北与河南争端日益激烈。
曹操、刘备屡次上书朝廷,施压于河北,谴责袁绍的种种忤逆行为。
又抓住此次袁绍覆灭公孙瓒的机会,指责袁绍滥杀朝廷大臣。
理由是公孙瓒是朝廷敕封的前将军,妥妥的四方将军,袁绍无端进攻易京并将之杀死,形同叛逆。
当然,这也是政治家的常见话术。
毕竟公孙瓒的这个前将军,是李傕、郭汜掌控的朝廷封的,但曹刘俱选择忽视这一点。
从前,袁绍面对河南朝廷的指责,还要辩解一二。
但此时,袁绍连辩都懒得辩了。
在他心中,或许天命已不在河南,而在河北了……
袁氏出陈,虞舜之后也。
尤其这个位面的袁术还未称帝,使得袁绍更加相信袁家获得天命的人是自己。
但这话放在现在毕竟大逆不道,故袁绍也未敢直言。
只频频暗示周围人,表明自己的心迹。
终于,有心腹之人,主簿耿苞察觉到了袁绍的心思。
于是找到袁绍,向他进言道:
“今汉朝赤德衰尽,历数朝代兴亡,袁氏为黄胤,宜顺天意,此乃万民之望也。”
“苞自由自幼颇习天文,夜观乾象,观汉家气数已尽。”
“大将军功德振于天下,若舜之受尧,禹之继舜。”
“此岂非上合天意,下顺民心乎?”
袁绍闻言大喜,然面上仍不动神色,反作为难之状,忧虑道:
“……这,不妥。”
“孤乃寡德之人,有甚名望,安敢望此耶?”
(注:只要封侯、开府的人,都能够自称孤)
此言一出,耿苞反而喜出望外。
他此前揣摩出袁绍的心思,察觉到他有称帝之心。
故而壮着胆子向他进言,自己的内心还是颇为忐忑的。
毕竟这话放在现在是极为政治不正确,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杀头。
但现在自己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之后,袁绍非但不怒,反而推脱。
说明有戏!
耿苞赶忙继续进言,劝说道:
“自古有道伐无道,无德让有德,岂过分乎?”
“况如今大将军坐拥四州之地,天下诸侯莫能当者。”
“河北百姓无不感念大将军之德,虽三尺童蒙已知大将军宽厚。”
“大将军盛德巍巍,虽伊尹、周公不能及也。”
“若使袁氏取汉代之,此乃天命所归也!”
耿苞也是豁出去了,直接将这悖逆之言大胆说出来。
只要将来袁绍成功继承大位,他耿苞高低能混一个从龙之功吧?
袁绍听闻此话,终于不再演戏,反倒正言说道:
“若果真天命在我,汝当为上卿。”
乃召集河北群臣,来邺城州府中议事。
袁绍将耿苞先前所言,如实告诉群臣。
又作为难之状道:
“昔殷商代夏桀,武周取殷商。”
“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
“及秦灭以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
“汉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少帝。”
“……而来四百年矣。”
微微一顿,眉头蹙起,再道:
“昔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一十二帝。”
“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今亦传一十二帝,天运合回。”
“各有两百余年,气数已衰。”
“袁氏乃虞舜之后,以黄代赤,天命所归。”
“故耿主簿劝孤继承天命,然孤情愿为周文王。”
“虽三分天下有其二,尤以服事殷。”
“然民间却有言,天数有变,神器更易。”
“而归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
“孤踌躇难决,故召尔等前来,商议此事,为孤做个决策。”
群臣闻言皆是一惊,他们原道是什么大事,突然将他们全部召来。
还以为是河南人打来了,原来是为了此等愚昧之事!
“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今汉室尚存,虽有奸臣当道,然天下士人仍旧心向汉室。”
“若冒然僭位称帝,必遭天下诸侯口诛笔伐,有失人心,望明公慎思之!”
审配态激昂,赶忙出来劝阻。
别驾沮授也出来说道:
“审公此言大是有理,昔文王在时,虽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以服事殷。”
“今明公不过据河北四州之地,怎敢望此大位?”
“若逆天而行,必遭文人口诛笔伐,人心向背,与天下为敌。”
袁绍面色铁青,被审配、沮授二人的话搞得有些下不来台。
主簿耿苞此刻却有些慌了,他原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识时务。
还在庆幸自己是第一个谏言的,没想到这么多人站出来反对。
那不就完了吗!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呐,一旦袁绍最后没有称帝,自己少不了身上要被剐下二两肉来。
耿苞出汗如浆,紧张无比。
暗道事已至此,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力劝袁绍称帝了。
乃佯作镇定,出声喝斥审配、沮授二人道:
“审公、沮别驾此言,实在愚昧不识时务,不知天命。”
“自桓、灵以来,黄巾倡乱,天下争横。”
“彼时山河黎庶、悉毁兵灾。”
“良知仁善,皆没战祸。”
“我大将军扫清六合,席卷八荒,万姓倾心,四方仰德。”
“非是以权势强要取汉,实乃是天命所归也。”
“今袁公处中国以临万邦,此岂非天心人意乎。”
“正该膺大统,应天合人,法尧禅舜。”
“岂可背人情,而行事耶?”
袁绍听后,脸色稍有好转。
此时的他,早已听不进一句不顺之言。
尤其最后一个强敌公孙瓒被灭之后,袁绍更认为自己天下无有敌手。
河南曹刘,弹指可灭耳。
不想耿苞此言,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底下群臣顿时炸开了锅。
“耿苞此言实在大逆不道,妖言惑众。”
“不错不错,耿苞是奸臣,请大将军将之诛杀,以正视听。”
“请大将军诛杀耿苞!”
“请大将军诛杀耿苞!”
“……”
万没想到,底下群臣,竟罕见的意见一致,都请求袁绍杀了耿苞。
这还是袁绍自入冀州以来,河南派与河北派难得的团结在一起。
但这个团结并不是袁绍想看到的,他们这是在联合在一起反对自己!
耿苞此时已经慌了神,连忙说道:
“昔高祖不过泗上一亭长,而有天下。”
“今历年四百,气数已尽,海内鼎沸。”
“我家大将军四世三公,百姓所归,应天顺人,正位当九五。”
“尔众人如何如此不识时务。”
“岂不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呸!
我呸!
底下群臣又是一顿痛骂,尤以田丰情绪最为激动。
他站出身来,怒叱耿苞道:
“昔周后稷积德累功,尚不敢取殷。”
“今袁公家世虽贵,却未有周之盛。”
“汉室虽微,亦未有殷纣之暴也,此事决不可行!”
“耿苞此言,实在无君无父,请袁公杀之!”
袁绍面色铁青,十分难看。
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统河北之后,威望已经足够。
料群臣纵不全部支持自己称帝,也该有三分之一数赞成,三分之一数沉默才对。
不想竟全数反对,这令袁绍感到失望的同时,亦有几分害怕。
有很多人说曹操武将只重用曹氏、夏侯氏。
其实这点没什么好嘲讽的。
汉末三国诸侯,若是有宗室,都是一律用宗室。
像孙策用的就是孙贲、吴景、孙香。
马超用马休、马岱、马铁。
刘表麾下掌兵的是他的侄儿刘磐,小舅子蔡瑁。
刘备虽然没有宗室将领,但重用关羽、张飞这帮老兄弟,这二人是刘营绝对的武将领袖。
关羽后期坐镇荆州,是绝对的荆楚军区司令。
就跟夏侯渊作为曹营的西区司令一样,当时很多名将、谋臣都要听他二人的调遣。
至于袁绍,他自己也是搞分封制,把三个儿子还有一个外甥分封到了各州去。
除子侄之外,袁绍再无宗室人物可用。
因为早在董卓乱政时,光耀数朝的汝南袁氏就被这位袁氏故吏给砍了满门。
这就导致,袁绍没有一个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考虑问题的核心团队。
你说曹操只重用曹氏、夏侯氏,可问题是曹仁、夏侯惇这帮人是真的听曹操的,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关羽、张飞就更不用说了,刘备走到哪儿他们跟到哪。
就哪怕是刘备投靠曹操,关张都不离不弃,因为他们只认刘备。
袁绍四世三公的招牌确实好使,为他招来了大量的豪族士大夫。
为此还分为了河北派与河南派。
但袁绍却没有核心力量去甄别、淘汰掉与自己利益不一致的人。
这些人有能力,有势力,可唯独不对袁绍绝对忠心。
豪族士大夫群体需要一个骨架以便附着。
所以袁氏的阵营组成,更像是袁氏的门生故吏,与河北豪族组成的一个利益联盟体。
袁绍名义上是他们的主公,倒不如说是他们的共同盟主。
这些士人豪族大体上帮袁绍,但私下里互相掐架抢蛋糕是常规操作。
这也是袁营组成分争,竞争激烈的原因。
袁绍当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既然没办法培养核心团队,那就只能是自己来一锤定音了。
这一次称帝事件,就是袁绍的一次试探。
他想看看群臣的态度,自己威望是否已足备到可以压住河北、河南各派。
但群臣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无疑是令袁绍极为失望的。
不说一半人赞成,居然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所有人都反对自己。
袁绍倒不是说自己非要称帝不可,你们就哪怕有一部人直接沉默也好呢?
“……哼。”
袁绍面色一沉,心中已知众情未同,称帝一事断难成了。
“大将军这……”
耿苞见袁绍一言不发,暗道自己再是能言,也敌不过群臣一起向自己施压啊。
故将目光投向袁绍,希望他站出来替自己说两句。
谁料袁绍站起身来,以手指耿苞,喝斥道:
“吾早知汝图谋不轨,暗藏祸心。”
“今既献此大逆不道之言,无君无父,欲使我背负骂名。”
“今不杀汝,孤将何以服众?”
“来人!将之推下去,斩首!”
话落,两名武士冲进殿内将耿苞架起。
耿苞顿时大惊,高呼无罪。
袁绍不欲使其多言,连声道:
“还敢狂言,此人必是疯症了,速速将之推下去!”
很快,传报耿苞已经斩首。
袁绍这才将此事平息下去,然心中已知自己的威望仍不足以压服群臣。
遂起了南征之意。
便趁着此时群臣都在,聊起河南问题,也当是转移矛盾了。
“今曹操、刘备收聚蝼蚁之兵,兴乌合之众,于黄河南岸修筑工事城墙。”
“此专欲拒我河北,今召尔等前来,正为商议河南进兵事宜。”
“我闻曹操在颍川用枣祗屯田,刘备在下邳用鲁肃屯田。”
“河南之地虽不及河北富庶,然我河北方历战事,而河南之地自灭吾弟以来,并无有大动兵戈。”
“若使之发展数年,河南之地诚难图也。”
“故欲问诸公,孤起兵是乎,不起兵是乎?”
须重点说明的一点是,我们常说的河北富,其实是指冀州富。
并州、幽州都是苦寒之地。
青州再经历了黄巾暴动,和公孙瓒与袁氏大战之后,也是人口锐减。
兼之袁谭到后,不修德政,使得青州百姓对袁氏更加失望,大量人口逃往徐州。
这些都使得河北的生产力,正在不断与河南缩小。
尤其曹操在颍川、汝南屯田,这两地也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至于刘备就更不用说了,在李翊的帮助下,徐州早已恢复战前的生产力。并且曹刘都有淮南之地为之输血。
若是使曹刘再发育几年,不说河南生产力超过河北,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差距巨大。
毕竟冀州的生产力上限已经到头了,就算再留给袁绍发育几年,也未必能把上限提升到哪去。
反倒是曹刘正在消化淮南的土地,这点不得不防。
别驾沮授谏言道:
“兵起连年,百姓疲弊,仓廪无积,不可复兴大军。”
“宜先遣人献捷天子,若不得通,乃表称曹刘隔我王路,然后提兵屯黎阳。”
“更于河内增益舟楫,缮置军器,分遣精兵,屯扎边鄙。”
“三年之中,大事可定也。”
在征剿公孙瓒的战事中,袁军并未缴获多少战利品。
而易京本身又是根难啃的骨头,故袁营此次北上幽州,着实消耗不小。
沮授建议先屯兵驻扎在黎阳等地,防备曹刘来攻。
河北这边作舟船,修器械,逐步经营河南之地。
审配、郭图却出言反对道:
“兵书之法,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今以明公之神武,跨河朔之强众,以伐曹刘。”
“譬若覆手之功也,实不难收。”
“今不时取,后难图也。”
审配、郭图都认为,征伐公孙瓒虽然使河北损耗不小。
但袁神毕竟家大业大,即便如此,军力、粮秣依旧远胜于河南。
现在南下,击败曹刘易如反掌。
要是等曹刘从淮南的战事中缓过来,并将之吞并消化,那河北相较于河南的优势又还能剩多少呢?
“……哈哈哈。”
大笑之人乃谋士田丰也,只见他一捋胡须,阔步出来。
“审公、郭公之言,并不妥当。”
“曹操、刘备俱是英雄豪杰,善于用兵,变化无方。”
“河南之众虽少,然实未可轻。”
“今不若以久持之。”
田丰亦赞成沮授提出的缓图河南的建议。
“大将军据山河之故,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脩农战。”
“又有乌桓、鲜卑部众为我附庸,何以忧曹刘进展?”
“我等只需简其精锐,然后分化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
“河南之民,若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
“使曹、刘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
“诚如是,则我未劳而彼已困。”
“不及二年,河南之地可坐克也。”
“愿大将军明察之!”
田丰在沮授主张先生产舟船、器械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对外方针。
河南打不打?
打!
但是不跟曹、刘全面开战。
只派出奇兵,分化部众,袭扰河南边地郡县。
然他们没法儿安心生产,咱们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这也能顺带解决,袁绍担心河南之地发育过快,追上或缩短与河北之间的差距的担忧。
“谬言!谬言也!”
审配脚掌跺地,连连道:
“田公此言,实在误人子弟。”
“今我河北强盛,兴兵讨伐河南,易如反掌,又何必迁延日月?”
哈哈哈……
此次发笑之人,乃别驾沮授也。
“夫制胜之策,不在强盛。”
“盖救敌诛暴,谓之义兵。”
“恃众凭强,谓之骄兵。”
“兵义无敌,骄者必灭。”
“曹操、刘备迎天子安宫陈地,天下归心。”
“今若举兵南向,于义先违。”
“且庙算之策,不在强弱。”
“河南发令既行,士族精练,并非公孙瓒坐困守之围者相同。”
“今弃万安之术,废献捷良策,而兴无名之兵,窃为明公惧之。”
沮授越说越激动,逐渐红了脖子。
他与田丰的性格,都属于是刚而犯上。
不太注意关照领导的面子。
尤其如今的袁绍已经不太爱听忤逆的话语。
沮授此话不仅在意识形态上暴涨他人志气,还在战术层面上矮化了自家集团。
这让一向自负的袁绍大是不满。
郭图乘势言道:
“沮別驾此言,实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武王伐纣,谓之为不义。”
“况兵加河南,何云无名?”
“且大将军健卒精勇,将士思奋。”
“今不及时早定大业,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此越之所以霸,吴之所以灭也。”
“别驾此计,在于持牢,而非见时知几之变也。”
两派虽然都不反对此时与河南开战,但战法却有所不同。
郭图、审配都是速战派的,在河南战事中主张速战速决,直接举国动员,全面开战,一举拿下整个河南。
沮授、田丰则是消耗派,主张用河北的雄厚的家底儿,去跟河南拼消耗,逐步蚕食南方领土。
两派争持不下,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速战与消耗的争论在来。
袁绍见众人争论稳定,一时也踌躇不决。
忽有人报许攸、荀谌自外而入。
袁绍喜道:
“此二人多有见识,必有真知灼见,且看如何主张。”
遂命二人入内,许攸、荀谌施礼已毕。
袁绍这才将适才讨论之事,告诉了二人,然后征询二人意见。
袁氏现在要动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是到底是举国动员,还是拼消耗,慢慢蚕食河南,这是一个问题。
二人齐声应道:
“明公以众克寡,以强攻弱,讨汉贼以扶王室,起兵是也。”
“又何必俄延时日?”
袁绍闻言大喜,“汝二人所见,正合我心。”
没错,在袁绍心目中,他更倾向于全面开战。
一是因为袁绍确实飘了,没将河南放在眼里。
二还是出于对河南发育过快的担忧,害怕河北、河南两地生产力差距的缩小,会使得将来更加难打。
三其实是最重要的一点。
袁绍今年已经五十了,五十在古代是知天命的年纪,意思是该入土了。
尤其汉末的平均寿命也就五十岁左右。
等于袁绍再不统一天下,留给他的时间就真的不多了。
并且袁绍此时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了。
历史上的袁绍在官渡之战后,过了两年就病死了。
官渡战败,固然有对袁绍打击的影响。
但你仔细翻阅史书就会发现一个端倪,
袁绍本人是有勇武的,不论是十常侍乱政,还是董卓进京,俱有袁绍个人武勇的体现。
包括后来征讨黑山贼,袁绍也是带兵杀穿整座黑山。
界桥之战时,袁绍更是亲自率兵突围。
然而一直到了官渡之战,袁绍虽然亲征,却并未有自己带兵的任何记载。
就连乌巢这样的危机时刻,袁绍都没有亲自带兵去救。
这也能从侧面说明,袁绍此时的身体肯定已经大不如前了。
所以袁绍迫切希望,快速统一天下。
“……善。”
袁绍抓准时机,不想再耽误了,即拍案而起,大声道:
“我意已决,诸公不必再议。”
“河南战事,刻不容缓。”
“陈记室何在?”
话音方落,群臣之中走出一人。
众视之,乃建安七子之一,记室陈琳也。
“今孤以大义伐贼,须数河南之恶。”
“然后驰檄各郡,声罪致讨,方可名正言顺。”
“即命汝撰写讨贼檄文,孤大军出征前,须传檄各处。”
喏~
陈琳躬身领命。
随后,袁绍命审配、逄纪为统军。
田丰、荀谌、许攸为谋士。
颜良、文丑为先锋将军,各领兵五千,进驻黎阳。
然后命张郃、淳于琼为中护军,于军中听候调用。
袁绍亲领十五万大军,望黎阳进发。
很多人好奇袁绍到底有多强大,又到底能动员出多少兵马。
《三国演义》这本小说,一提到兵马人数,就各种夸大,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人。
但唯独在官渡之战时,老罗没有夸大人数。
袁绍是真的有三十万大军,并且这只是保守估计,而且不是把后勤民夫算进去的那种。
三十万大军,就是三十万可战之兵。
若单论战事规模,后来赤壁之战、夷陵之战都算是小打小闹了。
首先史书原话说的就是袁绍,“众数十万。”
如果你觉得这只是号称的话,接下来的一句话是,
——“简精卒十万,骑万匹,将攻许。”
这里是直接明确写出了袁绍在前线派出的具体人数,精兵十万人,还有一万骑兵。
要知道,袁绍再是后顾无忧,也不可能一点儿人不守家。
青、幽、并、冀四州各处郡县,都是有人马驻守的。
就像曹操官渡之战时出动了两、三万人,但不代表人家只能拉出这么多人。
他还得留人防刘表、孙策、马腾、甚至是臧霸。
各类史书都能证明袁绍在官渡之战时,兵马极多。
《献帝起居注》记载,“凡斩首七万余级,辎重财物巨亿。”
《汉纪》记载,“杀绍卒凡八万人。”
《后汉书》记载,“余众伪降,曹操尽坑之,前后所杀八万人。”
这些史料都能佐证袁绍仅在前线的兵马,就在十万以上。
另一个能佐证袁绍兵马人数的,则是冀州的人口潜力。
按史书记载,曹操在拿下冀州后,激动地对崔琰说,
——“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
意思就是说曹操能够在冀州征得三十万兵。
当然,这并不说袁绍一定要征用这么多人去打仗,但却说明袁绍集团有能动员这么多兵马的军事潜力。
以上仅是冀州所能动员的兵马。
如果再算上青、幽、并三州之兵,说袁绍有兵数十万绝不是危言耸听。
并州刺史是袁绍的外甥高干,按史书记载叫,
——“并州左有恒山之险,右有大河之固,带甲五万,北阻强胡。”
保守估计,高干手中也是有五万常备兵的。
当然,这五万人里面,肯定也包含乌桓、南匈奴等各部的胡人雇佣兵。
袁绍的长子袁谭控制青州,也是徐州首要面对的大敌。
考虑到亲儿子身份,以及青州的人口在并州之上,袁谭手上的兵力肯定是不会逊色高干多少的。
至于袁熙,则控制公孙瓒覆灭后的幽州。
史书虽未明确记载袁熙有多少人马,但也能从史料中捕捉到一些细节。
比如后来张南、焦触反叛时,驱率了诸郡太守令长,整合了幽州的兵力。
整合后的兵力是,“陈兵数万,杀白马盟。”
“数万兵”按最保守的估计,也该有两到三万人。
综上,巅峰时期的袁神,说自己能动员三十万兵马是真的一点儿没有吹牛。
只不过袁绍没必要动用这么多人,但他保持十五万的常备兵,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其实十五万的推测,都已经很保守了。
因为仅官渡前线就明确记载袁绍出动了十一万人。
但袁绍阵营是直接控制了整个黄河北岸,仅汲县、获嘉两县就有大小将领二十余人,三十多个驻地。
十五万常备兵,一点不夸张。
总之,袁绍已拍案决定,动员十五万大军,发往前线。
正式向河南曹操、刘备宣战!
同时,陈琳领命草檄之后,援笔立就。
《讨贼檄文》很快写好。
袁绍看完后,大喜过望,盛赞陈琳才华的同时。
即命人将此檄遍行各地州郡,并于各处关津隘口张挂。
檄文传至颍川许县,时曹操方患头风,卧病在床不能起。
左右将此檄传进,曹洪在侧,不欲使人进檄文。
然曹操直欲观之,命人将之拿来。
但见到文章中写到的,“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票狡锋协,好乱乐祸。”时,不觉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
反倒使头风好了,从床上一跃而起,顾谓曹洪问道:
“此微何人所作?”
曹洪回答说:
“闻是陈琳之笔。”
曹操抚须大笑:
“有文事者,必须以武略济之。”
“陈琳文事虽佳,其如袁绍武略之不足何。”
又将檄文拿在手中,反复观看。
“文中提到刘备,说他是卖席舍儿,未闻刘备作何感想?”
曹洪不敢回答,只是暗叹这檄文把曹操、刘备俱是骂的狗血淋头,也不知曹操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曹操再看,文中提到,
——“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
——“得备首者,封八千户侯,赏钱八千万。”
遂又忍不住对曹洪慨叹道:
“吾这般好头,何以不如刘备值钱耶?”
……
(感谢群友浅野瞳兄弟制作,此为河南、河北大战之前的势力分布草图)
(仅供参考,勿纠细节)
(本来是想把东胡人、鲜卑人,小月氏等部落一并画出来,但奈何技术有限,目前只能画出中原势力,望兄弟们海涵)
(本章完)
第181章 今天下英雄惟玄德与操耳
第181章 今天下英雄惟玄德与操耳
檄文很快传扬出去。
不论是曹营还是刘营都是尽力去淡化这篇檄文所带来的政治影响。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抗拒滚滚而来的河北之兵。
曹操、刘备很快各自引兵,以勤王保驾之名,共聚陈地朝廷。
明面上说是向天子责备袁绍之过,私下却是两家相商,共议如何对抗强敌。
下朝后,双方各自领着自己的文武心腹,一同到往一处后院。
至亭边时,各自坐下。
曹操领荀彧、郭嘉、曹仁、夏侯惇在侧。
刘备领李翊、关羽、张飞、赵云在左右。
赵云已从九江调回,专欲备战河北之事,至于下邳则由鲁肃亲自镇守。
两边虽不常来往,但倒还不算陌生。
曹操对刘备身边的人,更是如数家珍。
李翊鬼才之士,关羽、张飞万人之敌,就连那赵云也是浑身是胆,忠心耿耿。
这令曹操实在眼馋不已。
他不着急切入正事,反倒对一旁的赵云嘘寒问暖说道:
“……子龙将军别来无恙否?”
赵云颔首答,“蒙曹司空挂念,一切安好。”
曹操淡然一笑,蹙眸道:
“遥记得数年前,你与我于黄河岸边,争抢天子。”
“今君已为一方牧守,当为君贺!”
话落,曹操将斟满酒的杯盏,递给赵云。
赵云推脱道:
“多谢曹司空美意,然云尚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公务自然说的是要保护刘备。
赵云此话说的不卑不亢,既保全了曹操的面子,又给足了充分理由。
“……嗯。”
曹操上下打量一眼赵云,“的确是一表人才。”
言讫,将杯盏磕在案上。
一扶长髯,遥望北方,说道:
“袁绍之所以南下如此迅速,是因公孙瓒兵败自焚之故。”
“……唉,想那公孙伯圭,早年号为白马将军,于北地防备乌桓人。”
“假节,督四州兵马,也算是一号英雄人物。”
“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话说到这儿,曹操忽地又将目光看向赵云,似笑非笑地说道:
“……唔,曹某方想起来,子龙将军似乎也是冀州常山人。”
“闻汝素有忠义之名,怎么先前去投了公孙瓒,如今又如何跟随了玄德。”
“两番换主,岂非不忠乎?”
一言蔽,身后关羽、张飞脸色皆是一变。
感情曹操此前提到公孙瓒时,是为了引出后半段这话。
相处这么久了,关张早已经将赵云当成是自家兄弟。
但赵云旧主是公孙瓒也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适才赵云拒绝了曹操的敬酒,不想这厮心眼儿忒也小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曹司空所言,只怕有误吧。”
说话之人,正是李翊。
曹操见之,面色微变,然脸上仍旧含笑。
刘备亦是含笑,他知道以李翊的才智,这种场合难不倒他。
“……哦?子玉莫非另有高论?”曹操扬唇问。
“高论不敢当。”
李翊一挥手,牵唇笑道:
“翊闻良禽择木而栖。”
“公孙瓒虽为高门,然不恤民生、放纵部下贪乱,以致哀声遍野,民不相容。”
“而幽州刘伯安素有仁德,宽厚爱民,子龙在幽州时,便是以推仁义而广之。”
“非是为了投公孙伯圭。”
李翊巧妙地将曹操给赵云套的道德枷锁给摘出去。
指明赵云投的是仁义所在,而不是为了哪一个人。
“……后子龙非玄德公之仁,恰如刘伯安之仁也。”
“刘伯安虽亡,我主亦当履其志,以期匡正天下。”
“故子龙所忠者乃仁,故非不忠也。”
先生……
赵云感激地望一眼李翊,李翊之所言,正是他心中之所想。
赵云一生所追求的都是仁义之所在。
假使刘备有天背叛了自己的初衷,赵云照样会离他而去。
“……哈哈,子玉真是机敏过人呐。”
曹操抚须大笑,盛赞李翊的敏捷思维。
然目光却望向身后的郭嘉。
此人同样少年天才,足智多谋,年纪也与李翊大致相当。
曹操常对周围人言,“刘备有李子玉,吾亦有郭奉孝也。”
因为郭嘉出仕的比李翊要更晚,名声落他一头。
曹操用来将之与李翊对比,自然是对郭嘉的一种赞赏。
然郭嘉毕竟是心高气傲之人,哪里愿意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见曹操望向自己,虽未张口说话,却也知他想告诉自己。
奉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可别给我丢份儿啊!
郭嘉遂出列,咧嘴笑道:
“今天下纷乱,纲纪崩坏,人心皆不在此。”
“李郯侯所谓仁政云云,未免空口大言,冠冕堂皇?”
李翊肃容正色,朗声道:
“翊虽身微言轻,但也知事在人为。”
“诚如郭祭酒所言,人心离德。”
“也正因此,更需吾辈力行仁德、躬践仁义。”
“刘伯安爱民如子,玄德公亦躬行仁政,此皆我徐州士民亲身所历。”
“众皆有目共睹,非是空口大言。”
“只有坐而空谈,才是冠冕堂皇,于国无用。”
“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便好。”
“只要实心用事,早晚成功。”
李翊性格也是刚直强正,你问一句我回百句。
若论能言善辩,纵是祢衡这样的天下辩才,李翊亦不将之放在眼里。
那边的曹仁哼唧道:
“郯侯适才提到幽州刘伯安?哼,一介腐儒罢了。”
“其人正是对外太过软弱,才导致胡人屡次敢进犯边境。”
“倒是公孙伯圭,秉持强硬政策,数次打击乌桓,才使之不敢南觑汉民。”
“要我说,是刘虞负公孙瓒在先。”
“公孙瓒纵有不是,其幽州儿郎与之出生入死。”
“北拒乌桓、西阻袁绍,才保得幽州安宁。”
“而他刘伯安反倒坐享其成,赚得个仁义爱民的好名声。”
此话从曹仁口中说出来,仁义爱民反倒成了不是了。
虽然曹仁骂的是刘虞,但现场有人脸色却不好看了。
刘备与刘虞同为汉室宗亲,又都有仁义爱民的好名声。
那边夏侯惇许是被曹仁说到心坎儿上了,也在一旁帮腔道:
“正是正是,刘虞不予公孙瓒钱粮,一介文人,全然不懂乱世军事之重!”
“若无公孙瓒守御外敌,刘虞又岂能安然坐享他仁政之美称?”
“这就罢了,刘虞这厮竟然宁愿将钱财拿给东胡,也不愿拿来供养幽州士卒!”
“这不是腐儒又是什么?”
夏侯惇提出书生无用论,无疑又将矛头指向了李翊。
不过夏侯惇作为一介武夫,看不惯刘虞的做法也很正常。
过去幽州因为地处边疆,与异族接壤,每年开支很大。
所以常常要用青、冀二州的两亿多税收来补充幽州财政。
为了维持边境稳定,刘虞拿出了许多钱财来安抚外族人。
这在夏侯惇、曹仁这些武夫看来,当然是无法接受的。
他们认为,与其把这些钱财拿去送给异族,倒不如用来犒赏边境士卒。
而公孙瓒的想法跟他们是一样的,就是采取高压政策,不做任何妥协。
虽然从公孙瓒确实稳稳压住了外族,但却直接拖垮了整个幽州的经济民生。
过去,汉室对地方仍有控制力时,尚能够用冀、青二州的税收来补贴幽州财政。
但如今是群雄割据的年代,公孙瓒根本负担不起,同时对内和对外的两处战争。
“公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李翊背着手,朗声正色言道:
“彼时幽州苦寒、内外交困、更兼公孙瓒连年用兵,既误农时,又损人丁。”
“幽州百姓十室九空,百里不见人烟。”
“刘伯安在时,兴盐铁,市外夷,与民生息,百姓方有复苏。”
李翊指出刘虞的考虑。
对外族采取怀柔之策,也是人家根据当时幽州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
事实上,刘虞用来安抚外族的钱财,远远比不上公孙瓒打一场消耗的钱粮大。
反而加剧了幽州的疲敝。
凡事都有利有弊,上位者所要考虑的,本就是对本国人民相对最有利的事。
“胡地贫瘠,征讨不能获一毛之利,徒枉费民力。”
“朝廷自顾不暇,更无片甲之援。”
“是故刘伯安以一州之地抗胡,不可以力逼之,只可以柔化之。”
“故使异族感慕中国,不生叛乱之心,乃至为我所用,自然无患。”
不到迫不得已,又有谁愿意白白将钱财送给外族呢?
李翊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了刘虞为何要在幽州搞怀柔之策。
他是一个政治家,自然是从利益角度出发,考虑问题。
不过像夏侯惇、曹仁这种兵蛮子,仍是不能理解。
“我知李先生乃能言善辩之士,然此事,某实不能认同。”
夏侯惇知道李翊有雄辩之才,不欲与他多做争执。
但李翊所给出的解释,并不能将之说服。
“不错,某亦觉得李先生此言乃文人迂腐之论也。”
曹洪也站出来出声附和。
“胡人,豺狼也!”
“能喂饱则可,喂不饱,便要食人!”
“刘虞自上任以来之所作所为,便如割己之肉而喂豺狼。”
“我闻胡人每来使,动辄赐粮赐帛,须知边地士卒尚无如此厚遇。”
“至于说什么胡人在刘伯安当政时未有反叛……”
“那不过是他们觉得尚有利可图,又被公孙瓒之军威所慑耳。”
“若似刘伯安这般裁撤军需,遣散士卒,便如自断手足。”
“待他日时,胡人贪心不足,复又叛乱,刘伯安又当如何?”
曹洪所指责的,是刘虞上任后,为了节省开支,裁减了大量的兵员。
这使得幽州的武备一度松弛。
“况幽州乃中原北门门户,直面边胡,怎可轻许无备!”
眼见曹营众人情绪越说越激动,没等刘营这边的人先做出反应。
倒是曹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出言喝止道:
“诸君稍安勿躁,我等此来陈地,是为商议共退袁绍之策,非是为辩公孙伯圭、刘伯安谁对谁错。”
“况吾与玄德难得相聚一场,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叙旧。”其实,曹操跟刘备是很早就认识的。
史书原话叫,“灵帝末年,备尝在京师,后与曹公俱还沛国,募召合众。”
也就说刘备在曹操逃出京城时,就曾跟他一起募兵,当时两人肯定就已经彼此认识了。
虽然如今过去了快十年,早已物是人非,但两人心中深藏的大志从未改变。
此时庖人已将酒菜备好,呈到石桌上来。
曹操望一眼,见是青梅酒,乃对刘备说道:
“望此青梅酒,我便想起此前征讨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
“吾心生一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梅林。’”
“军士闻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
刘备乃称赞曹操机敏过人,然心中却在想,上次他喝青梅酒时还是跟李翊在一起。
喝着青梅酒,吃着白蛇肉,畅想着未来建立的宏图伟业。
好不快活悠哉。
彼时刘备都还未坐稳徐州,如今已雄跨四州之地,拥兵近十万众。
真正实现了,陈登当初劝他接领徐州时所许下的诺言:
——“愿为使君合步骑十万!”
随后,曹操与刘备二人对坐煮酒,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时,忽然阴云漠漠,聚雨将至。
有从人在旁,遥指天外有龙挂。
曹操与刘备俱是起身,凭栏观之。
曹操忽然浪漫主义心思大发,乃指天问刘备道:
“玄德知龙之变化否?”
刘备答,“未知其详。”
曹操抚须大笑: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
“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
“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为操言之。”
一旁的李翊见此,不想曹操此时竟想起煮酒论英雄来了。
该不会是为了备战袁绍,给自己壮壮胆吧?
果然,刘备接连谈及了数位人物,曹操俱轻视小看,不曾放在眼里。
李翊在旁侧听得正入神,忽有一人走至自己身侧。
乃曹营军师祭酒,颍川郭嘉郭奉孝也。
他笑嘻嘻地走来,咧嘴说道:
“李先生,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李翊面不改色,当即还礼道:
“郭祭酒,有礼有礼。”
郭嘉微微勾起了唇,挑眉说道:
“嘉在颍川时,便已听闻李先生雄辩之名。”
“适才尚未与足下辩个高下,未知可否赏光,再与嘉一辩?”
李翊微一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
又望向一旁仍在激烈讨论天下英雄的曹操、刘备。
随即会意,眉眼不觉柔和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
“……善,左右倒有无事,若能听取郭祭酒的高言明诲,倒也不赖。”
“只是未知郭祭酒想聊什么?”
郭嘉一顿,也将目光投向激烈讨论的曹操、刘备。
忽然计上心头,乃冲李翊笑道:
“适才我主正与汝主讨论天下英雄。”
“吾主言道,袁本初好谋无断,刘景升虚名无实。”
“刘季玉守户之犬,孙仲谋借父兄之名,皆碌碌小人,不足挂齿。”
“久闻李先生腹有韬略,知天下事,识遍天下英雄。”
“既然吾主与刘将军都未能讨论出天下英雄来,嘉倒是想请教请教李先生。”
“在李先生眼中,谁可为天下英雄?”
李翊眸光在郭嘉面上停了一停,静静瞧了片刻,才出声笑道:
“我闻郭祭酒曾在袁绍身边待过,河北多名士,郭祭酒所识之人必比我多。”
“可由郭祭酒先说。”
呵呵……
郭嘉嘴角微微翘起,也不拖沓,直言道:
“……善,那便由我先说。”
话落,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曹操,道:
“曹司空广纳能士,明扬仄丑,不忤反逆。”
“唯才是举,此非高祖之遗风乎?”
呵呵……
这次轮到李翊出声笑了,他挥了挥手,道:
“不然,有才无德之徒,世皆唾之。”
“纵其有才,危害更甚,如此安能长久耶?”
嗯。
郭嘉颔首,似若有所思,沉吟许久,又接着说道。
“曹公以陈留弹丸之地起事,据兖州、破黄巾,救天子、败袁术,灭李傕、郭汜。”
“用兵如神,荡寇四方。”
“而今位在三公,天下归望。”
“此不可不谓无成,难道李先生仍然如此认为?”
李翊摇头道:
“曹公虽然用兵如神,但也曾败荥阳、逃濮阳、走淯水。”
“郭祭酒也是饱读经书、兵法之士,如何以一时之胜负,而定终身之成败?”
“楚霸王扫平诸侯,天下十有其九,而今安在乎?”
“刘将军旧日兵微将寡,将只关、张。”
“可如今也跨据四州之地。”
“今在陈地朝廷,刘将军与曹司空仕于朝,皆是汉臣。”
“又何必非要以土地割据论之?”
“况刘将军乃帝室贵胄,又与袁氏结亲,论身份高低岂非尤胜曹司空乎?”
考虑到是友好辩论,李翊倒也没揭曹操赘阉遗丑的短。
郭嘉大声笑道:
“身份高微,世俗礼法,有何益处?”
“曹司空一心为大汉天下,绝非为一己私欲。”
“昔者董卓作乱,乃曹公号召群雄讨贼。”
“诸侯逡巡不前,乃曹公独力追击。”
“今汉家天下分裂,亦是曹公在扫清六合,实乃一心为公。”
李翊一挑眉,正色言道:
“一心为公,何者为公?”
“我闻郭祭酒亦是饱读诗书之人,须记得‘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秦何以亡?大汉是诸侯之大汉,还是百姓之大汉?”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我只问你,曹司空屠戮徐州之时,可是一心为大汉天下?”
“徐州十万百姓何辜?”
一提到这事儿,李翊就来气。
他特么刚穿越过来,差点儿就被曹操的骑兵给砍了。
当时自己人都是懵的,只是以为自己迷了路。
结果莫名其妙冲出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不问来由的便要宰了自己。
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
这对李翊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郭嘉见李翊将话题论述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脸色也不由沉重了几分。
一顿后,眸底也多了几分凛然:
“今天下分割,是三年五年好,还是十年百年好?”
“以曹司空之文韬武略,消灭诸侯,重归一统,指日可待!”
“若是乱世绵延日久,更不知天下有多少徐州之祸,淮南之悲。”
“为贼者,绝非曹司空,乃各怀异志之徒耳!”
郭嘉的论点也很明确,非我也,兵也。
要怪就怪这个吃人的世道。
李翊轻轻一摇头,一声轻哼,扬扬眉毛:
“曹司空行王霸之道,能扫清四海。”
“刘将军施仁政王道,未必不能。”
“徐州之祸不过过去几年,犹在眼前。”
“若眼前百姓皆可牺牲不救,不知待曹司空使汉室重归一统之时。”
“……天下还能剩下几何?”
一顿,又不觉叹了口气。
“向者董卓不仁,天下诛之。”
“袁术无义,一夕败亡。”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不知以霸道强夺天下人之心,能又三年五年之长久否?”
话说到此处,郭嘉终于不再马上反驳。
他不是被李翊说服了,而是知道自己今天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说服李翊。
此人坚刚不可夺其志,有着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罢了罢了。”
郭嘉伸了个懒腰,情绪很快复归平静之状。
“李先生所言刘将军仁义,我已知之矣。”
“然乱世之中,终需以武略御之。”
“兵锋所指,纵有万千口舌,又岂能抵刀枪弓弩一二?”
这最后一段话,算是郭嘉向李翊说的掏心窝子的话了。
他是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如实告诉了李翊,希望他能够回转心意。
说到这儿,郭嘉又满不在乎地说道:
“适才李先生曾言曹司空与刘将军同仕于朝,既然先生在刘将军麾下,与在司空府中并无太大分别。”
“何不调任于府中,一则诏令便捷,二可与嘉再辩论天下形势。”
“岂不两全其美?”
哈哈哈……
言讫,两人竟是都笑了。
“郭祭酒的美意,李某就心领了。”
“若是祭酒真想再与李某辩论,大可来徐州,李某一定扫榻相迎。”
“……呵呵,那就一言为定。”
李翊与郭嘉虽然适才辩论,谁也没说服谁,但两人并未有什么矛盾。
仍旧交谈如初,未有受到半点影响。
各自回到曹操、刘备身边。
那边曹操言道: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
“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刘备正色问道:
“今天下之众,谁能当之?”
曹操面色一沉,以手指刘备,后又自指。
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下英雄,惟玄德与操耳!”
……
(本章完)
第182章 曹刘共举河南谋主,李翊获先斩后奏之权
第182章 曹刘共举河南谋主,李翊获先斩后奏之权
今天下英雄惟玄德与操耳。
当曹操一字一顿说出这话时,刘备骤然变色。
其实曹操本人历史是很喜欢刘备的,在刘备投靠自己时,直接就给他表了左将军。
这比后来投靠曹操的关二爷还要高。
关二爷是封的偏将军,比老刘的左将军要低上足足有三级。
并且,在刘备投靠自己后,曹操与刘备是,“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曹操对刘备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了,而是极为看重。
在所有投靠曹操阵营的降将里面,刘备领到的是最高级别的待遇。
很多影视作品中,接受刘备投诚的曹操都演绎得很纠结。
理由就是曹操知道刘备是人杰,杀了他怕失去人心,不杀又怕养虎为患。
但历史上的曹操,其实对于刘备的到来是非常高兴的,并且他并没有担心过刘备会背叛自己。
因为带着队伍来投靠自己的群雄,刘备并不是第一个。
像于禁、乐进、张辽、李典、许褚这些人,他们都是有自己的队伍的。
乱世的兵大部分都是“私兵”,多为老乡或很多年的兄弟。
这种私募兵在特殊的时代,产生特殊的感情纽带,依附关系便无比坚固。
他们只听他们“大哥”的,就类似于关羽、张飞只听刘备的一样。
所以曹操明白,他只要控制住这帮“大哥”,自然就能控制住他们手下的小弟。
但曹操这个人骨子里又具有浪漫主义文人气质,太容易浪了。
青梅煮酒论英雄,就是曹操浪大发的结果,不小心说漏了嘴。
说天下英雄只有你和我。
这本质上是曹操文青病犯了,想要大放情怀。
但刘备是从刀尖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人,一下子便看穿了曹操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内心中居然拿我当英雄。
这也就意味着,甭管你现在对我有多好,你的内心深处原来是想杀我的。
最高领导人对自己的小弟说,咱俩是一个级别的。
这话要是放在太平盛世,小弟听了都得马上自杀。
毕竟领导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死,难道你要逼领导亲自动手,不给双方留个体面?
在曹操说出这话后,刘备马上就开始想脱身之法了。
他怕自己不先动手,曹操就要动手了。
事实上曹操对刘备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
他亲眼看着这个从社会底层,一步步混到名满天下,不屈不挠的小兄弟,打心眼儿里还是佩服的。
曹操能意识到刘备的身上的价值,但刘备更加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价值。
彼时刘备寄人篱下,不得不脱筷,以保全自身。
而此时此刻,曹操、刘备各据淮南之地,拥兵数万,俱掌大权。
面对曹操的浪漫主义文人气质爆发,刘备眉色一正,朗声道:
“我闻一山不容二虎,英雄也要忌人。”
“昔日备为豫州牧时,走寿阳,见着孙策。”
“此儿彼时年仅十四,血气方刚,勇烈过人,然见我来时,却避而求出。”
“或有人问‘刘豫州何关君?’”
“孙策对答说,‘不尔,英雄忌人。’”
“即出,下东阶时,而吾从西阶上,但转顾视策之行步,殆不复前。”
“今曹司空与备坐谈天下英雄,本初之徒,皆不足数也。”
“若天下英雄只你我二人,何以能再次会面?”
刘备此话的意思,就是王不见王。
英雄也要忌人。
如果他与曹操真的是天下英雄的话,就不会同时出现在此地。
言外之意,天下之英雄只能有一个。
刘备虽未言明是谁,但意思却很明显。
现在的他,不同于历史上需要借雷避险。
而有资格底气,大放豪言,提出英雄忌人的话来。
“……哈哈哈。”
曹操闻言,抚须大笑。
“好,玄德此话说的甚好。”
“而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谁能够笑到最后。”
“便让我们各显本领,拭目以待。”
话落,举起酒盏,起身向刘备敬酒。
刘备亦起身还礼,双方各自碰杯,一饮而尽。
“说回正事,曹司空知袁本初兴八十万大军南下否?”刘备出声问。
虽然袁绍此次只起了十五万大军,但邺城出色的情报系统,成功将之传播到了河南之地。
对外宣称说是有八十万大军。
为的就是加剧河南军民的恐慌。
“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内部局势。”
刘备正色提出的意见。
“袁绍一世之杰,前灭公孙将军时,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
“今拥有四州,民户百万,以强则无与比大,不可不慎。”
时有孔融在侧,每次刘备来陈地朝廷时,他都会跟着一起来觐见天子。
今见曹操、刘备提到袁绍,当即也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
“袁绍势大,士广民强,不可与战,只可与和。”
在孔融眼里,若真使河南、河北爆发战争,那一定是空前巨大的灾难。
这不符合养民之道,大损民力。
在孔融看来,
只要专心修养德政,河南便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使河北归附。
但此话,不论是曹营之人还是刘营之人都无法接受。
因为战争不是儿戏,为了备战河北战事,曹操、刘备这几年动员了全部的资源兵员。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哪能说叫停就叫停?
这边曹营文臣领袖的荀彧情绪尤为激动,立马反驳道:
“袁绍并无可用之人,何必议和?”
孔融回答道:
“袁绍部下如许攸、郭图、审配、逢纪皆智谋之士。”
“田丰、沮授皆忠臣也。”
“颜良、文丑勇冠三军。”
“其余高览、张郃、淳于琼等俱世之名将。”
“荀先生何以言袁绍无可用之人?”
荀彧牵唇笑道:
“公所言之人,吾俱识之。”
“绍兵虽多,而法不整。”
”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
“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
“此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
“若许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纵也,不纵,许攸必为之变。”
“至于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擒也。”
“其余碌碌等辈,纵有百万,何足道哉!”
荀彧是在袁绍阵营待过的,所以他对袁绍阵营的每一个人物都十分了解。
田丰爱犯上,许攸性贪财,审配专横没脑子,逄纪执行力强却只听自己的。
犯上、专横、贪财、不听话,
这四个臭毛病,偏偏生在袁绍阵营最位高权重的四个人身上。
历史上的荀彧除了精准预判袁绍阵营人物的缺点外,
甚至还预料到了许攸可能会因为贪财,而被与他党争的人借题发作。
到时候许攸必然会叛变。
光这件事,荀彧就已经配得上王佐之才四字了。
“不错,吾与袁绍自幼相识,深知他为人。”
曹操这个袁绍发小对袁绍最有发言权,“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
“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
“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
郭嘉也在侧说道:
“袁本初虽有恩于民夷,然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
“多端寡要,好谋无决。”
“智并不能济大事,不足为虑。”
整个曹营,包括荀彧、郭嘉、曹操本人在内,都将袁绍及他手下之人给贬低了一个遍。
难道他们真的如此轻视袁绍吗?
当然不是,
恰恰是因为袁绍过于强大,才不得不将之贬低,以提振自家军民的士气。
这是一种舆论宣传手法,极为重要。
因为如果连最高领导都未战先怯的话,那底下将士就不用打了,直接投了就行了。
就跟打仗喜欢故意夸大自身军队人数是一个道理。
像沮授开战之前,不断吹捧河南实力,张口就说河南是“义兵”。
这对袁绍而言,不单是面子上不好看,更容易扰乱底层士兵的军心。
河南势弱,曹刘二人自然是希望大家能够抱着必胜的心态,来迎接袁绍陈兵南下。
故而,当荀彧、郭嘉发完言之后。
这边刘营文臣代表,李翊亦出面象征性说了两句。
“夫袁绍据燕、赵之地,有并天下之心,然智不能济。”
“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
“不断则无威,少决则失后事。”
“今虽强,终不能成大业。”
“我河南之地只要同心合力,袁军以蚁聚之兵,乌合之众,又如何能敌得过我河南精猛虎壮之士?”
“愿诸公勿疑,此战必胜,可速发兵北上拒敌!”
李翊不想再多做讨论,直接劝曹刘开始发兵,干就完了。
曹操、刘备其实也知道袁绍南下摧迫的厉害,发兵须要赶快。
但也用不着这样快,几许时辰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都还想着继续讨论一下两边优劣,当然主要还是尽力以口头之言,缩短两地差距。
拟作檄文传播下去,以提振河南军民士气。
哪想到一向沉稳的李翊,这次竟是最心急的。
“先生一向推崇步步为营,怎的今日如此急切?”
刘备不解地问。
自灭袁术后,李翊几乎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河北战事中去。
刘备亲眼看着李翊每日操劳河北之事,凡大小事无巨细,无不细心把控。
为得不就是打赢河北之战吗?
怎么到了最关键时候,反而坐不住了?
“非是翊心浮气躁,恰恰是按部就班,可以出兵了。”
李翊一扬眉,神色竟肃穆起来。
在他读书时,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因为每次备考之时,都秉持着一句话,叫,
——“大考大耍,小考小耍,不考不耍。”
正因为平日一丝不苟的备战,如今真正到了用武之时,反而从容不迫。
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该如何做。
用兵之道同样如此。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如今李翊已经做足准备,他对河北的战事进展走势,已是了然于胸。
打仗打来打去,不外乎就是李世民那句话,
——“朕观千章万句,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
避实就虚,以强击弱,这就是最朴实最实用的用兵之道。
李翊这几年所做的一切工作,不正是为了今天吗?
当他提出让曹刘可以进兵时,自然就代表他认为时机已经到了。
曹刘不必再担心上一个问题,该翻篇了,我们需要讨论下一个问题了。
刘备自是对李翊无条件信任的,便问曹操打算什么时候发兵,发兵多少,进驻何处拒敌?
“且慢!”
曹操被刘备一连串的问题轰炸可整的有些懵。
作为盟友,刘备当然有权且也有必要过问曹营的军事动向。
但曹操此刻却关心着另一个问题。
“玄德,此次拒敌黄河,抗击袁绍。”
“是我曹营一人之事耶,还是两家共事耶?”
刘备先是一怔,旋即正色言道:
“今大敌当前,备岂不知事之轻重?”
“袁绍势大,须你我两家合力击之,自是两家共事!”
善!
曹操一颔首,微微一笑,朝刘备点了点头。
“既是两家共事,须推一位共同的谋主,于你我两家调度。”
唔……
刘备倒还未想过曹操会提出这样的意见来。但仔细一想,确实有理。
一个阵营,最怕的就是意见不统一。
像袁绍内部就各种党争,各自为战。
这种党争会使团队资源内耗。
袁营表面上看是河南派与河北派斗争。
但河北派又要细分为广平派,魏郡派。
河南派又要细分为颍川派,南阳派。
这些党派内部自己都不团结。
像审配就经常跟崔琰作对。
他们之所以敢当着袁绍这个“老大”的面,这么有恃无恐的争权夺利。
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人,有队伍,背后有一大票势力。
尤其打河南这么一大块蛋糕,要是将来打赢了。
自己的意见没被袁绍采纳,那他和他手下那帮兄弟怎么分红,怎么抢夺话语权?
所以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甚至可以扣帽子玩。
管你军心会不会动摇,最好是动摇,然后按我的方案来。
以我的主导,去将来分红河南的遗产。
所以你就会发现袁绍团队的人,与其它阵营不同。
其他阵营谋士劝谏自家领导,都是先捧一下领导,然后开导他说,
您做得对,不过如果我们这样做或许会更好。
用比较委婉的方式,来保住领导面子的同时,提出正确的意见。
但袁营的人不会,他直接告诉袁绍你那套方法不对呀等等。
你就得按我的方法来。
可问题是都已经拍板决定了,怎么可能朝令夕改,说不打就不打呢?
但这不妨碍人家没完没了的跟你说,你得按我的来,你个笨蛋,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现在的方案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预期。
当然,虽然都说袁绍好谋无断,但他作为优势方,其实都是咋选咋有理。
真正选择有难度的,其实是劣势的一方。
反观河南这边呢?
拿曹操来说,他自家的派系就比较单一了。
武将关键岗位全是谯县老家人。
文官关键岗位全是以荀彧为首的颍川文官集团。
颍川、谯县分掌两个文武方面,谁也掐不上谁。
到了决策层面,甭管你有几万人嘚嘚,再热闹也没用。
因为最后永远是曹操和荀彧,人家一把手、二把手开小会定。
谁说也不好使,因为各自降得住手下的兄弟。
曹氏、夏侯氏这帮掌兵权的将领,他们只听曹操的。
就算有再多人劝曹操求和不能打。
但只要曹操作为谯县总代表,荀彧作为颍川总代表,确定方向之后。
所有人都会拧成一股绳,团结一致向前看了。
因为大哥都发话了,小弟们自然要听。
最后肯定是会给咱分红的,不会亏待咱们。
你眼光再好能有大哥好使吗?
大哥说打,那肯定有大哥的道理。
反正最后大伙儿分钱的时候,都有份儿。
刘营这边也是同理。
虽然刘备如今手下的武将已不在少数,但真正掌握主要兵权的还是他本人,以及关羽、张飞、赵云、田豫、牵招这帮老兄弟。
但这帮老兄弟中,关羽、张飞却拥有更重的兵权。
为什么?
因为这两兄弟是绝对的自己人,可以信得过。
你要是真雨露均沾,重用每一个人的话,到时候反而镇不住手下那帮兄弟。
因为一个领导,必须有一批绝对忠实的拥趸。
啥意思?
那就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这些拥趸都会无脑支持你。
赵云、田豫、牵招这帮人,虽然忠心,但他们照样会面刺你的过错。
即便你可以利用自己主公的身份,强行拍案决定了,他们最后可能也会被迫接受。
但这无疑还是会伤害你这个最高领导的权威。
政治的本质,就是权力分配。
李翊自打上任军师以来,刘备就不断抬高他的身份地位。
又是让他跟麋家这个东海豪族联姻,又是与他共享袁氏二女。
麋家女婿增加了他的财富,袁家女婿抬高了他的出身。
工作之外,刘备与李翊几乎是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这是喜欢李翊的同时,更是为了表明自己对他的重视。
好让李翊拥有足够的权威,去压服徐州那帮文臣。
只有当李翊镇住徐州那帮文人,刘关张牢牢掌握住兵事大权时,文武两派才能拧成一股绳。
一致对外,重拳出击。
曹营和刘营这边的用人,无疑都是成功的。
曹营这边,就是曹操、荀彧两个人乾纲独断。
刘营这边,只要刘备、李翊一二把手发话了,手下兄弟就得听。
虽然如此,但两边现在毕竟还是两个阵营。
所以当曹操提出河南一同推举出一个谋主来时,绝对是好心。
这可以使两边意见更加一统,方便将来战事调度。
“那孟德兄有何高选?”
刘备出声问。
曹操一捋胡须,沉吟道:
“依吾看来,为公平起见。”
“你我各举对家一人如何?”
曹操提出各自举荐对面的人,刘备欣然接受。
“颍川荀文若,王佐之才也。”
“备愿举荀令君。”
刘备推举荀彧。
“东海李子玉,青云高士也。”
“操便举李郯侯罢。”
曹操还是那么爱李翊。
由于现在是商讨河北战事的大事,故两家都没有耍什么心机。
就是认认真真讨论问题,实事求是,毕竟这种问题开不得任何玩笑。
真要是打输了,曹操、刘备都得完蛋。
刘备是袁家女婿,搞不好下场还能好点,曹操就绝对没那么好运了。
诸侯讨董时,各自逡巡不前,终以失败告终。
这次反例犹在眼前,曹刘二人自是不敢在此时耍心眼子。
荀彧、李翊被推举出来,各自见礼。
李翊先说道:
“翊年幼望轻,若为河南谋主,恐诸公不服。”
“若不服则生祸乱,必误大事。”
“荀令君王佐之器,乃荀氏八龙之后,可以领命。”
荀彧却自谦道:
“李先生言之过也。”
“先生乃山林隐士,出仕岁月虽然不长,然所为之事,实在震天动地。”
“先生自归刘将军后,凡刘兵一出,余众皆弃甲抛戈,望风而窜。”
“上能报明君以安庶民,下能辅孤子而据疆土。”
“纵横寰宇,割据城池,人皆仰望。”
“虽三尺童蒙,亦谓彪虎生翼,将见汉室复兴。”
“彧在颍川闻先生大才久矣,何以说不能服众?”
“望君切勿推辞,况今徐强兖弱,若使我任河南谋主。”
“才是真正诸公不服,生误乱事。”
荀彧言辞恳切,真心实意。
李翊看一眼曹操、刘备,及其身后众人。
曹操、刘备各自示意手下人莫要说话。
意思就是,为了保证公平起见。
此事由二人自行决定,他们绝不从中掺和。
这样一来,最终选出的结果才能够服众。
“……善,承蒙荀令君看得起在下,翊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翊也不想耽误时间,既然荀彧谦让,那他就坦然接受了。
况他为河北之事做了那么多工作,不统一调度河南之事,就白费了。
结果既已选出,刘备率先走过来称贺:
“子玉,如今你既为河南谋主,便可督兖、徐、豫、扬四州兵马。”
“此四州兵马将士,皆当听汝一人号令。”
曹操也走过来,正色言道:
“吾亦会调度手下将士,让他们服从李先生的调度。”
“只是……”
话锋一转,曹操微有些担忧地说道。
“君子不念旧恶,还望先生以大事为重。”
言外之意,曹操还是有些担心李翊滥用私权,暗自给曹营将领使绊子。
毕竟他是徐州刘备的人。
但两家既然公平决出了河南谋主,曹操自然会屡行诺言,让手下将士听候他的调度。
“请曹公放心,翊既领重任,自会以大事为先。”
“至于其余之事,于河北战事之前,皆不值一提。”
“望曹公无疑。”
李翊直截了当,正气凛然地说道。
曹操这才放心,他知道李翊虽然足智多谋,善用奇计,但却是一个守信之人。
既然他说了在战事结束前,敌人只有袁绍一个。
那么整个河南,都会全力面对袁氏。
“只是翊毕竟年幼望轻,多有不识我之辈,见我年少,必然轻视。“
“今要调度整个河南兵事,仍恐文武不服,当何如?”
曹操听完面色一正,阔步走至李翊面前。
“吾有两口宝剑,一曰‘倚天’,一曰‘青釭’。”
“青釭剑今未戴在身上,只有倚天在侧。”
言讫,曹操将身上所佩之剑取下,递给李翊。
“此剑与青釭齐名,锋锐无比,削铁如泥。”
“其名取自宋玉的《大言赋》,长剑耿耿倚天外。”
“今子玉既为河南谋主,便将此剑赠予足下。”
“如有不听号令者,君可先斩后奏!”
曹操语气斩钉截铁,启唇更是直截了当。
没有丝毫的犹豫。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选择了相信李翊,眼下曹操也没有退路可选了。
李翊双手接过倚天剑,迎上曹操的目光,声缓:
“谢曹公!”
好!
刘备见此,亦豪情大发。
虽然在徐州,除刘备外,李翊本就是说一不二。
但曹操赠送李翊佩剑,刘备不能不送。
“……子玉。”
刘备阔步走至李翊身前,也将身上两把佩剑取下一把来,递给李翊。
“吾所用佩剑,名为雌雄双股剑,又名鸳鸯剑。”
“鸳剑长三尺七寸,鸯剑长三尺四寸。”
“俱用镔铁打造,利可断金。”
“此二剑随我征战多年,备数次大难不死,多赖此二剑之利。”
言讫,又将目光落在手中之剑上。
“鸳者为雄,鸯者为雌。”
“大丈夫纵横天下,当佩雄剑。”
“今备亦将鸳剑赠予汝,但凡徐州之将校有不从令者。”
“子玉亦可先斩后奏!”
一言蔽,刘备将宝剑递给李翊。
李翊亦双手接过,只是这次并未着急道谢,反而关心问道:
“主公将征战佩剑赠予我,将来何以征战天下?”
刘备朗声大笑,拍了拍李翊的肩膀,说道:
“备有子玉,何须用剑!”
……
(本章完)
第183章 李翊督四州兵马,节制司隶,大丈夫当如是
第183章 李翊督四州兵马,节制司隶,大丈夫当如是
李翊既得倚天剑与鸳剑,正式获得兖、徐、豫、扬、司隶五个地区的先斩后奏之权。
李翊既为河南谋主,乃奉双剑向曹刘二人作揖拜道:
“荷蒙重托,敢不拜命。”
“但乞来日,曹司空、刘将军各聚麾下文武,听我号令行事。”
曹操、刘备俱是欣然答应。
由于是要调动整个河南与河北大战。
这种大事,不可能不禀明天子。
于是,以司空曹操、左将军刘备,联合陈王刘宠,迁任少府的骆俊。
并邀一地之隔,身处梁国的豫州刺史郭贡,一并来陈地朝廷。
正式上书天子刘协,责备袁绍的罪状,请天子下令征讨袁绍。
毕竟大伙儿明面上都还是汉臣,只要刘协一声令下,曹刘就已经占据了“义兵”的舆论优势。
刘宠、骆俊皆是心向汉室之人,袁绍是少帝刘辩一派的。
一旦让他南下功成,遭殃的肯定是陈国朝廷。
所以在利益链上,陈国与曹刘是一致的。
至于郭贡,他本就是刘备小弟,跟着刘备走的。
只不过是因为他挨陈国近,又作为豫州刺史这种大官,赶来就是帮帮场子的。
故当这帮大臣一齐上书之后,刘协亦不好出声反对,他本就身不由己。
“不知诸爱卿,在何时征讨袁绍?”
曹操持笏板而出,躬身谏道:
“启奏陛下,古之命将,必筑坛会众。”
“赐白旄黄钺、印绶兵符,然后威行令肃。”
“今陛下宜遵此礼,择日筑坛,拜李翊为大都督。”
“督兖、徐、豫、扬四州兵马,另节制司隶军马。”
“假节钺,则众人自无不服矣。”
西汉时的将军以大司马为尊,东汉时的将军以大将军为尊。
而到了汉末三国,则被兴起的都督抢了风头。
最早担任都督的其实是袁绍,他兼督冀、青、幽、并四州。
一般来说,同时督四州人马的很少见,即便有也就是挂个名。
但没想到袁神是真的实际控制了四州。
所以袁绍这个名字,直接盖过了他“都督”的身份。
都督此职反而是沾了袁绍的光。
大都督一职正式出现,是在曹魏时期。
但现在,经过曹操、刘备以及陈群、董昭等人的提议。
直接授予李翊大都督一职。
这提前二十多年出现的职位,与历史上的职能大致相同。
都是颁予代表天子威权的黄钺,然后持节,节制所有高级将领。
有着督内外军事的权力,是战时全国最高军事统帅。
不过,它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正式官职。
而是为了战争临时增设的。
所以正常情况下,仍旧以大将军为尊,然后才是骠骑、车骑等将军位。
然李翊年纪轻轻,就要督四州兵马,还要节制司隶军马。
最关键的是,这竟还得到了曹操、刘备两人的双双默许。
毕竟他二人有一人不点头,李翊都难居此等高位。
“……善。”
刘协颔首,目光在殿下扫了一圈,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李卿之才,朕亲眼所见。”
“若无李爱卿迎朕入陈地,今恐仍为傕、汜二贼所辱。”
“只是袁本初四世三公,拥据四州之地,民户百万,战将上千。”
“朕知他善于用兵,公孙瓒亦非其敌手。”
“李卿年纪尚幼,可能当此大任否?”
刘协心里其实也明白,若是河南河北大战,袁绍赢了,那汉室就真的亡了。
因为真让袁绍一统河南河北,他可不会搞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麻烦事儿来。
袁家一直秉信着,“袁氏出陈,虞舜之后”的谶言。
故袁绍一统河南,必然废帝自立。
刘协也不想步他哥哥的后尘,不然连被废两位皇帝。
这汉室最后的一点脸面都保不住了。
“……禀陛下。”
李翊持笏出列,躬身答道:
“翊虽一介书生,今蒙圣恩,托以重任。”
“以吾有尺寸可取,敢不效死力耶?”
“袁绍虽看似强大,终只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不足虑也。”
说着,又看了眼曹操、刘备,似为了给二人,及文武百官打气。
又接着补充说道:
“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
“虽弱必强,苟非其人。”
“虽强易弱,高祖、项籍之存亡,足以观矣。”
“袁绍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
“不如我河南君臣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
“袁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
“我河南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
“袁绍御军散漫,法令不严,士卒虽众,其实难用。”
“我河南法令既行,赏罚必重,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
“袁绍凭家世立资,沽名收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
“而我河南用人不拘一格,于有功者无所吝惜。”
“故天下忠正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
“夫以度、谋、武、德四胜辅佐陛下,扶义讨贼,谁敢不从?”
“袁绍再强又能如何?”
好!
听完李翊的豪言壮语,刘协亦觉热血沸腾。
“袁绍逆乱天常,谋危社稷。”
“凭恃其众,称兵内侮。”
“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曹爱卿与刘将军耳。”
“今二位爱卿,能发兵征讨,朕深以为幸。”
即纳曹操之言,将在明日筑坛,大会百官。
然后让李翊登坛受封。
别觉得这是古代繁琐的礼仪,它一方面能体现对主将的重视。
一方面也能帮助主将立威,好镇住手下那帮人。
次日,文武百官皆到。
曹操带齐身边所来文武,刘备亦将关、张、赵等心腹文武带在身边。
陈王刘宠,少府骆俊,豫州刺史郭贡亦来坛前。
现在就等天子到场,正式册封了。
上坛前,刘备又单独找到李翊。
“……先生,我知你是能为大事之人,然一会儿上坛受封,还是须做足准备。”
言外之意,是提醒李翊莫要紧张。
李翊将一封檄文取出,向刘备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请主公宽心,大丈夫立功名正在此时。”
“昨夜,我也连夜写好了这篇《讨贼檄文》。”
“待上坛受封之后,便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宣读出来。”
善……
刘备一颔首。
陈琳跟祢衡一样都属于键盘侠,但陈琳只是单纯的网络喷子,一线下真实就怂了。
他那篇《讨贼檄文》,骂刘备是卖席舍儿,称其为大耳翁。
这气得刘备两天没睡好觉,一直想找个机会骂回去。
现在李翊专门也回敬了一篇檄文,只要写得好,刘备高低给它抄个几千份儿,传遍整个河南、河北。
毕竟舆论攻势,也是很重要的。
很快,天子刘协到场。
宦侍高呼命李翊登坛受封。
李翊阔步走上高坛,底下有不少未有见过李翊的人,纷纷在此时去打量他。
身长八尺,面如美玉。
美则美矣,然终缺少粗犷霸气,这还是令不少将士暗自冷笑。
心想曹司空与刘将军都是经数百战,善于用兵之人。
何以拜一书生为将?
刘协走至近前,将佩剑递给李翊。
“李爱卿,朕封你为大都督,督兖、徐、豫、扬四州兵马,节制司隶军马。”
话落,又将印绶赐给李翊。
“……河北之战,朕有心无力,全仰仗李爱卿了。”
李翊拜谢,转而走至文武百官面前。
将提前写下的檄文取出,高声宣读:
“袁绍身受皇恩,名蒙祖庇,然不思报效。”
“侵吞社稷,窃据四州,淫虐万民,所以河北之沃,瓜剖豆分。”
“青州刺史袁谭,绍之长子;幽州刺史袁熙,绍次子;冀州牧袁尚,绍三子;并州刺史高干,绍甥子。”
“此四子者,皆无德于厚土,有罪于蒸黎。”
“然批勋高位,盗禄人爵。”
“未居天子位而行天子事,天下之事岂决袁乎?”
“袁贼生母,生性巧浪,忝为小婢。”
“绍自知微贱,不能举直,一意媚上,专为谗邪。”
“昔灵帝党锢,何氏拜印,绍居要职,不敢正言。”
“首鼠钻营,两面逢源,及臻宦、戚相戕,绍便放志,矫诏杀伐,割剥渔利,率甲登宫。”
“造次臣伦,提刀犯禁,迁怒紫极。”
“今司空曹孟德,左将军刘玄德,皆天下义士。”
“鏊兵奋死,虎战不息。”
“忘恤国难,宇内愤心。”
“奉帝陈地,神器永固。”
“平寇淮南,金瓯复全。”
“所以为者,中为天下清平,汉室再兴之故也。”
“然绍狼子野心,不尊九五,篡夺炎汉,欲立新帝。”
“交媾异族,狼引鲜卑之锐。”
“啜引鸩酒,蛇附乌桓之兵。”
“积怨满于山川,号哭恸于天地。”
“呜呼!袁贼扫灭之期,旦夕可近。”
“其得绍首者,封万户侯,赏钱一亿。”
“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
“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之袁贼有篡逆之谋。”
“如律令!”
李翊慷慨激昂,大声朗读,情绪异常激动。
说的底下大小将士无不热血沸腾。
当然尤其听到得绍首者,封万户侯,赏钱一亿。
单就这个封赏,几乎就令人垂涎欲滴了。
在宣读完讨贼檄后,李翊先将鸳剑取出,喝令徐州将士道:
“刘将军赐我鸳剑,凡徐州大小将士,俱听我号令。”
“如有违令者,皆斩!”
刘营之人俱识得李翊,知他向来说一不二。
此时更是面色肃穆,显然是动了真格。
于是齐齐高呼:“喏!”
李翊又取出倚天剑,喝令兖州将士道:
“曹司空赐我倚天剑,汝诸君据守黄河北岸,直面袁军主力。”
“当各守隘口,牢把险要,不许妄动。”
“如有违令者,亦皆斩不赦!”
曹营只有部分人见过李翊,剩下人大多只是听说过李翊的声名。
但见他此刻受文武百官拜谒,天子册封,大丈夫当如是也。
乃亦齐齐喊道:“喏!”
最后,李翊再将刘协所赐的天子剑拿在手里,高声大呼:
“此次吾等乃是奉诏讨贼,为国除害。”
“诸公须知军有常法,宜当遵守。”
“违者王法无亲,勿致后悔,连累家人。”
这次,刘营将士、曹营将士,朝廷百官纷纷齐声大呼:“喏!”
受封既毕,李翊正式开始调兵遣将。
他先至曹操面前。
虽然李翊已经有权力调度曹营兵将,但面子功夫还是须做足的。
真要调用,还是得当着曹操的面来。
“曹公,兖州直面黄河,袁军必从魏郡南下。”
“须做足准备。”
曹操一颔首,撩衣示意众将上来,听候李翊调遣。
李翊知曹操只重用曹氏、夏侯氏,便先对曹仁言道:
“曹将军,就请你带本部兵先至黎阳,以做一层防线。”
“只可深沟高垒,不可与战。”
曹仁先看一眼曹操,曹操冲他点头,曹仁这才领命。李翊又对于禁说道:
“就请于将军领兵士三千,屯守黄河南岸渡口延津。”
“你便与曹仁将军一同扼守白马津,勿使袁军渡过濮水。”
于禁欣然领命。
最后,李翊走至曹操身前,向他一拱手,才道:
“曹公,我已在黄河南岸,设了两层防线。”
“之后仍会派徐州将士,协助曹军继续守白马。”
“勿请曹公在我徐州大军动身之前,坚守住白马津口!”
言外之意,李翊对曹营内部结构并不了解。
所以只做了黄河南岸的部署,剩下的就交给曹操自己来操作。
但核心战略只有一点,那就是务必要守住白马津口。
曹操也是一个军事家,战略家,一眼便看穿了李翊的战术核心思想。
那就是拖延时间!
袁军主力南下,肯定是主攻曹营,因为袁绍所在的大本营冀州直面兖州。
自然主力,是往曹营这边推。
但以曹操目前的实力,是根本挡不住袁军的。
所以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坚持住,等待徐州腾出手来。
徐州方面,主要面对的是青州来兵。
与上次交手袁谭不同。
上一次徐州是防守方,且并未与袁谭全面开战。
现在青州方面已成了一方战区,有着整个袁营的支持。
尽管徐州方面依然有信心,能够打赢青州战事。
但打仗也是需要时间的。
徐州如果不解决掉青州战事,是没办法支援兖州的。
或者说即便能援助少量兵马,也是杯水车薪。
必须主力部队,全部拉至兖州。
然后两家联合,寻找机会,避实就虚,以强击弱,跟袁军打一场大决战。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叮嘱曹操,在徐州军腾出手前,务必要守住白马。
因为只有守住白马,才能守住连结兖、徐的水路。
兖、徐二州之间,有着大量的水系,并且航程全线都在控制范围之内。
像曹操,就可以自鸿沟水入阴沟水,随后进入济水,再入泗水。
一路坐船,直达徐州。
全程都是顺水,并无任何阻力。
虽然中原水网的流速并不快,但是水路的速度仍是陆路速度的数倍。
中间能节省多少粮草,输送多少士兵自不用多说。
并且由于曹刘同盟,所以不论是兖州境内,还是徐州境内,全境都是畅通无阻。
不仅能够及时补充兵员,还能就地解决粮草问题。
“曹军将士一定能够坚守住。”
曹操郑重地向李翊作出承诺,眉宇间却又一川不平。
话锋一转,面色肃穆地对李翊说道:
“然过了明年,待到开春,时局必会十分困难。”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李翊亦郑重地向曹操的做出承诺:
“徐州军士一定能在明年开春前结束青州战事。”
“只是……”
微微一顿,李翊还是有些担心曹操抗不了那么久。
历史上的曹操能抗,是因为他拥有四州之地。
现在的曹操,手上就一个完整的兖州。
新打通的关中地区还是一个放血槽,这令李翊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乃转至刘营面前,目光逡巡一圈,扫遍诸将。
诸将无不昂首挺胸,听候差遣。
最终,李翊目光还是落在了关羽身上。
关羽见李翊向自己走来,拱手见礼:
“大都督!”
“……嗯。”李翊按立长剑,眉头皱起。
“我已命曹营将士,在黄河南岸层层设防,严守白马津口。”
“然袁军势大,曹司空又不能全身心守白马一处隘口。”
“是以仍需我徐州分兵支援,协防白马。”
“我遍观徐州诸将,非云长不能担此大任。”
关羽几乎是刘营第一大将了,李翊下了很大决心,才将关羽派出去协助曹军守卫白马。
这也体现了李翊对白马津口的重视。
关羽见李翊表情肃穆,不似往日那般谈笑自若,丰神飘洒。
便知白马津口极为重要,乃拱手领命:
“羽晓得了,谨遵大都督军令。”
乃令本部将校,先去与曹操见了礼。
曹操已经知道李翊会派人来协守白马津口,他适才还在猜测李翊会派谁来。
而当见着是关羽时,不觉大喜过望。
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关羽的肩膀,喜道:
“……好啊,好极了。”
“有云长相助,协防白马,料袁军士卒,不能过濮水半步!”
关羽则不苟言笑,一心想着白马战事。
曹操与他搭话,关羽只简单回答,并不多说一言。
然曹操仍对此乐之不疲,继续追问。
不表。
……
至于刘营这边,李翊完全熟知这边的情况。
遂事无巨细,一一分配。
“……主公,不同于兖州战事,坚守待援。”
“我徐州方面须主动出击,以攻换守。”
“最好是火速发兵,速战速决,袁谭轻而无备。”
“如我等打得快,袁谭未必能及时作出反应。”
“只要在冀州、幽州支援过来之前,拿下青州,我徐州本土战事便已告捷。”
刘备一颔首,认同李翊的战略构想。
徐州方面,只要快一天解决青州战事,兖州方面就能少苦撑一天。
“可先令臧霸率泰山兵,即刻自琅琊北上青州,先攻齐郡、北海等地。”
“我自提大军在后,率先压上。”
“期间,就请主公务必协助曹公,守住兖州。”
李翊希望刘备能够坐镇徐州大本营,主要是为了由他亲自来调度青州前线、兖州前线的两处战事。
同时兼顾两边,中间所要调度的资源,已不是李翊一人能够决定的了的了。
他现在只是最高军事统帅,内部资源的调动,并不好越俎代庖。
“……善,备自会留镇后方,请先生务必要抓紧时间。”
刘备再三叮嘱,他也知道徐州绝对不能深陷青州的战争泥潭。
不然,老曹一旦没顶住,到时候袁军直接给他徐州来个包饺子。
徐州本就无险可守,更别说抵挡众数十万的袁军了。
“翊荷蒙重托,愿效死力!”
李翊一字一顿,言辞庄重地说道。
现在战略部署,初步构成,但这也只是前期的战线而已。
前期河南方面就是得靠守,靠消耗时间。
耗什么呢?
耗袁绍内部自己犯错误,然后河南方面就能抓住机会,给予袁军一记重拳。
就袁营内部那群魔乱舞的情况,内部矛盾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就看河南方面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今可召其他反袁同盟的诸侯,一并来黄河,共战袁绍。”
李翊又向刘备提出,可以将南方那帮小弟召过来了。
这些附庸势力,有的人有钱,有的人有粮,有的人有兵。
但只要能为曹刘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压力,都是值得的。
首先是刘备这边,命丹阳太守袁胤,即刻联合祖郎、费栈等诸位渠帅。
将这段时间征服的山越族,组成丹阳兵发往徐州来,听候调度。
然后命坐镇豫章的太史慈,将豫章的钱粮也发往徐州来。
太史慈已经到了豫章,尝试了度田。
中间虽也遇着不少困难,但最终还是成功推行。
为此,太史慈还专门写了工作报告,发给李翊。
将里面的经验教训一一告知李翊,以方便将来李翊在整个刘营领地,推行度田。
至于汝南方面,吕布自到汝南后,倒也无甚外事。
每天就是跟妻妾们饮酒,然后和将士们出去打猎。
时不时也会将猎到的奇珍异兽,送去给陈地朝廷,献给天子。
偶尔也会进京,面见天子。
现在河南方面,是奉朝廷旨意讨贼。
自然也有权下诏,命吕布也带领他的并州铁骑,来前线作战。
诏书即日发往汝南,至于吕布受不受诏,暂时不知。
至于曹操这边,他首先关心的还是西南角的张绣。
这个杀死自己子侄的枭雄,如同一根尖刺一般,直插在自己腰腹。
结果此前刘备从中解和,劝曹操拉拢张绣到反袁同盟里来。
但据此已过去许久,政治形势的变化,何难保证张绣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变。
毕竟张绣跟吕布这种起于边关的武夫一样,缺乏政治头脑,也就不会把信义看得太重。
“我欲再使张绣举众归降,只是未知其心意如何?”
曹操找到荀彧,征询他的意见。
荀彧回答道:
“此前刘将军已经从中作保,今张绣远在南阳,若是投靠袁绍,袁绍必难救之急。”
“故料绣必能举众归降,还望明公勿疑。”
曹操乃命人发书送往南阳,劝降张绣,心中默盼他能放弃旧怨,再次投降。
这一次,算曹操格局更大了。
“若欲张绣早降,还需安抚一众人马。”
荀彧在旁侧接着补充说道。
曹操一颔首,扬唇道:
“西凉马腾、韩遂。”
“正是。”荀彧点了点头。
此前说过,张绣的老家在武威。
他的凉州铁骑,战员就是从老家补充的。
如果想加剧张绣的投诚速度,就必须切断关中的联系。
如此一来,不仅能够防范袁绍自关中登陆,还能够使张绣失去与老家的联系。
这百分百会动摇张绣的决定。
“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
荀彧有条不紊地为曹操分析道。
“唯马腾、韩遂最强。”
“彼见中原之争,必备拥众自保。”
“今若抚以恩德,遣使连和,虽不能久安,然比公安定战事。”
此前曹操命钟繇持节督关中军马,令他安抚并招降马腾、韩遂。
此二人虽面上屈服,然到底是无信义之辈,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儿防备。
诸事既定,曹刘两个阵营各自动身,调兵遣将,准备作战。
至于发出去的诏书,最先送到的,乃是离得最近的汝南。
时吕布正与成廉、魏续等将,于郊外狩猎。
汝南富庶,吕布的志向本就是“饥则为用,饱则扬去”,得过且过。
在汝南的这几年里,吕布过得还是相当快活的。
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每日都能与妻妾夜夜笙歌,真是神仙也不换。
“温侯,看我射鹿来!”
成廉弯弓搭箭,一箭射向林中,却被鹿跑了。
吕布笑道:
“公等射法,不足为奇。”
“看吾与尔等射来。”
话落,拈弓搭箭,照着那受惊的鹿便是一箭。
正中鹿头,一箭毙命。
“彩!”
“彩!!”
众将士齐声喝彩。
吕布唇角扬起,自以为傲睨得志。
在这汝南地界,他就是这里的王。
虽然汝南西面儿的李通,是曹操的人,但自己与他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忽然,一哨骑飞马奔来。
……
(本章完)
第184章 反袁同盟正式形成
第184章 反袁同盟正式形成
却说吕布正与众将狩猎于汝南,正是志得意满之际。
忽有一哨骑飞奔而来。
“报——”
“禀温侯,朝廷有诏书到。”
吕布及成廉、魏续等将闻言,齐齐下马,听候诏书。
其书略曰,袁绍不仁,兴叛逆之兵南下黄河,意欲危害天子。
今召温侯吕布,即刻入京保驾勤王,不得有误。
待使者将诏书内容宣读完毕之后,吕布等众无不为之一惊。
“……袁绍竟要南下了?”
诸将窃窃私语,纷纷感到震惊。
这段时日,他们一直待在汝南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竟还未注意天下局势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动。
“温侯,现在该怎么做?”
诸将问。
吕布也有些迟疑难决,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站队问题。
“今兹事体大,须得去跟公台先生商议一番才是。”
于是,吕布领着诸将一同回到郡府,找到陈宫,备言其事。
陈宫这段时间,陪着吕布在汝南静养着。
虽然吕布等将是得过且过,但陈宫却从未放弃过心中的大志。
今将朝廷勤王诏书发来,亦是兴奋异常,拿起诏书来,反复观摩。
然后才激动地对吕布说道:
“温侯,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什么天赐良机?”吕布问。
“今袁绍势大,举兵南下,曹刘困守河南。”
“此战势必决定天下局势。”
“以温侯之勇力,可以独身事外乎?”
吕布怔怔地回答说不能。
陈宫又道:
“今我汝南多年未起兵事,中有数万黄巾贼于中作乱。”
“以我之见,袁绍为取得战争胜利,必煽动汝南叛乱。”
“若使汝南于后方作乱,曹操、刘备可得安心否?”
吕布一时默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台先生的意思是……?”
“于中要价,价高者得。”
陈宫意味深长地一笑。
历史上的陈宫是一个投机倒把的政客。
作为兖州士族的代表,之前煽动吕布叛乱却以失败告终。
但陈宫从未想过,放弃自己家族在兖州的利益。
现在河南、河北大战,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机会。
陈宫希望吕布于中牟利,看看到底是袁强曹刘弱,还是袁弱曹刘强。
袁绍势大,若是曹刘顶不住,那吕布便可与袁绍南北夹击,共分河南领土。
以袁绍宽仁的性格,定会在战后将兖州分给他们。
这能完成陈宫光复兖州的目标。
若是袁绍不敌曹刘,那么就响应朝廷号召。
协助曹操、刘备共同对抗袁绍。
然后从中攫取利益,另寻光复兖州之法。
很明显,前者是更能帮助陈宫实现光复兖州目标的。
但战争才刚刚开始,自古以来,以弱胜强的不在少数。
如今胜负未分,不该轻易作出决断。
只需静静等候战局的进行便好。
“这……”
吕布却有些迟疑,“今朝廷发诏命我进京勤王,若有诏不奉,反而俄延推阻,只恐不妥。”
“诶呀!”
陈宫有些着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奉先呐,你好生糊涂!”
“今朝廷天子诏令,悉出于司空府、左将军府。”
“不知诏令是天子之诏令,还是他曹操、刘备之诏令?”
吕布来回踱了两步,沉吟半晌,缓声说道:
“司空乃大汉之司空,左将军乃天子任命的左将军。”
“司空、左将军之诏令,即是大汉之诏令也。”
陈宫一时无言,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
“难不成奉先你还打算北上,去对抗袁绍?”
吕布答道:
“既然先生说,此战事关天下大局,布莫能作壁上观。”
“今既是天子有诏,我等起兵北上便是义兵,为何不去?”
陈宫劝道:
“奉先,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北上去了,便是彻底与袁氏为敌。”
“再无任何回转余地!”
吕布眉梢一挑,脸上反倒涌现几分傲气。
“吾有方天画戟,嘶风赤兔马。”
“吾怕谁来?”
“况自长安出奔以来,吾先投袁绍,彼用我击黑山贼。”
“吾数破张燕军有功,袁绍非但不能用我,反倒屡屡派兵攻杀我。”
“袁绍气量如此狭小,不能容人。”
“今弃曹刘义兵不入,反倒投袁绍,为虎作伥耶?”
陈宫顿时沉默了。
他暗想袁绍为什么派兵攻杀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带兵劫掠他郡县的事儿,你是只字不提啊。
“……先生不必多言了。”
“吾视天下鼠辈如草芥耳。”
吕布面色一正,扬起眉毛道:
“从前袁绍势力强大,吾不能及,故而只能委曲求全。”
“今曹刘同时对河北用兵,需我助力,我正好借此机会,向袁氏复仇。”
微微一顿,又补充一句。
“况如今是河北强,河南弱,若我投袁绍,袁绍必不重我。”
“人人都言袁绍此人外宽内忌,若彼记我旧恶,便更不能容我。”
这笔账,吕布还是能算明白的。
陈宫作为谋主,他当然可以在河北、河南之间奇货可居。
但吕布却不能。
以袁绍的性格,容不容得下他就是一个问题。
反倒是河南这边,吕布之前对刘备一口一个贤弟,刘备也没拒绝。
说明人家肯定是拿自己当兄弟的。
何况李翊如今成为了河南谋主,督四州兵马。
之前自己兵败走投无路投徐州时,李翊可是明确跟自己说了,若是有困难就尽管找他。
就冲人家这份义气,吕布说什么也得给河南帮帮场子。
“吾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吕布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传我令,各部将校即刻回营,点齐兵马,然后北上。”
“进军陈地,保驾勤王,怠慢者斩!”
见吕布已将军令下达,陈宫也不好劝阻,只能无奈叹一口气。
既然集团老大都已经选择站队河南,那么接下来陈宫也只能全力辅佐河南打赢这场仗了。
然后才能够寄希望于,战后瓜分到尽可能多的战利品。
很快,成廉、魏续、侯成、宋宪等将,各自回营点齐兵马。
吕布将妻儿留在汝南,随后准备了些冬日的衣物。
便带着陈宫、及剩余众将,率兵八千北上陈地。
不表。
……
汝南吕布一路兵,已正式加入河南阵营,并发兵北上,支援曹刘。
再往西边一路,乃南阳张绣一样。
率先发往南阳的诏书,亦是来自于陈地朝廷。
当然,这是以曹操、刘备两人联手发来的。
刘备方面,自然是让张绣屡行前诺,马上发兵北上,给河南阵营帮帮场子。
曹操方面,也表达了自己愿意摒弃前嫌,既往不咎的态度。
区区杀子之仇,不报也罢。
只要张绣肯举众归降,曹操愿意即刻表奏张绣为扬武将军。
同时,为了使张绣放心。
曹操甚至表示愿意让宗室子女,与张绣联姻。
这个时代,姻亲血缘纽带的地位自不用多说。
曹操愿意与张绣结亲,就是为了表明自己是真的愿意放下旧恨,请张绣放心。
之所以,曹操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一是因为张绣本身率领的兵团,是继承于张济的凉州兵团,战力本身就很彪悍。
二是张绣的位置,离曹操大本营实在太近了。
如果曹操短时间之内灭不了张绣,就只能将他拉拢到自己这边来。
由于之前已经说好,故张绣并未有什么迟疑。
这些天,他一直在厉兵秣马,早已经将士卒练得龙精虎猛。
就等曹刘这边发信号召他去前线。
信号既到,张绣正准备应允。
忽有人报,袁绍使者到。
张绣一怔,正准备请袁使上座,不想贾诩却正色叱道:
“归谢袁本初,兄弟尚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
乃命武士将袁使乱棍逐出。
张绣大惊,忙问贾诩道:
“今袁绍势大,天下莫能与敌,纵不与之交好,也不该得罪。”
“先生何以如此决绝,不留任何余地?”
贾诩却正言说道:
“将军莫不是忘了,您已答应徐州,将在河北、河南战事之中,帮助曹刘。”
张绣一怔,摆手道:
“实不敢忘!”
“只是却也不该如此对待袁使!”
张绣其实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他本身就寄人篱下,依附于刘表。
之前又开罪了曹操,有杀子杀将之仇。
尽管曹操本人已经表示愿意放弃旧仇,刘备也表示愿意从中作保。
但张绣毕竟势力太过弱小,他希望自己能多留一些底牌。
那边贾诩却显得很自信,耐心开导张绣道:
“将军既已下定决心和曹刘合作,就该断绝与袁使来往,勿使曹刘生疑。”
“若不然袁氏那边未能结盟,曹刘这边也未能取得信任。”
“两边不讨好,窃为将军所不值。”
这……
张绣被贾诩这番话怼的哑口无言。
显然这话是在批评他想既要又要。
但政治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很多时候它就是要你做出抉择。
贾诩的话还在继续传来。
“今河北强,河南弱。”
“今我以少众从之,袁氏必不以我为重。”
“河南弱势,必以得我为喜。”
“更兼曹公身在颍川,仅以我等为后顾之忧。”
“愿将军勿疑!”
见此,张绣终于下定决心,举众向河南投诚。
张绣这一路兵,也正式加入河南,并奔赴战场。
自此除河南本土外,已有两路兵加入反袁同盟中来。
但真正有威胁,有力量的,还是西凉马腾、韩遂这一路。
不同于吕布、张绣这两个兵蛮子。马腾、韩遂是真正的一方诸侯,其对战局的影响力甚至不亚于刘表。
刘表在官渡之战中只是没有正式下场,但凡他下场站队任何一方,鹿死谁手都不好说。
而马腾、韩遂在西凉拥有精兵数万人,并且有着汉末最能打的军团。
他们的站队,就成了至关重要的所在。
早在灭袁术时,曹操、刘备便商议好了,一同拉拢马腾、韩遂。
软硬兼施,希望他们能够在未来决定中原胜负的战事中,帮助河南。
而袁绍方面,自然也能意识到马腾、韩遂的重要性。
在袁营看来,只要西凉阵营支持河北。
那他们就能够出兵关中,曹操方面为了抵抗袁军主力,必然守不住关中地区。
一旦关中失守,则袁绍又能腾出一路兵来。
自并州出发,往雒阳地区发兵。
这对曹操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所以曹操宁愿顶着关中这个放血槽,也要将之占下来。
为得就是防止袁兵在关中登陆,给曹操西线战场施压。
不论是袁绍还是曹刘,都在尽可能的拉拢马腾、韩遂。
这两人本就是趋炎附势之徒,面对两大强权的拉拢,自然是左右逢源,两头吃肉。
在跟曹操暧昧的同时,又暗自接收袁绍送来的钱粮。
但现在,战争正式爆发。
马腾、韩遂已经不可能再向之前那样两头吃了。
因为不论是河北还是河南,都逼着二人必须马上表态。
就算你态度再暧昧不清也没用,因为只要你不发兵站队,就直接视你为敌人。
这也算是马腾、韩遂两头吃的后果。
当然了,你像刘表那样作壁上观,就是不下场可不可以呢?
答案当然是可以的。
毕竟不论是曹刘还是袁绍,都不希望受到外力的干扰,尤其是不确定因素。
马腾、韩遂投河南,便可以直接发兵并州,威胁袁氏左翼。
若是他们投河北,便可以发兵关中,威胁河南侧翼。
所以才说西凉这股力量极为重要,是能够影响到战局的。
曹操命钟繇为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
所以曹营是最先能够接触到西凉军的。
曹操全力应付北方战事,现在他只能将关中事务尽数交给钟繇。
也只能选择相信他,相信这个荀彧力荐的颍川名士。
钟繇乃遣仓曹属傅干前往汉阳,面见马腾。
时马腾与韩遂为结义兄弟,虽然是塑料兄弟。
韩遂杀了马腾的妻子和嫡长子,并且交战了数年。
但关中十几个军阀中,仍旧是以马腾、韩遂势力最强。
于是两人又莫名其妙地达成了和解。
史书上并未明确记载两人是怎么和解的。
可能在这些西凉武人眼中,区区杀妻杀子之仇,不报也罢吧。
但两人现在确实是共治凉州,麾下皆有精兵万余众,实力不容小觑。
面对钟繇派来的使者,韩遂与马腾皆不敢轻慢,马上召集文武开会。
“寿成呐,你说曹操遣使前来意欲何为?”
韩遂语带玩味的问一旁坐着的马腾。
“我闻袁绍起八十万大军南下,将平河南。”
“曹操遣使来,必是向我西凉求援。”
马腾淡淡地答道。
“哦?袁军足有八十万众?”
“如此强大,我等何不回绝了曹使,交好袁绍?”
韩遂佯作惊怕,语气中却又透着几分戏谑。
堂内气氛一度凝固,在场之人皆知马腾、韩遂二人的关系十分微妙。
马腾却并不着急回话,反而问身后的少年郎道:
“孟起,你来说我等该不该回绝了曹使?”
话落,马腾身后走出来一员手持长枪的少年郎。
身长八尺,眼若流星。
虎体猿臂,彪腹狼腰。
当真生的英俊潇洒,矫健有力。
故时人皆谓之为锦马超。
声若洪钟,响彻大堂。
“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今曹使既来求见,见之一面又有何妨?”
“如若说不通,再将之逐出关外,亦无不可。”
马腾闻言,仰头大笑。
“吾儿言之有理,未知韩兄觉得如何?”
韩遂只淡淡一笑:
““既然孟起贤侄都如此说了,便见一见这曹使罢。”
言讫,即命傅干入内。
“仓曹属傅干,见过两位将军。”
没有多余的废话,傅干干净利落地与二人见了礼。
韩遂冷声问:
“汝来此何为?”
傅干开门见山答:
“特来为河南做说客。”
哈哈哈……
此言一出,在场有不少人都发出了笑声。
他们虽然都是些武夫,没甚文化。
但也知古来说客,大多牙尖嘴利,弯弯肠子极多。
哪有上来就露底牌,没有丝毫委婉的?
韩遂见傅干如此直愣,心中也想欺负一下他。
这些西凉武人,就喜欢欺负老实人。
乃宝剑出鞘,面露凶光,厉声叱道:
“汝可知我等已投了袁公!”
傅干淡淡答,“未知也。”
韩遂语气更重:
“我西凉军已举众向袁公投诚,今汝既为曹刘而来……哼!”
“吾军中正缺一福物,正好拿汝头来祭旗!”
他们这些西凉武将本就是说杀就杀,没有那么多顾虑。
底下有不知情的人,便纷纷起哄,扬言要将傅干推出去斩首。
不想傅干此刻却表现的异常冷静,面对咄咄逼人的西凉众将,反倒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
韩遂面上罩了一层寒霜,咬牙骂道:
“汝听明白没有?我等要将你推出去斩首。”
傅干笑声未绝,“干死不足惜,只是笑汝等将有祸事而不自知。”
韩遂一怔,转头与马腾对视了一眼。
马腾便问:“我等有何祸?”
傅干目光逡巡一圈,见左右武将却拔刀在手,恶狠狠地瞪着他。
乃淡淡地对马腾、韩遂二人说道:
“公等既是要听我明言,奈何左右摆下刀斧手之阵。”
“此岂是待客之道乎?”
韩遂沉吟半晌,乃一挥手,示意众人把刀剑收好。
“刀斧尽已撤去,现在先生可以明说了罢?”韩遂问。
傅干点了点头,这才正步走出,语重心长地说道:
“古人有言,顺道者昌,逆德者亡。”
“今曹司空、刘将军,共奉天子于陈,诛暴灭乱,法明国治。”
“上下用命,有义必赏,无义必罚,可谓顺道矣。”
“袁氏背王命,驱胡虏以陵中国。”
“宽而多忌,仁而无断。”
“兵虽强,实失天下心,可谓逆德矣。”
“今将军既事有道,不尽其力,阴怀两端。”
“欲以坐观成败……”
傅干一针见血指出马腾、韩遂二人欲作壁上观的想法,故语气中带有几分戏谑。
“……干只恐两位将军成败既定,奉辞责罚。”
“将军先为诛首矣。”
傅干的意思也很明确,告诉马腾、韩遂。
你二人想坐上看虎斗,就慢慢看吧。
等战事结束后,河南方面可是要给你们二位来个三族消消乐的哦~
此言一出,马腾、韩遂皆面有惧色。
他二人到底还是西凉武人出身,有着与其他武人一样的缺点,缺乏政治头脑。
面对傅干的言语恐吓,二人一时间竟真的被唬住了。
也没来得及细想其中关节。
周围也没个像贾诩一样的谋士,为二人分析。
就这样被傅干牵着鼻子走,完全进入到了他的节奏中去。
而傅干的话却还在继续:
“……智者转祸为福。”
“今曹司空、刘将军与袁氏相持,而高干独制河东。”
“李子玉虽有万全之计,却不能禁河东之不危也。”
将军诚能引兵讨援,内外击之,其势必举!”
“是将军一举,则断袁氏一臂。”
“解一方之急也。”
傅干微微一笑,接着道,“诚如是,不论是曹司空、还是刘将军都必重两位将军。”
“将军功名,竹帛不能尽载也。”
“唯两位将军审所择!”
傅干一字一顿地劝谏马腾、韩遂仔细考虑。
如果说前面一段话,还是劝马腾、韩遂该怎么站队。
而后面一段话,则是连具体的战略部署都给二人布置好了。
就是让他们出兵河东,攻打高干所在的并州。
也就是傅干的原话,“断袁氏一臂。”
可不能小看这股力量。
一旦西凉军牵制住了并州军马,这将能极大缓解河南西线压力。
反之,不仅曹操疲于应付两路军马。
就连刘备都不得不抓紧时间,向兖州投放援军。
不然袁军一旦从关中南下包饺子,曹操根本抵挡不住。
静。
一片安静。
过了许久,还是马腾率先起身,走到下面握起傅干的手说道:
“先生之言,振聋发聩。”
“腾敬从教!”
虽然西凉此时是马腾、韩遂共治。
但当马腾做出站队这么重要的决定时,却并未问过韩遂意见。
反而是自己便做决定了。
“……呵呵,马将军是做了明智之举呐。”
于是又看向上面的韩遂。
此时的韩遂也是骑虎难下。
答应吧,自己还没考虑好。
不答应吧,那边马腾都已经应下了。
“兄长还在犹豫什么,机不可失!”
马腾出声跟着傅干一起劝。
韩遂无奈,只得起身拱手说道:
“愿从公言,与曹司空、刘将军并力讨贼。”
马腾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又对傅干问道:
“曹司空,刘将军是否已经动兵?”
傅干点头,“干出使前,河南已经开始举兵北上,愿将军勿要延误战机。”
马腾一扬眉,正色说道:
“既如此,我即刻遣吾子马超,领精兵万人。”
“令庞德副之,即刻西取并州,为河南助力!”
……
(本章完)
第185章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
第185章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
却说此时,除河南之外已有不少诸侯加入到反袁同盟里来。
但古代信息传播速度毕竟缓慢,曹刘身在河南,此刻俱不知外部之情。
军情如火,李翊这边最先发兵北上。
因为曹操是防守方,只需专注于在黄河南岸设防,抵御袁军便好。
而李翊这边却是进攻方,他必须争分夺秒的解决青州战事,然后才好调转矛头,将重心转向兖州。
李翊命赵云为先锋将,整顿盔甲,抓过长枪,飞身上马,在前头开路。
张飞为中队护军,先调拨一万兵北上,后续军队缓缓压上来。
这主要还是为了争取时间。
待每攻下一个城池,再用后续的援兵补上。
这样李翊的先头的一万部队,就能够不间歇的一路向前。
而不至于因为需要派兵留守,而耽误战机。
一万左右弟兄起营拔寨,一切行装、军需装载车辆。
推的推,拉的拉。
一路自下邳入琅琊,汇合臧霸的泰山军。
臧霸领泰山兄弟来见,李翊命臧霸率军去扫荡北海国、东莱郡。
此二地位于青州右陲,也是袁氏控制力最为薄弱的地方。
李翊命臧霸扫荡控制此二地,也是为了断绝后顾之忧,以好专心向前。
他自领军北上,先入齐国。
齐国首府乃临淄也。
旧时齐献公姜山即位后,为了防备纪国的入侵,他加固扩建了营丘城。
由于扩建后的营丘城东城墙濒临淄水,故将营丘城命名为临淄。
而今已有千年历史矣。
李翊万人大军,自入了齐国后,先命军士不得扰民。
然后派人探查周围地形,将之绘成地图后,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进军计划。
张飞谏道:
“今我强敌弱,兖州尚在抵御袁军主力。”
“大都督不火速发兵取城,反在此徘徊不进,何也?”
李翊解释道: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狮子搏兔尚全力以赴,况如今我等人众并非尽数占优。”
“须得冷静行事,待庙算察后,方可击敌于不备,毕其功于一役。”
“……此用兵之道也,愿君无疑。”
军队人数越多,行军速度就越缓慢,损耗也越大。
故李翊只带了一万人北上,后方大部队的援军,也是让他们填充打下来的据点的。
据点而守,可以极大节省粮草的损耗。
李翊如此苦心孤诣,都是为了留省尽可能多的资源,用在真正的主战场上。
张飞向来敬佩李翊,闻得此话后,反倒喜道:
“愿从先生之言!”
李翊顿时觉得,张飞适才质疑一下自己,不会就是单纯想聆听一下教诲吧?
毕竟张飞这个人,特喜欢听读书人讲大道理。
“……好了,各位将军安心守住各营,各司其职,待军报传回之后。”
“我自有调度。”
众将士齐声拱手称诺。
约过三个时辰,已是黑夜之中,伸手不见得五指。
终于有一哨骑探得消息,将之带回给李翊大营。
据哨骑回报,原青州刺史袁谭,已经在半月前,秘密去了南皮。
也就是袁谭已经不在青州了。
张飞挠挠头,诧怪道:
“吾等正要开打,这主人家反倒先逃了。”
李翊将目光看向赵云。
由于老刘如今已经有了许褚这个贴身保镖,赵云便成了刘营重点培养的对象。
先是丢在九江,主政一方,培养他的政治能力。
如今遇着大小战事,更是待在身边,一场不落。
李翊现在就是想看看赵云比之两年前,有无进步。
赵云明白李翊的意思,当即发表自己的看法:
“向者主公为袁谭举了茂才,是为举主。”
“袁谭不好与我主兵戎相见,故而先离了青州。”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表示认同。
不要小看古代“举主”这个身份。
就这么说吧,要是刘备突然死了,那袁谭就算是装样子,也必须得痛哭流涕。
所以更别说现在两家要直接兵戎相见了。
当然了,身为一州方伯,袁谭绝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和胆量,敢在开战之际,擅自离开青州去南皮。
估计这还是袁绍的意思。
是袁绍自己想要避免袁谭与刘备直接交战,且袁谭之前曾败给过刘备,而且还被生擒了。
古代被生擒那是相当丢人的,袁绍估计对这个本就不太喜欢的儿子,更加不放心。
所以才命他带着青州兵,入渤海南皮。
要不然就是借袁谭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种关头擅自离开。
“……南皮位在冀州。”
李翊也发话了,对赵云的分析进行补充。
“袁谭带着青州兵入渤海,必要南下魏郡。”
“这无疑会增加兖州战场、曹公的压力,我等也须加快脚步才是。”
本来冀州本土的兵就够多了,现在袁谭的青州兵还在往前线赶。
光是想想,都替老曹捏把汗。
“既然袁谭未守青州,现在是谁主任青州之事?”
田豫也开口说话了。
哨骑回报说道:
“禀将军,据探报,现在守备青州五事的,应是袁营名将高览。”
汉末三国都喜欢把相似的人捏合组在一起。
蜀汉有卧龙凤雏,五虎上将。
孙吴有四英杰,十二虎臣。
曹魏有八虎骑,五子良将。
马超、吕布麾下也有八健将。
而河北最著名的当然就是四庭柱了。
不过也有说法叫,四庭八柱。
四庭为,颜良、文丑、张郃、高览。
八柱为,田丰、沮授、许攸、逄纪、郭图、审配、荀谌、辛评。
不过不管是哪个说法,高览都是河北四庭柱之一。
并且在许多评书中,高览都有手持百斤巨斧,与张飞大战不分胜负的形象。
虽然这些都是来自于民间故事。
但要知道袁绍是失败者,所以他麾下许多人的相关记载都是少之又少。
颜良、文丑能帮袁绍统领数万大军,在正史中却只能为背景板、垫脚石。
因为史书上已无他们之前的高光记载。
反倒是张郃因为投靠了曹魏,所以他的史书记载一下子就厚了起来,超过了另外三庭柱的总和。
艺术来源于生活,民间故事既然选择了高览。
那也能侧面反映出高览在历史流传下来的故事,其实力理应不俗才对。
“……诸公有识得此辈否?”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问众人道。
孙乾站起来说道:
“我闻高览乃河北名将,能征善战,颇有勇力。”
“大都督不可轻敌。”
因为孙乾是青州人,所以也派到了此次征讨青州的战事中来。
毕竟本地人对老家环境相对要更熟悉一些。
嗯……
李翊沉吟半晌,在营里来回踱了两步。
众将皆不解其意,陈到率先开口说道:
“大都督,高览纵有勇力,比之我等如何?”
“其纵有用兵之略,比之大都督如何?”
“陈到不才,愿提精兵三千,取高览首级,为大都督作见礼!”
一言蔽,赵云、张飞、田豫等将纷纷出列请战。
见众人如此慷慨激昂,李翊不禁失声笑了。
看来这几年,大家都憋坏了,都等着战场上建功立业。
“……呵呵,诸公稍安勿躁。”
“高览一夫之勇耳,不足为虑。”
“我自来青州,真正在乎的乃是青州之民。”
此言一出,诸将无不怔住。
老袁家在河北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还是很好的。
毕竟袁绍“宽仁”嘛,估计刑法、徭役之类的比较宽松,所以百姓们都念着他的好。
但袁谭例外,他在青州听信近言,纵情奢淫。
监守自盗,贩卖公物,掳掠田野百姓。
多亏了袁谭在青州这几年的作威作福,才使得老袁家四世三公的口碑在青州被败尽了。
青州百姓人人都盼望着有一位新的主人来接管青州。
几年前,刘备与李翊曾来过青州一次。
当时他们便迁了一部分的青州百姓到徐州去,为之后的屯田运动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
不过,当时由于碍于不好跟老袁家全面撕破脸皮,以及自身实力不足等考量。
倒也没敢大量迁民。
如今既是与袁氏全面开战,那是时候展开大规模的迁民运动了。
只要迁走大量的青州百姓,就等于直接摧毁了袁氏在青州的战争潜力。
毕竟你没办法就地补充兵员、粮源,只能从冀州运。
但我们都知道,远距离运输士兵、粮草,是巨大的损耗。
更别说要供养整个青州了。
袁绍已经有了幽州这个放血槽了,试想再来一个青州,会不会拖垮富庶的冀州?
当李翊提出自己的战略构想之后,众将无不佩服其高瞻远瞩。
如果真能完成李翊的迁民计划,那青州战事问题就能够得到彻底的解决。
倘若按部就班的打,即便你真打下了整个青州,袁军照样能够整军重新打回来。
这无疑会使徐州陷入青州的战争泥潭,不符合李翊定下的战略构想。
“我等来青州时,多有父老百姓夹道欢迎,举城相投。”
“若要迁民,应该不难。”
迁民战法那是很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而青州恰好有。
多亏袁谭为此作了巨大贡献。
“那么诸位将军就按照计划行事,贴榜安民,有愿随我军入徐州者,可同去。”
“有不愿者,任其自去。”
虽然多出来的百姓,也会多出来数张嘴。
但这些百姓毕竟不同于曹操接纳的青州黄巾。
那支青州黄巾更似于流民。
而这些本土百姓,家里并不是没有粮食,不至于说马上饿死。
纵是家里有困难的,政府稍加接济,绝不至于说会给州府增加巨大负担。
同时,李翊也并不想把所有青州百姓都迁入到徐州去。
先把他们往青州后方带,总之置于徐州军可控范围之内。
先给袁军的生产力施加压力再说。
很快,诸位将军领命行事。
带着本部将校,号召当地百姓与他们同往徐州去。
青州离徐州近,不少青州人都听说过徐州富庶,刘将军仁德。
大伙儿苦袁氏久矣,今能从“宁古塔”举家搬去“上海”,谁不愿意去?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许多青州百姓,开始收拾物什,拖家带口聚在徐州军处。
约莫有十数万众,这已经不是少数了,管理这么一大批老百姓,徐州军是根本没办法和袁军作战的。
所以李翊拍案决定,立刻护送百姓南下。
不说一定要入徐,至少先和后方来援的徐州军汇合了再说。
再由他们将这批青州百姓安置了。
很快,大军开始启程南下,往徐州方向去。
十数万的青州百姓,肯定不是青州全数。
但如此多的数量,依然是惊动了身处临淄的高览。
他刚到青州不久,便接了一项大活。
那就是要抵抗徐州军的进攻。
这些天,他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厮杀。
结果没能得到徐州大军到来的消息,反到等到了青州百姓跟着徐州人跑了的消息。
这一消息对高览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如遭雷击。
“……这、这、这徐州人竟如此无耻!”
高览气得直跺脚。
由于是刚来青州,他甚至没来得及坚壁清野。
更何况,不到万不得已,坚壁清野是最好别用的。
它毕竟是饮鸩止渴,会极大的损耗自身实力。
若是真把百姓迁走了,那袁军怎么补充兵源、粮源?
高览也没想到,青州的百姓竟真的会抛家舍业的跟着徐州人走。
到底是袁谭风评不好,还是刘备吸引力太大了?
时有青州本土人,管统向高览谏言道:
“李翊带着十数万百姓,必走不快。”
“我等率军前去追赶,将之生擒,则徐州军自破矣。”
高览闻言大喜,“诚如是,我当头功!”
遂采纳管统之言,领了步骑万人,出城追赶李翊大军。
……
此刻,临朐的山路上,遍地是百姓。
太阳才刚刚偏西,百姓已经在叫了:
“君侯诶,君侯诶,走不动了,明天再走吧!”
上午太阳升得老高才动身,现在已经要停队了。
就这样每日不过三、四十里路程。
往常李翊总要命令他们再跑三里,再走二里。
意思是,你们多往前面跑一步,就能多活一点时间。
见百姓喊累,李翊乃催马出列,谓众人道:
“今诸位乡亲父老,肯随我同去徐州,乃是将性命托付给李某与刘将军。”
“李某自当不能松散懈怠,如若迟了,被袁军赶上。”
“他们必然六亲不认,将尔等一并杀死。”
“如此,岂为诸位所愿见者乎?”
老百姓不理解李翊的一片好心,以为你大都督骑着马。
四条腿走着比两条腿省力快活。
他们呢,有的扶着老,有的抱着小。
每多走一会儿,便要抱怨个不停。
但世上总不会有千般好事,俱叫你撞着。
你青州老百姓想跟着刘将军过安稳日子,现在就是得把命豁出去,咬碎牙也得坚持往前走。
张飞亦催马赶来,抱怨个不停:“不痛快!太不痛快!”
“与其这般催赶百姓,倒不如转头与袁军厮杀来的快活。”
赵云在一旁柔声安慰道:
“这些百姓,都是在青州深受袁氏之苦,走投无路的。”
“今既愿随主公而去,怎好弃之。”
“况大都督不也说了,若青州之民尽入徐州去,则袁氏必为青州掣肘。”
失去劳动力这个最重要的资源,袁氏要想稳住青州,就得从冀州给它输血。
这也能间接地缓解兖州战线的压力。
张飞撇了撇嘴,哼唧道:
“……子龙心肠忒也好了。”
“我等冒死护送他们入徐州享福去,他们一路上倒抱怨个不停。”
“又不是俺们拿刀架他们脖子上,不愿走自己离去便是。”
赵云面色一正,说道:
“若是此时走了,他们还能上哪去?”
“万一遇着了袁军,可得活路乎?”
哼……
张飞闷哼一声,摆摆手道:
“……罢罢罢,走便走就是了。”
“只是先生想的此法忒也好了,青州之民何止百万?”
“我等不过迁了十数万众,便如此费力,迁走百万更需费多少年月?”
“况高览知我等迁民,便有防备了。”
张飞看得明白,高览不会对此坐以待毙。
基本上这一次迁民,就是最后一次了。
之后再想迁民,高览不可能不做准备。
但这一次,也仅仅只迁走了十几万百姓而已。
对于偌大一个青州而言,还不至于说伤筋动骨,运转不了了。
“……益德言我之策有误耶?”
李翊催马赶来。
张飞大惊,忙赔礼笑道:
“先生听差了,俺适才正与子龙讨论,下一个目的地还要走多久哩。”
李翊却对张飞的解释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解释说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青州百姓苦袁氏久矣,只要一传十,十传百。”
“民知我军仁义,必不助袁,则敌可破矣。”
“此所谓得民心者胜,失民心者不胜也。”
“今民心向我,我军必胜,又何必多言?”
张飞听罢,连忙再赔礼道:
“先生之言振聋发聩,飞谨受教。”
一面却又暗道一声不好,先生适才必然听到俺背后蛐蛐他了,只盼他不要记恨俺才好。
正在此时,突然天上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大家抬头一看,原来不是乌云,乃是无数鸟雀。
大到鹞鹰,小至麻雀,各种各样都有。
遮天蔽日,刮起狂风。
鸟群过后,重见太阳。
李翊蹙眉道:
“此必是袁军后面赶来,蹄声如雷,鼓噪声响,鸟雀受惊而逃。”
“这才越聚越多,几十里路过来,聚得不计其数。”
张飞忙道:
“袁军大军若到,这十数万百姓,俺们可一一看护不了。”
“少说也得冲散三二。”
赵云连忙整顿盔甲,抓稳长枪,勒住辔绳说道:
“袁军若来,子龙愿意断后!”
李翊考虑半晌,至停当,乃拨令在手:
“子龙听令!”
赵云忙拱手应喏:
“大都督,末将在!”
“子龙,可把手伸来。”
赵云不懂李翊这是什么意思,只依命行事,上前将右手伸出。
李翊握住赵云的手,目光注视着他,问道:
“今百姓扶老携幼,尽数将性命托付于我徐州。”
“翊有重托相付,将军有此肝胆担当否?”
赵云觉得奇怪,他自随刘备入徐州以来,遇敌则先,临阵不退。
怎的先生今日这般客气?
莫非道我赵云怯战乎?
赵云乃面色一正,朗声回答道:
“为将之道,受命之时,即忘其家。”
“两军阵前,即忘其亲。”
“突阵冲锋,即忘其身,请大都督尽管吩咐便了。”
李翊喜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子龙有大将气概,一世之名终是锁不住你。”
“汝且听好了,我付尔一将令。”
“命汝权且接管这支青州百姓,务必将他们安全送到徐州去,路上须要小心!”
子龙想,他原是想要断后的,怎么把看护百姓的重任反倒交给了我呢?
不过,先生肯定已经深思熟虑,而且他如此郑重其事,必有道理。
因此,赵云只微顿一刻,便将任务接下。
李翊让赵云想带着百姓走。
他做如此考量,一方面还是因为赵云处事稳重,一方面诸将之中属他最关护底层百姓。
这十数万百姓入徐州事小,他们的安危事大。
因为这事关刘备与徐州的名誉。
一旦百姓有失,伤损的是老刘仁义爱民的金字招牌。
反之若是成功,
必使更多青州百姓明白,刘营是真的会为救百姓,全力施为。
这场好大的迁民运动,更像是李翊精心设计的一场行为艺术。
他要通过这场迁民,来告诉青州百姓,告诉天下百姓。
只要你愿意归降玄德公,徐州上下全体将士,一定会为了你拼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危!
这也应了老刘那句话,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以民为重。
君轻而民贵!
李翊再次拨令在手——
“益德将军听令!”
“张飞在也!喏喏喏!”
张飞连忙把手伸上去。
李翊对他看,发赵云这条令时,李翊握着他的手,表示格外郑重。
他想着张飞有点小孩子脾气,如果不握一下他的手,他怕是要吃醋。
免得张飞多想,与子龙握手,却不与俺这个屠户握手,必有缘故。
念及此,李翊也将张飞的手握住。
“嘿……”张飞窝心了。
李翊想,既然同样握了手,那连说话都不能两样。
“三将军,翊有重托相付,将军有此肝胆担当否?”
张飞想,适才子龙接令时说话何等气派?
现在须得也说两句气派话来,免得叫先生小看了俺,道俺真是半部书不读。
“接令者身负重托,受令后当忠于行事。”
“先生尽管吩咐,飞纵死也无怨无悔!”
李翊一听,这话说的虽不及赵云气派,倒也显得真诚。
可见张飞是有听进刘备的劝告,认真读书的。
历史上的刘备,可是一直希望把张飞培养成召虎那样,能文能武,治国兴邦的大才。
可惜张飞到死都没能听进刘备的教诲,辜负了刘备对他的殷切期望。
但此时的李翊却能明显感受到张飞身上的变化,他真的有在努力改变自己身上的缺点。
究其原因,
到底张飞那“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的毛病,使他听不进很多善言。
而他自己敬佩的读书人,又大多瞧不上他。
等到后来的诸葛亮上位时,张飞的年纪也大了,性格基本上定型了。
何况诸葛亮、刘备当时都忙着创业。
哪能像此时的刘备、李翊现在这般,手把手细心地教导张飞?
“将令一支,你与我一同断后,须要小心!”
张飞一听是让自己断后,喜出望外,却陡然又有些担忧。
“断后之事,交予俺们便好。”
“先生乃千金之子,不该冯河涉险。”
李翊却摇了摇头,说道: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
“我身为河南谋主,三军都督。”
“若是我先走了,将士们必不能死战。”
“我若留在此处,与将士们同心合力,弟兄们反倒能够一往无前,专心破敌。”
道理也很简单,李翊都冲了,你们凭什么不冲?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御驾亲征都是王牌必杀技的原因。
皇帝老子都上了,你敢不上?
李翊又命田豫、陈到各领军一千,说些计,于稷山外埋伏了。
然后命张飞就地扎营,专心等候高览大军到来。
……
是夜,天空漆黑如炭。
李翊一路走出侧营,望一眼夜空,才觉已经几十天没有下雨了。
这老天爷也真是奇怪,平时不打仗,就给你来个五谷丰登。
一打仗,就不给你落雨,使本就受战乱迫害的百姓更加苦不堪言。
“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
张飞忽然出现在李翊身后,关心问道。
“我已经睡醒了,刚刚起来。”
李翊背着手,澹澹答。
“益德不也还没睡吗?”
张飞嘿嘿一笑,挠挠头:
“俺起来出恭。”
李翊无奈挥挥手,示意他你尽管去便是了。
张飞匆匆出了侧营,到一隐蔽处,解尿完毕,正经回来。
忽听顺风一扯,隐隐传来一处号响。
只见西北方向火光冲天,刀枪林立,在火光中闪闪烁烁。
张飞虽为万人敌,此刻也不得提好裤子,连忙奔回寝帐。
“大都督,敌来也!”
李翊却似早有准备,澹澹吩咐道:
“益德不必惊慌,我专此设营等候,知高览要来劫我营。”
“速去击鼓传命,令将士们击敌。”
“我军兵锐,高览非我敌手。”
一力降十会。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哪里需要那么多的阴谋诡计?
李翊带出来的,那都是徐州最精锐的步骑。
军中还有张飞这样的熊虎之将,更别说他还埋伏了一手田豫、陈到这样优秀的统帅。
真正该使计的,是高览才对。
因为正面硬碰硬,李翊就是把眼睛蒙上指挥,都不觉得高览能打赢徐州军。
可高览只顾着率军追赶,也不思考破敌对策。
若是两军直接打遭遇战,徐州军这边反而是以逸待劳。
那边张飞接了将令,匆匆奔上大帐。
两柄鼓槌抓到手中,拼命击鼓。
“咚咚咚……”
鼓声急迫,各营将士纷纷披坚执锐冲出寝帐来。
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后面袁军到了,高览领着一万人马。
马高人大,灯笼的长梗插在背上,灯笼挂在面前。
蜡烛火光明亮,照着前方道路。
此时的灯笼还多为军需物资,是夜晚打仗用的。
是到了唐朝时期,才渐渐被用于庆祝活动,象征国泰民安。
一员袁军骑士调转马头,往后面扫去,飞奔至高览马前。
“报禀将军!”
高览见小兵来报,将马扣住。
“何事报来?”
“回禀将军,我们要追赶李翊的部队,前面有老百姓拦路。”
原来,
李翊大军只万人,要想照管十几万百姓,有条不紊地往南走,大是不易。
中途李翊又催众人走得急,难免有百姓掉队走散。
这些百姓不敢回去,便各自找人,渐渐聚在一块儿,成了大批人众。
至夜班时,此处也聚了有几百人了。
“我等未接着将军命令,特来请将军定夺!”
报事兵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杀这批百姓,就很难追赶上李翊的大部队。
高览面色一沉,怒道:
“吾方至青州,诸民不与我尽忠缴纳赋税便罢,反倒投敌徐州。”
“此等贱民,不杀留之若何?”
“来,传本将军令,与我大队向前冲!”
那报事兵即刻回到队伍中去,奔走传令:
“弟兄们听好了,高将军有令,叫咱们大队向前冲!”
“杀!杀!杀!”
这些袁军可没有高览那么委婉,要把“杀”字说成是“冲”字。
既然领导都下令了,咱们只管杀便是。
何况跟徐州军厮杀,难免要有死伤。
若是跟这批平头百姓厮杀,那就是白送的军功。
谁不冲,谁是傻子!
袁兵大刀掠来掠去,长枪吞吞吐吐。
黑夜之中,灯笼火光又有多少?
一刀掠去,那边一个百姓被刀口磕着脑袋。
只听得“喀嚓”一声响。
这人脑浆直迸,现出万点桃红,直接跌倒在地。
“诶呦!”
众百姓见官兵杀人,顿时慌了,大呼怎么还真敢杀人?
他们好歹也是青州土生土长的老百姓,兢兢业业给袁氏交了那么多年的赋税。
怎么一点情面也不留?
……
(本章完)
第186章 徐州的工作环境更好,俺们申请调离岗位!
第186章 徐州的工作环境更好,俺们申请调离岗位!
却说这边高览,领军截住逃走的青州百姓。
正撞着李翊、张飞所领的断后军马。
那边张飞已经手抓丈八蛇矛,披挂上阵,见着袁军,催马便杀。
高览乃河北名将,久战沙场,见眼前杀出一路军,倒也从容不迫。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本将不杀无名之辈!”
高览厉声喊话。
猛张飞更不答话,照着高览右腿,便一矛刺去。
高览忙卷起右腿,一斧照张飞脸上劈去。
嘡啷……
两柄武器交错卡住,张飞见这厮也有勇力,知他定是袁军中的大将。
这才问及姓名。
高览应声答话,张飞睁大环眼对视看。
眼前之人,竟然就是目前的青州主帅,抓住了,岂不当得此北征青州的头功?
“呔!环眼贼,既知我名,怎敢犯界!”
高览骂一声,举斧便砍。
张飞招架住,厉声喝:
“俺们奉诏讨贼,汝袁氏侵占俺们汉家城池,怎敢说是自己的地界?”
“强词夺理!”
高览巨斧再砍,张飞怡然不惧,抖擞精神,站挺了斗他。
一场好杀,两军混战。
战得正到好时,忽听得一声号响。
左边田豫,右边陈到,各领一千军士杀出。
袁军与徐州军交战正酣,忽听得两边喊声,不觉惊呼:
“不好,徐州人有埋伏!”
即有报事兵将消息传回给了高览。
高览亦觉惊诧,怪道:
“难不成李翊知我要来此,在这里提前设伏?”
副将管统在旁侧劝谏道:
“将军,眼下黑灯瞎火,将士们混杀在一处,看也看不清。”
“又遭了埋伏,不若及时止损,先暂时撤走。”
“于白日再与徐州人厮杀,如何?”
高览从其言,即命管统领一军断后。
自己则领剩余军士,自重围中杀出。
高览毕竟是猛将,手中巨斧,磕着就死,挨着就伤。
一路砍杀,终于冲出重围。
奈何陈到、田豫截住后路,不好回临淄。
只得往东走,先去往广城暂歇。
好在高览是主场主战,哪里都能歇养人马。
一路奔走,天已近了白日。
忽见前头有军拦路,自山坳处截住去路。
高览乃领军在前,抬头去看,山上果然有一员白袍将军。
高览知他必不是袁军阵营的,乃往土山上断声一喝:
“呔!土山上的孤客穷将,擅敢截吾归路耶?”
“可速速报上名来!”
那员将领见着高览,亦觉意外,乃将手中银枪一招。
山上顿时现出无数人马来。
“不好,难道又有埋伏?”
高览见状大惊,如何也想不通其中关节来。
李翊能料算到自己要追击,难不成连自己要逃往何方都能料算到?
在这里提前设下埋伏?
那员白袍将军把长枪对着高览一抖,道:
“汝小将,可先通上名来!”
“吾乃大将军袁公帐前先锋将军高览,小将可留名!”
“吾乃常山赵子龙,在此恭候多时了。”
原来,赵云自领了任务,先接领班百姓往南方去。
半路上正撞着昌豨的后援人马,赵云乃将百姓尽数托付给了昌豨。
也不将他们尽数迁入徐州,自留在齐国南部境内,此地俱为泰山兵所掌控。
严格意义上讲,齐国南部、北海国南部俱属于徐州势力范围。
或者说俱属于臧霸为首的泰山帮势力范围,早在刘备收复他们之前,他们这里就已经有很强的影响力了。
只是古代行政效率低,人口稀疏,很难明确的去划分势力单位。
不过泰山帮在琅琊、及琅琊以北深耕多年,安置个十来万百姓是绰绰有余的。
赵云心里念着先生在前方断后,便欲领兵回去。
诸泰山将劝说道,“此战已过去许久,将军纵此时赶回也于事无补,恐已分出胜负。”
“不若先留一军,自稷山以东设伏,专候高览人马。”
这一个前提是,赵云等人必须笃定李翊能够打赢高览军。
赵云暗想,我徐州军兵锐,先生用兵如神,三将军也是万人之敌。
更别提还有国让、叔至等勇猛之将。
纵然人少,料高览也未必能敌。
只是想要生擒他却难了。
乃领军往稷山以东设下伏兵,静候高览前来。
赵云也并无十全把握,高览会往这边走。
若是先生没能提前截断高览归路,使他回了临淄。
那赵云也无可奈何,等不到,便只能回去与先生的军马会合一处。
不想这般巧,竟真的就在这里撞着了高览。
“小将,下来一斗吧!”
高览在山下挑衅,让赵云下来跟自己单挑。
心中却在暗想,今我明彼暗,山中有伏兵多少还不知。
若是冒然杀上山区,只恐有诈,还是诱他下来为好。
而赵云经过这些年的磨炼,早已不是只呈一时血勇之辈了。
不论是先生,还是主公刘备,都经常教导他。
打仗不是凭谁武力值高。
昔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其勇力千古无二。
可仍败于高祖之手。
打仗是要讲究策略的,即天时地利人和。
今赵云领军埋伏在山上,已经占了地利。
这个地形对他有利,我在上,敌在下。
居高临下岂不占便宜?
纵是博德之门里,那也是站在高处有优势。
“兀那贼将,登山领死!”
高览摇了摇头,他久经沙场,深谙兵法,岂会轻易被赵云所诱?
“小将可下山受死,俺在此处等着你!”
袁兵也在山下高呼起哄,让赵云下山来战。
一个不肯冲山,一个不肯下山,两边就这么耗着。
赵云暗想,我军在山上以逸待劳,倒不怕他。
这高览刚吃了一场败仗,急需休整,岂能久持?
若我执意不下山,彼必先退,若退必遇先生。
不论哪种路线,都对我有利,何必急着下山?
故更不将高览的喊话放在眼里。
高览也逐渐意识到,这般相持不是办法,若是李翊带兵追来,前后被包了饺子。
自己纵有勇力,也万难逃脱。
“汝等道这赵云本领如何?”
高览问众将道。
或有人答:
“其早年在公孙瓒麾下,统领白马义从,勇不可当。”
“昔日界桥上的少年英雄,正是此人。”
高览眯起眼眸,暗想赵云当年能与文丑战平,而自己武艺并不输文丑。
料他不能全面压制自己。
总之,断不能这般继续相持。
念及此,乃将巨斧依照,趁势冲上山区,高喊一声:
“小将照打!”
赵云挺枪迎战,二马相交,战不数合。
赵云佯败而走,袁军士气大振,一股脑地往山上冲去。
待尽入山上时,才有人想起来提醒高览道:
“将军且住!”
“赵云诱敌,恐有埋伏。”
高览一愣,暗骂你不早说。
咱们都已经全部冲上山来了,现在说有埋伏有个屁用?
念及此,高览也只能佯作镇定,脸上浮现几抹傲色,对众人说道:
“敌军不过如此而已,虽十面埋伏,亦不足惧!”
然这只是高览的鼓舞士气之言,他知道若真有埋伏,现在跑肯定是来不及的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带军冲上山头,砍了赵云脑袋。
那么此战就宣告结束了。
于是,乃率军全力杀出,直往山顶冲刺。
未行几步路,忽听得一声号响。
赵云亲自引军杀回,接应交战。
高览只得硬着头皮,战上赵云。
“手下败将,既然败来,怎敢复回?”
赵云冷声笑道:
“汝中我之计,尚不自知也。”
言讫,四面喊杀大起,冲出来无数人马。
高览大惊,暗道果然是诱敌之计,山上埋伏不少。
见此,只得奋起精神,拼死力战。
两军混战,袁兵被打得措手不及。
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回轮到高览且战且走,一路败逃了。
那边赵云胯下白马脚力快,追着高览不放。
高览见他来势凶猛,知道不能硬拼,连忙把马头转圈。
铆足了劲,照着追来的赵云便是一斧头。
不想赵云身手快,侧马躲过。
高览这一斧直接劈了个空,因用力过猛,斧势刹不住。
正好对着树桩来上那么一下,“喀嚓”一斧,竟嵌在了木桩里。
说时迟,那时快。
赵云把准战机,趁着高览斧头拔不出来之际,挺枪便刺。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银枪往斧额上一磕,“当”一声巨响,斧头“噶”得被弹飞。
由于高览正使劲儿,这一斧子被弹开,反倒将虎口震得发麻。
正是吃痛处,那赵云毫不留情,将枪杆子一甩。
照面给了高览一柳。
“啊!!!”
高览吃痛大叫,鼻血喷溅。
坠下马来,左右士卒将扯锁上前将之绑缚了。
“抓住了!抓住了!”
“使劲儿!使劲儿!别让他跑了。”
“此贼力大的很,千万小心。”
越来越多的人冲上来,将高览按住。
高览两臂纵有千斤之力,此刻却也如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再难逃脱。
“恭喜赵将军,此战竟活捉了高览!”
“等回去后,大都督一定会重加赏赐!”
赵云亦觉欣喜,自投奔刘将军以来,这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独自领兵。
尽管躬听了这许多年的明诲,但理论终是比不得实践。
真正上手实操时,仍是小心翼翼,不敢犯错。
“好好好,高览首级金贵的很,可别弄丢了!”
赵云喜出望外,即命人将高览收押了,严加看管。
自领大军往西走,与李翊军会合一处。
见着李翊后,备言其事。
诸将闻说高览被擒,无不欣喜异常。
因为他们原本只是在迁民,即便想过袁军会来追赶,但至多想着的,也仅是将他们击退。
哪里想过还能生擒袁军主将呢?
但战场形势,就是这么瞬息万变。
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
诸将纷纷起身,向李翊道喜。
李翊拱手还礼:
“若无诸公用命,忘身死战。”
“纵李某算无遗策,也不能将高览生擒。”
“该是李某谢过诸位才是。”
的确,能够生擒住高览,确实是在李翊意料之外的。
不过,比起高览,更令李翊感到欣喜的是赵云的成长。
赵云在军政方面都很有天赋,只是缺少磨炼的机会。
不想此次初次用兵,就取得如此重大的战果。
之后说什么,也得在老刘面前好好表彰一下老赵的功绩。
“大都督,高览统领青州兵马,彼既为主帅,今被吾等所擒。”“则青州战事可定否?”
有将士问道。
李翊摇了摇头,“未可定也。”
“高览虽是青州主帅,然青州诸郡县,仍有袁兵据守。”
“他们岂会为了高览一人,能打开城门,向我军献城?”
此言一出,诸将皆面面相觑。
是呀,毕竟青州的士兵姓袁不姓高。
就算失去高览,对袁氏而言只是失去一个普普通通的勇将而已。
对于家大业大,战将千员的袁氏来说,他们随时可以派遣一位新的将领来接管青州兵事。
“……诶!如此说来,这高览捉来是无用咯?”
张飞一跺脚,暗道大伙儿明明是活捉了袁军主将,怎却变得跟烫手山芋似的。
你说杀了吧,未免太过可惜。
留着吧,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用。
竟是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倒不完全没用。”
李翊一颔首,即命人将高览押解上来。
那高览被扒光了上衣,赤膊着上身。
“跪下!”
两名武士按着高览的肩胛骨,便欲往地上摁。
那高览倒也铁骨铮铮,打死不肯跪。
“……好了。”
李翊挥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再折腾了。
“我闻败军之将不可辱。”
“高将军乃是河北名将,不可受此待遇。”
乃命人为高览解去绑缚,又命人赐座。
高览心中感动,乃躬身向李翊称谢。
李翊问高览道:
“未知青州还有多少兵马?”
高览沉吟片刻,乃回答道:
“约有五万。”
“……哈哈哈,此言莫非有诈?”
“非诈也。”
高览正色答,“大公子在时,青州便有三万可战之兵。”
“大公子领兵去渤海南皮带走一万。”
“而吾奉大将军命,前来据守青州,又带了三万人了。”
“合计便有五万,绝非大言。”
营中众将闻言,无不面色一皱。
倘若青州真的还有五万兵马,那将无疑会成为一块非常难啃的骨头。
按照原本定下的计划,徐州军此次北上的战略部署,是基于青州只有两到三万的可战之兵算的。
如果高览所言属实,那么前线的徐州军,恐怕不得不再向老刘申请一点援军了。
毕竟打下来的领土,你还得分兵去守。
倘若留的兵少,容易出事。
但李翊却知道,这肯定是高览的大言罢了。
军队数目肯定是虚报。
按他的估算,青州最多还有两到三万的可战之兵,不可能再往五万上封。
并且这兵马还得算上据守的士兵。
本来青州就不是袁军的主战场。
更别提,除冀州本土外,袁绍是专门从其他三个州抽调了兵马过来的。
哪有再抽调完兵马之后,还剩下五万的?
要真还能剩下五万,那李翊就直接建议不用打了,投了算了。
“青州还剩如此多的兵马,高将军身为青州主帅,尚未一展身手。”
“便落入我营中来,想必心中不服?”
李翊也不拆穿他,只顺着他的话道。
“李郯侯用兵如神,览佩服不已。”
“只是览身为一州之主帅,尚有军事大任在身。”
“不敢以私废公。”
高览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说出这一段话来。
“好,既然高将军不服,那我放你回去!”
什么!?
此言一出,未等高览做出反应,周围的将士反倒坐不住了。
“大都督,我等浴血拼杀,才有今日之战果。”
“哪有轻易将之放回的道理?”
“正是正是,岂不闻一日纵虎,万世之患。”
“不能放啊!不能放啊!大都督!”
众将纷纷劝谏李翊不能放人。
李翊摆了摆手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诸公不必如此,此战的功劳照算。”
“回头我自会在刘将军面前,为诸位美言。”
“至于高将军,乃河北名将,不该受这阶下之辱。”
“我将你放回去,说话算话。”
这……
高览面对李翊的示好,心中感动万分。
他早就听闻徐州刘备礼贤下士,能容英雄,不想连他的属下都这般有魅力。
这比之邺城办公室处,整天与同事勾心斗角的工作环境,实在是好太多了。
高览此刻真有一种放弃高薪高职不要的冲动,转头投向刘营。
如果李翊此刻发出邀请,高览是真的愿意投诚。
但显然是不行的。
只要李翊不开口,高览若是主动提出,那就太掉价儿了。
“谢过君侯!”
高览恭恭敬敬地向李翊作了一揖。
“我已命人取回了高将军的衣物,还背了些酒食。”
“待高将军酒足饭饱之后,便可回去。”
高览点了点头,再次拜谢。
之后,便撩衣上马,往临淄而去了。
李翊亲自出营送别,目送高览远去的目光。
赵云自身后催马现出,出声问道:
“大都督,适才我已见高览已有归降之意。”
“大都督当时何不趁此机会,将这一河北名将收入麾下?”
袁营内部的勾心斗角是非常严重的。
到后期,甚至已经严重到了在战时随意诬陷、扣帽子给别人的存在。
高览、张郃都属于深受其害的存在。
作为河北阵营的大将,不可不谓名位重,薪资高。
可高览、张郃竟能够被气得临阵倒戈,直接烧了攻城器械。
转头率军去投靠曹操。
临阵投敌,在这个时代可不是有多光彩的事儿。
那是需要你下定很大决心,最好还有人给你台阶下。
比如敌方主动招募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那种。
但高览、张郃在没有人招募的情况下,就是直接投了。
并且他们是带着麾下部曲投的,数量不在少数。
虽然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两人当时带了多少人投敌。
但当时两人投靠的是曹洪,曹洪甚至不敢接受两人的投诚。
因为人太多了,哪怕是已经烧毁了工程器械,曹洪都怕控制不住。
万一他们是诈降,曹洪军营就完了。
最后还是荀攸站出来劝说曹洪,说两人肯定是真心投降,不必怀疑。
高览、张郃这才顺利进入曹营。
如此你便可以想象,这些年高览、张郃这些河北将领被这些派系斗争,折磨的精神状态有多惨。
“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翊并未详细解释,为什么现在不招募高览。
现在的高览能够总督一州军事,说明他在袁营的地位并不低。
不管你现在是把他杀了,还是把他登用了。
对袁绍来说,都损害不大。
与其等袁绍派一个新的可能更强的将领过来,接管青州。
倒不如保留一个有污点的手下败将。
就凭袁绍内部的“和谐”程度,郭图那帮人不可能不在高览战败这件事上做文章。
“好了,诸公今日一战,都辛苦了。”
“可回去畅饮,明日接着进军,攻打青州剩余郡县!”
李翊下了命令,众将士各自领命回去。
不表。
……
河北,冀州。
此时袁绍已经派了颜良、文丑到前线去。
他自领十一万大军在后,缓慢进军。
尽管袁绍的军令已经下达,可监军沮授仍站出来谏言说道:
“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
“请主公速速将之前线调回,否则必然生败。”
袁绍闻言大怒,暗道沮授莫不是在教我做事?
乃叱道:
“吾大军未发,汝怎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乃欲将沮授斩首,众将劝勉乃止。
其实对袁绍而言,就算他知道颜良、文丑不能独任,也不能听沮授的。
因为命令已经下达了,即便知道我是错的。
就因为你沮授一句话,我马上朝令夕改。
那我这个主公的威信还要不要了?
以后还怎么领导我手下那帮兄弟?
郭图见沮授弱势,急忙趁机谏言道:
“禀袁公,沮授监统内外,威震三军。”
“若其浸盛,公何以制之?”
“夫臣与主同者昌,主与臣同者亡。”
“此《黄石》之所忌也。”
“且御众于外,不宜知内。”
此话,显然是郭图给沮授写的小作文。
核心思想就是弹劾沮授权力太大,又目无法纪,刚直犯上。
太损您袁公的威信了。
臣下与君主的权力一样,那是国家灭亡的征兆啊!
虽然这是郭图作为河南派,算计河北广平派的沮授。
但袁绍却觉得郭图说的很有道理。
一个在外统率军队的人,怎么还能让他参与内政?
于是袁绍将沮授的监军一职撤出,并将其职权一分为三。
分别让沮授、郭图、淳于琼三人各自主管一军。
这只是袁营内部斗争的冰山一角。
只要抓住一个空子,就背后捅你一刀。
消息传回沮授处,闻说自己的监军一职被撤了。
乃临船幽幽叹道:
“上盈其志,下务其功,悠悠黄河,吾其济乎!”
于是沮授竟直接辞官不干了。
直接舍弃了袁绍大军,以身怀恶疾,打算辞官归去。
袁绍对此当然不同意。
他不是在乎沮授有多重要,而是真让沮授走了,打的是他袁绍的脸!
“我大军未发,沮授怎敢如此!”
袁绍气得面色铁青,坚决不同意沮授的辞官要求。
但其他党派的大臣,却觉得这是一个打倒河北广平派的好机会。
于是,纷纷向袁绍谏言,说沮授或许是真的生病了。
不如先让他回家养病,等病好了,再来前线也是一样的。
这话算是给了袁绍一个台阶下。
袁绍不想在大战之前节外生枝,能少些岔子,就少些岔子吧。
于是便借坡下驴,同意了沮授以疾为由,辞官归去的请求。
沮授一路快马扬鞭,回到家里。
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宗族内的所有成员。
将家里的赀财尽数散去,分给众人。
宗族子弟俱不解其意,纷纷问道:
“袁公即将一统天下,天命在袁。”
“沮公若能辅佐袁公,将来便有从龙之功。”
“奈何如此!?”
……
(本章完)
第187章 不是只有你曹刘会叫外援
第187章 不是只有你曹刘会叫外援
却说沮授恨袁绍不用自己的计谋,乃以染疾为由,辞官归乡。
将家财散尽,宗族之人皆不能解其缘故,纷纷问及缘由。
沮授乃长叹一声,说道:
“夫势在则威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
说白了,就是沮授觉得袁绍此次南下完蛋了。
到时候袁氏一倒台,他们这些河北大族也会受到牵连。
之前说过,袁氏与河北士族的关系更像是一个利益联盟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像后来沮授抵死不降曹操,原话说的就是,
——“叔父、母、弟、悬命袁氏。”
说白了,袁氏是利益联盟的盟主,底下人再怎么争权夺利。
但始终是需要袁氏这个骨架依附着的,一旦脱离,就啥也没有了。
现在沮授认定袁绍南下会失败,想着到时候输了,留着这么多钱也没用。
所以不如全部散了。
沮授的悲观主义,显然得不到宗族弟兄的认同。
毕竟现在河北强、河南弱,战争才刚刚开始,沮授下的结论未免太早。
沮授之弟沮宗便忍不住出言谏道:
“河南士马不敌,君何惧焉!”
沮授叹道:
“以曹兖州之明略,刘徐州之收拢人心,二人挟天子以为资。”
“我主虽克易京公孙,然军士疲敝,而将骄主忲。”
“军之破败,在此举也。”
“故扬雄有言,六国蚩蚩,为嬴弱姬。”
沮宗默然,沉吟半晌,才对沮授说道:
“兄长此话,需要少言。”
沮授这话啥意思呢?
你袁绍不听我的计策,还削我的兵权,我就尽最大可能的祸乱军心。
只有你输了,才能证明是我赢了。
沮授是河北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后面还有本土势力。
从袁绍剥夺沮授兵权,将之交给郭图,然而郭图却完全指挥不动来看。
便能知道沮授这样的大族,为什么能够如此有恃无恐。
即便是袁绍此时也杀不动沮授。
这个时代基本上都是私兵,杀了沮授,这仗就没法打了。
袁绍打了那么多场仗,你会发现官渡之战,内部斗争是最为激烈的。
甚至出现了,沮授以辞官要挟,审配战时抓捕前线大员家属等诸多匪夷所思的事件。
之所以如此,
还是因为打河南这块蛋糕实在是太大了,还没打大家就已经争红了眼。
你要是不听我的,听了别人的意见。
那战后人家肯定是能够比你分到更大的蛋糕,这不符合自家派系的利益。
当然了,袁营内部斗争激烈,袁绍本人也需要背一些锅。
袁绍这人没有当皇帝的命,却得了当皇帝的病。
河北派系本就复杂,袁绍在没有宗室子弟可用的情况下,最应该做的就是扶持一个嫡系。
比如用河北兵,吃河北粮,完全可以培养河北豪族势力当自己的嫡系。
如果怕河北豪族把自己架空,那就应该选河南的汝颖派培养。
路虽然难走,但好歹有那么多谋主,不至于压不住其他派系。
总之,捆绑一派,借力专心压制另一派。
这是正常君主的常规操作。
但袁神是日常既要又要。
在没有核心力量的情况下,非要玩帝王心术。
比如初到河北,就“割剥富室,收考责钱。”
豪族被袁绍经济肉体双重剥削。
过后又怕把河北豪族剥削的太狠,转头就给了审配这种超级地主一个大甜枣,即委任为治中别驾。
微妙的端水操作被袁绍拿捏的妙到毫巅。
两派一直被袁绍维持在内耗状态。
可袁绍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两派内耗的前提是,你得是一个大一统王朝。
但如今群雄割据,你死之后,局势会如何发展就没有人能知晓。
这边沮授虽然辞官归乡,但袁绍这个君主还是要面子的。
连派三人召沮授回来,让他陪自己南下出征。
不是因为袁绍需要沮授的才智,也不是忌惮他的家族势力。
只是单纯自己主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丢了面子。
他要让沮授亲眼看到,自己是如何平定河南的。
这边沮授见了袁绍派来的人,便顺着台阶下,重返袁营。
袁绍遂接着进军,继续南下。
袁绍的主要进攻方向,当然是曹操的兖州。
河北强大的情报系统,此时也探听清楚了兖州的防线。
曹仁进军冀州黎阳,屯兵约有三千到六千不等,此乃河南第一道防线。
于禁率步骑两、三千人,屯守于黄河南岸渡口延津。
徐州方面,派关羽为将,协助曹操扼守白马津。
河南层层布防,阻击袁军渡河南下。
袁绍坐镇大营之中,静静地听取哨骑所探知到的前线情报。
尽管袁军数量庞大,行军速度缓慢,尚未赶到黄河。
但袁绍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曹刘交手了。
“曹操在黄河南岸布下层层防线,正是欲阻我渡河。”
袁绍目光如炬,用手轻轻磕着地图,为众人分析道:
“黄河以南,有济水、濮水、泗水。”
“此水系,连接兖、徐二州。”
“这也就意味着,曹刘两家可以通过水路,相互运送士兵、粮秣。”
众人静静地听着,袁绍有条不紊地分析。
“我以为,曹操惯于用兵,刘备有雄略,能得人死力,两人手下俱是爪牙无数。”
“今合力抗我,的确棘手。”
“冀州毗邻兖州,既然要取河南,当先破曹操。”
微微一顿,袁绍眉头忽又蹙起,感到有些愁闷。
继续背着手踱步:
“只是不想曹刘同盟如此牢固,任我如何拉拢,彼二人仍是不肯向我投诚。”
“徐州虽然忙于青州战事,然刘备用李翊为谋主,屯田重地,编户齐民。”
“据说还得了不少荆州的钱粮。”
“只要不灭刘备,徐州纵然腾不出兵来,也会源源不断地向兖州输送钱粮。”
“此为操之所弊,备之所利也。”
袁绍不愧为征战多年的军事家,很快便意识到了河南同盟战略部署的妙处。
许攸出声谏言道:
“既然短时间内灭不了刘备,那么就只能是先切断兖、徐之间的联系了。”
许攸的建议最为中肯。
徐州一直在给兖州输血,这使得前线的颜良推进得十分缓慢。
“欲断兖、徐之联系,当先下白马。”
许攸接着补充说道。
白马津,也就是扼守濮水、济水的渡口。
拿下它,就能切断兖、徐之间的水路。
尽管刘备之后仍然可以走陆路给曹操输血,但陆路的消耗无疑是远胜过水路的。
这会加剧徐州仓禀的负担。
“正该如此!”
袁绍一拍大腿,从善如流。
“传孤令,命前线的颜良、郭图会合淳于琼所部,全力攻打白马!”
命令下达完之后,众人又问,颜良那边攻打白马,咱们往哪里打?
袁绍将手往地图上一指:
“我们去攻打延津!”
延津算是另一个白马了,都是扼守水路的重要交通枢纽。
但不同的是,一旦攻破延津,袁绍便能一路南下,直取许昌。
许昌是曹操的老巢,老家被端了,曹操就很难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解决完曹操,再会合青州兵马,两路夹攻徐州。
则河南可定,天下可一统也。
这便是袁绍定下的战略方针。
商议既定,袁绍命诸部各自依计行事。
又想起来青州战事,便随口问道:
“青州那边战况如何?”
许攸躬身道:
“请大将军放心,高将军所部,会合青州之兵,有三、四万众。”
“足以坚守到大将军平定兖州。”
话甫方落,一流星探马赶到。
“报——”
“青州急报!”
袁绍、许攸俱是一惊。
“怎么样!”
“李翊联合臧霸,自琅琊北上,连克齐国、北海、东莱!”
唔……
听到这个消息,袁绍身躯一震。
他知道相较于兖州战场,青州方面,是袁守刘攻。
袁绍也不指望高览能够击败徐州军,只要他拖延时间,坚持到自己平定完兖州之后就行了。
结果这才多久,就沦陷了这么多城池。
虽然说袁绍对齐国、北海、东莱的控制力本身就很薄弱。
袁氏主要控制的是平原、乐安、济南一带。
虽然如此,但也不至于被下的这么快吧?
你一个河北名将,愣生生把对面打成乐毅了。
呼吸间下齐七十余城……
报事兵的话还在继续。
“……高将军由于轻敌冒进,在临淄被李翊生擒。”
什么?
袁绍又是一惊,但又马上定住了心神,暗道这就不奇怪了。
堂堂三军主帅,被生擒了,前线将士的士气肯定会崩坏。
李翊想必便是趁着这个当头,猛烈向北进攻的。
“高将军可有遇害?”袁绍再问。
“并没有,而是被放回了。”报事兵如实答。
放回了?
袁绍一皱眉,再问:
“高览与那李翊有旧?还是与刘备有旧?”
“……这,属下不知。”
袁绍面色一沉,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无怪李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青州数座城池。”
时有逄纪在侧,抚须感慨。
袁绍眸子一凛,冷声问道:
“元图之意,是说高览与徐州暗通款曲?”
“在下不敢断言,只是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也。”
“青州是挡住徐州军的主战场,万一有失……”
袁绍面色铁青,取下符节,即对逄纪说道:
“元图,汝即刻持我符节,将高览捉来问罪。”
许攸在一旁劝道:
“袁公,此时尚未确凿证据。”
“万一高将军是清白的,将之捉来,只恐动摇军心。”
袁绍冷声答:
“其是否忠心,我一问便知。”
“倘若放任其在青州拥兵自重,那才是遗患无穷。”
许攸又问:“若是将高览带走,青州由何人去守?”
袁绍沉吟半晌,然后回答道:
“孤遣张郃前往青州,接领高览的兵事。”
“……这,临阵换帅可是大忌啊。”
“……哼。”
袁绍唇角微微扬起,眸中闪过一丝睥睨之色。
“北海、齐国、东莱虽失,然平原、乐安、济南皆有重兵把守。”
“徐州人短时间不能克,待我平定兖州后,自领大军回。”
言外之意,青州有没有主帅影响相对不是太大。
反正每个城池都有相迎的郡守、县令。
派主帅过去,只是为了统筹调度,方便用兵罢了。
袁绍对青州战事的失利还是比较乐观的。
毕竟东青州,他本身控制力就不强。
只是其陷落的时间,确实比他想象的要更快。
但问题不大。
逄纪又谏言道:
“明公,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
“您此前派去招募的马腾、韩遂,据可靠消息,已经投靠了河南。”
“马腾更是派遣其子马超,领兵万余众,将攻并州。”
袁绍挥了挥手,依然表示问题不大。
并州高干手里有五万大军,五万打一万,随便拿捏马超小儿。
“此外,南阳张绣,汝南吕布,亦是纷纷起兵,往河南助力。”
嘶……
袁绍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张绣后起之秀,吕布世之名将,勇力过人。
此二人手下的兵团更是汉末顶尖,他们的加入,无疑是使河南如虎添翼。
“愚夫蠢汉,如何向曹刘不向孤耶?”
袁绍暗叹,这才几年时间,南方势力居然都被河南给拉拢过去了。
“明公,我们仍有一大外部势力,可以为我军助力。”
逄纪小声提醒道。
袁绍眉梢一挑,问:
“元图莫非言指荆州刘景升耶?”
早在二袁争霸时期,刘表就已经和袁绍眉来眼去了。
虽然两家一直没有签订明确的盟约,但刘表的确和袁绍关系一直不错。
而且他的地理位置也很好,坐落于河南左腰。
他要是发起进攻,无疑会极大缓解袁绍一挑二的压力。
“刘景升此人有名无实,并无进取天下之志。”
“今见河南、河北相争,未必肯下场干预。”
谋军校尉应劭有些担忧地说道。
袁绍却表现的很自信,对应劭的担忧不以为然。
“孤倒觉得刘景升此人野心不小,只要他有半点眼光,当知此战关乎天下大局。”
“若是作壁上观,将来不论谁胜谁负,他都难以得利。”
“以刘景升之才略,想必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说道:
“何况刘景升身边智谋之士奇多,纵然刘景升一时不察。”
“其周围人当出言提醒。”
袁绍越说越自信,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
从刘表当年单骑入荆州的能力表现来看,应该不会意识不到,此次战事的重要性。
况刘表也道理和河南同盟,毕竟远交近攻,这不符合荆州利益。
河北是完全跟刘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
于是,袁绍即遣使,星夜兼程赶往荆州,备言两家联合,共击河南一事。
不表。
……
却说祢衡先入徐州,后去兖州,连番折辱刘备、曹操。
曹操本欲杀之,恐天下人谓他不能容人,乃将之打包送去荆州。
黄射知老友回,将祢衡引荐给了刘表。
刘表久闻祢衡才名,以礼相待。
不想祢衡仍旧不将刘表放在眼里,经常出言侮辱、轻慢刘表。
刘表深感耻辱,欲要杀之,又觉不妥。
暗想江夏太守黄祖性情急躁,不若将祢衡送去江夏。
正好祢衡好友黄射,正是黄祖之子,送之有名矣。
待将祢衡送去江夏后,左右人问刘表道:
“祢衡戏谑主公,何不杀之?”
刘表眯起眼眸,抚须道:
“祢衡在徐州时,将刘备、李翊这对君臣倍加折辱,然却安然无恙。”
“后去兖州,更是数辱曹操,操亦不杀之。”
“曹操、刘备所以为者,恐失人望耳。”
“故今作使于我,欲借我手杀之,使我受害贤之名也。”
“吾今遣去见黄祖,也好让曹刘知我有识。”
于是,众皆称善。
时袁绍遣使至荆州,刘表接见,闻明来意后。
急召麾下文武商议。
“袁本初遣使来,欲使我荆州出兵,配合他攻取兖州。”
“诸公多有谋略,今当从何便?”
从事中郎韩嵩建议道:
“当今豪杰并起,南北相持。”
“所谓天下之重,在于将军耳。”
韩嵩一针见血地指出目今天下形势。
就是南北相持,袁绍对抗曹刘。
那么天下之重在哪里呢?
没错,就是荆州刘表。
荆州富庶,带甲十万,是除河南、河北之外最强大的力量。
所以荆州的决定,是最能左右天下形势的存在。
韩嵩的话还在继续。
“明公若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
“若不然,故将择所从。”
“明公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望江汉之变。”
“夫见贤而不能助,请和而不得,此两怨必集于将军。”
“如此,将军不得中立矣。”
手下人其实都知道刘表的真实想法。
不就是自保于江汉,以观天下之变吗?
但主公要想清楚,你在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却不愿下场帮助任何一家。
这会使你同时得罪两边,到时候你想中立都中立不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当你拥有强大力量的时候,就是不允许你置身事外。
刘表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但仍旧相信自己死保荆州那一套。
不过现在河南、河北同时来拉拢自己,自己若不表个态。
确实容易两边得罪。
“君有何言教我?”刘表再问。
韩嵩从容不迫地分析道:
“夫以曹司空之武略,刘将军之明哲,天下贤俊皆归河南。”
“其势必举袁绍,然后两雄相持。”
“若不此时决断,待其陈兵江汉,恐明公不能御也。”
“故为将军计,不若举州以归附曹司空,亦或举众归附刘将军,此二者可选其一。”
韩嵩认定袁绍不是曹刘的对手,等袁绍被灭后,就是曹刘两家两雄相持。
所以韩嵩认为,现在刘表绝对不能当骑墙派。
必须在此时就支持河南,并且暗中倒向曹刘其中一边。
“曹操若何?刘备若何?”
刘表再问。
“若举众归附曹司空,曹公必重将军,畅享福祚,垂之后嗣。”
“若举众归附刘徐州,则为远交近攻,两家同为宗室,以刘徐州之宽仁性格。”
“必不会亏待将军。”
“此为完全之策,还望将军早做决断。”
刘表踌躇难决,韩嵩所提出的意见太超前了。
现在他是站队河南还是河北都还没决定,韩嵩居然都已经开始规划该站曹操还是刘备了。
该说你好高骛远,还是太瞧不上袁本初?
刘表目光逡巡一圈,最终还是落在了蒯越身上。
“今天下大乱,未知所定。”
“故我举荆楚之众,以保江汉,欲坐观天下大势。”
“然时不我待,河南、河北俱要我为他助力。”
“君素有良谋,可为我观其衅。”
蒯越不假思索答:
“以越观之,曹兖州、刘徐州俱是至明之人,必能够济天下。”
“况二人共奉天子入陈,所举之兵,乃是义兵。”
“若是明公能够助力河南,则是上顺天子,下应河南。”
“必能享百世之利,荆楚实受其祐。”
“愿明公察之。”
蒯越倒没把目光放得长远,是怕刘表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只是让他站队河南就可以了。
其实刘表手下人,大多都希望刘表能够下场参与这场中原大战。
尤其是荆州具备这个实力。
奈何刘表过于迷信他那套,“天下三分有其二,尤以服事殷。”
只想着慢慢苟,不想打出去。
到了这个紧要关头,手下人便再次谏言刘表,真的该出兵了。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再错过,天下形势基本就要定了。
“……诸公所言有理。”
刘表终于松口。
众人大喜,正当以为刘表要出兵时,忽又听得他接下一句。
“就请韩中郎前往河南,为我探一探曹刘虚实。”
“若河南果真有必胜把握,我再出兵,也不算晚。”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个个哑然。
“主公啊,河北强,河南弱。”
“若是此时助河南,不论是曹兖州还是刘徐州都必以将军为重。”
“明公何以犹豫?”
韩嵩苦劝道。
刘表却充耳不闻,挥了挥手。
“汝且去河南,先去许昌,然后至下邳。”
“帮我观一观动静,再作商议。”
……
(本章完)
第188章 曹操初战袁本初,关公威震白马津
第188章 曹操初战袁本初,关公威震白马津
河北。
却说袁绍闻青州战事不利,怒而收缴高览兵权,令张郃代之。
一面又定下战策,先命颜良攻打白马,截断济水、濮水。
以防兖、徐二州联系紧密,联合抗袁。
这边颜良接到袁公命令,亲自领军攻打白马津。
时东郡太守刘延,领兵镇守白马。
颜良乃先登勇猛之将,一经接到命令,便对着白马猛攻。
刘延据守不住,赶忙向颍川求援。
一日连发三道求援书,只证前线战事紧急。
曹操在颍川许县调度,尚未收到前线急报,倒是收到了另外两项急报。
一则是吕布自汝南领兵北上,前往陈地,为国讨贼。
曹操闻言,不禁骂道:
“陈地并非战场。”
“吾与袁绍交兵甚急,吕布若有心助河南,就该领兵去前线。”
“反寇兵至陈地奈何,欲趁我交兵北袁之时,劫掠天子耶?”
尚书令荀彧在旁侧谏道:
“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并无胆识敢劫掠天子。”
曹操又道:
“那也不能放任其在陈地朝廷,万一有变,吾与玄德俱受其害也。”
微微一顿,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叹,这吕布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们虽然是以天子名义,召吕布起兵的,但你怎么还真跑到天子那里去了?
吕布该不会以为,我们召他来,是让他保护天子的吧?
陈国在豫州,只要曹操、刘备在,其他人根本碰不到天子一根汗毛。
“另一则文书是?”曹操接着问。
“汝南有变!”
当荀彧说出这个消息后,曹操又是为之一惊。
“袁绍煽动刘辟反叛,汝南大量郡县起兵对抗朝廷。”
与演义里刘辟为救刘备而死不同。
刘辟历史上是汝南一支强大的黄巾军。
因为袁绍、袁术都是出自汝南,所以对此地的影响力很强。
袁术在时,汝南黄巾便跟着袁术混。
袁术灭后,尽管隔着十万八千里,但袁绍依然能轻松煽动这里的渠帅叛乱。
曹操眉宇间一川不平,蹙眉道:
“汝南乃我河南大后方,若是生叛,必为大患。”
汝南是天下第二大郡,人口远超百万。
当地的黄巾贼仗着地形,隐于山中,剿灭起来极其困难。
所以当初在瓜分袁术地盘时,李翊主张将汝南划给曹操、吕布。
然而,不论是曹操亦或吕布,这几年都未能解决掉汝南的黄巾问题。
不是不想,是费力不讨好,谁都不愿意去做。
“……今正好命吕布领兵回汝南平叛。”
“吕布壮士,善战无前,纵不能平,也能压制。”
荀彧建议曹操道。
曹操颔首,“此计最好,吕布若不能随我去前线,就该留在汝南。”
曹操暗想,汝南这时候之所以能够掀起叛乱,估计也是趁着吕布领兵北上之际,钻了个空子。
之前吕布在时,刘辟等人忌惮其武勇,倒还安分。
不想吕布一走,袁绍再一煽风点火,整个汝南立马失控。
“就照文若之言所办!”
曹操即刻拟了书札,上书朝廷,备言汝南反叛之事。
吕布本就是汝南太守,让他去平叛合情合理。
“还有何事报我?”
曹操见荀彧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便接着问。
“……倒不是什么大事。”
荀彧浅浅俯首,“只是听说祢衡已经死了。”
“噫!怎么死的?”
曹操闻言大喜,连忙追问。
“因祢衡对江夏太守黄祖出言不逊,故而杀之。”
原来,黄祖在艨艟舟船上宴请宾客。
祢衡也在,黄祖便问祢衡说道:
“我闻河南多奇士,君先去徐州,后又至颍川,此地有何人物?”
祢衡回答说:
“徐州孔文举,许县杨德祖,颇有才识。”
“除此二人,别无人物。”
黄祖便问,“似我何如?”
祢衡答曰,“汝似庙中之神,虽受祭祀,恨无灵验!”
黄祖闻言大怒,“汝以我为土木偶人耶?”
于是命人将祢衡的头按住,自己用鞭杖抽他。
直打得祢衡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祢衡乃天下名士,黄祖如此做,只是想当众折辱他。
不想祢衡这人骨头硬的很,抵死不求饶,反倒不依不饶地骂道:
“死锻锡公!死锻锡公!”
黄祖暴跳如雷,即命人将祢衡绞死在船上。
原来,黄祖早年间当过铁匠。
祢衡此话,就是在揭黄祖的短儿。
就类似于骂刘备织席贩履,曹操赘阉遗丑是一个道理。
舟船上的宾客,皆厌恶祢衡。
于是取出绳索,将祢衡活生生勒死在了船上。
虽杀祢衡,黄祖却余怒未消,又命宾客轮番在其尸体上吐唾沫。
祢衡好友黄射闻说消息,也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丫子便来船上救人。
等黄射到时,祢衡已经淹没在了唾沫之中。
黄射乃哭倒于地,问黄祖道:
“横有异才,曹兖州及刘徐州皆不杀他。”
“大人奈何杀之牙!”
黄祖咬牙道:
“此小儿骂汝父为死锻锡公,奈何不杀?”
不过事后,黄祖也后悔了。
在这个时代杀名士,后果是很严重的。
要不然为什么刘备、曹操、刘表都不杀他?
于是命人将祢衡尸首收了,安葬在了鹦鹉洲边。
曹操听闻这个故事,知祢衡受害,鼓掌庆贺道:
“腐儒舌剑,反自杀矣!”
“此儿将吾与玄德皆骂了个遍,死不足惜。”
“倒是刘表,我闻袁绍遣使去过荆州。”
“而刘表至今仍未回复我河南,到底出不出兵襄助。”
“若是放任刘表为患,恐不利于我与玄德征讨河北。”
荀彧谏道:
“刘表守户之犬耳,今袁绍未平,而欲用兵江汉。”
“是犹舍心腹而顺手足也。”
“待河北平定,再谈荆楚事宜,江汉可一扫而平矣。”
曹操从其言,忽有人报颜良领兵攻打白马。
东郡太守刘延据守不住,恳请曹公速速发兵救援。
曹操一惊:
“不想袁绍动作如此之快!”
遂回首谓荀彧道:
“白马乃黄河重镇,不可有失。”
“按照吾与徐州的约定,可差人去请云长来,共解白马之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曹操还是决定亲自带兵北上去解白马之围。
一方面是自己离得更近,一方面白马确实十分重要。
刘备虽忙于青州战事,但仍然走水路,输送了不少粮秣器械过来。
帮助曹操狠狠地回了口血。
“文若为我守家,吾才能放心出征。”
曹操留荀彧守颍川,自己则亲自领兵北上,前往白马解围。
那边关羽也收到了曹操发来的求援文书,急与荀攸商议。
荀攸是李翊专门留给关羽的。
关羽打仗有时候容易上头,就需要一个类似于荀彧、荀攸这种处大事而不惊的谋士。
“白马围之甚急,既是曹公求援,不可不救。”
荀攸正色言道。
关公从其言,即领了本部部曲,星夜赶往白马。
约行了五六日,关羽与曹操本部军马汇合至一处。
曹操爱慕关羽之才,早就想与其并肩作战。
两军既然合兵一处,曹操即设下酒宴,以商讨解白马之围为由,邀关羽前来赴宴。
酒席上摆满了酒菜,诸将士皆饿得急了。
但关羽未至,诸将皆不敢动筷子。
正在此时,外面报来:
“关将军到!”
曹操大喜,带文武出接。
双方各自见礼,又问关羽:
“云长向来准时,今日因为迟误?”
关羽答道:
“关某坐骑害病,马不长膘,又因贱躯颇重,马不能载,故而迟了。”
曹操一听,转头看向其胯下马匹,果然瘦弱。
关公既下马来,从马袋上取出块盐砖,放在马槽里,供马儿舔舐。
又亲自为其煎服药物,供它服用。
曹操见了,不禁脱口而出:
“病马而已,交予圉官照看便好。”
“将军千金之躯,何必待它如此?”
关公正色道:
“曹公此言差了,常言道,汗马之功,为将岂能忽视。”
“此马随我征战多年,劳苦功高,今日害了病,知它年月无多。”
“吾实不忍弃之,只留它在身边照看。”
原来,关羽知道这马儿已经活不长了。
但此马倒随主人家一样性烈,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不愿在马厩里养病。
关羽怜其忠义,故仍旧骑乘它,带它上战场。
曹操闻言,亦嗟叹不已。
暗想云长待马尚且有情有义,况乎人耶?
任我待他千般万好,只怕他都向着他的刘将军。
今日也算共事一场,给他留个好印象也是极好的。
乃对关羽说道:
“将军!原来如此,想吾聚集天下良马。”
“赠一匹于将军,可好?”
那关公听闻此话,人立马直立起来,将袍袖一甩,对曹操一躬道:
“谢曹公!”
原来,这关公不爱金银财宝,不爱娇妻美妾。
莫说曹操赠他,便是刘备赠他,关羽也顶多是分赐给下人。
可若要赠他好马,那便能使他上阵杀敌更加利落,以报刘备的知遇之恩。
此所谓,红粉送佳人,宝马赠英雄。
于是曹操道一声:“列公请了。”
便避席而去,亲自去马厩挑选好马了。
叫来圉官儿,说是要选好马。
那圉官喏喏领命,四处一望。
无数马夫往来忙碌,有的喂草,有的喂水。
于是命令马夫东带一匹,西牵一只,共选了十匹良马。
颜色俱是不同,品相极好。
这曹操也是汉末有名的相马能士,扫过诸马之后,只摇了摇头。
“马虽好,却配不得云长英雄豪气。”
思虑半晌,乃道:
“可牵吾爪黄飞电来。”
那圉官闻言一惊,跪拜道:
“曹公,爪黄飞电乃世之名马,可遇不可求。”
“今用之赠人,恐怕……”
原来,曹操共有两匹绝世好马,一曰绝影,一曰爪黄飞电。
众所周知,宛城爱情故事当中的一炮害三贤。
三贤指的是,曹昂、典韦、绝影马。(bushi)
自绝影马死后,爪黄飞电目前就是曹营中最优良的马匹。
平日曹操自己都很少骑乘,营中更是有不少将军贪求。
今曹操竟要无端将之赠给一员客将,怎能不令这养马官感到震惊?
“宝马配英雄,无须多言,可速速取来。”
曹操也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他骨子里是有浪漫主义文人气质的。
见面就送超跑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很酷很帅的。
其次,千金买马骨。
曹操也希望通过这次赠马,吸引到更多的英雄豪杰。
尤其将来河北之战打赢了,瓜分袁氏遗产时。
刘备顶着帝室苗裔、袁氏姻亲的招牌,是比他曹操更好消化袁氏遗产的。
曹操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买热搜,努力包装自己。
那圉官不敢违命,将马带住,回复曹操:
“曹公,马带来了!”
曹操即亲自将马牵至关羽面前,问道:
“云长,汝看眼前之马,可为良驹乎?”
关公站定了,睁开凤目,左手撩须。
“好马啊!好马……”
关羽几乎是脱口而出,连声称赞。
此马首尾一丈,地背八尺,面如侧砖。
耳如削竹,眼如明珠,四蹄皆黄。
当真生得高大威武,体态庄严。
嘶声鸣叫,宛若拨开紫雾见群山。
有诗赞道:
蹄似披金爪似霜,身如闪电气如芒。
嘶鸣犹胜狮龙吼,一骑腾飞武圣旁。
关羽忍不住再次高呼:
“好马!好马!”
关羽对此良驹当真是称心满意,将袍袖一拎,对曹操拜道:
“谢曹公!”
曹操见关羽对一匹马竟如此上心,心中也颇感唏嘘。
此马儿虽然宝贵,但对曹操而言,也并非是不舍之物。
“一驹而已,何必言谢!”
曹操伸手将关羽托起,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儿。
乃复请关羽入席,商议解白马之围一事。
关羽既得了好马,欲要试脚力,立功心切,当即请命道:
“关某愿提本部劲旅,前往白马,退颜良之兵。”
曹操抚须笑道:
“云长将军虽英勇可嘉,然颜良乃河北名将,所部又多为袁军劲旅。”
“未可轻视,此事尚需从长计较。”
关羽凝眸问:
“莫非曹公小觑关某耶?”
那边荀攸在一旁劝道:
“关将军,曹司空说得对,白马之围,可从长计较。”
“不该如此轻率。”
见自家人都这么说了,关羽请战情绪这才稍有平静。
曹操注意到荀攸,久闻他是荀彧子侄,文若更是数次称赞其才学。
曹操早在数年前,就想将之召来麾下。
不想竟为刘备捷足先登。惜哉!痛哉!
“足下想必便是荀公达,令叔数次赞你之才。”
“今白马围之甚急,未知公达先生有何高见?”
曹操刻意提到荀彧,似有意和荀攸套近乎。
荀攸倒不甚在意,只专注于献策解围之事。
“袁绍兵强人多,若要强攻,实在难取。”
“不妨以声东击西之策,分其势乃可。”
曹操接着追问,“愿闻其详。”
“我等可先引兵至延津,做舟船,修器械。”
“佯装渡河袭取袁绍后方,以使袁绍分兵向西。”
“再用轻骑急行军,迅速攻打白马的颜良军。”
“如此白马之围,可解也。”
曹操静静听闻,思虑半晌,连道好计好计。
于是从善如流,命夏侯惇提主力军马,引兵至延津,佯装要渡黄河。
自己则领着本部精锐,与关羽急趋白马战场。
……
河北的情报系统是要优于河南的。
曹操、关羽大军急速向白马行进。
此时的颜良,正围困着白马,忽有报事兵来告知有紧急军报。
颜良乃坐于帐上,命那小兵报来。
“报!将军不好了,接到前线军报。”
“曹操正引军来解白马之围!”
嘶……
听闻这个消息,颜良亦颇感震惊。
不是说曹操去了延津吗?
怎么跑白马来了?
“曹操带了多少人?”
“多为轻骑,兵不满万。”
颜良这才稍加放心,这便不奇怪了。
若是曹操是引的主力军队前来,那的确是一招瞒天过海的妙计。
以至于连河北的情报系统,都偏过去了。
原来只是引了少量兵马,欲要声东击西,想解白马之围。
时有副将在侧,对颜良谏道:
“将军,既然曹操不在延津,不妨先通报主公一声。”
“好另派兵增援白马,如何?”
颜良挥了挥手,果断拒绝。
“不必,此非操之主力也。”
“我本部军力足够,自引一军便可破之,何劳袁公再派援军来。”
非是颜良单纯自负。
而是他想着,袁公开战前明确说过。
取曹操首级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
若是自己斩了曹操,便可独享这份赏赐。
若是先袁公乞派援军,那不是便要与人分享这千户侯、千万钱吗?
所以早在出征之前,颜良就请求袁绍,不要派人给他。
他独自领军,便能击败曹操。
念及此,颜良当即下令,点兵八千,准备出营。
自己则站起身来,全身甲胄整顿,上马提到,便要出营。
诸将皆惊,纷纷问道:
“今围白马,将士舍命,旦夕将破,将军此时却要何往?”
颜良脸上闪过一丝傲气,哼哼道:
“破一白马,何足为奇?”
“曹操主动前来送死,枭其首级,才是头功。”
没错,作为河北数一数二的猛男。
在惊讶于曹操会突然出现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只要突然阵中,斩了曹操,那么兖州之战基本就能宣告结束。
这绝对是能名垂青史的一个决定。
故颜良没有打算逃避,而是决定率领本部兵马,打算与曹操来个硬碰硬的遭遇战。
面对颜良的这个决定,诸将并不能理解。
又想起沮授此前的话语,“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
即沮授认为颜良脑子一根筋转不过弯来,不适合单独领军。
当初沮监军对袁绍说此话时,袁绍并未听从。
但将士们与颜良相处多年,能不知道他们这个老大是个什么德行吗?
于是,纷纷劝道:
“将军,今曹操距我军不过十里之遥。”
“何不就在此以逸待劳,摆下阵势,专等曹军到来?”
“何必舍近求远,舍本逐末,主动去迎击曹军呢?”
大家都觉得颜良定下的这个战略部署有问题。
既然咱们的情报系统,已经探知到曹操引军前来解围。
那咱们完全可以充分利用这个时间差,从从容容的布置军阵,以逸待劳。
甚至留下的时间,都足够他们再设俩伏击点了。
“兵法有云,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
“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
“今我军多为步卒,冒然出击,实不明智。”
“还望颜将军三思!”
“……还望颜将军三思!”
诸将士纷纷劝阻颜良不要主动出击。
步兵百里急行军最多能跑到十分之一,即便是轻骑出击,百里消耗也同样不小。
何况颜良主力多为步卒,因为他们是攻城战,所以并没有分配到太多骑兵。
也就是说,如果颜良放弃以逸待劳,而是选择主动出击的话。
他们至少得奔袭五里左右的路程,这对士卒的体能与精气神是一个消耗。
其次,颜良主动出击,就意味着要和曹操打遭遇战。
如此一来,颜良军就没办法排兵布阵了。
当然,曹操也没法布下阵势。
可问题是,颜良军本来是可以布阵的。
只要安心在此等候,排开阵势,等曹操来就行了。
何必浪费自己的建制优势呢?
颜良对此却不以为然,叱诸将道:
“汝等小辈,岂知兵法用略!”
“吾随袁公征战多年,难道不如尔等知兵乎?”
在颜良看来,狗屁的以逸待劳,老子要当霍去病。
打得就是曹军的精锐!
当然了,颜良也并非是脑子一热,胡乱做出的决定。
他之所以选择主动出击,主要有两个考虑。
第一,万一曹操不是冲自己来的,直接跑了咋整?
虽然曹操极大概率是冲白马来的,但颜良不想赌。
第二,若是曹操赶到白马,白马守军主动出击,与曹操里应外合,夹攻自己。
那自己纵然是摆下阵势,也何难擒住曹操。
两种考虑,都是担忧抓不住曹操。
在颜良看来,河北打赢河南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河北名将甚多,只是平推一个河南,功劳根本不够分的。
现在上天将曹操赐给自己,自己岂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就像当年冠军侯率八百羽林骑面对匈奴大营时,倘若霍去病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都不可能斩首过当,以至于功冠全军,封侯千户。
如今斩杀曹操也是封千户侯,而且是五千户侯,比之霍去病冠军侯的食邑更盛。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大丈夫立功名只在今日,何必犹豫!
于是乃提步骑八千,主动出击。
剩余人马,则继续围困白马,不得放过一人。
那边曹操、关羽两支军马一路往白马方向行去,忽有哨骑来报。
前方遇着了大军。
曹操即命就地临阵迎敌,一面又差人打探是哪位将领。
大军就于土坡上驻扎,曹操领着关公到坡上视察敌情。
时哨骑奔回,答曰是颜良的军马。
曹操暗道既然亲来,此战便不容有失,否则白马之围难解矣。
于是扬鞭遥指前方颜良的军阵,旗帜鲜明,枪刀森布,严整有威。
“河北人马,雄壮如此!”
关公暗想,这河北军士虽然强壮,但比之徐州军却逊色不少。
乃傲睨地说道:
“以吾观之,乃土鸡瓦犬耳。”
曹操又扬鞭一指:
“那麾盖之下,绣袍金甲,刀马相随,此必颜良耳。”
原来,颜良素以勇猛著称,多败名将。
故自负甚高,目中无人,性格火爆。
此次出击,颜良乘了一辆牦盖战车,护兵们在左右骑马跟随。
牦盖战车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以颜良如今在袁营的地位,当然有资格乘此车驾。
关公举目一望,眸中翕动,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对曹操说道:
“吾观颜良,如插标卖首耳!”
这不单是关羽的大话,而是当他发现颜良竟然乘战车,还被我军给捕捉到了具体位置时。
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
曹操呵呵笑道:
“云长啊,军中无戏言。”
“况颜良乃河北名将,未可轻视!”
关羽奋然道:
“某虽不才,愿去万军中取其首级,为盟军建功!”
“壮哉!”
曹操闻言大喜,即命军士让开道路,供云长冲阵。
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的曹操在用关羽斩颜良时,其实内心是不纠结的。
什么意思?
在许多人的认知里,曹操害怕用关羽建功,然后就会离开自己。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历史上不论是曹操还是关羽,都知道刘备当时就在袁绍的军营里。
是的,你没听错。
关羽本人是知道刘备就在袁绍那里的。
站在关羽视角,其实比演义更加踌躇难决。
那就是自己到底是该先报曹操的恩情,还是马上去找自己的老大哥?
关羽最终选择了前者。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
“吾终不留,要当立效以报曹公乃去耳。”
你初听关羽这话时,会觉得关羽忠义,为了刘备随时准备去死。
但你要是结合当时的情况来看,只会更加感到震撼。
因为关羽在知道刘备在袁绍那里的前提下,明说了要去找刘备。
也就是投袁绍,这个曹操的死敌。
也就说当关羽说完这话后,就有极大可能被阴谋干掉。
这就是关羽,我来去明白,直接告诉曹操我的真实想法。
你要是不同意可以杀我,我够义气绝对不骗你。
你厚待我,我立功报答了你再走。
知道你的心意,但我遇着老刘在前,咱还是下辈子再续前缘吧。
而曹操对此是什么反应呢?
原话叫,“事君不忘其本,天下义士也,度何时能去?”
曹操浪漫主义文人气质再次爆发,不仅没有杀关羽这个潜在威胁,反而肯定了他的忠义。
还问张辽关羽什么时候会走。
张辽回答说关羽立了功就要走。
与演义里舍不得用关羽的形象不同,曹操知道后在第一战就派上了关羽。
你想立功就走,那我便成全你。
在这一件事上,曹操与关羽都表现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包括关羽走时,史书上明确说了是,“奔先主于袁军”。
当时曹营将士的反应都是打算去追。
而曹操却拦住他们说,“彼各为其主,勿追也。”
有一说一,曹操在这件事上是真的厚道。
只闻得一声号响,云长已骑爪黄飞电,冲出阵外。
颜良自领大军在中军阵处,待哨骑报说遇着了曹兵时,也命人就地排开阵势。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河北雄兵,气势如虹。
忽然,远处尘土飞扬。
一骑绝尘而来,爪黄马四蹄生风,似闪电般划破长空。
马上将军,身长九尺,髯长二尺。
面如重枣,唇若涂脂。
丹凤眼,卧蚕眉。
当真生得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手中长刀更是寒光闪烁,令人不寒而栗。
左右河北将士,见关公杀来,即排阵来挡。
关公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
只听得“啊啊啊”,一阵阵惨叫声传来。
那关公如天神下凡,河北军似波开浪裂。
左右挡他不住,被关公一马杀穿。
那边颜良尚在麾盖之下,闻得前方响动,乃起身去看。
只见一高头大马,手持长刀,直奔自己车盖而来。
颜良大惊,暗道何人能杀穿吾之军阵?
正欲去车盖旁取矛,那边关公胯下爪黄飞电奇快,已经杀至近前。
颜良只觉天上云遮雾绕,抬眸看时,竟是关公已杀至近前。
爪黄飞电一声长啸,声震九霄。
关公奋起神威,一刀劈落。
正中颜良的颈项,颜良尚未来得及呼喊,脖颈已是鲜血直冒。
方拿在手里的钢刀落地,尸体滚落于云长马前。
关将军勒住马辔,收转长刀,见刀口上的鲜血滴挂下来。
乃左手执刀,忽地下马,取小刀割了颜良首级,挂在马项之上。
飞身上马,复又提刀出阵,杀奔回营。
河北军士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见关公已打马而走,才大声惊呼:
“颜将军!颜将军!贼将杀了颜将军!”
颜军高声大呼,关公已杀奔回阵。
左右皆望风披靡,无敢当者,不战自乱。
曹操见关羽得手,忙指挥将士冲下山去,与袁军厮杀。
这边关羽不在,荀攸代为掌管徐州军士,见曹军已经冲下山去。
也下令让徐州军冲锋。
曹军与徐州军合兵一处,乘着河北军大乱之际,冲杀过去。
一时间,死者不可胜数。
马匹器械,抢夺极多。
关公纵马上山,不论是曹营将士亦或徐州将士,都拱手称贺,盛赞关羽之勇。
曹操亦不觉感慨:
“将军真神人也!”
有诗为证:
爪黄飞电卷土来,颜良授首震三台。
青龙偃月寒光闪,河北雄兵万马哀。
……
(本章完)
第189章 李子玉生子麒麟儿,猛张飞鏖战张儁乂
第189章 李子玉生子麒麟儿,猛张飞鏖战张儁乂
只闻得战鼓登登,旌旗猎猎作响。
云长已斩得颜良首级而还,不论是徐州诸将亦或曹营诸将,皆慨叹不已。
惊呼关公为天神也!
此战曹刘联军大破袁军先锋部队,颜良身死,余众解散。
故白马之围遂解。
此战,最属扬名的当属关羽,于万军之中取首,阵斩河北大将颜良。
这也是三国正史上,唯一一次记载万军取首的实战表现。
三国正史,唯一!
武圣之名不是胡乱叫的。
其难点在于,当两军交战之时,你敢不敢单枪匹马冲进敌阵。
冲进去之后,你在没有导航的情况下,面对扯地连天的敌军,你还能不能找到主帅方向位置。
即便找到了,你有没有把握快速将之杀死,并全身而退。
以上三点,缺一不可。
每一点都极为困难严苛,这也是三国历史只有这么一次记载的原因。
曹操见关羽阵斩颜良,解了白马之围,大喜过望。
连命人将关将军接至营中。
关公将颜良首级带回,曹操便命人将颜良首传示诸营。
于是,三军大振!
旗门收拾,打扫战场。
大帐之上,摆满酒席。
曹营、刘营诸将纷纷起身敬酒,为云长庆功。
曹操更是于酒席之上连连称赞关将军的武艺。
关羽此刻倒想起自家三弟来,于是说道:
“某之武艺何足道哉!”
“吾弟张益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耳。”
曹操是见过张飞的,知他也是熊虎之将,只是少见其武勇展示。
今日却是实打实的见了云长之勇,实在赏心悦目。
但听得云长如此说话,不免也好奇那张飞武勇到何等地步?
曹操暗自庆幸此时自己与刘关张是友非敌,他的确还没做好对抗刘备的准备。
筵席散后,乃回顾左右,道:
“今后如遇张益德,诸位不可轻敌!”
于是,令人写于衣袍襟底以记之。
不表。
……
说起这张益德,此时正跟随三军大都督李翊征战青州。
自生擒高览之后,青州士兵士气崩坏,兵无战心,将无战意。
兼之袁谭在青州多年的“德政”,配合李翊精心设计的“迁民作秀”运动。
可谓是上有将不接战,下有百姓配合。
一路连战连捷,下齐七十余城,真正打成了乐毅。
时袁绍闻说青州战事不利,高览兵败被擒,怒而收之。
又令张郃总览青州兵务。
张郃在接到袁绍命令之后,马不停蹄地星夜赶往青州。
至平原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稳定军心。
袁绍虽然倚重颜良、文丑,但其实张郃在河北军中的名望是非常高的。
受政治因素影响,张郃在河北十几年的生涯,仅以一句,
——“瓒破,郃功多,迁宁国中郎将”,一笔带过。
因为袁绍作为失败的一方,所以他手下战将的战绩无人记录。
即使有,也没传下来。
但还是能从史料中的蛛丝马迹来断定,张郃在河北阵营中的地位是不低的。
这边李翊领军,一路高歌猛进。
欲先取济南,然后入平原,截断黄河。
只要打到黄河以南,那么青州的战事就宣告结束了。
也就说黄河以北剩下的一点的青州领土,就不着急攻了。
李翊也很快收到了张郃接替高览的消息。
作为曾经的老对手,彼时的张郃还只是袁谭手下的副将。
如今几年过去,张郃已经能够独领一州军事了。
对于张郃这样的人物,即使是李翊也不能轻视。
历史上张郃一度成为五子良将之首,因为这哥们儿实在太能活了。
别人征战三十年都了不得了,张郃纵横沙场将近五十年。
要不是膝盖中了一箭,估计还能再打几年。
靠着这“老不死”的三国第一buff,张郃硬生生熬走了另外四位良将。
成为了曹魏朝最为倚重的名将,更是被曹睿引以为心腹。
用陈群的话说就是,“郃诚良将,国所依也。”
要按刘宋王弘的话说就更夸张了,叫,“魏朝酷重张郃,谓不可一日无之。及郃死,何关兴废?”
意思是魏国极为重视张郃,红的发紫,明星将军,以至于魏国一天都离不开他。
当然了,张郃上位可不单单靠的是熬资历。
这哥们是越老越妖,后期完全就是个老兵油子,打仗稳得不行。
以至于把刘备都气得够呛,一度盯着张郃打,就是要跟他死磕。
现在过去这么许多年,李翊知张郃已非昔日可比。
况从前有袁谭、郭图掣肘,如今张郃独揽大权,未可轻视也。
于是先命张飞、赵云各自带部据守险要,不着急攻济南。
依旧按照往常自己的用兵习惯,先命人勘察地形,探查情报,再做决断。
时徐州军这边按兵不动,那边青州军倒也稳得住。
张郃见李翊不来攻,他也不主动出击。
他的思路非常清晰,自己的首要任务就是守住青州,拖住徐州军的步伐。
只要袁绍那边的正面战场打赢,腾出手来,向东攻取徐州。
到那时候,他便能够主动出击,自青州南下,与袁绍里应外合,两路夹击。
如此,徐州可破,河南可定也。
于是,两边各自相持了些时日。
诸将等不及了,纷纷来见李翊。
张飞说话最无顾忌,率先问道:
“今我大兵初至,若不先挫其锐气,反留此地据守何也?”
“难道不该急青州战事,以图冀州主力乎?”
“一码归一码,战事本就不可操之过急。”
李翊澹澹解释,“夫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不胜。”
“吾用兵向来稳健,是因三军将士性命俱寄于我一人身上。”
“若决策稍有差池,便可能害死无数弟兄。”
“我军中多有少年人,出征前,彼之父母将孩尽付于我。”
“若不能将之全身带回,叫吾于心何安?”
众将闻言,俱感念李翊之德,于是不再多言。
李翊虽为现代人,但在古代也生活了五、六年了。
生活习惯,饮食风格,乃至一部分思想见地多与本时代相合。
说来,他也是一个快当父亲的人了。
算算日子,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
只是自己领兵在外,无法陪伴着莹妹身边,更没法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孩子。
是男是女,此时尚且不知。
这时,忽有一流星探马飞驰而来。
是徐州来的信使,一经接入帐来,便慌忙拜道:
“大喜啊!大喜啊!”
那信使慌不迭地拜倒在李翊身前,连连贺喜:
“恭喜大都督!贺喜大都督!”
“……咳咳咳。”
由于太过激动,这名信使直接被口水噎住了,说话都不利索。
“我何喜之有?”
李翊澹澹问。
左右近侍取来清水,交给那名信使。
这名信使道一声失礼,喝一口水,这才稍加镇定。
“恭喜大都督有喜了!”
什么!
我有喜了?
听到这话,在场诸人无不错愕。
“哦不不不!”
那信使连忙摆手,抽了自己两嘴巴子。
“小人一时性急失言了,说错了!说错了!”
“是大都督有子了!”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又是一惊。
不过不同于适才那荒唐的一句失言,这次大家的惊更多是惊喜。
面对众人惊喜的目光,那信使赶忙接着说道:
“就在十日前,袁夫人已经产下一子!”
“恭喜大都督,是一位公子,母子平安!”
信使这话直接传递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袁莹生的是个儿子。
儿子在古代的地位自不必多言,李翊有后了。
第二,母子平安。
等于不论是莹妹还是新出生的儿子,都健健康康的。
就古代的出生率,以及存活率,能做到母子平安。
那都不单单是大喜那么简单了,是要直接摆一场喜宴庆祝的存在。
于是,张飞、赵云、陈到、田豫等将纷纷起身,齐齐向李翊拱手庆贺:
“恭喜大都督!”
“恭喜大都督!”
“……”
由于李翊平时跟同事属下关系处的不错,所以这会儿大家是打心眼里替李翊高兴。
李翊当父亲了,自己也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噫,吾有子矣!”
那名信使仍旧跪在地上,未有起身,而是接着对李翊说道:
“自少公子降世以来,尚未来得及取名。”
“袁夫人命小人前来前线,一是向大都督报喜,免得大都督牵挂。”
李翊微微颔首,暗道袁莹这丫头表面看起来呆憨,实际上却心思敏感细腻。
由于自己出征的时间,正好是袁莹快要生产的时间,刚好错过。
前线军情如火,李翊也不得不往。
袁莹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懂事乖巧,只安慰李翊让他放心去。
待产下孩子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派人过来报喜,让李翊可以安心。
“这第二件事嘛,少公子尚未取名,袁夫人不敢擅自做主。”
“所以来请大都督亲自命名。”
话落,诸将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李翊身上。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军营里本是应当严肃对待,不苟言笑的。
但今日实在情况特殊,每个人都暂时忘却了军旅上的紧张感,转而替李翊感到高兴。
“请大都督取个名字罢!”
“请大都督给孩子取个名字罢!”
大伙儿似看热闹不嫌热大,竟是纷纷起哄,让李翊给孩子取名。
李翊也很快从得长子的兴奋中缓过来,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说道:
“吾与刘将军相识于患难之中,而来六年矣。”
“这六年,我随主公南征北战,收琅琊、击青州,灭袁术、收取泰山诸郡。”
“已得河南半数之地矣。”
李翊回忆的同时,自己也觉感慨。
“今日便趁着犬子降生之喜,翊也许下一个心愿。”
“待吾子晓事成人之时,再不用受征战鞍马之苦。”
“不止吾子,希望列位诸公的子嗣,都能生在一个太平年代。”
“不受战乱之苦,不承亲友离别之痛。”
“而是能够跻身台辅,匡君济民,福泽后世。”
诸将闻得此言,纷纷停止言笑,转而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认认真真的听着。
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也都猜到李翊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
“吾等父辈打天下,只望能够交给后生晚辈一个太平天下。”
“待吾子成年后,吾也希望能交给他一个海清河晏的世道。”
“故吾为子取名李治,就字世民罢!”
“取济世安民之意,也望此子日后不负我意。”
李治?
好名!好字!
诸将士或谄媚也好,或真心实意称赞也罢,大家都乐呵呵地接受了军师长子的加入。
“汝远来辛苦,先下去领赏罢。”
李翊表彰了这名信使,然后命人带他下去饱餐一顿,给足酒食。
那信使连连谢过,表示一定会将李翊的原话,完完整整的带回徐州去。
在庆贺过后,或有人向李翊谏道:
“大都督,今得虎子,乃喜兆也。”
“当出兵矣!”
李翊点了点头,“这些时日,收集到的情报也差不多了,我也以为是时候出兵了。”
见李翊终于松口,诸将于是纷纷请缨出战。
李翊牵唇笑道:
“诸公稍安勿躁,这几日我之所以按兵不动。”
“一方面是为了收集情报,一方面却也是在思索破敌之策。”
“……那计将安出?”
诸将纷纷问。
“我已命人暗中联络当地里正,有了此前保民击袁的先例。”
“诸里正纷纷愿意带领手下村民,随我军出走。”大伙儿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感情军师还是想用迁民战术。
提到张郃,很多人都会想起张飞巴西暴打张郃的著名战役。
但很多人忽略了这一战的一个重要诱因,那就是人口。
张郃当时进入巴地的首要任务,就是将巴郡、巴西的人口迁到汉中去。
刘备当时还在荆州和孙权对峙,商讨湘水划界的事。
而留守在巴地的张飞,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因为张飞虽然是勇将,但是在战略大局观上还是差一些。
他没有意识到人口的重要性,以至于放任张郃迁了大量人口出去。
如果张飞能第一时间控制住张鲁和当地夷王,蜀汉未来的局面将大为改观。
有人说张鲁本就不喜欢刘备,人家“宁为曹公家中奴,不作刘备座上客”,哪里会跟张飞走。
可问题是,张飞要做的是控制住他们,不是要他们一定要归顺自己。
说难听点,或者腹黑点。
巴郡之民就是再不喜欢刘备、张飞,那也不能白白让给曹魏啊。
这件事本质上就是张飞的战略失误。
当然了,张飞大局战略意识虽然差些,但战场上确实是奇谋百出,勇猛过人。
张郃见自己迁民张飞居然没有反应,于是壮着胆子,都深入到巴地去了。
这时候张飞就算再是迟钝,也应该有反应了。
于是率军截住了张郃迁民的退路,打出了那场赫赫有名的巴西大战。
此战张飞暴打张郃,使之,“仅以身免”。
等于是把张郃打了个全军覆没,张飞也算是挽回了一点面子。
如果没有他这一战,张郃还要抢走更多的人口。
此战过后,张郃被升任为了荡寇将军。
没错,打了败仗反倒升官了。
因为张郃此战的任务本就是不是打仗来的,他成功迁走了大量巴西、巴地之民,任务已经完成了。
此战,张飞赢了面子,张郃赢了里子。
所以,李翊现在的战术,依然是迁民。
用迁民作为诱因,逼张郃出来跟自己打决战。
否则,以张郃的守御能力,会耽误大量的时间。
哪有直接野战歼灭其主力来得快?
现在张郃据守济南不出来,李翊就要在东平陵迁民,逼他出来与自己交战。
时间匆忙,张郃也来不及坚壁清野,这是一个难得的战机。
于是一个新的难题就出来了。
迁民之后,必须分为两军。
一军迁移百姓,一军截断张郃与之决战。
两项任务都极为重要,李翊并非四目两口,只能兼顾一样。
于是问诸将,谁想迁民,谁想出战张郃?
诸将讨论一番后,一致得出结论。
“我等组织管理,俱不如都督。”
“况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都督身为三军主帅,不该亲身涉险。”
“就请大都督迁民,我等来截断张郃。”
李翊见众将斗志昂扬,也是欣然同意,于是又问:
“那么,谁愿出战张郃?”
言讫,诸将纷纷请战。
但当一人出声时,众人皆不再复请。
“俺愿出战张郃,为大都督建功!”
说话之人,正是张飞。
众人不敢复请只因不单单是忌张飞武勇,而是其刘营军事地位极高。
当他发言时,众人就算再请,也只能作为副将陪衬。
倒不如安心听从大都督安排,若是不同意,他们才好复请。
李翊望一眼张飞,见他神情兴奋,斗志激昂,乃劝道:
“益德虽然勇猛,然打仗并非呈一人血勇。”
“张郃识变量,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无不如计。”
“绝非易与之辈,连我都忌惮三分。”
“吾意另择他将出战为好。”
张飞一听这话,顿时恼了,连忙问道:
“大都督,何以小看我耶?”
“俺虽粗鄙,但随兄长征战多年,南征北战,深谙兵法。”
“岂不足敌张郃匹夫?”
李翊仍是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拒绝道:
“此议不妥,益德将军平日用兵,过于粗莽。”
“遇上张郃这种巧变之将,诚难应付。”
张飞于是更气,怒道:
“兵法战事,俺岂不知兵?”
“大都督若是不信,俺愿立军令状。”
“破不了张郃军,俺愿提头来见!”
张飞气得直接要立军令状了。
众所周知,军令状这种东西只对马谡生效。
见此,李翊终于不再拒绝,而是抚慰张飞道:
“善!益德如此壮烈,相信必不负我之命。”
“只是仍须小心。”
适才李翊的确是在用激将法,既是提醒张飞,打张郃这种老油子,一定得用巧。
他巧你得比他更巧才能取胜。
同时,李翊也是真的在提醒张飞不能大意。
张郃作为未来“自诸葛亮皆惮之”的魏国名将,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就连刘备都对张郃忌惮不已。
有人说刘备又没被张郃打败过,会什么要忌惮张郃?
其实刘备曾经带了精兵万人,夜里猛攻张郃部,但最终没能攻下。
此战刘备虽然不能算作被打败。
但对刘备这样要强人的来说,自己带了精兵万人,都没能啃下张郃,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刘备领军时,总喜欢挑着张郃打得原因。
脾气上来了,就是要争口气。
于是,徐州军分作两部。
李翊为前部,赵云副之,先至东平陵迁民。
张飞为后部,田豫、陈到副之,为李翊掩护迁民。
济南百姓很快自东平陵齐聚,李翊便将他们往齐国境内迁徙。
明晃晃地在张郃面前带人走。
早有人细作将徐州军的迁民报之张郃。
张郃闻言,不觉怒道:
“徐州何太欺人太甚耶?”
现在是河北强,河南弱,所以对河北而言根本没必要坚壁清野。
不想徐州人竟抓住这一点,明晃晃抢夺人口。
人口即兵源、粮源也。
纵然将来退了徐州军,青州的战争潜力也被洗劫一空了。
这当然不是张郃希望看到的。
他知道李翊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逼自己出去跟他打决战。
“张将军,李翊诡计多端,此前在齐国时,就曾迁齐民入徐。”
“高将军在追击时,不慎中了埋伏,因而兵败被擒。”
“还望张将军千万小心,”
作为此前与徐州军交过手的管统,对李翊的本领手段是再清楚不过的。
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后怕。
张郃一颔首,“吾曾前亦曾与李翊交过兵,知他甚有谋略。”
“彼时恨大公子不用我计,不然合不该受……”
话到嘴边,不再继续往下说。
因为兵败被擒,并不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
何况在背后蛐蛐儿袁大公子,对的他仕途影响也不太好。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管统知张郃乃河北名将,行军打仗向来成熟稳重,跟着他混,应该不至于像之前高览那样被生擒罢?
张郃沉吟半晌,道:
“李翊所以为者,欲使我出去与之接战耳。”
“既如此,全军开拔,与徐州军一决雌雄!”
张郃一拍案,当即决定主动出击。
于是调拨一万五千人,赶往东平陵,追击李翊大部队。
张郃知李翊带着齐民走不快,也是加紧速度追赶。
那边张飞领军断后,他并不是颜良、文丑那样单纯的勇将。
他在战场上是真的有谋略的。
此战,张飞将决战地点选在了土鼓山。
因为此处山路狭窄,张飞可以将张郃军给拦腰斩断,使之首尾不能相顾。
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的张郃是一名智将。
他懂得作战的变化,并且极于擅长利用作战形势和地形。
这也是《三国志》游戏中,张郃技能“巧变”的由来。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张飞其实是一个“地势”大师。
真可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张郃与张飞再次相遇。
张飞身为一军主帅,此时便跟换了个人似的。
探马报张郃引兵来追,张飞急唤田豫、陈到过来商议。
田豫说道:
“此前大都督与张郃相持之时,命人暗中绘制济南地图。”
“土鼓一带,地恶山险,可以埋伏。”
“将军不妨引兵出战,诱张郃来攻,我与叔至埋伏左右。”
“各出奇兵相助,如此郃可擒矣。”
张飞从其言,各付田豫、陈到三千军士。
自引兵五千,于山下扎寨。
正遇着张郃兵,两军排开。
张飞出马,单搦张郃出战。
张郃久闻张飞之名,正要试其勇,于是挺枪出马。
二将战不到二十余合,忽有人报张郃,山背后疑似见着有徐州军的旗帆。
张郃猛然醒悟,张飞诱自己出来单挑,原来是趁机给剩余徐州军拖延时间。
好让他们饶至自己后路。
于是张郃不敢恋战,拨马回走。
张飞挥舞蛇矛,从后掩杀过去。
前面田豫、陈到各自引兵杀出,前后夹攻。
郃兵大败,张郃聚拢残兵,奔回寨中。
张飞引兵追至寨下,欲要攻寨。
寨上矢石如雨,飞军不能进,于是暂时收军回。
张郃首战败了,倒也不气馁,只按兵守住寨口,多置檑木滚石,并不出战。
诸将士过来安慰张郃,张郃反倒笑了:
“人言张飞匹夫无谋,今日见之,原来莽张飞也会用计。”
“此前我不知其缘由,故而轻敌败了一阵。”
“此我之过也,诸公亦不必气馁。”
“只需守好各处寨口,听我吩咐便好。”
于是,诸将领兵,各自把住寨口。
张郃毕竟是名将,先前轻视张飞,遭遇败阵。
却又马上聚拢军士,严肃军阵,倒未有太大损失。
反倒有条不紊地安排,又派人往济南催粮催兵,很快重整旗鼓,恢复元气。
那边张飞胜了一场,但并未能够将战果最大化。
于是,又派人引兵去搦战。
然张郃却坚守不出。
原来,张郃见李翊用迁民战术,于是引军追赶,自土鼓山处与张飞军对峙。
若不破张飞,张郃自是追不到李翊。
可若不破张郃,徐州军再想迁济南之民也办不到了。
张郃转攻为守,使攻守易型,将阵地前移了。
以此来应对李翊的迁民战术。
张飞一连派人搦战了好几天,张郃俱是坚守不战。
张飞恼了,亲自带军在寨下百般秽骂。
张郃兀自在寨上大吹大擂,与诸将饮酒,并不出寨。
张飞见此大怒,扬矛一指,破口骂道:
“张郃小儿,如何不敢出来一战?”
那张郃亦在寨上回敬骂道:
“屠猪贩酒之辈,若有本事,可攻上寨来。”
张飞见张郃骂自己的出身,更是气得牙痒痒。
别看两人都姓张,但张郃的出身其实远比张飞要好。
张郃字儁乂,“儁”和“乂”这两个字别说在现代,便是在古代都是少用字。
可见张郃家庭肯定是非常有文化的。
而“儁乂”两个字都是才智超群的意思。
张郃是河间鄚县人,鄚县张氏是当地有名的大族。
刚刚不是说张郃祖上肯定有点儿才智吗?
没错,鄚县张氏正是汉初三杰留侯张良的后代。
要不然张郃打仗怎么这么喜欢用计呢,祖上基因在那摆着呢。
张飞见张郃坚守不出,于是下令强攻。
自己更是一马当先,亲自来闯张郃大寨。
……
(本章完)
第190章 益德巧计破张郃,雄风浩荡震山川
第190章 益德巧计破张郃,雄风浩荡震山川
却说张飞闻得张郃辱骂,怒不可遏,咬牙嗔目。
抓起蛇矛,披挂上马,自引本部燕将来攻张郃寨。
张飞勇猛异常,几番闯入寨中,待要与张郃接战时,又被乱箭射回。
到晚间时,全无一人退还。
张飞只得忍了一肚子,自回本寨。
他回到寨中,暗忖道:
“当初在先生面前夸下海口,如今久久破不得张郃军。”
“回去有何颜面见先生?”
“纵然先生、兄长不怪,也遭人耻笑耳。”
原来张飞脸薄得很,兼之性急如火,见张郃守御的严密,一下子恼了。
不觉酒瘾大发,命人取酒来饮。
每日在营中饮酒寻欢,不理军务。
时有田豫、陈到在军营,二人虽为裨将,但见张飞身为一军主帅,却不理军务,遂纷纷来劝。
“三将军该知大都督严令,待都督回来,见将军不思破敌,反在此饮酒。”
“必然怪罪。”
张飞一听,猛然想起李翊从前的教诲,顿时思得一计。
于是愈发得意,当即传下军令:
“今宵合营饮酒,如有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田豫、陈到皆是一惊,暗道张飞此前只是自己饮酒。
怎得他们一劝,便要拉上全军来饮酒了?
“三将军莫非忘了大都督之重托耶?”田豫问。
张飞道:
“俺正为不负先生教诲,才与诸弟兄共饮。”
二人又是一愣,田豫沉吟半晌,心中已猜到个七七八八。
乃对张飞说道:
“既如此,我去营中取一千坛酒来,分与将士共饮。”
陈到更惊,暗道国让你怎么也掺和进去了?
田豫只柔声安抚陈到,让他听命照做便是。
陈到无奈,与田豫一同去取了酒。
少时,
手下报来,一千坛酒已分到前后左右四营和中军大帐里了。
各有两百坛,每十人一坛,人人都有酒喝。
分拨既定,大帐上早已设下酒宴。
见一切准备就绪,张飞乃亲坐大帐之上,亲自提了一坛好酒。
亲手将泥封打掉,揭开油纸,立时异香扑鼻。
张飞大喜,捧起酒坛,便往喉咙里倾去。
待满饮一坛之后,乃下令道:
“传俺将令,各自开坛饮酒,一醉方休!”
“但言酒不佳者,军法论处!”
乒……
锣声四起,传遍飞营。
人们暗自想了,徐州定下的军律向来严苛,非胜仗不可饮酒。
今战事未平,众兄弟便能痛饮,管那么许多作甚?
大都督真要降罪下来,也该是张飞去领受。
遂无顾忌,“遵命”的呼声四面而起。
大帐上,张飞见田豫、陈到各怀心思,乃举起酒盏向帐上道:
“今日将士痛饮,诸位请!”
田豫倒无甚顾忌,提起酒坛,打飞泥封,撕开油纸,便倒满了一碗。
完事还不忘举起酒碗回敬张飞,道一声:
“多谢三将军!”
又对陈到及其余将士说道:
“诸位将军请!”
不及说完,酒水已送至唇边。
陈到见此,暗想事已至此,也只得作陪。
他本也是好酒之人,只是徐州军律严苛,不敢在此时饮酒罢了。
今将大伙儿痛饮,他胃里的酒虫早已翻滚,乃取了一坛酒,猛饮一口。
张飞笑出声来,大声问道:
“叔至,俺张飞的佳酿可好否?”
陈到放下酒坛,发泄般地大声叫道:
“好酒!”
张飞又看向其余将校,诸将纵是心口不一,也得齐声喊出:
“好酒!好酒!好酒啊……”
张飞这才满意,放下酒坛,睁大环眼,逡巡一圈。
见众弟兄中竟有一人坐着不动,乃上前问:
“俺张飞敬酒,如何不饮?”
这名士兵立刻站起来,一手举着杯子,一手乱摇道:
“三、三将军,小人不会饮酒。”
张飞面色立时罩了一层寒霜,沉声问:
“大丈夫行军打仗,哪有不会饮酒的?”
那小兵答,“未敢欺瞒将军,小人实不能饮。”
有好事的弟兄在旁解释,原来这小哥早年间因贪杯误事,错过了父亲的丧事,遂将酒戒了。
张飞暗想,这倒是个孝子,该是一桩好事。
只是今日既施了这条计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能苦一苦你了……
乃将酒盏强塞在那小兵手中,嗔目道:
“下邳相曹豹也不能饮酒,俺张飞敬酒,他姑且要满饮三杯。”
“汝比下邳相如何?”
这小兵连忙摇头,“小人怎敢比曹府君,这是酒早已经戒了,实在不敢再沾唇。”
张飞大怒,浓眉一竖,叱道:
“俺张飞敬酒,纵是大都督也要卖俺三分薄面。”
“汝这小辈,怎敢不赏脸!”
于是命人取鞭来,又令武士将那小兵按住。
挥动长鞭,登时几十鞭下去。
只打得那小兵在地上乱滚,哭爹喊娘,痛楚难当。
待鞭笞完后,那小兵已浑身是血,身无完处。
在场弟兄都是久经沙场的,但在见到此情此景之后,仍不觉心惊胆战。
于是,以田豫、陈到为首的将士,纷纷上去求情。
张飞这才住了手,将鞭子一丢,忿忿地对那小兵说道:
“俺今日饮酒,汝不饮,便打汝几十鞭子。”
“若明日还要饮酒,汝又不饮,便再汝几十鞭子。”
“如此往复,须得你肯饮酒才能罢休。”
说罢,余恨未消,回到案上继续饮酒。
至夜半时,方才散席。
张飞回至营中酣睡,忽听得帐外响动。
乃翻身坐起,是小人报田豫求见。
张飞乃将之接入帐来。
“天色已晚,国让不去睡觉,到俺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问三将军,咱们何时可以动兵?”
田豫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飞又惊又奇,道:
“国让已识我计耶?”
田豫颔首,表示一开始下令饮酒时就知道了。
“三将军倒也心狠,苦了那孝子,直打得皮开肉绽,令人看了心颤。”
田豫还不忘吐槽一句。
张飞咧嘴一笑:
“若能破了张郃军马,回头重加赏赐他便是。”
张飞虽然对不起那小兵,但他本人倒还真没什么心理负担。
这是性格原因。
他骨子里就轻视低贱的人。
就是让张飞现在提剑去把那人杀了,他都不会有半点愧疚。
因为张飞还有一点神经大条,即便做了亏心事,他扭脸可能就忘了。
“我观那小兵今日受罚,心中虽然恼恨,然底气却还不足。”
“俺也正担忧此事,国让既然来了,酒也饮完了,人也打了,总得拿出个主意才好。”
田豫微一沉吟,道:
“吾遣心腹之人,密往说之,助他出寨去。”
张飞大喜,执田豫手道,“如此甚好,事若就,国让可为次功。”
于是,各自依计行事。
田豫遣心腹之人,密带膏药,前去看望今日那位被打的小兵。
这被打的弟兄,今日平白无故遭了一顿鞭子,心中是积怨已极。
赶巧田豫派来之人持药到了,乃是田豫帐下一位曲长,年已五十了。
小兵慌忙起身,老曲长却将他扶住。
见他伤口颇深,乃叹道:
“张飞这厮忒也脸黑心狠,只是不饮酒,便将你打成这样子。”
“还定下军规,说是明日再不饮酒,还要再打鞭子……”
这小兵听老曲长直呼张飞其名,言语间又多提自己抱不平。
乃怀着一腔怒气,向老曲长诉苦道:
“曲长说的甚是,今日这鞭子已是痛楚难当,若明日再来,如何熬得住?”
老曲长便顺势劝道:
“今日张飞不仁,何必受他的气?”
“不妨趁着军士酒醉,今夜便去山头外投靠张郃去。”
“管教张郃领兵杀来,我与你里应外合,赚开寨门。”
“如此张飞岂能走脱?”
那小兵闻言大喜,执老曲长的手,谢道:
“诚如是,曲长当恩同再造!”
于是,从其言,在曲长的安排掩护下。
趁夜离了张飞大寨,赶去山头外投奔张郃大寨了。
寨上的青州军见一徐州士兵气喘吁吁,神气慌张,说是要来投降,便将之放入营寨。
待问明底细之后,先看押在一旁,等后张郃本人亲自进帐审问。
“禀张将军,寨外来了一个徐州军,说是有要紧之事来报将军。”
“我等不敢独断,现已将之押在营前,听候将军发落。”
“传他来见!”
少时,那名徐州兵被押来见了张郃。
不等张郃开口询问,这小兵已将张飞白日所作所为,无端鞭笞士卒的事情一一向张郃说了。
张郃蹙眉,细细打量这小兵。
果然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确今日受过毒打。
只是张郃向来用兵谨慎,之前又被张飞诈了一场,不敢轻信。
于是心生一计,拔剑怒叱道:
“大胆鼠辈!汝道我不识苦肉计耶!”
“那环眼贼命汝前来诈降,诱我劫寨,还于中设伏,当我不知?”
“来人!将这贼兵拖出去,斩首!”
话落,已有两名武士举刀上前。
那徐州兵慌忙顿首,磕头如捣,连连乞饶。
再次向张郃表明心迹:
“将军明鉴!若是张飞要用苦肉计,何不遣一大将前来,岂非更能博得将军信任?”
“量小人一介小卒,有何能耐?敢来将军面前大言?”
“小人句句是真,没有半点虚假。”
“只乞将军趁着张飞军酒醉,今夜劫寨,若得仇报,虽死无恨!”
张郃眯着眼睛,细细观察这小兵的神情。
见他言辞激昂壮烈,并无半点虚假,想来是真。
于是先将这小兵收下,又聚诸将商议。
“先前败了一场,近日又坚守不战。”
“诸将士早已摩拳擦掌,渴望厮杀,若是张飞军果然酒醉,不该错过如此战机。”
话落,又接着补充道:
“只是张飞阵上有谋,那小卒一人之言,未可轻信。”
“所以我意先遣一二探马,前去探查。”
“若果真如那小卒所言,今夜便可破敌。”
“诸位将军可先回本部,点齐兵马,听我号令。”
众将士齐声称喏,各自回营。
很快,数个河北兵悄悄扮作平民装扮,莫入徐州营寨。
果见寨门半开半掩,营中还不时传来喝酒嬉闹之声,醉中叫骂之声。
众河北兵暗想,张飞久攻不下,已经恼了,果而饮酒误事。
于是兴冲冲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汇报给了张郃。
见自家人都这么说了,张郃总算放心,重加赏赐。
然后点兵五千,提枪出寨。
声不张,火不点,摸着黑,借着微明的月光,悄悄摸入张飞营寨。
未行多远,只见前面黑影幢幢,车声辚辚,脚步杂沓之声由远而近。
待车辆走近伏在暗中一看,数百个兵士推的推,拉的拉,车上尽是酒坛。
张郃暗自好笑,这环眼贼犹在贪杯,合该死矣!
于是纵兵杀出,大喝一声:
“张郃在此!”
众军士见黑夜里无端杀出这许多河北军来,全都慌了神,顿时弃了车辆便走。
张郃催兵掩杀过去,暗想着擒贼先擒王,杀了张飞才是正理。
于是掩军直往中军大帐杀去。
山头擂鼓为助,直杀入中军。
但见帐中一将,头顶乌盔,身躯庞大,必是张飞。
张郃不觉心怒放,纵马挺枪,闯入帐中便是一刺。
“扎——”
一枪将那大将贯倒在地。
但枪刺入的一瞬,张郃便察觉到不对。
这将身躯虽然庞大,然并无气力,未曾使上劲儿,一枪便刺倒了。
举目看时,竟是一稻草人。
张郃惊呼不好,知道中计了。
急勒马回转,却听得帐后鼓声大作,喊声骤起。
无数徐州兵自帐内杀出。一将当先,拦住去路。
睁圆环眼,声如巨雷,大吼道:
“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
话落,挺矛跃马,直取张郃。
张郃见是张飞,心中生惧,两将就在火光里,混战厮杀。
约莫战了三五十回合,张郃且战且退,一路奔逃。
回首再往身后军士时,今只剩得一二千人,所带人马大半未出。
只得收聚败兵,奔回寨去。
尚未回寨,惊觉不对。
张飞所部人马不少,今夜厮杀之时,未见其尽出。
剩余人马何在?
想着之前厮杀时,未见着田豫、陈到,暗道一声不好。
急下令军士,速速奔回大寨去。
……
却说田豫、陈到各自引军千人,于两道埋伏,只待张郃领军出。
便绕至其身后,前去劫寨。
于是趁着黑灯瞎火,张郃主将不在无人总揽大局,猛攻大寨。
一经闯入寨门,又将提前备好的车辆取出。
共有十余乘,皆藏柴草。
于是将这些提前备好的引火之物,丢了满地。
然后天价放起火来,塞住路口,不许进出。
等到张郃领败军赶回之时,已见寨上烈焰滚滚,硝烟弥漫。
张郃大怄,叹道:
“想吾领兵纵横河北,今竟中匹夫之计耶!”
感慨之余,慌忙吩咐军士,赶去救火。
若是能与守寨士兵,里应外合,夹攻徐州军,兴许还有救。
于是率军冲入火寨,与田豫、陈到二将厮杀。
未过多久,忽有哨骑来报:
“寨外四路火起,不知何处兵来!”
张郃暗叹,还能是何处兵,必是张飞领大军赶来了。
望见寨外,无数火光,黑压压的一片。
张郃知张飞肯定是全军出动,连自家大寨都不要了。
看此举,想是要一举歼灭自己手里的生力军。
好胆识,好气魄!
尽管徐州军目前已占据上风,但敢全军出动,带出所有军士来打打决战。
这是非常需要胆略的。
不管此战战局如何,自今日始,张郃是再不敢小觑张飞了。
张飞舞动蛇矛,嗔目圆睁,喊打喊杀
与关羽不同,关公大刀只斩大将,不爱伤小兵。
然张飞性情暴虐,一经突入阵中,便似虎驱羊群,如入无人之境。
张郃抖擞精神,挺枪来战。
敌不过张飞,又见陈到、田豫领兵聚拢杀到。
只得弃寨而走,收聚败兵,往东平陵逃去了。
于是张飞命人纵火烧寨,将大寨直烧成一片白地,使之再不能复起拦路。
就在众军士烧寨、抢夺军械、粮草、辎重时,忽有人认出那位不肯饮酒,转而去投袁报信的徐州兵。
于是将之押来见了张飞。
这小卒浑身发抖,扑通跪倒在张飞脚下,自称“有罪该死”。
张飞见此情状,知他无过,乃笑道:
“军士听了,今日是俺使计施功,若无尔之助力,难破张郃。”
“可记尔一大功,暂且起身,待大都督回来后,另有重赏。”
那小卒本已心如死灰,只道此次必死无疑,不想峰回路转,柳暗明。
不仅博得生机,反立一大功,不觉转悲为喜,连连拜道:
“谢三将军恩典!”
这小卒当即感激涕零,磕头如捣蒜,头破了,血流了一地。
但比起他得到的喜讯而言,莫说头皮破了,便是此前那顿挨得鞭子也不疼了。
待打扫完战场后,张飞先命人将缴获的军械辎重封存好,又取出酒食,大飨军士。
这次,是真的可以开怀畅饮了。
一面又差人将捷报,分作两份。
一份发得近,报给后方迁民的李翊。
一份发得远,报给尚在下邳总揽全局的刘备。
好叫兄长知道,俺张飞在战场之上也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
却说李翊牵济南之民入了齐国,闻说益德已大破张郃军士,自己也是喜不自胜。
即领了军士,赶往土鼓山,与张飞军会合。
张飞得胜,即向李翊邀功。
李翊也非常配合地问道:
“张郃乃河北名将,非等闲可及,益德如何破其主力?”
张飞遂将自己所用之计,一一向李翊说了。
李翊颔首,称赞道:
“主公屡用召虎来勉励益德,这几年我观益德也是时时砥砺,勤勉精进。”
“今日大破张郃,为我出征青州以来,最大战功,当属益德也。”
张飞此战,真正的战果是歼灭了张郃的生力军。
使之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主动出击,只能龟缩城内。
在冀州方面派出援军前,张郃都不敢妄动了。
但冀州本身就在输血并、幽二州,因为这两州是养不起那么多军士的。
现在又要放血给青州的话,无疑会打乱袁绍原本的作战计划。
李翊在东线战场,已经完成了出征前所定下的目标。
虽然还不知道兖州战场现在进行的如何了,但他这一路是真的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接下来,李翊要做的就是继续扩大战果。
于是,李翊重赏张飞。
又命人赐黄金甲一副,铁胎弓两挽,青骢马八匹。
以彰其赫赫战功。
这是李翊目前职权范围内所能给的都给了,至于职权外不能给的。
就只能听候刘备的指使了。
不过自家兄弟,刘备向来不会亏待,这方面倒不必太过担心。
既赏军士,李翊立马整军,不给张郃喘息的机会。
即刻进军,攻打东平陵。
主力既破,守御也会变得相对困难。
……
张郃自败逃回东平陵后,心中懊恼不已,然而雪上加霜的是。
当人报李翊遣张飞为先锋,前来攻打东平陵时。
东平陵守军无不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原来此前土鼓山一战,张郃军马大多被杀得肝胆俱裂,胆颤心惊。
此前本就败了一仗,大伙儿原本想着铆足了劲,赢一场回来。
不想败的更惨。
等败兵逃回东平陵时,再与东平陵守军谈及土鼓山战事。
守兵闻说后,无不胆战心惊。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
终导致东平陵全城守军人心不宁,畏飞如虎。
更兼之此次还是李翊亲领大军前来,久闻李翊用兵如神,今又有猛张飞为其助力。
岂非蛟龙得水,如虎添翼?
面对将士们这躁动不安的心,张郃只能亲自出面一一安抚,守军这才稍稍安顿,然仍旧躁动。
张郃却顾不得许多了,急召诸将过来商议对策。
“我军新败,兵无战意,李翊又领大军前来犯东平陵。”
“如此为之奈何?”
张郃问。
时有东平陵军司马岑璧,乃袁谭部将,奉命留守青州。
见新官上任,遂主动献策道:
“末将以为,东平陵城池坚固,易守难攻。”
“我军新败,兵无战意,人马不多,但坚守两月足够。”
“此前派去冀州的使者,已经出发。”
“待见到袁公,发来援军粮秣之后,再与徐州人决战不迟。”
岑璧眼神自信,语气平静,洋洋洒洒地献上一计。
东平陵是济南治所,算是本郡最为坚固的城池了。
现在张郃主力尽失,确实已经失去了跟李翊打野战的资格。
眼下更是别无选择,只能坚守城池,等待袁公发来援军。
张郃眸子凝起,并未着急附和,而是静静分析眼下的局势。
岑璧献出的计策,似乎已是张郃唯一能做出的选择了。
不然,你只能放弃东平陵,将济南让出去。
但张郃要是敢这样做,袁绍第二天就会派人砍了他的头。
不同于高览之前连失七十城。
青州东部袁氏本就控制力薄弱。
但青州西部,也就是平原、济南、乐安等地,这些地方袁氏不仅派驻有官员。
还都屯有重兵,是实打实的袁氏实控领土。
何况这些连发是冀州东部的屏障,有着极高的战略价值,可谓不容有失。
所以张郃纵是硬着头皮,也得守住。
至少不能太短时间丢掉,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见张郃踌躇难决,岑璧再次出言劝道:
“张将军,我东陵足有五千劲卒,加上张将军的本部兵马。”
“近六、七千之众,以东平陵之坚固,如何守不住两月时间?”
岑璧倒是很有信心。
不是他轻视李翊,也不是他轻视张飞与徐州军士。
而是作为一名军人,他清楚守城的优势。
《高祖本纪》里面有个成语叫“百二秦关”。
“百二”的意思就是以二敌百。
刘邦评价秦国时曾说,“秦形胜之国,带山河之险,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
意思是以秦地的险固,两万人便能当诸侯百万人。
虽然东平陵没有秦地的山川险要,但守城方的优势仍然是不小的。
张郃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总觉得将有不好之事发生。
但这话又不好明说出来,不然就成扰乱军心了。
“……张将军?”
岑璧瞪大眼睛,再次试探问。
张郃缓过神来,叹一口气:
“眼下也只能如此。”
“就请诸位将军严守城墙,务必撑到袁公援军到来。”
喏!
众将士齐齐拱手,领命而去。
三日后。
李翊既整合好了军马,亲自率大军两万,沿土鼓山一路西进,兵发东平陵。
东平陵是济南之所,只要拿下此城,济南剩余县城,传檄可定。
两万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将东平陵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州军大营,中军帐。
一副东平陵城池布防图,高高的悬挂在帐中。
“张郃自土鼓山一败后,困守东平陵。”
“彼人数虽然不多,但今日去城下看时,仍以败军之数将城防部署的妥当。”
“张儁乂真乃将才也!”
李翊手指着布防图,啧啧赞叹。
那边张飞等参与过土鼓山之战的得胜之将,纷纷面露不屑之色。
“不瞒诸位,此前征青州时,我便与张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我劝其,如若在河北过得不如意,便来徐州找我和刘将军。”
“今张郃穷途末路,困守东平陵,兴许这是一个将之收复的好机会。”
李翊表达了自己希望为徐州增添人丁的想法。
张郃的能力是不用多说的,关键他用的还久,能吃苦耐劳。
身上所具备的,几乎全是一名武将最需要的特质。
“大都督此前曾赞张郃河北名将,之前土鼓山一战,被俺打得丢盔弃甲,夺路而逃。”
“今日收聚蝼蚁之兵,困守东平陵,只消发一封降书。”
“教其开城献门便好,何必多费力?”
张飞自以为傲睨得志,兴冲冲地说道。
“……呵呵,胜败乃兵家常事。”
“张将军岂可因一时之负,而评判一将终身之能?”
李翊出声批评张飞。
放眼整个三国,谁还没吃过败仗?
要不然怎么说汉末英雄似过江之鲫呢,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哈哈,俺适才也只是一时戏言耳。”
张飞挠了挠头,接着说道:
“先生是将,俺们是兵。”
“兵就该听将的,将军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便是!”
听闻此话,诸将都失声笑了。
李翊也无奈地笑了笑,军营里难得出现了欢声笑语。
……
(本章完)
第191章 李翊妙算谋东城,徐州诸郎施穴攻
第191章 李翊妙算谋东城,徐州诸郎施穴攻
在短暂的欢声笑语过后,众人也开始认真讨论取东平陵的办法。
张郃其实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因为他刚刚在土鼓山被张飞打败,主力尽丧,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撤回到平原或者乐安。
但这样做,也就意味着张郃须要放弃济南领土。
这对实控了济南的袁氏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张郃也不敢冒险,只能硬着头皮去守。
然后等待冀州发来新的援军。
“……咱们有两万之众,这么多弟兄,便是一人一脚也能把东平陵给踹开。”
“岂能拿它不下?”
“依俺张飞之见,不如直接强攻,就请大都督下令罢!”
张飞跃跃欲试,主动申请带兵士前去攻城。
他所部部曲皆是得胜之师,想着趁热打铁,倒也情有可原。
但李翊却摇了摇头,“我观东平陵易守难攻,张郃手上人马虽少,然布置妥当。”
“若是领兵强攻,只恐碰个头破血流,委实不智。”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
为什么那么多人怕狗?
答,不是人怕狗,是人想要无伤狗。
就算把狗打死,要是不慎被他咬了一口,那自己也是划不来的。
现在李翊领大军北上,一路气势如虹,摧枯拉朽,困张郃于孤城。
得胜只是时间问题,李翊当然是希望尽量用最小的损失,来换取最大的胜利。
毕竟面对袁神这样的对手,就是得精打细算。
“……这。”
张飞一怔,忙问,“那依照大都督的意思是……?”
又想减少兵员损失取下东平陵,又想用最快的时间,防止张郃得到援军。
这种既要又要的思维,也就李翊敢在战场上提出了。
“……若是不能强攻,那便只能智取了。”
赵云目光看向李翊,提出自己的看法。
“军师,俺们听你的。”
“你若果有良谋在怀,便请直说,俺们一定遵从!”
张飞见李翊如此说话,知他心头肯定是有主意的。
只是李翊向来比较“民主”,提出自己的意见前,通常会先征询众人的意见。
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而李翊脸上,此刻已经浮现出成竹在胸的淡笑。
李翊打仗的习惯,就是先探明敌情、勘察清楚地形,然后才做决断。
这些天的围而不攻,李翊已经思量出一个破城之法了。
李翊走在军营里来回踱了两步,忽然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来一把土。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解其意。
于是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下,李翊松开手,将土轻轻放下,不慌不忙地对众人说道:
“……此地土质疏松,东平陵守军稀少,又无护城河,穴攻可也。”
穴攻?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
李翊说的就是地道战。
在大口径火炮发明之前,人类唯一能够撼动厚实的城墙的法子就是挖地道。
也就是挖到城墙的根基,松动它,让它倒塌。
众人之所以愣了一下,还是因为他们对李翊的期待“过高”。
只道李翊能想出一条什么天马行空的妙计,原来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穴攻”之计。
穴攻分两种。
一种是纯地道战,
顾名思义,就是直接挖地道奇袭进去。
第二种是破坏城墙。
这种穴攻之法要更复杂一些,但也是用得最多的。
那就是将城墙下面的土挖空,然后设置木桩,用来支撑住。
接着点燃木桩,火势便会连带着将墙根一并烧塌。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墨子在《备穴》篇中就提出了地道战的可行性。
到了汉末诸侯时期,不少诸侯都用此法攻城。
说来也巧,袁绍就很喜欢打地道战。
之前公孙瓒设置易京高楼时,袁绍便是用穴攻之法破解的。
后来官渡之战对阵曹操时,袁绍也通过地道战,想要绕袭曹操后方。
不过被曹操防住了,提前埋伏了一支小队,将袁军穴攻部队全歼了。
饶是如此,穴攻依然是古代战争中,相当受青睐的战法。
尤其在攻城战中,战斗或许不单单只发生在城墙下。
林地里,旷野上,乃至地下都是有可能的。
无数拿着短兵器,镐头,铁铲的士兵在暗无天日的地道里互相砍杀,也属正常。
不过说穴攻常见是广义的说法,从狭义角度讲,它的限制条件也很多。
比如土质必须得稀疏,
因为地道战讲究一个快,一个奇,太硬的土会拖慢工程速度。
其次不能有护城河,这个不必多说。
最后守城的人必须要少,不然人家把你位置发现了,有太多方法可以反制你了。
例如像曹操那样提前挖沟防备,将偷袭上来的小队一网打尽。
亦或者在地道洞口迅速点燃准备好的柴草,用鼓风设备把烟吹进地道,把敌人逼退或者是熏死。
所以穴攻虽好,但既吃操作又吃限制,一般人还真玩不转。
徐州诸将平日穴攻虽然用的少,但也知此法实际操作起来很难。
说之容易,行之困难。
故而每个人的脸上并未表露出过多兴奋之色。
“……穴战限制条件虽多,然东平陵恰能满足。”
“我以为这已经是速取东平陵的最好方法了。”
李翊洋洋洒洒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众人。
“但我今召诸位来此,并不是非要用我之法。”
“若是诸位有更好的办法,可以速取东平陵,尽管提出。”
“在我这里,诸位皆不必藏着掖着。”
当李翊说出后半段话时,大伙儿这才反应过来。
好像能满足李翊在控制损失,且要快速下城的条件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办法。
或者说,只有李翊针对性的提出了一个办法。
其余人都还未想出什么实际有效的法子来。
在听完李翊的分析之后,众人回过味来,似乎还真就是这么个理。
东平陵周围的土质稀松,又没有护城河。
而张郃主力被歼灭之后,仅靠东平陵的守军,肯定不能兼顾到所有方向。
只是……
此战法毕竟只是一种取巧,而徐州军的对手刚好就是以“巧”闻名的名将。
“……大都督。”
陈到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穴攻之法虽好,然张郃乃河北名将,惯于用兵,会不会对此有所防备呢?”
“向者公孙瓒在易京时,挖十层围堑,堑中筑京,足有五六丈高,多达上千座。”
“自以为傲睨得志,足知天下之事。”
“然袁绍却掘地道于城楼之下,毁其望楼,攻至土丘。”
“公孙瓒失其所倚,自料必败无疑,故引火自焚,死于城中。”
“以易京之规模宏伟,河北人能用穴攻之法,破其重围。”
“足见其深明穴攻之道。”
“张郃亦曾参与易京之战,战功颇多,想来也亲身经历过。”
“反道我等在徐州,或为马上作战,或为水中兜船,鲜少入地下去攻。”
“故末将担心……”
陈到不再继续往下说,怕说出来会有扰乱军心之嫌。
但他的话总结下来就是,
咱兄弟仗打了这么多年,基本上很少用穴攻。
而河北军这帮老银币是没少用,可谓经验丰富。
故而我们在张郃面前用穴攻。
是关公面前耍大刀,ikun面前亮鸡爪。
“我所以为之,正因其难,若其不难。”
“吾反不为也。”
李翊笑意从容,表现的很自信。
正因为难才要去做,若是不难,倒还不做了。
“既然诸位提到了河北人善用穴攻,那么诸位便各陈己见。”
“试为翊言之,若君为张儁乂,当用何之法破我穴攻?”
李翊让大家换位思考,站在敌人的视角,如何防备我方的进攻。
田豫兵法读的最熟,赶巧去岁他才研究了墨子的《备穴》篇,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豫以为,可使自家守军,先于城墙薄弱处,掘一条地道延伸。”
“如此便能赶在攻城方掘地进来前,将其所掘土纳为己用。”
田豫所提到的方法,也是防守穴攻之法里最实用也是最常用的。
只要先下手为强,主动权就在守城方,有的是法子将人整死在城内。
“国让所言,须是得提前预知我将穴攻。”
“若依此理,又该用何种方法以制之?”
李翊接着问。
田豫沉吟半晌,便道:
“先至墙根底下,每隔十步便置一口大缸。”
“然后命专人趴在坛口监听,一旦地下有任何声响,便可知之。”
“此为瓮听之法,若施此法,岂不足破穴攻之法耶?”
田豫所提到的,依然《墨子·备穴》篇的内容。
墨子既然能提出穴攻之法,便也给出了相应的破解之法。
主打一个我防我自己,墨子自己搁那左右互搏呢。
原文叫,“使聪耳者伏罂而听之,审知穴之所在。”
此法也叫瓮听,专门用来防地道战的。
“……呵呵,国让之言,深谙兵法之道啊。”
李翊赞赏田豫的同时,又接着进行补充。
“……不过国让可别忘了。”
“兵法还有云,‘是以十攻一也,则我众而敌寡也’。”
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意思是打仗就是要发挥人数优势。
孙武本人是非常肯定以多欺少的战法的。
能群殴何必单挑呢?
古代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在少数,虽然值得赞颂,却并非大将之法。
李翊现在就是要利用人数优势,欺负张郃东平陵人少。
陈到、赵云、张飞等营中诸将闻得此言,蓦地转过头来,用希冀的目光看向李翊。
李翊一扬唇,声中平平,有条不紊地说道:
“穴战之难,无非是惧‘瓮听’之法耳。”
“倘使遣一路兵马,夜里佯攻,使之敲锣打鼓,并不厮杀。”
“张郃防备之余,自是难以窃听我军地下动向。”
“如此往复,张郃只道是疲兵战术,并不以我穴攻为意。”
“诚如是,便能用最短时间,掘出一条地道来,杀入城中去。”
“若地道一通,另遣一队敢死之士,速发入城,与我成为大军里应外合,内外夹攻。”
“如此东平陵可破,张郃亦可擒也。”
李翊将计策娓娓道来,尾音微扬,像是在等诸将的反应。
中军帐内,立时炸裂。
赵云也好,张飞也罢,无不为之精神一振。
众人眼中的疑虑也顿时打消,原来这便是先生所言的发挥人数优势。
利用咱们人多,不仅可以派遣一支部队前去挖掘地道。
还能够腾出手来,遣一支佯攻部队,敲锣打鼓,以作疲兵之法。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让张郃弄不清楚我们到底采用的何种战术。
妙,妙哉!
大都督真是把兵法给用活了。
此法不也应了那句,“避实就虚,以强击弱”么?
陈到最早跟随李翊,对他尤为佩服,当即赞道:
“大都督此法甚妙,料张郃匹夫,如何能识破我家先生之玄机?”
张飞亦连连点头,帮腔道:
“正是!正是!”
“张郃手中仅五六千人,必不能面面俱到。”
“此法可行!”李翊又问其余诸将意见,诸将齐齐拱手,纷纷表示已经做好准备了。
“善!”
李翊一颔首,眉头蹙起,雷厉风行地下达命令。
“既然诸将中,国让最熟《备穴》之法,便将汝麾下部曲,临时编为工兵曲。”
“趁夜掘土开道,攻打东平陵!”
“喏!”
田豫拱手领命。
其余诸将也各自接了军令,按部就班的准备袭扰东平陵。
……
一切的谋划算计,终究是要付诸实战的。
不管规划上吹得有多天乱坠,若是实战不过关,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李翊在赵云、陈到等将的陪同下,亲自领军来到东平陵城下。
但见城头之上,张郃领兵排开阵势。
旗帜鲜明,枪刀森布,严整有威。
张郃本人亦未受到战败影响而显得蹉跎困顿,反倒双目有神,威风凛凛的立在城墙之上。
陈到见此,亦不觉感慨:
“张郃新败,然河北人马依旧如此雄壮有威。”
“这张郃的确是一个将才。”
李翊想起上次与张郃见面时,还是在五年前。
这五年,早已物是人非,两个人在各自阵营的地位有都有所变化。
念及此,李翊乃催马上前。
左右便问李翊何往,李翊答道:
“今日来此,非是为了攻城。”
“乃是许久没和老友叙旧,待我至城下,以正言感之。”
“且看张儁乂心动不心动。”
左右之人听了,亦暗自好笑。
这哪有靠阵前数语,便使敌将倒戈来降的?
像赫赫有名的诸葛亮骂死王朗的故事,老罗只为了爽,忽略了一个重要逻辑。
这世上哪有在两军阵前,劝降敌军主帅的?
纵然人家主帅真的想投降,难不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投了?
那我不要面子的吗?
李翊倒也没想就在城下劝降张郃,只说叙旧。
于是,赵云领了十数骑,陪在李翊身边,驱至城下。
在走至一定距离后停下,遣使高声呼喊:
“请张将军过来说话!”
张郃闻得喊声,探头去看,见是李翊,自己的故人。
又听他喊自己出城讲话,人马又带的不多,便欲出城,
临了又觉不妥,暗道如今两军交战,正是多事之秋。
自己曾经为徐州军所擒,但终被放回。
彼时可以解释说,当时的刘备忌惮袁绍实力,未敢轻动袁绍大将。
故将袁谭、张郃等人一并放回。
虽然如此,张郃这“旧俘”的身份还是太过敏感。
张郃也不敢在此时冒头,于是打消了打算出城去和李翊相会的念头。
只在城上大声呼喊:
“张郃在此!未闻李郯侯找吾何事?”
李翊见张郃不下来,倒也不恼,只笑声问道:
“……未有他事,特来与张将军叙旧耳。”
听得李翊如此优哉游哉的话语,城上其余诸将纷纷过来看热闹。
他们大多只听过李翊名声,并未见过李翊本人,
只知他善用谋略,深谙用兵之道。
并且还是徐州重臣,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河南两大强权的共同谋主。
着实后生可畏!
今日见着本人,生的倒是眉清目秀,五官端正。
披一件淡蓝色的鹤氅,丰神飘洒,器宇轩昂。
在仅有十数骑的护卫下,来到城头之下,全无半点惧怕。
确实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冷静……
张郃并不能理解李翊为什么要专程来看自己,但此时的他已经远远比不得李翊了。
这位可是真正的河南谋主,节制四州一司隶兵马的人物。
今肯念旧情,专程跑城下来跟自己叙旧,着实难得。
张郃遂礼貌的拱手一礼,朗声回道:
“多劳君侯挂念,诸事安好。”
“遥记当年在乐安时,君侯只是轻摇羽扇,便使我军闹哄哄,去匆匆。”
“夺路而走,弃甲骂青骢。”
张郃先表达对李翊的敬意,又接着道:
“自别君侯,倏忽数载。”
“不想君侯风采依旧,已名震天下矣!”
“忆昔相从之时,多蒙教诲,感谢不忘。”
“今君侯节制四州人马,权倾天下,使故人闻之,不胜叹羡!”
“兹幸得一见,深慰渴怀。”
张郃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李翊此人温文尔雅,待人和善,没有任何官架子。
也没有瞧不起他这种兵子的意思,这一点令张郃颇为感动。
“一时虚名耳,不足为道。”
“倒是张将军,君仪表不俗,奈何失身于贼?”
张郃闻言一惊,左右将领亦陡然色变。
怎么聊得好好的,突然开始人身攻击了?
指臣骂其主,跟人身攻击没区别。
“袁公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
“天下独得其六七,奈何说我为贼?”
张郃当即反驳。
“吾等奉诏讨贼,岂能有假!”
这时候便体现奉迎天子的好处了,李翊再次搬出汉家四百年的金字招牌。
“袁术叛逆,私藏玉玺,已为刘将军和曹司空所灭。”
“今袁绍侵占四州之地尚不知足,还要无端侵我河南领土。”
“此非反贼,又是什么?”
这便是沮授之前所提到的,河南是义兵,曹刘是有舆论优势的。
“公等听好了!”
李翊将矛头猛然转向城上守军,“袁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
“汝等若是不早做决断,必为其所害。”
“倒不如投我河南来,夫以刘将军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
李翊在拉票环节中悄悄将曹操摘出去,大肆吹捧徐州的工作环境有多好,薪资待遇怎么这么样。
刘将军本人更是世之明主啊云云……
“将军,这李翊是来劝降的。”
岑璧在旁侧提醒张郃。
张郃又岂听不出来,正欲开口回复。
李翊已经先自说道:
“张将军且听吾一言。”
“如今山河黎庶,悉毁兵灾,良知仁善,皆没战祸。”
“今刘使君仁德著于四海,正欲匡扶汉室,保君济民。”
“然常叹一人之力有穷,恨无志同道合者并肩。”
“以张将军之人中俊杰,何不与吾一起辅佐玄德公,共做忠臣?”
“上可以匡君济民,名垂竹帛。”
“下可以荣妻荫子,光耀门楣。”
“张将军莫要执迷不悟,袁绍此人外宽内忌,好谋无断,终不是我河南对手,早晚败亡。”
“张将军乃深明大义之人,切莫失身于贼。”
“不若保全有用之身,与我等一同光复大汉河山!”
李翊一口气将自己的劝降词全部说出。
丝毫不拖泥带水,几乎是一气呵成。
他这段话的煽动性很强。
不仅在意识形态上抬高了自己,贬低了袁绍。
还为张郃规划了未来的人生道路。
然张郃却并没有被说动,只抱腕一礼:
“多谢君侯美意,然如今各为其主。”
“君侯还是先破我城池,再谈将来之事罢!”
被张郃拒绝的果断,李翊反倒笑了,接着说道:
“若我果真破城,将来必不为难将军。”
张郃亦笑着道:
“若将来袁公扫平河南,使天下重归一统。”
“张某也一定在袁公面前求情。”
话说到这儿,使李翊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那就是此时的张郃,并不是适合招降。
显然,目前仍旧是河北强,河南弱。
现在袁营大部分将领高官,都坚信袁绍最终会取得胜利,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即便袁营内斗,也仅仅是因为他们“分赃不均”,争夺日后如何瓜分河南。
莫说袁营内部这么想了,便是历史上曹操自己麾下,都有大量的人与袁氏暗通款曲。
现在要张郃投降河南,对他而言无异于是慢性自杀。
历史上的他虽然是带兵临阵主动跳反。
但彼时战况已经十分焦灼,两边的厌战度都很高,民间怨声载道。
此时的张郃虽然屡遭败绩,但整体的优势还是很大的。
即便失了整个青州,也很难撼动袁绍的根基。
念及此,李翊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张将军可还记得当初在徐州时,李某对将军说过的话?”
“我说,将军将来但有不如意处,尽管来徐州找我。”
“不论何时何地,李某一定扫榻相迎!”
言讫,李翊催马离去。
张郃闻言默然,不知该如何以对。
所谓真诚才是必杀技,张郃被李翊如此器重,自己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儿。
投也不是,不投也不是。
那边岑璧见此,乃小声对张郃提醒道:
“将军适才如何不以箭射之?”
张郃闻言一惊,“为何如此!”
话一出口,又觉失言,忙找补说道:
“适才之距,箭矢难至。”
“纵然过去,彼身边猛将如云,也难伤他。”
张郃这句找补倒还勉强能圆的过去,因为适才的距离确实隔得挺远。
纵然有善射之士能将箭簇送到,威力也会大减。
而岑璧想表达的却不是这个意思,叹道:
“将军岂不知,祸将近矣?”
张郃又是一惊,“我有何祸!”
岑璧叹了一口气:
“袁公近年愈发多疑,将军与徐州有旧,袁公遣将军来时,便有人建议袁公莫用将军守青州。”
“袁公虽然力排众议,然仍旧遣吕旷、张南两位将军过来监视。”
张郃一怔,吕旷守平原,张南守乐安。
这两人都是袁绍安排过来的将领,张郃只道他二人就是单纯来辅佐自己守青州的。
哪里有想过那么多,两人还有监视之意?
“吕旷是三公子的心腹之将,张南则是二公子的将领。”
“将军既督青州军务,袁公又遣这二人来,分制平原、乐安两个重镇。”
“其意如何,将军心里岂不明白?”
张郃默然,如何不明白?
一旦自己有变,张南、吕旷马上就会领兵南下,将自己擒住呗。
难怪之前汇报军情时,居然还得先过平原、乐安,才能到袁绍之手。
现在看来……
“袁公疑我也!”
张郃仰头一叹,心中万般无奈。
(本章完)
第192章 李翊变乐毅,呼吸间,下齐七十余城
第192章 李翊变乐毅,呼吸间,下齐七十余城
张郃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他这个临时调拨过来救火的“青州都督”,手上并未有太多实权。
青州东部已失,兼之本就控制力不足,袁氏所掌之地仅平原郡、乐安郡、济南国三地而已。
张郃所实控的地盘就济南一地,平原吕旷,乐安张南,名义上虽听从自己的号令。
然,他们一个背靠三公子袁尚,一个背靠二公子袁熙,没一个善茬。
张郃能不能调动他们,估计也得看二人脸色。
“……窃闻君子不处嫌疑之地。”
岑璧的声音还在继续。
“既然袁公对张将军心存疑虑,将军身为青州都督,就该更加小心才是。”
“怎讲?”
张郃凝眸问。
“袁公所疑者,谓将军与徐州有旧耳。”
“适才李翊在城下与将军攀交情,将军不以箭射之,反与之叙谈。”
“万一河北有人进谗言,将军又何以自处?”
张郃恍然大悟,原来岑璧刚刚让自己射箭是这个意思。
既然要断情嫌疑,就该斩断与徐州的来往。
待醒悟过来后,张郃心中也是挣扎。
这么简单的道理,当时他又怎会想不到?
但自己终究没有这样做,难道真的是自己心存侥幸,打算为将来留个后路?
“……唉。”
岑璧叹一口气,“君子不立危墙,将军如今既身处嫌疑之地,当好自为之。”
这种既要又要的思维可要不得。
“……罢了,如今还是好心防务东平陵罢。”
“待袁公军令下来,再谈将来之事。”
张郃心烦意乱,不再理会此事。
是夜,月色微明。
东平陵。
在巡视完城防之后,张郃缓缓走下城楼。
负责值守城头防务的士兵见了,赶忙施礼。
“见过将军。”
“白日徐州军未有攻城,恐今晚将来夜袭,尔等务必严加防守,切勿松散懈怠!”
张郃再三叮嘱,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今日白天与李翊谈话之后,他心情便一直很不好。
同时又觉得以李翊之才智,真的会那么大的功夫,专门跑来城下跟自己叙旧吗?
一连串的事件,惹得张郃心烦意乱,再无法像往日那样冷静沉着的思考了。
不过好在东平陵的守军足备,有六千之众。
虽经土鼓山一败,但张郃已经安抚了军心,众将士对坚守两月的时间还是很有信心的。
“请将军放心,由我等在此值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正是正是!纵是李翊两肋生翼,咱们也将他翅膀给折了。”
“将军您今日也忙活了一天了,快去休息罢!”
张郃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士兵们都很尊重关心他。、
眼下也确实有些乏了,待养足精神,才有力气统筹军务。
“……嗯,尔等还是要多加小心,李子玉足智多谋,绝非等闲之辈。”
“连曹操都忌他三分,我等又是孤军守城,丝毫轻敌大意不得。”
“万一有事,切记及时报我。”
“慎之,慎之。”
请将军放心!
众守将再次拱手应喏,心中都有些不耐烦了。
暗道张将军忒也涨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
纵然他们在正面战场之上,无法跟徐州军硬碰硬,但有墙郭作守。
纵是百万军马,也只能一队一队上来。
况乎他们还要先闯过城外的鹿角木、陷马坑、拒马桩层层阻碍。
待临近城墙之时,便是一阵箭雨滚石招呼。
哪是这般好闯的?
正当众人不以为意之时,忽听得城外传来一阵喊杀之声,锣鼓喧天。
张郃陡然变色,厉喝道:
“徐州军果然是要夜袭,尔等速去准备,做好防务!”
说罢,张郃提刀在手,亲自率军奔向城头。
城上守军的神经也立马紧绷起来,匆匆忙忙登上城墙。
摆好阵势,架好弓弩,严阵以待。
现下已是深夜,不少守军已经入睡,但听得城外鼓声与喊杀声,还是从床上被惊醒起来。
纵是想睡也不敢睡了,遂纷纷披甲持枪,赶往城头御敌。
张郃按立于女墙之上,举目凝望着城外动向。
夜如泼墨,伸手难见五指。
城外并无法看清徐州军的虚实。
唯有风中传来敲锣打鼓的嗡鸣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听这声响动静,莫不是来了上万人?
岑璧也披甲持缰赶来,连忙出声问:
“张将军,外面鼓声喧天,喊声大作,想是徐州军要总攻了。”
“我等当何以御敌?”
张郃表情凝重,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众人。
“诸位且休要自乱阵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军虽众,我东平陵也未尝不坚。”
言讫,张郃横刀在手,一脚踩在墙头之上。
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守军皆被此举所动,士气大振,嚷嚷着要与徐州军一决生死。
很快张郃这一面城墙方向,便聚拢了三千守军。
这已经是城中一半的守军了,作为防守方,三万人来了也守得住。
喊声、锣声、鼓声,持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众人神经一直紧绷着,听了半个时辰的“演奏”,却迟迟不见徐州军来攻。
初时还精神抖擞,杀意凛然,斗志昂扬。
待到后来则是完全麻木,精神萎靡。
终于,鼓声锣声全部停止。
东平陵内外,复归沉寂。
城上的守军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但在短暂的喘息过后,转而开口怒骂道:
“这徐州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聒噪了一晚上,却半天不来攻,莫不是消遣乃公?”
众将士在墙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
无不抱怨徐州人太过怂了,折腾半天不来攻城。
张郃心中也是一片疑云,凝着眸子,静静地望着城外。
夜色那头,风声依旧,却不闻人声。
似乎徐州军早已退去……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大伙在墙头上吹了一阵冷风过后,张郃这才笃信徐州人今晚是不会再来了。
张郃如释重负,回首谓众人道:
“许是徐州军见我等反应迅速,及时整备了防务,故知难而退,暂不攻城。”
“诸位且安心回去睡罢!”
得到张郃的允许之后,众人这才敢回去睡觉。
一个个伸了懒腰,打个哈欠,各自回营歇息去了。
张郃坚守了一晚上,身子也是疲惫不堪,迈着沉重的步伐,踉跄回到郡府。
上床之后,也不脱衣甲,将刀剑放在床边,侧身而睡。
“……咚咚咚!”
就在张郃甫一躺下,堪得半刻小憩,忽闻得城外鼓声震天,杀喊声大作。
张郃猛然从床上惊起,顾谓左右道:
“何人鸣鼓?”
“——报!禀将军,东城门外集结了大量敌军,想是徐州人来攻城了!”
亲卫快步闯入房内,火急火燎的向张郃汇报军情。
张郃又惊又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暗道适才徐州军明明已经退去,怎的复有回来?
莫非适才只是佯攻,以作疑兵,待我军睡下过后,才举大军实攻?
念及此,张郃面色微变。
也来不及细想,从床边绰起大刀,便领着亲卫,匆匆往东城门赶。
抵挡东城门时,城头已然集结了大量守军。
个个严阵以待,诸将校也是厉声喝斥,指挥众人左右奔驰,迅速添置滚木礌石。
这些人跟张郃一样,不少人都是从睡梦中被强行拉起来的。
整个人都是迷糊的,便似赶鸭子上架般,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城墙上。
张郃身为主帅,容不得懈怠,抖擞精神,绰刀登上墙头。
一脚踏在女墙上,高声大喝:
“敌军将至,生死时刻。”
“诸君切要打起精神,严阵以待,准备厮杀!”
一如往常般鼓舞士气。
众守军努力地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儿。
旋即瞪大双眼,集中精神,死死地盯着城外。
咚咚咚……
哐哐哐……
“杀杀杀……”
夜色那头,锣鼓喧天,杀喊声大作。
似天踏地摧,岳撼山崩。
如此动静,本该引起众人的紧张。
然众人适才已经紧张过了,眼下已经有点“脱敏”了。
与方才一样,莫大的动静再持续半个时辰后,再次停歇。
……
东方既白,朝阳初升。
喧闹声终于停下。
东平陵守军又累又困,再三确认徐州军没有来攻。
大伙这才如释重负。
看来徐州军这次,依然只是佯攻罢了。
“可恨!可怒也!”
“这徐州军究竟在耍什么样,折腾乃公整宿,就是不欲使我等睡个好觉耶?”
众将士气得拔剑砍石,被李翊这般折腾了一晚上。
每个人都盯着浓重的黑眼圈,肚子里憋了团闷火,无出发泄。
张郃则是静静地盯着城外,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张将军,这会不会是李翊的疲兵战术?”
岑璧缓步走过来,向张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此言一出,立马得到了其余守将的认同,纷纷出言附和。
“岑将军所言甚是,想必这是徐州军的疲兵战术。”
“如不出意外,今晚徐州人还会过来佯攻。”
“为得就是使我等疲于奔命,精神倦怠,从而疏于防备。”
“届时徐州军便会乘虚而入,一举攻城。”
“好歹毒的计策,此必是李子玉之谋。”
“欺负我守军人少,故用疲兵战术!”
一般来说,应付疲兵战术的最好方法,就是一班人值守,一班人休息就行了。
待东平陵守军只有六千人。
东平陵是济南治所,城池坚固高大。
要防守这样一座大城,六千人还是稍显“囊中羞涩”的。
就在众人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时,张郃却陷入了沉思。
半晌过后,张郃一扬唇,缓缓开口:
“诸公安静!”
众人停止争吵,纷纷将目光看向张郃。
“……李子玉足智多谋,惯于算计。”
“既然列位都能看出此为李翊疲兵之计,那李翊岂会使用如此手段破城?”
张郃虽与李翊接触时间不长,但他深知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对手。
众人闻言,俱是面面相觑。
“……那依照张将军看来,李翊是在作何算计?”
张郃阖上眼眸,缓缓思考,启唇道:
“倘徐州军来攻十次,有一次为真。”
“而我军却全然不察,仍在榻上安枕,如此奈何?”
众皆哑然,无言以对。
这简直就是阳谋啊!
明明知道对方是在使用疲兵战术,你却又不得不防别人可能真的来攻。
“难不成我等便似这般受徐州人欺辱不成!”
众将愤然,怒不可遏。
张郃背着手,沉吟半晌,道:
“传我军令!将守军分为多组,每组轮流值守和休息。”
“若徐州军真的实攻一次,防备力量虽不能及时满足,但也不致使一夜陷落。”
“喏!”
众将拱手领命。
这已经是应对疲兵战术的最优解了。
好在这玩意儿是相互的。
他们虽然有一部分人要熬夜,但徐州人也一样。
号令传下之后,张郃又命人召来军营庖人。
吩咐庖人这些天做点好的,给弟兄们补补身子。
后勤的保障,也算是应付疲兵战术的手段之一了。
只有确保士兵的饮食和医疗供应充足,才能提升士气和抗疲劳的能力。
接下几日,
徐州军果然复来,依旧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来不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渐渐地,东平陵守军也麻木了。
他们知道徐州军就是来走个过场,不会主动进攻的。
反正他们也不慌,作为防守方,本就是拖延时间便好。
时间耗去,真正该着急的是徐州人才对。
这日,夜晚。
徐州军复又来攻,东平陵守军初时不以为意,只道又是佯攻。
忽见城头下聚满了兵士,他们铲翻鹿角木,竟是真的要来攻城。
东平陵守军大惊,慌忙将军情报给张郃。
张郃即领人前来守御,在一轮攻杀之后,徐州军再次退去。
这次虽然是实攻,却是点到为止,两边都并未有太大的损伤。
然则,这却更加坚信了张郃内心想法。
他认定这就是李翊的虚实结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佯攻骚扰之余,某天就会来一次真的。
今天晚上只是李翊的试探,他很快就会发动一次总攻!
张郃如此认为,命军士这几日继续加强防备,勿要松散懈怠。
……
三日后,徐州军大营。
朝阳未出,东方未白。
然大营内却已聚满了将士,每个人的脸色都洋溢着渴望、求战的神情。
李翊执鸳剑,亲自登台检阅军士。
目光在底下逡巡一圈之后,见众人个个龙精虎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朗声喊话道:
“诸位这几日不辞辛劳,眼下便是检阅成果的时候了。”“国让!”
话落,田豫应声出列。
“我命你率本部组工农曲,穴攻入东平陵,如今进展的如何?”
“工事已经完备,就待大都督一声令下了!”
田豫满身尘土,就在昨晚,他都还在进行着最后的工事。
受命以来,未敢有丝毫松散懈怠。
即便是掘土,也是亲力亲为。
每日执锹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终于打通了潜入东平陵的暗道。
“……善。”
李翊面色肃穆,沉声道:
“这暗道既是国让掘出,理应交付与你。”
“现在我要命你及手下部曲,为先锋部队,与我军里应外合,攻破东平陵!”
“得令!”
田豫连带着所部将士齐齐拱手,每个人脸上都难掩兴奋之色。
暗道已经打通,这也意味着最艰难的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只要进展顺利,进入暗道的部曲,无疑会成为破城后的首功之臣。
李翊将之交予田豫,他及他手下的兄弟自然受惠。
在接到命令之后,田豫即令本部将卒动身。
来到一座营帐前,将之拆解开来。
一道黑森森的地洞入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田豫与手下弟兄这几天的杰作。
张飞、陈到等将,俱是鲜少用穴攻之术,待见到这地洞后,无不心生感慨。
“先生确实好计,此‘穴攻’鬼神难测,料那张儁乂必识不破我军的玄机。”
“……哈哈哈。”
李翊却不苟言笑,他知道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转而脸上燃起一抹杀机,先谓田豫道:
“田豫听令!”
“末将在!”
田豫慨然上前。
李翊一指地洞,正色说道:
“时机已到,汝可即刻动身,攻入城内。”
“夺下东城门之后,放我军入城!”
“遵命!!”
田豫接到命令之后,口中衔刀,纵身一跃,跳入洞中。
其余工兵部曲,也无声地紧随其后,似小饺子般一起跳入洞内。
紧跟着田豫的步伐,鱼贯穿入。
李翊掣鸳剑在手,大声喝道:
“众将士听令,速速攻打东平陵,今日不论如何,都得拿下此城!”
“喏!”
“杀!杀!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当你让士兵们憋足了劲儿不用时,他们便能爆发出空前的战力。
不过坏处就是这战力只能持续一时,万一没打下来,这股气儿就散了。
所以李翊把话说绝了,此战不容有失,务必拿下!
当即,
李翊命张飞领两千人攻打南门,陈到领两千人攻打北门,赵云领两千人攻打西门。
自己则率剩余大军,也就是主力部队,全力攻打东门,与田豫的部曲里应外合。
很快,徐州军主力正式向东平陵发起总攻。
之所以率主力,并分三部曲,四面齐攻,也是为了给田豫争取时间。
李翊战意盎然,亲自掣剑押阵,督促将士们攻城厮杀。
营门大开,号角声响起。
徐州众儿郎如同狂风铺地,潮水翻涌,向着东城门席卷而去。
面对徐州军的总攻,张郃即令东平陵守军前来守御。
张郃知东门人多,故亲自来守东门。
“张儁乂在此!刀枪箭矢可俱冲我来!”
张郃张开双臂,大声鼓舞守城士兵。
众士兵闻言,皆士气大振,奋起反击。
一时间,徐州军占不得上风,迟迟拿不下墙头,攻势也稍有减弱。
“……哈哈哈,徐州军不过如此而已。”
“憋了这么多天,我道这徐州人有何战力,竟如此易击!”
守军将士将徐州攻势打退,只觉并不困难。
是他们高估徐州军了。
然张郃脸上却并未露出太多高兴之色,反而两眉紧皱,一川不平。
“……不对,不对!”
张郃沉吟半晌,终是觉得不妥。
这时,本是赶来祝贺张郃的岑璧停住脚步,好奇问:
“击退徐州军攻势,应为好事,如何不对?”
张郃睁开眼眸,缓声分析道:
“今日徐州军四面齐攻我东平陵,显然是要作总攻之势。”
“这东城门敌军最多,应当攻势最猛才是。”
“为何被我军如此的轻易击退,更不复来?”
“他们在等什么?”
多年的军旅生涯,使张郃敏锐地察觉到徐州军被击退,并不是害怕了。
反倒显得有所不留,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末将不知。”
岑璧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比张郃略懂,可论军事战略,用计之法。
他可比不上这位张良之后。
“除非徐州军在等我军内部生乱。”
张郃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内部生乱?
岑璧更加疑惑,“我军这些天严加盘查,若有叛贼里应外合,早就揪出来了,不该现在还未发现。”
“或者不是自己人呢?”
“不是自己人,那便是徐州人咯?”
岑璧牵唇一笑,“呵,我东平陵守军虽少,然城池坚固,徐州军便是两胁生翼也飞不进来。”
“……不必飞进来。”
张郃越想越后怕,不觉出汗如浆,如芒在背。
“不好!快!快去看井水!”
井水?
岑璧一时不解,但见张郃神情紧张,匆匆忙带人去看。
须臾,人报井水浑浊!
“唔!”
张郃闻得此讯,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穴攻!是穴攻!”
“徐州军走地道打进来了!”
张郃气得七窍生烟。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
万没想到,最擅长穴攻的河北军,竟被徐州人反将一军,用穴攻打进城来了。
“快,准备撤城!”
张郃反应迅速,知道大势已去,赶跑就跑。
至于弃城的后果,等保住命了之后再说。
岑璧等人无不诧异,纷纷问张郃如何判断徐州人走地道进来的。
张郃颓然说道:
“井水浑浊,说明地下有人搅动土壤。”
“尔等这些年在青州少用兵事,不知我随袁公在河北征战时,多用此法。”
“故十分了解!”
张郃甚至羞于说出最后这句话。
十分了解,却毫无防备地被敌人摆了一道。
真是师夷长技以制夷,魔法打败魔法。
“……不!这不可能!”
岑璧摇了摇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张将军来东平陵时,明明命我等在土里埋下大缸,用作翁听。”
“当时我等还言将军多心,若徐州人果真采用穴攻,怎会……唔!”
说到这儿,岑璧等人也反应过来了。
这几日的徐州军的佯攻,原来既不是疲兵之法,也不是虚实结合。
只是为了防止守军察觉他们在挖地道而已。
计中计中计!
这个李翊竟然连这一步都料算到了,可怕,实在是可怕!
岑璧等人无不在想,他们究竟是在面对一个怎样的对手?
这时,忽有人报。
城内突然大量徐州军,向大门杀来了!
远在天边的刺猬,赫然来到了裆里是什么感想?
这下,岑璧等人全都慌了,纷纷询问张郃对策:
“张将军,如您所料。”
“徐州军真的穴攻钻进来了,似此为之奈何也?”
张郃脸色发白,但还是沉着地下令道: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
“速速整合军士,自北门杀出去。”
“只要合军一处,突围不难。”
这话却是对自己说的。
以张郃这武勇,有这么多人驱用,掩护他杀出重围并不是难事。
如果他不这样说,手下将士又如何肯拼命死战呢?
得了张郃的保障,众将士遂打起将士,一路往北厮杀。
中间遇着田豫部曲,混战厮杀一场。
两边都不恋战,张郃军急着撤走,田豫军急着拿下城头。
双方各自损伤了些人手,旋即田豫军率先抵达城门。
守城士兵大多撤走,田豫遂不费吹灰之力夺下了东城门。
旋即大开城门,放李翊军入城。
城门一开,徐州军便似挣开枷锁一般,再不受任何羁绊。
河水决堤似的涌入城内。
面对乌压压一片士兵,光是看一眼便要吓死人。
东平陵未能撤走的守军,遂纷纷向李翊投降。
李翊将之暂时收押,又命军士收取剩余三座城门。
很快,张飞部、赵云部、陈到部各自杀入城内。
东平陵遂破!
……
东平陵乃是济南郡的首府,东平陵既下,基本上也就宣告了济南将入徐州军掌控。
至此,青州六郡,已有四郡落入徐州军的掌控。
既得四郡,李翊也不着急再往前攻了。
因为消化四郡的军事压力还是很大的。
毕竟你每新打下一个城池,人心不宁,就哪怕是出于治安的需要,你都得留人驻守。
现在一口气勉强吃下四郡,显然已经到了徐州对青州方向扩张的极限了。
或者说,徐州所能接受的,差不多就是这四郡了。
因为还得留足人丁,准备往西跟老袁打大决战。
若单从发育的角度讲,其实只要拿下齐国就可以停手了。
齐国的临淄是以前的华夏第一大城,也是五霸齐国的首府。
用晏子的话说,就是:
——“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
临淄的人把袖子举起来,可以遮住太阳。
甩一把汗,就是一阵雨。
虽然这是晏子对外吹牛皮的,但也能窥见当时的繁华。
过去了这许多年,临淄现在虽不及齐霸之时繁盛,但作为曾经的华夏第一大城。
其经济基础,文化底蕴还是在的。
可以说整个青州之地,最富的地方就是临淄。
反倒是济南作为之前公孙瓒、袁绍争霸的绞肉机,已经一片荒芜了。
打下这片土地,无疑会在短时间内成为徐州的放血槽。
但李翊还是咬着牙,将它吃了。
因为济南的战略位置重要,拿下他,基本就能宣告青州战事的结束了。
还是拿春秋五霸的齐国举例。
齐国虽为首霸,但它的地理位置其实很不好。
尤其是齐国以北,需要面对赵国、燕国的威胁。
于是齐国便将领土扩张至黄河以南,借着黄河天险,来守御北方敌国。
济南就位于河济平原,也就是黄河以南。
由于该地段水量颇大,洪灾频发,故此地也叫黄泛区。
因此当地的城镇、人口都远不及他处。
故此地主要为齐国的纵深区。
虽然黄河险阻远不如山川,敌军渡河之后威胁就会变大。
但有了济南之后,就加宽了纵深。
也就说,齐国将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反应,并调集军队过来守御。
这便是李翊要咬牙打下济南的原因。
此地虽不繁荣,还要放徐州的血。
但只要据黄河而守,然后以济南为纵深。
青州战事基本上能告一段落。
因为接下来,再次将攻守易转,轮到袁军过来抢夺青州了。
但袁军主力在冀州,他能腾出多少人来抢夺青州呢?
如果拿不出足够的军队,那袁军也只能是望黄河而兴叹,不敢渡河来收复青州失地。
此役,李翊攻打青州的战略目标已经完成了。
就是解除徐州北部的袁军威胁,使之不会影响到徐州本土。
现在是时候将目光看向兖州这个主战场了!
李翊在拿下东平陵后,立即命张飞、陈到前去收取济南剩余县邑。
能传檄定的便传檄定,不可投降的,便直接攻取。
主心骨已失,再是有人不投降,也终是负隅顽抗了。
好在,收取剩余县邑的工作十分顺利。
诸县令都比较配合,主动献城投降了。
既定济南,李翊命人打开府库,将库中银钱尽数饷给军士。
这是出征前答应好的,不可失信于军人。
随后,李翊留赵云督青州军务,田豫副之,留足两万人。
让他们守备青州,防范袁军渡河反扑。
又从徐州调来了北海名士,文武双全的王脩,帮助处理青州政务。
王脩是青州人,青州的风土人物他熟的很。
安排好诸事之后,李翊便启程回下邳去了。
在那之前,他还专门给刘备写了一份信。
……
(本章完)
第193章 袁绍尽起大军南下,曹刘合兵一处拒强敌
第193章 袁绍尽起大军南下,曹刘合兵一处拒强敌
冀州,延津。
却说关公斩了袁军先锋将颜良,威震河北,解了白马之围。
败报传回袁绍大营处,众皆惊恐。
“谁人杀孤爱将!”
袁绍怒不可遏,厉声质问前来报信的哨兵。
“……是、是刘备帐下的关羽,他匹马冲入阵中,斩了颜将军首级返回阵去。”
“左右皆拦他不住。”
万军取首么……?
听完这个军报后,袁绍蹙起眼眸,陷入了沉思。
很快做出决断。
“事已至此,可先差人将颜良尸首取回,带回故乡安葬。”
哨兵答,颜良的首级已被关羽割去,带回了联军大营。
袁绍道:“那只将身子取回便好。”
下人从命,将颜良尸体带回来,用棺枋装了。
更遣河北骁骑,亲自护送棺椁回冀州老家去,交予其家属照料。
袁绍又拿出许多金银钱帛来,抚恤其家属。
不表。
忽有人报,黄河南岸出现了大量的民众。
袁绍一惊,暗道河南军莫不是要渡河击我?
曹操这小老弟,不过斩了一个颜良,不会就以为能与自己掰手腕儿罢?
“有多少人马?”袁绍接着问。
“不似军人,像是普通民众。”
普通民众?
袁绍心中更加奇怪,即命流星探马到黄河边去探查。
不多久,探马回报说,与黄河沿岸确实都是河南的老百姓。
原来,自解了白马之围后,曹操便下令将白马津和燕县的民众尽数迁到许县去。
等于是白马战区,曹操直接坚壁清野了。
把这里的人口全部带走,为的就是防止将来给袁绍当运粮食的民夫。
而之所以这些民众会出现在黄河边上,也是曹操故意为之。
他在迁民的过程中,非常挑衅的命人带着辎重,沿着黄河,走给袁军看。
其仿佛是在说,袁绍你有本事就过河来打我。
此举显然是在引诱袁军渡河而战。
袁绍闻说后大怒:
“若无孤辄救存之,曹操当死数次矣!”
“今乃背恩,与刘备合力抗我,吾当枭其首,戮其尸!”
遂下令大军即刻渡河,追击曹操大部队。
正说时,忽有人报逄纪已缉高览回。
袁绍闻言,乃暂时将渡河一事置之一边,命押高览过来问罪。
少时,高览至。
袁绍高坐俯视,眸中尽是寒意,沉声问:
“高览!汝可知罪!”
高览惶恐顿首,拜道:
“末将知罪!”
袁绍眉心略微舒展,沉声接着问:
“既然知罪,可将汝如何与李翊暗通款曲一事,尽数道来。”
高览闻言大惊,连连顿首道:
“冤枉!”
“末将未能守住青州,乃战之过也。”
“可若说末将是与徐州暗通款曲,末将实未有为此事。”
“愿主公明察!”
话落,高览将头往地上重重一磕,头破了,血流了一地。
袁绍见此,心中不觉一软,暗道高览若真有私,就该留在徐州处。
如何孤身被轻易带回?
虽然说陈留高氏与袁氏是姻亲,并州刺史高干就是袁绍的外甥。
高览虽然也姓高,但跟陈留高氏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史书上虽未记载高览的出身籍贯。
但高览后来被封为了东莱侯,根据加封原则。
高览的家乡应该位于东莱地区,所以高览其实是青州人。
在没有亲族buff的加持下,又位于河北权力中心之外。
所以高览在河北其实没什么党派,以致于现在被问罪,都没什么人站出来替他求情。
反倒是逄纪出来责问道:
“若非你与徐州暗通款曲,李翊焉能够用这么短的时间,连下青州数郡?”
“人说你此前为徐州军生擒回去,今又如何得以安然无恙放回?”
高览默然不能答,青州为什么下的快,说明人李翊厉害呗。
技不如人,菜就多练,这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李翊为什么要把他放走,这你得问李翊啊,他又怎会知道?
当然,这些话高览都不敢明说出来。
现在他是理亏的一方。
“袁公,为防万一,不如将之暂且收押,观之后效。”
“待将来灭了曹操,捉了刘备,平了河南,青州之疑自解矣。”
逄纪向袁绍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个意见还是非常中肯的,是袁绍希望所听到的。
毕竟他才刚刚折了一员大将,士气震荡,总不好自家又斩一个。
倒不如先暂时收押起来,待将来一统河南之后,再慢慢调查此事。
于是,袁绍将高览连贬三级,命其暂时归马延所部管辖。
高览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从青州都督一下子贬为了一营副手,这种心理落差还是相当大的。
高览心头虽然不悦,但不敢埋怨,怏怏而退。
望着高览远去的背影,袁绍沉吟道:
“高览无能,失了青州四郡,只盼张郃切要为我守住青州西壤。”
逄纪在身侧,柔声宽慰袁绍道:
“请袁公放心,纪此去青州时,张将军已经在济南了。”
“我观济南防务,墙高入云、箭楼林立,士兵更是个个龙精虎猛,皆欲为袁公效死。”
“料李翊小儿纵有四目两口,也占不得青州西壤半寸土地。”
逄纪还是对青州的防务非常有信心的,虽然言语间有故意吹捧袁绍之嫌,但说的确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袁绍闻言,果然欣喜,心中失去颜良的悲痛顿时一扫而空。
于是,更有信心渡河南下,遂召诸臣商议此事。
帐下一将昂首出列,声如巨雷,大声喊叫:
“颜良与我亲如兄弟,今被关贼所杀,我安得不雪其恨?”
众人视之,只见此人身长八尺,面如獬豸。
头戴一顶镔铁盔,身披连环甲,手持一杆长枪。
枪尖寒光闪烁,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全身都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
昂首挺胸立于阵前,当真宛如一座铁塔,令人望而生畏。
乃是与颜良齐名的名将,文丑也。
颜良、文丑这二人的名字光是听着,就很相协。
而文丑本人则是真的很丑,人如其名。
俗话说的好,贱名好养活。
古时父母给子女起名,有时候便会以其相貌特点起一些不太礼貌的名字。
莫说普通人如此,很多王侯将相亦是如此。
比如晋成公屁股上有个黑色胎记,故而取名“黑臀”。
宋桓公的庶子因为眼睛长得有点歪,故而取名“目夷”。
然则丑虽丑,文丑的战力却是非凡。
孔融评价他与颜良都是“勇冠三军”的存在。
袁绍见着文丑主动请缨,不由大喜,赞叹道:
“非汝不能报颜良之仇也。”
“吾将起大军,尽渡黄河,追击曹操。”
“汝可领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与我追杀曹贼。”
“我大军随后便到!”
文丑欣然领命,然此刻已经被撤去监军一职,又回到袁绍阵中的沮授,再次出来谏言道:
“不可!”
“我北兵人数虽众,然果劲不及南。”
“南谷虚少而货财不及北。”
“故河南利于急战,河北利在缓搏。”
“今只宜持久,旷以日月,不可着急与河南军交战。”
沮授再次提出自己的缓图河南的战略。
他作为河北广平派的代表,从未放弃过为手下弟兄谋利。
因为之前沮授是尝过甜头的,早在袁绍占据冀州时,就是因为采纳了沮授的计策。
所以沮授被任命为了监军,其职权可以监护诸将,权力不可不谓不大。
但高处不胜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沮授敢在河北这种派系林立的地方,位居高位,自然会遭到了许多人的嫉妒。
比如郭图就曾向袁绍进谗言,说沮授监管内外,威震三军,将来可能控制不住。
袁绍也在此时意识到沮授的权力过于膨胀,有悖他的平衡之策。
故而连给了沮授两刀,撤了他的监军之职,又将他的部队分给郭图、淳于琼带领。
现在沮授所提出的缓图河南之策,袁绍也拒不听从。
但你听不听是你的事儿,该说我还是要说。
既然此前我托疾不出,你非要我回来,那我就得把话说完。
“今宜留屯延津,分兵官渡,乃为上策。”
“若轻举渡河,设或有变,众皆不能还矣。”
沮授分析的也是有理有据,河北人多,但论英勇善战不如河南。
之前颜良被斩,再次证明了沮授的观点。
沮授认为,河北最大的优势还是人口与生产力。
河南的粮食少,我等适合跟他比消耗。
若是主动出击,就变相地拉长了补给线,会加剧河北的粮食损耗。
而河南本土作战,反倒弥补了补给线的问题,并且能最大优势发挥兵卒果劲的特点。
等于袁绍渡河的命令一下,简直是避虚就实,以弱击强,完全与兵法之道相违背。
沮授当众提出来,就是在指明袁绍的错误。
你不听我的,就会完蛋。
况沮授的建议,也并非是完全阻止袁绍南下。
他明确说了,是大军留守延津,然后分兵袭许。
如能攻克,再迎大军也不迟,否则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但袁绍此刻却脸色铁青,对沮授的言论并不买账。
袁绍晚年愈发讨厌“诤臣”、“忠臣”,虽然你可能说的在理。
但你有你的想法,组织有组织的考虑。
组织就因为没听你的建议,你就要闹情绪,非要闹得全单位的同事都知道组织没听你的是不是?
在袁绍看来,现在就应该集中兵力,快速灭掉曹操,然后再东进夺取徐州。
他哪里还等得起几年时间,给河南慢慢比消耗?
“皆是汝等迟缓军心,迁延日月,有妨大事!”
“岂不闻兵贵神速乎?”
袁绍怒而起身,叱道:
“再敢有延误军机战,立斩不赦!”
“不得复言!”
见袁绍大发雷霆,众皆不敢再议。
一切照袁绍初定下的计划进行,大军在后,文丑先行。
全军渡河,自白马追击曹操军!
……
话分两头,
却说这江南事务。
这碧眼儿自接过孙策的衣钵后,任命周瑜为中护军,并以兄礼事之。
在周瑜的战略规划下,江东本该举众,趁着北方混战之际,西进图取荆州。
然孙权少年继位,初时还不以为意,掌权之后才发现这主公的位置并不好坐。
只因孙策刚一统江东不久,地方士民及宾旅寄寓之士仍存异心。因此孙权最初掌管江东时,局势动荡不安。
不止如此,又有人暗中向孙权汇报。
说孙氏宗亲中,庐陵太守孙辅疑似不满孙权位居高位,与孙暠企图夺权。
孙权顿时想起孙策临终时的遗言,若宗室内有不安分者,当杀之,勿要遗害。
难不成长兄早就料到这二人有不轨之心?
未及孙权作出反应,又有人报,宗室重臣孙翊与孙河遭到了暗杀。
据传其为左右之人所害,动机不明。
于是宗室内部个个人心惶惶,相互猜忌。
孙权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宗室弟兄,然好景不长。
又有人报会稽山越人趁着孙吴权力更迭之际,伺机作乱,意欲摆脱孙氏掌控。
面对一系列棘手,且将危害孙权统治的问题。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孙权不得不暂时将西征刘表,为兄父报仇之事搁置一边。
他用周瑜为武将之魁,又用张昭为长史为文臣领袖。
时张昭本为彭城人,早年间避乱于江东。
孙策起兵之时,便用张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文武之事皆付与张昭。
并对张昭极为礼遇,还专门拜见了张昭的母亲,事若生母。
张昭感其厚恩,故而效之。
因时间线变动,孙策遇刺之时,彼时张昭正为阳羡长。
因为人手不够,大量的徐州人才返回了徐州,故而留张昭在吴地理事。
今孙权继位,遂重用周瑜、张昭。
对此二人,分别以兄礼,师礼事之,用以笼络人心。
然后命程普、吕范两个一老一新的将帅,为心腹之将。
先绥抚百姓,安定吴地民众。
至于诸侯宾旅则用张昭慰之。
然后亲自带兵,镇压了宗室内乱。
接着,又命周瑜征讨山越。
周瑜灭山越众六千人,收编万余人。
在一系列的操作下,孙吴紧张的局势暂时得到缓解。
孙权的位置虽然保住了,但他也深刻的意识到,兄长给他留下的这个基业并不稳固。
自己也做不到像孙策那般,压服所有手下人。
现在有很多人,并不服自己这个少年主人。
所以孙权再与周瑜、张昭商议过后,决定将西征刘表,为父兄报仇一事暂时搁置。
转而先抚定内部,至于对外扩张,则是攻取庐江刘勋。
刘勋已经投了刘表了,孙权并不打算逼出全力施为的刘荆州。
他也能看出来,刘表只在荆州问题上,是说干就干。
真要涉及到荆州以外的事时,刘表便巴不得作壁上观。
孙权也想看看,刘勋作为荆州的小弟,刘表到底会为了他投入多少兵力。
遂命程普、吕范为先锋。
又将在会稽镇抚山越的周瑜调回,命吕岱代之。
孙权亲自领兵,进军庐江。
不表。
……
荆州,襄阳。
却说以曹操、刘备为代表的河南,以及袁绍为代表的河北都派人过来拉拢刘表。
作为世界第三强,刘表和他的荆州有着可以左右中原战局的力量。
所以不论是河南还是河北,都不希望刘表倒向对方。
然刘表面对两边抛来的橄榄枝,却一时踌躇难决。
在蒯越、韩嵩等人的建议下,刘表折中取之,命韩嵩先去往河南,替他见一见曹操、刘备。
一观此二人才略如何,是否值得合作。
二观河南战力是否足备,看看他们是否具备击败河北的实力。
倘若以上两点全部满足,刘表将会认真考虑改变他的“作壁上观”之策,从而亲身下场。
此时,从事中郎将韩嵩已经顺利返回。
刘表即将韩嵩接入,问道:
“君此去河南,山遥路远,怎的折返如此快耶?”
韩嵩解释道:
“嵩此去河南,见着了曹司空与刘将军,故并未去往徐州,省了一段路程。”
“因而回的快。”
刘备离开徐州了?
刘表待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颇感震惊。
由于有信息差,刘表目前只知道李翊在出征青州,刘备坐守徐州下邳大后方,统筹军务。
怎的刘备突然离开了?
“汝适才说同时见着了曹操、刘备,莫非这二人此时在一处?”
“……是。”
韩嵩直言不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刘表。
“接到可靠消息,青州的战事进行的相当顺利,故而刘备提前领了一支军马,离开下邳。”
“赶往了东郡,与曹操军会合,助力兖州守御袁军进攻。”
唔……
竟如此之快?
刘表不单单是震惊刘备居然一起动身前往兖州了,更加震惊青州的战事解决的如此迅速。
如果青州的威胁不摆平,刘备岂敢动身,举大军离开。
“徐州是何人用兵于青州?”
“禀使君,是郯侯李翊。”
韩嵩躬身答,“此人被曹司空与刘将军共同推举为河南谋主,天子赐剑,总督四州兵马,可谓风光无两。”
“比之当年苏秦佩六国相印时,亦不遑多让。”
“李翊此次出征青州,仅用时不到两月时间,便将之平定。”
“故坊间皆有言,李翊成乐毅之功,必助刘备为昭王之事。”
嘶……
刘表眉头皱起,但这次却不是震惊,而是感到不悦。
韩嵩张口李翊如何如何,闭口刘备怎样怎样。
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是荆州之臣的身份了。
“……罢了,既然不用专程跑徐州一趟,倒也省事。”
“汝且说说,这次去往河南,观曹刘如何。”
“可能胜过袁绍否?”
韩嵩不假思索答:
“曹操有英气之略,善能用兵。”
“刘备宽仁待人,贤俊多归。”
“此二人兵众虽不及袁绍,然皆能得人死力,用兵如神。”
“我料袁绍虽初能占上风,然必不能久持。”
“早晚为曹刘所败,既荆州毗邻河南,主公不妨助之。”
“待将来分出胜负之后,曹刘不论是敌是友,都将以主公、以荆州为重。”
“愿主公详思之!”
刘表眉宇间一川不平,冷冷地问道:
“汝此次到河南,可曾见过天子?”
韩嵩答:
“见过天子了,我向天子纳了荆州的岁贡。”
“天子拜我为侍中,又令我领零陵太守。”
刘表闻言大怒:
“汝怀二心耶!”
遂喝令刀斧手,将韩嵩推出去斩首。
韩嵩惊问,我何负之有?
刘表答道:
“今谁人不知,陈地朝廷乃曹操、刘备之附庸?”
“天子诏令所出,俱先过司空府与左将军府。”
“天子之意,岂不为曹操、刘备之意乎?”
“天子若当真有意命汝为侍中,留汝在朝中为天子之臣也罢,倒不复为我而死。”
“然又命汝为零陵太守,汝怎敢接令?”
零陵地处荆州,按理说应该有刘表这个荆州牧亲自来任免。
朝廷此举,虽不明是不是出自曹刘的意思。
但很明显这道旨意,暗藏削弱分化他这个荆州牧的冷箭。
刘表主政一方多年,岂会看不出来?
韩嵩大呼道:
“主公负嵩,焉不复主公!”
韩嵩当然叫冤,不管朝廷旨意是不是出自曹操、刘备。
但天子诏发来,他总不敢不受吧?
时蒯良在侧,赶忙出来劝阻道:
“嵩未去之前,先有此言矣。”
“今虽斩韩嵩,亦不能解决眼前之事。”
刘表见此,乃赦免了韩嵩。
此事暂告一段落。
蒯良便问:
“既然韩从事已经将此次去往河南的情报带回,主公此时可以做出决断了罢?”
刘表的态度,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当初说好,韩嵩将河南的情报带回后,便下场站队。
现在情报也带回来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刘表耽误这么久,该做个表率了。
刘表一捋胡须,澹澹道:
“汝等适才难道未曾听闻,韩嵩已将岁贡向朝廷交纳了吗?”
众人闻言,方想起这事来。
韩嵩是代表荆州去交纳贡品的,而朝廷又是代表河南的。
既然刘表默许韩嵩上缴贡品,那么态度也就很明显了。
呼……
听到这话,蒯良等众无不长舒了一口气。
于是又问:
“不知主公何时可以发兵北上?”
刘表摇了摇头,“荆州离得远,劳师远征,少民少财,吾不忍为此事也。”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支持一方政权,并不是一定要派兵。
荆州富有,要啥有啥。
“那我等派人准备些粮秣,送去东郡前线如何?”
“不!”
刘表再次拒绝。
这下,众人搞不明白了。
你一不派兵,二不给粮,那算什么支持?
口头支持吗?
曹操、刘备可不会感激你的口头支持。
然而更令众人震惊的,还是刘表接下来的一句话。
“我要派人去往的地方,不应该是东郡,而是邺城才对。”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炸开了锅。
邺城是袁绍的老家啊,你都已经站队河南了,不斩断与袁绍的来往,向曹刘递交投名状,换取信任。
还派人去那里做什么?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刘表主动开口解释:
“我要派人去往邺城,与袁绍结盟。”
轰!
荆州文武如遭雷击。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
主公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到底是跟河北结盟还是和河南结盟,您给个准信儿行不行?
刘表一扬唇,开口解释道:
“吾话已说得明了,派人前去邺城,自然是支持河北!”
……
(本章完)
第194章 关公封侯震三辅,文丑大兵围曹刘
第194章 关公封侯震三辅,文丑大兵围曹刘
却说刘表扬言要北上援助袁绍。
此言一出,文武皆惊。
众所惊者,非是疑刘表助袁之故。
而是刘表既要助袁,奈何又遣使向陈地朝廷交纳贡品。
要知道,陈地朝廷屡行的是曹操、刘备的意志。
而袁绍在舆论方向上最不利的,就是“义兵”、“正统”这两个概念。
所以河北对陈地朝廷一直选择冷处理,既不承认,也不明着反对。
但表哥你既然想和袁氏结盟,为何还要承认袁绍最忌讳的陈地朝廷问题呢?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使君。”
别驾刘先站出来谏言道:
“夫荆楚跨州连郡,带甲十万,粟可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
“今河南与河北相持于黄河,未分胜负。”
“只要主公提兵北上,或助南或助北,皆可左右天下局势。”
“若主公助河北,则可分其地而据之,共分河南之土。”
“若主公助河南,佐曹刘胜袁氏,曹刘必以主公为重。”
“我荆楚之地也可得安虞。”
“若似这般,既与袁绍结盟,又向朝廷纳贡。”
“只恐两家皆怨荆楚无为,如此将军安得中立?”
“倘坐观成败,待胜负既分,胜者必挟威南下。”
“荆州又岂能独全?愿主公速断之,勿贻后悔!“
从战略上讲,刘表还是更倾向于帮袁绍。
一方面袁绍与自己本身关系不错,一方面袁绍确实更强。
同时,若是助袁绍,自己便能够与之共分河南领土。
若当真贯彻这一思路,以荆州之富庶,未尝不会没有作为。
只是刘表却又顾及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袁氏叛逆,河南是义兵,自己堂堂“八俊”却和逆贼混在一起。
这实在有损他这个“乱世良牧”的名望。
所以刘表在和袁绍结盟的同时,又遣人向朝廷纳贡,表明自己是忠于汉室的。
但很明显,这种思维放在平时没事,放在乱世是行不通的。
部下纷纷劝阻刘表不要这样做。
刘表见此大怒,叱道:
“汝等小辈,岂知吾之方略?”
“吾先与袁公结盟,又遣使向陈地朝廷纳贡。”
“这叫内不失职贡,外不背盟主,乃中庸之道也!”
众皆默然,无言以对。
刘表却心意已决,即宣告荆州全境,自己将与袁氏结盟。
但对于朝廷的岁贡,刘表也并未断绝,仍旧遣使与河南往来。
时有长沙临湘人,姓桓名阶,字伯绪。
此人年少时当过郡守的功曹史,后为孙坚举孝廉。
孙坚为刘表所杀,桓阶冒死请求带回孙坚的尸体,其义举使之名传天下。
桓阶有才,刘表重之,一度想将妻子蔡夫人之妹许配给他。
然桓阶却以老妻尚在为由,拒不接受,甚至称病辞官离开了刘表。
桓阶不喜刘表,是因为他杀了自己的举主孙坚。
于是回了自己的老家长沙。
由于张仲景辞官归乡去了徐州,长沙太守早已易主。
此时的长沙太守乃荆州南阳人张羡也。
他先后担任过零陵、桂阳的太守。
然后又顶替张仲景,任长沙太守。
由于张羡爱民如子,多行仁政,故在江淮一带深得民心。
荆南诸郡皆服张羡,而不服刘表。
兼之张羡性格倔强不顺,刘表甚薄其为人,不待之以礼。
而张羡也因此怨恨刘表。
故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羡本人已有割据称霸之意。
刘表亦知张羡心怀不轨,故将他连续调任去了数个地方。
通过这种调任,就是为了使张羡得不到拥趸,也不能成为地方上的割据政权。
但令刘表没想到的是,张羡竟真的只用了几年任期,就笼络了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四郡的人心。
并且这荆南四郡在张羡的治理下,竟迎来了数年的丰收,百姓皆颂其德。
刘表主要用蔡、蒯、庞、黄四大世家帮助他治理荆州,然四大世家皆控制富裕的荆北。
对荆南的控制力并不强。
当刘表宣布荆州全境支持河北时,张羡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起事的好机会。
趁着刘表专注于中原战事,在荆南掀起反叛,必然成事!
然张羡实力毕竟远弱于刘表,对起兵一事甚是迟疑,故召桓阶过来商议。
“刘表虚名无实,占据荆楚,却不思进取。”
“数年来,除偏安一隅之外,并无任何建树。”
“今荆南之民皆爱戴于我,我欲取刘表代之久矣。”
“奈何刘表兵力甚众,若冒然举事,只恐不智。”
“君为智者,请为我献策一二。”
张羡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内心想要造反的想法告知了桓阶。
桓阶本就不喜刘表,见手握掌兵的张羡欲在荆南起事,偷刘表的屁股。
这是他乐见其成的。
故一本正经,有条不紊地为张羡分析道:
“……禀府君,夫举事不以义为本者,未有不败者也。”
“故齐桓公率诸侯以尊周,晋文公逐叔带以纳王。”
“今袁绍反此明理,而刘牧应之,此非取祸之道乎?”
桓阶倒不是非要在袁绍与曹刘之间选择后者,只是因为刘表既然应了前者。
为了反对刘表,他就要支持后者。
“明府欲立功明义,全福远祸,不宜与之同也。”桓阶信誓旦旦地说道。
“……然则,何向而可?”张羡认真问。
桓阶一捋胡须,认真分析道:
“今河南虽然势弱,却也是仗义起兵。”
“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
“今若举四郡、保三江以待其来,而我为之内应,不亦可乎!”
张羡闻言大喜,他本就想反刘表,只是临门差那么一点底气。
现在桓阶提振了张羡的信心,遂起身执桓阶手,说道:
“善!愿从君言。”
商议既定,张羡正式扯起反刘表的大旗。
举长沙之众,并零陵、桂阳、武陵三郡之地,正式反叛刘表。
一时间荆州大乱,襄阳高层皆惊。
不表。
……
兖州,东郡。
却说曹操会关羽之兵,解了白马之围。
将白马、燕县之民,尽数迁走,以防止其将来为袁氏作民夫拉粮。
期间,曹操专门沿着黄河沿岸走,向袁氏挑衅。
意欲逼他渡河过来与自己交战,曹操本土作战,兵源、粮源补给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在迁民的过程中,还有一处地方离得远,曹操迁不走。
那就是程昱所在的鄄城。
此时鄄城只有七百守军,曹操恐程昱坚守不住。
于是打算给他增兵两千人,助他守鄄城。
不想程昱却回绝了曹操增兵的好意,反而回信说道:
“袁绍拥十万之众,自以所向无前,傲睨天下。”
“今见我兵少,必轻易不来攻。”
“若益兵于昱,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
“……此徒两损其势耳。”
“昱只领七百兵守鄄城,袁氏必不能取,愿公无疑!”
程昱拒绝曹操增兵的好意,理由也很简单。
袁绍自负,兵少必不来攻。
兵多成了威胁,袁绍反而要亲自过来解除这个威胁。
所以你就放心罢。
鄄城位于白马的东南部,也就是袁军追击曹操的后方。
袁绍用兵,那肯定是奔着曹操主力去的。
而不是挥师东进,不然就成打徐州了。
所以,程昱的威胁就在于他可以随时杀出来,断袁绍后路,恶心袁绍。
但如果程昱只有七百人的话,他就没有这个威胁了。
倒是兵多,反而是袁绍一定要铲除的隐患。
果然不出程昱所料,袁绍并未挥师向东,而是集中主力部队,全力追击曹操的部队。
曹操感慨程昱智谋的同时,也顺利与关羽将白马民众迁到了官渡。
时刘备亦领军在了官渡。
原来,早在李翊定下济南郡之时,便提前书信一封,告知下邳刘备。
青州战事定矣,请主公速速发兵西进,与曹操合力抵抗袁军。
刘备在接到李翊书信之后,惊喜之余,也是马不停蹄地提兵两万人,直往官渡而去。
在官渡成功见着了一路从黄河边迁民过来的曹操、关羽。
曹刘两军正式会合一处,此前韩嵩出使河南时,正好赶在了这个时间点。
故而未去徐州,便见着了两位君主。
曹刘同时抚慰韩嵩,并力劝韩嵩在刘表面前说好话,将刘表拉至反袁同盟里来。
韩嵩在见着了两位气吞万里如虎的猛人后,认定袁绍不是河南敌手,故欣喜地将随曹刘去拜见了天子。
曹操、刘备又暗自授意,表韩嵩为侍中、零陵太守。
韩嵩领命后便回了荆州。
而曹刘此时大军俱屯于官渡,两人回朝廷是因为离得不远。
一来抚定人心,二来为手下人表功绩,侧面的提振士气。
战争打到现在,目前功绩最大的人,当然是:
阵斩袁军大将颜良,重挫袁军士气的关羽。
三月抚定青州,先排高览后驱张郃,断去袁氏一臂的李翊。
此时关羽还在官渡前线据守,并不在朝廷。
而李翊在解决完青州战事之后,也没歇着,领了万余众,便往官渡战场上赶。
现在也还没到。
不过,人未到,功先发。
功臣不能不赏,奸臣不能不罚。
刘备正式上书朝廷,请求天子刘协,为关羽赐爵汉寿亭侯,以彰其功绩。
关于汉寿亭侯的读法虽然很多,但目前最为学者所认可的读法还是“汉寿亭/侯。”
汉寿亭侯属于列侯中的亭侯一级,是异姓功臣中能封到的最高爵位。
此前封为郯侯的李翊,便是列侯中的县侯,在汉末是可以世袭的。
虽然有很多人认为应该读“汉寿/亭侯。”
理由就是汉寿是一个县,根据地名来封的。
但汉寿县在荆州,也就是刘表的地盘。
一般来讲,
汉末异姓功臣封侯,要么就封在本人家乡,要么就在其长期驻守领兵的地方。
关羽既不是荆州人,曹操也没控制荆州,自然不可能把汉寿县封给他。
所以“汉寿亭”其实与“汉寿县”重名了,并且这种重名还很多。
因为“汉寿”这个名字好听,汉祚永寿嘛。
只要你愿意,可以随便将一个街道可命名为汉寿。
刘备上表请奏关羽为汉寿亭侯,也是想讨一个吉利。
汉帝当即应允,即封了关羽爵位。
又论及李翊封赏,由于他此前已经封了县侯,基本封到头了。
别看后来曹操称了魏公,但那是曹操要挑战汉室权威,实际上汉朝是没有公爵制的。
所以在爵位上,李翊是没办法再往上晋升的。
为此,只能是又给李翊增了五百户食邑,另表奏李翊为青州牧。前面增加食邑的封赏,曹操倒不以为意,这本就是刘备自家领地。
但又给李翊表了青州牧,这等于是刘备直接索要了青州的“宣称”。
虽然青州大半领土确实已为刘备所掌,但曹操暗想,他在正面战场上多有出力。
刘备单为自己手下人讨好处,自己又岂能落于人后?
于是又表奏天子,请封夏侯渊为并州牧。
虽然曹操尚未控制并州,但先把宣称拿到手在说。
两人在瓜分袁绍并、青二州这个问题上,但还未产生什么分歧。
或者说,两人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利益冲突。
你拿你的,我拿我的,谁要碍不着谁。
至于那块最大的蛋糕,不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都选择避而不谈。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因为利益牵扯太大了,现在两家合作打仗呢。
真要敢去讨论这个问题,那两家立马就得掐起来,仗就不用打了。
在领了封赏之后,曹操、刘备各自欢喜的拜别天子。
旋即一起奔赴官渡前线。
官渡也是徐州、兖州共同选出来的决战战场。
它既是战略的考量,也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为什么决定地点一定是官渡?
第一,
因为河北强、河南弱,曹刘只能把袁绍放进来打。
虽然这样做,等于是放弃了黄河天险。
但黄河沿岸有着大量的渡口,如果据河而守,那就得分兵去堵。
而河南最缺的就是人,河北最不缺的也是人。
以弱击强,这不符合用兵之道。
第二,
黄河前线毕竟还是离得太远,后勤成本过高。
撤到官渡来,有利于缩短粮道,并且拉长袁绍的粮道。
第三,
虽然没了黄河天险,但在黄河之后,还有濮水、济水、阴沟水、鸿沟水等等水网密布的水系。
所以袁绍要平推过来,就得穿越一条条河流,后勤补给会变得十分困难。
同时还得考虑,东边徐州军打过来,截断他的退路。
所以官渡之战打到最后,你会发现不止曹操缺粮、袁绍也缺粮了。
当然袁绍缺粮,主要还是补给线拉的太长,被曹操一把火烧了之后,就缓不过来了。
因为冀州的粮食不可能直接给你空投过来。
同时,官渡的地理位置非常好。
左边圃田泽,右边是中牟泽。
周围更是沼泽池塘密布,行人、战马、舟船俱无法穿越。
所以袁绍的战略是先灭曹操,要灭曹操就得拿下其治所许县,要过许县就必须过官渡。
官渡就是曹刘的必然选择!
曹操、刘备至官渡后,各自回营报喜。
那边刘备见了关羽,欣慰地执其手,赞道:
“……兄弟!受苦了。”
关羽拜道:
“关某荷蒙兄长厚恩,日思报效,今正是勇武之时也。”
刘备大喜,将自己上表朝廷,为关羽请了汉寿亭侯的爵位一事告知。
关羽再次拜谢。
忽有人报,曹司空有请。
刘备便道:
“……此必是前线有事。”
遂领关羽、并荀攸、刘晔等一众文武班底,至大营处,与曹操相见。
“……玄德来的正好。”
刘备到时,曹操已经跟麾下诸将争论起来了。
“不知曹公请我何事?”
曹操直接开门见山:
“适才,曹某接到紧急军报,袁绍遣大将文丑,进军延津口。”
刘备一奇,问:
“我等既已撤到官渡来,黄河前线让给袁绍又有何妨?”
曹操道:
“玄德有所不知,延津百姓尚未来得及迁走。”
唔……
听到这话,刘备的眉头骤然蹙起。
“若使延津之民为袁军所掳,诚非好事。”
“正是如此,所以曹某正在考虑进军延津,先接走百姓,再退回官渡。”
曹操关心延津百姓,是怕他们给袁绍当了民夫。
刘备亦有此担忧,遂问:
“曹公打算几时前往?”
“刻不容缓,现在便去。”
言讫,曹操又看了眼刘备身后的关羽,补充道:
“更乞借汉寿亭侯一用!”
曹操刻意提到了关羽新封的爵位,对他而言,刘备来了,关羽的试用期也就结束了。
那可不行,他还没用爽哩。
故打算趁着同盟会战之际,多用一会儿。
刘备望一眼身后的关羽,关羽嘴上虽不言,但看他的眼神,是渴望出战的。
刘备乃道:
“既如此,我与曹公同去救延津百姓如何?”
曹操喜道:
“若玄德同去,则此战必胜!”
忽又看见刘备身后立着一将,手持大刀,威风凛凛,其气概竟不输身旁的关羽。
遂扬鞭问道:
“玄德,汝背后所站者何人?”
刘备回头望一眼,乃道:
“此乃雁门人张辽张文远也。”
曹操眼眸一蹙,再问:
“……莫非吕布帐下张文远乎?”
刘备答,“正是。”
嗯……
曹操默然无言,心中却是万般苦楚。
若是自己手下没有好将领倒也不是,只是别人家的武将才香。
尤其自己得不到的,更令人心动。
这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不是自己的,着实令人难受。
“……刘备帐下猛将何其多也。”
曹操兀自难受了一会儿,便与刘备各自领了几员骁将,上马出营,赶往延津。
由于为了赶时间,所有曹刘两人,都各自只带了几百轻骑。
因为他们此去不为打仗,是为迁民,能争取一些时间便争取一些时间。
袁绍若是率大军来的,必走不快,等他到时,曹刘已经带着老百姓走了。
若是文丑前部,人马想要追上来,数量肯定也不会太多,至少不会脱离曹刘的掌控。
很快,千余骑直望延津渡口而去。
轻骑走得快,曹操很快将百姓带了出来。
于是百姓个个携老扶幼,拖家带口,带着全身家当随河南军南下。
河南军传令,以后军为前军,以前军为后军。
使粮草先行,军兵在后。
粮草是最重要的,所以要放在前头,免得遇着敌军被剽掠过去。
大军约行了半个时辰,刘备扬鞭催马来,与曹操并马而行,说道:
“延津之民甚多,照此行法,必为袁军追上。”
曹操问:
“莫非以玄德之意,当弃民于不顾也?”
“非也!”
刘备眉色一正,朗声道,“今百姓归吾,安忍弃去?”
“我意不妨将物料舍去,加快行军速度,待退回官渡后,别作计较。”
曹操闻言,面上不豫。
暗道刘备一个织席贩履的小儿,在徐州才当了几年的官儿,竟然比我还豪横。
徐州到底是有多富,敢让你说出把物资丢掉的话来?
许是曹操之前遭遇了兖州之劫,穷怕了,哪怕是百姓身上的一袋谷子,曹操也舍不得丢下。
“不行!”
“这数千的百姓,便是数千张口,让他们舍去物资,岂非要我大军供养吗?”
曹操断然拒绝了刘备的建议。
刘备却正色说道:
“数千百姓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
“待至官渡后,将百姓安置了,不过供养几千口,又何惧哉?”
得益于这几年李翊的疯狂敛财,徐州光是从荆州那里就累积交易得到了近百万斛粮食。
刘备还真没将几千口百姓的供给放在眼里。
但曹操却舍不得,“官渡离此处不远,很快便到,且暂忍一时。”
刘备问,“倘敌军追来,为之奈何?”
曹操答,“且待敌军到时,再作理会!”
于是两人就这样扯了一路的皮,扯着扯着,押运着粮食辎重,一路沿河而走。
忽然后军处传来喊声,一片躁动。
刘备即命人前去查探,少时,回报说:
“河北大将文丑兵至,我后军大乱,将如之何?”
曹操暗道,来的竟如此快!
这时,刘备也催马赶来,谓曹操道:
“此西南角,有一土坡,可先上坡暂避,居高御敌。”
刘备的性格便是如此,他在争论中会质疑曹操的决定。
但当证明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后,他不会埋怨曹操不听自己的,也不炫耀自己当时的论断。
而是第一时间想该如何退去眼前之敌。
曹操即从其言,命军士人马俱上坡来,人众皆解衣卸甲少歇。
刘备的人马也上了坡,各自栓马休息。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延津的南陂。
站在高处,可将远来的敌军看得真切。
此时人数还少,看不清楚。
刘备索性也直接停靠在马儿旁眺望,曹操走过来问:
“玄德看清来了多少人否?”
刘备摇了摇头,“离得远,看不太清,若是子玉在,当能看清楚。”
刘备想起了李翊那架可以穷极千里之目的神器,若是在此,当能及时判断形势。
俄顷,有传令兵过来报,说南陂下已经聚集了约有五六百骑兵了。
闻得此言,有不少将领请缨道:
“现在袁军人少,不妨主动进攻。”
“待其聚拢多了,便不好收拾了。”
然而,面对请战的各级将校,不论是刘备还是曹操都反对此时下去。
“如今敌军数量不明,未可轻动!”
虽然南陂下只聚集了几百骑兵,但不可能瞬间便将之歼灭掉。
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歼灭,等人家后部的援军一到,立马攻守易型,曹刘反倒要被包围了。
曹操、刘备保持了充足的冷静,静静等候战机。
又过半炷香时间,哨兵来报,陂下的骑兵越来越多了。
此前请战的将领们顿时不说话了。
没想到回旋镖来得这么快,刚才那五六百骑兵甚至都不是诱敌的。
只是单纯走得快而已。
未过多久,人报陂下人数越来越多,一时辨不出人数。
举目看去,骑兵已经到头了,剩下的则是数不尽的步兵。
……
(本章完)
第195章 斩颜良诛文丑,关公名震河南
第195章 斩颜良诛文丑,关公名震河南
却说曹操、刘备各自率一队轻骑,前往延津迁移那里的民众。
走至南陂时,人报是袁军先锋大将文丑兵至。
南陂下,先是来了五六百的骑兵,随后骑兵越来越多。
再之后,便是数不清的步兵聚集在一处。
虽不知这文丑及其麾下军士战力如何,但仅就这人数而言,便十分吓人。
或有将校谓刘备道:
“今敌军来得急,可令军士急收马匹,退回官渡!”
荀攸见此,即出面劝阻道:
“此正可以诱敌,何故反退?”
“依攸之见,此战正是擒敌之时。”
正说时,曹操也在这时候赶来了。
他找到刘备,正色说道:
“……玄德,适才你劝吾舍弃辎重,吾以为这正是时候。”
刘备暗想,竟与公达之见略同。
遂从其言,命军士将辎重舍下。
果不出荀攸所料,文丑军士见山下落满了大量的辎重财物。
遂纷纷过来哄抢,骑兵更是直接下马来争抢。
或有冲至粮车前的,取小刀将布袋扎了,放出粮米来,捧在手里便吞食了。
众军士既抢得了大量粮草车仗,又要来抢马匹。
一时间,军士不依队伍,自相杂乱。
文丑挺枪喝斥道:
“不许乱!不许乱!”
然阵型一散,众人一时间找不到方位,想回到原来位置都回不去了。
曹洪见此,拔刀大声喊道:
“贼已乱,可击矣!”
曹操急止之道,“且再等等!”
众人暗想这曹操倒是沉得住气,现在敌军乱了阵型,待文丑稳住局势,恐机会稍纵即逝。
又过半晌,刘备走来,谓曹操道:
“时机已到,可以击敌矣!”
曹操颔首,掣剑在手,对身后将士喊道:
“众将士听令,速速击敌!”
几乎是同一时间,刘备也掣剑在手,谓身后人道:
“文丑乃河北名将,谁可擒之?”
话落,张辽、徐晃应声出马。
“咚咚咚……”
四面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
早已在南陂上蓄势已久的曹刘两军,猛然冲下山去。
“报——”
传令兵箭步蹿至文丑身前,拜道:
“将军,贼兵杀下来了!”
文丑暗骂这还要你说,当我瞎吗?
“都别抢了,速速御敌!”
文丑扬鞭大骂,然众军士由于开始时抢夺辎重,一时乱了阵型。
现在见敌军突然杀出,更加慌乱,不知该如何排阵了。
一时间,河北军大乱。
曹刘联军趁势围裹过来,文丑乃挺身独战。
舞一杆长枪,横枪立马,死死的守住阵势。
来一个,杀一个。
来两个,宰一双。
枪起处,血如泉涌,身躯落地。
不论是曹操兵将,还是刘备兵将,都知道文丑是河北名将。
他的人头相当值钱。
此前关羽斩了颜良,不就被封了汉寿亭侯吗?
若是他们能斩了文丑,枭其首级,加官进爵不是梦。
遂两边军士,个个奋起,要来拿文丑。
文丑抖擞精神,暴喝一声:
“杀!”
身子微微向前一探,长枪过处,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割之声。
耀眼的火星子,在枪头暴射而出。
持长戈围过来的士兵,一时间竟近不得文丑的身。
文丑再次断喝一声,长枪刺出。
噗噗噗……
出手快如闪电,眨眼功夫,十余名士兵心怀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唔……
远在南陂上观望战势的曹操、刘备,见着文丑犹做困兽之斗,心中亦不免感慨。
这文丑不愧是能与颜良齐名的大将,身处险境,犹能够不落下风。
如此猛将,刘备一时间起了爱才之心,高声冲下面喊道:
“文将军,汝乃河北名将,但相助袁绍,却是良才埋没。”
“可听吾一言,快快弃暗投明。”
“若能与吾匡扶汉室,共做忠臣,我保你加官进爵,荣妻荫子!”
“倘要执迷不悟,莫说尔文丑,颜良已为吾弟所斩。”
“待刀上架脖颈,悔之莫及!”
刘备软硬兼施,喊话文丑。
文丑于乱军之中左右冲杀,闻得陂上呼喊,不由大怒,扬枪一指,骂道:
“织席小儿,大耳死翁!”
“吾受袁公厚恩,安肯背主投敌?”
“汝弟杀吾兄弟,我誓取汝兄弟二人首级,祭奠颜良!”
刘备闻言,亦大怒:
“吾一片好意,鼠辈安敢如此!”
遂要拔剑,亲自下陂作战。
曹操急忙上前劝阻,道我们本就人少,是以少几击多。
此战乃是靠着出奇制胜,不容有失。
大耳哥你要是下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这边的士气不就崩了吗?
文丑那厮马上就能扭转颓势,反败为胜。
刘备不听,执意要下去,曹操拉住他,反复劝谏。
荀攸亦过来劝说,刘备这才怒气渐消。
曹操乃笑着调侃道:
“玄德有爱才之心虽好,然须知我等此战,乃出奇制胜。”
“若要赢得此战,须得文丑首级。”
古代一军主帅起着定海神针的作用,很多时候主帅一死,军队士气立马就崩。
这也是关羽斩颜良含金量高的原因,杀了颜良一人,直接便解了整个白马之围。
刘备闻言,遂道:
“吾已遣张文远,徐公明,前去取文丑首级矣。”
曹操见此,亦对身旁的曹洪道:
“子廉,汝亦率军下去,助他一助。”
曹洪领命,领了十数骑冲下陂去,直奔文丑所在的方向而去。
此时文丑仍在鏖斗,不同于颜良在车上被斩。
文丑虽然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是骑在马上,而且是两军混战。
混战的好处就是,敌军将领很难捕捉到你的具体位置。
你站在高处,以俯视角好判断敌军主将的所在方位。
但当你真正杀入军阵后,往往就会失去方向感。
在高处看到插入司令部的路线,待真正闯进去后就会发现四面八方都是人。
既包括自己人,还包括敌人。
这也是为什么关羽斩颜良难以复制,不单单是斩首难,光是遇着这种机会就很不容易。
真要是两军混战起来了,你能碰到敌军主将,都算你是运气极好的了。
曹洪运气便是极好,他骑乘一匹青骢马,直闷头往军阵里冲。
也不知冲到了何处,正遇着文丑。
曹洪暗喜,道先前这关君侯斩了颜良,这文丑之功合该归吾矣。
曹洪并非是自负,他与关羽不同的是,关羽是单骑突入阵中。
现在是两军混战,文丑军士目前自相杂乱,正好带人斩了他。
念及此,曹洪提一面红铜刀,已催马杀至文丑跟前。
二话不说,劈刀便砍。
文丑不识得曹洪,只道是乱战中冲出来一无名之辈,起枪便架。
两将立时在人群中斗了起来。
战不数合,曹洪便知文丑此将不愧为袁绍的心腹爱将,武力确实过人,自己此战是断难胜他了。
尤其文丑在做困兽之斗,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深知自己不拼命就得死。
故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若换作平时,曹洪尚能斗他一斗,现在见文丑拼了命,心中也有了几分怯意。
好在人多,文丑也杀不了自己。
索性收了大刀,圈转马头,自战场中悄然退去。
文丑退了曹洪,战意昂扬,精神更盛。
正斗时,忽又听得背后有人喊:
“文丑休走!”
文丑视之,又是两员骁将。
乃张辽、徐晃也。
文丑见二将来得急,遂按住铁枪,往人群中赶。
徐晃、张辽在身后追。
文丑低下身子,暗自拈弓搭箭。
徐晃大叫:“贼将休放冷箭!”
话落,文丑已回身过来,照面就是一箭。
徐晃急扯住马辔,马儿扬起前蹄,箭矢不偏不倚,正中战马面额。
那马儿痛苦哀鸣一声,跪倒前蹄,连带着徐晃一并摔落马下。
张辽急抡长刀,要来砍文丑。
文丑第二支箭已经搭好,回身又是一箭。
张辽此时已有了防备,低头急躲。
一箭射中头盔,将盔缨射去。
张辽大怒,奋力在身后赶。
文丑见张辽有了防备,知射他不到,乃使一记回马枪,要刺他心窝。
张辽举刀架住。
文丑一枪不中,再来一枪。
出手如电,一枪快似一枪,疾如狂风骤雨。
瞬间将张辽罩在层层枪影之下。
二将相斗,刀枪碰撞,正逢敌手。
战了二十回合,文丑见一时战不倒张辽。
望一眼四周,见敌军不断围裹过来,暗道如此下去,必难走脱。
此时,摆在文丑身前,仅两个选择。
第一,
趁着曹刘两军还未完全掌控战场形势,及时止损,就此撤走。
第二,
擒贼先擒王,斩了曹操或者刘备,贼军自破矣。
先前折了颜良,河北军受挫,文丑主动领兵本就是报仇来的。
现在虽不慎中了贼军之计,然总体上还是河北军多,河南军少。
虽稍有劣势,但还不至于完全走不脱。
故文丑选择了第二种方案,擒贼先擒王,就先擒拿曹操!
河北将领比起刘备是更恨曹操的。
当初兖州内乱时,河北人是真的亲自下场帮了曹操。
袁绍不仅给钱给人,河北将领更是亲自跑到了东郡战场参与作战。
这也是为什么袁绍总是把自己有恩于曹氏,曹操没我死好几回了的话放在嘴边的原因。
现在曹操翅膀硬了,不尊重老大哥了,还敢扯旗反旗,指老大哥为国贼。
这令河北将领如何不怒?
文丑连斗数阵,体力已损耗不少。
故他留足气力,全力往陂上杀去,只冲那曹操去。
早有探马报知曹操,道:
“禀曹司空!文丑那贼将冲我部杀来了!”
“文丑冲我来了!?”
曹操又惊又怒,暗道这文丑莫不是找死?
他在陂上留的人马虽然不多,但全都是最精锐的心腹劲卒。
曹操身为主帅,身边哪可能不留健儿?
“速速杀之!”
曹操看都懒得看一眼,只将手一挥,便举目继续观看陂下战场。
哪料那文丑,面对曹军的层层设防,竟纵辔加鞭,舍命往前头闯。
文丑身中数枪,伤口流脓,盔也歪了,甲也斜了。
仍是奋不顾身地要上陂杀曹操。
此时文丑已经顾不得撤军,也来不及撤军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曹操,曹兵必溃,剩下为数不多的刘军也难以形成威胁。
文丑便能够扭转战场局势。
“唔!”
曹操猛然回过头来时,见文丑居然突破层层阻碍,越杀越近。
左右遮拦不住,被文丑闯了进来。
文丑也不杀他们,只盯着曹操追。
曹操见此,心中也有几分惧怕,急勒马便退。
在数名骁骑的护卫下,直奔刘备军阵去。
“……玄德救我!”那边刘备掣剑押阵督战,忽听得背后有人喊。
回过头来,才发觉是曹操。
正疑惑时,见曹操身后竟还追着一员大将。
那将浑身是血,双目发红,宛若杀神一般,不要命了的往前冲。
这般景象,刘备也是少见,急挥手道:
“曹公,快到吾之军阵来!”
喊话的同时,又看一眼身旁的关羽。
适才关羽未曾出战,只因他要守着刘备。
陂下一片混乱,人声嘈杂,尚不知战到什么地步了,文丑死没死。
结果一看,文丑已经单骑冲上陂来了,还追着曹操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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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暗想,曹公将爪黄飞电给了我,坐下马儿脚力不足,被这文丑追的狼狈。
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关某之过也。
遂不假思索地催马冲出阵去,几乎与刘备的喊话同时而发。
文丑正赶曹操时,忽见一将来得急。
倒拖龙刀,气势汹汹地奔自己而来。
观他容貌,似与探子说言相似,便高喊一声:
“来者莫非姓关!”
关公已确认此人便是文丑,立即回答:
“原是关某。”
文丑遂怒,挺枪骂道:
“红脸贼,汝杀我兄弟,实是大胆!”
“本将奉袁侯之命,来同颜良报仇。”
“此前本欲杀那叛贼曹操,哪知晓你主动前来送死,可速速放马过来较量!”
言讫,关公已暴射而起,劈头盖脸就是一刀。
文丑即举枪架住。
只听得“铛啷啷……”巨响,火星子直爆。
云长两膀发震,架住那杆铁枪。
两将都不数合,文丑见关公力大,一时杀不了他。
自己又单骑冒入险境,若待曹操、刘备其他大将反应过来。
一起过来围杀自己,如何是好?
文丑遂弃了关羽,往陂下冲跑下去。
关羽哪里肯舍?
坐下爪黄飞电马快,赶上文丑,照脑后就是一刀。
文丑感到后背一阵阴凉,待觉不妙时,那刀已翻至后颈。
只听得“唰——!”的一声。
殷红的鲜血从文丑脑后喷出,似喷泉一般不断溅射。
长枪落地,尸体从马上滚落下来。
见关羽杀了文丑,刘备大喜,回首谓众人道:
“吾二弟天下无敌!”
曹操则瞅准战机,挥鞭下令,大驱人马掩杀下去。
文丑军本就是一片混乱,不见了主将文丑,又见陂上大批人马冲杀下来。
顿时大乱,军士自相践踏。
关羽引数骑在乱阵中左冲右突,直逼得河北军大半落水。
此前被文丑军所夺去的粮草辎重,再次被联军夺回。
此战,曹刘联军大胜!
曹操、刘备各自点齐本部军马,清点了粮草。
然后勒兵班师回官渡,大宴众官,贺云长及诸将之功。
至于文丑之尸首,仍是令传示诸营,提振三军士气。
文丑乃河北名将,军中不少人对他都十分忌惮。
闻说其已被斩首,惊讶之余,又问是谁斩的。
答说是关羽,便问:
“岂非先前斩了颜良,封汉寿亭侯的关云长乎?”
“正是。”
一时间,关羽名声大噪。
不表。
时袁绍勒大军行至延津,人报先锋将文丑已为关羽所斩。
袁绍大怒:
“这红脸贼连杀吾两员爱将,吾誓杀之!”
郭图在侧,谏言道:
“今番连折了两员大将,挫动士气,不宜马上再战。”
袁绍亦知此理,乃令军士先前,就于酸枣处下寨。
大军连营数十里,暂时按兵不动。
袁绍一面又催河北审配,速速督运粮草。
一面又亲自出面,安抚诸将士。
袁绍的威名还是在的,诸将中不少人都受过袁氏恩惠。
在袁绍亲自出面的调解下,将士们很快便从颜良文丑战死的阴影中缓过气来。
郭图再对袁绍谏道:
“前番挫动锐气,不宜马上再战。”
“今将士们既已恢复士气,审公粮草也在路上了。”
“袁公仍旧在此徘徊,何也?”
袁绍神秘兮兮地一笑:
“此前吾本欲在月初,便将曹操剿灭。”
“不想曹操这厮与刘备联合,连斩了吾两员爱将,倒甚是棘手。”
郭图暗想,那你还笑得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袁绍笑得这么从容,莫非心中另有计较?
遂出声问道:
“臣愚鲁,莫非明公已有破敌之策?”
袁绍抚须一笑:
“吾此次领军南征,欲先灭曹后灭刘。”
“曹操所倚者,乃谯县、颍川人士耳。”
“倘彼身死,则虎无爪、鸟无翼,不足虑耳。”
郭图一凛,欠身问:
“曹操身边护卫众多,若不破其主力,如何杀得了他?”
“莫非……唔!”
说到这儿,郭图心中已经猜到些什么了。
“莫非袁公策反了曹操身边的护卫?”
“……嘘。”
袁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此事乃重大机密,勿使太多人知晓。”
郭图“哦”一声,将身子一躬,在袁绍耳旁小声问:
“只是袁公是如何策反了曹操身边的近卫?”
“曹贼此人生性多疑,能留在他身边之人,必是信得过的。”
袁绍嘿地一笑:
“此人名为徐他,乃是典韦的部下。”
“自典韦死后,徐他自感没有出路,恰逢我邺城细作渗透到颍川。”
“徐他便趁势归附于孤,宣誓为我袁氏效忠。”
“近日其时常与孤书信往来。”
“现在曹操连胜两场,正是志得意满之际,必然疏于防备。”
“可使徐他寻机刺之,事若就,曹操合当死矣。”
“彼若死,曹氏又如何与孤之大军抗衡?”
郭图佩服不已,连道袁公英明。
……
这边曹操、刘备领了胜利之师回到官渡,又成功将延津之民成功迁回。
本以为是双喜临门,不想这时又传来一个好消息。
在饮宴庆功之时,人报郯侯李翊已经领军到了。
刘备闻言大喜,“吾等正思如何与袁绍决战,子玉到来,正解吾之愁闷!”
李翊的到来不单单使得官渡前线的河南联军多了一个智囊,更重要的是李翊是带着一万人的军队过来的。
曹刘的兵马皆不在少数。
但每个州郡都不得不留足人手,尤其曹操幅员辽阔,刘备也刚打下青州。
青州现在属于战区,刘备阵营也很难从中获得正向收益。
所以仗打到现在,两家都非常难受,且都没办法妥协。
这场战争的走向,只能是以打赢或灭亡告终。
很快,人报李翊已经到官渡了。
曹操、刘备亲自领人出来接见。
“子玉!”
刘备见着李翊,箭步上前,执起手,轻轻拍了拍,道:
“……先生受累了。”
“……哈哈,我等皆身在战场,无有不受累的,岂独我一人哉?”
刘备将自己向朝廷表奏李翊为青州牧的消息告诉李翊,李翊欣然接受。
刘备将之请入大营,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动作。
“先生来的正是好时候,适才庖人刚刚将饭食做好。”
“先生来了,正好趁热。”
李翊被请入营内痛饮庆功宴,刘备又单独赏赐李翊酒五十瓶,羊肉五十斤,两幅银碗。
以嘉奖其劳苦功高。
李翊自己自是吃不了这么多酒肉的。
只将银碗斟了酒,吃了两碗,然后剩余酒肉,尽数分给手下功劳大的将士。
既是饮宴,大家开开心心的,便不着急贪公事。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便问一旁的曹操道:
“怎不见了曹洪将军?”
曹洪乃曹营将士,本不该李翊多管闲事。
奈何李翊心思敏锐,什么事都爱插一脚,况他现如今为河南谋主,自是有权过问此事。
曹操乃道:
“之前在延津时,子廉在与文丑交战中,不慎伤着了右臂。”
“大丈夫征战沙场,擦着碰着倒也是难免,子廉初时也并不以为意。”
“只是伤口似乎加重了,子廉也是食欲不振,故而未有前来赴宴。”
李翊暗想,伤口加重,应该便是伤口感染了。
“可请医者看过否?”
“医者煎了几服药,尚不见好转。”
刘备见此,乃起身说道:
“备军中倒是有一神医,不妨请他来为子廉将军看看如何?”
曹操便问是哪个神医?
刘备答说是长沙张仲景。
曹操大喜,“久闻张神医大名,若得其出手施救,子廉病可痊矣!”
于是,刘备请命人去营中将张神医请来。
刘备、曹操、李翊同时去看望曹洪。
曹洪待在营中,忽见这么多人来看自己,又惊又怪。
待问明来意后,才知是曹操帮他找了个神医。
曹洪无奈说道:
“区区小疮,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如果大家是来给他送钱的,那他心情还能好些。
结果只是要给自己看病,着实令他失望。
李翊在旁侧说道:
“不论小病大伤都该引起重视,若使小疾成大病,悔之无及矣。”
曹操亦帮腔说道:
“李先生说的甚是,虽是小伤,但不可不慎。”
“子廉乃吾之心腹爱将,不可有失。”
曹洪谢过,乃认真接受张仲景诊治。
张仲景让曹洪将伤口亮出来给他看,曹洪从其言,将衣服脱了。
原来伤口已经流胧了,若不及时处理,伤势真会加剧。
于是,张仲景给曹洪开了几服内中调和的药。
“子廉将军只需照老夫所开之药方,安心调养身子。”
“待休养月余,伤自痊矣。”
曹洪闻言,腾得起身,大声道:
“战事焦灼如火,某如何等得一月?”
不想动作有些大,将伤口扯破,痛呼一声,坠倒在地。
众人急忙将之扶起,张仲景责备道:
“叫汝好生调养,汝却这般性急。”
“现今伤口扯破,又得重新处理。”
曹操便问:
“不知张神医打算如何处理?”
张仲景叹口气:
“子廉将军的伤口留有一块死肉,吾欲将之切除。”
“只是外伤医治非我所长,故不敢定耳。”
曹洪闻言,将胸口的衣服扯破,大声道:
“大丈夫征战沙场,临阵斗死尚且不怕,何惧一刀?”
“张神医要割肉,就请速速下刀便是。”
张仲景乃解释道:
“子廉将军有所不知,非是我不能下刀。”
“而是担心处理不好伤口,反延误病情。”
张仲景最擅长的其实是防疫还有伤寒症等内部调理之症。
让他去动外科手术,他倒真不甚擅长。
但即使如此,张仲景的外科水平依然远胜过其他医者。
因为医术在这个时代是方技,本身是不受待见的。
故医者本就寥寥无几,学的精的就更少了。
军旅中的医者,那都是象征性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你要是能活下来,算你命大。
活不下来,那就是你的命。
“那张神医可还有别的法子?”
曹操追问道。
张仲景一捋胡须,沉吟道:
“近日老夫听闻,中牟附近有一位善治外伤的医者。”
“他无偿为之治病,不妨请他过来试试。”
……
(本章完)
第196章 建安三神医独占其二,老刘这福气能小?
第196章 建安三神医独占其二,老刘这福气能小?
却说众人正苦于营中并无外科医治能手,随刘备一道来前线的张仲景却忽然提到了,中牟县处有一外科神医。
此人寻医问诊,无偿替他人治病,在左近县乡颇有民望。
曹操闻言,喜道:
“中牟县离此处不远,我差人前去请来。”
张仲景却道:
“此人既无偿与人治病,想是个有风骨的长者。”
“若以强权取之,恐弄巧成拙。”
曹操一愣,难不成还要他亲自去请吗?
一个小小的医者,好大的架子。
李翊见此,便道:
“不妨便有翊去罢,反正现在无事,中牟又离此地不远。”
“闲着也是闲着,某去去便回,”
刘备闻言,亦忍不住笑道:
“不过一方士耳,先生亲自去请,未必太过抬举此人。”
即使是求贤若渴的刘备,他也觉得李翊没必要亲自去请这位医者。
作为方技,医术是很不受本时代人待见的。
但李翊却明白,很多时候,一个好的医者,胜过十万雄兵。
“……无妨,眼下战事愈发频繁,军中伤者日益增多。”
“若能请来一位医术高明的长者,于军人亦是好事。”
之前在徐州时,由于李翊重视医学发展,他重用张仲景,培养了大量的医者。
这些医者都被用到了战场中来,可饶是如此,仍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因为一名伤者,很多时候需要医者长时间照料。
可除非是上层军官,不然哪个士兵能有如此厚遇?
李翊也并非医学专业的,所以对本时代的神医他非常尊敬。
只要是在医学上有所建树的,李翊都会为他提供高薪,还有好的工作环境。
不为别的,只盼他能够安心钻研医术,推动医学的发展。
刘备见李翊执意要去,也不拦着,反正袁绍现在也还没打过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估计也不会来,两边目前已处于拉锯战模式了。
“既然先生执意要去,我遣仲康与你同去。”
许褚乃刘备亲卫,平日并不离左右。
刘备却并不希望李翊发生意外,故命许褚领了十余名虎卫,随李翊同去中牟县。
许褚领命,来到李翊身前,李翊观许褚眼色似欲有话说。
他知道许褚这人性格谨慎,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
眼见许褚心中藏事却并不开口,李翊便知此事必定不是关系到徐州阵营的,但肯定影响不小。
遂出声询问道:
“……我观仲康似有心事?”
许褚一怔,旋即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此事必不关乎我徐州,然仲康既是欲言又止,不妨说来我听。”
“若果真是要紧大事,翊自会处理。”
许褚颔首,这种事情确实交给李翊来办最为妥当。
遂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禀君侯,适才在席间,某观曹司空身边有一护卫。”
“神色紧促,似有行刺之状。”
哦?
李翊眉梢一挑,正色问,“此事非同小可,仲康可能确定否?”
许褚“嗯”了一声,他为人也是实诚。
说曹操身边有人心怀不轨,但若让他拿出证据来,他也没有。
既无证据,也无理由。
就是凭感觉。
这种凭感觉决定的事,若放在旁人身上,必然不信。
但若是许褚,李翊却愿意相信他。
毕竟许褚作为外姓内臣,能在曹操身边待了二三十年不犯错。
你说这样的人不心细,能得到曹操的喜爱么?
许褚做事有分寸感,许多名人文官都不见得有他成熟老练。
单凭这一点,一向做事严谨的李翊,决定破例带许褚去找曹操论及此事。
如今河南、河北大战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曹操作为东道主,可不能出事儿。
“李郯侯来此,有何见教?”
曹操见李翊突然来找自己,便出声询问。
“有要紧之事与曹公相商,还请屏退左右。”
时有曹仁在侧护卫,听闻此言,果断回绝道:
“四下皆是信得过的,李郯侯有事直说便是。”
“带这么多人来,意欲何为?”
曹仁面露警惕之色,虽未明言,但很明显是在暗指李翊可能对曹操图谋不轨。
尤其李翊身边还跟了一体壮如牛的巨汉,这叫他如何放心?
曹仁话甫方落,已撩衣护在曹操身前,手掌按住剑柄,瞋目而视。
曹操大怒,一把推开曹仁,叱道:
“胡说些什么!”
“李子玉岂是害人者耶?”
曹操相信李翊的人品,就算他多奇谋,那也一定是用阳谋,不会用阴谋等下三滥的手段。
况以李翊之格局气量,岂会在中原大战未分胜负之前,做出如此愚举?
曹仁被曹操劈头盖脸数落一顿,悻悻而退。
曹操乃对李翊说道:
“眼下只你我三人,四下更无六耳,先生有什么话便请直说罢!”
李翊便道:
“曹公身边护卫当中,似有图谋不轨之徒。”
曹操闻言大惊,但还是强作镇定,问:
“君所言当真,非戏言乎?”
李翊挑眉正色答,“人命关天之事,安敢戏言?”
曹操见李翊信誓旦旦,震惊之余,又不免被惊出一身冷汗。
要知道,身边的护卫都是他最信赖的人,曹操怀疑谁都没有怀疑过他们。
若这些人当真想要行刺自己,那他还搞不好真会死在这些刺客手里。
曹操越想越是后怕,遂追问道:
“不知先生所言之人是谁?”
李翊便让许褚将他怀疑那人的外貌,描述给曹操听。
曹操一边听一边点头,旋即惊呼道:
“莫非是徐他!?”
徐他是何许人也?
史书上说是,“常从士,常随从在左右者也。”
常从士就是经常跟在身边的士兵,也就是警卫团的士兵。
连这样的人都被策反了,可见袁绍及河北的间谍系统有多强大。
因为大家都知道,亲信之人下手才有更高的成功率。
你说对吧吕布?
曹操此刻,已经出汗如浆,如芒在背了。
竟好似还有些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
“徐他乃典韦旧部,随我多年,怎会叛我,欲行不轨之事?”
许是看在典韦的面子上,曹操对典韦的旧部是很好的。
因为这算是间接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令曹操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真心再次换来绝情。
上一次还是陈宫、张邈联合掀起兖州叛乱。
“典韦对曹公忠心耿耿,曹公难道能保证其手下人亦忠心耿耿吗?”
“翊斗胆猜测,真是因为典韦战死,故徐他认为跟在曹公身边并无出头之日。”
“遂起了歪心思,欲借曹公之头,献礼于袁绍。”
李翊有条不紊地为曹操分析道。
“之所以迟迟未曾动手,乃是因为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然曹公仍旧不可不慎,不可不防。”
好在曹操这个人生性多疑谨慎,所以徐他等人一直没找着机会下手。
历史上的徐他,还是专门趁许褚放假的时候才敢下手。
好在许褚这人天生牛马命,一休息就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刚走就马上回去了。
正撞着徐他等人。
值得一提的是,许褚撞着徐他时,徐他等人还没下手,只是惊讶于许褚回来的快。
然许褚却察觉到徐他等人有问题,所以直接全给剁了。
等于说,许褚是在没有拿到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就果断宰了徐他等人。
这一件事,也能体现许褚的敏锐果敢,有智慧。
曹操沉吟半晌,终于接受了现实。
“……多谢先生专程前来相告。”
又转向许褚,拱手谢道:
“……也多谢这位壮士为曹某揪出内奸。”
言讫,不免又暗自叹了口气。
他想,若是典韦未死,也该似这位壮汉一般为自己揪出内奸。
听说这个叫许褚的是沛国谯县人,还是自己的老乡,竟投了刘备。
……唉,好处总叫刘备拿了去。
曹操感慨之余,又对李翊说道:
“此事,曹某已经明晰了。”
“就请先生去往中牟,无须多操心这里的事。”
“曹某自有手段,收拾内奸。”
李翊点了点头,曹操的能力自是不用多说。
既然提醒了一句,剩下便交给老曹自行处理就可以了。
他要是再啰嗦两句,都属于在侮辱曹操的智商了。
随后,李翊辞别曹操,带着许褚往中牟赶去了。
方出大营,有一骑自后背赶上。
“先生慢行!”
李翊回首视之,乃张飞也。
青州李翊留了赵云、田豫、王脩在守。
剩下如张飞、陈到等猛将,都一并带到了官渡前线来作战。
“益德来此何为?”李翊问。
“……嘿嘿。”
张飞骑一匹乌云马,笑道:
“俺闻先生要去中牟,听说那里的酒水甚是甘甜。”
“俺一想着,肚里的酒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李翊无奈一笑,道:
“益德莫非忘了主公之教诲?”
“今战事未定,却饮酒误事,叫主公知道了,须得罚你。”
张飞嘿地一笑:
“您甭吓唬俺,俺知您心疼俺。”
“您必不忍心见俺整日待在营中,喝清水去。”
哈哈哈……
李翊被张飞这话逗乐了,便道:
“……罢罢罢,吾此去中牟,为你捎上两坛。”
“这总行了吧?”
张飞却挥了挥手,道:
“先生才略远胜于俺,却非懂酒之人。”
“欲选好酒,须得俺亲往才是。”
话落,心中却在暗自嘀咕,
莫非非要俺说,俺其实是想跟先生待一起,先生才肯带我同去吗?
李翊见张飞执意要去,便将他一并带上。
反正现在没打仗,张飞在军营里也是闲不住的。
于是,三人领了十来名轻骑,很快赶到了中牟县。
大路上,有不少男女老幼,相互扶持,沿路南行。
这些人,衣衫破烂,身材瘦弱。
脸色更是苍白无力,一路下来,不知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
张飞挠挠头,诧异道:
“怪哉,此处离前线战场甚远。”
“战端虽起,却也不该波及到这里来。”
“如何能有这般多的人流离失所?”
李翊叹口气:
“战端一开,哪有百姓是能够幸免于难的?”
只要战争开始,那么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便海了去了。
这些东西无一不是从底层人民中获取。
每一次的对外征战,除了军需用品和士兵,作为战备所需而征调的平民更是数不胜数。
统治阶级可不会管底层的百姓还拿不拿的出来士兵和钱粮,只要有需要,就会一昧的强制索取。
要不然怎么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呢。
即便战争没有发生在你的家乡,就不代表你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尤其是这种举国动员的大规模战事。
张飞似懂非懂,但见李翊面露哀色,遂问道:
“先生既如此心疼这些民众,将我等带来的干粮分与其如何?”
李翊却摇了摇头,拒绝道:
“人各有命,任其自去。”
“哦?”张飞眉梢一挑,笑道,“这倒不似先生往日的作风。”
李翊却正色言道:
“不然,李某前后行事,向来始终如一。”
目光又看向迁徙的民众,接着道:
“救得一二之民算得了什么?”
“《中庸》云,君子素其位而行。”
“救济几个小民岂是吾辈该做的?”
“大丈夫要救,就救千民、万民。”
“挽江山于既倒,救苍生于水火。”
说到这儿,李翊想起了自己刚来时,曾许下一个诺言。
我来之前,泗水为之断流。
我来之后,泗水仍为之断流,那我岂不白来了吗?
如今,李翊已经实现了这个诺言。
徐州在他的努力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现在,该向着一个更宏伟,更远大的目标前进了。
至县中时,李翊差人打听那名无偿为人治病的神医。
县令是曹操治下的人,知李翊奉曹公之命来,不敢怠慢,回答说:
“君侯来的不巧,这位神医,去山里采药了。”
“几时能回?”张飞问。
“……这,下官不知啊,此人神游不定,归期不定。”
县令面露为难之状,“况此人云游四海,是否还会回来都尚未可知。”
张飞插起腰肢,哼哼道:
“若是没碰着,那俺们这趟岂不白来?”
李翊便问:“那么足下可知这位神医,姓甚名谁?”
县令依旧是摇了摇头,“这老神医无偿为人治病,不肯留下姓名。”
倒是个有风骨的……
李翊谢过,即领着张飞、许褚,要往山里去找人。
张飞劝道:
“山中茫茫大,哪里寻人去?”
“不如且归,留下一书信,那医者到了,自会寻来。”
李翊笑道:
“我倒觉得此人颇有风骨,还是亲自去见为好。”
张飞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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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方士,先生忒也礼之过厚了。”
张飞这方面的看法跟刘备是一样的,他们都只尊敬有真才实学,能匡君救国的士人。
对于方士不说歧视,但也绝不至于说像尊敬大儒那样尊敬他们。
不然,不就乱了套了么?
“益德若是不愿上山,就先回去,我与仲康同去。”
话落,李翊便领着许褚出门了。
张飞急忙赶上去,在身后喊:
“既是同来的,就该一同回去。”
“俺若独自回去,像什么话?”
于是,三人便一道乘马上了山。
山中烂枝烂叶,脚下泥泞,甚是难行。
张飞忽然打趣道:
“这山中甚多豺狼野兽,若是遇着当如何?”
这话显然有调侃李翊之意在。
李翊当即反问道:
“翊将死于虎口耶?”
张飞大惊,忙道:
“先生说哪里话,有俺老张在,断不能叫这畜生伤着先生。”
正说时,忽听得林中传来一阵嚎叫。
三人俱是一怔,这声音听着便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张飞暗忖,俺这嘴倒也是开过光了,说啥来啥。
倘俺冲天上吼上两嗓子,岂非雷公都要抖三抖?
“……走罢,去瞧瞧。”
李翊当即提议,循着声音找去。
因为野兽肯定不会无端吼叫,必是受外部因素影响。
未走两步,便瞧见地上有几处脚印。
看印记像是野熊留下来的。
大熊的脚掌踏在烂泥之中,深及数寸,便三岁孩童也能跟踪。
三人遂下了马,循着脚印一路向西。
忽听得耳畔风急,许褚遥遥见到,忙向李翊指道:
“大都督快看!”
但见一头大黑熊口中嘶厉,正扑一名老者。
“救人!”
话甫方落,许褚、张飞几乎同时飞身而出。
“畜生休要害人!”
张飞大吼一声,手舞丈八蛇矛,拦腰斩断那熊罴的去路。
这大黑熊见着张飞,竟不着急扑,反倒发出几声怪叫。
待挥掌拍来时,被张飞轻松躲过。
张飞暗喜,心想:
“这黑畜生看着膘肥体大,动作却慢。”
“想是害了病!”
常言道,趁他虚要他命。
张飞见这是头病熊,抓准战机,挺矛便刺。
许褚要来帮忙,张飞吼一声嗓子:
“仲康莫来,汝且护住先生和那老头!”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即便是头病熊,张飞也不敢大意。
连续躲过黑熊的数次扑杀。
“孽畜!”
终于,张飞瞅准机会,一矛刺向黑熊心口。
那黑熊皮糙肉厚,寻常刀枪剑戟伤不得它分毫,张飞这一矛愣是使劲浑身气力。
噗嗤一声,蛇矛洞穿了黑熊的皮肉。
未见毙命,张飞大吼一声,抽出腰刀便往熊首上来了两刀。
黑熊发出阵阵哀鸣,旋即将头一垂,再没了声息。
啪啪啪……
李翊拍了拍手,赞道:
“好啊,军中多赞益德为熊虎之将。”
“今真斗熊罴,亦不及益德之勇呐。”
听到军师的夸赞,张飞满意地大笑。
李翊表扬完张飞后,转而来到那名老者身前,
这老人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拄一藜杖。
须发虽已白,然双眸却是明亮。
精神矍铄,体态轻健,完全不像一个老者。
“老先生,可有受伤?”
李翊关心问。
谁料老人却全然不理会李翊,而是直接从他身旁掠过,径直跑到黑熊身前。
见黑熊并无半缕气息,想是死的透透了。
气得一甩袖子,指着李翊大骂:
“诶!小儿无知!小儿无知!”
这……
见老人如此反应,莫说李翊,便是张飞、许褚都觉莫名其妙。
“谁让汝等擅自杀这黑熊!可知山人寻了好几处方才找到这么好的品相!”
老人喋喋不休,骂骂咧咧个不停,
张飞见此大怒:
“俺们适才可是救了你一命,未讨得半点好。”
“倒成了你口中的无知小儿了?”
老人嗤之以鼻:
“救我一命?哼~”
“是汝等擅自冲上前来,不待我说一言半语,便把山人我好不容易寻得的宝贝给杀了!”
老人也是颇感意外,没想到这帮人这么勇猛,三下五除二就干死了这么大头黑熊。
以至于他都来不及劝阻。
“汝等若不信,瞧瞧那黑脸小子?”
着话说的自是张飞,李翊、许褚闻声望去。
张飞“唔”一声,脚步有些踉跄,只觉脑袋晕乎乎的。
李翊伸手将之扶住,问:
“益德,无事否?”
张飞睁大眼睛,强打精神:
“怪哉!俺平日厮杀一日都不觉劳累。”
“今日不过收拾个黑皮畜生,怎的身子竟有些乏倦了?”
许褚气得拔刀,喝斥道:
“老匹夫,汝敢下药害我兄弟耶!”
老人倒也不惧,脸上反倒有些洋洋得意:
“哼,此乃吾之独门秘药,名曰‘麻沸散’。”
“麻沸散?”
“此药可令中者麻痹,不省人事,任人割肤劈颅也不知痛痒。”
老人洋洋洒洒地将自己的得意之作说出来:
“此番正欲借此黑熊试验一番,若能成功,天下患者不知能减轻多少病痛折磨!”
“……啧……大好机会教尔等几个小辈给搅和了。”
张飞一颔首,心想难怪方才斗那黑熊时,觉得它动作迟缓,使不上劲。
原道是害了病,原来是被下了药。
“老先生医者仁心,李某佩服佩服。”
当听到“麻沸散”三字后,李翊已经猜到这老者的身份了。
“不过老夫这麻沸散尚未功成,今日只是试药,但被尔等搅黄。”
老人念念不忘,似怨念极深。
李翊呵地一笑:
“此事却是李某的不是了,不妨这样。”
“老先生随我一同去官渡,我请刘徐州来补偿你。”
老人轻声一笑:
“后生倒是心眼子多,官渡正打仗。”
“看汝等穿着打扮,也知非富即贵,必是那曹操、刘备的人。”
“山人我对官场之事,已经不感兴趣了。”
“况山人与汝等非亲非故,汝等方才还坏我好事,而今三言两语却想要山人我出诊?”
许褚眼眸蹙起,将钢刀提在手上,狞声道:
“汝敢不从,某手中钢刀照你头上来一下如何?”
老人斜睨他一眼,淡淡道:
“汝等勇武盖世,山人敌不过。”
“但若杀了山人,汝等之病患亦不能救不是?”
李翊一弯眉,笑意从勾起的唇边漫上眼底,佯作一声叹:
“老先生莫非是对这疑难杂症也无有信心?”
老人陡然变色:
“无有信心?在山人面前,这世上就无疑难杂症可言!”
话甫方落,急将藜杖提起,嚷嚷道:
“来来来,后生。”
“带山人我去看看那病患!”
见这神医这么爽快的便同意了,张飞与许褚对李翊俱是佩服不已。
他们武力过人,虽千军万马尚且不惧。
可饶是如此,都请不动这老顽固。
可李翊却嘴皮子一动,只消一句话语,便将之带走。
这不得不令人佩服。
既请到老神医,三人便原路返回。
中途又差人将那头黑熊给一并带回去,这玩意儿可遇不可求。
除了熊胆、熊脂可以入药外,熊掌是上等补品,熊皮是值钱之物,熊肉足可令弟兄们饱餐一顿。
熊身体大,不好运走,于是众骑士还专门在县里雇了一辆马车。
将之拉远回官渡前线去,晚上可以加餐了。
待回到官渡时,不少将士们来迎李翊。
见李翊还带回了一头大黑熊,众人无不食指大动。
纷纷凑上前问:
“大都督,不是去请神医了吗?”
“如何打了只熊罴回来?”
李翊便将事情原委说与众人听。
众人听后,纷纷道能平安回来便好。
“汝等将这熊罴带下去,交给庖人处理干净了,然后将熊肉发与弟兄们分食!”
话音方落,众人齐声欢呼,他们就等这句话了。
李翊则办起正事来,将老医生带到曹洪病房里去。
刘备见李翊这么快回来了,便问:
“先生回来了,可有请到神医吗?”
李翊将手一指,“这位便是。”
刘备当即一拱手:
“在下汉左将军下邳侯领徐州牧,刘备刘玄德。”
“未请教老先生姓名?”
老人此刻的心思却已全然在病患身上,并不多加理会刘备。
“治病要紧?名字要紧?”
“山人我叫华佗,快去把方才所言那几味药拿来!”
这名老者,正是后世与董奉、张仲景并称为“建安三神医”的华佗,也叫华旉。
华佗跟其他名人一样,都有着“巨星标配”,那就是幼年丧父。
然后哥哥也被抓去服兵役了,一直没能回来。
与张仲景自小厌恶官场不同。
华佗自幼熟读儒家经典,所以非常渴望出仕为官。
这也是那个时代大多数有为青年的共同理想。
但中间有一段“历史空白期”,并未记载华佗思想的转变,即他是如何弃儒从医的。
不过按时间线来算,华佗可能是在经历了黄巾之乱,见识到了官场丑恶之后。
开始厌恶官场,转而选择专研医术。
不得不说,华佗在医学方面的天赋是很高的。
与他齐名的董奉、张仲景,都是自幼学医,并拜了高人为师。
而华佗是中道自学,并且在医学方面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为什么说华佗的外科手术是汉末最顶尖的呢?
因为这时候的医学知识,大多来源于《难经》、《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
这些中医典籍虽已成书,但书中记载的知识却并不能解释和治疗所有的疾病。
华佗认为,医学不同于其他学科,读的书再多不如去实践。
所以华佗的临床经验非常丰富。
这个时代大部分医者,都拘泥于医书上的知识。
然华佗却超前的理解到了“实践出真知”的道理。
在理解医理知识的同时,并不死搬硬套。
这也是为什么华佗中道学医,却能够很快追上董奉、张仲景的步伐的原因。
徐州如今大力兴办医馆,发展医学业,正须要华佗这种“名誉教授”过来镇场子。
……
(本章完)
第197章 三万对十一万,官渡之战正式打响!
第197章 三万对十一万,官渡之战正式打响!
这边华佗待看过曹洪伤势之后,乃对周围人说道:
“曹将军疮口发脓,只需用尖刀将死肉切去,以线缝其伤口。”
“如此自然无虞。”
曹洪见此,乃道:
“既如此,就请先生动刀。”
曹洪也算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听闻华佗的疗法,并未惧怕。
华佗却有些迟疑,曹洪乃问:
“华先生还不动刀,莫非疑吾惧怕?”
“……非也,只是用刀切去脓肉,难免要受苦。”
“山人倒有一方,可减去将军痛楚。”
这时,李翊在一旁问:
“华先生莫非是想用麻沸散?”
“正是。”
麻沸散现如今正处于试验阶段,华佗也拿不准药量。
但曹洪身为武人,又受了外伤,简直没有比之更合适的“实验对象”了。
不知情的,刘备、曹洪皆问麻沸散为何物。
李翊遂简单将之概括了一番,张飞在侧,亦言此药物确实神奇。
“……嗯。”
刘备一颔首,暗想这麻沸散竟能缓解痛楚,若用在军中,该能挽救多少军人?
毕竟行军打仗中,很多人所谓重伤不治,其实有很多人是活生生被痛死的。
若麻沸散真能缓解疼痛,那的确值得全军推广。
时张仲景在侧,亦对此物大感兴趣,忙问:
“未请教先生用何药材作引?”
华佗倒也不藏着掖着,很乐意跟同行分享自己的经验。
“……取羊踯躅三钱、茉莉根一钱、当归一两、菖蒲半两,另用两斤闹羊小火熬煮半个时辰。”
“……嗯。”
张仲景认真听着,只交谈几句,便惊觉华佗医学造诣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遂起了爱才之意,“华先生在医学方面有如此见识,可曾想过来我徐州为官吗?”
华佗早已对当官不感兴趣了,正要开口拒绝,李翊忽然出声打断道:
“此事容后再议,还请华先生先医治伤者。”
只要不给你拒绝的机会,你就没办法拒绝我。
华佗遂回到曹洪榻前,再问其是否要用麻沸散。
曹洪果断拒绝道:
“此物可令中者麻痹,不省人事,我伤在右臂,若被此物药倒。”
“将来提不动刀,如何为曹公建功立业?”
华佗正色言道:
“此物只一时之效,绝不会遗害终身。”
曹洪坚持不肯同意用药,更别说此药物他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华佗拗不过,只得放弃,直接用刀。
李翊走来,对曹洪言道:
“子廉将军征战沙场,刀枪剑斧尚且不避,尚惧一汤药乎?”
曹洪正色道,“自是不惧,然我不用此物,又未尝不能切去死肉。”
李翊乃笑道:
“不妨我与将军作赌,如果将军敢用这‘麻沸散’,我输将军十两黄金。”
“若将军不敢用,输我十两黄金,将军看是如何?”
此话当真?
曹洪听得此言,两眼放光,疼得一下从榻上站起。
生龙活虎地似未曾受伤一般,令在场之人无不一惊。
“……哈哈哈,人人皆道你李子玉足智多谋,善料人心。”
“今番设赌,却要输给曹某了!”
话落,又转向华佗,大声道:
“华先生,可将那什么‘麻沸汤’拿来我饮!”
华佗见曹洪同意做试验品,心头一喜,即将麻沸汤煮了。
又对李翊感激地说道,“多谢君侯。”
“……呵呵,先前坏了神医的熊罴,如今我用活人与你试验,算是两清。”
李翊也算是拿准了曹洪“要钱太守”的性格。
作为让曹操都感叹,“我家赀那得如子廉耶!”的含金量。
十两黄金,拿捏曹洪轻轻松松。
少时,华佗将煮好的麻沸汤交给曹洪服用。
曹洪端起碗,饮用前还不忘叮嘱:
“李郯侯,可莫忘了你欠我十两黄金。”
一言蔽,将汤药一饮而尽。
越过半晌,曹洪整个人都觉得晕乎乎的,但人并未昏过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华佗减少了药量。
未将人麻倒,便开始动刀。
“曹将军,勿怕。”
华佗叮嘱完毕后,开始下刀,一刀一刀地割开皮肉。
曹洪蹙眉,尖刀划破肉体的他疼痛他能感觉得到,但并不强烈。
刘备在侧全程目睹,心中暗惊。
“此药果真如此神奇?”
遂想起去年李翊让自己给徐州医疗拨款,提高经费的请求。
刘备当时还纠结了好久,最后虽然同意了拨款,但也只是看在李翊的面子上。
而非是看在医学药理的面上。
现在看来,他低估了本时代方士的才能。
一面,又不得不佩服李翊的高瞻远瞩。
与此同时,
那边曹操既知道身边有细作,但并未声张,只将徐他在内的诸侍卫叫到身边内。
谓众人说道:
“此前胜了袁绍两场,袁军将军士暂退于延津。”
“短时内起不了战事,念尔等近日操劳,甚是辛苦。”
“故趁着酒宴之时,命汝等休息一日。”
言讫,众侍卫纷纷称谢。
下来,徐他即召诸位伙伴过来,商议道:
“自领袁公命令以来,我等一直等候机会下手。”
“现今曹贼遣散了身边侍卫,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于是,徐他等众便趁着天黑之时,悄悄潜入曹操大营。
见曹操侧身躺于榻上,众人即掣刀围在榻边,将榻上之人乱砍一通。
砍了半晌,忽觉不对,徐他即扯开被子。
惊讶地发现,被中之人不是曹操,只是一个稻草人。
“不好,中计了!”
话音方落,周围火光大起。
徐他之众未及反应,一众手持刀剑的武士已经闯入帐内,将其一一缚下。
曹操在曹仁的护卫下,阔步走进帐来。
面色十分沉重,怒道:
“果不出李子玉所料,汝等果有害我之心!”
“如今河南、河北相持,我知必是袁绍唆使你等前来刺我。”
“只是我待尔等不薄,为何叛我?”
一人起身叱道:
“汝乃欺君罔上之贼,天下皆欲杀汝。”
“岂独我等乎?”
曹操闻言大怒,叫两名武士将这人拖出去痛打。
直到了两个时辰,皮口肉绽,血流满地,活生生殴死。
曹操再来磨问徐他,徐他乃道:
“吾本典将军手下之人,非汝曹操手下之人。”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曹操笑道:
“典韦即吾之部下也,汝既为典韦部下,吾岂非汝主乎?”
徐他咬牙切齿,嗔目怒视:
“汝这贪念人妇的淫贼,尚好意思说?”
“若非汝盗张绣婶娘,典将军又怎会为了救汝而丧命!”
“吾受典将军厚恩,正欲杀汝这老贼!”
之前说过,汉末的兵基本都是私兵,多为老乡或多年兄弟。
私募兵在特殊的时代,产生特殊的感情纽带。
徐他就只忠于典韦,而对害死自己老大哥的曹操并没有什么好感。
正好赶上袁绍抛来橄榄枝,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摆脱曹操控制。
如此一来,不仅能为老大哥报仇,还能够用曹操首级献礼,为未来谋取荣华富贵。
曹操见徐他揭自己的丑事,怒不可遏,命人将徐他的舌头割了。
然后连带着剩下之人,一并斩首。
俄顷,人报徐他等人已死。
曹操又觉后悔,暗想是自己有愧于典韦,今又杀其旧部,更加对他不起。
乃命人将徐他等人尸首收好,将之安葬回颍川,与典韦葬在一处。
既收拾完徐他,曹操正打算去看看曹洪的手术动的怎么样了。
忽有探马来报,官渡前线夏侯惇处告急,说是见着大股袁军过来。
曹操一惊,道:
“先前虽赢了袁绍两场,然并未与之伤筋动骨。”
“今吾已将战线退至官渡,袁绍竟这么快便攻来了。”
“此必是其得了邺城的粮草,才敢进军如此神速。”
一旁的曹仁问:
“是否先知会玄德公一声?”
曹操摇了摇头,道:
“玄德若知,自会引兵来援。”
“既是元让告急,可先领兵至前线支援。”
“待抵住袁军攻势之后,再做理会。”
遂点了本部军马,至前线夏侯惇大营处增援。
……
话分两头,袁绍此前失了颜良、文丑,军中上下震动。
故袁绍不好马上进军,只在酸枣处停驻了些时日。
一面休整军士,一面派人前往邺城催督粮草。
审配那边很快将粮食发了过来,袁绍既得粮草,先命一军至官渡处屯驻。
随后自己引大军赶上。
时值袁绍将要发兵,田丰却出来谏言道:
“先前失了颜良、文丑,三军震动。”
“足以证明我河北军士不如河南军士果劲。”
“连番挫动,士气低迷。”
“今且宜静守以待天时,不可妄兴大兵,恐有不利。”
逄纪叱道:
“主公兴仁义之师,田丰何得出此不详之语?”
田丰与沮授皆是消耗派的,先前沮授已经被袁绍削了兵权。
而田丰本人要比沮授更加刚硬,虽明知袁绍已经对自己不悦,但还是要进言劝说:
“我军虽众,而勇猛不及彼军。”
“彼军虽精,而粮草不如我军。”
“彼军无粮,利在急战,我军有粮,宜且缓守。”
“若能旷以日月,则彼军不战自败矣!”
要知道,曹刘已经主动放弃了黄河以南,官渡以北的地区。
这些地区大部分人口虽被迁走,但却能够作为战区被袁氏使用。
田丰的意思,就是希望袁绍将曹刘主动放弃的土地给消化了。
失去土地的是他们,真正该急的,要来进攻的,也该是他们。
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虽然袁绍连失两员大将,但从整体战线上来看,却是在不断推进的。
所以任谁站在袁绍的视角来看,都是希望尽快扩大战果的。
袁绍怒叱田丰道:
“先前沮授慢我军心,汝安敢又如此!”
于是命人将田丰锁了,打入狱内,待他扫平河南之后,再一并处理沮授、田丰。
于是下令,将剩下十一万大军,尽数发往至官渡前线。
至官渡后,分东西南北,周围安营。
细作探报虚实,将消息传回曹营。
时曹操已领兵赶至夏侯惇大营处,夏侯惇的军营扎在了最前线,与关羽的大营并头挨着。
两边都派出了心腹之将,至最前线据守,为的就是表明自己抗战到底的决心。
曹操闻说袁绍领十一万大军到来,震惊不已,忙差人问:
“玄德来了没有?”
虽然赶过来前,曹操稳如老狗,但当真正赶到前线见着袁绍大军后,内心还是很慌的。
少时,人报刘备已经领军赶来支援了。
曹操这才宽心,即领了麾下文武,邀刘备过来商议军事。
常言道,一力降十会。
任凭河南军有多勇猛,曹操、刘备有多明略。
但有一个现实,是不能忽略的。
那就是袁绍有十一万人,整整十一万的可战之兵。
每一个人都能投入到战场中来。
曹操有一万人,刘备有一万人,李翊从青州带过来一万人。
总计是三万人。
须注意的是,
不论是袁绍的十一万人,还是曹刘的三万人,都仅仅只是官渡前线的对峙人数。
并不是两边只能动员出这么多人。
袁绍大举南下,分兵占据了其他郡县,以及本土留守的兵马,少说还有二十万可动员之众。
而曹操、刘备除了官渡前线外,各自都还有几万人在据守要紧之处。
刘备的兵马要比曹操更多,但他刚打下青州,拉长了纵深,也不得不留人镇守。
当听闻袁绍仅在官渡一县,便带了足足十一万人过来时。
不论是曹兵还是刘兵,都深感震惊,不少人更是面露惧色。
道理也很简单,若袁绍官渡一县都能动员这么多人,那袁绍能在其他地方动员多少人?
这场仗,他们真的能打赢吗?
底层士兵只管吃饭杀敌,一应军事机密皆是不知。
真正该担忧这个问题的,是曹营、刘营的军事高层。
“据可靠消息,袁绍带来官渡的人马,足有十一万之众。”
曹操眉宇间一川不平,怀着沉重的心情将这个消息告知众人。
“吾自幼与袁绍相识,知袁绍做事,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今斩了他两员大将,他便举大军过来亲自报仇。”
“如曹某所料不错,袁绍的主力都在这里了。”
言外之意,击败这十一万人,就能扭转攻守形势。
现在曹刘都属于被摁着打,不就是为了避开袁绍的锋芒吗?
把战线退至官渡来,缩短自家补给线,拉长袁绍补给线。
显然,河南方面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但拉长袁军战线只是权宜之计,靠这种方式便想要缩短两地的生产力差距,仍是不现实的。
李翊身为河南谋主,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绍军虽多,不足惧也。”
“我军俱是精锐之士,无不能够以一当十。”
“故我军利在急战,倘若迁延日月,粮草不敷,事可忧矣。”刘备出声帮腔道:
“子玉所言正合吾意。”
“我军虽已退至官渡,然我徐州之粮秣,自下邳走水路运至官渡,仍有不小损耗。”
“拖延下去,未必能够耗死袁军。”
徐州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了点家底,此战全用上了。
如果不是要修邗沟河道与芍陂渠,徐州还能攒更多粮食。
但水利工事的修建,确确实实地促进了农业的发展。
现在并未到火烧眉毛时刻,所以徐州并未大量动员兵力。
故不论是广陵还是淮南,那里的民众虽有受战事波及影响,但不至于严重危害到农事。
也就是说,
只要官渡这边坚持的够久,等到丰收时,又能有一批新的粮食运来。
曹操开口说道:
“袁绍既然亲自领兵来,先试试其主力军士的成色。”
刘备从其言,各点了些人马,传令军将鼓噪而进。
主动来攻袁绍大营。
袁绍亲领大军过来迎,两边排成阵势。
逄纪向袁绍谏言道:
“主公,曹操、刘备兵少,今主动来攻,必然有诈!”
袁绍咬着牙,朗声说道:
“吾既亲领大军至官渡,只愿临阵斗死于此,也绝不无功而返。”
于是命逄纪将先登营取来。
这支先登营最初由八百人组成,现今已被袁绍扩充至了两千人。
先登营最早由麴义带领,后因其功高震主,为袁绍所杀。
杀死麴义后,袁绍遂亲自统领该营,并将之扩编改良。
营内每名军士都配有有长刀、弓弩。
尤其是这弓弩,它是一种较难熟练掌握的兵器。
但先登营军士却个个善射,膂力过人,故这支先登营也是袁绍麾下一支异常精锐的部队。
之前决定北方归属的界桥之战,袁绍正是用这支先登营,击败了公孙瓒引以为傲的白马义从。
很快,先登儿郎被带了过来。
个个龙精虎猛,战意盎然。
据上次界桥之战时,已经过去九年了。
如今,
阵前再亮旧时剑,寒光凛凛似当年。
唯一不同的是,袁绍两鬓之间多了几处白发。
“诸位将士,尔等俱随孤征战多年。”
“孤今日向尔等保证,官渡之地,是最后一战。”
“打赢这场仗,天下再无纷争!”
“我要让汝等卸甲归田,荣归故里,再不受兵事之累!”
众先登儿郎齐声道:
“誓死追随大将军!”
“誓死追随大将军!”
“……”
善。
袁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鼓动能力还是很强的。
见众先登士的战意都被自己调度起来了,袁绍即将之分成两队。
每队各一千人,分别伏于步兵编队之后,驻立于门旗之下。
随后,三通鼓罢,袁军阔步向前。
袁绍着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马于阵前。
旌旗节钺,甚是严整。
心腹之将,韩猛、淳于琼分别护于袁绍左右。
袁绍催马向前,高声冲河南军喊话:
“孤要曹操来阵前,与我答话。”
探马迅速将袁绍的话语传回阵中。
曹操知道袁绍恨自己,可如今两军对垒,自己若是不敢面对袁绍,便影响军心。
遂令前排士兵扯开门旗,曹操亲自催马出阵。
乐进、李典二将护在其身边,各持兵器,前后拥卫。
袁绍扬鞭指着曹操骂道:
“曹操!孤待汝不薄,为何叛我?”
曹操乃答:
“吾奉迎王驾于陈地,于天子之前,保奏汝为大将军。”
“今谋反侵我河南领土,反指我为贼,何也?”
曹操如今也是官场老油子了,当然明白自己是绝对不能当着两军将士的面,承认他过去是袁绍的小弟。
好在这种东西没有明确的文书,大家只是心知肚明而已。
只要你咬死不承认,旁人确实拿你莫奈何。
袁绍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冷笑:
“假使曹瞒你若是无孤,当死十次。”
“汝虽托名汉司空,实为汉贼耳。”
“罪恶弥天,甚于王莽、董卓之流远矣。”
“今反诬人造反耶?”
“谁不知曹瞒你滥杀无辜、忘恩负义、挟持天子、虐杀忠臣、盗窃王陵!”
“仅这五条大罪,便该让你再死十次!”
曹操闻言,一时哑然,暗想与你作对的又不止我曹操一个。
与我结盟的刘备就在阵中,为何偏偏盯着我骂?
这种嘴炮输出是一定不能落下风的,它关乎阵前士气。
于是,曹操决定再次拿出大汉四百年的金字招牌。
将天子诏书取来,张示于两军阵前,大声道:
“天子诏书在此!”
“汝军士听着,今吾奉天子明诏讨贼。”
“劝汝等早日弃暗投明,莫要执迷不悟。”
“若不然,夷灭三族,悔之无及!”
袁绍亦笑道:
“吾亦为天子讨贼!”
话落,竟也取出来一封诏书,并大声宣读。
其大意为天子自言有奸臣在身边,请大将军袁绍为天子扫除奸贼。
曹操一惊,暗想陈地牢牢为他和刘备所掌,天子纵然有诏,也不可能发往河北去。
“袁绍,汝好大胆!”
“竟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矫诏!”
袁绍反唇相讥道:
“吾受天子诏,为国讨贼!”
“汝曹瞒才是真正的矫诏作乱!”
曹操闻言大怒,即命李典、乐进领军冲杀过去。
那边韩猛、淳于琼亦领军士过来敌住。
刘备见此,也掣剑在手,挥师掩杀过去,配合曹军进攻。
两处大军厮杀在一处。
刘备这边有黄忠、徐晃、张辽,为先登将,奋勇冲杀。
曹操这边有李典、乐进、吕虔,亦是一马当先,奋勇拼杀。
两边混杀了一场,河南军士果劲,先锋将又勇猛胜于河北军。
故很快占据了上风,河南联军迅速压制住河北军攻势,并反扑回袁绍军本阵处。
“捉拿袁绍,封万户侯,赏钱一亿!”
每个河南军士心里都记着这道悬赏令,只要分到哪怕袁绍一根手指。
那他们这辈子就瞬间躺平,再不用拼命了。
“……哼。”
袁绍见河南军杀得急,倒也临阵不乱,从容地圈转马头,退回了中军处。
河南军趁势压上,忽然袁军改换阵型,陈于步兵身后的先登营将士忽然杀出。
两翼早已架好弓弩,待河南军士杀至射程范围之后,配合其余弓箭手:
——万箭齐发!
嗖嗖嗖!
锋利的箭矢,疾如流星一般射出。
“啊啊啊……”
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一排弓弩射完,立马退下,后排补上火力。
以致箭矢不断,弓弩并发。
中军内的弓箭手,一齐拥出阵前乱射。
河南军一连冲了两轮,始终冲不到中军处。
黄忠的战马右眼睛中了一箭,不能再战。
李典、乐进俱受了伤,亦不能再冲。
曹刘见此,乃鸣金收兵,望南急走。
袁绍哪里肯舍?
趁势命骑兵杀出,步兵跟上,驱兵掩杀过去。
此战,河北军大胜了一场。
曹操、刘备各自收兵退回了官渡。
好在此次作战,仅是为了试探袁绍实力。
所以曹刘这边虽损失了些人马,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相反,
通过此战,也使曹刘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集团军正面作战,河南军是真的干不赢河北军。
他们只能像之前那样单抓颜良、文丑这种落单或冒进的部队。
总结一下原因,
河北军的质量总体虽不如河南军,但不代表没有精锐之士。
比如今天大发神威的先登营。
当河北军利用人数优势,打大规模作战时,便能够弥补单兵战斗力不足的缺点。
同时,袁绍本人的临阵指挥才能,也是袁营里最好的。
河南军作为弱势方,如果曹操、刘备不能第一时间抓到袁绍犯错,就很难在正面战场占到河北军的便宜。
战场上本就是比谁先犯错。
袁绍今天发挥的很好,所以带走了胜利。
曹操、刘备今日虽败了一场,但并未受到打击。
失败乃成功之母,今日之败,让两人明白接下来该采取何种战术了。
“传令下去,各部将校,各守各营,不得出战。”
曹操、刘备几乎是同时下令,命各级将士严守营寨,不与袁军交战。
又询问谋主李翊,这做法是否妥当。
“袁军正面难敌,坚守不战,最合时宜。”
李翊也支持以守待攻的战术。
今日他之所以没有反对曹刘主动出击,是因为他也想看看正面作战,河南军能不能击败河北军。
如果能击败,那官渡之战很快就能够结束。
但事实证明,
袁绍能走到今天,如果没有雄才大略及一批精锐猛士,是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诸侯的。
当曹操、刘备、李翊三人意见一拍即合,一致决定坚守不战时。
官渡之战,注定要成为一场拉锯战了。
现如今是,
公元200年,二月初。
袁绍今日胜了一场,成功提振了近日来河北军萎靡不振的士气。
“……咳咳。”
袁绍回到营中,疲惫不堪地坐在了榻上。
自灭公孙瓒以后,他已经很少像今天这样亲自压阵作战了。
若非颜良文丑身死,袁绍迫切需要一场大胜,不然他万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拼命。
郭图进入帐时,正欲向袁绍道喜,见袁绍面色不好。
忙倒了一杯水,端上前去,关心道:
“主公,可还好?”
“……咳,无事。”
袁绍挥了挥手,见郭图等人来了,强打精神。
似并不想让众人看出自己身体不适。
“战况如何?”
袁绍问。
“恭喜主公,今日我军将曹操、刘备杀得片甲不留,缴获粮草辎重无数!”
“现在曹操、刘备两人已经领军退回了官渡,不敢出来了!”
咳咳咳……
袁绍没忍住,又咳了两声,接着问:
“既如此,可遣淳于琼领一军乘胜追击,攻打官渡。”
这……
众人听到袁绍的这个命令后,无不感到诧异。
“主公!”
逄纪站出来谏言道:
“河北强,河南弱,今日胜了曹刘一场。”
“那两人哪里还会出战?”
啪!
袁绍一把将水杯摔落于地,怒道:
“汝等听不懂我的话?”
“让尔等乘胜追击,若是曹刘不出战,便强攻官渡!”
这……
众人又是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觉得袁绍今天的反差也太大了。
白天时,
他从容指挥,率军打出了自开战以来的首次大胜,大振河北军士气。
怎么到了晚上,袁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失去了理智。
任谁都知道,在敌军已经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强攻,是讨不到便宜的罢?
官渡可是曹刘精心选的决战场,不论是防御工事,还是军械储备,都倾尽了河南之力。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慢慢消化今日这场大胜的战果。
现在冒然进攻,不又成了白给了吗?
“还不快去!”
袁绍似有意驱赶众人。
有了田丰、沮授的前车之鉴,众人不敢出言忤逆,诺诺而退。
待退出帐后,许攸不时地看向袁绍帅帐。
一捋颔下胡须,似若有所思。
“诶呀,诶呀!”
这时,郭图忽然走了过来。
许攸与郭图并不是同一核心党派的,但同属于河南派,利益上并无太大冲突。
许攸遂出言问道:
“今日胜了一场,郭兄好端端的,怎么不作喜状,反而唉声叹气?”
郭图意味深长地一笑,以目斜视袁绍帅帐,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闻近日袁公召医者召得频繁……”
许攸一惊,“竟有此事?我等为何全然不知。”
“……嘿嘿。”
郭图又是狡黠一笑,“许兄当然不知了。”
“因为袁公是密召医者,并不许泄露。”
……
(本章完)
第198章 曹操羡慕麻了,刘备的张良怎么还能充当鲁班?
第198章 曹操羡慕麻了,刘备的张良怎么还能充当鲁班?
郭图小声地将袁绍密召医者入帐的事,跟许攸说了。
许攸又惊又怪,四下环顾一眼,乃俯身在郭图耳边,低声问:
“兄何以知?”
“……此乃袁公近侍所言,不会有假。”
郭图话说的隐晦。
既然是袁公近侍说的,那应该就是真的,至于这近侍为什么会将这事儿告诉郭图。
许攸也不是傻子,这种问题不会问。
“……莫非袁公他?”
许攸心中扬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虽然袁绍玩的是搞制衡那一套,但河北派总体上是要比河南派更强势的。
毕竟河北派有着本土优势。
虽然两派还要细分,广平派的沮授就跟魏郡派的审配很不对付。
而许攸是南阳人,郭图是颍川人,虽然都属于河南派,但两人感情其实并没有多深厚。
许攸也不知郭图为什么要将这种大事告诉自己。
相反,他甚至有些后悔听到这个消息了。
作为政治人物,有些事最好就是不要知道的好。
否则,将来做事反而容易受到掣肘。
“郭兄此言何谓,许攸驽钝,不明其状。”
许攸佯装惊讶,对郭图的话小心提防。
“……无他,只是想着袁公为天下之事操劳,可能身体憔悴。”
“我等为人臣子,若不关心主公,便是不忠。”
郭图说话也滴水不漏,不给许攸钻空子的机会。
但许攸却知道郭图这话是在给自己下套。
身为臣子,知道主公身体不好却不关心,那的确可以给你扣一个不忠的帽子。
可问题是,这次的情况比之寻常不同。
袁绍已经年过五旬了,身体明显出了状况,但他却故意隐瞒病情,不让手下人知道。
许攸此时敢去问,那不是找死吗?
站在袁绍的视角来看,他很明显是清楚,自己一旦死了,偌大的袁氏集团立马就要崩坏。
河南、河北两派之争,愈演愈烈。
袁绍也仅仅只能够是凭借自己的威望,勉强将两派给镇住。
可自己若是死了,不论是袁熙、袁谭还是袁尚,都镇不住手下人。
所以袁绍才这么着急南下,迫切希望统一。
只要终结这个乱世,那袁绍的威望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到那时候,
袁绍再想清理两派,可谓是手拿把掐,覆手之功耳。
对于袁绍来说,或者对袁氏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继承人!
袁绍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平稳接过他政权的继承人。
从袁绍私心来说,他是更倾向于幼子袁尚的。
袁尚虽然不是嫡长子。
但他长得美,随自己,旁人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而且袁尚度数弘广,绰然有馀,非常得人心。
仅凭这一点,袁尚就已经是诸子之中最有人主相的了。
但在这个时代废长立幼,是要顶着很大的舆论压力的。
即使是袁绍,也不敢明确表态,自己要立袁尚为继承人。
只能是通过分封制的方式,将袁尚留在冀州,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未曾想到的是,正因为袁绍搞这么一出分封制,使得大家都确定袁绍要立袁尚为继承人了。
于是以郭图、辛评为首的河南派,纷纷开始拥立长子袁谭。
而拥护幼子袁尚的河北派当然不肯相让。
所以,当人们问袁绍内部竞争什么时候最激烈时。
那就是当袁绍搞分封制时最激烈。
道理也很简单,谁将来继承大位,自己便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分到更大的蛋糕。
对这些士人来说,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能比从龙之功更大的功劳呢?
所以大家宁愿不断内耗、内斗,消耗袁家实力,也不会在乎外在势力的威胁正在不断扩大。
袁绍看在眼里,嘴上虽不言,但心里却知道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考虑到自己没有曹操那种宗室将领当心腹,袁绍就只能是自己来了。
他想着只要自己凭借统一天下的威望,便能够压服袁氏内部所有不服的派系。
以此来为袁尚未来铺平道路。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袁绍显然低估了曹操、刘备的实力。
一经南下,便遭到了河南的激烈抵抗。
战争开始,进展的非常不顺利。
以至于今日袁绍不得不亲征,才堪堪打出一场自开战以来的首次大胜。
饶是如此,距离打败曹刘依旧差得甚远。
袁绍迫切希望统一,但精力却已经不支持他再像从前那样,躬身亲为了。
郭图买通了袁绍身边的近侍,知道袁绍最近频繁用药。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出于为自己的未来着想,郭图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哈哈。”
许攸仰头大笑,继续装傻,“人食五谷,岂能无病?”
“想来主公只是许久不能南下,水土不服,故偶感小疾。”
“若我等连这种小事,都要去叨扰,未免显得过于谄媚。”
郭图一怔,面色有些难看。
许攸话里有话,提到谄媚时,刻意将目光投向郭图。
而河北诸臣中,郭图尤以谄媚而名声广播。
哼~
郭图面色不豫,“图此来,乃是有一场富贵,想与许兄共享。”
“既然许兄不领情,那便容我告辞。”
话落,甩袖便走。
许攸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馋他口中所言的“富贵”,没忍住,箭步追上去。
“郭兄慢行,慢行!”
许攸拉住郭图的衣袂,嘿嘿一笑,“适才相戏耳,郭兄何必当真?”
郭图却挑眉正色说道:
“此事关系重大,何干戏言?”
许攸强忍怒意,看在“富贵”的面子上,再次赔礼,请教他到底是什么事。
郭图乃将许攸请入自己的营帐,将下人尽数屏退,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
“许兄可还记得,弟适才在帐外所言之事?”
“……嗯嗯。”
许攸连连点头,“知此事,又如何?”
郭图小声道:
“袁公此前先除沮授监军之职,后又将田丰收押入牢。”
“此两刀皆是砍在河北人身上。”
河南派长期受河北派压制,如今袁绍连砍河北两刀,无疑是抬了河南派一手。
当然了,这也不是袁绍第一次对河北人用刀了。
早在袁绍初至冀州时,就对本地豪族,“割剥富室,收考责钱。”
豪族被袁绍经济和肉体双重剥削。
过后,袁绍又怕把河北豪族削得太狠,转头就给了一个大甜枣。
比如,委任审配为治中别驾,并总幕府。
又令沮授监管三军,监护诸将。
这种过分端水的行为,确实使得两派谁也压不倒谁,只能拥护袁绍打压另一派。
但袁绍却也没能够培养起自己的核心派系来,因为两边他都得罪惨了。
现在郭图已经得了沮授的部曲,但他是指挥不动的。
河北派目前处在前所未有的弱势期,郭图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之彻底打倒。
而河北派却还有翻身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袁尚。
拥立袁尚的人很多,兼之袁绍又对其宠爱有加。
一旦袁绍身体出了问题,河北派扶袁尚上位,那河南派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所以郭兄是希望探明袁公的身体状况?”
许攸这下也听明白了,感情郭图这是想拉自己一同下水,参与到夺嫡之争中去。
别看许攸是河南人,但他其实鲜少参与袁氏内部的派系斗争。
因为许攸是袁绍的发小,两人的关系更是号为“奔走之友。”
靠着这层关系,许攸当然不需要去争权夺利。
但郭图的一席话却点醒了他,袁绍要是死了,他还能倚仗于谁呢?
尤其袁绍身体可能真的出了问题,如不早做打算,必然落于人后。
“许兄想明白了,与我等一道拥立大公子。”
“日后大公子若能承继袁公之基业,你我皆有从龙之功。”
“荣妻荫子,光耀门楣不在话下。”
士人圈子也有自己的鄙视链,许攸这个南阳人肯定是不会被河北人接受的。
所以摆在许攸面前就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跟郭图、辛评他们全力拥戴大公子袁谭,成了大家一起享富贵。
要么你就全程看戏,但将来袁谭上位了,跟你不会对你这个当初袖手旁观的人有好感。
若是袁尚上位,那人家也不会用你这个河南人。
可以说,虽看似是两个选项,但许攸却没得选。
啐!
许攸一咬牙,只犹豫了片刻,便做出决定。
“……罢,愿从君言!”
郭图见许攸同意上船,顿时大喜,即邀辛评过来共同议事。
“今沮授罢权,田丰下狱,正是我等上位之时。”
“只是袁公身体似出了状况,恐不利于我等接下来的行事。”
郭图将目前的状况,分析给许攸、辛评两人听。
言讫,郭图又看向这个新加入的成员,道:
“许兄一向足智多谋,又与袁公关系密切。”
“今欲使许兄前去探望袁公,观其身体如何。”
“不知许兄愿往否?”
郭图立马显露自己招许攸进来的真实目的。
许攸也不计较,既然上了船,就没有退路了。
一捋颔下胡须,认真分析道:
“袁公今日胜了一场,不着急消化战果,仍旧令淳于琼乘胜追之。”
“如此迫切,想来袁公身子确实大不如前。”
辛评则道:
“只凭我等在此分析,并无用处。”
“还须许兄亲自走一趟,探明情况,我等才好提前做准备。”
许攸点了点头,同意了两人的请求。
既然进来了,就先献一份投名状罢!
“我以献策为由,谒见袁公。”
“若袁公亲征,便证明其身体无恙,若另使人前往,则证明其身体有恙。”
“如此便能探明袁公身体状况。”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此外,袁公若是用我之谋,也是变相打击河北士人。”
“……此为一石二鸟,一举两得计也。”
郭图、辛评闻言大喜,即让许攸快去快回。
许攸遂趁夜去见袁绍,待下人通禀过后,方一入帐。
人报前去追击曹刘联军的淳于琼已经回来了。
“战况如何?”
袁绍急忙问。
“……淳于将军不慎中了埋伏,被打得大败,狼狈而回。”
果不出众人所料,曹刘早有准备,淳于琼此去追击并未讨得半点便宜。
“唉!”
袁绍叹口气,颓然坐在榻上。
这个结果,其实他心中早有预料。
只是之前一直在自己骗自己,觉得淳于琼此战能赢罢了。
许攸见此,乃躬身上前,一边为袁绍倒水,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主公不必着急,今我大军足有十万之众,曹刘之辈不过负隅顽抗耳。”
“主公收纳河南之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许攸知道袁绍的脾气,耳根子软,先说两句好话把他哄高兴了,才敢进言献策。
袁绍喝了一杯水,缓缓道:
“子远这么晚了不去睡觉,找孤何事?”
许攸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温声道:
“今主公亲临战场,打得曹刘联军丢盔弃甲,仓皇逃窜,大振我河北军威。”
“……诶,只是曹操、刘备也由此潜身于寨内,不敢出战了。”
“曹刘备战了数年时间,工事建筑,檑木滚石,一应俱全。”
“愚以为,我军欲取胜,不可急于一二日之功。”
许攸循循善诱,慢慢开导袁绍。
淳于琼今晚的战败,也让袁绍知道曹刘已经做好了准备,短时间内他就是不可能拿下河南。
“……嗯。”袁绍终于松口,“我大军俱屯于官渡,仅军粮所耗,便日费五千石,一月下来便是十五万石粮食。”
“中途算上从邺城运往过来的损耗,我军也不能在此地经年日月的久持。”
人多唯一的坏处就是嘴也跟着多了起来。
袁绍这十一万大军的口粮供应,即使财大气粗如他,也经不起年年造。
曹刘虽然人少,但耗的粮食也少。
而且人家是本土作战,离大本营近,补给线很短,路途损耗不大。
两项数据怼下来,袁军的粮秣优势,其实已经被河南抹平了。
所以真要玩儿持久战,河南方面此时还真不虚袁绍。
更别说袁绍所打下来的兖州领土,百姓早就被曹操给迁到内地去了。
等于袁绍甚至没办法消化这些土地,将之转化为自己的收益。
“河南兵虽然果劲,然我北兵毕竟人数众多。”
许攸慢条斯理地分析,“只要以我之优势,攻敌之劣势,则河南可定,曹刘可擒也。”
“子远有何高见,快说!”
袁绍腾得一下起身,连忙问。
“今日交战之时,先登死士大发神威,此为我军唯二精锐的部曲。”
另一支精锐的部曲,是大戟士军。
但这支军队是袁绍的亲卫,一般不会拉到前线战场上去。
而且袁军是进攻方,大戟士军作为重甲步兵,却是以防守著称。
并不适合用来冲锋陷阵。
所以,袁绍真正能用的精锐,就只有先登营了。
“既然曹刘坚守不战,据寨而守,我等不妨在寨前筑起土山。”
“可命先登死士并军中其余长臂善射的弓弩手,俱登山上,居高临下。”
“然后以箭射之,专猎寨中军人。”
“若曹操、刘备若弃此而去,我等便得此隘口。”
“若不弃去,便只能出战,攻我土山。”
“届时,袁公自领大军,与山上守军前后夹击,成掎角之势。”
“曹刘联军焉能是我军正面敌手?”
“诚如是,颍川可得,下邳可破矣!”
许攸此计,也是发挥了河北军的长处,用以攻河南军的短处。
那就是人数碾压。
你河南单兵作战能力不是很强吗?
那咱就逼你出来打集团军作战。
毕竟河南军士再强,也不至于说每个人都能完全吊打河北军士。
况真正的大军团作战,比的是势,而不是勇。
而河北军在这方面无疑是要远胜于河南军的。
袁绍闻言大喜,即纳许攸之计策。
次日,一大早。
袁绍亲自于寨内选拨精壮军人,命其各执铁锹土坦,齐来官渡大寨,垒土成山。
寨内军士见袁军公然在自己眼前,堆筑土山,不由大怒,皆骂袁军欺人太甚。
于是,将之报到夏侯惇大营处。
夏侯惇暗想袁军弓弩手如此强势,若使其于寨外筑起土山,居高而射,将士们如何守寨?
于是点了五百军士,绰枪上马,亲自带人冲突出去,欲要截杀袁军的垒土军人。
袁军早有准备,先登死士提前架好弓弩。
扼守在咽喉要处,对准夏侯惇军便射。
一时间,箭如雨下。
夏侯惇冲不过去,只得退回本寨。
如此,十日之内,袁军在官渡大寨外筑成土山五十余座。
每座土山上,都立有高橹,每山分拨两百名先登死士。
另选长臂善射的弓弩手辅之,齐登土山高顶,瞄准寨中军士,张弓列弩便往里射。
河南军皆惊,皆盯着遮箭牌守御,不敢露头。
或有走得晚,躲避不及时的,被一箭射死。
于是,袁军每日便在山上射箭。
不求全歼,但求震慑。
放眼天下诸侯,也就袁绍这般财大气粗,敢将弓箭弩矢这般造。
由此,约莫过了五日。
只要土山上一声梆子响处,山顶立马箭如雨下,点滴在联军寨内。
河南军士皆是大惧,全都蒙楯伏地,躲避箭雨。
袁军见此,纷纷呐喊嘲笑。
寨中不少将士气不过,纷纷找到自家将领,请他们上禀主公,放他们出去与袁军决一死战。
曹营这边乐进、李典在见到众军士躁动不安,怒不可遏后。
于是纷纷来见夏侯惇,备言此事。
夏侯惇乃解释道:
“早在袁军初至寨外,修筑土山之时,我便杀出去,截杀袁军士兵了。”
“然袁军弓弩齐备,某冲突不进去,只得退回。”
“待报与曹公之后,曹公命我坚守不出,故使袁军十日之内垒起数十座大山来。”
乐进愤然道:
“既如此,我等便率军去抢夺土山!”
“诶!不可。”
李典急止之曰,“先前筑土山时未曾抢夺,我等机会已失。”
“现在袁军居高临下,优势更盛从前。”
“再想抢夺,事倍功半,实不明智。”
乐进气得握拳,咬牙道:
“难道便任由袁军士兵,这般欺辱弟兄们吗?”
夏侯惇无奈叹道:
“此乃曹公所下之令,我等不得不听从。”
上头这么吩咐,下头就怎么做。
反正夏侯惇是绝对拥护曹操的任何决定的。
乐进眉梢一挑,朝夏侯惇一拱手,正色说道:
“禀将军,非是进危言耸听,扰乱军心。”
“而是袁军每日自山上射箭,箭矢落下,兵士皆惧。”
“长此下去,军心必乱。”
“届时袁军再来攻寨,我等尚可拼死御敌。”
“兵士却没了胆气,畏袁如虎,如何据守?”
夏侯惇一时默然,乐进说的在理。
每日被袁军这般嘲笑、恫吓,士兵们的心态肯定会受到影响。
“所以我意,现在就出战。”
“夺不夺得山头是一回事,不能让士兵们怯敌是另一回事。”
乐进提出来自己的意见,算是相当中肯的了。
夏侯惇沉默半晌,才道:
“……好罢,我带你们去见曹公,说明此事。”
“只是曹公听不听从,就非我所能定了。”
言讫,三人一同来到帅帐,面见曹操。
见礼过后,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哦?”
“近日士兵已经躁动不安了?”
曹操正于榻前读书,并未显得有多慌乱。
由于这几天一直都是坚守不战,所以他每日除了处理军务外,就是读读兵书。
时不时地,还给兵书批注,将自己的见解写上去。
“……是。”
夏侯惇解释事情的原委。
“袁军每日都在土山上,朝寨内射箭。”
“几日下来,将士们每闻梆子响动,便立马蒙楯伏地。”
“末将担心,长此下去,士兵会怯敌,不再敢与袁军交战了。”
话落,又看了眼乐进、李典,冲二人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一齐上前,拱手说道:
“所以我等希望立马出寨夺山,只要抢下一两个山头,便能遏止住军中惧意。”
“进愿为先锋,领军士五百,抢夺山头!”
乐进乃先登猛士,主动请缨。
“典亦愿领五百人,协助文谦,攻打袁军山头!”
李典也立马出声附和。
有乐进的地方,便有李典,二人几乎一直是成双成对的出入。
这主要得益于曹操的人事调度。
乐进勇武善战,性格张扬胆烈。
李典谋略过人,性格仔细谦逊。
两个人不论是能力还是性格,都十分互补。
所以曹操总是将他们两个安排在一起工作出差,由此给人一种形影不离的错觉。
“……嗯,不妥。”
曹操将书卷放下,沉吟许久,拒绝了众将的提议。
这……
夏侯惇面色微有尴尬,但还是谏道:
“主公,可若是放任袁军不管,必然出事!”
“……嗯,我知晓此事矣。”
曹操挥了挥手,安慰众人不必着急。
夏侯惇一奇,连忙问:
“……莫非主公已有办法?”
曹操颔首,背着手,谓众人道:
“不瞒诸位,早在袁军初垒土山之时,我便欲出寨截杀。”
“但在与玄德商议过后,决定不予出战。”
“……这,这是为何?”
众人纷纷问。
“吾亦不知。”
曹操摇了摇头,“只是玄德说这是李子玉的意思,我便听从了。”
李翊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李翊是河南谋主,当然有权决断此事。
只是被袁军骑脸输出十天了,纵是李翊,此刻也得拿个说法出来了罢?
曹操看出了众人的想法,便道:
“既然军中将士已经躁动不安了,那我等便一同去见玄德与李先生。”
“且看他二人有何说法。”
众从其言,跟着曹操一道去了刘备大营。
至营中时,人道刘备与李翊俱不在营内,而是在官渡外的一处旷野处。
曹操便问刘备具体位置,又问何时走的。
从人一一答了,曹操谢过,命人赐以金银后辞去。
待来到标明的位置后,果见刘备、李翊君臣在这里。
周围还有几百名军士,前后忙活。
但比起这些,真正引得曹操一行人注意的是,巍然矗立于旷野之上的投石机。
然这一架架发石车却不同于众人所见过的那般。
它们要比之寻常发石车要巨大的多!
其高约三丈,吊杆长约五丈。
底座由厚重的木材打造,稳固如山,深深地垂在地里。
吊杆上缠绕着粗如儿臂的绳索,被数十名壮汉拉着。
不断有军人抬着石弹,为机身装填。
曹操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不过刘备、李翊此时已经知道曹操来了,遂放下手中活计,过来见礼。
曹操还礼,连忙问:
“玄德,此物为何。”
“此为发石车,乃我家先生改良。”
刘备嘴角微微翘起,一脸得意地说道。
唔!
曹操强忍心头酸意,接着问:
“此莫非破寿春之神器乎?”
之前攻寿春时,就已经开始传言刘备军中有一件攻城大杀器。
震如雷鸣,惊天动地。
但由于刘备用的少,兼之古代信息传播的慢。
直到现在,曹操也不清楚刘备那个神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有一件事他很确定,
那就是他对刘备真的羡慕麻了。
……
(本章完)
第199章 见着李翊,方知天下庸才甚多,不如翊者多,胜似翊者少
第199章 见着李翊,方知天下庸才甚多,不如翊者多,胜似翊者少
羡慕这个词,曹操已经说倦了。
刘备这祖辈须得积下多少阴德,才能够遇着一个既是萧何又是张良,时不时还能客串鲁班的人物?
曹操这人骨子里有浪漫主义文人气质,所以非常喜欢给自己手下人起外号。
比如,
把荀彧比作张良,钟繇比之萧何。
徐晃比作周亚夫,许褚比之樊哙。
典韦比作古之恶来,张辽比作召虎。
这些外号既是曹操出于对手下人的喜爱,也是希望勉励他们,让他们以自己举出的先贤为榜样。
朝着这个目标时时勉励,精进自己。
这种事刘备也经常干。
但哪曾想,刘备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物。
曹操强忍心中妒意,沉声问:
“玄德这几日之所以坚守不战,难道便是为了制造这发石车?”
“……正是。”
刘备耐心为曹操解释,“这发石车体态庞大,运送不便,故只能临阵组装。”
“况其所费石料甚巨,这段时间,备已命军士上山采石。”
“以供我军攻山之用。”
这发石车的部件,还是李翊在征完青州后,回到下邳时,顺道运送过来的。
经过这几年江湖巧匠的辛苦制造,整个徐州已有发石车近百乘。
而李翊直接带了五十乘过来,近一半之数。
曹操羡慕之余,也能意识到这件“大杀器”将在战场上扮演怎样的角色。
虽还未见其威力如何,仅就看一眼这构造,便令人望而生畏。
“……善!”
曹操一颔首,“有此发石车,贼可破矣。”
于是与刘备商议出兵攻山事宜。
两边各自出兵,将五十乘配重式投石机推至营墙之内,正对着袁军所在的土山。
山上旌旗招展,袁军弓弩手严阵以待。
此时他们尚未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诶!营门开了。”
有哨兵注意到联军营寨大开寨门,从中走出来不少身披重甲的步兵。
重甲步兵极其昂贵,将之出动,定是做好了夺山的准备。
“不必惊慌,准备放箭!”
袁军将领从容指挥,纵然是重甲步兵,在面对他们的火力覆盖时,也不可能顶得住。
“……嗯。”
李翊立于高处,用望远镜眺望着山上的袁军布置。
此时数十架发石车已经缓缓推出,每一架都如同巨人的臂膀,粗大的木架上缠绕着坚韧的绳索。
“上弹!”
李翊冲底下人一挥手,从容指挥。
“……来!使劲儿,使劲儿!”
众军士力大者,抬着巨石,小心翼翼地将之放上去。
绞盘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大都督,一切准备就绪!”
底下军士向李翊汇报工作进度。
“准备!”
李翊轻轻将手一抬,旋即目光闪过一丝寒意,大声喊:
“放!”
一声令下,绞盘猛然松开。
巨石呼啸而出,划破长空,石破天惊一般砸向远处的土山。
原本在土山上架好弓弩的袁军将士,只觉头顶一黑,猛然抬头看时,巨石已经掠过头顶。
只听得“轰”一声巨响。
石弹击中山顶,山体震颤,尘土飞扬。
周围士兵,脚下晃动,全都失去了重心。
不少人直接坠下山去,痛苦哀嚎。
紧接着,天上更多巨石飞来,如雨点般砸落。
轰隆隆……
天崩地裂,岳撼山崩。
袁军修筑的土山,在一轮又一轮的巨石轰击下,应声而塌。
营内之人,一齐拥上去,拽动发石车。
巨石飞空,指山乱打。
袁军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弓手、弩手,先登士砸死,坠死无数。
袁军士兵皆惊慌失措,哭喊奔逃。
轰击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烟尘散去,原本高耸林立的土山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只剩下未能逃走,却已身负重伤的袁军在地上痛哭嚎叫。
曹刘联军抓住机会,挥师冲突出去,不费吹灰之力将众军士擒住。
此役,河南军大胜,重创袁军精锐部曲先登营。
……
“我军败了!”
败报很快传回到河北中军大营处。
袁绍面色铁青,紧皱着眉头,听着底下之人汇报战况。
“……此役,我军修筑的土山全部被贼军摧毁。”
败逃回来的将士,一脸惶恐地向袁绍汇报军情。
“我军伤损如何!”
袁绍几乎是要嘶吼出来,他怒骂这人避重就轻,不谈重点。
土山毁了还可以再建,但士兵死伤短时间内却没办法补充。
更别说这还是袁绍最精锐的部曲先登营。
“……先、先登营兵士死伤过半,全都负伤。”
“恐、恐短时间内不能投入到战场中去了。”
唔……
袁绍听到这个消息,捂着心窝,强忍痛处,追问道:
“其余士兵呢?”
除了先登死士外,每座土山上还配备了其他的弓箭手、弩手。
五十余座土山,袁军几乎是将军中的全部远程部队都拉到前线去了。
“……这。”
那败逃回来的将领不敢答。
袁绍怒道,“说!”
“与先登营一样,死伤过半!”
那将士撇过头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些人都呆在山上的,既然先登营士兵死伤过半,其他的弓弩手不一样得死伤过半吗?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袁绍不愿接受这个现实,非要亲耳听到罢了。
“……唔!”
袁绍两眼一黑,脚步踉跄,摔倒在地。
左右惊声大呼,上前将之救起。
少时,庖人取来参汤喂袁绍服用,袁绍醒转,命人将此次大败的消息封锁。
勿让军中其他人知道。
众人从其言,虽然这种事不可能绝对锁住。
但能拖延一天是一天,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尽量淡化此次大败的影响罢了。
又过两日,袁绍稍有好转,复召诸将过来议事。
“诸位这几日可有探听清楚,贼军是如何破我土山群的?”
袁绍咬着牙,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逄纪出列,解释道:
“禀明公,据探报。”
“河南军是用了一种新式的发石车,此物声震如雷,惊天动地。”
“霹雳响处,土陷地摧。”
“故军中皆称其为‘霹雳车’。”
“……好个霹雳车。”
袁绍蹙起眼眸,啧啧感叹。
就河南的生产力,竟然能够研发出比河北更加先进的武器。
实在令人感慨!
“此物莫不是刘备征伐淮南时,破吾弟寿春所用之攻城器械?”
袁绍再问。
“正是此物!”逄纪答。
嘶……
袁绍倒吸一口凉气,摸着下巴,静静思考。
这发石车当初在攻寿春时,一战成名。
也渐渐传到了河北之地,袁绍虽闻其名,但并未亲眼见过。
这次算是见识到了它的威力了。
顷刻间,将袁军辛辛苦苦修筑的土山,化作尘土。
属实骇人听闻!
“若我军要仿制此物,须用多长时间?”
袁绍关切地问。
“……这,却是难呐。”
逄纪摇了摇头,皱眉道,“此物新鲜,即便是刘备也鲜少使用。”
“军中有大难未死的兵士逃回来,他们口中所述,大多参差不一,众说纷纭。”
“虽有能工巧匠,但仅凭军士的口述,便要将之仿造。”
“这无异于是管中窥豹,水中捞月。”
袁绍一颔首,沉声问:
“……你便直说,须多长时间。”
配重式投石机毕竟只是在发石车的基础上改良,对本时代的人来说并非是天马行空之物。
理论上,只要熟悉了,是可以聚集能人仿制出来的。
“此物用之甚少,见过的人更少。”
“若在此时聚集江湖巧匠,仅凭军人口中描述之状。”
“少说也得要个三、五年时间,才能仿制出来。”
逄纪说了一个大致数,但这却是最理想的估计。
若论能工巧匠,河北确实多。
但手中现有的信息还是太少,仅凭这点信息让工人仿制,不就是瞎子摸象吗?
不过真给袁军三五年时间,纵然仿制不出配重式投石机,也能研制出一个威力要远胜过本时代的投石机。
因为配重式投石机的出现,真正的意义在于其拔高了人们对投石机的想象。
当它真正出现在战场上时,人们才会惊呼一声,明白一个道理。
~哦,原来投石车还能这么玩儿。
不过袁绍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拍案而起,道:
“孤如何等得三、五年!”
“河南贼军,用此物杀尽我军中弓弩手,此仇不报,非丈夫也!”
若单论此战的死伤人数,对袁绍而言确实是不痛不痒。
可死伤人的中,除了有袁绍最精锐的先登营外。
剩下的可全都是弓手、弩手啊!
射手在古代是非常难训练的,不仅吃视力、还要吃身体条件,还有协调天赋。
仅选拔就要淘汰一批人,训练又要耽误几年时间。
要不然怎么说陈王刘宠仅靠三千人,便能在陈国立雄呢。
因为他那三千人全是弓弩手。
现在袁绍总算是明白,为何自己一开始修筑土山时,河南军不来抢夺。
原来是憋了个大的,专门等自己的人上了山之后,再一网打尽。
现在自己的弓弩手死伤过半,剩下没死的也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投入战场。
即便将来伤好了,若是此役落下了病根、后遗症。
能不能拉开弓,长时间拉弓,都得打一个问号。
总之,袁绍军中现在缺乏远程火力,虽不见得对战局有巨大影响。
但河北军比之河南军又多了一个短板,已是事实。
“贼军诡诈,用发石车破我土山。”
“诸公可速速为我拿策,如何下这官渡大寨?”
袁绍用手指重重地往案上磕,要众人拿出主意。
于是河北群臣,纷纷献策,也甭管是好是坏,先拿出来再说。
只要袁绍用了自己的计策,自己便是受益人。
即便计策失败了,袁绍也不会怪罪自己。
这不单单是因为袁绍性格宽仁,更是因为这是职场的潜规则。
手下人献策,用不用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能让手下人去承担失败的风险。
就像蒋干盗书,很多电影电视剧都喜欢拍曹操被戏耍后,怒杀蒋干泄愤。
只有老三国的曹操是强忍怒意,没有处置蒋干。
因为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蒋干过江劝降本就有可能成,有可能不成。
人家冒死把情报给你弄回来,甄别真伪是你自己的事。
如果就因为你自己脑子不够使中计了,就处置手下人的话,以后谁还敢为你出谋划策?
基于此,袁绍手下人可以肆无忌惮,不分好坏的将自己的计策全盘献出。
只一炷香时间,几乎每一名谋士、武将都献了一策。
面对这么多计策,袁绍一时间踌躇难决,忽听得有下人来报青州有使到。
袁绍即命之带入。
俄顷,进来之人竟是张郃。
袁绍惊问道:
“儁乂,汝不去守青州,来此为何?”
张郃面露羞惭,拜道:
“禀主公,青州、青州丢了。”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原来,张郃自济南出逃以后,深恨张南、吕旷二人不发兵救他。
于是没有去平原,而是直接掠过它回了冀州。留守冀州的河北大臣,无权处置张郃,只让他等候袁公发落。
张郃丢了青州,本就心中有愧。
与其惴惴不安地等待结果,不如直接去前线听候发落。
故而张郃星夜兼程,赶来了官渡前线。
不过张郃也取了一个巧,那就是他把自己的本部人马全都带过来了。
言外之意,
袁绍只有格局够大,让张郃将功折罪,那这部人马就会成为河北军的一大战力。
若是袁绍杀了张郃,或是将他收押,夺了他的兵权,那无疑会使这部人马军心不安。
像之前袁绍夺了沮授的部曲给郭图时,郭图就指挥不动。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郃身上。
未等袁绍发话,郭图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出言责备发难了。
“张将军,临行前袁公是如何叮嘱你的?”
“汝又是如何答应袁公的?”
面对郭图等人的责问,张郃无言以对。
菜是原罪,输了就注定要失去一天的狗叫权。
况张郃这次也是输的心服口服,没什么好抱怨的。
若论不甘,心里还是有的。
就看袁绍给不给自己洗刷耻辱的机会了。
“……袁公,张郃损兵折将,不如将之收押问罪。”
郭图向袁绍提出建议。
袁绍却挥了挥手,“眼下我军新败,士气低迷,儁乂素有威望,可定军心。”
微微一顿,又道,“况前不久方失了颜良、文丑,若再杀一大将,于军不利。”
你有你的心思,组织有组织的考量。
袁绍最近为了打压河北派,他不仅采纳了河南派速攻河南的计策。
还将河北掌权的人物沮授、田丰除权、下狱。
若是再将河北名将张郃一并给收拾了,那河南派的势头就摁不住了。
“汝与高览虽失青州,然青州兵少,本就非我军主战场。”
“况李子玉天下奇才,用兵如神,连孤都要忌他三分。”
“汝等败于他手,情有可原。”
“现今高览在军中戴罪立功,汝便与他一道罢。”
袁绍最终赦免了张郃丢青州的罪过。
此举无疑使张郃感激涕零,顿首拜道:
“谢袁公,末将一定戴罪立功,以报明公厚恩!”
袁绍遂让张郃起身,一起来商议破敌之策。
张郃也很快弄清楚了目前的状况,袁绍大军卡在官渡进不去了。
因为曹操、刘备也把主力部队屯在了官渡。
“官渡大寨难破,前日李翊也弄出个什么发石车来。”
“将孤的先登死士、弓弩善射之士,杀伤过半。”
“短时间内,孤也无远程部曲可用。”
“若无弓弩手掩护,只恐官渡更加难破。”
“是故召尔等齐来,便是要尔等为孤拿个主意。”
袁绍再次重申,也是提醒众人,方才他们所献之策没一个是袁绍看上了的。
张郃急于表现,立功心切,乃主动献计道:
“启禀主公!末将在青州时,本有十全把握可以坚守两月时间,等到主公援军过来。”
“不想却被李翊用穴攻潜入城内,故而丢了东平陵,连失数城。”
郭图一声冷笑:
“枉汝为袁公帐下宿将,竟连穴攻小计都未能识破。”
“怎还有脸说出来?”
张郃睨他一眼,并不理会,接着说道:
“今官渡一线,乃曹刘临时起寨。”
“若我等能用穴攻之法,潜入寨内,里应外合。”
“此未尝不失为一良策。”
袁绍眼眸蹙起,沉吟半晌,觉得此计可行。
当初面对公孙瓒的易京大楼时,他便是用此法攻破进去的。
如今同样受困于官渡大寨,或可用此法破局。
于是采纳张郃的穴攻之计,命人组建“掘子军”。
然后命军人用铁锹,连夜掘土,暗打地道,直透联军大营。
时李翊每日在军营中巡视,见袁军连续几日未来攻寨了。
暗想袁绍大军远驻前线,日费之粮何止联军数倍?
料定其不会与联军比消耗战,那必然是在策划什么。
于是,乃登高望远,持望远镜眺望。
遥遥便看见袁军士兵在山后掘土挖坑,乃笑道:
“此袁军不能攻明而攻暗,发掘伏道,欲从地下透营而入耳。”
陈到、牵招在侧,问是否需要通报一声刘备。
李翊挥了挥手,“此等小事,何须劳烦主公?”
陈到进言道:
“既然知晓袁军欲掘土入我大寨,不防提前打断。”
“不必。”
李翊微微一笑,“彼既兴此工事,我正要使其徒费气力。”
“待彼入我寨后,我再瓮中捉鳖。”
于是,众将纷纷问李翊该如何做。
李翊谓众人道:
“列位可率本部部曲,绕营掘长堑,则彼伏道无用也。”
袁军挖地道,是纵向挖进来的。
河南军只需横向挖一条长堑,袁军便成了瓮中之鳖了。
于是官渡内外都开始忙碌起来。
外边儿打洞,里边儿挖沟。
又过十日,袁军掘开地道,忽见眼前透亮,以为挖到头了,于是猛然冲出去。
方一露头,周围喊声大起,伏军四处。
袁军见河南军早有准备,便欲拔刀迎战,却见自己身陷于堑中,不得施展。
众袁兵无奈,只得口中衔着刀,准备从堑上翻越过去。
哪想河南兵早已杀到,各持刀枪剑棒,对着袁军便往堑里赶。
不少袁军刚翻出来,又被打回去。
未能翻越的袁军堪一露头,顶上刀枪已照面劈来。
袁军脑袋,登时现出万点桃红。
一时间,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快撤!快撤!”
袁军身在堑中,被河南军居高临下打击,根本没法正常中作战。
在数轮的攻势下,士气立马崩溃,灰溜溜地钻回洞中。
“诶!别挤别挤!”
“调头,快调头!”
还有不少不明所以,往洞前赶得人,忽见前面战友竟冲自己来了。
“怎么回事?到底往那边走?”
“别问了,快走!”
回过头来的士兵,照面就是两耳刮子。
挨了打的士兵还有些莫名其妙,但见前方人声嘈杂,不时还有惨叫声传来。
便知肯定出问题了。
于是也跟着转身点头往回走。
“诶,别抵着我!”
洞内狭窄,众袁兵肩并着肩,脸贴脸着,转身大是不易。
至于堑内未能走脱的袁军士兵,则尽数为地面上的河南兵给斩杀了。
“痛快!这仗杀得真是痛快!”
张飞一手扛着蛇矛,一只手摸了摸鼻子,盛赞李翊的才智。
“这帮袁兵小崽子,还指望用先生的战法来攻我军。”
“哈哈!当真是布鼓雷门。”
不同于关羽独领一营,张飞仍在李翊营中听候调用。
这也是刘备的意思。
显然在刘备看来,关羽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但张飞还缺少一点稳重,把他留在李翊身边,也是希望他能向李翊多多学习。
见没有新的袁兵出来,张飞便对李翊说道:
“先生,这帮袁军肯定见是我军早有准备,剩下的人便缩回去了!”
“现在当何以御之?”
李翊朗声一笑:
“吾之大寨,非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须得留下些什么。”
于是,命张飞将这几日提前准备好的干柴硫磺取出。
然后内置于洞口处,以木板覆之。
“点火!”
一声令下,众军士持火把,丢进洞内。
顿时浓烟滚滚,硫磺之气刺鼻。
李翊命军人持扇立于洞口处,以扇吹风,往洞内扇去。
洞内原本空气便不流通,忽又闯入一股黑烟,袁兵立时气喘不能呼吸。
“……咳咳咳。”
袁军士兵开始捂着口鼻咳嗽,被熏得眼泪都出来了。
由于不通气,不少士兵脑袋缺氧失去了意识。
一人倒下,将路堵住,以致后面士兵皆没法通行。
“……咳咳,将之平躺,爬过去!”
士兵在后面提醒前排士兵,让他们把死在前头身躯躬直的人身子打平。
这样他们才好过去。
“……咳咳,不行太暗了,没、没力气了。”
话落,一名士兵倒下。
紧接着,一名又一名士兵跟着倒下。
不断有人被熏死在洞内,因为地道狭窄,导致了后面的人都没法走脱了。
最终,袁绍组建的“掘子军”几乎尽数死在洞内,只有几十人勉强逃了出来。
早有人将军报报给刘备,刘备急忙赶来看。
见地上浓烟滚滚,一问才知是李翊的主意,不免抚掌大笑:
“贼欲施穴攻,偷我大寨,反自取其祸也!”
于是,重赏李翊,又分赐酒肉给此次参与防守的士兵。
众军士气大振,连连拜谢。
袁绍连施两计,皆被李翊出手反制。
而且都是杀得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袁绍此刻才感觉到李翊的可怕,这小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如此狠辣绝情。
想我袁氏四世三公,帐下能人无数,唯独没有李翊这样的奇才。
袁绍目光逡巡一圈,看一眼河北诸臣。
有了李翊珠玉在前,这帮人现在袁绍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唉!”
袁绍背着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众人知袁绍此时心情不好,俱不敢上前询问。
唯有郭图谄媚之心甚重,见袁绍作此长叹,便有意关心,问道:
“曹刘小胜,我军小败,如今仍是我河北势大。”
“袁公不必因这小小的失利,而唉声叹气。”
袁绍睨郭图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孤非是叹我军失利。”
“而是叹我军中竟无一个李子玉,能为孤分忧解难!”
这……
郭图面露尴尬之色,正要开口解释,袁绍的话却再次传来。
“从前总听人说李子玉何等青云之士,可比张子房。”
“孤虽闻其名,但并未真正见识过其才能。”
“直到两军正式会战,孤才知世人诚不欺我。”
“孤少年时在洛阳遍交好友,结识天下英雄。”
“直至见着李翊,方知天下庸才甚多。”
“不如翊者多,胜似翊者少!”
袁绍这话本是感慨李翊这种奇才少见,恨其不为己用。
然在场的河北群臣却都尴尬地立在原地。
袁绍虽未明指他们,却也显得他们无能。
咱河北这么多名士,却干不过一个李翊,众人老脸确实有些挂不住。
“……近日,孤策反的曹操近侍徐他,已为曹操所斩。”
袁绍怀着沉重的心情,道出了另外一个坏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俱不知说什么好。
郭图方才热脸贴了冷屁股,忙献策道:
“主公不必烦恼,吾有一计,可破官渡,擒拿曹刘!”
郭图还想卖个关子,等袁绍来问,可袁绍却并未显露出多少兴趣。
郭图主动提出来:
“河南比之我河北,谷物更少。”
“我军自灭公孙瓒后,收编了大量乌桓骑兵。”
“今可将其分作轻骑,袭扰曹刘粮道。”
“彼若粮食不得供应,官渡岂非唾手可得吗?”
任何计策都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尽管郭图的计策虽然在理,但如何将之实施,并取得成功,却又是一个新的难题。
“不!”
袁绍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孤自有计破敌。”
……
(本章完)
第200章 若向三国觅君臣,李郎才气配刘君
第200章 若向三国觅君臣,李郎才气配刘君
却说袁军与曹刘联军相持于官渡,袁绍久攻不下,内心烦躁。
郭图献策袁绍,分轻骑袭扰河南粮道。
然袁绍却拒绝了,他心中已有计较。
众见袁绍面色从容,于是纷纷问主公有何高见。
袁绍蹙起眼眸,语气坚定地说道:
“今可与河南军相持两月,待两月过后,曹操必为孤所破。”
听完袁绍的分析,众皆不能解其意。
袁绍如何断定两个月后,曹操一定会败?
听这意思,袁绍是想跟河南比消耗战。
但就目前的战况而言,曹操还有徐州的支援。
若纯比粮食消耗,远驻于官渡的河北军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逄纪出声问:
“明公何以笃定曹操不能久持?”
袁绍乃命人取出来一叠书卷。
众人上前查看,顿时大惊失色。
这些书卷竟全是豫州官员与袁绍互通的书信!
河北的间谍系统十分强大,而袁氏对豫州的遥控能力极强。
尤其是富庶的汝南,袁氏本就出自汝南。
自袁术覆灭后,袁绍就已经是袁氏唯一的主人翁了。
兼之河北强,河南弱,豫州不少官员都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不仅秘密与袁绍互通书信,更是表示只要袁氏一声令下,他们立马保持中立!
虽然这些官员没有明确表示要反对河南,但仅是中立的态度,对曹刘来说都是巨大的灾难。
因为曹刘在豫州都有地盘,一旦这些郡县选择中立,那么曹刘就没办法从中获得钱粮了。
官渡之战打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就是一个黑洞!
吞掉双方的人、粮、钱,看谁先余额不足。
豫州郡县的中立,无疑会使本就弱势的河南更加雪上加霜。
刘备还好,因为他豫州实控的郡县不多,就算直接反叛也不会伤筋动骨。
但曹操就不同了。
他在豫州有着大量的领地。
并且由于兖州之前叛乱过,所以曹操已经将经济、政治中心迁到豫州的颍川去了。
等于豫州的实控,会直接危害到曹操的统治。
这也是为什么袁绍会说,两月之后,曹操会最先败亡的原因。
此时,帅帐里的河北群臣无不对这一消息感到震惊。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袁绍暗中做了这么多的工作。
豫州超半数的官员与袁绍互通书信,这工作量得多大?
难怪不得袁绍最近看起来那么憔悴、疲惫呢。
就在众人为袁绍道谢之时。
袁绍又打出一记重拳。
“汝南黄巾渠帅刘辟已经与孤取得联系,他将自汝南起兵,共三十万众,袭扰曹操许县!”
汝南黄巾势力十分强大,并且他们都与袁氏关系紧密。
袁术在时,他们亲袁术。
袁术死了,他们便亲袁绍。
现在河南、河北大战爆发,以刘辟为首的黄巾渠帅纷纷响应袁氏,表示愿意袭扰河南后方。
汝南黄巾号三十万众。
当然,这跟青州百万黄巾一样是有水分的。
三十万人肯定也是包括全家老幼,但依然是一个可观的数字。
只要他们发动进攻,不求取胜,便能分担官渡前线的压力,使曹刘疲于奔命。
那便是有功!
逄纪忽然开口问:
“我记得战事开始之时,汝南黄巾便已经反叛豫州。”
“彼时朝廷是派遣了汝南太守吕布,前去平叛。”
“今战事如何了?”
第一手信息始终掌握在袁绍手里,他底下那帮人都还不知道豫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哈哈,吕布徒有匹夫之勇,焉是刘辟的对手?”
袁绍扬唇一笑,将另一封奏报取出。
原来,吕布本欲起兵至前线协助朝廷对抗反贼袁绍。
因汝南掀起叛乱,朝廷便命吕布这个地方官留在汝南平叛。
这也是曹操的意思,他与吕布有旧怨,又觉吕布狼子野心不能久养。
他与他麾下的的骑兵部队战力极强,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万一在前线临阵倒戈,对河南战局不利。
徐州方面也有这个考量,并且汝南如果反叛,也会威胁到刘营的沛国。
所以曹刘一拍即合,一致决定让吕布留在汝南平叛。
吕布领了诏书,也是欣然留在汝南扫荡群贼。
他与他麾下的骑兵是汉末t0一档,仅十天时间,就斩首万余级。
威震汝南!
然而,汝南黄巾最大的特点就是分布零乱。
众渠帅见吕布勇猛,遂纷纷躲在山里、丛林里打游击。
吕布与他的并州狼骑顿时失去了骑兵的优势,不得不下马来剿贼。
但我明彼暗,黄巾贼马上不是吕布敌手,躲在暗处却阴死了不少吕布兵。
时间一长,吕布及他麾下的将领都心生倦怠。
月初时,吕布等将还积极剿贼,每日出动三五次。
至月末时,众皆生怠,三五日才出动一次。
同时,吕布初时连斩数名渠帅,尽枭其首。
然后置于盒内,赍往陈地朝廷。
吕布虽不明言,但此举无疑是在向朝廷邀功。
但朝廷此刻自顾不暇,刘宠要钱养自己的陈国兵,哪里会拿钱出来犒赏吕布军士?
至于曹营、刘营就更不必说,两边上下都在紧衣缩食。
所有的钱粮都得为前线战事服务,所有的好酒好肉都得优先赏给有功或受伤的将士。
所以对吕布军仅是口头表扬,外加了一些官位晋升。
而对实物奖励则不做表态。
总之一句话,
领导不是不关心你,但组织目前正在酝酿大项目,小吕你要为集体着想,不能光想着自己。
等将来项目成功了,肯定给你升职加薪。
现在你得忍一忍。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不利于团结的事不要做。
这样敷衍的态度,吕布及其手下将领当然不肯买账了。
他们想着自己拼死拼活在南方平叛,结果朝廷一根毛都不给,那还平个鸟叛啊?
恰逢此时陈宫抓住机会,向吕布进言,劝他暂时按兵不动。
明面上说的是,只有曹刘意识到汝南问题严重,才会对将军你引起重视。
但暗地里想的,却是希望吕布保留实力。
陈宫从未放弃过他赶走曹氏,夺回兖州的计划。
之前吕布想去北方抗袁,陈宫就坚决反对。
现在趁着吕布及其部将都有倦怠之意,陈宫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一次,吕布采纳了陈宫的建议。
他召集诸将,愤怒地对众人说道:
“曹操、刘备之行动态度,自私自利。”
“全然不知我军剿贼之困苦,与牺牲之大!”
“其坐跨四州之地,钱粮无数,俱运往官渡前线,而对我军则始终却不提一句。”
“无论其承诺之钱粮,亦或将领爵位之晋升,皆无一至诚意。”
“总之,利用我之牺牲,以保其安全而已!”
此言一出,诸将俱言吕布高见。
于是,吕布军便开始屯驻于汝南诸县,并不主动出击。
而刘辟等贼皆知吕布不好惹,也不去进攻他。
反正他们的任务就是袭扰河南后方。
由于吕布军对汝南黄巾的姑息纵容,诸渠帅很快恢复了元气,并相互间取得了联系。
直至官渡之战爆发时,汝南黄巾已经能够动员三十万众。
只待袁绍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如同一团烈火般,烧向河南后方!
“善!”
“善!”
“大善!”
河北群臣在听到这一连串的好消息后,无不拍手庆贺。
尽管作为袁绍臣子,相处日久。
但直到今天,他们才意识到袁氏力量有多强大。
三十万黄巾贼,以及与豫州超半数的官员书信往来。
袁神之名不是白叫的。
袁绍凝着的眉宇也总算展开,笑得意味深长:
“故我军接下两月,只须继续在官渡与曹刘联军相持便好。”
“只要豫州保持中立,汝南黄巾北上袭许,战况便会扭转。”
“我等只须静待时机便好。”
诸臣齐齐拱手,大呼:
“主公英明!我军必胜!”
……
袁氏的大手正式发力。
当“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招牌再次拿出时。
袁绍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逃出京时,被天下群雄所拥戴的景象。
——“是时豪杰既多附绍,且感其家祸,人思为报,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为名。”
豫州是汉朝政治最活跃的地区,所以袁氏在汝、颖士人群体中声望极高。
当袁氏的大手再次伸向豫州时,豫州的官员们纷纷响应。
考虑到他们不敢明着反,所以纷纷表示愿意在官渡之战中持观望态度。
于是上至郡,下至县。
各级受过袁氏厚恩的官员,纷纷将收上来的赋税、钱粮扣住。
不再将之运往官渡前线了。
少数仍旧忠于朝廷的官员,面对大势所趋,亦不敢横加拦阻,只得顺应潮流。
默默等候朝廷的安排处置。
时位于汝南西部的豪强李通,在郎陵、阳安一带颇有影响力。
曹操占据汝南时,用李通为裨将军,封阳安都尉。
李通遂向曹氏效忠,在豫州大量官员持观望态度时,李通仍旧将本地钱粮运往官渡前线。
河北间谍,照例过来劝降李通。
“李将军乃深明大义之人,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袁公爱将军之才,故命我来劝谏将军弃暗投明。”
“袁公愿拜君为征南将军,总领南方事务,愿将军察之。”
袁使洋洋洒洒地将袁氏许下的恩惠道出。
当袁氏使者的好处就是,老板是真的大方,开出的条件优渥。
以至于他们出使劝降时,都底气十足。
汝南现有黄巾作乱,诸县按兵不动,李通位于阳安孤立无援。
所以袁氏对劝降李通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时有李通叔父在侧,亦感袁氏势大,曹刘难与之敌。
兼之袁绍宽仁,若是助袁,必得厚待!
遂大哭着对李通劝道:
“……呜,贤侄!今阳安势孤,军士独守。”
“我等已失大援,亡可立而待也。”
“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天下,今却愿遣使来阳安劝降贤侄。”
“此重之厚也,不如举众投袁归绍,顺应天时。”
李通陡然变色,按剑在手,叱道:
“叔父何得疯言?”
“吾自归曹氏以来,方要与曹公勠力同心,怎敢畏强投敌?”
“况曹公明哲,必能定天下。”
“袁氏虽然强盛,而统率无方,用人不贤。”
“终必为曹公所擒也,吾以死亦不怀二心!”
这名袁使也未想到李通性情竟如此刚烈,乃出言劝慰道:
“目今海内鼎沸,刘氏衰微。”
“吾家四世公辅,百姓所归。”
“上合天意,下应民心,乃天命所归也。”
“将军又何必逆天而为?”
“况袁公起六十万大军于官渡,曹操、刘备手中不过三、四万人,如何能与之相抗?”
“河南虽有小胜,终必为袁公所败。”
袁使有条不紊地为李通进行分析,他的发言从容不迫,自信发自于内心。
“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有命世。”
“而能息天下之乱者,此智者所详择业。”
“常言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袁公雄才伟略,智不世出,天下何人可及?”
“若将军一意孤行,待袁公灭了曹操,扫平汝南。”
“君及妻父母妻儿,又当何以自处?”
“唯君详虑之!”
袁使认为李通投靠曹操的时间不长,没道理对曹操忠心耿耿。
不想李通却勃然大怒,按剑叱道:
“古人云,一女不事二夫,一臣不事二主。”
“吾既投曹氏,焉能再投袁绍?”
“况袁氏兵马虽众,亦未必能破曹公。”
“纵兖州失守,还有颍川,颍川若失,还有汝南。”
“汝南再失,我们还能去投靠刘徐州。”
“只要一息尚存,李某绝不投降!”
言讫,李通一剑砍死袁使,将其头颅割下。
叔父大惊,忙道:
“贤侄糊涂啊!”
“目今袁氏势大,贤侄纵不投袁,又何必杀其来使?”
李通面色一沉,正色道:
“既已决心抗袁,就不该落人以柄。”
“吾杀袁使,好使曹公不疑。”
“亦教族内兄弟知晓,我家已与袁氏结怨。”
“日后当同心抗袁,勿生他念,否则不用曹公动手,吾必亲手杀之。”
叔父喏喏而退,不敢出言顶撞。
李通既杀来使,人报郎陵长赵俨求见。
李通即将之请入,并问目前豫州是个什么情况。
赵俨脸色不好,皱着眉头,叹道:
“方今天下未集,诸郡并叛。”
“有心附朝廷者复收其绢帛,恐惹民怨。”
“况远近多虞,不可不详也。”
情况比众人想象的还要严重。
豫州除了大部分郡县叛变,不给前线输送钱粮之外。
剩余极少数仍旧依附于朝廷的郡县,却人心惶惶。
当地的老百姓都觉得投袁是大势所趋,为什么他们的家乡不跟从其他郡县?
同时,
袁氏的情报系统再次发力,发动了舆论攻势。
许多豫州百姓都觉得,只要投了袁氏,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因为袁绍性格是出了名的宽仁。
所以赵俨提到,现在还没有反叛的郡县也不好征收赋税锦绢,因为担心引起民怨。
言外之意,是希望李通业马上停了阳安郡的赋税征收,免得乱上加乱。
李通却道:
“袁绍与曹司空、刘将军相持甚急,左右郡县背叛乃尔。”
“若锦绢不调送,观听者必谓我顾望,有所须待也。”李通表示,赵哥你的好意我明白。
但咱家老板是个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汝南全境反叛,就老曹那多疑的性格。
我要是不把阳安的赋税送上去,老曹不得砍了我啊?
李通执意要继续征税,就是为了避嫌。
赵俨是李通的好友,乃出言劝道:
“诚亦如君虑,然当权其轻重,暂缓征税。”
“君可还富于百姓,颍川自有我为君释此患。”
赵俨的意思就是兄弟你别折腾了。
汝南都乱成这样了,就你这阳安还是曹公的根据地,可不能再乱了。
把征调迅速还给百姓吧,中央那边我替你说话。
赵俨这么自信,自然是因为他上头有人。
作为颍川出身的士人,他老板的老板才是曹操。
现在他的老大哥是荀彧。
赵俨即刻写了封书信,星夜送往曹军大本营颍川。
曹操在官渡前线,荀彧便是绝对的一把手。
书信送至荀彧面前时,拆开来看,其书略曰:
“今阳安郡当送锦绢,然道路艰阻,必致寇害。”
“百姓困穷,邻城并叛。”
“阳安亦有倾覆之危,不可不察。”
“且此郡人执守忠节,虽遇险境而不怀二心。”
“微善必赏,则为义者劝。”
“善为国者,藏之于民。”
“故以国家宜垂抚慰,所敛绢帛,皆还于民。”
“如此汝南可定,豫州全境可定也。”
赵俨提出了应对袁氏舆论攻势的办法。
那就是停止征收赋税。
当然,本来他们就已经征不上来了。
现在正好借此机会,给予百姓恩惠。
得民心者,得天下。
只要稳住豫州的百姓,那么那些观望的官员也无能为也。
荀彧在看完赵俨的书信之后,大喜过望,即回信道:
“君之所言甚善!吾当即白曹公。”
“公文下郡,所征之锦绢宜当悉数退还于百姓。”
荀彧的即刻以公家名义,将书信发往了阳安郡。
阳安百姓见此,上上下下,欢天喜地。
故阳安之地,暂时安定。
荀彧帮曹操保住了汝南的阳安郡,又发加急文书送到官渡前线,说明豫州动乱之事。
时曹操在官渡,待接到荀彧的书信过后,不由大惊失色。
“吾不过出征两月,何得豫州两地,仅颍川、阳安为我所有耶?”
曹操人傻了,好端端的,家没了大半。
众将皆劝道:
“今吾等迁治所于颍川,豫州若有失,则吾等无家可归矣。”
“不妨撤军,先回豫州平叛。”
曹操却果断拒绝道:
“吾若走,玄德必不能抗河北大军,中袁绍之计也。”
“袁绍见我两家联合,故于吾后背作乱。”
“今我若救豫州之急,袁绍必举全军攻打玄德。”
“玄德少我一军,诚难拒也。”
“彼若有失,则官渡破也。”
“官渡破,袁绍便可乘势南下,袭我许县。”
“届时,吾既无外援可应,又无内助可用,照样为袁氏所破。”
众将听闻,俱感到心急如焚。
暗叹袁绍好厉害的手笔,竟使我军进退两难,守也不是,撤也不是。
“可若放任豫州叛乱不管,我军失去后援,又如何能与袁军相持?”
曹仁一脸担忧地说道。
曹操沉吟半晌,对诸将说道:
“刘备亦有豫州之地,此次叛乱,他理应知晓。”
“今既是合力抗袁,当与之共议对策。”
这时候就得仰赖盟友出力了。
曹操可以摸着良心说,他在此次同盟作战中已经竭尽全力了。
仗都是在他的地盘上打得,损的民力也都是他曹操的。
现在又遇上这种糟心事,老刘你总不能见死不救罢?
于是,曹操领着众人来到刘备大营。
待通禀过后,两家相见。
一照面,曹操便开门见山问:
“玄德知豫州之危机否?”
刘备一颔首,“适才沛相陈珪发书信来,吾方知豫州有变。”
刘备所掌的豫州之地,主要就是沛国。
沛国的沛相是陈珪,身边有陈群辅之。
虽能够暂时稳住手下那帮人,但同样表达了诸县不愿配合政府缴税的难处。
尤其是沛国南部,这一带是最心向袁氏的。
早年间他们是袁术的势力范围。
虽然老刘家目前与袁氏有姻亲关系,但正牌的袁氏家主还在呢。
他们当然是选择正主。
所以摆在老刘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出兵平叛,强制征税。
要么采取怀柔之策,暂时停止收税。
待打败袁绍,战事结束后,这些持观望态度的郡县自然会重新回到朝廷的怀抱。
陈珪在信中表达了,希望刘备采取怀柔之策的请求。
因为他发现,目前豫州的百姓还大都心向袁氏。
如果强行发兵,只会适得其反。
更加让当地百姓认为河南暴戾,袁氏宽仁。
只有投靠袁绍才是他们的光明出路。
于刘备而言,他当然可以暂时放弃沛国的税收。
因为他的主要收入来源在徐州和淮南,沛国的收入于刘营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但曹操这边可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曹营目前主要收入来源,就是豫州的郡县。
而现在曹操手上,就只有一个颍川,一个阳安了。
“今豫州之地并叛,属下皆劝我回去平叛。”
“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操亦不敢独断。”
“故来此与玄德共商此事。”
曹操向刘备表达了自己的难处。
又刻意强调手下人都在劝他回去。
言外之意,
就是在问刘备,你一个人在官渡顶不顶得住?
你要是能帮兄弟顶一会儿,那哥们儿我可就先回豫州去了。
刘备当然不肯放曹操走了,直接伸手攥住曹操的衣袂,沉声道:
“目前袁绍所忌者,惟曹公与备耳。”
“今曹公若走,备如何与之相持?”
就是能顶住,刘备也不可能自己顶。
要知道,刘备现在属于是在帮曹操打袁绍。
当然,从长远的角度看也是在帮自己。
但不论如何,老曹你也不能临阵卖我吧?
你有你的难处,我也得给我手下兄弟一个交代不是?
曹操故作为难,将手一摊:
“吾豫州之地尽失,钱粮难收。”
“兖州又是主战场,民力不存,稻谷尽毁。”
“将如何与袁绍相持?”
李翊在旁侧说道:
“曹公不还有颍川吗?”
“颍川之地甚富,应能再坚持两月。”
曹操用枣祗在颍川屯田,主要收入来源确实是在颍川。
曹操哂笑道:
“君莫非戏言乎?”
“以颍川之地,供给我两州大军?”
“纵然持得两月,待两月之后,又当如何?”
李翊乃道:
“今结盟抗袁,自当同心合力。”
“若曹公粮尽,我徐州绝不袖手旁观!”
诶!你这厮!
曹操气得胡子都要歪了。
乍一听上去,李翊这话还挺讲义气的。
但你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现在我豫州有难,你不帮忙也就算了。
居然还想让把我多年积攒的老底给拿出来用,等用完了,你徐州才肯支援。
你小子是不是太狠了你?
“……好了,子玉。”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李翊莫要再说了。
转而对曹操说道:
“曹公不必担忧,豫州有难,我徐州不能袖手旁观。”
“自即日起,我军会每日供给军粮一千斛,助明州渡过难关。”
曹操闻言大喜,执刘备手道:
“君甚知吾心意也!”
“诚如是,我盟军必能战胜袁绍。”
李翊还待再劝,刘备却表示自己心意已决。
李翊只好作罢。
待出营后,李翊问及刘备缘故。
刘备却先反过来责备李翊道:
“我知先生出山之时,险死于曹军之手。”
“然是先生力推曹刘同盟,共抗袁绍。”
“今既两家合力,当摒弃旧怨,不该以私废公。”
显然,刘备认为李翊待曹操如此刻薄,肯定是在念旧仇。
因为相处了这么久,刘备知道李翊性格是非常宽仁的。
但唯独面对曹操时,总是下死手整。
李翊的心情,刘备能理解。
但刘备认为现在大敌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
李翊眉梢一挑,正色问:
“公以李翊为何人也?”
“翊自入徐州以来,殚精竭虑。”
“前后所行意,未有负于心者。”
“只盼天下早归一统,百姓安业,再不受战事所累。”
作为富二代出身,李翊本来对底层人民是无感的。
但穿越第一天,自己就差点儿被曹兵砍了。
正因为此,使得李翊对底层人民感同身受,知道这世道有多艰难。
他从不恨曹操,他恨的是这个差点杀死他的乱世。
他也不是在针对曹操,而是他的目光看得更加长远。
待袁绍灭后,曹操就无疑会是刘营最大的敌人。
而曹操的能力要比袁绍更强,当他崛起之时,会是一个比袁绍更加难缠的对手。
所以李翊从始至终,都是在尽力限制曹氏的发展。
正如适才,他主张等曹营山穷水尽之后,徐州再接济粮食。
这也算是在讲原则,不背刺盟友的情况下,能限制曹氏的极限了。
“……若击败袁绍,我军必然向北。”
“河北之地,曹氏得多耶?刘氏得多耶?”
李翊发出灵魂拷问。
老刘你现在不限制曹操,等打败袁绍,瓜分其土地时。
曹操分走了大量富土走时,就有你哭的了。
刘备沉吟半晌,还是说道:
“目今战局不明,胜负如何,尤未可知。”
“不好以一言而断。”
“若真等到那时,便到时再说!”
……嗯。
李翊一时无言,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老刘跟自己还是不同的。
自己是完全以一个政治家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不谈感情,只讲得失。
但老刘创业至今,却仍保留了一股游侠气。
他愿意马上出手接济曹操,既是出于对老友的同情,也是出于对盟友的义气。
这的确展示了刘备侠义的一面。
但李翊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刘备的脾气有时候很倔,倔到一头驴都拉不回来。
当他上头时,他会把他的游侠气带到官场上、甚至是战场上来。
这种习惯,也不知是好……是坏……
“先生觉得备做错了吗?”
刘备也觉自己方才说话有些重了。
他请李翊出山时,明确说了将以师礼待之。
但方才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似乎失礼了。
“……不。”
李翊摇了摇头,反倒一脸释怀地笑了。
“适才翊曾言,吾前后行意,未有负于心者。”
“故我请不发粮于曹营。”
“然主公却乾纲独断,力主发粮于曹营。”
“我想,主公也是前后行意,未有负于心者。”
刘备闻言,大喜过望。
上前挽起李翊胳膊,再道:
“既如此,望先生与备将来都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说着便要拉着李翊,一同去用晚膳。
李翊却拒绝了,表示要先处理公事。
刘备问是什么事,就不能交给其他人代劳吗?
李翊弯唇笑道:
“翊去清点一下,明日送给曹营的粮草。”
刘备一怔,旋即大笑。
两个人都笑了。
……
有诗对此赞道:
若向汉末觅君臣,李郎才气配刘君。
郯县相识情犹在,江山如画共耘耕。
(本章完)
第201章 李子玉五路出兵平汝南
第201章 李子玉五路出兵平汝南
却说袁氏大手发力,煽动了豫州叛乱。
豫州诸郡县虽未明着反叛朝廷,但却各自保持中立,以观望之态,拒绝向朝廷中枢发送钱粮锦绢。
为了安抚豫州之民,曹操采纳了赵俨的建议,免除了豫州百姓的赋税。
但这也使得本就缺粮的曹营雪上加霜。
为此曹操不得不向刘备求助,刘备虽然同意每日输送一千斛粮食给曹营。
但眼下仍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亟待解决。
那就是汝南黄巾军。
豫州诸郡保持中立也就罢了,但这支号称三十万众的黄巾军,却是实打实的威胁到了许县。
至晚宴时,曹操再次邀请刘备过来商议此事。
“汝南贼势甚大,吕布剿贼不利,松散懈怠。”
“吾本欲治其罪状,然今正值多事之秋,恐生他乱,故暂不予追究。”
曹操在席间,阐述了宽释吕布在汝南作战不利的想法。
现在前线已经够乱的了,他也怕把吕布逼反,乱上加乱。
“虽然如此,汝南之贼袭扰我颍川诸县。”
“我颍川兵少,不能分兵剿贼,故须从我前线再调派军队前去。”
“今召玄德来此,正是为了商量此事。”
时督军曹仁在侧,主动请缨道:
“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之急,其势不能相救。”
“袁氏树恩四世于豫州之民,其背叛固宜也。”
“然贼兵方起,未能得其用。”
“若以轻骑速击之,贼可破也!”
曹仁的意思是袁氏老家就在汝南,所以汝南的百姓都愿意跟着袁氏走,不应该怪罪汝南百姓。
现在应该趁着贼势还不够大,用轻骑快速南下,将之击破。
等汝南黄巾声势壮大了,就何难平定了。
曹操从其言,即付曹仁一千轻骑,前往汝南破贼。
出动全骑是为了追求速度,但从长远来看,要想使汝南稳定。
仅靠一千骑兵是不够的。
这时,曹操再次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刘备。
嘴上虽不言,但意思已经溢于言表。
玄德公,拉兄弟一把!
刘备眉目分毫未动,但也在想,汝南若有失,沛国亦必受其影响。
徐州无险可守,是在李翊的规划下,于徐州西面儿增添了沛土。
这才拓宽了徐州西部的纵深。
保汝南者,所以保沛土。
念及此,刘备便顺势说道:
“备遣吾二弟领一军,与曹子孝将军同去汝南平叛。”
直接派出手下第一大将,刘备也算是诚意十足了。
曹操果然大喜,又问何时可以出发。
刘备表示马上就能走。
于是,晚宴尚未结束,这边曹营的曹仁与刘营的关羽便直接离席而去。
各自回营点了本部部曲,往汝南平叛去了。
“子孝与云长合力,料汝南掀不起太大风浪来。”
“……只是汝南黄巾贼甚众,只恐一时平定,将来又起。”
曹操的意思就是让老刘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已经合力抗袁平叛了,那索性就把汝南的问题给一发解决了。
刘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问身侧的李翊道:
“先生可还有甚法子?”
李翊便道:
“汝南贼势浩大,确实该平。”
“只是我官渡前线,正与袁军主力对峙,不宜抽调太多人马南下。”
“前日朝廷既收降张绣,可令其出兵协助朝廷平叛。”
微微一顿,又道,“豫州诸郡叛乱,郭豫州难辞其咎。”
“可令其自梁国出兵,亦去汝南平叛。”
豫州刺史郭贡当然有义务出兵,虽然他实际控制的地盘只有梁国一地。
但你既然挂了这个名,就得配合朝廷剿贼不是?
至于毗邻汝南的陈国,则不做考虑。
刘宠兵马本来就少,就别瞎折腾去汝南了,留足人手保护天子才是正事。
靠着曹仁、关羽、张绣、郭贡已经有四路兵马了。
但李翊还打算出第五路兵。
“汝南反贼刘辟作乱,汝南太守吕布责无旁贷。”
“今可再次下诏催促,令其出兵配合我朝廷兵剿贼。”
吕布便是李翊打算出动的第五路兵。
他的部曲战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打黄巾贼这种菜鸡,真如砍瓜切菜一般。
曹操一捶案几,怒道:
“前汝南有变时,吾便命吕布领兵平叛。”
“彼初时尚剿贼甚力,但不过一月,便生懈怠之意!”
“想其坐食朝廷俸禄,今朝廷有难,如何有脸袖手旁观?”
刘备面上仍是一副寡淡的神色,眸光微转,沉吟道:
“此必是吕布征战劳苦,谓我朝廷不加赏赐。”
“故而心怀不满,不肯尽力剿贼。”
由于这个位面的吕布没有偷袭徐州,所以刘备此时对吕布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吕布虽然私德有亏,但好歹除贼有功,此前征讨袁术时亦多出力。
今为国家守汝土,确实不该冷落。
曹操却是恨极了吕布,若没有他,他都压根儿没那么多糟心事。
“玄德心肠忒也好了。”
“须知彼若无吾等,尚不知飘零在何处。”
“如今可安居于汝南否?”
当初列强瓜分袁术领地,签订“《淮南条约》”时。
如果不是刘备力主要把汝南分给吕布,曹操恨不得自己全占了。
现在吕布这厮在天下第二大郡休养生息,竟还不知珍惜。
光是想着吕布那张嘴脸,曹操都觉得可恨恶心。
得亏晚宴还没开始,不然他全得吐出来。
刘备好言劝道:
“汝南贼势甚大,彼时吕布孤军作战,上不见援兵,下不见抚恤。”
“心生怠意也属正常。”
曹操翻了个白眼,冷声道:
“玄德公心不必替吕布这厮说好话。”
“此人狼子野心,诚难久养。”
“今若非是要守御袁绍之攻,吾早已发兵将之擒杀,以雪偷家之仇。”
淡淡一笑,扬唇道:
“备却以为,吕布为人骁勇善战。”
“早年在并州守御边关,抗击胡虏,也算于国有功。”
“为人虽然粗中少亲,刚而无礼,但若能循循善诱,未尝不能为朝廷所用。”
尽管李翊早在数年前就曾跟刘备讲过,吕布这人不能养在身边。
但刘备相信自己的“魅力”,同时他也是真的馋吕布和他部曲。
这样一支战力不俗的力量,留在汝南不用,委实可惜。
“……玄德这般好心,只恐吕布这厮不肯领情。”
曹操冷冷回道。
刘备便侧过头问李翊道:
“……先生,朝廷可还能拿出锦绢来犒赏吕布军否?”
李翊摇了摇头,道:
“今所以钱粮、器械,俱运往官渡。”
“凡辎重所用,皆为战事服务。”
“哪里有余钱赏赐吕布?”
陈国虽然富,但现在凭空多了一个朝廷中枢需要供养,加剧了财政负担。
更别提刘宠自己还有蹶张士需要养了。
“……这样啊。”
刘备蹙起眉,犯难道:
“若吕布得不到赏赐,恐未必肯心出力剿贼。”
李翊道:
“此易事耳,彼时吕布穷途来投我徐州时,吾与之有些交情。”
“今国家有急,待我书信一封,邀之出兵,与朝廷并力剿贼。”
刘备一颔首,微微笑道:
“既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今既有五路兵马,汝南黄巾虽众,料也不能成气候。”
商议既定,李翊亲自提笔书信一封,遣快骑星夜送往汝南。
至于官渡一线,仍旧继续与袁绍相持。
不表。
……
公元200年开春,三月初五。
荆州襄阳,刘表拜前南阳太守,樊亭侯蒯越为讨逆将军。
水陆军并进,共起兵七万人。
号七十万众,南下荆南平叛。
另调集民夫五万人,自江夏取大小战舰四百余艘。
襄阳自出运粮船六百余艘,为大军所用。
消息传出,荆州震动。
自张羡在荆南掀起叛乱后,刘表立马开始动员了自己所有能动员的资源。
他这人在中原大战时,总是投机取巧,两边站对。
但面对荆州内部事务,刘表却十分果决,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反贼压下去。
此外,刘表对荆南的控制力一直都不是很强。
张羡这次叛乱,正好给了刘表一个收服荆南的机会。
正如同刘备当年收琅琊、广陵一样。
刘表遣蒯越进攻张羡,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很快将张羡的势力范围驱逐出荆北。
就当刘表以为荆南快要被收服时,结果大军始终围攻不下长沙。
七万大军,远征荆南,日费斗金。
刘表望着这笔“账单”,焦虑万分。
可不想在这时,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孙策死后,孙权继位,在安抚完宗族兄弟之后,竟发兵攻取庐江!
庐江虽不是刘表的领土,但庐江刘勋却是刘表的附庸。
孙权打的不是刘勋,打的是刘表这荆州牧的老脸。
面对孙权这趁人之危的无耻行径,刘表愤怒地叱道:
“豚犬小儿,汝父兄尚非吾之敌手。”
“汝牙口尚未长齐,焉敢侵吾境界?”
于是,便打算命章陵太守黄射,领兵前去襄助刘勋,守御孙氏的进攻。
时主簿蒯良在侧,见此急忙出言劝谏道:
“使君息怒!”
“今我大军困于荆南战事,吾弟异度领兵在长沙未归。”
“南方局势尚不明朗,若冒然再起一大军,只恐拖累荆南战事。”
“届时,荆南未平,庐江又失,反而不美。”
此话果然奏效,蒯良成功劝住了刘表想要再派一军的冲动。
哼!
刘表闷哼一声,负手道:
“那也断不能叫这碧眼儿趁乱劫我扬州西壤!”
“子柔须明白,当初为了换取庐江之独立。”
“我荆州向徐州做出了巨大妥协,是刘备于中斡旋,劝谏曹操。”
“这才使得南庐江为我所有。”
“今孙氏方死父兄,便欲侵我土地。”
“属实是可恨!可怒!”
真正令刘表感到愤怒的,不是孙氏在此时攻打他的小弟。
而是河南方面对孙氏的姑息纵容!
自己毕竟与孙氏有杀父之仇,两家关系本就不可能缓和。
真要开战,刘表也就认了。
但据刘表探听到的消息,朝廷先封了孙策为吴侯,使之合法据有了吴土。
又将柴桑之地,封给孙氏。
柴桑连接荆、扬二州,河南这不摆明了是让孙氏来攻他的荆州吗?
刘表也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被徐州给摆了一道。
当初李翊负责谈判磋商,同意让庐江独立出去,从而间接成为荆州附庸。但李翊却并未对当时的潜在威胁孙氏做出明确要求。
刘表自己也低估了孙氏的力量,先是孙策攻破江夏,将当中财物劫掠一空。
后虽为刺客所杀,然孙氏却借着这场大胜,实力极速壮大。
俨然成为了刘表东面的一大强敌。
刘表这才惊讶的发现,他兜兜转转,左右逢源。
努力为荆州营造的外交环境,竟不知不觉间树敌越来越多。
首先是西边的益州刘璋,
早在兴平元年,刘焉死时,刘璋继位。
刘表便趁着新君上位未稳之际,策反刘璋部将。
并接纳了大量益州的“政治逃犯”,这其中就包括甘宁。
此举,使得荆州与益州交恶。
然后是南边的交州,
考虑到周围到处都是强敌,刘表便想挑一个软柿子捏。
多次派兵侵扰交州边境,以此试探交州牧张津的态度。
不想张津竟是个硬骨头,立马派兵反击,还杀了荆州使者。
由此,荆州又与交州关系恶化。
西边、南边都得罪了。
结果北边最为强大的河南,又对荆州态度暧昧。
看似友好,结果又暗中策反了自己在南阳扶持的军阀张绣。
又在自己的东面扶植了自己的树敌——孙吴。
现在,自己的荆州内部更是后院起火,荆南反叛。
望着这样的外交局势与南部叛乱,刘表直感觉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一系列烦心事聚在一起,使得刘表感觉自己直接折寿了十年。
“子柔是智者,今荆州遭劫,君必有良策教我?”
刘表一脸真诚地望着蒯良,刻意将“荆州”二字的声调扬高。
言外之意,荆州非我刘景升一人之荆州,荆州有失,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照样受害。
蒯良当然明白此理,要不然刘表怎么能够轻松组建出七万大军来打荆南?
因为这是荆州的内部事务,各大家族都不敢置身事外。
“愚以为庐江之务,还是须上奏朝廷。”
“请朝廷来裁决此事,为我等主持公道。”
朝廷?
刘表眉头皱起。
朝廷现在不就是被曹操、刘备控制着的吗?
找朝廷,那便是找曹刘咯?
“若非朝廷纵容孙氏在吴地发展,彼又如何能够威胁到我之庐江?”
“当初徐州同意庐江独立时,要我荆州拿出百万斛粮食来!”
“今好在只输送了五十万斛,我当停止供应,叫河南知道。”
“吾亦非是好欺负的!”
因为百万斛粮食是分期供应的,所以目前只向河南输送了五十万粮食。
并且由于荆南战事的爆发,刘表早就已经将之停了。
“诶,不可!”
蒯良急忙出声劝阻:
“正因如此,使君才更应该将剩下五十万斛粮食如约交付。”
“一来,取信于天下。”
“二来,为使君解除孙氏之患。”
哦?
刘表眉梢一挑,顿时来了兴趣。
“依照子柔所言,如何为我解除孙氏之患?”
荆州与孙氏的仇恨,已历十年。
刘表从未将孙氏放在眼里过,直到孙策的江夏大捷,才使得其对孙氏引起重视。
但考虑到刘表的外交政策,向来是不亲自下场。
所以对待孙氏,始终是以守为攻。
如果能借助外力,便灭掉困扰自己的这个宿敌。
那多少钱,刘表都愿意。
“今袁氏与曹刘相持于官渡,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短时间内是分不出胜负了。”
蒯良有条不紊地为刘表分析。
“河北谷多人众,河南兵劲粮少。”
“今两地相持,难分胜负,时日一长,粮食必缺。”
“我荆州养民多年,谷物堆积如山,此所谓奇货可居,价高者得。”
刘表不觉一怔,扶了扶额,再问:
“君可细说,吾愿闻其详!”
“孙氏攻打庐江,可使朝廷下诏,勒令停战。”
“如不肯停战,再请朝廷出兵。”
刘表眉头皱起,缓缓抬眸:
“条件便是荆州交割剩下那五十万斛粮食?”
“……正是。”
蒯良点了点头,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听闻豫州诸郡反叛,拒向朝廷中枢交纳锦绢粮赋。”
“既然如此,我等为何不能坐地起价?”
这五十万斛粮食本来就是要交给河南的。
但既然河南、荆州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那我荆州为什么就不能把这剩下的五十万斛粮扣下,当作谈判的筹码?
蒯良的话还在继续,对这项计划接着补充说明:
“不过这剩下的五十万斛粮食,也不宜马上交割。”
“须得等到朝廷出兵,然后再依次上交。”
“若庐江之围解除,可交三十万斛粮。”
“若朝廷军兵临吴土,可将剩下二十万斛粮一并交付。”
因为古代发动一场战事非常麻烦,要动用很多资源。
所以蒯良才说只要庐江之围解除了,就能交三十万斛粮。
孙氏一旦退兵,就很难马上再发动第二场战事。
毕竟战争,不是儿戏。
刘表不置可否,静静思考此计的可行性。
良久,才轻叹一声:
“子柔此计甚好,若能不费一兵一卒,灭除孙吴。”
“莫说五十万斛粮,便是再出五十万斛亦不足惜。”
“……只是。”
刘表话锋一转,面上带了几分迟疑。
“既然曹刘与袁氏相持于官渡,又如何能够分兵灭孙吴呢?”
“……公言差矣。”
蒯良扬眉一笑:
“袁绍尽起河北之兵南下,是因其周无强敌,故不须留重兵守土。”
“然河南之地,不论是曹操还是刘备,各地都须留兵守御。”
“因此在南方,只要曹刘愿意,是能够分兵出来过江灭吴的。”
说到这儿,蒯良近身上前,向刘表透露了南方的几个军工细节。
“听闻广陵太守陈登,手中有两万兵。”
“曹操亦在庐江留有万人守备,命刘馥安定淮安诸县。”
“若是能使刘馥、陈登出兵,在配合刘勋自己的部曲。”
“岂非能解庐江之围么?”
刘表闻言大喜,若蒯良的计划能够成功,那的确扫除他一心腹大患。
说白了,
庐江、广陵之所以不出兵,无非是曹刘没办法两线作战罢了。
河南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都用到了官渡前线去,哪里还敢分兵作战?
可如果刘表愿意负担这笔费用,那未尝不能够换取广陵、庐江的出兵。
“善!即照子柔之意办理!”
刘表喜出望外,立即遣使北上,备言合作灭吴事宜。
这种自己的钱,流别人血的事儿,刘表是最喜欢的。
在派遣完使者之后,刘表又下令,命章陵太守黄射即刻领军去往江夏。
蒯良大惊,忙问:
“主公既已决定上奏朝廷,办理庐江之事。”
“如何又劳师动众,另起大军?”
刘表抚须带笑,轻轻拍了拍蒯良的肩膀。
“吾不仅要从章陵派遣一军去往江夏,我还要命黄祖在江夏整军备战!”
这……
蒯良更加不能理解,刘表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使者方去,主公此举,莫非是断定曹刘不从。”
“而欲提前准备?”
“……不然。”
刘表挥了挥手,眸底一深:
“我派军出去,正是为了配合曹刘出兵南下。”
这……
蒯良又是一怔,暗道主公你何时这么仗义了?
你要是打算自己出兵的话,那还拉河南下场干鸡毛啊?
曹操、刘备野心都不小,真让他们下场了,荆州方面就得做好割肉的准备。
若不是刘表的死保荆州的外交政策,蒯良压根不会献出此策。
“子柔有所不知,若河南果真出兵南下,与孙氏交战。”
“彼时曹刘又忙于官渡战事,南方不能分出太多兵来。”
“应能够勉强与孙氏相持,我便趁势出兵,抢占扬州之土!”
蒯良闻言大惊,忙道:
“主公如此,岂不开罪曹刘?”
刘表此举等于是拿曹操、刘备打工仔,工具人了。
按蒯良的想法,应该是我出钱,你出人。
待占了扬州之土后,两家再谈判怎么分。
但表哥你这样不讲武德,趁着曹刘与孙氏交战之际,抢占扬土土地。
那曹刘岂肯甘休?
“……开罪?”
刘表眉梢轻挑,冷声笑道:
“今是吾荆州与河南商定好的,我出钱粮,河南出兵替我解庐江之围。”
“又未说清楚扬州归属于谁。”
“况当初刘备许诺将扬州西壤的表奏权予我,后一拖再拖。”
“以致我费无数钱粮,竟只得了半个庐江。”
“徐州如此可恨,又何必与它情面?”
“况真开罪曹刘又如何?袁公已同意与我结盟。”
“只要官渡之战,袁公取胜。”
“曹刘自顾河南之土尚且无暇,又哪里有余力兼顾我荆州作为?”
蒯良无言以对。
在刘表看来,官渡之战终将会是袁氏取胜。
而他已经与袁氏结盟了,等于有了一个保障。
现在又能用曹刘之兵,为他扫除孙氏之威胁,简直两全其美。
要说内疚,那刘表当然不会有。
如果不是曹刘在瓜分袁术遗产时,姑息纵容孙氏,现在刘表还没这麻烦呢。
那刘表现在反过来算计你曹刘,也就别抱怨了。
……
扬州,庐江。
却说孙权新君登位,内有宗族叛乱,外有强权环伺。
为此,孙权纳兄长孙策之言。
以师礼事张昭,举为文臣领袖。
以兄礼事周瑜,举为武将渠魁。
有了这两人的压制,孙氏内部的不安暂时稳住。
考虑到孙氏特殊的授兵制度,孙权唯恐自己年少,不能服众。
故与周瑜等人相商,起兵攻庐江,不为扩土,只为立威。
大军很快杀至庐江。
刘勋虽号称有两万兵马,但多是收拢的江淮贼寇。
士气低迷,战力不足。
与孙吴军交战数场,不能取胜,只能退回庐江请求援军。
孙权乃领兵将庐江围住,一面又遣人时时关注北方的战况。
这时,人报周瑜有军事要务求见。
……
(本章完)
第202章 刘备一则先生,二则先生,昔桓公呼管仲亦未必至此也
第202章 刘备一则先生,二则先生,昔桓公呼管仲亦未必至此也
却说孙权领兵攻打庐江刘勋,半月不下。
人报周瑜有军机要务求见,孙权欣然召之。
“公瑾在鄱阳练水军,因何得以来庐江?”
孙权少年登位,此时非常的谦卑下士,周瑜一到便将之请上座。
周瑜亦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主公知东吴之利害否?”
孙权大惊,忙道:
“未知也,公瑾为何如此说话?”
“今荆州困于张羡之乱,故我等得以报父兄之仇为由,攻伐庐江。”
“然庐江之地地处淮南,不可不慎。”
孙权一怔,顿时明白了周瑜的意思。
淮南是曹刘的势力范围,咱现在攻打庐江,等于是在鸡蛋上跳舞。
“窃闻曹刘与袁绍相持于官渡,难分胜负。”
“今不趁早夺取庐江,待胜负决出,更难作为。”
孙权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周瑜却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今虽是河北强,河南弱,然此二地皆非我等所能相抗的。”
“公之大敌为何?荆州刘景升也!”
周瑜的意思,就是劝孙权一定要分清楚主次关系。
河南比河北弱是不假,但也是远远强于孙吴的。
如今是两雄争霸,孙氏哪边都得罪不起。
所以对外方针,一定是要全力对付荆州刘表。
然后积极示好河南朝廷,以换取孙吴攻打荆州的默许。
不论是周瑜亦或陆逊,都主张交好河南,然后全力对付刘表。
为何?
首先刘表与孙氏有仇,攻之有名。
其次,刘表的个人能力远不如曹操、刘备,好对付。
最后,荆州富庶,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别看孙氏手中仍有周瑜、吕岱、程普等优秀人才,但他们手里拿的全是烂地。
单就从国力上讲,整个孙氏的地盘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张鲁的汉中。
所以摆在孙氏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贯彻孙策的方针,快速打出去,抢夺富裕的地盘。
要么就慢慢开发吴郡、会稽等瘴地。
当然,历史上孙权确实把吴地开发的很好,但也足足了几十年的时间。
就汉末这群雄兼并,越打越强的趋势,谁等得起几十年?
“依照公瑾的意思,当如何?”孙权问。
周瑜不假思索答:
“即刻上表朝廷,遣使向朝廷纳贡,以求册封。”
“令兄在时,便得到了朝廷的册封,今两雄相持于官渡,我东吴不能不作表态。”
“诚如是,曹刘必以得主公为喜,从而默许我等攻取庐江、乃至荆州之地。”
……嗯。
孙权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既如此,吾遣吾弟孙翊亲往陈地纳贡,以彰诚意。”
言讫,即召孙翊来帐,备言此事。
孙翊性格严厉暴躁,喜怒尽显于色。
听罢,当即表达自己的不满:
“遣使纳贡,只须令一长者前往陈地便好。”
“何须小弟亲往?”
孙权则十分严肃地说道:
“今曹司空、刘将军为国讨贼,正缺盟友。”
“吾弟亲往,以彰吾之诚意,使曹公、刘公不疑我。”
“弟已举孝廉,今去陈地,可留在朝廷为官。”
孙翊闻言大惊,留在朝廷为官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让自己在河南当人质吗?
“想自兄继业以来,小弟精心侍奉,并未有过。”
“然权兄此为何也?”
孙翊当即把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
孙权面色一沉,板着个脸,怒目嗔道:
“今吾为家主,汝敢不听吾命耶?”
言讫,左右刀斧手齐齐拔剑。
孙翊一惊,大感惶恐。
这是孙权第一次展露自己的政治手腕。
他送宗族兄弟去朝廷当质子,当然是为了换取曹刘的信任。
同时,这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孙权上位时,族内并不安分,许多孙氏将领都有拥兵自重之意。
尤其是孙翊,
孙策临死之时,以张昭为首的大臣,其实是一齐拥戴的孙翊继位。
理由是孙翊跟孙策很像,骁悍果烈。
但孙策最后拒绝了,他认为正因为孙翊跟自己很像,才很难处理身后之事。
所以孙权的继位,其实是孙策力排众议,乾纲独断的决定。
最后孙权虽然平稳接过了孙策的大棒,但孙翊依然是一个潜在的政治威胁。
把他送到陈地朝廷去,于孙权而言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孙翊见孙权早有准备,知他今日不论如何都难以脱身,于是只得应从。
孙权这才转怒为喜,笑道:
“……善,吾已命人备好锦绢粮秣。”
“吾弟可立即北上,待见到曹司空与刘将军后,备言吾之心意。”
“我孙吴一定是忠于朝廷的。”
一言毕,孙权又遣族兄孙贲,老将韩当率部护送孙翊前往陈地。
当然了,说是护送,其实是监视。
孙翊无奈,只得应从。
不表。
……
河南,官渡。
自河北军与河南军相持以来,已过两月。
而此时,曹操、刘备都收到了消息。
即荆州、吴地都遣使来朝廷示好。
至于来意,
荆州希望朝廷派兵,剿除孙氏。
孙氏则向朝廷纳贡,请求册封。
于是曹刘一起相商,又邀谋主李翊过来议事。
南方之事如何处理?
李翊说道:
“今荆州强,孙吴弱,两家又有血海之仇。”
“可应孙权请求,予以册封,许其攻取荆州之地。”
“至于荆州来使,则以公事为由,暂不接见,以慢其心。”
李翊虽是现代人,但一直摒弃先射箭后画靶的理念。
即不能认定孙氏未来会崛起,从而在荆州与孙吴之间选择荆州。
同理,也不能认定曹操未来会统一北方,就联袁抗曹。
一切的决定,都得根据时势来判断。
现在的孙吴就是一个被挖走了大量人才,地盘仅有吴郡、会稽,豫章北部数县的瘴地。
而荆州刘表比之历史上,却没有多少削弱。
如不出意外,刘表与他的荆州马上就将迎来自己的“巅峰期”。
仅是出于这一点,李翊都得支持孙吴去削弱刘表实力。
以为将来南下做准备。
因为如果真的南下,荆州绝对是比吴地更难打的存在。
除非你慢慢熬,熬到刘表死,然后解体。
但李翊可不想再等八年时间,他巴不得天下早归一统。
曹操、刘备从其言。
即上表朝廷,奏请封孙权为讨虏将军,命其继承其兄孙策之吴侯爵位。
至于荆州来使,则暂不接见。
之后,依旧与袁绍相持。
就这样,又相持了三个月的时间。
这时候,曹操、刘备从南方得到了一个十分惊人的消息。
——刘表成功平定了荆南叛乱!
“竟如此神速?”
不论是曹操还是刘备,待得知这个消息后,都感到十分震惊。
因为张羡开始足足煽动了荆南四郡的叛乱,哪里是能够轻易平定的?
并且最开始的消息,还是刘表遣兵围长沙,久攻不下。
怎么突然间就一下全给平了?
再一追问才知道,原来是张羡突然病死了。
张羡一死,荆南之众群龙无首。
于是刘表趁势席卷荆南,广开土地。
一举收复了零陵、桂阳,北据汉川,并不费吹灰之力将荆南部众收编。
真正坐到了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
而由于刘表这次大胜,壮大了荆州的声望。
兼之中原又在打仗,所以许多从关西、关中,以及北方来学者,都跑去了荆州避难。
刘表对这些学者予以安抚赈赡,又派兵肃清了荆州境内的盗贼。
这更加使得荆州成了汉末的乐土。
万里肃清,群民悦服。
刘表也正式进入了自己最巅峰的时候。
待看完书信之后,曹操、刘备几乎异口同声地感慨:
“刘景升竟如此好命!”
一面又庆幸,当初采纳了李翊扶吴抑荆的政策。
若不然,刘表在南方就真的无敌了。
之前说过,刘表的对天下形势的判断有误。
即他认为自己一直苟下去,就能笑到最后。
但刘表本人是经历过一次“越打越强”的理念冲洗的。
就是这次平定荆南。
刘表在收复荆南四郡后,不仅扩大了自己的疆域,更是不费吹灰之力收编了荆南的部众。
如果刘表能及时反应过来,改变他的观念,那他与他的荆州绝对会取代孙吴,成为南方的霸主。
刘表的壮大,对曹刘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毕竟谁也不希望屁股后面,凭空多出来一个强敌。
但好在当初采纳了李翊的战略方针,在荆州的东面,给刘表扶植了一个树敌。
孙权在得到朝廷册封,有了曹刘的默许之后,大胆放心的攻打庐江。
最后成功将庐江刘勋赶走。
于是,孙权将庐江南部,豫章北部这两个扼守荆、扬要道的土地连接在了一起。
正式对荆州形成了战略威胁。
同时,另外一个好消息传来。
交州牧张津本就与刘表关系不和,见尤其是荆南四郡。
起初刘表对此地控制力不强,故张津也有意染指。
现今见刘表尽收荆南之地,大感不忿,于是兴兵犯境。
想要趁着刘表未将荆南牢牢掌控之前,以武力夺取过来。
等于说,刘表方平定一场战事,又起了一场与交州的战事。
对北方事务,依旧无暇顾及。
……
这日,夜晚,大营内。
李翊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按了按眉心。
见皎月当空,不觉略微舒缓了心神。
“吁!”
一匹快骑飞马落下,下来之人乃徐晃也。
“……大都督!”
徐晃走至李翊身后,朝他后背拱了拱手。
“如何?”
李翊也不转身,只是澹澹地询问军务。
“末将奉大都督之命,率轻骑去袭扰袁军粮道。”
徐晃沉声回答。
由于现在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相持阶段,双方比的就是谁的资源多。
袁军虽然粮多,但补给线拉的很长。
一旦将它的补给线切断,袁军便会陷入大麻烦。
“适才末将于半道见,抓住一名袁军细作,待问明才知。”
“袁军大将韩猛,奉命押送粮草,足有数千车之多。”
“如不出意外,明早便行。”
李翊闻言大喜:
“韩猛徒有匹夫之勇耳,今遣轻骑袭扰,于半路击之。”
“断其粮草,则袁军必乱。”
这段时间,李翊一直在派遣轻骑捕捉袁军的运粮部队。
其实仗打来打去,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永远都是断绝对方的粮道。
粮食掐断,则寸步难行。
“末将愿往!”
徐晃主动请缨。
“莫急,待我知会主公一声。”
李翊起身前往见刘备,而刘备此刻并不在此处。
他正在曹操大营里商议军务。
曹操在营内,焦头烂额,神色慌张,对刘备说道:
“……玄德,目今战事已相持百日,河南百姓苦不堪言。”
“今日奏报,又有一处民众,逃亡河北,投靠袁绍。”
“这般下去,曹某只能先退了。”
战端一开,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而官渡之战的爆发,尤以曹操治下百姓最惨。
因为仗是曹操的领地打的,这就导致曹操领地境内的百姓没办法从事正常的生产劳动。
同时,他们还得时不时被拉去补充兵源,或者充当民夫。
如果只是忍一忍还好,可问题是战事已经持续一百多天了。
当地百姓困苦不堪,不少人都背叛了曹军,以响应袁军。
豫州的失控,本就已经令曹操头皮发麻。
而更糟糕的是,曹操手下的士兵也有点打不下去了。
毕竟,仗如果是越大越赢,那他们怎么都能忍一忍。
但战事一眼望不到头,将士们背井离乡,近半年见不着父母妻儿。
孤独的情绪在军人心中蔓延。
同时,前线恶劣的生存环境,也让士兵们过得苦不堪言。
今日曹洪又杀了三名逃兵,才暂时将军心稳住。
但曹操已经意识到,再不跟袁绍打决战,那他就只能撤军了。
“玄德公手中尚有多少人马?”曹操焦急地问。
“还有万人。”刘备答。
“听闻玄德自幽州公孙氏处,得了五千幽州铁骑,未闻确有此事否?”
“确有此事。”
刘备阖了阖双眸,大方承认。“善!”
曹操大喜过望,按住刘备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
“曹某在前线亦有一万人,算上李子玉从青州带回来的一万人。”
“我等亦能在前线投入三万五千人众!”
“袁军虽然数倍于我军,但兵将不如我河南果劲。”
“我等所虑者,无非是河北骑兵难敌。”
“今玄德既有五千幽州铁骑,可速速调来,与袁绍决战!”
饶是刘备久历战事,但当听到曹操的这个决定,还是震惊不已。
“曹公现在便想与袁绍决战?”
“……嗯,不能再拖了。”
曹操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今军民皆厌战不已,若再继续拖延,莫说民众皆反。”
“恐我军中亦要生变!”
刘备支开曹操的双手,摇了摇头:
“我家先生说了,现在不是与袁军决战的最佳时机。”
“况袁军势大,我军战力再强,也未到可以以一当十袁兵的地步。”
“还是再忍一忍为好。”
曹操顿时急了,罕见的暴怒,嘶吼道:
“再拖下去,我之军民必然生变!”
“战事未打在汝徐州,汝自然不在乎。”
曹操生气也并非无缘无故,毕竟主战场在他的地盘。
基础设施的破坏、生产力的脱节、农事的停止、人丁的损耗,全都得由曹操承担。
如果继续拖下去,就算打赢了官渡之战,也会透支完曹操的实力。
刘备挑眉正色道:
“公之困难,岂独有乎?”
“我之军民亦多怨言,况我每日粮食支出千斛,供给曹营。”
“为此,先生亦多怨我。”
“今我徐州之粮亦快耗尽,岂是我之所愿?”
刘备也是个暴脾气,当场就给曹操怼了回去。
听曹操那意思,好像是我徐州故意拖着不跟袁绍打决战似的。
战事打到现在,谁不难受?
就算徐州本土没有爆发战争,难道徐州百姓就过得很好?
首先,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战争的爆发,加剧了政府财政的紧张,从而间接影响百姓的经济状况。
第二,战争消耗了大量的物资,使得徐州物资供应也变得紧张起来。
生活必需品的价格也跟着上涨。
第三,随着战事的进展、伤亡消息的传出。
增加了那些失去的亲人的民众的担忧和恐惧,更加重了家庭的经济负担。
比如两口子,妻子没了丈夫,只能自己养活孩子和父母。
老人失去了孩子,也只得想办法自力更生。
这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同样使得刘备压力山大,他又何尝不想快些结束战事?
“既然玄德有此同忧,可速速与我合兵一处,攻灭袁绍大寨!”
曹操也并非是脑子一热,胡乱拍板决定。
他清楚,自己这边虽然人心不宁,但袁军又能好到哪去?
他们同样是背井离乡,而且离得还更远。
所以这两个debuff可以相互怼掉。
而刘备从幽州得到的铁骑,也能抹平两边的骑兵数量差距。
同时,之前“土山”一战,将袁军的远程部队杀伤殆尽。
纵有恢复,远程火力现在也是比不上河南军的。
再算上刘备与自己个人的才能,配上李翊的奇谋,及两边麾下的猛将。
完全可以跟袁绍血拼一场。
“战争打到现在,备又何尝不想与袁绍决战?”
“只是军师说,目今袁军尚未至穷途末路之时,不可轻易与之决战。”
“一经有失,满盘皆输。”
河南比起河北最大的劣势,便是河南这边是输不起的。
官渡之战,它是一场防守战。
如果河南军输了,袁绍便会势如破竹,一统河南。
如果河北军输了,那河南这边等于是打赢了这场“卫国战争”。
仅仅是将袁军赶出了河南而已。
不代表河北就是曹操、刘备的了。
基于这一点,最终的决战必须要慎之又慎,慢慢寻找袁绍的破绽。
“……哈哈哈。”
曹操抚须大笑,谓刘备道:
“玄德啊玄德,自汝得李子玉以来。”
“一则先生,二则先生,昔桓公呼管仲亦未必至此。”
“须知这军营里,是由汝这个主公来决断,而非李翊。”
刘备皱着眉,沉声道:
“先生之言,多为金石之言,于备正是受用。”
“焉有不从之理?”
虽然曹操说的是实话,但刘备却明白一件事。
他能走到今天,多赖李翊之功。
如果不是自己从善如流,采纳李翊的计策
焉有今日他汉左将军下邳侯领徐州牧刘备?
“……哼。”
曹操背着手,闷哼一声。
“李翊在何处,吾来与他理论理论!”
见刘备说不通,曹操知要劝刘备出兵,只能先说服李翊了。
正说间,人报李翊已经到了。
曹操急请入内。
见李翊阔步走进来,曹操上前,扯出一抹笑容:
“……子玉先生,夜深之时,尚不安枕耶?”
李翊饶有兴致地笑道:
“今战事紧急,曹司空与左将军俱留营旅之中,饱经风霜之苦。”
“翊身为河南谋主,焉能惫懒松懈?”
曹操哂哂一笑,又道:
“那这么晚了,先生来找曹某何为?”
“不!”
李翊摇了摇头,“李某不是来找曹公的。”
“我是来找我家主公的,只是吾主在曹公这里,这才不得不来此地。”
这……
曹操一怔,无言以对。
刘备见此,便上前问道:
“都这般晚了,先生来此,不知是为了何事?”
李翊也不着急说,反而问曹操道:
“适才在帐外,似乎听到曹公对李某颇有微词?”
曹操又是一愣,暗道适才他歇斯底里,有些失态,倒叫路过的李翊听得真切。
索性大方承认了,便问:
“……不错。”
“既然子玉先生也来来了,曹某倒想问问先生。”
“今袁军虽众,然未必有我河南军果劲善战。”
“兼之土山一战,袁绍先登营全军覆没。”
“而玄德公处,又有五千幽州铁骑,如何就不能与袁军决战了?”
“须知我豫州之地已经失控,兖州百姓亦是困苦不堪。”
“再拖下去,不肖袁军动手,曹某内部便要生变。
讲到这儿,曹操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看着李翊,郑重其事地说道:
“是故,今日先生须得给曹某一个答复。”
“到底是何时能与袁军决战?”
“如果不予答复,亦或拖延太久……”
曹操嘴角一扬,狞声道:
“那么非是曹某不尽同盟之意,实在是后院起火不得不熄。”
“故若不能决战,便容曹某撤出官渡,回颍川平叛去也!”
这是曹操下达的最后通牒。
曹操如果真的,就等于是放弃了兖州之地。
即便之后留守豫州,也是大势已去,慢性死亡。
由此可见,曹操会做如此决定,真的是已经被逼急了。
“……唉!”
刘备叹了口气,“适才我已劝过曹公,然曹公不肯听从。”
说着,也对李翊表达了无奈:
“……先生,备也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昨日备收到了子敬送来的书信,说粮食将要告罄,支不得一月了。”
“一月之内,若是不能结束战事,那么备也只能撤回徐州去了。”
战争远比刘备想象的要更加要耗粮食。
路途损耗只是根因之一。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粮食还得养民。
如果市场上没了粮食,那老百姓不直接饿死了吗?
但战争的开始,
使得大量的人民参军服役,由此物价飞涨,生产劳动力脱节。
粮食生产减少、物资生产缓慢,这都加剧了政府的负担。
“备想,我河南军过得困苦,然袁军战线延至官渡,损耗是我军数倍。”
“纵然河北再富,也该撑不住多久了。”
“或许,该与袁军决一死战了。”
刘备内心里也是渴望与袁绍正面一战的。
毕竟战争打到现在,两边都很难受。
李翊望一眼刘备,又望一眼曹操,取出一封书信来交给曹操。
“适才在帐外,有颍川使者送信过来给曹公。”
“李某便顺道带进来了,曹公不妨先看看。”
曹操接过书信,见是荀彧写的。
遂警惕地问道:
“先生看过了?”
“……呵呵,未有也。”
李翊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李某大致能够猜到信中所写内容。”
“哦?”
曹操眉梢一挑,环臂于胸前,饶有兴致问:
“那汝且说说,文若给曹某写了什么。”
“应是劝曹公坚守官渡,勿要撤军。”
李翊不假思索答。
曹操半信半疑,将书信拆开来看。
只见信中写道:
——“盖闻明公前线累弊,困苦难决。”
“愚窃以为袁绍悉众聚于官渡,专欲与明公决胜负。”
“公与刘将军并力,以至弱当至强。”
“若不能胜,必为其所乘,此天下之大机也,断不可失。”
“绍军虽众,而不能用。”
“以公之明哲神武,兼有刘将军相助,何向而不济!”
“今军食虽少,亦未若楚、汉相持于成皋、荥阳之间也。”
“是时,高祖、项籍俱不肯先退,盖因先退者势屈也。”
“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
“袁军见势竭,必将有变。”
“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
“惟明公裁察焉,荀彧拜上。”
曹操览毕,见果真是荀彧专门写了一封信劝自己打下去的,不由大惊。
“果不出子玉先生所言!”
曹操对荀彧还是十分信任的,见荀彧都劝自己打下去,自己也不再闹情绪了。
将他的书信,交给刘备、李翊二人看。
君臣二人快速浏览一眼。
荀彧的意思大致就是,
现在我河南军粮虽少,但也比不上当年高祖与项羽相持于荥阳时那么困难。
先拿偶像给你举例子。
现在我们河南军扼守住袁军进攻的咽喉,已经半年多了。
敌人的底细已经清楚,锐气已经枯竭。
局面必将有所变化,这正是用奇谋的良机,千万不可失去啊!
您一定要再挺一挺!
刘备看完书信,不由慨叹道:
“荀文若真王佐之才也!”
荀彧这封书信真正的高明之处,不仅仅在于清楚地为曹操分清了形势。
关键在于人家措词用句十分高明。
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国士大才?
那不仅仅是要你自己必须有匡君济民的王佐之才。
更重要的是,能让领导听从你的正确方针,并跟你一条心的实施。
因为能提出正确看法方针的人不在少数,关键在于你说了领导听不听。
像沮授、田丰,虽然有才,但“爹味儿”十足,总是教袁绍做事。
说你这里做得不对,你得按我的方针来。
估计袁绍就算知道你说的有道理,都不想用你的方案来。
为什么我们常说曹魏的王佐之才是荀彧,蜀汉是诸葛亮,东吴是鲁肃。
其实你细细观察这三个人的履历,就会发现一个共同点。
这三人不单单是有才,关键是领导是真的听他们的。
他们的发言,都始终贯彻三个前提。
第一,有理有据的拍马屁。
第二,设身处地的讲问题。
第三,坚定信念的说建议。
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人情社会,你在有才的同时,还能把人情玩好。
那才是真正的国士大才。
曹操既得荀彧书信,信心倍增,乃问李翊道:
“文若在信中言及正是用良机之时,此意与先生之勇略不谋而合。”
“先生乃张子房般青云之士,必有奇策能够破敌。”
“适才操言语鲁莽,还望先生恕罪!”
李翊遂取出另一封书信,交予曹操、刘备二人。
“……这是?”
曹刘二人展开来看,此信正是徐晃之前抓住的袁军细作。
“仗打到现在,袁军的粮食也快见底了。”
“若是我们能够截获袁军粮车,袁军内部必然生乱。”
“届时再与袁绍决战,一击可破也!”
李翊洋洋洒洒地将自己的计划说出。
为什么要耗这么久?
第一,袁军势大,先把他的气势给消磨殆尽。
虽然河南军也跟着消耗,但河南军的战力是要比河北军强的。
第二,袁军人数固然多,但也间接使得粮草消耗加倍。
尤其把战线拉长到官渡来,这完全可以使河南跟袁绍比一比消耗。
第三,李翊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等待袁绍露出破绽。
现在,终于等到袁军把机会主动送上门来。
“但凡用兵,若敌人不误,则我师安能克哉?”
“今时机已到,不可失也。”
(本章完)
第203章 曹操 刘备两雄之命运,竟悉数系于李翊之一言一语
第203章 曹操 刘备两雄之命运,竟悉数系于李翊之一言一语
其实,除了曹操有些打不下去了之外,刘备坚持到现在,也感到十分疲惫。
不单单是身心疲惫,而是徐州这几年的积累的钱粮几乎被损耗殆尽。
同时,战争带来的一系列人事任免问题,社会矛盾激化等问题都令刘备烦躁不已。
但当听完李翊的分析之后,刘备豁然开朗。
本来咱河南正面就干不赢人河北,现在好不容易坚持了这么久。
一旦曹刘不坚持下去,撤兵了,那军营内士气立马就会崩溃。
社会舆论也将一边倒的倾向于袁绍。
原本此时还在观望的危机也都会集中在一起爆发。
所以,
曹操、刘备根本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两人在坚定完信念之后,纷纷问李翊:
“谁人可往劫粮?”
“即遣徐晃可也!”
李翊对答。
曹操一颔首,接着补充道:
“吾更命于禁辅之,共往劫粮。”
李翊又对刘备说道:
“须也得派重兵看护好我军粮道,勿使绍兵来犯。”
因为曹操这边基本上已经断绝粮草了,刘备这边是主要输入来源。
所以李翊只吩咐刘备要派重兵守候。
刘备从善如流,命张辽、许褚引兵两千,亲自护送粮草至官渡。
……
时值公元200年,九月秋。
曹营于禁,刘营徐晃各领军士千人,去劫袁绍运往官渡前线的粮车。
至官渡以北三十里,一处密林之中。
徐晃、于禁各率精兵五百,伏于林内。
日近黄昏,残阳如血。
徐晃伏于一处高岗之上,远眺官道。
只见袁绍的运粮车队蜿蜒如长蛇,车马辚辚,旌旗招展。
护卫军约莫三千余人,皆披坚执锐,戒备森严。
徐晃蹙起眼眸,抚须沉吟:
“袁军虽众,然行军疲惫,军士散漫。”
“今将至官渡,更生懈怠之意。”
“我军以逸待劳,可击也!”
遂唤于禁前来,共议劫粮之事。
于禁走来,低声在徐晃耳边说道:
“我率两百骑兵,伏于道左。”
“只待令下,便出来接应将军。”
徐晃大喜,曰:
“善!我亲率部众伏于右林中,君可多备火把、硫磺。”
天色渐暗,袁军运粮队行至密林深处。
徐晃见时机一到,把手自肩后一招,大喝一声:
“杀!”
顿时,林中号角齐名,伏兵尽出。
袁军本是疲惫不堪,闻得响动,个个打起精神来。
徐晃一马当先,手持开山大斧,率兵截住去路。
韩猛乃袁绍帐下猛将,见有贼军劫粮,亲自舞刀,飞马来战。
徐晃接住厮杀,身后骑兵,乃是徐州自辽东处购得的战马。
由田豫、赵云亲自训练而成。
铁骑突入阵中,如虎入羊群,左冲右突,袁军大乱。
于禁闻得喊声,趁势领兵自左翼杀出,将粮车周围的人夫一一杀散。
然后天价放起火来,焚烧粮车。
韩猛见粮车着火,又惊又怒,拍马直来赶于禁,大喝:
“贼将休走!”
于禁拍马挺枪迎战,接住韩猛厮杀。
二将战至三十余合,徐晃举斧来助。
韩猛料抵敌不过,拨回马走。
徐晃大叫一声,直取韩猛。
韩猛措手不及,被徐晃一斧劈于马下。
于禁趁势催军,烧尽袁军粮草辎重。
袁军士兵见失了主将,粮车又被烧,一时无措,哭喊奔逃。
黑夜中,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袁绍军大营处,早有哨兵遥望见西北上火起。
正惊疑间,有败军投来,高呼:
“粮车被劫!速速通禀袁公!”
众急入内,备言此事。
袁绍震惊不已,“贼军安敢如此!”
遂命张郃、高览率大军赶去支援,截住大路。
那边徐晃、于禁见火势愈涨,止不住,又听得东南方向人喊马嘶。
便命鸣金收兵,也不追赶袁军将士,各自快速撤出火场。
等张郃、高览到时,正遇着徐晃等众烧粮而回。
二将便催军上前截住厮杀。
徐晃、于禁皆不恋战,只管往南方突围。
混杀一场,徐晃遥指身后火势道:
“不救粮耶?”
张郃、高览闻言,只好弃了徐晃、于禁,赶去救火。
徐晃、于禁趁势突破重围,自回盟军大营去了。
河北兵士急忙救火,各自奔走相告,往河边打水。
待将火势尽数扑灭以后,清点粮数,只保得两辆粮车。
二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地上躺着的韩猛,俱是无言。
许久,高览仰天叹道:
“粮草尽毁,回去如何与主公交代?”
二将本就因丢青州,而成了袁营里的敏感人物。
如今未能救下粮草,只怕更会引得袁公怪罪。
“且先回去报明袁公,再作打算。”
张郃说道。
高览从其言,无奈命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沿路又收拢此前败逃走的残兵,回到了袁军大营,备言粮草尽毁之事。
袁绍闻得众将败军还营,不由大怒:
“尔等慢待我耶?”
遂喝令武士,将高览、张郃二将一并推出去斩首。
众官急忙劝勉,道:
“张将军、高将军只为救急。”
“粮草被烧,乃韩猛失察之过,非二将军之罪也。”
众官都出来为张郃、高览求情,是因为这件事两个人确实很无辜。
他们本来就是临时被派去救火的,已经尽力了,怪不得他们。
兼之韩猛又战死了,袁绍找不到发泄口,只能将罪责压到张郃、高览二人身上。
这只是袁绍气急之故,真杀此二人,军心必然生变。
所以河北众官都出来求情。
袁绍此刻怒气稍减,这才赦免张郃、高览二人。
张郃、高览得免死罪,悻悻而退。
一场战役最难的就是等待。
等待的最关键一点,就是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就是自己先不要让敌人战胜自己,然后再去抓敌人的空子。
此次粮车被劫,正是袁绍被河南军抓了空子,抓到了他的失误。
那可是数千乘谷车啊!
这是在河北筹集了许久,才运到官渡前线来的。
一旦没了,即便是富庶如河北,也不可能马上再给你变出数千乘谷车出来。
“唔!”
袁绍捂住胸口,痛楚难当。
众大呼一声,上前接住袁绍,关切问候。
“无事。”
袁绍挥了挥手,强忍疼痛,冷汗自额间涔涔落下。
“……我军中粮草尚可支多久?”
“……这,由于谷车被毁,军中现存余粮,恐怕只能供军士食用一月了。”
“……善。”
袁绍点了点头,“一月之内,孤必破河南!”
袁绍也不是傻子,他清楚,虽然自己远征河南,已经快顶不住了。
但河南方面肯定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不然每天怎会有那么多河南百姓过来投靠自己?
他相信,即便自己只有一月之粮,那也比河南的军粮多!
曹孟德,刘玄德,就看谁能够笑到最后吧!
逄纪在旁侧谏言道:
“行军以粮食为重,河南军用兵多诈,不可不用心提防。”
“今我大军粮草尽屯于乌巢,须有重兵守御。”
袁绍思忖片刻,勾了勾唇:
“吾筹策已定,可发书于邺城审配。”
“教他监督粮草,快速整备,休教缺乏。”
言讫,
袁绍又遣大将淳于琼,领兵万人去镇守乌巢。
派遣重兵镇守乌巢,又遣心腹大将去守,袁绍对乌巢绝对是非常上心的了。
值得一提的是,淳于琼虽然被调侃为乌巢酒仙。
但历史上人家其实没有喝酒,曹军来劫营时,淳于琼也是奋力抵抗了的。
最后淳于琼被俘,也非常有骨气,拒绝向曹军投降。
并且,淳于琼早年间是与袁绍、曹操齐名的西园八校尉。
西园八校尉直属于皇帝,只听命于皇帝一人,是真正的雒阳爷就是爷。
在天下大乱之中,淳于琼选择了追随老大哥袁绍,算是袁绍为数不多的心腹。
此外,袁军之所以在乌巢屯粮,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很好。
袁绍会不会担心河南兵过来劫乌巢呢?
答案是不会,因为乌巢其实在官渡北方。
距离袁绍的大营还要向北四十里,等于离河南盟军大营就更远了。
也就是说河南军要是真敢来劫营,那就必须得在袁绍眼皮子底下去。
并且,即便河南军真的能瞒天过海,越过袁军大营跑到乌巢去劫营。
袁军也是很快就能赶去救应的。
考虑到乌巢还有万人重兵把守,河南军如果不出动大军,也是劫不下乌巢的。
这时候,袁军甚至能去偷盟军官渡老巢。
所以,袁绍能够放心地把剩下的粮草尽屯于乌巢大营。
为了保险起见,袁绍又命部将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等众,各引本部部曲前去乌巢,协助淳于琼守御。
做了如此防备,袁绍总算可以稍稍放下心来,安心与河南盟军相持这最后一个月。
待军令传下之后,被除去监军之位的沮授,再度来到袁绍面前谏言。
“主公!乌巢军将骄卒怠,不可只引一军守御。”
“不妨命蒋奇再领一军,于乌巢外侧立营。”
“以成犄角之势,防备河南贼军偷袭!”
袁绍闻言大怒,叱道:
“吾筹谋已定,何得汝多言?”
遂命武士将沮授驱赶出营。
这段时间,袁绍的脾气本就一直不好,而对于沮授这位老是发言“扰乱军心”的捣蛋分子,那袁绍更是对他没有好感。
至于沮授的建议中不中听了,其实也中听。
因为战打到现在,尤其袁绍最新一批的粮草还被烧了。
剩下的乌巢粮食便至关重要,多留一分心眼子也没事儿。
但正如此前所分析的那样,
河南盟军想从袁军眼皮子底下跑去乌巢劫营,实在是太难了。
即便真到了乌巢,四十里的路程,正常人跑步过去也就三个小时而已。
如果是骑兵就更快了。
更别说乌巢本身就有重兵把守,河南兵少,能分出多少兵来去劫营?
分得多了,你自己的官渡大营还剩下多少人,会不会空虚?
这么多的前提条件,袁绍认为已经不需要做更多的无用功了。
只须安心等待河南军崩溃便好。
……
官渡大营。
徐晃、于禁成功烧粮车而还,曹操、刘备大喜,重加赏劳。
又齐齐找到李翊,道:
“先生妙计,尽毁袁绍粮车。”
“料如是,袁军粮草亦难久持,吾等岂非只须静待些时日,便可击破袁军?”
李翊眸底染着些许笑意,道:
“正是如此,劳烦曹司空还有主公可回营中,请军士们再坚持一月。”
“只需一月时间,我军必能破袁军!”
听到李翊这句话,曹操、刘备皆大喜过望。
他们知道,李翊从不说大话。
既然他说一月之内可破袁军,那么就一定可以破!
再得到了李翊的保证后,曹操、刘备各自回到大营。
亲自将本部军士召来,许下承诺。
即恳请士兵们再坚持最后一个月,只要一个月,他们就能够击败袁军。
大家再不用担惊受怕,受此营旅之苦了!
为什么曹操、刘备都迫不及待地向军士们许下承诺?
因为仗打到现在,不论刘营还是曹营,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士卒们在高强度的压力下作战,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所以许下一月之诺,也是曹刘的无奈为之。只有用这种没有退路的激励大法,才能使士兵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用意志力强撑下去。
这种方法虽然能够稳住军心与士气,但弊端也很明显。
即一旦曹刘失信,军营立马崩溃。
这也意味着,曹操、刘备都将自己一生的成败命运变成了一月的倒计时。
而这个倒计时的许下,也都来源于李翊的那一句话。
放在几年前,李翊做梦也不会想到。
会有这么一天,曹操、刘备这两位三国的风云人物的命运,竟会掌握在自己的一句话中。
但李翊此刻的心情却十分沉重,他将自己关在帐内,并不见人。
少时,人报赵云自青州运粮而回。
李翊闻言大喜,不及穿履,跣足出迎。
遥见赵云,抚掌欢笑,上前执其手道:
“子龙来的正是时候!正是时候也!”
赵云也未想到李翊见着自己会这么高兴。
早在两月前,他便接到青州牧李翊的命令,让他在青州筹措粮草,然后运到官渡前线来。
赵云在接到命令后,也是星夜兼程把粮食运送到。
只是没想到李翊见着自己,会这么高兴。
“云至官渡大营时,见诸军士皆战意昂扬,士气高涨。”
“想来战事还算顺利,怎的却见都督两眉紧锁,愁眉不展?”
赵云心细,也是看出来李翊面色不对。
李翊望一眼四周,乃拉住赵云手,将之请入帐内。
“此间不是说话处,子龙远来辛苦,莫站风口处。”
“且来营内相叙。”
赵云随李翊入内营,这才小心翼翼问李翊到底有什么事。
李翊便将盟军已经许下一月之内将破袁军的承诺。
赵云听到这个消息后,未感欣喜,反倒有些惊讶,问道:
“军中无戏言,今袁军虽然势弱,然毕竟有十万之众。”
“都督可是有十全把握,定能在月余之内击破袁军?”
李翊扯出一抹笑容:
“子龙乃是实诚君子,此事我便与你说了。”
“实不相瞒,我军中粮已尽矣。”
那这!!
赵云脸色大变,“行军以粮食为重,军中粮尽,都督如何敢许下如此重诺?”
李翊苦笑道,“兵行险着,若不许下此承诺,兵士如何继续坚持?”
“况子龙自青州运粮而回,不正解我燃眉之急么?”
唔……
赵云听到这话,暗自庆幸自己赶来的及时。
好在一切都在先生的料算之中,真是太险了。
“可饶是如此,我闻豫州失控,曹营断绝粮草,彼军中之粮俱赖我军供应。”
“云自青州筹办的粮草,若要供应两军大营,恐难支一月。”
“……足够了。”
李翊信誓旦旦地点头,“且再等等,吾为此战,筹备多年,断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无论形势有多艰难,李翊始终强忍着找袁军打打决战的冲动。
尽管打打决战,河南军并非一点胜算没有。
但河南毕竟输不起……
所以即便要打,就一定要保证能够打赢。
“……先生说要等,是要等什么?”
赵云虽才刚来官渡,但立马被当前严峻的形势给带紧张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官渡之战如此残酷。
两军主帅,只要谁犯一个错误,立马满盘皆输。
残酷,太残酷了……
“等候时机!”
李翊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便重新走出营帐。
背着手,望了一眼皎白的月空。
赵云跟出帐来,立在李翊身后,与他同赏秋月。
……
又过二十日,两军继续相持。
这段时间里,袁军与盟军也交过几次手。
但大多是点到为止,仅为试探,不痛不痒。
似乎两边都不敢再犯错了。
眼看一月之期便要到了,不论是曹营将士,还是刘营将士都越来越兴奋。
他们感叹这场仗终于要结束了。
但只有知道真相的赵云,此刻却心急如焚,他急急忙忙找到李翊。
“……先生,我军中粮食已不足三日。”
“先生还在等什么?”
因为李翊是总督整个盟军的军务,所以在粮草一事上,是严密封锁消息。
即便是最高领导人的曹操、刘备,李翊也仅仅是以敷衍的态度告诉他们,粮食还没吃完。
之所以隐瞒,还是为了防止别外生枝。
一旦消息泄露,士气立马就得崩溃。
就在赵云与李翊交谈之时,忽报有一军自南方而来。
李翊问是哪一军,人报说是宛城张绣。
原来,此前汝南叛乱之时。
李翊出动五路兵马前去平叛。
曹仁一路,关羽一路,郭贡一路,张绣一路,吕布一路。
总共五路兵马。
这五路加在一起,虽未完全将汝南的叛乱平息,但成功掐住了其扩散之势。
局面基本稳住,张绣身在汝南,大感不安。
于是问计于贾诩,贾诩便建议张绣以为国讨贼为由,前往官渡前线助力。
张绣从前言,率本部兵马,赶到了官渡。
李翊便亲自出营接见。
当初是李翊亲自出面斡旋,缓和张绣与曹营的关系。
张绣感念李翊的恩德,对他也是十分尊敬,一照面便与之见礼。
李翊便将张绣请入帐内,更令他在意的,还是张绣身旁那名老者。
年约五十出头,面容清瘦,然双目炯炯却有神。
李翊遂问:
“张将军身后所站者何人?”
那名老者遂主动出列,拱手答:
“凉州姑臧人贾诩,字文和,见过大都督。”
李翊闻言,抚掌笑道: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遂命设座,为二人斟酒。
贾诩从容就座,与李翊交谈,表达了自己对李翊这位名士的敬仰。
饮罢过后,李翊又单独邀请贾诩相见。
贾诩不疑有他,欣然相从。
“此间只大都督与诩二人而已,更无六耳。”
“大都督有何难处,尽管直言。”
贾诩开门见山问道。
李翊暗暗称奇,心道这老狐狸果然精明,一眼看出来自己有事。
“善!窃闻名士阎忠谓先生有张良、陈平之奇,李某佩服不已。”
“……呵呵,大都督过奖了。”
“老朽这点微薄才识,比之大都督,才识真正的萤虫之光比当空皓月。”
李翊一伸手,道:
“诶!文和先生休得过谦。”
“翊对先生的才智是真心实意佩服,眼下确有一桩心事,不得解。”
“先生既是高明之时,请为我解惑。”
贾诩便道,“请都督试言之。”
李翊便将目前两军相持的情况,一一告诉了贾诩。
甚至透露了很多粮秣上的细节。
其态度的坦诚,令贾诩都颇感震惊。
“……我与都督不过初次相见,都督竟如此信任老朽?”
饶是贾诩年过半百,早已是老谋深算的精明人物。
但此刻却还是被李翊的真诚所震惊了。
他不敢相信,能够做到河南谋主,两军总督的人物。
竟会如此信任一个初次谋面之人。
“……都督将军中要务向老朽透露,就不怕老朽告知袁军吗?”
“……哈哈,我倒觉得以先生之才智,必不会向袁军泄密。”
“哦?”贾诩眉梢一挑,饶有兴致问,“愿闻其详。”
李翊遂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昔大战方起之时,袁绍曾遣人至南阳,邀张绣夹击我河南军。”
“然先生却拒绝袁氏示好,还将袁使乱棍打出。”
“袁绍此人外宽内忌,岂会不记此仇?”
“此其一也。”
李翊伸手比了个一,又接着道:
“今我军势弱,袁绍击破我军只是时间问题。”
“故其自以为胜券在握,正是傲睨得志之时,纵然不念先生旧恶,亦不以得先生为喜。”
“此其二也。”
说到这儿,贾诩的唇角已经微微上扬了。
但李翊的话却还在继续。
“今我军势穷,先生才智过人,若肯尽力相助。”
“不论是曹司空还是刘将军,都必以先生为重。”
“将来若灭袁氏,以先生之功,封侯拜相,荣妻荫子,不在话下。”
“此其三也。”
“有此三点,翊窃以为先生非但不会襄助袁绍,反倒会尽力协助李某破敌。”
啪啪啪……
贾诩忍不住拍了拍手,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善,善,善!”
“先生之言,一针见血,振聋发聩。”
“老朽平生见过无数人物,除郭奉孝外,未有如先生这般真知灼见者。”
“……不。”
贾诩一顿,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郭奉孝为人轻佻,不如先生稳重。”
“李先生才是真正的良、平之士!”
说着,站起身来,向李翊作了个揖。
李翊即伸手将之轻轻托起,一脸诚恳地说道:
“文和先生之才,翊实是佩服。”
“待之后,必将先生荐于天子之前。”
别看是贾诩一手策划了“文和乱武”,但其实贾诩跟刘协的关系还不错。
李傕、郭汜一度想要废帝,是贾诩出面拦着。
之后羌胡作乱,刘协深以为患,更是直接问计于贾诩。
贾诩也是亲自出面,帮刘协解决了羌胡问题。
所以都说贾诩这个人只爱自保,但其实人家也挺重情义的。
张绣跟曹操闹矛盾时,贾诩也是全力支持张绣,为此甚至不惜得罪曹操。
“老朽只恐无颜再见天子。”
贾诩内心里还是渴望得到“招安”的,于是面上谦虚了两句。
李翊趁势说道:
“眼下正有一事,可令先生戴罪立功!”
嗯?
贾诩一惊,抬眸看向李翊。
暗道好你个李子玉,感情专门在这儿等我呢。
我怎么就“有罪”了?
没想到老夫这辈子走过最多的路,竟是你李翊的套路!
“……请都督试为诩言之。”
没办法,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见着李翊,贾诩才知后浪有多猛。
“不瞒文和先生,翊为官渡之战,准备了数年时间。”
“不论是在我军还是敌军之中,皆有准备。”
哦?
贾诩眉梢一挑,“莫非都督与袁军高层有牵连?”
如果真是这样,那贾诩的确还挺佩服李翊的。
毕竟河南大半的官员,都在与袁绍互通书信。
李翊若能倒反天罡,与袁绍的官员互通书信,那确实牛皮。
“……呵呵,倒不完全是。”
“所以才想请先生帮帮忙。”
李翊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
(本章完)
第204章 贾文和料算人心,李子玉忘履相迎
第204章 贾文和料算人心,李子玉忘履相迎
“我河南军与和河北军在官渡已经相持半年有余了。”
“军民穷困不堪,须得求个战果。”
“不瞒文和先生,李某在袁营中设下了数道引子。”
“现正缺一智谋之士,为我作引。”
李翊凝着眸子,一本正经地望着贾诩。
眼神十分诚恳,郑重其事地说道:
“并且李某认为,此事非文和先生不能成,非文和先生不能决。”
……嘶。
望着李翊那坚定的眼神,果决的语气,贾诩内心都不由掀起几分波澜。
但还是强忍住内心的激动,端起茶盏来,慢悠悠抿了一口,方才笑道:
“老朽驽钝,为何非我不能为?”
“……先生做事稳重,机敏果敢,吾遍观诸营,未有如先生者。”
李翊也是有理有据地拍马屁。
“况先生初至官渡大营,又身属张绣大营。”
“行事必能更加顺利。”
言外之意,官渡之战本质上是河南、河北之间的交锋。
其余诸侯不管怎么站队,只要没有直接下场,都可以定性为中立。
现在不论张绣也好,贾诩也好,都还未直接参战。
身份相较不那么敏感。
贾诩沉吟半晌,浑浊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所想。
少顷,才缓缓起身。
李翊也跟着同时起身,将手一扬,已准备了要做拱手道谢的动作。
贾诩见此,乃笑道:
“……善,能与李先生共事,乃老朽之幸也。”
李翊闻言大喜,顺势将举在半空的手势做完,口中连连称谢。
贾诩又问具体细节,李翊乃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两句,密授计策。
贾诩听罢,连连点头。
“……此事关系重大,望先生切勿负我。”
微微一顿,李翊又接着补充一句,“勿负河南之民,勿负曹司空、刘将军。”
后面一句,则是纯给贾诩上压力。
贾诩也知肩上担子有多沉重,乃信誓旦旦地向李翊保证。
“请李先生勿忧,诩定不辱使命。”
话落,便转身出营去了。
李翊亲自送贾诩出营。
“……外边儿风寒,文和先生早去早归。”
李翊微微笑道。
贾诩长呼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裘皮大衣裹了裹,忽又猛地回头看向李翊。
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李先生。”
“文和先生有何吩咐?”
“……呵呵,不敢。”
贾诩扬唇一笑,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焦急等待的张绣。
“……张绣是个老实人。”
“今日老夫便将他交给君侯了,还请君侯善待他。”
贾诩再次改口,以爵位称呼李翊。
似想强调以李翊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想,肯定是能保住张绣的。
“请先生放心,我不仅会善待张将军。”
“如不出意外,当有一大功为他作见礼。”
李翊拍着胸脯保证。
贾诩这才放心,转身出营。
张绣见了,急忙迎上来,问道:
“……先生,适才您与大都督说了些什么?”
“……呵呵,没什么,大都督盛赞张将军的才能,将军可以为朝廷尽忠效力,勿生二心。”
张绣向来敬佩贾诩,两人初见之时,便行过爷孙礼。
故贾诩在工作上是张绣的客臣谋士外,私生活中更如他爷爷一般。
“请先生放心,绣既领军来到官渡,敢不效死力乎?”
贾诩一颔首,又叮嘱道:
“诩有公务在身,须离开一会儿。”
“将军须知在官渡不比在宛城,此间一切军事要务,当听李郯侯的。”
“若李郯侯有军令调用,将军切勿推辞。”
张绣闻言,连连称喏。
贾诩自离了官渡大营,望北而去。
……
袁军大营。
一辆又一辆谷车自北而来,不断被运送至乌巢。
望着呈上来的军报,袁绍喜出望外。
身在邺城的审配,在接到袁绍的催促之后,也是立马开始重新筹措粮食。
冀州到底底子深厚,兼之审配是河北大族,对魏郡一带影响力极强。
竟愣生生又给袁绍筹集了一月之粮。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袁绍这次也是派遣重兵护送粮草。
最后,这一月之粮已成功进入到了乌巢。
而当粮草进乌巢的那一刻,也就宣判了河南军的死刑了。
仗打到现在,你河南军不跟我河北军打大决战。
那就只能是比资源,比消耗。
你河南人自以为靠着拉长战线能够拖垮我军,但事实证明,你们错了。
袁绍的情报系统,已经探听清楚,河南军的粮草至多已不过三日。
你拿什么跟我斗?
袁氏一统天下,只剩三天时间了。
至少袁绍是这么认为的。
待看完审配呈上的军粮统计之后,袁绍忽又发现,审配还单独写了一封书信给自己。
袁绍正欲打开来看,人报谋士许攸求见。
袁绍此刻心情正好,遂命许攸入见。
“子远,这般晚了不去睡觉,找孤何事?”
“……呵呵,今我军与河南军已相持半年有余,难分胜负。”
“故攸特来献计。”
许攸此人性格贪婪,视财如命。
不单单是敢贪污军粮,更敢直接向袁绍索取。
袁绍本人性格又豪爽大方,所以很多时候都对许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许攸这个人又有点儿缺心眼儿,你平时找袁绍这个土豪爸爸要钱也就算了。
关键这厮,打仗的时候都在找袁绍要钱。
要是你以“公事”当借口求经费也就罢了,但许攸是直接当成是“零钱”来要。
换作平时,袁绍给也就给了。
但目前在干什么?
打官渡之战呐!
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战役,经费紧张,哪有闲钱给你?
所以袁绍果断拒绝了许攸的“财物”索取。
许攸对此颇感失望,又觉定是自己太久没有建树,故袁绍有意疏远自己。
遂专程深夜前来,向袁绍献策。
兴许袁绍一高兴,便会重赏自己。
面对一脸自信的许攸,袁绍脸上却并未显露出多高兴,只淡淡问道:
“汝有何策,可试为孤言之。”
许攸嘿嘿一笑,躬身至袁绍案前:
“今河南军兵少,而悉师拒我。”
“许下余守必然空弱,若能够遣轻军,星行掩袭。”
“则许拔而操擒也。”
“纵其未溃,亦可令其首尾奔命,破之必也!”
许攸自信满满地将自己的计策说出来。
这些天他也并非是在磨洋工,也是有主意观察河南军大营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不论是刘军大营,还是曹军大营。
出于弥补伤员,或人事调动的原因,官渡大营不断有新人进入。
这也就意味着,河南后方必然空虚。
“河南军与我军相持已久,公也无须再与之相攻。”
“急分诸君持之,而径从他道迎天子,则事立济矣。”
许攸见自己的计策,并未引得袁绍的注意,又马上改了口。
说咱们分兵,去抄掠陈地,抢夺天子,亦不失为一良策。
只要天子没了,曹刘便失去了最大的舆论优势,即:
——“奉天子明诏,兴义兵讨贼。”
本来豫州之民便支持袁氏,天子一失,则大家必然更加相信天命在袁。
不过,不管是哪条计策,其核心要点是不变的。
就是都得分兵,抄后路绕袭。
袁绍面色波澜不惊,平静地说道:
“吾要当先围取之,曹刘自破。”
“又何须分兵?”
许攸万没想到袁绍拒绝的如此果断,忙道:
“明公,今若不取,后必将反手其害。”
袁绍大怒,叱道:
“汝咒我耶?”
许攸惶恐,连连赔礼。
袁绍这才怒气稍减,但仍不用许攸之策。
许攸只能喏喏而退。
于袁绍而言,他知不道许攸这个分兵计策是好计呢?
答案是知道的。
因为河北军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分兵去绕袭河南军后路绝对是一条上策。
但袁绍没必要去这样做。
因为河南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既然敌军已经没粮了,那他只需再等几天就能赢了。
他又为什么要节外生枝,冒险派轻骑去绕袭呢?
这是袁绍性格上的缺陷,“干大事而惜身。”
既斥退许攸,袁绍来将审配的书信,拆开来看。
原来书中言及,许攸在冀州时,尝滥受民间财物。
且令子侄辈多苛税,钱粮尽入自家腰包。
于是审配已将许攸家属并数下狱,等候袁绍回来发落。
这是审配作为河北派,向河南出身的许攸发动的一次反击。
即趁许攸在官渡前线,偷家。
审配不仅将许攸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证据全部收齐,并雷霆风行。
封锁完消息,将其家属全部逮捕下狱,禁止他们向许攸通风报信。
然后才将收集好的证据,送到袁绍案前来。
袁绍看完书信,不由大怒:
“滥行匹夫!”
“尚有面目于吾面前献计耶!”
时郭图初至,问及缘由,道:
“恐是审配有意陷害,望袁公切勿轻信。”
因为已经拉许攸到袁谭长子阵营里来了,郭图还是出面帮许攸说了两句好话。
然袁绍却将证据甩到郭图面前。
“汝自己看!”
“这许攸不止在吾邺地贪污受贿,他竟然还暗中收受过李翊的贿赂!”
“什么?李翊的?”
郭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翊是是什么人?
两军总督,袁公的死敌啊!
许兄啊许兄,你怎么这般糊涂。
连这笔钱都敢要!
郭图还想确认一下,许攸胆子是否真的这么大。
但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郭图也不敢再帮许攸说话了。
因为再说下去,郭图自己都会受到牵连。
“……哼。”
袁绍面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
“我料许攸必然是与李翊有旧,故适才向我献计。”
“想其受他贿赂,为他作奸细,欲赚我军深入耳。”
“吾当拿他问罪,汝身为监军,可速速去盘查此事!”
郭图闻言一惊,暗道许攸受李翊之贿,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按理说,这种情况直接就该斩首了。
袁绍怎么还要让我去查?
不过既然事有转机,郭图便领命退下了。
这边,许攸回到营帐内,见自己的计策不为袁绍所用,他反倒有些埋怨袁绍。
在帐内来回踱步生闷气。
忽有人报,有可客求见。
“有客?”许攸背着手,眉头皱起,“打来了?”
“打南边来。”
那侍从回答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先生,如今南北相持,正是多事之秋。”
“既然这外客是南方来的,还是不要见为好。”
“胡说!”
许攸一挥手,叱道:
“岂不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在我许攸门前,断无拒客于千里之外之理!”
于是,即命人将那外客请入。
少时,一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徐徐入营。
“……足下是?”
许攸反复打量这老者,确信自己不认识他。
那老者当即拱手作揖:
“凉州贾诩,见过许先生。”
别看贾诩为人低调,但他的名气其实是很大的。
少年时就曾戏耍氐人而名声大噪。
至李傕、郭汜作乱时,贾诩一度位列光禄大夫。
这还是贾诩保持低调的结果。
因为一开始李傕、郭汜还想给贾诩封侯,还要让贾诩当百官之首。
不过都被贾诩给拒绝了。
贾诩如今年过半百,站在后世的角度知道他的人生高光才刚刚开始。
但其实,他现在就已经功成名就了。
即便是生在南阳,禄在河北的许攸,也知道贾诩的名声。
“原来是文和先生,久仰大名。”
“快请坐,快请坐。”
许攸敬贾诩是一位长者,即邀他入座。
贾诩又是一拱手,方才落座。
“今日求见许先生,乃是老夫唐突了。”话落,从袖中掏出一方锦盒。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今日献给许先生,权做深夜叨扰的赔罪。”
“还望许先生莫要嫌弃。”
许攸瞟了眼那盒中的物什,眼神微微一遍,当即喜笑颜开道:
“文和先生这是作甚?”
“太过客气了,太过客气了。”
说着,不动声色地将那锦盒揣入袖中。
贾诩嘴角微微翘起,感慨道:
“老夫生在凉州,尚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物什。”
许攸脸色微变,忙问道:
“怎么?听文和先生的语气,这物什不是先生的?”
“……不错。”
贾诩点了点头,大方承认道:
“此物乃是许先生故友,赠予先生的。”
“故友?”
许攸蹙起眉,仔细回想自己有哪些故友?
在河北,他利用职权之便,上赶着上门送礼的朋友太多。
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故友了。
“……哟,您瞧我这记性。”
“近日忙于军务,竟不记得许某在官渡有哪位故友。”
贾诩眸光蹙起,一字一顿地回道:
“此人身份不低,正是当今河南谋主,两军总督。”
“李翊,李子玉也。”
嘶……
听到李翊的名字,许攸惊得立马站起了起来。
上前捂住贾诩的嘴巴,小声说道:
“先生慎言!先生慎言!”
目今两军交战,李翊可是袁公的死敌。
这样敏感身份的人物,贾诩张口便说许攸与他有旧。
虽然事实如此,但也不能把这话明着说出来。
贾诩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一眼许攸,慨叹道:
“吾观许先生踌躇满志,似在此间过得并不如意?”
许攸被贾诩一眼看穿心思,大感震惊,又忍不住长叹道:
“……唉,先生慧眼,洞若观火。”
“忠言逆耳,竖子不足与谋。”
“袁公不用我分袭颍川、陈地之计,乃使我穷困至此。”
贾诩佯作惊讶,:
“不瞒许先生,适才老夫曾路过盟军大营,见着了李翊本人。”
“他与老夫交谈了几句,向老夫透露了许多军营细节。”
“若是袁公肯纳许先生之计,则河南军已破矣。”
“先生可再去见袁公,言明此事。”
许攸摇了摇头,苦笑道:
“无用,无用。”
“袁公先前已不纳我之良策,纵然再见,亦不会用。”
“……如此,却是可惜。”
贾诩叹了口气,望着许攸,感慨道:
“先生之才,胜老夫十倍。”
“老夫年过半百,半个身子已入黄土,乃无用之人。”
“只是见着子远这般后生晚辈,身负惊世奇才,却不逢明主,计不见用。”
“令老夫深感痛惜。”
贾诩此话煽动力极强,许攸闻得此言,亦觉动容。
他自我感觉良好,自己的计策不被采用。
许攸此刻真的有种怀才不遇的感觉。
“世道纷乱,难逢明主啊。”
许攸抬头仰望,长长地叹气道。
“……哈哈哈。”
贾诩捋着颔下的山羊胡须,“今南北相持,两雄争霸。”
“我闻曹司空乃许先生故友,刘将军又礼贤下士。”
“更别提今河南谋主李翊,还是许先生的旧识。”
“如此,许先生怎么还说难逢明主。”
这……
听闻贾诩这话,许攸怦然心动。
这几年,许攸没少收到李翊送的礼物。
逢年过节就遣人送礼来,就连自己的马儿生下马,都要送礼过来祝贺。
以至于许攸这种贪财至极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遣人备了些礼品,回送给李翊。
两人虽是“笔友”,但你要说许攸对李翊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毕竟就李翊这送礼的频繁程度,便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就凭李翊在河南的军事地位,许攸敢打赌,他真要去投靠河南军。
必能够受到河南军的重用。
“……唉。”
许攸又是一声叹,朝贾诩摇了摇手,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攸非是不念旧情。”
“只是攸之父母妻儿,兄弟姊妹俱在河北。”
“全家老幼性命,悉数系于袁氏。”
“若攸前去投了河南大营,有何颜面复见冀州亲人耶?”
许攸刚一感慨完,忽听得帐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许攸大惊,忙出帐去看。
“军营之内,何事喧哗!”
“……先、先生,郭监军带着人来了!”
郭图来了?
还带了兵?
许攸又惊又怒,但暗想自己已经与他结盟,他没理由为难自己。
遂转身面向贾诩,请他稍待。
自己则前去迎郭图。
“郭监军,深夜带着这么多兵来许某大营,不知所为何事?”
“诶呀呀,你啊你!”
郭图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许攸的鼻子骂道:
“汝好糊涂啊!”
“吾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会选择汝与我并力共事!”
许攸被劈头盖脸骂一顿,只觉莫名其妙,摊了摊手表示不知监军什么意思。
郭图乃将文书取出,重重地甩在许攸脸上:
“汝且看罢!”
许攸看完文书,骇然失色。
“叫吾说汝什么好,汝平日贪污受贿也就罢了,毕竟爱财之心人皆有知。”
“可汝当真胆大妄为,怎么连李翊的钱财都敢收?”
“他是袁公大敌,汝难道不知?”
许攸闻言,更加感到震惊。
他何尝不知李翊的钱财不是好拿的,为此他明明严格做了保密。
到底是谁给泄露了出去?
不过,现在也不是找细作的时候。
许攸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辩解道:
“……冤、冤枉,冤枉监军!”
“许某是受了李翊财贿不假,但那也是开战前的事儿了。”
“交战至今,许某敢对天起誓,绝对没有受过李翊半点贿赂!”
郭图气笑了,心想你还好意思说。
听你那意思,等于开战之前,你都还在与李翊互通书信是罢?
枉你许攸也是个智计之士,怎么被一个黄口小儿当猴一样甩!
人家是河南谋主,你是河北首席谋士。
你自己觉得你在开战之前跟他联系,甚至收他钱财,这合适吗?
“有谁信?”
“现在证据确凿,袁公差我前来拿你!”
郭图恶狠狠地冲许攸恐吓道。
袁绍只是让郭图来查许攸,并没有下令要拿他。
郭图故意这样说,也只是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许攸。
免得这小子不知轻重,胡作非为。
许攸出汗如浆,面色惨白,又问道:
“那我冀州的亲人呢?”
“俱被审公拿入狱了。”
郭图这句是实事求是,又狞声道:
“汝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还是先想想汝自己罢!”
说着,又手指杵了杵许攸的额头。
许攸听说家人遇害,面如死灰,身形一软,坐倒在地。
“诶你!”
郭图忙伸手将之扶住,又轻咳两声,正色说道:
“……行了,好在吾身为监军,可以暂时不问你的罪状。”
“不过这几天,你也须要避避风头,勿在袁公面前碍眼。”
“等过两天,袁公心情好了,我再替你美言两句。”
“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郭图沾沾自喜,借着这个机会不仅能够敲打许攸,还能卖个人情给他。
许攸必定对自己感恩戴德,将来也更好控制。
等之后灭了曹刘,一统河南,估计袁公的身子也快不行了。
到时候,郭图就得拉拢一切能够拉拢到的力量。
全力支持大公子袁谭上位!
“……呼。”
许攸缓了好一会儿,眼神才逐渐变得坚定,恢复了往日神采。
但脸上仍旧落着冷汗。
“……好、好、好!”
“我保证,绝对不再出现在袁公眼前!”
许攸咬牙切齿,几乎是目眦欲裂。
郭图以为他是坚定决心了,也感到十分满意,便道:
“行了,我也先回去了。”
“汝好自为之罢。”
言讫,便领着身后之人离开了。
待郭图彻底走远,许攸回到自己的营帐中。
见着贾诩,扑通便跪了下来。
“……愿从先生之言!”
贾诩人虽老,耳朵却已经好使。
适才躲在帐内,将郭图与许攸的谈话听得真切。
是故,当许攸回到大营的一瞬,贾诩便已料到会有此局面。
“……呵呵。”
贾诩抚须笑了笑,并未多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
官渡,盟军大营。
一匹匹战马,络绎不绝,悄然入了李翊大营。
营内,不断有士兵抱着柴火,堆积在营中,垒木成山。
赵云陪在李翊身边,见着这么多物什,还是深感震惊。
“先生,准备这么多柴火,是要劫营吗?”
李翊背着手,按理说,此时已经到了最为严峻的时候了。
但李翊还是露出了一如往常般自信的微笑,半作调侃地说道:
“子龙进步很大啊。”
“不知先生要去劫哪座大营?”
“尚不能确定。”
李翊摇了摇头。
“不能确定?!”
赵云大惊,“那先生深夜准备这般多的柴火是……”
“……呵呵,这些柴火还不够哩。”
李翊拍了拍赵云的肩膀,下令道:
“子龙,你带人再去准备些小木棍,要保证不下于五千之数。”
“然后后再命军士结些草绳,也要不下于五千之数。”
“一个时辰之内,务必备齐。”
“喏。”
赵云不敢多问,他知道军师做事,向来有理。
当下属的,只需听命便是了。
“……呼。”
李翊吹了一口寒气,抬眸望了眼天色。
两眉开始皱起,眼眸深邃地如这黑夜一般不可捉摸。
只有在身旁没有人时,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现在困扰盟军最大的问题是自信,所以李翊在军人面前总是露出自信的面容。
使得他们坚信,这场仗一定能够打赢。
靠着李翊近年来攒下的名望,大家见着他从容自信的笑容,便都对对战事抱以坚定的信心。
至少能勉强用意志力再撑一撑。
大伙儿在坚定信心的时候,只有李翊清楚。
他的强作镇定,便如同尿裤子。
外边的人看着热闹,但其中的暖只有自己知道。
想赢得这场战事并不容易,李翊走到现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阖上双眸,静静地等待着。
忽然,人报贾诩回来了。
李翊睁开眼,忙问:
“几个人回来的?”
“是两个人!”
李翊大喜过望,几乎是罕见的奔跑出营。
“文和先生!”
李翊益一出营,见着贾诩,但目光却落在他的身后。
“子远!!”
李翊大笑着上前,抱住许攸。
“子远,何来迟也!”
……
(本章完)
第205章 昔者李翊将兵,无敌天下,功不世出
第205章 昔者李翊将兵,无敌天下,功不世出,略不再见
却说贾诩成功劝降许攸,弃袁营来投官渡。
李翊闻之,忘履相迎。
执着许攸的手,感慨道:
“子远,我在此处,真是望眼欲穿了。”
许攸既离了袁营,便不再是河北的首席谋士了。
现在他仅仅只是一个平头百姓。
褪去了袁氏光环,再见故友,人家依然是风采依旧。
许攸此刻已经来到了人生低谷,走到了最落魄的时候。
“……惭愧,惭愧。”
许攸神情低迷,有些颓丧地对李翊说道:
“公乃河南都督,攸一介布衣,怎敢受都督如此厚待?”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许攸如今失其倚仗,再不敢像往常那样跟李翊称兄道弟了。
李翊却待许攸如初见,握住他的手,笑道:
“公乃翊之旧友,岂敢以名爵相上下乎!”
说着,与许攸携手入了大营。
李翊将左右之人尽数屏退,然后才邀许攸入座。
许攸见四下更无六耳,心中稍宽释,乃叹道:
“某有眼无珠,不能择明主而事。”
“屈身于袁绍,言不听,计不从。”
“故特弃之,来见故人。”
“愿子玉……愿先生念在往日情谊的份上。”
“替愚兄在刘将军面前美言几句,收录引见。”
“诚如是,恩同再造,攸感激不尽!”
话落,许攸起身,拜伏于地。
李翊慌忙将之扶起,一本正经地说道:
“子远之才,胜翊十倍。”
“今肯弃暗投明,入我徐州,你我携手,何向而不济乎!”
“愿请教我破绍之策。”
“若得成功,子远当河南军头功。”
许攸乃俯身说道:
“我闻子玉肩负两军军政,有便宜行事之权。”
“请公告我,军中余粮尚有几何?”
李翊不假思索答:
“已不足三日矣。”
许攸嘴角微微翘起,啧啧感慨道:
“世人皆言徐州李郎,乃实诚君子,今果然也!”
李翊面色不改,正色言道:
“公以诚相投,翊亦以诚心待人,又何相欺哉?”
“吾以实言相告,望公勿疑,计可速发!”
许攸乃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李翊。
李翊快速扫一眼,里面竟然是一则透露河南军营细节的间谍公文。
其中,就包括了河南军粮草不足的报道。
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李翊此刻仍不免被河北强大的情报系统给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事无巨细,已经对军中人员管理的非常仔细了。
袁绍的细作到底是怎么渗透进来的?
但话又说回来,袁绍连曹操身边的近侍都能够策反。
弄清楚河南军存粮多少,对他来说肯定也不算难事。
李翊又何尝没在河北身边安插细作?
不然许攸与自己书信往来事情,怎么会被审配查出。
只因李翊每每与许攸亲善,多让使者留下痕迹,好叫河北人知道。
而审配的确是很早就清楚许攸与李翊之间的关系了,但他故意憋到官渡之战来发难。
因为最敏感的时候发作,才能定最大的罪行。
李翊将文件收好,转而拉起许攸的手,说道:
“子远既肯念及旧交而来,愿即以良策教我。”
许攸乃道:
“今公以孤军抗大敌,而不求急胜之方。”
“此乃取死之道也。”
许攸被评为智计之士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也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河南军的问题所在。
那就是,河南军只能速战速决。
跟河北军拼消耗,完全是没有办法,找不到可以速战速决的机会。
“吾有一计,可使袁绍百万之众,不战自破。”
“未知子玉还肯听否?”
李翊大喜,忙道:
“翊愿闻良策!”
许攸乃俯下身子,低声在李翊耳边说道:
“袁绍新至千乘军粮辎重,尽数积于乌巢。”
“今拨淳于琼守把,乌巢守军将骄卒惰,守御不严。”
“公可选拔轻骑,诈称是袁军兵士。”
“以到彼护粮为由,乘间烧其粮草辎重。”
“则绍军不出三日,必将自乱,一击可破也!”
提到许攸,就会联想到他献“火烧乌巢”之计后。
便狂的没边儿,最后被杀。
但仔细一琢磨,
许攸他凭什么这么狂,甚至敢以曹操的恩人自居。
说白了,许攸不就透露了一个乌巢位置,让你去烧吗?
作为当时人,可能不知道乌巢的位置所在,所以要感谢许攸。
但只要是穿越者,就都应该知道乌巢位置,许攸对他们来说应该可有可无。
李翊用得着这么看重许攸,甚至他不来,都不敢发兵吗?
没错。
如果许攸不来投,李翊是真不敢发兵去劫乌巢。
袁绍足足有十一万大军需要供养,所以它的存粮位置本就没几个地方可以选。
纵不是穿越者,也不见得便不知道乌巢之所在。
毕竟位置太显眼了,你很难瞒得住。
所以许攸的到来,提供了三个可以去劫乌巢的前提条件。
第一,
许攸告诉你乌巢就是袁绍最后一批粮了。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没这个前提条件,你甚至都不能去劫。
因为去劫乌巢,本身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举动。
高风险必须得有高回报。
你在赌上全军命运的情况下去劫乌巢,就必须保证把它劫了之后,是真的能够击败袁绍。
所以许攸的到来,实际上是帮你确定了,这就是袁绍的最后一批粮了。
你现在可以去劫乌巢了。
第二,
之前说过,乌巢位置其实在官渡以北,距离袁绍大营都足足有四十里。
许攸作为袁营高层,非常熟悉那里的环境。
在这样一场需要争分夺秒的军事行动中,许攸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向导。
帮助河南盟军,用最短的时间,抵达目的地。
第三,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劫乌巢最大的难点,就在于你必须得在袁军眼皮子底下穿过去。
如果人少,或许你能侥幸溜过去。
但乌巢是有重兵把守的,你再是用兵如神,也得用个几千人吧?
不然烧粮的柴火都带不够。
同时,这场军事行动非常吃时间,你还必须得带骑兵。
所以,任凭你将自己的行踪掩饰的极好,也很难不碰上袁军。
可许攸的到来,就使得盟军假扮袁军的计划有了可行性。
因为许攸是袁绍身边的红人,河北的首席谋士,大部分袁军都认识他。
最重要的一点是,许攸现在是悄悄来投盟军的。
莫说底层士兵,便是袁氏集团高层,都还未弄清楚许攸这边是什么状况。
也就是说,
许攸可以帮助李翊,用信息差打一个时间差!
有此三点,火烧乌巢的军事行动,非许攸来投不能成也。
在得到许攸的保证之后,李翊终于可以放下心用兵了。
他立马出了营帐,将赵云、公孙续唤来。
“赵将军、公孙将军,汝二人在幽州时,多统骑兵。”
“今可各领一千五百幽州铁骑出征,火烧袁军大营乌巢。”
赵云、公孙续齐齐拱手,大喊一声:
“领命!”
李翊又唤张绣过来,谓他道:
“张将军,请你也率两千西凉铁骑,与我等一同出征。”
张绣初投,正急于建功,遂欣然领命。
自开战以来,盟军这边几乎没怎么出动过骑兵。
一方面是骑兵宝贵,打一个就死一个。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另一方面,李翊也是在隐藏实力,不能叫袁绍知道盟军手中还有这样一张王牌。
所以公孙续与他的幽州铁骑,也是这两天才到官渡大营来的。
而李翊的用人也很明确,公孙续、赵云、张绣,全是一等一的骑战高手。
除了他们,选不出更适合去劫乌巢的人选了
你说用张飞、牵招这些人不行吗?
确实不行,因为特殊的时代产生特殊的血缘纽带。
幽州铁骑只认公孙续,西凉铁骑只认张绣。
你要是换别人来,纵是不哗变,也很难让他们发挥出全部战力。
这场战,本就是拼命去的,不容有失。
至于赵云,人家作为公孙续旧友,又在公孙瓒军中待过。
在能博得幽州铁骑好感的同时,还能进一步拔高骑兵的战力。
众骑兵很快上马。
马背上除了装载引火之物外,每一匹马儿的嘴巴,都被草绳给栓上了。
而每一名士兵嘴上,都叼着一根木棍。
“大都督!一切准备就绪,就请发令罢!”
赵云催马而来,将枪一横,向李翊汇报道。
“……嗯。”
李翊一颔首,又将张飞、黄忠、徐晃等将唤来。
“吾此去劫乌巢大营,袁绍必来劫我官渡大营。”
“汝等务必严加防范,切勿丢失。”
“否则,军法论处!”
“得令!!”
众将齐齐拱手。
张飞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走上前问道:
“等等!先生,如俺没听错。”
“……先生是要亲自去劫乌巢?”
听张飞这么一说,众将才反应过来。
对哦,大都督居然是亲征。
“火烧乌巢,遣一大将即可。”
“都督乃千金之子,何必冒此风险?”
黄忠生怕恩人有失,开口劝谏。
不止是黄忠担心,几乎是所有徐州阵营的将军们都在担心。
他们并不相信许攸。
李翊怎么能够仅凭许攸的一席话语,便轻易地涉入险地?
万一是人家的计策呢?
万一是人家的圈套呢?
李翊爱兵如子,军中威望极高,他一旦有失,整个河南军营的士气都要崩溃。
所以当黄忠开口之后,剩下的将领们也担忧地劝说李翊不要亲自去。
咱军中又不是没有人才,交给他们不就行了?
“正因此去甚险,吾才非去不可。”
“若不亲往,此事难成。”
李翊坚定信念,向众人解释。
官渡之战已经来到了最为紧要的时候了。
李翊接下来的这场军事行动,是成了就赢,不成大家都得死。
属于关键时刻的一锤子买卖。
尤其李翊要去的地方,是敌人的后方。
中间会有层层设防和干扰,派别人去就很容易虚了。
一旦他信念不坚定,就会使盟军陷入万劫不复,错失千古良机。
诚然,徐州将领可能百分之九十九不会中途打退堂鼓。
但哪怕是百分之一的风险,盟军也不能赌。
那么有谁是会百分百坚定信念,将乌巢之战打到底的呢?
那当然是,下达这个命令的李翊本人了。
只有李翊清楚,乌巢之战有多重要,须要打到哪种程度。
他为此准备了很多项工作。
他会将它完成的很好,每一步都不会出错。
正如往常一般。
在做好思想工作之后,李翊又请来贾诩、荀攸。
“两位先生乃是智者,就请辅佐张将军他们同守大营。”
张飞在一旁说道:
“可要先知会俺兄长一声?”
李翊道:
“主公大营向南去数里路程,此时争分夺秒,不可多耽误。”
言讫,将刘备所赐的鸳剑取出,拿在手里:
“主公赐我雄剑,许我便宜行事之权。”
“益德当听我号令,不可冒然行事。”
古代的大营,类似于城邦,一座连着一座。
刘备、曹操两人的大营自然是在后方。
张飞乃拱手称喏。
李翊又见位于前线大营,曹营代表的曹洪请来,将倚天剑拿给他。
“若袁军过来劫营,攻打官渡大寨。”
“就请子廉将军,协助张将军同守此寨。”
曹洪活动了一下伤臂,这些天养伤都快给他憋出病了。
莫说李翊有曹操所赐的倚天剑,曹洪本就该听他的号令行事。
单说李翊此前将华佗荐给他,帮他治好了伤臂。
别说,真的一点儿病根没落下。
冲这份恩情,曹洪都很乐意为李翊帮帮场子。
“末将领命!”
曹洪躬身领了命。
李翊既筹计已定,诸事吩咐完毕后,乃上马启程。
五千凉、幽二州,本时代战力最强的骑兵,鱼贯出了盟军大营。
……
是夜,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张绣引西凉铁骑在后,公孙续、赵云引幽州铁骑在前。
李翊与许攸,引着少量步兵在中军处。
皆束草负薪,俱打着袁军旗号。
乘着夜色,从小路去偷袭乌巢。
路上,
张绣有意跟这位当世红人交好,忍不住上前问道:
“大都督,袁绍屯粮之所,安得无备?”
“都督身负两军军政,怎好亲往险地?”
李翊只淡淡地回道:
“许攸此来,天败袁绍。”
“况我军军粮不给,难以久持。”
“若不用此计,只能坐而待困。”
张绣望一眼走在前方的许攸,又小声问李翊道:
“倘许攸有诈,在前方设伏,如之奈何?”
李翊两眉一蹙,正色道:
“彼穷途来投,又何见疑乎?”
“今孤军深入,冒险劫粮之举,乃吾独断之行。”
“若不能成,情愿战死沙场。”
“今计在必行,将军可约束手下人,教其勿要生疑。”
张绣虽然很早就听说过李翊的名声,两人也有交际。
但当真正与李翊见面后,张绣这才被他身上的魄力与魅力所动。
来前,张绣还在为自己未来的前程所担忧。
可当与李翊相处了片刻之后,使得张绣坚信,跟这样的人一起共事。
一定大有可为!
“……好了,再往前,就快到袁军大营处了。”
“将军莫再说话,叮嘱手下小心行事。”
“喏。”
张绣领命,将木棍衔在嘴里。
大军一路向前,遇着袁绍别寨。
寨中将领问是何处军马。
李翊乃遣许攸出马,应声答道:
“吾奉袁公之命,前往乌巢,助淳于将军护粮。”
寨兵们见是袁军自家旗号,又是许攸本人出面答话,忙赔礼道:
“原来是许先生,得罪得罪。”
“快请过!”
众皆不疑,放李翊军过了别寨。
中道凡过数处,皆诈称是前来护粮的。
由于许攸名气大,袁营地位高,众人见着他,遂都不加拦阻。
及到乌巢之时,五更已尽。
李翊命军士将束草薪柴取下,直接便在乌巢周围,天价放起火来。
“大丈夫立功名只在今日!”
李翊掣剑在手,亲自押阵督战。
“火烧乌巢,斩杀袁军!”
“杀啊!!!”
一声令下,众骑兵鼓噪直入。
时淳于琼正于营中酣睡,闻得鼓噪之声,连忙跳起来问:
“何故喧哗?”
言未已,一小兵飞身过来拜道:
“贼军过来,袭我乌巢!”
什么!?
淳于琼又惊又怒,“竖子安敢如此大胆妄为!”
眼下军情如火,淳于琼也顾不得思考李翊是如何率军赶到乌巢来的了。
急忙披挂上马,持槊出阵。
一出帐,便见着火焰四起,烟迷太空。
眭元进、赵叡等将齐齐领兵赶来救应。
“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将领兵与淳于琼会合至一处,齐声问。
许攸评价乌巢守军是“将骄卒惰,守备不严。”
即淳于琼虽然不同于演义里的形象爱喝酒,但他本人是非常骄傲自满的。
而上梁不正下梁歪,淳于琼自负的性格,也使得他手下的兵并不严整,容易松散懈怠。
这也就是李翊一到乌巢,立马便能够将火点起来的原因。
淳于琼生怕担责,连忙说道:
“贼军狡猾,我军中出了叛徒。”
“有人带路,叫贼人绕袭至我乌巢大营。”
“请两位将军速速助我擒贼,我要擒拿反贼,将之献予袁公!”
事已至此,二将肯定也来不及追究是谁的责任。
好在乌巢的守军还是很多的,又是以守御攻,形势并不算火烧眉毛。
于是,赵叡协助淳于琼,领兵前去抵御盟军的进攻。
眭元进则领兵前去打水救火。
袁军很快组织好了部众,大批人马向李翊军涌来。
“张将军,你引本部兵马,前去御敌!”
李翊大声吼道。
“喏!”
张绣即挺枪跃马,引西凉骑前去截住袁军,两军厮杀在一处。
“公孙将军,汝引本部兵马,继续烧乌巢粮草!”
李翊下达第二道军令。
“遵命!”
公孙续即引幽州骑兵,纵火烧乌巢的粮仓。
“点火!”
“放箭!!”
众骑士将早已备好的松油、火油洒在乌巢,以枯草覆之。
然后拈弓搭箭,火箭瞬发。
众幽州骑一路射,一路纵马狂奔。
他们起于东北,常年与游牧作战,故骑射一术精湛绝伦。
这也是李翊选择让幽州兵放火的主要原因。
轰!
火势越来越大,眨眼间,整个乌巢已是大火一片。
“杀!!”
张绣挺枪跃马,引军正撞着赵叡、淳于琼的兵马。
张绣以一敌二,奋勇拼杀。
宛城杀“三贤”虽然是贾诩的出谋划策。
但最终的战果,确实张绣自己拼出来的。
张绣的武力,与他的西凉部众,都属于汉末顶尖。
兵马虽然少,但张绣仍旧能够在袁军阵中,来回驰突,不落下风。
骑兵的持久力、存活率本来就很强。
即便人少,袁军短时间内也很难将他们尽数杀死。
可偏偏,现在袁军最需要的就是赶时间!
“可怒!可恼也!”
望着漫天大火,止也止不住,淳于琼气得面色铁青,
这些粮草要是没了,那就算全歼了过来偷袭的部队。
也难以将功抵罪。
“眭元进怎么回事!”
“那么多人,救不得这一处火?”
淳于琼气得破口大骂,须发倒竖,目眦欲裂。
“将军!”
眭元焦头烂额,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
由于太过仓促,就连自己的战袍都被点着了。
眭元进只得脱下战袍,扔在地上,对淳于琼说道:
“将军,火势太大,止不住了!!”
“放屁!放屁!!”
淳于琼唾沫星子横飞,咬牙切齿道:
“这火纵是祝融放得,今日也得给我止住。”
“若不然,我砍你的头!”
赵叡在一旁劝道:
“淳于将军,我们在救火,贼军在放火。”
“这火永远也熄不了,依我看,非得先灭了贼军。”
“再一齐救火,才是上策。”
淳于琼觉得有理,即纳赵叡之言。
下令众将士不要再救火了,免得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不知道该做什么。
众人合兵一处,全力围剿李翊军!
乌巢守军虽然散漫,但等命令统一了之后,众人一下子便找着了方向。
干就完了!
“大都督,贼军人数增多了!”
早有小兵跑来向李翊汇报。
李翊手提长剑,大声喊道:
“怕什么?”
“刀枪剑戟俱可冲我来!”
话落,李翊将长剑重重地插在地上。
以手指剑,朗声道:
“李某就站在此处,绝不后退半步!”
“尔等可速速向前杀贼!”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箭矢乱飞。
有流矢自李翊颊边划过。
许攸大惊,连忙上前拉住,将他往人群之后拉。
“子玉,避箭!”
李翊一把将许攸推开,嗔目怒道:
“战场之上,岂有后退之理?”
“李某既许下此诺,就绝不后退半步。”
“但有流矢飞箭,可俱冲我李翊而来。”
“尔等要么向前杀敌,要么便让贼军将你们的都督射死在这里!”
众军士闻言,无不慷慨激昂,士气大振。
抖擞精神,奋勇向前厮杀。
两军混杀在一处。
金戈相撞,血肉横飞。
战马嘶鸣,士兵哀嚎。
赵云持枪突入人群之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给我顶住!”
“不许退!不许退!”
淳于琼声嘶力竭的大吼,见有不少袁军已心生怯意,遂掣剑连斩了数员逃兵。
他万没想到,这河南军的战力竟会如此之强。
这种强大,不是一种武力的强。
而是一种势能的强。
这些士兵,一个个奋不顾身,忘身死战。
几乎全是奔着拼命来的。
他们就好像是脑子一热,为了一股劲而来。
仿佛在说,我可以不活,但你必须死。
淳于琼打了一辈子仗,勇猛的士兵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像这种不要命的兵子,他确实是第一次见着。
究竟是怎样的意志力,支撑着他们的身躯向前?
……
这边乌巢正打的如火如荼。
天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不远处的袁军大营。
早有探马将乌巢军情,报给袁绍。
袁绍于睡梦中被惊醒,即披甲出营来看。
遥遥便望见正北上,火光满天,浓烟直飞。
袁绍也顾不得盘查,急召文武诸官齐来帐中,商议遣兵救援之宜。
张郃、高览等将,闻说是李翊亲自领兵前去乌巢劫营的消息,齐齐向袁绍谏言道:
“李翊足智多谋,用兵如神。”
“更兼河南兵精,此去必破琼军,下乌巢。”
“若琼军破,则主公事去矣。”
“宜急引兵救之,不可延误。”
话落,张郃与高览一齐拱手:
“某与高览(张郃)同往救之,必能解乌巢之急!”
袁绍从其言,正欲命张郃、高览领兵去救乌巢。
郭图却在旁侧,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郃之计非也。”
在郭图看来,人家打哪你救哪。
这技术含金量体现在哪?
“我有一计,可生擒曹刘!”
袁绍忙问,“快说!”
郭图乃快速说道:
“李翊亲往劫粮,精锐尽出,官渡大寨,必然空虚。”
“派兵救乌巢,擒得李翊有甚好处?”
“明公之大敌乃曹操、刘备也,非是李翊。”
“今可纵兵先击官渡大寨,李翊闻之,必速还来救。”
“此乃孙膑围魏救赵之计也。”
不救而自解,郭图觉得他这个计策明显更有技术含量。
张郃急忙争辩道:
“李翊多谋善断,今既总督两军军事,岂无便宜行事之权?”
“彼既然外出,必为内备,以防不虞。”
“官渡大营固而难攻,今若攻官渡而不拔。”
“而淳于琼等皆见获,吾属岂非尽为虏乎?”
张郃争辩的也是有理有据。
乌巢关乎袁军剩下的粮食,如果你不去救,结果官渡也没打下来。
那咱们岂不是一点优势都没了?
全完犊子了!
这是一道选择题。
到底是救乌巢,还是派兵去偷官渡。
时年五十二岁的袁绍,再一次来到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抉择中来。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袁绍身上,等待他下达命令。
最终袁绍下定的决心是——
我全都要!
(本章完)
第206章 盖用韩 白之奇策,破袁军于乌巢,不
第206章 盖用韩 白之奇策,破袁军于乌巢,不亦奇士乎?
却说李翊用奇兵一举突袭了乌巢。
袁绍目前最后一批粮草,俱屯于此处。
一旦乌巢有失,则袁军也将陷入万劫不复。
故袁营之中分成两派,以郭图为首的主张围魏救赵,全力攻打官渡大营。
以张郃、高览为首的则主张求稳,全力救援乌巢大火。
不论哪一派,都各有各的道理。
河南军与河北军已经相持百日有余了,袁军军团庞大的优势一直没能够发挥出来。
因为河南军一直在死守,不肯与之决战。
现在到了玩命的时候,袁军寻求决战的机会终于来了。
军情十万火急,袁绍未有过多犹豫,便下令道:
“高览、张郃听令!”
二将齐声领命,“在!”
“李翊领精锐偷袭乌巢,官渡守备必然不如往日。”
“汝二人可领本部军马,速速攻打官渡大营!”
这……
待听到这个命令后,张郃与高览俱是一怔。
还待再劝,袁绍的第二道军令已经下达。
“蒋奇听令!”
“汝领一队轻骑,速速驰援乌巢!”
蒋奇忙道一声喏,立马领军赶去乌巢了。
张郃、高览见此,也只得率领本部部曲,带着工程器械,往官渡大营进发。
袁绍本身兵力强盛,选择既要又要没有问题。
乌巢重要,轻骑跑得快,让蒋奇赶去支援没毛病。
李翊带走了一批生力军,官渡防守削弱,趁机全力攻打也没问题。
但袁绍唯独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轻骑兵虽然跑得快,很快便能到达。
但他们人数少,战力弱。
而乌巢的李翊军却是奔着拼命去的。
至于张郃、高览,这个安排便更有问题了。
因为适才两人明确说了李翊肯定有准备,官渡大营很难攻克。
等于袁绍是强迫张郃、高览,去做他们明确说了做不到的事情。
袁绍此时尚不知,他不经意的两个人事安排,已经埋下了隐患。
因为他尚未意识到,官渡之战已经来到了要命的阶段。
只当这次是一场寻常的军事交锋。
“……咳咳咳。”
袁绍咳嗽了两声。
郭图连忙上前,为其添了件裘衣,谄媚道:
“主公,外边儿风寒,莫站风口处。”
“还是先回帐中休息,安心等待捷报罢。”
袁绍从其言,回到了帅帐之中。
帐内是他的长子袁谭,见父亲回来,马上问道:
“父亲,闻说河南军偷袭乌巢,您如何安排的?”
袁绍便道:
“趁彼攻乌巢,吾攻拔其官渡大营。”
“如此,彼固无所归矣。”
“至于乌巢火处,吾已命蒋奇率轻骑前去救援,必无大碍。”
“谭儿不必操心。”
袁谭忙道,“父亲英明。”
咳咳咳……
袁绍咳嗽的愈加剧烈,袁谭连忙扶着他坐下,又殷勤地为他倒了杯水。
“父亲,请用。”
“……嗯。”
袁绍抿了口热水,袁谭便在其身后为他揉捏肩膀。
没有人知道袁谭是不是发自内心孝敬他这位老父亲。
但袁谭却知道一件事,
官渡之战,是决定天下归属的一战。
父亲已经年过半百,如此重要的战事,袁绍却并未将他一向宠爱的幼子袁尚带在身边。
而是将他留在了冀州老家。
反倒是把自己这个嫡长子全程带在身边。
难道……?
光是想到这点,袁谭便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一定要好好表现,尤其如今夺嫡之争已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了。
他都已经不关心官渡之战的胜负了,只想好好伺候老父亲。
即便官渡之战输了,他还有河北。
河北丢了,他还有辽东。
反正输赢无所谓,袁家家主的位置最重要。
“父亲用兵如神,贼军定然不是我军的对手。”
“父亲尽管放心,捷报很快便会传回。”
……
官渡以北,乌巢大营。
别寨处,此前被留下的韩莒子、吕威璜纷纷引军过来驰援淳于琼。
乌巢守军骤增,越聚越多,士气大振。
几乎是将李翊军团团包围了起来。
朝阳初升,
李翊军与乌巢守军,从半夜拼杀到了天亮。
每一个的身上,都沾满了鲜血。
举目看去,遍地都是断臂残肢,人尸马体。
乌巢仗着人多,拼死咬住李翊军。
一人死了,另一人顶上。
仗打到现在,每一个都杀红了眼,几乎忘记了求生的本能。
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杀杀!
将对面的人全部杀光,这场噩梦就结束了。
正斗之时,忽听得背后响动。
一票骑兵自南而来,高竖“蒋”字大旗。
正是前来救援乌巢的蒋奇,一经到了乌巢,立马使人传话。
“吾乃袁公帐下蒋奇,奉命前来支援!”
淳于琼满面血污,见着援军,大喜过望,忙指挥将士道:
“援军已到,大家坚持住,我军必胜!”
乌巢守军本已疲惫不堪,摇摇欲坠。
但见有一队轻骑过来增援,遂强打精神,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奋力向前杀去。
“都督!贼军自我后方来了!”
赵云催马而至,赶来提醒李翊。
好在全军将士皆是骑兵,所以奋战一晚上,体力留存是要远胜过乌巢守军的。
而他们的战马,也是产自西凉、辽东的好马。
不说仍旧精力充沛,但足以在人群之中往来驰突,坚持打完这一场仗。
李翊此刻双目血红,掣剑大喝:
“诸将只顾奋力向前,待贼至背后,方可回战!”
赵云等众纷纷领命,无不争先掩杀。
眭元进、赵叡领兵过来厮杀。
赵云以一敌二,连刺死数人。
纵马飞入阵中,左冲右突,往来驰进。
人群中,正遇着眭元进。
眭元进拍马舞刀,直取赵云,赵云挺枪迎战。
战不到十余合,被赵云一枪刺死于马下。
赵云趁势杀散众人,驰突回李翊中军处。
遥望见蒋奇等众,已经攻破了我军后方的薄弱之处,很快便要杀到李翊这边了。
遂再次出声提醒:
“都督!贼骑将近,请分兵拒之!”
李翊大怒:
“分什么兵?”
“贼在背后,乃白我!”
众军士乃抖擞精神,奋力向前。
乱军之中,赵叡又被砍死。
连失两员大将,袁军士气迅速崩溃。
鬼使神差向前的脚步,似乎变得缓慢起来。
心中的那口气一旦散了,立马就会似洪水决堤般全部泄出来。
“啊啊啊……”
不断有袁军倒下,被杀得节节后退。
而蒋奇的部众也终于突破了后方防线,直奔李翊处杀去。
众骑士团团围裹上来,高嚷着杀贼。
许攸心中生惧,上前挽住李翊的胳膊,苦劝道:
“……子玉!贼已至!贼已至!”
“快至人群中躲避!”
李翊周围是有步兵护卫的,都是训练有素的重甲持盾步兵。
谁料李翊却将兜鍪扑地,高声大呼:
“大丈夫只愿临阵斗死,岂可畏畏缩缩躲于人后!”
“今日能杀透贼军便杀。”
“杀不透,情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
“也不枉男儿七尺之躯!”
众军士遂齐心死战,奋勇向前。
轰!
互相撞上的刹那,接触点就像是一个绞肉的盘子。
撞进来的人,人仰马翻,鲜血飘溅,倒落下去。
或已死去,或呼吸尚在,或只是轻伤……
在李翊勇于亮剑的精神下,两百多名步兵愣是用血肉之躯,硬生生堵住了路口。
挡住了蒋奇的骑兵攻势。
使得蒋奇两千名轻骑,一时进不得乌巢大营。
众骑士冲突不进去,被堵在了外边儿,不得入。
里边的人也出不来,不知营外边的援军为何迟迟不进来。
许攸见李翊仅用两百人,便挡住了袁军两千人的攻势,又惊又喜。
对李翊佩服不已,忙问道:
“公何以知,袁军冲突不入?”
“未知也!”
李翊一手按着剑柄,一手叉着腰,说道:
“今既为搏命而来,当得死于沙场之上。”
“躲人群中便能生耶?”
话落,李翊掠过许攸,又对众人下令道:
“所有人听我指挥!”
“守住阵型,弩兵反击!”
李翊身边,仅五十名弩兵。
但他们却是从陈国陈王刘宠处,借来的蹶张士。
刘宠与李翊交情不错,慷慨相送。
这五十人不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膂力过人,俱能开强弓硬弩。
弩矢遮天落下,一连射倒数名骑士。
在弩兵的掩护下,两百名重步兵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步兵封锁住路口,弩兵在后掩射。
蒋奇等两千名骑兵,愣是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许攸看得呆了,早就听闻李翊用兵如神,时至今日,才知世人诚不欺我。
其实啥叫军神呢?
说好听点,
你能临阵不乱,从容应对敌军攻势,使手下人发挥出远超自身水平的斗志与战力。
说难听点,
就是你能够忽悠人。
你能够让手下那帮人死心塌地为了你,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前仆后继去挡人家的刀枪剑戟。
正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今日一战,
不论是袁军也好,盟军也好,全都忘却了生死奋战到了最后一刻。
仗打到现在,也无关乎临场调度了。
仅看谁能够吊住那最后那一口气,不倒下去。
显然,李翊做得更好。
他再次施展自己高超的“魅术”,让手下那帮人临阵坚定挺住信念,去跟人数远多于自己的袁军死磕。
李翊能让这两百名步兵,踏踏实实的“等死”。
这就叫军神!
两军交战激烈,寸步不让。
一波又一波的冲锋发起,一波又一波的人倒下。
血战多时,战场交界点反复争夺,已被血肉模糊了脚下。
马蹄落下,不见泥尘。
唯有血和骨!
靠着这两百名“敢死队”的英勇牺牲,赵云、张绣等前部终于占据了上风。
乌巢守军奋战一夜,死伤无数,终于撑不住了。
“杀!”
蹄声如雷,滚滚向前。
张绣阵中遇着吕威璜,大喝一声,一枪朔死。
公孙续领幽州铁骑一路骑射,早已将箭矢射完,便拔刀砍人。
混战之中,韩莒子被砍死于乱军之中。
淳于琼战马被射死,乃举刀步战。
他面、颈皆伤,浑身是血,四下里骑兵来回驰突。
淳于琼身中数枪,不得动弹。
赵云迎面驰来,淳于琼见此,举刀要砍。
被赵云一枪挑飞了兵刃,以枪身击打击肩颈,当场昏死过去。
乌巢之内,李翊军已完全占据上风。
李翊遂命张绣、公孙续领兵前去反击蒋奇部众。
只留赵云在营内收尾。
众骑兵顿时如水银一般,泄出大营。
蒋奇部众见一个个浑身是血的骑士,不要命的向自己冲来,顿时唬得肝胆俱裂。
不敢向前接战。
他们刚来,显然还没适应乌巢战场的强度。
这里面的人全是厮杀了一夜的战士。
其斗志之昂扬,意志之坚定,已经远超所有士兵。
众骑士不管不顾,只往前冲,见人便砍,见人便杀。
蒋奇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一时胆怯,勒马急走。
张绣催马赶来,挺枪便刺。
蒋奇措手不及,被张绣一枪刺于马下。
张绣与公孙续催兵围裹上去,尽杀蒋奇之兵。
此役,
以李翊军斩袁军九员将领,尽烧乌巢之粮结束。
李翊军大获全胜!
众兵士开始打扫战场,歇息战马。
李翊也得以喘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一块石头上。
目中闪中精光,静静地望着火势,吞灭乌巢的粮仓。
大火已经烧的七七八八了,就算李翊就此撤军,袁绍也什么都救不下来了。
“跪下!”
少时,士兵押解着乌巢大将淳于琼过来见李翊。
淳于琼虽然兵败,但骨头倒是硬的很。
坚决不肯下跪。
李翊面上罩了一层寒霜,冷声叱道:
“败军之将,见我安敢不跪?”
此役盟军也死了不少人,很多人都跟李翊关系不错,亲如手足兄弟。
李翊当然伤心,但他不想在大胜之余,让弟兄们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淳于琼睁着红目,狞声回道:
“吾主四世三公,汝乃一山野匹夫,黄口小儿。”
“也配让我下跪?”
时张绣在侧,闻言大怒:
“大胆!”
“败军之将,还敢对郯侯不敬!”
话落,一脚踹向淳于琼后腿。
淳于琼应声倒地,痛苦不堪。
张绣这一脚力大,适才风中明显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淳于琼本就身负重伤,想是张绣一脚踹断了他的腿骨。
纵是淳于琼此刻想站也站不起来了。
李翊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凝眸望着跪在地上的淳于琼,沉声问道:
“汝道我山野匹夫,汝主屡世公侯,奈何今日败于我手?”
淳于琼冷笑一声,叱道:
“胜负自有天地,汝自问天去。”
“何用问我乎?”
哼,倒是块硬骨头。
李翊轻哼一声,冷冷看他。
淳于琼这厮受袁绍信任,缺乏远见。
但却很有骨气,也算是位忠臣。
许攸在侧,对李翊献策道:
“淳于琼乃乌巢主将,袁氏宿将,军中颇有资历名望。。”
“今既破乌巢,可将淳于琼首级发往袁绍大营。”
“袁营知晓,必然军心大乱。”
李翊从其言,即命斩淳于琼首级。
淳于琼破口大骂:
“许攸!背主之贼!忘恩负义之徒!”
“吾死之后,亦当化作鬼卒,与汝偕行!!”
许攸面色微有羞惭,厉声叱道:
“还敢大言,快快快!”
“速速推下去斩首!”
俄顷,人报淳于琼已被斩首。
李翊即命人将淳于琼首级装在盒子中,赍往袁营中。
其实,不管淳于琼是不是忠臣,他都必须死。
就算他能力很强,也得死。
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
正如许攸所言,淳于琼守着乌巢,他身死的消息传回袁营处。
必能够震慑袁军,使得人心惶惶。
第二,
乌巢一战,纯纯的绞肉机。
不论是乌巢守军,亦或李翊所带来的生力军,都死伤大半。
古代打仗,其实很少有这种纯绞肉机式的作战。
大多时候,都是“比势”。
谁的势能没了,谁就会溃败。
而这种纯肉搏拼杀,在死人的同时,仇恨的种子也已经埋下了。
汉末这种以“子弟兵”为情感纽带的兵团,有着特殊的血缘纽带。
淳于琼作为主将,杀了他们这么多兄弟。
如果你敢把他招入麾下,必定会引起大量士兵不满。
所以你便会看到,
汉末很少有那种参与过绞肉机式作战,还能够被招到麾下来用的武将。
李翊杀淳于琼,除了震慑袁军之外,也是为了安定军心。
大家都希望看到淳于琼的人头落下,他们这么玩命儿不就是奔着这个战果来的吗?
淳于琼既枭首送往袁营,众人又问李翊接下来该做什么。
李翊传令,先将乌巢剩下那一点点粮食吃了。
大伙儿就地歇整,等袁营生变之后,再做决断。
人是铁,饭是钢。
纵是铁人也得吃饭。
众军士鏖战一夜,杀敌时尚可用意志力强撑。
现在敌人没了,支撑自己精神头那股气也就没了。
故全军将士顿时变得疲惫不堪,两眼发昏。
大家其实都盼着能够停下来吃口饭,当真正听到李翊下达休息的命令后。
众皆欢腾,兴致高涨。
……
天已经大亮,袁绍也从榻上醒来。
方一睡醒,便传来军报。
“乌巢失守,淳于琼被斩!!”
什么!!?
但军报传回之后,袁军皆惊。
侍者又将一个盒子取来。
袁绍忙问:
“哪里来的?”
侍者答道:
“今日一大早,一匹快骑放在营门外的。”
袁绍即命侍者打开。
盒子一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侍者也被吓了一跳,手未拿稳,头颅滚落在地。
披头散发,死不瞑目。
众视之,正是淳于琼之头。
“唔!”
袁绍捂住胸口,大叫一声,口吐鲜血。
“父亲!!”
袁谭一惊,赶忙上前将之扶住。
众人纷纷过来关切问候。
须臾,袁绍缓缓睁开双目,颤巍巍地对袁谭说道:
“……此、此必淳于琼之头也。”
“……是、是。”
袁谭惶恐地应和袁绍。
袁绍摇了摇头,眯起眼眸,慨叹道:
“……见此头,孤自视忽然耳。”
此言一出,众皆骇然失色。
袁绍这话的意思是说,刚才一恍惚,看着淳于琼的头,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头一样。
于是,众人纷纷出言劝慰:
“袁公勿忧,袁公勿忧!”
“乌巢虽失,我军无粮。”
“然盟军亦无粮草,只要咱们打下官渡大营,还有翻盘的机会!”
尤以郭图情绪最为激动。
因为他曾劝过袁绍不要救乌巢,改为全力攻打官渡大营。
现在乌巢陷落,就更加证明他是对的了。
“……善,速速差人前去探明前线军报。”
“教张郃、高览二人急攻,孤当亲提大军在后。”
传令兵领命而去。
郭图暗想,现在乌巢没了,要是张郃、高览回来跟自己对是非该如何是好?
毕竟两人当初是力说该救,现在乌巢陷落,官渡还没拿下。
岂非要被两人于中发难吗?
于是向袁绍进言道:
“张郃、高览见主公兵败,心中必喜。”
袁绍皱眉问:“何出此言?”
郭图乃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高览、张郃青州战事不利,俱被李翊放回。”
“一次尚可说是巧合,一连两次,岂非中有诡诈?”
“想二人素有降徐州之意,今乌巢已陷,而不见官渡拨下。”
“岂非是两人不肯用力,以致折损士卒乎?”
袁绍失了乌巢,正是心情郁闷之时。
听到郭图这话,顿时大怒:
“我早知此二人心不在此。”
“可速速召二人回寨,吾当自提大军,征伐官渡!”
于是,又发一传令兵去往官渡。
话分两头,
却说张郃、高览一路进军至官渡大营。
郭图先前之言,虽有构陷之疑,不过两人到官渡时,的确没有马上进攻。
因为两人都是跟李翊交过手的,知道他的本事。
两人一致认为李翊早有准备,遂都不敢急攻。
尤其张郃是一个打仗风格偏稳健的将领,本就喜欢稳扎稳打。
但却被派来急攻官渡大寨,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而张郃本人,对此次安排也是心怀不满的。
战前,他是明明白白地向袁绍说了官渡不好打,应该救乌巢。
但袁绍却整这么一出,让他来打官渡。
这搞得张郃内心很煎熬,里外不是人。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他打下了官渡,郭图会说你看,我说能打下来吧。
如果打不下官渡,郭图会说你故意的。
光是想到这一点,张郃都不想出死力。
这时,人报袁公使者到。
张郃、高览赶忙出营相见。
使者见二将还未开始进攻,扬鞭骂道:
“袁公命汝二人攻打官渡,汝二人怎敢松散懈怠?”
张郃解释道:
“官渡坚固不易取,吾等欲先布好阵势再作进攻。”
“胡说!”
使者破口大骂:
“汝等岂不知军情如火?”
“目今袁公已亲提大军来攻官渡,若见着汝等惰怠,必然降罪!”
二将面面相觑,只得开始攻打官渡。
官渡守军自领了李翊军令之后,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见着张郃、高览来攻。
左边黄忠,右边曹洪,中路张飞,一齐冲出。
三管齐下,如潮水般涌向袁军。
张郃、高览本就不愿出死力,又见着官渡果然早已准备。
遂急忙撤军,张飞等将趁势驱兵掩杀,袁军大败。
方败回寨中,又有一袁使到。
张郃等人问袁使袁使有何吩咐。
袁使道:“主公差汝二人回去。”
张郃、高览俱对此军令感到莫名其妙。
暗想前线军事未定,如何突然召他们回去?
张郃也算个智将,立马察觉到了不对,连忙问:
“敢问尊使,乌巢战事如何?”
使者不假思索答:
“听说李翊攻破了乌巢大寨,淳于琼被斩。”
高览闻言大惊,暗忖果然还是没守住吗?
“多谢尊使!”
张郃倒显得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好了,某只负责传令,叫汝二人快速回去。”
“两位将军可快些准备,袁公少时便到。”
言讫,袁使转身便要离去。
“……尊使慢走。”
张郃冷冷说了一句,忽然拔剑在手,一剑将那名袁使砍倒在地。
高览见状大惊失色,连忙问:
“儁乂何为!”
张郃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平静地说道:
“袁绍听信谗言,必为李翊所擒。”
“今乌巢陷落,粮食不存。”
“河北大军只能坐而待困,袁绍败局已定。”
“与其等死,不如去投盟军。”
高览万没想到张郃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好了决定,而且是一个足以影响他们一生的决定。
“……这、这、这。”
高览尚有些恍惚,“盟军肯收留我等乎?”
“我等与李先生有旧,今李先生总督两军军政。”
“若得他引见,曹司空、刘将军必然收纳我等。”
“况我等尚有军士在此。”
“今可为章邯之事,以保全部众弟兄。”
没错,张郃其实也是一个标准的职场人。
对袁氏有忠心,但就是打工人的忠心。
官渡对峙期间,张郃其实也向袁绍提过,可以派骑兵绕袭盟军后路。
袁绍虽然表面拒绝了,但却又暗地里地派了骑兵绕后。
袁绍这个人经常当面拒绝属下,然后又听话去做。
本初大小姐还有点傲娇属性。
不过最后绕袭的计划也失败了。
由此,便可以想象张郃是什么心情。
好比公司一个大项目用了你的方案,却完全不提你的名字。
然后实施也没有你,方案还失败了。
开战之初,公司前景一片大好,马上就要上市了。
现在眼见公司老板要退休了,新老板是谁都还不确定。
然后公司的大项目还赔了,眼看就要倒闭了。
你就是个上班的,你跳不跳槽?
尤其公司内部文化还很不好。
袁军的主心骨沮授,就因为郭图的耳边风,直接被分了兵权。
张郃也害怕回去会当替罪羊,被陷害而死。
所以临阵跳槽,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下定了决心。
高览见张郃决心已定,当下也马上表态:
“吾亦有此心久矣,只是不敢明言。”
“儁乂既作此决断,某愿相随!”
张郃大喜,即出寨点齐军士,下令将攻城器械全部烧掉,并宣布他们将投靠河南盟军。
烧工程器械,类似于破釜沉舟。
告诉大伙儿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们要是敢回去,必被斩首。
同时,也是为了使官渡守军放心。
很快,
张郃、高览引领本部兵马,来到寨前,向守军投降。
……
(本章完)
第207章 贾诩叹服,李翊之军略,窃谓乐毅 田
第207章 贾诩叹服,李翊之军略,窃谓乐毅 田穰苴未必过此
却说张郃、高览引本部兵马,举全军向河南军投降。
官渡大营前寨守将,刘营以张飞为代表,曹营以曹洪为代表。
见河北军复来,以为要再次进攻。
正欲再次过去守御,却见河北军士大烧攻城器械。
又遣使过来,向盟军投降。
当收到这个消息时,不论是张飞还是曹洪,都感到有些惊讶。
河北军就上一秒都还在攻打他们的大寨,怎么下一秒就全军投降了。
曹洪一时拿不定主意,即问张飞的意见。
张飞打仗虽颇有谋略,但现在人家不跟你打仗。
这却让他犯了难。
“……这,如今先生出营劫乌巢未归。”
“而张郃、高览人马又足有万人之众,今来投降,未知虚实。”
“若是诈降,只恐难于应付。”
张飞的担忧不无道理,袁军人数庞大。
想要控制住这万人的降军本身就很费劲,一旦袁绍提大军前来,与之里应外合。
后果不堪设想。
曹洪便道:
“李先生去时,曾留贾先生与荀先生在此。”
“教我等但有踌躇难决处,便问此二人。”
“今未知河北军虚实,不妨问问这两位先生。”
张飞即从其言,两人一同找到贾诩、荀攸,将高、张二将投降的事说了。
贾诩不假思索道:
“今张郃已烧攻橹,又何疑哉?”
二将回答,“只恐诈降,与袁绍里应外合。”
荀攸却摇了摇头,道:
“不然,李先生在青州时,有恩于张郃、高览。”
“今二人计不为袁绍所用,怒而来投,君何疑焉?”
见贾诩、荀攸都这么说了,张飞、曹洪这才不加怀疑。
张飞又道:
“虽然如此,也须向俺兄长禀报一声才行。”
曹洪亦道:
“某亦须向主公禀明此事。”
一言毕,二人各自遣使自后方大营处,请来了曹操、刘备。
曹操、刘备早已得知李翊冒险去劫乌巢的事了。
刘备初时还担忧李翊的安危,不想让他冒这个险。
但曹操却认为此险非行不可,因为战争已经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不用险招赢不了。
当然了,曹操之所以这么急,还是因为豫州老家失控。
只要击败袁军,豫州都不需要他派兵,马上就能够恢复控制。
因为这帮官员,是最会见风使舵的。
刘备见此,也不加拦阻,只道:
“若子玉功成,我军当即刻拔营,与袁军决战。”
曹操大喜,道:
“早有此意!愿与君共决!”
正当时,张郃、高览前来投降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曹操闻言,忙道:
“此必是李子玉劫乌巢功成,二将见大势已去,引兵来投!”
于是,曹操与刘备迅速点齐本营军马,全军拔营。
至最前线,
各营诸将也已收到消息,纷纷点齐兵马,过来与二人会合。
趁着诸将皆已齐聚,曹操、刘备便领着各自麾下的文臣武将,一同出营来见张郃、高览。
二将万没想到,曹刘二人竟如此重视自己。
感动之余,连忙倒戈卸甲,拜伏于地。
曹操笑道:
“两位将军今肯弃暗投明,正如微子去殷,韩信归还也。”
由于河南军是打着“义兵”的旗号,以汉室正统自居,故曹操完全有底气说这话。
刘备亦在侧赞叹道:
“……不错,若使袁绍肯从二位将军之言,不至有败。”
“若得胜袁军,吾当上奏天子,为汝二人拜将封侯。”
张郃、高览闻言大喜,连连顿首。
“今乌巢已劫,又有两位将军新附,袁绍大势已去。”
“今正是决战之时,传我令,全军速速拔营。”
“与袁绍决一雌雄!”
话甫方落,众营士气顿时高涨。
每一名士兵的脸色都洋溢着兴奋之色,举戈向天,大声吼叫:
“必胜!必胜!必胜!!”
河南军之所以能够爆发如此昂扬的斗志。
还是因为李翊从中做的保密工作,使得大量士兵不知道军营里已经没粮了。
反而因为被用了“激励大法”,即,
——坚持一个月,便能破袁绍。
现今乌巢被破,更加坚定了众人的信念。
每一名河南士兵都相信,此战一定是最后一战,一定能够击败不可一世的袁军!
官渡大寨,两万余名河南士兵,如潮水一般向北涌去。
……
话分两头,袁绍这边可就惨了。
直到刚才,袁绍才知道许攸这厮已经叛变了。
并且正是这小子把李翊引到乌巢来的。
袁绍知道后大怒,即命身在邺城的审配,将许攸全家老幼,尽数斩首。
命令方一传下,人报张郃、高览已经投敌了。
“什么!?”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袁绍两眼一黑,脚步踉跄,几近昏厥。
左右急扶之,袁绍知此刻不是晕厥之时,现在形势危急。
需要他这个主人翁来主持大局。
“快!传令,速速整军!”
“今失了乌巢粮,又去了张郃、高览二将。”
“曹操、刘备必然趁此时前来劫营,我军务必做好防备!”
袁绍用尽全身的力气,下达了这个命令。
现在左右人也慌了,也顾不得再内斗,各自回部组织军人。
与盟军不同的是,袁军将士都知道自家的粮食存在乌巢。
消息经过一夜的传播,现在大伙儿都知道乌巢粮食没了。
军中人心不宁,个个惶恐不安。
而当张郃、高览临阵反水的消息传回后,军营里紧绷的那一根弦终于崩溃。
也不知是谁在营里喊了一句:
“军粮尽矣!”
“曹刘举大军前来,要将我等杀绝!”
顿时,营中哗然。
士卒们纷纷出营,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也有部分士卒抢夺辎重粮袋,互相殴打,打成一团。
袁绍闻报,急令亲兵弹压。
甫一出营,便见着黑压压、密麻麻的河北兵,似无头苍蝇般乱窜。
袁绍即命各部将,立斩滋事之人。
然士卒已乱,刀枪相向,颓势止不住了。
袁绍望着自己的大军,不禁垂泪,慨叹道:
“袁本初何至于此耶!”
言讫,口吐鲜血。
袁营之所以会乱成这样,是一系列连锁反应造成的。
首先,大家都知道军粮在乌巢,而河南军又是当着他们的面烧的。
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军粮的失去,本就使得人心惶惶。
而高览、张郃的临阵倒戈,更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这两人在河北军中颇有名望。
同时,两人是带走了一支生力军去投靠盟军的。
要不然怎么说张郃是标准的职场人呢。
张郃完全可以带亲信逃走或者降曹刘。
但他却选择了直接带走袁绍战力最强的先锋部队,全军投靠盟军。
不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都对这种带资进组的人才没有抵抗力。
张郃选择前者虽然对得起袁绍,但却对不起自己。
只有带重兵投靠河南,才能被委以重用,得到封赏嘛。
而关键点就在这里,
一支数量庞大军队,并不是人人都悍不畏死的。
军队的里的士兵也要分“三六九等”,有的人战力强,有的人却只是来充人数的。
所以你经常会看到两军打仗,明明没杀多少人,后面的军队就全溃散了。
这就是我们说的“比势能”,一旦“势”没了,越庞大的军队就越容易溃散。
要不然怎么说韩信被誉为兵仙呢。
他真正厉害的地方不在于战场上的调度,而在于他将兵的“多多益善”。
这边袁绍血还没吐完,那边已有哨兵传报,曹操、刘备亲领大军过来劫营了!
袁绍只得仓促应战,盟军奋力向前,袁军抵敌不住,四散奔逃。
袁绍自知此刻军心已乱,不能再战。
乃下令全军拔营,且战且退。
曹操、刘备哪里肯舍?
曹操命曹洪、夏侯惇、于禁各引一军前去追击。
刘备命张飞、黄忠、徐晃各引军包抄袁军右翼。
袁军俱无斗志,四散奔走,大溃乱窜。
时值李翊正于乌巢整顿人马,见着南方声势大噪,便知大战已经开始。
急上马来,对诸军士喊道:
“全军听令,速速上马。”
“准备击敌!”
一声令下,赵云、张绣、公孙续各自上马。
众骑士绰枪提刀,直奔南杀去。
袁军被盟军一路驱杀,忽闻得北面蹄声如雷,见大队骑兵杀来。
更是披甲不迭,落荒而逃。
十余万袁军,在被李翊军与河南军两面夹击之下,硬生生冲散了。
袁绍单衣幅巾上马,长子袁谭后随。
身边仅剩得八百骑,直往黎阳而去。
袁军大溃,尽弃图书、车仗、金帛。
盟军追赶之余,不少士兵停下抢夺辎重财物,生怕被对家得了去。
曹操、刘备引军追杀了十数里,血流盈沟。
直到再捕捉不到大部袁军,又见天色将晚,这才鸣金收兵。
各自安营,大飨军士。
官渡之围终解!
李翊引军回到大营,曹操、刘备各领文武出来迎接。
“……此役能够大破袁军,子玉功不可没!”
刘备拍了拍李翊的肩膀,一脸欣慰地说道。
李翊侧过身子,指了指身后跟随自己拼杀了一夜的将士们,道:
“若无众军士舍命,纵翊再有胆识、算无遗策,也是徒劳无功。”
“他们才是此战真正的英雄。”
众军士无言,皆感动不已。
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的伤痛都是值得的。
随后,曹刘邀李翊一同入营,痛饮庆功酒。
“李先生用奇兵,破袁绍于乌巢,来来来。”
“俺提议,大伙儿一起敬先生一杯!”
张飞捧起酒坛,走至李翊跟前。
除行军打仗之外,酒局活跃气氛这事儿,他很是擅长。
更何况,李翊是徐州人。
当着盟军将士的面儿,太长他们徐州军的脸了。
而曹营这边,
以曹洪、夏侯渊、于禁为首的宗族武将、异姓武将都纷纷举起了酒盏,站起了身来。
经过这将近大半年的时间相处,曹营众人终被李翊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尤其乌巢这一战,众人无不佩服李翊的胆识与魄力。
若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他们扪心自问,是否敢冒这样的险,又是否能将信念贯彻到底,打到最后。
那还真得打一个问号。
就连曹操、刘备两位主人翁也站起了身。
“不错,此役官渡大胜袁军。”
“若无子玉的筹谋划策,关键时刻的果决,奇袭乌巢。”
“我军断不能有此大胜。”
“来!我等一齐敬李先生一杯!”
当曹操、刘备都牵头敬酒时,李翊在盟军中的威望瞬间来到了至高点。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全都是各个部门的高层人物。
这引起了李翊一些不好的回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翊也并不想沉浸在众人的溢美之词之中,只举起酒盏,澹澹回道:
“翊荷蒙重托,敢不效死力?”
“今日之大胜,非属我一人,乃全军将士之功也。”
言讫,便将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众将士一怔,他们原本想着官渡之战打了这么久,大伙好不容易熬到胜利。
都等着李翊这位河南总督,发表长篇感言。
怎么这才总结两军,就草草收尾了?
不过,李翊都把酒喝了,众人也不好落后。
纷纷道一声“请”,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张飞想着,俺们先生于兄长有大功,哪里是一杯酒能够受的?
正欲开言,再向李翊敬酒。
李翊忽然调转矛头,谓众人道:
“此役能够大胜,翊还想向诸位举荐几位功臣。”
“若无他们,我军断难有此大胜。”
一听李翊要亲自提名,点名表扬功臣了。
众人立马正襟危坐,纷纷期待李翊点自己的名字。
“……诶,你说,大都督会不会提我?”
“~嘁,你算哪根葱?大都督要提也是提乃公的名字。”
有将领窃窃私语,无不希望李翊点名表扬的是自己。
要是当着这么多人被表扬,不说回头被主公升职加薪。
光是这脸面就得赚足,回家都能跟老乡吹水好几年。
“此人,正是曹公旧友,吾之至交——”
“南阳许攸,许子远!”
李翊在席间,大声说道。
众人闻言,目光齐齐落在李翊身边的许攸身上。
“……唔,他便是许攸?”
“看他的相貌,平平无奇啊。”
“……哼,听说这厮原是袁绍属下,一个降将,也配骑在俺们头上?”
“就是就是,俺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浴血拼杀,也没见着这人有甚作为。”
众人窃窃私语,都对许攸指指点点,颇有微词。
许攸也察觉到了,他知道这是李翊在帮自己造势,好将他引荐给曹刘。
当下也决定好好表现一下子,乃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对众人拱手道:
“……惭愧惭愧,南阳许攸,蒙李郯侯错爱。”
“这才与诸位携手,并力破了乌巢。”
“可喜,可贺。”
严格意义上,现在战事还并未结束。
兼之许攸又是初来乍到,当下也不敢太得意忘形,说话还是比较谨慎的。
众人见许攸态度还算诚恳,这才不再抱怨。
“诶呀,子远!”
“吾便知是你啊!”
曹操最先站起身来,跑上前抱住许攸。
“此前闻得军报,说是有人助李郯侯破了乌巢。”
“吾一猜,便知是你!”
人逢喜事精神爽,曹操见着老朋友,也是喜出望外。
抱着许攸,连连拍打他的后背。
刘备见李翊如此敬重这位许先生,当下也站起身来,向许攸拱手表达感激之意。
“多谢许先生相助!”
许攸见曹操、刘备都如此礼遇自己。
受宠若惊之余,悬着的那颗心也总算放下。
他本就是河南人,当初跟着老大哥袁绍到河北创业。
谁能想到,在后半生又再次回到河南来。
李翊在举荐完许攸之后,见他与曹操、刘备两个人聊得正起兴。
又开始引荐张绣等部众。
张绣见曹操在此,心想早晚是要面对的。
遂主动来到曹操面前,向他作揖道:
“……曹公。”
他这人嘴笨,又不太会说话。
贾诩便在侧帮他说道:
“君子不念旧恶,曹公有霸王之志。”
“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
“岂会念及旧日之恶?”
曹操闻言,抚须笑道:
“……哈哈哈,正如文和先生所言。”
“吾岂是小肚鸡肠之人,今将军于吾穷途时来投。”
“操感激尚且不及,又怎会怪罪将军?”
此话一出,曹营诸皆面面相觑。
尤以曹氏、夏侯氏为首的武将,面色十分难看。
“……啧。”
夏侯渊气得咬牙切齿,狞声道:
“若非此辈,大公子又怎会……?”
“……嘘,别说了,曹公还在那边呢,小声些。”
值得一提的是,
在很多游戏、影视剧中,宛城之战爆发后,许多曹营武将都在惋惜典韦。
但事实上,只有曹操是“独泣典韦”。
其他所有人,惋惜的都是曹昂。
张绣倒未太注意曹营众将对自己的不满,只是见着曹操果然如贾诩所言,没有念旧仇。
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放下。
“绣从前年少无知,日后再不敢与曹公为敌。”
张绣当即向曹操纳上自己的投名状。
曹操见此,趁势说道:
“吾闻将军有一女,年已及笄,尚未婚配。”
“吾子曹均,亦尚未娶妻。”
“若是将军有信不曹某之处,不妨你我两家联姻,永结秦晋之好。”
“将军看是如何?”
之前,曹操确实轻视张绣和他的部众,没将他放在眼里。
但经历了宛城之战,曹操才知这位北地枭雄有多能打。
若能趁此机会,与他联姻。
不仅能够向世人展示自己的胸怀,更有机会将这批悍骑收入到麾下来。
简直一箭双雕。
张绣没想到曹操会突然提出两家联姻的提议,一时间踌躇难决。
李翊走来,说道:
“今日乃庆功之宴,曹公就莫料他事了。”
这时,贾诩也走上前来,拉了拉张绣的衣袂。
张绣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便打个哈哈,对曹操说道:
“儿女婚姻大事,不好马上决断,还须、还须从长计较。”
“……从长计较,哈哈哈。”
曹操一怔,旋即亦大声笑道:
“适才相戏耳,吾岂不知此事须要慎重?”
“待战事平定之后,再来与将军聊婚姻大事。”
此事就此翻篇。
张绣也跟着贾诩回到了席间。
贾诩对张绣说道:
“今官渡大胜,不论是曹军将士,亦或刘军将士,皆是志得意满,傲睨得志之时。”
“吾等身为外州客将,仅凭一战之功,怎好抢夺他人风头?”
张绣躬身听取明诲,两只手捧着酒盏,又问道:
“那吾辈该做什么?”
贾诩摸着颔下的山羊须,淡淡道:
“在此饮宴,与诸将士喝酒。”
“混个脸熟。”
张绣听话照做。
他作为武人,性格本就喜欢热闹,干坐着喝酒可不是他行事的风格。
饮至半酣时,忽又想起来一件事。
再次来到贾诩身前,问道:
“适才曹公不计前嫌,欲与我结儿女亲家。”
“此乃好事,先生缘何阻拦?”
贾诩缓缓睁开眼眸,瞟他一眼:
“若与曹氏结亲,便彻底与曹氏绑定。”
“今官渡之战虽胜,然袁氏未灭,曹刘锋芒亦未突显。”
“天下归谁所有,尚不可尽知。”
“将军既归附于朝廷,只以朝廷名义,征讨袁氏,安心建功便好。”
“待袁氏覆灭,曹刘谁强谁弱,自有分晓。”
张绣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对贾诩的远见佩服不已。
“先生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愿从君言!”
是啊,反正曹刘现在还是同盟。
张绣现在敢站队任何一个人,都必然得罪另一人。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趁着两家还是同盟,关系尚未破裂之际。
不站队任何一人,只管帮两边打仗建功就行了。
真等到两家决裂之时,天下形势也会变得明显起来。
到时候再做决断,并不困难。
酒席之上,推杯至盏。
李翊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一直在引荐有功的将士,帮他们介绍给众人。
很快,便落到了新投降来的张郃、高览身上。
两人身为降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其实不太好意思跟大家敬酒。
但曹操、刘备还是盛赞二人的功绩。
不管怎么讲,都是因为张郃、高览率领重兵临阵倒戈。
这才让袁绍军的士气瞬间跌落谷底,给予了致命一击。
趁着张郃、高览帮自己吸引“酒力”的空档,李翊趁势来到了贾诩、张绣的席间。
张绣见李翊来了,起身便想让座。
“……诶,张将军快坐下!”
李翊忙按住张绣的肩膀,示意他坐好,又调侃一句:
“吾非恶人,何须见吾来,便要避席?”
张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但确实感觉大家对李翊的评价很中肯,他待人真的很亲切和善,没有半点架子。
听说刘将军也是这种风格。
不知加入他们的阵营,工作环境是不是都这样。
如果是,那张绣的身心压力确实会小很多。
李翊取来垫子,跽坐在贾诩身旁。
“文和先生,之前去的匆忙。”
“还未来得及和先生好好聊聊,不知先生肯赏光否?”
贾诩呵呵笑道:
“能得李郯侯敬酒,乃老夫之幸事也。”
两人便聊了一些学术上的问题。
聊着聊着,贾诩便忽然将话题转到这次官渡之战上。
“……诶呀,想袁绍十数万大军,一夕之间溃败。”
“李郯侯这把火,不止烧断了河北人的脊梁,更是使得河北之众心惊胆裂。”
“窃谓郯侯之用兵,管仲、乐毅未必过此。”
李翊挥了挥手:
“先生这番话还是免了罢。”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次虽能击败袁绍,下次便未必了。”
汉末三国,最忌讳的就是顺风浪死。
此buff无差别攻击所有诸侯主公,李翊可不敢将之染上。
贾诩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翊,问道:
“君以为,袁绍因何而败?”
李翊沉吟片刻,缓缓道:
“袁绍干大事而惜身,见乌巢十万火急,不敢全力来救。”
“故有此败。”
在李翊看来,袁绍此次但凡下定决心。
全力过来救援乌巢,那他跟那五千名弟兄,是很难全身而退的。
就算不救乌巢,若是举全力攻官渡,也是完全可以一搏。
这两个选择的关键点,都在于袁绍需要亲自上阵!
因为袁绍这时也到了最后关头,只有你亲自上阵,才能表明殊死一搏的决心。
说白了,李翊能以少攻破乌巢,不就是奔着拼命去的吗?
玩儿命的时刻,只有自己最靠得住。
得到的越多,害怕失去的也就越多。
到了袁绍这个年纪,他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那股子狠劲儿了。
“……嗯。”
贾诩听完李翊的分析,又接着补充道:
“袁本初已是天命之年,又闻他少有亲临战阵。”
“恐是身子欠妥,不如以往。”
“为此,才不能亲自来救乌巢。”
言外之意,贾诩是在考校李翊。
如果袁绍不亲自下场,袁军是不是就陷入了死局?
李翊听出了贾诩的话外意,略作沉思,便道:
“若袁绍不能亲自临阵,我以为可先遣一队轻骑,救援乌巢。”
“轻骑马快,可先至来拖延我军攻势。”
“随后可遣张郃领重兵来救乌巢,四面围堵我军。”
“乌巢却袁营以北四十里,若能裹以重兵,岂非瓮中捉鳖乎?”
“诚如是,张郃必当竭力死战,以明其所献之策不谬也。”
“……至于进攻官渡大营,呵呵,便让郭图去罢。”
“彼必下严令,使诸将竭力攻战,以明其谋无失也。”
“届时官渡被破,乌巢难下,我军岂非是死局吗?”
李翊站在袁绍的视角为贾诩分析了,如果他是袁绍,会怎样做。
啪啪啪……
贾诩拍了拍手,对李翊赞叹不已:
“噫!人皆言李郯侯才智超群,今得一见,果非凡俗之辈也。”
打仗的最高境界,就是指挥敌人。
贾诩对李翊由衷地感到佩服。
“……今日大胜,老夫本不该扫兴。”
“只是纵老夫不言,想必郯侯已将忧虑此事。”
贾诩本身性格谨慎,不会说过多的话,做多余的事。
但跟李翊相处了之后,他明白这人很聪明。
跟聪明人交往,你就不需要太过畏手畏脚,否则束缚的只有你自己。
“……哦?不知文和先生说的是什么事?”
李翊眉毛一扬,佯作不知。
“……君侯岂忘乎?官渡之围虽解。“
“然袁绍大军仅溃而未灭,河南守卫之战,岂已终耶?“
贾诩望着李翊的眼眸,平静地说道。
……
(本章完)
第208章 联匈奴,袁本初全力一搏;见长子,
第208章 联匈奴,袁本初全力一搏;见长子,李子玉荣归故里
贾诩一语道破李翊的心事。
李翊眉头蹙起,佩服之余,也不由感慨道:
“先生慧眼,洞若观火。”
“眼下官渡之围虽解,然危机却并未解除。”
官渡之战,本质上只是一场保卫战。
它的胜利,也仅仅只是意味着暂时打退了袁绍而已。
袁绍的大军虽然溃败了,但就如同沮授说的那句话一般,
——“父母、兄弟俱悬命于袁氏。”
袁氏势力庞大,树大根深。
这些溃散的袁军将士,是离不开袁绍的。
只要他们还活着,早晚会回到袁绍的身边。
如此一来,袁绍很快又能组建出一支新的大军。
所以说,不把袁绍的这支主力歼灭了。
那天下形势永远都是,北攻南守,河北强,河南弱。
“君既知我所愁之事,愿即教我以良策。”
李翊现在踌躇难决的点,便是到底是马上乘胜追击,灭了袁绍的主力。
还是先暂时撤兵,休养生息,等到明年开春再与袁绍决战。
马上追击,胜率肯定会更高,但将士们已经憋了太久了。
大伙儿都盼着回去领赏,跟父母妻儿团聚,要是告诉他们还要接着打。
必会使得人心躁动不宁,甚至有可能引起兵变。
如果暂时撤兵回去,好处也显而易见。
既可以抚定军心,也能使得疲敝的河南之地得到休整。
等拖到明年再战,粮草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但坏处就是,给了袁绍喘息的机会。
虽然袁绍不至于马上恢复到巅峰期的实力,但无疑会给之后的决战增加难度。
现在,李翊还没能做好决定,只得征询贾诩的意见。
“……呵呵。”
贾诩抚须一笑,并未明确告诉李翊该怎么做。
只是自顾自地感慨道:
“袁本初一时之杰,得收英雄之谋,假士民之力。”
“东苞巨海之实,西举全晋之地。”
“南阻白渠黄河,北有劲弓胡马。”
“地方二千里,众数十万,可谓威矣。”
“当此之时,无敌于天下,视霸王易于覆手。”
“如此雄杰,亦败于君侯之手。”
“君侯尚问我该何时战定乎?”
贾诩的性格就是这样,你问我意见,我只发表自己的看法,不教你做事。
用不用是你自己的事,事后别来找我就行。
李翊闻言,心中已有计较,便道:
“袁绍新败,病疾加重,必求速战。”
“我闻其不能抑遏愚妻,显别嫡庶,独宠子以貌。”
“长此下去,必生内变。”
“故我愿先暂时休整,明年再与袁绍决战。”
贾诩阖上双眸,对李翊的决定不予置评。
李翊见此,也避席离开,转而来到曹操、刘备面前。
趁着众人酒兴正浓之时,告知他们自己的想法。
曹操巴不得马上停战,故立马同意了撤兵的建议。
“袁绍新败,吾正欲回去安顿豫州军民。”
“若能暂时停战,再好不过。”
刘备向来对李翊言听计从,当下也颔首道:
“……也好,子玉离家一年有余,也该回家看看了。”
“若备未记错,令郎今已一岁矣。”
说到这儿,李翊心念一动。
早在征青州时,他便收到孩儿出生的消息。
由于一直领兵在外,都没能回家看看妻儿。
青州战事结束后,领兵自徐州来兖州时,李翊也未曾回家看过。
也算是二过家门而不入了。
这样做,只是想向将士们表达自己的决心。
若不然,他这个大领导整天都放不下亲人,手下人还怎么专心于战事?
现在战事终于告一段落了。
李翊扪心自问,他已对河南殚精竭虑,尽心竭力了。
只是袁莹母子……
李翊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善,说来,主公回去,也该好好陪陪自家夫人。”
“翊比主公年少几岁,主公至今却膝下无子。”
“须知我等浴血拼杀数年,才有今日,不可不慎呐。”
李翊提醒刘备,也该好好重视一下后代问题了。
他这也不算越俎代庖,古代臣子就是有权过问主公的家事。
尤其你作为创一代,拼死打下的家业,总不能没有继承人接手吧?
刘备听到李翊这话,才想起来,今年自己已经四十岁了。
四十而不惑,时间真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也。
“……善,备回去会和夫人好好商量此事。”
老刘原先也是有儿子的,不过早夭。
兼之工作又忙,导致他一直没能想那方面的事情。
现在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刘备也可以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生孩子的事儿了。
次日,一大早。
曹营、刘营各自收整行囊辎重,各自领兵回家。
战事结束,河南百姓也终于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各郡、县百姓,纷纷出门庆贺战事结束。
一时间,百姓欢腾,军民皆悦。
不表。
……
却说袁绍幅巾单衣,引八百余骑,一路向北奔逃。
奔至黎阳北岸时,大将蒋义渠出寨迎接。
袁绍遂将官渡战败一事,尽数告知蒋义渠。
蒋义渠便道:
“主公勿忧,胜败乃兵家常事。”
“昔日高祖与项羽争天下时,也曾数败于项羽。”
“后于垓下一战功成,终开四百年基业。”
“今主公不过败了一场,再整军与曹刘一战,胜负犹未可知也。”
言讫,便将黎阳的军权全部交还给了袁绍。
黎阳所有驻军,俱由袁绍一人指挥。
袁绍暗想,自己当初带着十余万大军南下,今日兵败。
有何面目回去?
索性留在黎阳,一面收拢残军败将,一面自邺城催督粮草。
待整备好军队后,再南下与曹刘一决胜负亦未尝不可。
思量已定,袁绍便下令,让小分队出去招谕离散之众。
全军就在黎阳歇息,期待明年再战。
此前溃散的袁军士兵,闻说袁绍在黎阳,于是纷纷往黎阳而去
一夜之间,黎阳守军骤增数万人。
夜半之时,山内外哭喊声震天。
袁绍被哭声惊醒,忙问:
“谁人半夜啼哭?”
他心中自觉不安,适才还在做噩梦。
梦到有鬼卒来向他索命,不想远远便有哭声传来。
少时,侍从回报说:
“禀袁公,这是败军相聚,诉说丧兄失弟,弃伴亡亲之苦。”
“这才各各捶胸大哭。”
袁绍闻言,慨叹道:
“吾旧时不听田丰之言,兵败将亡。”
“今回去,有何面目见之耶!?”
这侍从便是此前为郭图所收买的,将袁绍暗叫医者的消息泄露出去。
今见袁绍内疚,便将郭图所教之言献出:
“小人听闻,田丰在狱中时闻主公兵败,抚掌大笑。”
“言道,‘若袁公肯用我之计,焉有遭此之祸’!”
袁绍大怒:
“竖儒怎敢笑我!我必杀之!”
遂命这侍从赍宝剑,即刻去往邺城,于狱中杀田丰。
侍从领命,星夜兼程赴邺。
时邺城袁绍不在,故有其幼子袁尚代为理政。
袁尚,字显甫。
生的形貌俊伟,最像袁绍。
故袁绍甚为宠爱,将其余诸子遣散至外州,独将幼子留在冀州。
几乎走到哪里都将袁尚带在身边。
但此次出征河南,袁绍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带袁尚去。
袁尚只道父亲离去,须有人助他处理邺城政事,故不以为意。
袁绍之妻刘氏亦爱幼子,便对袁尚说道:
“汝父归来,何不前往侍奉照看?”
袁尚一怔,忙解释道:
“父亲留我守邺城,代理政事,故未曾想过此事。”
刘氏跌足叹道:
“糊涂!”
“汝父身染疾恙,为子者岂可不在侧侍奉?”
“今显思在黎阳独侍汝父,文武诸臣亦在黎阳。”
“一旦有失,拥戴汝之群臣,皆因汝不在侧,难以主持大局。”
“待大军自黎阳归来之后,汝尚能继承大位否?”
袁尚顿时醒悟,忙道:
“既如此,孩儿即刻启程,前往黎阳,侍奉父亲!”
“且慢!”
刘氏叫住袁尚,“此兹事体大,我当与汝同去黎阳。”
袁尚知道母亲向来是支持自己的,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母子二人,将政事暂时托付给审配后,便往黎阳而去。
袁绍待在黎阳,心烦意乱,不理政事。
人报三公子来了,袁绍大喜,顿时引之来见。
袁尚一见着父亲,便扑通跪下来,痛哭流涕。
绍问其故,袁尚答曰:
“父亲身染病疾,孩儿却未能在身侧侍奉。”
“是故,近日心绪不宁,食不知味。”
“想是心中思念的紧,故暂置邺城政事,来此看望父亲。”
袁绍闻言,心中大为感动,将袁尚扶起,叹道:
“难得汝一片孝心。”
“这几日多是显思在我身侧侍奉,倒也未有过错。”
“汝既然来了,便与汝兄一同在此罢。”
“见着汝,孤心中郁结方得稍解。”
袁尚擦了擦眼泪,道:
“孩儿自知才具不及兄长,今兄长在此。”
“孩儿当竭力辅佐,凡事以兄长为先。”
袁绍眉头蹙眉,但并未多说什么。
刘氏见此,便趁机对袁绍说道:
“夫君,妾一妇道人家,本不该多问政事。”
“然显思、显甫,俱吾子也。”
“吾深知此二人为人。”
“今外患未息,内事不可不早定。”
“宜早议立后嗣,免得生乱。”
“妾身以为,显思为人性刚易怒,欠缺稳重。”
“熙儿虽非吾亲生,然此子柔懦难成大器,不可委以重任。。”
“唯有显甫,独具英雄之表,礼贤敬士,深得人心。”
“夫君宜当早定大事,以免使河南之贼,趁隙而入。”
刘氏希望袁绍立袁尚为嗣的想法溢于言表。
她不是不爱自己的大儿子,只是哪个母亲不是更爱小的呢?
在刘氏看来,让小儿子继承大位,袁谭这个当哥哥的就安心辅佐他就行了。
反正作为亲弟弟,还能亏待了你这个亲哥哥吗?
“……这。”
袁绍见刘氏忽然提起议立后嗣的事,一时踌躇难决。
忽听得帐外传来一道喊声:
“万万不可!”
众人视之,乃监军郭图也。
郭图适才在帐外,闻得帐内谈话,当下也顾不得礼节。
冒死赶进来谏言。
“禀袁公,自古废长立幼便是取乱之道。”
“况大公子至今,并未有过,何以废之?”
“今军威稍挫,河南贼军虎视眈眈,敌兵压境在即。”
“岂可复使父子兄弟自相争乱耶?”
“主公且理会拒敌之策,立嗣之事,毋容多疑。”
郭图乃是坚定的袁谭派,他为此赌上了身家性命,可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刘氏眼见大事将成,却被郭图给叫黄了。
一双凤目凝视着他,狞声冷笑道:
“郭监军,好大的威风。”
“尔一介掌军之人,竟来干预吾等家事。”
郭图忙躬身向刘氏赔礼,然态度依然坚定不移。
“夫人此言,郭某不敢苟同。”
“立嗣大事,不可不慎,臣子为主分忧,亦是分内之事。”
“郭某一心为主,岂能不过问此事?”
哼~
刘氏闷哼了一声,正欲再言。
袁绍却道:
“好了,公则此言有理。”
“今大敌当前,吾当先灭取河南,再议定身后之事。”
“汝便先带显甫下去罢!”
“夫君!”
刘氏娇哼一声,还想争取。
袁绍却已阖上双眸,冲她挥了挥手。
刘氏知此事再难争取,只得作罢。
一经出营,立马找到了拥戴袁尚的大臣逄纪。
“今吾等已至黎阳,适才欲要议立立嗣之事,不想被郭图狗贼拦阻。”
“汝有何策,可使显甫继位?”
逄纪忙躬身道:
“夫人勿忧,吾自有计,可使三公子继承大位。”
刘氏大喜,即命逄纪去办理此事。
逄纪即入营去见袁绍。
袁绍问及缘由,逄纪便献策道:
“主公,今我军军威新挫,不可马上再战。”
“愚以为,可先遣审公于邺城筹办粮草,以备军需。”
“然后再与曹刘决战,争夺中原。”
袁绍点了点头,沉声道:
“吾已有此意,汝可为孤道其详。”
逄纪便道:
“吾军虽然新败,然大势仍在我河北。”
“冀州尚有二十万可征调男丁……”
话还未说完,袁绍立马打断道:
“战起年年,百姓苦不堪言。”
“昨日审配向我禀报说,冀州诸多郡县皆有叛乱之兆,此必因百姓疲于战事之故。”
“是以,不宜再从冀州征召众多壮丁,否则农事尽废,必生祸端。”
按照曹操给《孙子兵法》的注解,
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只要是远征,至少需要三十万的民夫才能供养。
也就说官渡之战期间,袁绍看似只出动了十万人马。
事实上,大后方也有大量的人员流动。
这当然会造成生产力脱节。
所以截至目前,冀州不少郡县都发生了叛乱。
尤其以黑山军首领张燕为首,
这厮趁着官渡战事,大量煽动百姓叛乱,加入他的黑山军。
虽然听说了张燕已暗中与徐州签订同盟条约,但这波战事,无疑使他发了波横财。
虽然张燕人数庞大,但也只是打打游击,对袁氏的统治构不成太大威胁。
不过光是放他在那儿,就很膈应人。
逄纪连忙解释说道:
“主公宽心,倒不必尽征冀州男丁。”
“俱吾估算,吾等尚可从冀州征召两万民众,以备来年战事。”
再从冀州抽调两万成年男性,是冀州目前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再多征一点,都会爆发大量的叛乱。
“高干将军在并州尚两万人马,今可使人联络匈奴单于呼厨泉,相约攻取关中之地。”
“以制曹刘西线之兵。”
并州高干的人马虽然不多,但战力彪悍。
而高干本人作为袁绍的外甥,也是文武双全,颇有才能。
最重要的是,南匈奴的单于栾提呼厨泉与袁氏的关系不错。
甚至严格意义上讲,呼厨泉本身就是袁氏的半个臣子。
只有袁绍一声令下,呼厨泉极大概率会出兵襄助。
之前袁绍优势极大,仅冀州之兵就有十余万众。
故而压根没有考虑过并州,还有匈奴雇佣兵。
何况袁绍本人性格自负,也不屑于用蛮夷之兵。
但官渡一场大火,将袁绍的优势打尽。
为了尽可能多的弥救找补,袁绍也只能低下他高傲的头,让匈奴人配合他们出兵了。
“……善,就传我令。”
“命高元才即刻联络匈奴人,配合吾来年进兵,攻取关中之地。”
“以制曹刘西线之兵。”
按袁绍的构想,并州高干配合匈奴雇佣兵,少说能够出动个五万人。
这五万人还大多是骑兵为主,战力不可不谓彪悍。
曹刘不可能不设重兵来守御关中,不然西线守备就会全面陷落。
袁绍甚至认为,为了守御关中之兵,曹操甚至没办法配合刘备来抵挡自己的主力。
如果曹操跑去关中迎战高干了,那就只剩下刘备一人跟自己打了。
袁绍的压力会消减很多。
“明公,吾等尽出并州之兵,绕袭河南西路。”
“须要防河南贼军,亦派兵绕袭我军后背。”
逄纪的声音再次传来。
袁绍眉梢一扬,立马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个地方。
那就是已经被李翊攻下的青州。
黄河以南的青州之地,已尽数为刘备所有。
青州毗邻他的冀州大本营,现在只剩下平原、乐安两郡作为缓冲带。
一旦徐州军大量北上,就有可能直接绕袭袁绍后背偷家。
所以逄纪才说必须慎重。
“……不错。”
袁绍一颔首,对逄纪的话深以为然。
逄纪趁势说道:
“既然青州防务至关紧要,须派遣心腹之人镇守。”
“不可再遣如张郃、高览之流前往,徒然将土地拱手让与他人。”
一听张郃、高览两人的名字,袁绍顿时大怒。
“孤早看出此二贼有反意,待孤灭取河南之后,势要手刃二贼!”
“……不过。”
话锋一转,袁绍又道:
“元图所言颇有道理,先前正是因青州战事失利,方引发此一连串变故。”
“故而此次镇守青州之人选,确需慎之又慎。”
如果不是青州丢的太快,李翊就不可能腾出手来,协助曹刘镇守官渡。
如果曹刘少了李翊这一路兵马,就不可能抗自己半年之久。
如果不是河南人扛了半年,自己也不会因为乌巢失火而缺粮。
……唉,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此前大公子为青州都督,威震齐地。”
“今何不使大公子前去镇守青州?”
逄纪图穷匕见,他想借着这次机会把袁谭调离袁绍身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袁绍身体快不行了,一旦他哪天突然嗝屁。
那就在他身边的儿子,无疑会是最有机会继承大位的人。
袁绍未疑有他,只想着袁谭虽然性刚好杀,但军事才能还算出色。
当年正是他北排田楷,南驱孔融,占据了大半个青州。
最重要的是,这是自己亲儿子,信得过。
不会再出现张郃、高览那样的通敌行径了。
果然,还是得用亲信呐。
“……善,就依照元图的意思。”
“可传命显思,让他即刻去往平原,守御青州,不得有误。”
“……喏。”
逄纪唇角微微翘起,心中已知大事将成。
很快,袁谭便接到了命令,以为是袁绍直接下达。
袁谭不好违背,当即便起身出发,去往青州了。
待郭图闻说后,打算出面劝阻。
想教袁谭,可以父亲染疾,儿不能远离为由,不去青州赴任。
但等郭图到时,袁谭已经出发。
“唉!”
郭图气得直跺脚,暗骂一声竖子不足与谋。
辛评同为嫡长子派,急问郭图,是否去追。
郭图道:
“若大公子尚未离去,我等尚可劝说其留下。”
“今已远离,纵是追上,又如何好再回来?”
辛评分析道:
“若是中有变故,为之奈何?”
郭图沉吟半晌,道:
“我等且先留在此处,观察动向。”
“万一有变,权且按住,然后秘密通知大公子回来继位。”
言外之意,万一袁绍死了。
他们这帮人就先把袁绍的死讯封锁,然后派人通知袁谭赶快从青州回来。
咱河南帮,高低得把你抬上位去。
辛评觉得有理,现在他们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做法。
于是,便将这个想法一并告知了其余的袁谭长子派。
众人皆表示,若当真有变故,大家都一定会全力助袁谭上位。
一场联盟,悄然在黎阳建立。
……
战事告一段落,徐州军总算得以卸甲回乡。
大家都离开家很久了,一经回徐州,便迫不及待回去和妻儿团聚。
刘备也认真思考李翊的建议,回到府邸跟袁瑛商量生孩子的事。
至于李翊,他第一时间没有回府。
而是先去了一趟治所。
因为他知道,自家将领的封赏,都是曹营、刘营各自的老板决定。
但河北降将,却必须谨慎安抚。
于是写了篇表文,请求册封河北的“有功之臣”。
许攸表奏为议郎。
张郃拜为偏将军,封都亭侯。
高览拜为偏将军,封东莱侯。
至于两人所带来的部曲兵马,仍旧由自己统领。
待把三位河北重臣安抚好以后,李翊这才安心回到家。
郯侯府早就知道了李翊将要回府的消息。
将近一年未见,麋贞亲自带着全府上下所有人,出府门外迎接。
李翊身着锦衣玉带,风光无限地回府。
麋贞站在府门外,遥望见李翊的一瞬。
眸光微闪,忍不住要上前。
只是将要迈出步子的一瞬,却又不想失了礼仪,只得强忍着停驻在原地。
“恭迎君侯回府!”
待李翊走至近前,众人齐声行礼。
李翊颔首,示意众人起身。
先走至麋贞跟前,启声道:
“吾并无大碍,贤妻安心便是。”
一年未见,麋贞也没想到再次见面,听到的会是这句话。
强忍泪水在眼珠里打转,有些许沉默,别开目光,柔声道:
“我岂能安心?”
李翊鲜少见着麋贞情绪这般波动,一向口灿如莲的他,竟一时也找不到话说。
或许,这正因了苏轼的话,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麋贞顿了顿,兀自道:
“夫君不在君侯府,妾身自会打理府上事务,夫君不必操心。”
“辛苦了。”
李翊回了一句。
麋贞摇了摇头,“妾知夫君远征一年,尽与刀兵相伴。”
“所食者,征尘耳;所饮者,血水耳。”
“常年营旅之中,饱经风霜之苦。”
“比之夫君,妾身这点苦累算不得什么。”
“……只要夫君开口,我定会竭尽所能。”
说完,目光不觉与李翊相撞,却又倏然止了声息。
眼底隐隐闪过一瞬恸切,而后复又垂下眼眸。
李翊执其手,轻轻拍了拍,目光逡巡一圈,问道:
“……怎不见莹妹?”
说来,李翊最为内疚的,还是袁莹母子。
为此,他还在回徐州的街道上,买了些小物什。
虽不算贵重,但是自己亲自挑选,权表一番心意。
麋贞掩唇一笑:
“莹妹妹知夫君要回来,亲自下厨,要给夫君做一道菜。”
“哦?”
李翊扬眉一笑,“我倒不记得莹妹什么时候学过做菜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夫君请进府说话。”
李翊便跟着麋贞等众,一并回了府邸。
一进门,李翊径直先往厨房去了。
到时也不叫下人通报,径直便走了进去。
正见着袁莹与桃红皆在此处。
……
(本章完)
第209章 刘备 李翊俱得一子,本初用兵再图南
第209章 刘备 李翊俱得一子,本初用兵再图南下
却说李翊时隔一年,终于回家。
也想见见妻儿,行至厨房时,正见着袁莹与桃红在那里聊着什么。
“会不会太甜了?”
袁莹眉尖轻轻一蹙,搁下汤匙,问桃红道。
“夫君一向不喜甜食,若是不合口味,该怎么是好……”
桃红忍不住笑起来:
“您呀……您就别担心了。”
“夫人亲手做的,君侯一定爱吃。”
李翊听着,不由弯起唇角,“在做什么?”
袁莹温声转过头,几步迎上前来,方才福身一拜。
“……君何时归来,君体安否?”
袁莹双眸盈着一层水光,鸦睫忍不住轻颤。
见她落泪,李翊心头不由一软,话到唇边,又堪堪收回。
只剩的一句莹妹。
“……不必担心。”
李翊摇了摇头。
袁莹点了点头,又道:
“夫君进来的不是时候,莹儿还没备好晚膳……”
李翊目光自桌上打量一番,随口道:
“随意吃些便是,勿须麻烦。”
“……这怎的成。”
“夫君一年未有归家,今日终于回来,该摆宴庆祝一番才是。”
李翊又问,“治儿呢?”
袁莹喜道:
“在屋里呢,这孩子出生时便未能见着父亲。”
“您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他罢。”
言讫,扭头冲身边的桃红说道:
“……桃红,你带夫君去。”
“我这里不必帮衬了。”
“喏。”
桃红领命,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袁莹。
这位出身富贵的大小姐,鲜少干活,也不知没了自己在旁侧帮衬,能不能做好。
“君侯,这边请。”
桃红领着李翊转入到内室中来。
这里虽本就是自己的家,但李翊真正踏入府门的一刻,心中仍是思绪万千。
他久经沙场,难得归家,家中已添新丁。
步入内室,只见一老妪怀中抱着一婴孩。
此子正是李翊长子李治,年方一岁,稚嫩可爱。
老妪见着主人家回来,诚惶诚恐地想要行礼。
李翊顺势接过孩子,嘻细细端详,见其生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自己幼时的模样。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孩子倒是安详的睡着,并未大吵大闹。
李翊更觉欢喜,轻抚孩儿的额头,柔声道:
“吾儿,汝父归来矣。”
李治缓缓睁开眼眸,目光清澈,望着父亲。
嘴角微扬,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桃红本身聪明伶俐,在一旁见父子温存,遂出言笑道:
“这孩子平日爱生喧哗,闹得夫人亦折腾不宁。”
“咱府中上下呀,无人敢触之锋芒。”
“今日见君侯归来,连公子亦不敢造次哩。”
李翊闻言,心中更是感慨。
“吾不在时,治儿多由谁来照看?”
桃红答曰:
“多是袁夫人亲自照看,只是夫人身子娇弱,一二来去也害了病。”
“于是麋夫人自作主张,请了位老妪帮忙照看,咱府上下人亦时时小心看护。”
“断不能叫公子磕着碰着。”
李翊抱着孩子,若有所思,忽然问道:
“……麋夫人平日当真用心照看治儿否?”
桃红忙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当然,小公子虽不是麋夫人亲生,但夫人一直视若己出。”
“公子一岁降辰之时,夫人请了麋別驾,还有许多官员过来给小公子祝寿。”
“夫人还差巧匠打了一副长命锁哩。”
当时,全府上下都有赏赐。
不过桃红并未提及此事。
“……善。”
李翊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桃红也不敢再多言了,因为全府上下都知道麋夫人不能生。
是以没人敢在府上提及此事。
至于后来的袁莹,乃四世三公,袁氏嫡女。
单论出身,本就压了麋贞一头。
现如今又诞下一个公子,其在府上地位已经超然。
尽管袁莹、麋贞两人关系不错,但府上下人却都非常自觉地向袁莹靠拢。
倒不是说他们便敢忤逆麋贞了。
只是桃红明白,府上的下人已经默认袁莹才是主母了。
李翊心思多在军事政务上,府上这些琐事,与其说他不曾操心。
倒不如说他本就不想管这些事。
适才李翊问起,也是想看看麋贞的态度。
最后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麋贞丝毫没有因为李治的出生,与袁莹关系不和。
两姊妹的关系如旧,情如金兰。
为什么会说是意料之中呢?
这不单单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决定,更重要的两人的出身,都出自名门。
许多电视上都有个经典的人设,恶毒的千金小姐,善良的奴仆丫鬟。
而现实往往相反,
真正出身名门的人,大多教养很好,很有远见。
反倒是底层出身的人,大多目光短浅,只看重蝇头小利。
桃红也算是下人当中的一股清流了,这也是李翊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少时,晚膳已经摆好。
袁莹亲自下厨,忙不迭的将一个小巧的瓷碗推到李翊面前,眸中很有几分欣然。
“……夫君,您尝尝,这是妾身第一次做的。”
李翊从善如流地接过碗来,低头尝了一口。
唔!
不得不说,不愧是千金小姐,手艺着实不敢恭维。
本待脱口而出的一句,但瞥见莹妹眸中蕴满期待,话到唇边却是一顿。
“……还不错。”
言罢,又舀了一勺,直到那粥碗渐渐见底。
袁莹见李翊将一碗都喝完了,不禁睁了睁双眼,“当真好喝?”
说着自己也盛了一碗,才吞了一勺,神情便古怪了起来。
紧忙咽了口茶汤,才向李翊望去:
“您……您又哄我……”
李翊忍不住弯唇一笑:
“莹妹初试此事,能至此境,已属不易。”
“不必过于苛责。”
袁莹怔怔地看了李翊一会儿,一头扎进他的怀中,把李翊搂的紧紧的。
李翊亦是一怔,随机会过意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说真的。”
袁莹声音有些闷闷的。
“不管什么时候……您总是这样迁就我。”
袁莹仰头望着李翊的脸庞。
“在您心里,莹儿是有些不一样的,是不是?”
李翊一怔,问道:
“莹妹怎么了?”
“怎的今日有些患得患失?”
袁莹将脸埋在李翊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今日府上,来了十名美婢。”
咦?
李翊又是一怔,“哪里来的?”
“……刘将军送的。”
袁莹撇了撇嘴唇,语气中带有七分委屈,三分嗔怨。
她骨子里本身也属强势,但偏偏这十名美女是老刘送的。
她哪里敢拒之于门外。
也难怪今日看起来有些患得患失。
虽说以她的身份地位,根本受不到任何影响。
只是正因为袁莹自幼出身名门,反倒没将身份地位看得很重。
相反,
她更加感性,尤其失了父亲之后,家庭破碎。
她非常感谢李翊为她重组了一个新的家庭。
本来李翊就忙,若再有人来分去难得的相处时光,着实不是滋味。
桃红见此,忙对李翊解释道:
“刘将军说君侯整日操劳辛苦,除差人送来美女之外,还送了些绫锦绸缎、金银器皿。”
“让君侯勿要推辞。”
李翊一颔首,心中已有计较。
反手将袁莹抱紧在怀中,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莹儿于我,从来都是无可替代。”
女人还是好哄的,
尤其你身份地位越高,就越是好哄。
因为女人骨子里是有慕强心理的,当一名强者放下身段去哄她时,她心中自会得到安全感。
果不其然,袁莹待听到这句话之后,才仿佛心安一般。
轻轻蹭了蹭李翊的下颔,“您惯会哄我。”
“……呵,我何曾骗过你?”
李翊扬唇一笑,即对桃红下令道,“可将那十名美婢叫来。”
桃红道一声喏,旋即出门将今日新至的十位美人给叫了进来。
众女莺莺燕燕地走了进来,一进门,便齐齐冲着李翊下拜。
“~见过君侯。”
诸女果真颇有姿色,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无不希望今晚能得到李翊的临幸,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在话下。
更别说李翊本身就算是“高富帅”,有权有势,谁人不爱?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澹澹道:
“刘将军将尔等送入我府,日后尔等便是我府上之人。”
“切不可因我为军师,而慢待轻视他人。”
“须时时恭敬,处处小心。”
“敬慎持躬,尽心侍奉。”
诸女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掩唇笑道:
“君侯宽心,我等一定小心侍奉君侯。”
她们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来前刘备曾叮嘱过他们。
无论如何,要让李翊收下她们。
老刘知道李翊勤勉,如今战事告一段落,他也希望老李能够享一享清福,快活快活。
毕竟打了一年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
如今,众女见李翊欣然收下她们,无不欢喜。
因为她们知道,如果李翊真不想收留她们,即便是老刘也劝不住。
现在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
谁知,众女尚未高兴几刻,李翊忽然将手向身后一指:
“吾身边不须太多人伺候。”
“尔等便留在两位夫人身边,尽心侍奉,不可惰怠。”
啊??
众女张大嘴巴,脸上无不显露失望之色。
嗯?!
李翊眉梢一竖,冷声问:
“怎么?”
“尔等不愿意!?”
众女慌忙欠身赔礼:
“愿意!愿意!”
“我等能伺候夫人,三生有幸。”
麋贞性格则是完全大方,兼之自己无出,也希望李翊能雨露均沾,多留下些香火。
便对李翊劝谏道:
“刘将军送诸女过来,必是希望夫君纳入内室。”
“刘将军一片好意,夫君又何必拂之?”
李翊则道:
“今大事未定,未是享乐之时。”
李翊用霍去病的例子,向麋贞解释了缘由。
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是这些女子美则美矣,然却于他无甚大用。
李翊并不喜欢在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因为女人对他的事业没有多少帮助。
这一点其实跟老刘挺像的。
老刘为什么喜欢跟兄弟们在一起?
因为老刘知道,只有这些兄弟才能帮他打天下,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
李翊比起老刘,已经算是“好色之徒”了。
像麋贞、袁莹人家的身份背景,对李翊的事业是有很大帮助的,李翊对她们也算足够深情。
数年下来,几乎没有纳过一名美妾。
除了“出差”一年在外不回家外,平日也是尽力地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
你看隔壁曹操,完全是为了挥鞭而纳妾。
何况,李翊平日在府内处理公文时,他不喜欢身边太多人伺候。
人越多,越容易出岔子。
唯一的桃红,也是因为心细谨慎,才独留她在身边侍奉的。
晚膳用罢。
转眼已是月上枝头,夜深烛明。
下人们收拾完碗筷,各自忙活去了。
袁莹最是喜爱待在李翊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道:
“夫君今日留下来陪莹儿,好不好?”
李翊柔声劝慰道:
“我尚有些公文尚未处理,晚上便留在书房了。”
“……这样晚了,夫君怎的还要处理公事?”
袁莹抿了抿唇,心中虽然不快,但还是对一旁的桃红叮嘱道:
“……桃红,你当伺候夫君早生歇息。”
桃红笑着应道: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小心劝着。”
随后,桃红伺候着李翊准备去往书房。
李翊却道:
“吾今宵将于汝室中批阅公文。”
诶!?
桃红眉梢一扬,眸中闪过一丝欣然,但仍是不敢往哪方面想。
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只是个通房丫鬟。
平时就是李翊的近侍,伺候他的生活起居。
李翊初次碰她时,也只是走个流程,好使自己不落得个悲惨下场。
桃红对此心里跟明镜似的,为此她也非常感激李翊。
除此之外,也不敢有更多非分之想。
今日李翊忽然心血来潮,说要到她房里去批阅公文。
她欣喜之余,还是强作镇定,道:
“诶!”
“奴婢这就去取您的竹帛来。”
俄顷,李翊随着桃红,步入室内。
见案上搁着幅字,于是近前细观,随口问:
“在练字?”
桃红将一碗姜汤,递到李翊面前,一边笑道:
“待闲暇之时,写着玩儿。”
李翊仔细一看,才发现桃红所练的字,不正是临摹的自己的字吗?
桃红似也看出来了,双颊绯红,解释道:
“奴婢没有人教,但觉得先生的字是极好极好的。”
李翊一颔首,捉住她的手腕。
“若是没人教,这几日我倒是可以教你。”‘
“当真?”
桃红睁大眼睛,怔怔地问。
“千真万确。”
李翊将桃红抱起。
既然是教写字,自然是要抄笔的。
这一抄,就是一晚。
……
次日一大早,李翊早洗漱完之后。
便收到了刘备的邀请,说是设置了酒宴,要犒劳有功的将士。
既然是应酬,李翊也不好推辞。
在穿好衣服之后,即去了大堂饮宴。
等李翊倒时,堂内已经座无虚席。
来的都是徐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少数领兵在外不能来的,刘备是能请的都请了。
“诶呀,先生!终于来了!”
张飞一见着李翊,便大大咧咧的上前。
挽着他的胳膊,说道:
“先生不来,俺们都不敢动筷子。”
“今日当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哈哈,益德还是这般豪情万丈。”
李翊安抚了一下张飞的情绪,转而阔步上前,坐到了自己专属位置之上:
——老刘旁边。
“先生,昨日睡得可还好?”
刘备一上来便关心地问道。
他是非常关心属下私生活的,尤其是对李翊。
李翊笑着问道:
“主公今日设宴请我来,难不成真是来喝酒的?”
刘备亦扬唇笑道:
“将士们在官渡时,困苦不堪。”
“今既已获胜,自该大宴军士。”
言讫,转头看向下方的群臣。
这些都是他刘备的肱骨,不觉喜上眉梢,感慨道:
“今日之会,可谓乐矣。”
刘备性格是好声色犬马的。
他并不是李翊那种工作狂,该享受时还是很会享受的。
有一个名梗叫,我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
虽然这个梗经常被拿来吐槽,但其实它还真有历史原型。
历史上刘备入蜀时,因为连战连胜,攻克了许多郡县。
于是刘备便在涪县设宴庆祝,犒劳将士。
众所周知,三国君主顺风就容易得意忘形。
刘备也不例外,他对庞统说道:
“今日聚会,当真是扬眉吐气,快乐极了。”
庞统却泼冷水说道:
“攻伐别人的国土却以此为乐,这不是仁义之师的作为。”
庞统这是调侃刘备之前多次秉持仁义,这次怎么就飘了?
刘备喝醉了,发怒说:
“从前武王伐纣,前歌后舞,难道周武王就不仁义了吗!”
这句话其实就是“我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的原型。
刘备在说完这话后,就把庞统给赶出去了。
不过,事后老刘也觉得自己做错了。
就去把庞统请回来,但又拉不下脸来主动道歉。
结果庞统也很有性格,也不跟刘备搭话,也不跟他道歉,神色自若地吃饭。
最后是老刘先憋不住了,率先问:
“刚才我们谁做错了?”
庞统回答说,咱们君臣都有错。
于是刘备大笑,两人和好如初,关系也更好了。
这也是历史上另一个有名的君臣相得的典故。
“主公昨晚可有和主母商议过立嗣之事?”
李翊反客为主,问老刘有没有跟自己一样练字。
刘备神色有些紧促,他不是很喜欢聊这些话题,只道:
“已言过此事。”
话落,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李翊牵唇笑道:
“近日无事,主公何不随我等出外行猎。”
“翊若能猎得母鹿,可将鹿血、鹿肝、鹿茸分而食之。”
“翊亦常饮此物,颇觉受用。”
刘备连连道一声好。
接下几日,
刘备常常设宴款待手下人,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饮宴过后,便与手下兄弟一起外出行猎。
平日多猎得一些野鸡、野兔,运气好时也能打到母鹿、老虎、黑熊。
这鹿茸、虎骨、熊胆皆是上等补品。
李翊将这些补物尽数交给张仲景,请他制成补品,然后按方给老刘服用。
至于剩下的野味,则交由庖人,以备明日宴席之用。
如此往复,徐州上下都过了快活的一个月。
这一个月,李翊也是安心教桃红练字。
终于不负众望,桃红有身孕了。
最为高兴的当属桃红,只要有了身孕,她在府上的地位立马能够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但在高兴完之后,桃红心中也感到有些失落。
她心里多少能猜到李翊为什么这段时间要陪着自己。
现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待孩子降生之后……
桃红不敢再往前想,也不愿去想那样的事。
她只知道,现在她是一位母亲了,至少目前还是。
而这个月时间,李翊看似每日玩乐。
但工作上也没闲着。
他一面催督陈登,自广陵、淮南押送粮草过来。
一面又命张飞去青州,协助田豫镇守,以防备不时之需。
这日,淮南的粮草送到,李翊亲自过去清点。
忽然,庞统快步走来,在李翊耳边说道:
“君侯!兖州急报!”
“袁绍纠集了十余万大军在黎阳,已有南下之势!”
“……知道了。”
李翊淡淡地点了点头。
袁氏招牌果然有吸引力,这么快就收拢了之前的残兵败将。
不过比起上一次的相持,这一次河南军可以跟袁绍打决战了。
上次袁绍势大,河南军不得不避其锋芒。
但这次河北军士气震荡,人心不宁。
并且袁绍战力强的生力军几乎折损大半。
现在这十万大军,可以说是真正的收蝼蚁之众,聚乌合之徒了。
李翊要做的,就是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将袁绍的主力部队歼灭。
倘若成了,那才是真正的攻守易型。
到时候,便轮到河南来征伐河北了。
“士元,汝即刻去告知主公一声。”
李翊先吩咐庞统去知会刘备。
然后又亲自执笔,邀张绣、吕布来前线作战。
因为是要绞肉式的大决战,所以李翊也在尽可能地争取生力军过来参战。
刘备在收到消息后,也是即率文武过来商议。
“目今袁绍新败,军威受挫。”
“彼尚未息养多少时日,便收聚蝼蚁之众,又图南下。”
“今正好会合曹司空之部众,合力击之,一战功成。”
“由此,则天下攻守形势易也!”
李翊向刘备谏言。
刘备自解官渡之围后,休整了几月时间,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正好淮南粮草已送到,大军随时准备出发。
“何时可进兵?”刘备问。
“先命云长领一军先行,会合曹司空。”
“我等携大军在后,迤逦行进。”
刘备大喜,“善!”
即纳李翊之言,命关羽先领三千先锋部队,前去会合曹操部众。
自己则整备大军,留鲁肃在徐州筹措粮草辎重,毋使缺乏。
关羽即刻出发,刘备、李翊则在徐州整备了一月,才迤逦发兵。
等到大军起行之时,已是新年开春了。
刘备与李翊并马而行,方一出城门,背后忽有一骑赶来。
侍卫拦住,通禀了刘备,刘备命问何事。
那骑士下马拜道:
“启禀主公,适才夫人已看过医者。”
“医者诊断为喜脉!”
什么!?
听到骑士的话语,刘备顿时喜上眉头,“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小人愿以头颅担保!”
“好!好!好!”
刘备摩拳擦掌,难掩脸上激动之色。
倒是李翊情绪比较稳定,命人重赏了这名报信的骑士。
那骑士连连顿首谢恩。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周围人闻得喜讯,纷纷向刘备道喜。
刘备紧了紧拳头,叹道:
“只盼是位男儿。”
左右人纷纷说道:
“主公宽心,尊夫人生的必是一位麒麟儿!”
李翊则比较理性,借着这次喜讯,乘势说道:
“今日甫一出征,主公便得一子。”
“此乃喜兆,预示着我军此战必胜!”
运用喜兆来鼓舞士气。
当初李翊得知儿子降生时,便是用这个办法,将其包装为喜兆,来鼓舞青州前线的将士。
当时清楚的记得,将士们士气大为振奋。
这种喜兆不一定非要用孩子,只要你宣传到位。
什么事儿都能包装成喜兆。
刘备仰头大笑:
“好好好!诸位都听到了罢!”
“此战我军必胜!”
众将士齐声高呼:
“必胜!必胜!”
喊声震天,响彻徐州。
……
(求兄弟们给老李二子再取一个名字)
(长子的名字是用的上次评论的点赞最高数,这次同理,希望兄弟们帮忙出谋划策)
(如果可以,也取一个女孩儿的名吧)
(本章完)
第210章 比肩垓下,李翊将诸侯之兵,决战袁
第210章 比肩垓下,李翊将诸侯之兵,决战袁绍十五万大军
却说徐州军自官渡胜后,班师回徐州休养了小半年。
恰逢袁绍在黎阳已经纠集好了大军,誓要再与河南一决雌雄。
比之上一次只能选择相持不同,李翊这次力主与袁绍打大决战。
只因此前河北势大,河南军须避其锋芒。
然这一次,有了官渡大胜,河南军士气高涨,人人欲要厮杀。
反观河北军,自官渡败后,人心不宁,躁动不安。
虽然袁绍凭借雄厚的实力,又组建好了不输于官渡人数的兵力。
但其战力已经远远比不得官渡时期。
故纵使袁绍不再图南下,李翊也要伺机寻求决战。
只有歼灭了袁绍主力,河南才真正有机会染指河北。
刘备这边共起马步军一万五千人,另征调五万民夫,供给粮草。
大军一路行至陈地。
自迁都陈县以来,陈国已除国治郡,改为陈郡。
作为朝廷中枢,它更像是一个“联合国”,专门用于列强开会。
此次会盟诸军,亦选在了陈国。
也当是定期朝拜天子了。
大军停驻在陈国约莫两日,曹操亦领马步军一万五千人到。
两位领袖各自会晤,叙了叙旧。
但大军并未着急出发,仍在陈郡停驻了数日。
未久,
吕布领并州军三千人至,张绣提凉州军三千人参战。
吕布一经接到传令,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赶来了。
因为纵是陈宫,也能看出来,袁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此时攻守易型,再不参战,那他们就连一口汤都喝不到了。
故一向主张保存实力的陈宫,此次也是力荐吕布北上,协助朝廷征讨“反贼”袁绍。
吕布本就不喜袁绍,兼之自己又是朝廷命官,自是巴不得过来参战。
待会合并、凉二州的军马后,河南盟军的数量已扩充至三万六千人。
兵不在多,在精。
曹操、刘备虽然各自只带了一万五千人,但都是本土最能打的军士。
而李翊所拉进来的吕布、张绣,他们麾下的部曲,亦属汉末顶尖。
主打一个短小精悍。
但这还不够,
在得到公孙续的幽州铁骑之后,其实河南的骑兵优势与河北相差已经不是很大了。
但两军交战,一般是不会来骑兵来对骑兵的。
尤其听说袁绍已经拉到了匈奴军参战,北方游牧最擅骑射拉扯。
可谓是步兵的噩梦。
所以在大战开始之前,如何歼灭掉袁绍的骑兵部队。
也是李翊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一般来讲,都是用步兵来反制骑兵。
但这非常吃技术操作,因为袁绍也不是傻子。
如果人家看着你摆好了阵势,肯定不会拿骑兵过来冲你。
所以李翊定下的作战计划,就是主动卖一个破绽给袁绍。
祭出一支敢死队,他们必须是装备精良的精锐部队,并且袁绍也要知道它是一支精锐部队。
还要让袁绍笃信,用骑兵能够吃掉这支精锐部队。
那么问题来了,
有谁麾下的部曲装备精良,战力出众,最重要的是敢主动去“送死”呢?
最后一条是最关键的,因为李翊如果强迫一个不愿意去的人去,那最终效果肯定适得其反。
必须得是他主动请缨,敢去“赴死”的。
李翊仍旧总督河南军事,即召各阵营将领来大堂商议。
当李翊把计划说出来之后,果不其然,诸将请战的情绪并不高。
倒不是说大家全都怕死。
而是这一战,他们是有机会正常取胜的。
大家都期待着斩将立功,封侯拜将。
将来荣妻荫子,享福快活。
谁会去当那个送死的“冤大头”?
尤其各部将领麾下的子弟兵大多是老乡宗族,谁又舍得送他们去赴死?
在这个时代想谈牺牲精神,是十分困难的。
更别说诸将还分别来自不同的阵营,本就各怀心思。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见众人意兴阑珊,便语重心长地说道:
“袁绍得收英雄之谋,雄踞河朔,视霸王易于覆手。”
“当此之时,不可不谓无敌于天下。”
“我河南畏其锋芒久矣。”
“今日会集诸公于此,正欲扭转此局。”
“此战之后,攻守之势将易,河北之地可期也。”
“旧时高祖曾数败于项羽,终于垓下一战功成。”
“若此战能克袁绍,则韩信之功可成也。”
李翊背着手,慷慨激昂地演说着。
“天下风起云涌,正是英雄用武之时。”
“诸位皆乃四方名将,依吾观之,天下英雄齐聚亦不过如此而已。”
“今欲破袁绍主力,需一队敢死之士。”
“若尔等愿为朝廷分忧,此战当属头功!”
李翊的话语掷地有声的落在大堂内。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微微发生变动。
这时,一将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声如巨钟,振聋发聩。
“末将愿为先登士,为朝廷斩将立功!”
众视之,乃张郃也。
张郃的主动请缨,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要知道,他可是河北名将,袁绍旧臣啊。
本身出现在这里就挺意外。
谁能想到竟会是他主动站出来,接下这最为危险的任务?
所谓枪打出头鸟,有人看热闹,有人默不作声。
也有人出言嘲讽:
“张郃乃是袁绍旧将,今麾下部众不在少。”
“若两军交战,临阵倒戈,则我军将陷万劫不复。”
“大都督切不可令张郃为前部!”
言讫,立马有人出声应和。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就连孔融都忍不住走到李翊身边,劝道:
“……先生,张郃初降,其心难测。”
“不可冒然委以重任,万一有变,则河南军士俱为袁绍所害也。”
大伙儿不相信张郃其实很好理解。
毕竟他是一位降将。
你一个降将不低调也就罢了,怎么敢在这种会议上站出来抢风头?
尤其打的还是你的旧主。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
但凡有一点政治嗅觉的人,都不可能站出来。
不过李翊倒是对张郃的主动请缨感到非常高兴。
“……善!吾素闻张将军麾下有一支大戟士,坚韧善战。”
“未知将军有多少人?”
张郃不假思索答,“八百人众。”
“可以出战否?”李翊又问。
“时刻准备着,只待都督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郃向李翊抱腕一礼,朗声说道。
“壮哉!”
“张将军勇气可嘉,来人!赐酒。”
李翊大喜,即命人赐酒。
张郃谢过,举碗一饮而尽。
这种当着诸将的面赐酒,是一种至高的荣誉。
李翊此举自是为了嘉奖张郃,又对众人解释道:
“张将军已经弃暗投明,归顺朝廷。”
“今主动请缨,诸公又何疑焉?”
“况张将军久战河北,对此地可谓轻车熟路,对贼军亦是了如指掌。”
“依吾看来,诸公并无有如张将军者。”
李翊对张郃予以了极高的评价。
虽然更多是为了表扬,激励,但也算实事求是。
因为张郃跟随袁绍时,本就打过一次河北,对那里的地段熟。
如今归顺河南,无非就是再打一次河北,二刷副本罢了。
张郃也知道这是一次表明心迹的好机会,趁势一拱手,大声说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识其主而事之,是无智也。”
“旧时张郃未能逢明主,今既已归顺朝廷,自当肝脑涂地,为社稷赴死。”
“张郃不才,愿为反袁先锋,尽诛河北反贼!!”
唔……
诸将无不面色一变,张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自然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只是觉得,郃哥你做事是不是太绝情了?
反袁就反袁吧,居然还扬言说要当反袁先锋,甚至说要“尽诛”反贼。
河北那边好歹是你的前同事,前老板,大家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
你这做的,是不是太过绝情了?
就算是为了表忠心,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吧?
做的太过,大家只会觉得你这人心狠手辣,不值得共事。
好歹要做人留一线吧。
但张郃这一番表态,也的确使得没人敢小看这人了。
李翊知张郃决心已定,即取下自己的佩剑,阔步上前,交给张郃。
“战前,曹司空赐我倚天剑,刘将军赐我鸳剑,陛下赐我天子剑。”
“今将军忠勇可嘉,吾愿将己之佩剑赠予将军。”
“愿将军旗开得胜,为我盟军立下赫赫战功!”
李翊也算投桃报李,当着众人的面儿,给张郃把排面拉满了。
张郃即单膝跪地,接过宝剑,垂泪道:
“末将定不负大都督重托!为盟军斩将立功!!”
事实上,
目前诸将当中,最渴望灭掉袁氏的将领就是张郃。
并不是张郃记仇,而是他太懂职场了。
五子良将中最标准的职场打工人,就属张郃。
站在河南军的角度看,张郃是微子去殷,韩信归汉。
但站在河北军的角度看,张郃是个什么形象?
官渡大败,河北儿郎兄弟离散,有家不能回。
在袁绍集团看来,这个锅该由谁来背?
你总不能说让袁绍本人,和还在当政的郭图来背吧?
守卫乌巢的淳于琼不管怎么说,也是不屈而死了。
那只能是你这两个临阵倒戈的叛徒,张郃、高览来背了。
所以河北肯定会宣传,
因为张郃的投降,我们才打输了战役。
导致兄弟离散,亲友分别。
今天又调转枪头,领着敌人过来打我们。
一个叛徒神气什么!
你说这是因为郭图诋毁我。
是是是,你都当上灭袁先锋了。
我们只是失去了土地和生命,而你却被郭图诋毁了啊。
所以张郃自己也明白,对河北军来说,他就是一个大叛徒。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张郃才这么积极的想当灭袁先锋。
一旦让老袁家赢了,
河南其他将领无所谓,他张郃肯定是第一个被大卸八块。
所以当敢死队是死,盟军打不赢也是死。
等死,那还不如拼了!
赢了,他就是河南盟军的英雄。
输了,他张郃就是遗臭万年的叛徒。
同时,张郃也非常反对河南军继续与河北军相持。
李翊任何对河北军有所妥协的举动,张郃都反对。
他巴不得盟军明天就开战,最好是马上就打起来。
因为河北老袁家的人,上上下下都得戳他的脊梁骨。
早点儿灭袁,就少几个人骂他。
你要是再让袁氏在河北割据个二十年。
好家伙,那批判他张郃的书都得出版了。
所以张郃成为反袁激进分子合理吗?
合理,太合理了。
他外号就叫张合理。
张郃既拜为敢死先登将。
李翊仍觉得八百人太少了。
虽然大戟士是重步兵,但袁绍骑兵数量众多。
尤其在灭公孙瓒后,收编了不少幽州铁骑。
仅靠八百人还不够。
李翊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高顺身上。
“高将军,如今陷阵营训练了多少人了?”
高顺拱手答曰:
“禀都督,已有一千八百人矣。”
“可与张将军一道否?”
李翊沉声问。
言外之意,是让你高顺陪着张郃一起去抗袁绍的骑兵。
高顺拱手答:
“愿往!”
一如往常般言简意赅。
“……善,汝便为副将,听从张将军指挥。”
“喏。”
高顺回到了人群中去。
李翊倒也没想吕布那样,不用时剥夺高顺兵权,要用时又让高顺指挥。
基本上高顺的陷阵营,就是他自己训练,自己统领。
待安排好敢死队后,李翊又请来了陈王刘宠。
“今灭袁在即,翊诚邀大王一同北上灭袁。”
刘宠性格本就比较仗义,兼之与李翊有旧,又是为国讨贼。
故也没有推辞,当即答应下来。
“更乞借大王蹶张士一用!”
“……善,既是郯侯相请,孤便将那三千蹶张士一并带上前线。”
“只是兵士带走,陈地空虚,只恐宵小之徒惊扰陛下。”
李翊忙道:
“此易事耳,吾留一军,驻守陈地。”
“保守宵小不敢进犯,天子安然无虞。”
刘宠这才放下心来,将他那经营了许多年的蹶张士尽数带进了盟军中来。
这也是李翊的真正意图。
刘宠的蹶张士不单单是训练有素,更重要的是装备也极其精良。
每名士兵都配有强弓硬弩,丝毫不逊色于袁绍的先登营。
但与之不同的是,土山一战,袁绍先登营损失殆尽。
若论远程打击,河北军又要被河南军压一头了。
待所有军马,皆已齐备之后,李翊正式请示朝廷。
请求挂帅出征。
临行前,刘备向李翊叮嘱道:
“昔楚军与汉军决于垓下,高祖与诸侯兵并三十万众,共击楚军。”
“当此时,高祖将指挥权尽数交予淮阴侯。”
“淮阴侯将三十万兵,攻之,大败项羽于垓下。”
“今子玉亦将诸侯之兵,北击袁绍。”
“只是不同于垓下一役,汉军多,楚军少。”
“今我河南军少,河北军众,子玉当小心谨慎。”
“若能成功,则殊于淮阴侯矣。”
李翊拱手拜道:
“请主公放心,大丈夫既领重任。”
“自当效死,以报殊遇。”
刘备再三叮嘱,然后亲自送别李翊大军北上。
天子刘协,会同文武百官,一齐出城,送别大军出发。
大家都知道此战意味着什么,即使是朝廷中枢也得把牌面拉满。
李翊亲提四万大军北上。
这其中还包括了公孙续的幽州骑、吕布的并州骑、张绣的凉州骑。
三类骑兵,刚好是汉末战力最强的兵团。
饶是如此,李翊也没打算用这支骑兵来跟袁绍的骑兵部队硬碰硬。
他依然是采取原来的作战计划,先歼灭袁绍的骑兵部队。
然后便是我军骑兵大显神威的时候。
一旦袁绍没了骑兵作掩护,又没有足够的远程火力压制骑兵冲锋。
那么纵使袁绍有十万大军,吕布等骑兵也能轻易撕开他们的防线。
决战地点,李翊选择了黄河边。
因为此战的战略目标很明确,就是歼灭袁绍的主力部队。
袁绍为了殊死一搏,几乎是釜底抽薪,动员了河北剩下的兵员极限。
再多征调,就会激起大量民变了。
因为兵马多的坏处,就是用到的民夫也多。
算上后勤民夫,说袁绍动用了四十万大军也不算吹牛了。
李翊引军一路向北,直往鄄城而去。
佯装是要从此渡河,袭取邺城。
袁绍接到消息之后,即刻全军拔营,准备出击截住李翊的部队。
左右或有人谏曰:
“今李翊大军尽出,欲渡河袭邺。”
“陈地必然空虚,不妨举大军去陈郡,迎取天子。”
“则李翊必引军还,我道却于半道击之,则李翊可破,河南可定也!”
袁绍大怒,叱道:
“汝等小辈,岂知兵法?”
“李翊惯于用兵,我大军在此,行速岂有李翊快耶?”
“若使其渡河袭邺,我军救之不及,则孤无家可归矣。”
“向者官渡一败,乃彼不肯出战,只与我军相持。”
“故使我军性命尽数系于乌巢一地。”
“今彼主力尽出,我大军以逸待劳,岂可坐失良机?”
袁绍晚年“干大事而惜身”的性格缺点,被无限放大。
尤其在经历了官渡一败之后,他已不敢再用出“险招”了。
稳扎稳打,寻求决胜,这就是袁绍目前的最优解。
尤其袁军是非常怕相持战的,因为他们人多嘛。
现如今李翊主动带主力北上,袁绍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与之正面决战的机会。
当即,
袁绍乾纲独断,下令黎阳守军全部拔营,准备出击截住李翊的部队。
恰逢此时,人报河套匈奴部大将乌维,奉单于呼厨泉的命令。
响应袁氏征令,率五千匈奴骑兵过来支援。
袁绍大喜,“有此胡虏兵,我军此战必胜!李翊可灭矣。”
于是亲自出见乌维。
别看南匈奴人在河套息养了这么多年,但除了高级将领外,底层士兵依然不会说汉话。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防止汉人剥夺他们的兵权。
因为言语不通,除了匈奴将领,汉人指挥不动,调度不明。
乌维的汉话已经算是比较利索的了。
一经见面,就向袁绍表达了单于呼厨泉对他老人家的敬意。
袁绍大喜,即命人赏赐金银绢帛。
又命人烹羊宰牛,大飨军士。
待酒足饭饱之后,大军正式自黎阳出发。
总计有十五万大军。
其中十万是袁绍收聚的官渡残兵败将,然后又从冀州征调了两万青年。
剩余五万,分别来自并州、幽州的守军,以及此次加盟的匈奴雇佣兵。
袁绍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殊死一搏。
之前的官渡之战,他尚能够游刃有余。
而此次战事,却是不成功便成仁。
因为本土的人力已经被压榨到极限了。
官渡败后,冀州已经有大量郡县反叛。
虽然皆被袁绍平了。
然袁绍却知,此战不能够再有任何差池了。
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羸弱,精神也来越来越萎靡。
但此刻,却不得不强打精神,亲自来临阵指挥这场终极大战。
而据上次他亲自指挥,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十五万袁军迅速自黎阳出发,凭借距离优势。
在仓亭处下寨,截断渡口,力求与李翊军拼死一战。
早有探马报知李翊,说袁绍收聚四州之兵,又合胡虏之众。
少说兵二三十万,军威浩大。
庞大的军队数量并没能吓到李翊,他知道这又是袁绍的情报系统在发力。
李翊从容不迫,提兵前进,下寨已定。
夜半时,李翊命人取来笔墨。
亲自执笔,写下书信一封。
命人送往袁绍大营处。
时值夜深,袁绍心中亦惴惴不安,不能安寝。
人报李翊有书至,袁绍即命人呈上来。
待拆开来看,其书略曰:
——本初如晤,李翊敬上。
盖闻天命有常,惟德是辅,人心所向,惟义是从。
今天下崩离,群雄蜂起。
吾奉天子诏令,以讨不臣,志在扶汉,扫除奸佞。
公世食汉禄,世受汉恩,位列三公。
不思报国,反怀异志,割据河北,拥兵自重。
不纳岁贡,侵占汉土,杀戮汉官,屡生衅端,数违诏命。
跋扈之甚,胜于董卓、梁冀之流远矣。
倘足有尚有悔意,当速撤兵,归还侵地,上表请罪。
或可免刀兵之祸。
若仍负隅顽抗,吾必率虎狼之师,直捣河北,扫平叛逆,以正天威!
窃闻公母为婢,吾妻乃袁氏嫡出,同出一支,实不忍刀兵相向。
今陈兵至此,实非吾愿。
然为天下苍生计,不得不为之。
公可于今夜答复,若就此罢兵,归回侵土,两家仍为秦晋之好。
如不然,可于明日来与吾决战,愿公三思!
……
袁绍看罢,勃然大怒:
“李翊乃何人,敢作此书,羞辱于孤!”
众皆问何故,袁绍乃将传给诸人看。
众看毕,此书李翊看似劝和,甚至全篇都在挑衅。
尤其在攀亲戚的时候,表面上说他妻子也是袁氏女。
却又强调他妻子才是四世三公的嫡出,你袁绍只是庶出。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但李翊挑衅的意味几乎溢于言表,袁绍平生最忌别人谈及他的嫡庶出身。
看李翊的意思,是想扶正袁术这个嫡出的后裔,来接管他河北的袁氏遗产。
但袁术已经身死,他那一脉不早就成了刘备、李翊君臣的人了吗?
“李翊如此狂妄,公可速击之!”
在看完李翊的挑战书后,营内群情激奋,都申请明日出战。
生擒李翊,食其肉,寝其皮。
或有人谏曰:
“李翊作此衅书,必是力在速战。”
“恐其有备而来,袁公不可不慎。”
袁绍怒斥道:
“彼有备而来,孤又岂会坐以待毙?”
“向者官渡一役,彼与我相持半年,河北军民困苦不堪。”
“今难得有机会正面决战,孤岂能坐失如此良机?”
李翊力求速战,袁绍又哪里拖得起?
十万大军,至少需要三十万民夫供养。
他这十五万大军,要动用的民夫就更多了。
再像官渡之战那样拖个半年,那袁绍就不用打了。
当即袁绍接下了李翊的战书,相约明日决战。
次日,清晨。
两军相对,各成阵势。
李翊引诸将出阵,袁绍率河北诸将来迎。
李翊高声喊道:
“袁公计穷力尽,官渡一役,已显疲态。”
“今何不尚思早降,反聚蝼蚁之兵前来抗我。”
“须知吾视百万大军如草芥耳,愿袁公早早罢兵。”
“否则刀临项上,悔之无及!”
袁绍怒极反笑,扬鞭骂道:
“黄口小儿,闻名不过几年,便敢发此大言。”
“旧时董卓权倾朝野,视天下英雄于无物,徒忌孤耳。”
“孤举全晋之地,北有劲弓胡马,南阻白渠黄河。”
“地方二千里,拥兵百万。”
“纵横一世,天下无敌。”
“孤欲杀汝,如杀鼠雀耳。”
“念在汝亦为孤侄女婿份上,恕你年少无知之罪。”
“可速速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孤本与汝同为一家,念你有才,待吾升腾之后,于你必有重用!”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冷笑。
袁绍的大饼画的着实不小。
须知他的名爵已经到了大将军了。
这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袁绍却说将来升腾,那他还能往哪升腾?
“……哈哈哈,多谢袁公美意。”
“然兄弟尚不能相容,能容我这一支远亲否?”
“今吾提大军来此,正欲吊民伐罪。”
“公可早降,免受战败之辱!”
……
(本章完)
第211章 袁绍:汉之善于兵者,无过于李翊
第211章 袁绍:汉之善于兵者,无过于李翊
却说李翊领兵至仓亭,与袁绍决战。
李翊共将兵四万人,俱是劲卒,可战之士。
其中步兵有三万人,骑兵有一万人。
然李翊只将骑兵置于中军处,并不打算直接派上场。
他将望远镜取出,遥遥眺望袁绍军阵。
只见人山人海,旌旗蔽日,少说十五万众。
方知袁绍所言非虚,其能动员之兵力,实属可怕。
两军对峙,都等着对方先出招。
袁绍知道河南军士单兵战力强,所以并不着急派出军团进攻。
李翊率先出牌,下令道:
“张儁乂听令!”
张郃披坚执锐,大声应道:
“末将在!”
“汝即率麾下八百儿郎,出阵挑战!”
“喏!”
在接到军令之后,张郃即率本部大戟士兵,摆出方阵,阔步走了出去。
“高顺听令!汝即率陷阵营,亦布下阵势。”
“协助张将军守御!”
“得令!”
高顺领命,即率陷阵营一千八百人,同样摆出方阵。
与张郃的大戟士布下阵势军,共计两千六百人。
阵势的变化,早已惊动了远处的袁军主将。
传令兵飞马报给袁绍,言说李翊军已经派出一队方阵了。
袁绍即站在牦盖战车上,举目眺望。
“好雄壮的军士!”
袁绍啧啧感慨,心中已经笃定这支方阵就是李翊军最精锐的步兵部队。
因为这种披甲率,是不可能大规模组建的。
那么李翊既然摆出来了,袁绍说什么也得将它吃掉。
只是如何吃,却是袁绍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也许有人会问,这支部队不就两千多人吗。
袁绍十多万人,对上这两千多人至于这么谨慎吗?
其实这还是游戏思维作祟。
觉得自己只要有部队,直接平a上去就可以了。
我们说过,一支部队的士兵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通常披甲率最高的部队,就是战力最强的部队。
而这支战力最强部队往往是全军的主心骨。
一旦它被歼灭了,剩下的部队士气就很容易崩溃。
这就是李靖说的:
“譬如弈棋,两敌均焉。”
“一着或失,竟莫能救。”
现在李翊既是派出了最精锐的部队,也是把自己的“破绽”给暴露在了袁军面前。
袁绍眯起眼眸,沉吟了半晌,并未着急应对。
众将虽然无话,却也十分紧张,都在等待袁绍下达命令。
李翊也阖着双眸,不发一言。
两人虽隔着数里,但都在揣摩对方的心思。
“马延、张顗听令。”
袁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这支精锐部曲,说什么也得将它吃下来。
“汝二人各领一队骑兵,前去挑战!”
“得令!”
马延、张顗即率本部骑兵出阵。
袁绍又对乌维说道:
“请将军率本部勇士,掩护我军冲阵。”
由于土山一战先登营死伤殆尽,袁绍已经没有大规模的远程部队了。
所以袁绍请出了这队匈奴骑兵,以游牧之骑射,拉扯贼军。
“愿为袁公效劳。”
乌维手提长矛,马背游击弓,将矛冲身后一招,大喊一声:
“Дaвan!(冲啊)”
众匈奴骑兵齐齐发出阵阵呜哇的吼叫声。
命令一经下达,即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
“大都督!袁军进攻了!”
探马慌不迭地冲到李翊面前。
“……嗯。”
李翊紧皱着眉头,对陈王刘宠吩咐道:
“大王,就请您率本部蹶张士,分作两队。”
“各引一千五百人,伏于步兵方阵之后。”
刘宠一拱手,朗声道:
“乐意效劳。”
一顿,又道,“更乞借黄忠、蒋钦一用。”
黄忠、蒋钦皆是射箭好手。
此次决战,李翊也是从各部郡县征召回来了不少优质将领。
李翊欣然从之,命黄忠、蒋钦俱听候刘宠吩咐调遣。
二将领命,取来箭袋、长弓,下马入队。
刘宠命黄忠、蒋钦各领一队蹶张士,伏于门旗之下。
虽然人数庞大,很难完全隐藏。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尤其骑兵已经冲起来了,是不可能中途停止的。
现在李翊与袁绍都各自打出了自己的优势牌。
接下来,就要看看谁的点数大,谁的牌品好了。
乌维将匈奴骑分作两队,待掐好距离之后,即命儿郎弯弓搭箭,朝着张郃的步兵方阵猛射。
右队骑兵射左队步兵,左队骑兵射右队步兵。
这也是游射的传统战法,即“左射右,右射左。”
之所以这样射,是因为正面好防御。
左边射右边,右边射左边,可以让正面、左面、右面、上面全部被箭雨包围。
大戟士军、陷阵营士齐齐举盾,上下左右无死角覆盖住全身。
砰砰砰!
箭矢如雨点般打在盾牌上。
虽然盾面宽厚,然仍有不少箭矢自夹缝中伸进去,正中士兵的眉心。
不少士兵倒在了地上。
不过靠着出色的防御,一轮箭雨下来,死伤算是极少的。
而当看着一轮箭雨下去,这队步兵方阵仍在前线坚挺之时。
乌维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
事实上,
面对人家的全副武装,他们的骑兵想纯靠武力将之全部歼灭是非常困难的。
不论是近战骑兵还是游骑兵,真正的作用是士气打击。
骑兵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们速度快、力量大、震撼性强。
如果亲临战场,看到一大队骑兵排山倒海地向你冲来。
那个视觉效果将无比震撼。
所以许多步兵见着骑兵冲来,就容易心中生怯。
还没开打,就怂了打算跑。
但你越是想跑,就越能让骑兵发挥出自身的优势。
毕竟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人家还没开打,你就崩溃了。
不仅后面的骑兵要追着你砍,你自己人还得帮着踩你。
这就是骑兵打步兵能打出屠杀性效果的原因。
事实上,步兵摆下阵势之后,对上骑兵的劣势并不大。
但前提就是他们不能怂,必须得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老兵。
所以李翊在纠结了很久,才选出了高顺训练多年的陷阵营,以及随张郃征战多年的大戟士兵。
对于李翊来讲,最悲壮的角度,张郃、高顺将会成为他的“弃子”。
这些步兵敢死队,只能举着盾牌奋力向前。
只要他们能把袁绍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吸引出来,那他们的战略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
一场战役,骑兵部队是只能用一次的。
因为不止步兵有方阵,骑兵其实也有方阵。
一旦他们冲了,就失去了速度和阵型。
就会变成漫山遍野,参差不齐的骑兵单体。
这种骑兵单体威胁是非常小的,再多的骑兵也将变成一盘散沙。
其整体的杀伤效果也将大幅下降。
再把骑兵整合起来组在一起,会非常麻烦费时间。
所以骑兵的效果往往是省着用的。
在与步兵的对战中,恰恰是能尽量不用就尽量不用。
因为骑兵珍贵,最大的效果就是将对方的阵型冲散。
步兵没了阵型,单兵战力就更弱了。
所以在使用次数有限的前提下,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李翊通过这个布阵,就是打算诱出袁绍最强的那张优势牌。
即便你的王牌,把我这两千多精锐全部打死了。
但你的骑兵阵型也冲散了,你已经失去了你最大的那张优势牌。
但我的最强牌——凉、幽、并三州铁骑还没有打出去。
我只须指挥我的步兵贴过去,再让骑兵部队冲散你的阵型。
你被冲散的步兵,如何跟我的步兵方阵打?
“不许退!务必顶住!!”
李翊掣剑在手,厉声大喝。
眼见对面的骑兵齐出,李翊定下的第一个战略目标已经完成。
即诱使你打出王牌。
第二步,就是顶住这张王牌的进攻。
他下令让步兵排下阵势,抵在张郃部曲的身后,帮他分担压力。
一面又催促张郃军举盾向前。
只有向前推,他们才有机会反击。
但这也意味着,张郃军的“被射面积”也将增大。
“全军向前!进!”
军人骨子里便是服从,张郃也不例外。
他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更多。
只知道李翊下令让他向前,他便向前。
“进!进!”
众军口中喊声不断,挡在前方,阔步向前。
他们身穿大铠,持盾一口,人如顽铁,往前撞去。
哒哒哒!
许多箭矢落山,打在盾山,声音沉闷。
噗噗噗!
不少步兵被箭矢射死,血流滚滚,倒在地上。
身后之人,便踩踏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前进。
场面正显悲壮。
身后望见的士兵,无不心潮澎湃。
而伏在旗下的刘宠,更是出汗如浆。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一眼前方已经排列好的蹶张士。
暗想李翊为何还不下令放箭,敌军明明已经进入到了射程范围之内。
李翊等了片刻,见袁军骑兵又拉近了不少距离,直到距离只剩数十步的时候。
这才果断下令道:
“放箭!”
“放箭!!”
一声令下,三千张强弩同时发射。
棒棒棒……
弩矢瞬发,鼓号齐响。
数不清的弩矢如雨点,遮天蔽日地飞向袁军骑士。
噗噗噗……
还在冲锋的骑兵躲避不及,纷纷中招。
脖颈之上,被弩矢一击洞穿。
“啊啊啊……”
惨叫声不断自风中传来,放眼望去,无数人落马。
大量的匈奴骑士,更是被连人带马一起射落。
这便是弩兵的强大之处。
他比之弓箭手,缺点在于射速慢。
射一发弩,已足够弓箭手射四支箭了。
但弩的力度更大,威力更强。
并且可以无限时的瞄准。
而弓箭却往往是拉开就要射,一直拉着,力气再大的人都受不了。
但是弩却可以像手枪一样,端着一直瞄准。
这也就意味着,杀伤力大的弩兵,在瞄准一个目标后。
一旦对方走进射程,就很有可能一击毙命。
而弓箭手是很难达到这个效果的。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要找刘宠借蹶张士的原因。
除了袁绍的先登营外,全天下已经找不出比刘宠麾下更好的弩兵了。
一轮弩矢下来,袁军骑兵立时毙命千余人!
众军士无不惊骇!
当此之时,原本伏于盾下的张郃,飞身而出。
大叫一声:“杀贼!”
众敢死步兵,齐齐放下盾,持戈砍人。
“什么!?”
袁绍见着前部骑兵大量落马,心下已知这些骑兵回不来了。
骑兵冲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当第一股气没能够将对方冲垮时,短时间内就已无法再形成一股新的力量了。
“破了!破了!”
“贼军骑兵破了!”
有人遥指前方,传播着喜讯。
不管怎么讲,骑兵永远是各个兵种力的最强。
而此次巅峰对决,一上来李翊便打掉了袁绍的优势牌。
那此战胜负的天平,无疑已向李翊军方向倾斜。
众河南军士无不士气大振。
“全军向前推进!”
李翊抓准战机,下令步兵在前,弓弩兵在后。
骑兵分作两翼,掩护弓弩兵射手。
众军士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四万人滚滚向前。
脚步声和杀气震天慑地!
万军之中,李翊拔出天子剑来:
“赵云、吕布、张绣!”
“在!”
三名大将应声出列。
“尔等各率本部骑兵,向前破阵!”
“遵命!”
天下间名列前茅的骑兵将领,分兵率领幽州骑、并州骑、凉州骑出阵破敌。
李翊又传唤徐州本土营中将领。
“张飞!”
“张辽!”
“高览!”
“徐晃!”
“在!”
四将奔马而来,待命在侧。
李翊又下来,传唤曹营将领。
“夏侯渊!”
“曹仁!”
“乐进!”
“李典!”
曹营诸将,在出征前早已被曹操三令五申。
此战,要服从李翊的指挥。
违命者,李翊可持倚天剑立斩之。
曹营四将飞马而至,向李翊拜道:
“参见大都督!我等随时候命!”
李翊大声对众人说道:
“今日一战,必破袁军。”
“我已遣赵云、张绣、吕布领本部骑前去破阵。”
“尔等各领百骑,分八队而击之。”
“不避箭矢,直冲袁绍中军阵!”
喏!!
张飞、张辽、高览、徐晃、曹仁、夏侯渊、李典、乐进总共八名悍将。
各领百骑,共计八百骑,号八百勇士,直奔袁绍中军处而去。
“随我来!”
张辽跃马而出,取盾一口,挡在胸前。
众骑士直随张辽步伐,蹄声如雷,滚滚向前。
那边张绣的西凉骑先至,正撞入步、弓兵混队中。
众骑士抡起盾、绰起马刀,居高临下,照着下面便砍。
刀光冲一颗颗人头径直扫过。
噗噗噗!
血流滚滚。
“吕布在此!谁敢与吾一战!”
吕布身骑赤兔,手舞方天画戟,更是一马当先。
方天戟强力出招,空中罡风呼呼作响,耳旁寒光闪烁。
袁军将士大声惨叫,人头嗖的一声便落了地。
生生的被吕布一戟砸落。
“是、是吕布!”
“真是吕布!”
袁军将士见着吕布,无不胆寒。
他们曾经是与吕布共事过的,见识过吕布“驰突阵中,斩首而还”的本领。
当年吕布与袁绍决裂时,他们还曾被袁绍派去追杀过吕布。
不过彼时袁军将士都只是跟在吕布军身后,并不敢接战。
没想到多年已后,该来的还是要来。
这一战终究是避免不了。
“啊啊啊……”
未等众军士接战吕布。
只听得左翼部队兄弟,忽然发出阵阵惨叫。
众即视之,见着一个又一个袁兵被冲倒在地惨死。
而乱兵之中,飞来一匹雪白如暇的白龙马,白龙马浑身雪白,无半根杂毛。
如同雪白的缎子一般。
白玉晶莹,透亮闪烁,浑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气势。
白马踏雨驰突,马背上端坐着一员悍将,白袍银甲,极其雄壮。
一人一骑,宛如一体。
“来者何人!?”
吕翔催刀,领军接战。
“常山赵子龙在此!还不闪开!”
赵云暴喝一声,飞马冲入敌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身后幽州骑士在后,随着赵云不断向前冲锋。
直杀得袁兵人仰马翻,人头割尽。
“给我上,顶住!”
袁绍双目血红,嘶声大吼。
见着李翊军开始反攻,当即催促步兵向前。
你能用血肉之躯,挡住我的骑兵冲势。
我也可以!
虽然我的步兵不如你的悍勇,但我们人多。
有的是人来抵消你的冲锋!
“冲啊!”
最勇敢的人,勇于冲在最前头。
无数受过袁氏恩惠的将士,奋力向前,挡住李翊军的骑兵攻势。
噗嗤!
撞过来的人,立马血肉飞溅。
两军碰撞在一处,交战激烈,寸步不让。
一波又一波的冲锋发起,一波又一波的人倒下。
血战多时,战场交界点反复争夺,已被血肉模糊了脚下。
马蹄落下,不见泥尘。
唯有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战局顿时陷入了僵持阶段。
李翊军这边攻势迅猛,不断向前冲杀。
袁军这边失了锐气,但仍有不少忠勇之士,不断往上填。
“全军顶住!”
“我军人数众多,李翊必不能胜!”
“顶住!”
袁绍嘶声大吼,拼命的鼓舞士气。
十五万大军,纵是每人伸长脖子给李翊军砍,那刀也得砍卷。
“——报!”
“禀袁公,张顗战死!”
“——报!”
“禀袁公,吕翔战死!”
“——报!”
“……”
一封又一封败报,不断向袁绍呈上来。
这些都是他麾下的大将。
他们的能力如何姑且不论,但他们起到的是稳定军心的作用。
只要战死一个,他所在的部曲,就成了无头苍蝇,无人指挥。
这就需要袁绍马上派遣一员新的将领,去接管他的部曲。
袁绍草草地任命了新的将领前去接管。
但一个又一个将领战死的悲报传来,令袁绍直忙得焦头烂额。
“全军跟我冲!”
风中,袁绍似乎听到了李翊的喊声。
睁大眼睛看时,遥遥望见李翊的军旗在寒风中掣曳摇摆。
它的出现,已经意味着袁军的败军已定。
“袁公!快撤!”
“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拉着袁绍便要往回跑。
袁绍大是不甘,口吐鲜血。
“吾自历战数十场,不意今日狼狈至此!”
“此天丧吾也!”
这一战是它的全力一搏,输了可不单单是意味着这一战输了。
“……撤。”
袁绍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下令撤军。
而当撤兵的命令一下,袁军士兵阵型离散。
最后能拖慢李翊军行军速度的部队也没了。
一个个丢盔弃甲,倒戈便逃。
然李翊军并未停手的意思,大军部队向前推进。
骑兵更是紧追在身后,见人便砍,见人便杀。
袁绍聚合心腹文武,死冲血路奔走。
行无一箭之地,左边乐进、右边于禁杀出。
直杀得袁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又行不到数里,迎面正撞上吕布军。
吕布见着袁绍,亦是大喜过望:
“擒得袁绍,便得巨亿!”
吕布并未意识到袁绍身上的政治价值。
他如果将之擒住,可以从曹刘那里得到远超过一亿钱的东西。
但吕布只关心袁绍的人头值钱,并未想太多。
“婢养小儿,吕布在此!”
吕布大喝一声,拍马舞戟,直取袁绍。
袁绍见是吕布,唬得肝胆俱裂。
袁军将士亦是望风披靡,四散奔走。
袁绍高声大呼:
“今若不决死战,必为所擒矣!”
“尔等欲为阶下囚乎?”
袁绍亲自上阵督战,袁军士气稍振,奋力向前,挡住了吕布军的攻势。
袁绍趁势指挥士兵们向北冲突,两军混杀一场。
总算得脱重围。
袁绍麾下大小将士,皆被箭矢、刀兵所伤。
少者,伤势四、五处。
大者,伤势十五、六处。
至河边时,大量袁兵被逼向绝路。
不少士兵还没来得及投降,便被李翊军驱赶至河里。
袁军连人带马,俱下河吃水。
哀嚎声,痛哭声,响彻黄河!
十五万大军伤亡殆尽。
李翊军从早上,一直杀到夜晚天黑、
喊叫声已从绵绵不断,变为间或耳闻。
厮杀一日,李翊这才下令全军休整。
但仍是命少股骑兵部队,出去捕捉漏网之鱼。
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
约过一个时辰,行军主簿拿着一封竹简,来向李翊汇报。
“大都督!”
“据粗略统计,此战我等斩敌足足斩敌有七、八万余人。”
这是明文统计到的,还没有算上其他被杀散的。
也就是说这个战果,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李翊出征前的战略目标。
即摧毁袁绍的生力军!
李翊打这一仗,不单单是为了保卫河南,更是为了摧毁河北再度南下的可能。
毫不夸张的说,两场大战下来。
河北的一代人都死在了这里面。
袁氏在三到五年之内,不可能再有任何南下的想法。
虽然如此,却还有一个更恐怖的现实。
此战战果已是超然。
但也仅仅只是抹平了河南、河北的战力优势。
如果接下来想要河北,你依然得一战一战打。
因为人家守御本土的士兵,依然存在。
但那是后话,眼下享受当下的战果才是正经。
“……善。”
“可将军报书作两份。”
“一份如实汇报,传回曹司空、刘将军处。”
李翊下令道。
那主簿又问:
“那另一份军报呢?”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笑道:
“另一封军报,就写我军此战,斩敌八十万人。”
“传回河南,想必河南军民在看到此封军报之后,必然士气大振。”
那主簿先是一愣,旋即正色应道:
“下官明白了!”
随后,张飞大大咧咧地走过来,笑道:
“痛快!此战杀得痛快!”
“军师真是用兵如神呐!”
呵呵……
李翊面上一如往常从容。
没有人知道,今日临阵指挥之时,他是顶着多么大的压力。
此战之所以能胜,还是得多亏了二凤那句话:
“朕观千章万军,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当枪兵、弓兵、弩兵、骑兵等一大堆兵种合在一起。
如何搭配,如何使用,都要根据战场形势来进行变化。
今天对袁绍,
李翊用先登军在前,弩兵在后面放黑枪,步兵阵在后面掩护应对。
待消耗掉袁绍的优势之后,再派出骑兵出来收割。
怎么设计让对方钻入你的圈套里,怎么能让你能克制对手的兵种和阵型,而不至于被对方克制。
这就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李翊经过此战,其实也得到了淬炼。
他有了更加丰富的临阵指挥经验。
今日这一战,以少胜多,他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骗袁绍打出自己的优势牌。
最后袁绍果然没有忍住,率先用出了骑兵。
“古今胜败,率由一误而已,况多失者乎?”
李翊背着手,向张飞总结自己获取的经验。
“事败勿馁,胜或亦因侥幸。”
“后事如何,尚未可知。”
“你我都当时时砥砺,不可松散懈怠。”
张飞悻悻地耸了耸鼻子,旋即哈哈笑道:
“俺已知矣。”
“军师样样皆好,独爱紧绷。”
“咱打了胜仗,岂能不乐?待到何时方乐?”
李翊无奈地笑笑,“益德说的有理,今日就让将士们好生庆祝。”
后面一句,迟疑一下还是没有说。
他想说,如今击败袁绍了,就应该马不停蹄地进军河北。
趁你病,要你命!
……
(本章完)
第212章 庞统:马超竟是先生的迷弟?
第212章 庞统:马超竟是先生的迷弟?
公元201年,夏。
冀州,邺城。
自仓亭一败之后,袁绍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了邺地。
回去之后,袁绍便一病不起,不能理政。
袁神之所以称为袁神,是因为他的容错率太高了。
河南在与他交战时,须要小心翼翼,不敢犯错。
而袁绍整场战役下来,可谓昏招频出。
最终官渡和仓亭两仗下来,足足丢失了十几万部队。
以军事实力而言,袁绍现在已经是半身不遂了。
要想重建一支战前那样可以扫平天下的军队,至少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但袁绍年龄也到了,精力更是不如以前,如何能再等个七、八年?
袁绍对河北的未来也感到十分迷茫。
兼之兵败,心力受损,袁绍病体日渐沉重。
不单单不理州内郡务,就连南方事务也不加理会了。
时诸子之中,唯有袁尚在袁绍身侧侍奉。
故河北诸臣,皆拥戴袁尚代理河北事务。
袁尚度数弘广,能得人死力。
今父亲病重,不能理事,河北之地俱由他断。
真可谓风光一时无两。
然袁尚已知,他的两个兄弟尚在外州,父亲虽是“太上皇”,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
河北之事,依然是袁绍来决断。
袁尚遂一面遣医者,密切关注袁绍病体,一面又欲新建功勋。
趁着大权在握之时,赚足威望,好在袁绍死后,自己能够更加顺利的继承大位。
至于如何建立威望,那当然是挽救河北的颓势,将河北人从战败的阴影中拉出来。
袁尚遂聚诸臣商议进兵事宜。
审配谏曰:
“目今新败,并无战意。”
“公子不宜大动干戈。”
“曹刘所以合力者,惧我河北强势耳。”
“今袁公败绩,河北再难威胁河南,料曹刘同盟必不能稳固。”
“可先使人交好其中一家,然后专攻另一家。”
“此为上策。”
袁尚对审配的建议深以为然,如今的河北已经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同时单挑两大势力了。
不过河北实力的削弱,也间接会使河南的同盟产生分裂。
毕竟在没有共同的强敌威胁下,盟友便是那个最强敌。
“刘备与吾袁家有亲,不妨先使人交好刘备。”
“我再遣兵,攻打曹操。”
“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然此时袁绍尚在,消息不胫走落至袁绍耳边。
袁绍闻言,即将袁尚召来,叱道:
“若非李翊,孤焉能有此一败?”
“河北十万之众,尽殁于黄河。”
“此仇不共戴天,河北儿郎俱不愿与河南和解。”
“汝方代事,却想与徐州媾和,焉有此理乎?”
袁尚被袁绍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连连赔不是。
“父亲恕罪,孩儿惟思今河南强盛,河北兵力大减。”
“若能联一家,攻另一家,则成算势必大增。”
“非是为了与徐州媾和,待灭了曹操,再与刘备翻脸,亦为时不晚。”
袁绍闻言大怒,叱道:
“吾儿目光何以如此浅耶?”
“曹操、刘备俱是世之人杰,彼结同盟,专欲灭吾袁家。”
“今我袁氏仍领河北,汝如何妄想能与其中一家媾和?”
袁绍将这件事看得明白。
虽然河北实力大减,但袁绍对河北的影响力却丝毫没有减弱。
只要袁氏还在,河北永远都是心头大患。
以曹刘的眼光,又岂会在彻底灭袁之前互相攻战,更别说还要联络袁氏?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袁尚被训斥一顿后,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连连向袁绍承诺。
河北不会跟任何一方妥协,他们一定会坚持打到底的。
袁绍这才心中稍释,又对袁尚吩咐道:
“孤自仓亭一败,兵力大减。”
“不日曹刘便会调头来攻河北,若能据守黄河之地,河南兵未必便能过河击我。”
“然有一地,却不可不慎。”
袁尚忙问是哪一处。
袁绍遂命其将地图取来,即于榻上为袁尚讲解。
“马腾、韩遂,啸聚关中。”
“孤闻其与河南联系紧密,马腾之子马超尝领万人兵马,胁并州侧翼。”
“只因未见中原成败,故按兵不动,未曾进军。”
“今见我军新败,彼久必来犯。”
“吾儿可早做准备。”
袁尚认认真真听完,道:
“父亲宽心,凉逆孩儿自有手段应付。”
袁绍见袁尚说的信誓旦旦,心想自己也该放手给年轻人锻炼锻炼了。
这段时间,自己就安心在邺地养病就行了。
待养好身子,再期与曹刘一决雌雄!
这边袁绍得到袁尚的保证之后,放心交付大权给他。
袁尚也不想放过这次在父亲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遂再召诸大臣商议。
审配建议道:
“旧时曹操命钟繇持节督关中军马,马腾等关中诸将,俱是为钟繇所持。”
“若杀钟繇,则切断河南与关中联系。”
袁尚遂问,如何杀之。
审配便道:
“今可令并州刺史高干,河东太守郭援,将并州之兵,攻取河东南部郡县。”
“曹操大军俱在兖州前线,短时间内,未必能救过来。”
“只要行军速度足够快,斩杀钟繇,凉州之祸自解矣。”
袁尚欣然从其言,即发书给远在并州的表兄弟,袁绍的外甥,并州刺史高干。
命他配合河东太守郭援,共同出兵,攻打钟繇。
一面又派出使者,劝说关中诸将保持中立。
书信发至并州处,高干作为袁氏外姓,自是无权参与内部竞争的。
袁尚又是以袁绍名义命其进兵,高干自不好违背。
遂起本郡兵马万人,与郭援合兵一处。
大军尚未起行,
人报南匈奴单于栾提呼厨泉,为报仓亭之仇,亲领大军万人前来助阵。
原来此前仓亭一战时,匈奴大将乌维战死,所带去的五千儿郎,也尽数为汉军所杀。
这个数目对于匈奴人来说,是非常庞大的。
五千儿郎,没能活着带回去一个。
呼厨泉这个新上位没几年的单于,是没法跟部落族长交代的。
为此,他只能以报仇为由,亲自领兵南下,配合袁氏进攻。
因为,呼厨泉自己上的话是干不赢汉末任何一个军阀的。
只能上去打打辅助,趁着袁尚用兵,急忙出来表忠心。
既得呼厨泉的万人匈奴兵,高干大喜,合军三万余人,猛攻钟繇。
钟繇早早得知消息。
他们得到确切情报,高干的确联合了匈奴单于,想来攻取河东之地。
威势盛大,仅凭曹操留给钟繇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所以众人纷纷劝钟繇放弃河东,就此离去。
钟繇却拒绝道:
“袁氏方强,郭援之来,关中诸将皆阴与之通。”
“所以未悉数叛者,盖因顾吾威名之故耳。”
“若就此弃去,示之以弱。”
“河东所在之民,皆吾之敌也。”
“纵吾欲归,如何得至?”
“此为未战先自败也,愿诸公察之。”
钟繇的意思,就是河东之地的百姓本来就对袁氏、曹氏摇摆不定。
之所以没有叛变,是因为钟繇在这里镇着的。
一旦钟繇撤了,本地居民立马就会叛变。
失去了河东这块重要的战略地点,原本持观望态度的马腾、韩遂,也可能坐地起价。
所以钟繇认为,坚决不能撤退。
见钟繇不肯放弃河东,众人又劝道:
“公既不愿舍弃河东,当求曹公援军。”
钟繇依旧拒绝道:
“曹公大军俱在前线,今若分兵来守,前线必然失控。”
一连被拒绝了两个中肯提议。
于是,众皆问没有曹操的援军,他们怎么守得住高干的猛攻。
钟繇沉吟半晌,对众人道:
“向者,曹公委我以司隶校尉,命我持节督关中军马。”
“今高干大兵来犯,当出关中兵。”
关中兵指的,自然是马腾、韩遂这些诸侯。
只不过关中其实有十几个军阀,而马腾、韩遂是最大的那两支。
早在官渡大战开始之前,为了解决关中的后顾之忧。
当时钟繇便派了张既去劝说二人,加入到反袁同盟里来。
马腾、韩遂也同意了,且都遣子送去了陈地朝廷。
但整个官渡战役期间,关中一直都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
虽然此举召来了曹操、刘备的不满,但其能够保持中立,已属不易。
现如今,形势比之前明朗了许多。
高干领兵攻河东,你们凉州军阀也该表一下态了。
于是,钟繇派出使者张既,前去凉州,对马腾、韩遂陈述利害。
希望他正式出兵,帮助河南守御高干的进攻。
不表。
……
却说马超领兵万人,一直驻扎在关中地区,威胁并州侧翼。
虽是一场军事行动,但并未有实际的作为。
时马超年二十五岁,正是青春年少,勇力非常之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关中韬光养晦,关注着着河北、河南军的动向。
当战报一封又一封的送至他的书案前时,马超览毕,深感震惊。
顾谓左右人道:
“河南总督李翊,闻其年长我两、三岁,今成就已迈我远矣!”
马超也是年少有大志的,并且在同龄人中,马超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了。
早在十六岁时,便随父从军。
在与韩遂的交战中,年仅十六岁的马超还跟韩遂部将阎行单挑过。
其实,许褚裸衣斗马超的原型,就是这场单挑战。
当时阎行的矛被马超折断了。
不过并未像演义里那样,马超跟许褚两个人一人拿着一半拗断的枪杆,相互乱打。
恰恰相反,阎行用断矛差点伤到马超的脖子,险些杀死马超。
这其实更符合常理,因为矛折断的一瞬,就是很容易被划伤。
马超还是命大的。
这场战役,在西北地区相当有名。
马超也因为战功,名噪一时,不可不谓天之骄子。
年轻一代中,真正出色的就孙策、马超、李翊这几个人。
孙策已经被刺死。
马超遂一直暗中与李翊这个后起之秀较劲。
不想几年过去,马超非但没能拉开与李翊之间的距离。
反倒是被李翊给弯道超车,将之远远给甩在了身后。
李翊不仅在名望压他一头,就连实力、实权都远远超过他。
凡是与李翊接触过的人,无不对他赞不绝口。
称其是王佐之才,可比留侯。
马超心中不服之余,也对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才子充满了好奇。
这时,一名小吏走过来,向马超拜道:
“少将军,河南有使到!”
“河南有使?”
马超眉梢一扬,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河南如果派遣使者来,无非就是想让他们出兵协助配合罢了。
只是真要出兵,那也应该派去找他老爹,或者韩遂才是。
没这两位大佬的首肯,凉州诸军阀也不敢妄动啊。
“……是哪位使者?”
马超再问。
因为河南是两家诸侯,正常能与他们关中接触的,也就曹操一家。
可马超却鬼使神差地问是哪一家,也不知是不是内心渴望能与徐州人接触接触。
马超眼神希冀,面上虽不言,但内心却有些波动。
小吏开言说道:
“那人自称是代表朝廷来的,不过听口音,像荆楚人。”
荆楚人?
这……
马超迟疑片刻,便道:
“……罢,且唤他来。”
少时,使者被请入内。
马超上下打量一眼,此人气质儒雅,面貌敦厚。
的确标准的荆楚士人。
“徐州李郯侯府上功曹,庞统庞士元,见过少将军。”
庞统撩衣作揖,向马超行礼。
马超并未听说过庞统,但当听到他说起“李郯侯”三个字时,几乎脱口而出:
“汝可是李翊府上的人?”
庞统见马超直呼先生姓名,心中微有不悦,然面上仍旧如常,道:
“正是。”
马超暗想,他这几年虽一直在暗中与李翊较劲。
但他本人其实并未与李翊接触过,况且庞统明说自己是代表朝廷来的,不是代表徐州。
这却怪了。
庞统是李翊的秘书,他的到来按理说就应该是行使李翊的意志。
莫非这其中另有门道?
马超遂沉声问:
“汝来此何为?”
庞统拱手答:
“领圣旨,特来为将军敕封。”
马超朗声笑道:
“今吾父尚在陇西,朝廷有诏,不先封吾父,反倒要先敕封我。”
“汝此来莫非是为了挑拨我父子关系,使父亲疑我耶?”
庞统其实比马超还要小三岁。
他奉命出使,其实也是第一次见着马超。
马超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狂悖轻浮,缺少稳重。
“……果不出先生所料。”
庞统暗自佩服李翊对马超的评价,果然中肯。
“统此来非是为了挑拨少将军与老将军的关系,只为传达圣上旨意。”
马超闻言,这才想起,此时的朝廷被曹操、刘备掌控着。
其传达圣上的旨意,估计便是传达徐州的意思。
但为何单独来找自己,马超依然不能理解。
“……朝廷,想让吾做什么?”
马超凝着眸子,沉声问道。
庞统趁势取出诏书,谓马超道:
“朝廷欲拜将军为司隶校尉督军从事。”
“想请将军出兵并州,配合朝廷官军,除贼扶汉。”
马超闻言大笑:
“此是李翊的意思,还是刘备的意思?”
庞统一怔,随后淡淡道:
“郯侯乃我徐州军师,刘将军乃徐州之主。”
“郯侯的意思,便是刘将军的意思。”
哼!
马超忽然将脸一沉,厉声叱道:
“吾岂不知李翊此人,诡计多端,善诈欺人。”
“汝此来,必是为李翊做说客的。”
庞统不知马超为什么对李翊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但仍是不卑不亢地答道:
“正为郯侯做说客来!”
锃——
马超拔剑,面上罩了一层寒霜,冷声道:
“吾鞘中宝剑,刚刚磨利。”
“汝且为我试言之,如若说不通。”
“便请君试剑!”
话落,将宝剑往地上重重一插。
庞统见此,非但不惧,反而仰头大笑。
“……哈哈哈。”
“汝为何发笑?”马超皱眉问。
“将军之祸不远矣!”
“但恐新磨之剑,不能试吾之头,将欲自试也!”
马超一惊,适才他不过装腔作势,想试试庞统的胆色如何。
今见其说的信誓旦旦,自己反倒有些惊惧,忙问:
“吾有何祸?”
庞统乃有条不紊地为马超分析道:
“古人有言,顺道者昌,逆道者亡。”
“刘将军奉天子明诏,诛除暴乱。”
“李郯侯自理徐州政事以来,法明国治。”
“上下用命,军民一心。”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可谓顺道矣。“
“袁氏背王命,驱胡虏以陵中国。”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其兵士虽强,而失天下之心久矣。”
“此可谓逆德矣。”
“今将军既事有道,当寻明策。”
“迟迟不进兵,曹司空、刘将军俱已心中不快,将欲问责。”
“是郯侯于中斡旋,请我来劝谏将军。”
“愿将军早做决断,否则难辞其咎,将军必先为诛首矣!”
马超闻言大惊,暗想他在这里按兵不动,也只是父亲和叔父的意思。
又不是他要摇摆不定,自己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曹刘真要算账,也该去找自己老爹还要韩遂。
找我算账干什么?
庞统的话还在继续:
“将军将大兵于关中,有便宜行事之权。”
“今久久观望,曹司空、刘将军问责之人,当属将军。”
这……
马超果然被庞统的话给吓住了。
要知道袁绍可是天下第一的诸侯,连他都被河南联军给打败了。
要是河南真发兵征讨关中,他这最前线如何顶得住?
马超乃请庞统上座,赔礼道:
“公言极善,适才戏言耳,请君勿怪。”
“超愿从君言,躬听明诲。”
庞统乃认认真真为马超分析道:
“……智者转祸为福。”
“今河南与袁氏相持久矣,我河南短时内不能进兵者。”
“盖因郭援独制河东,高干领并州众之故耳。”
“河东联系关中,河南欲进兵河北,当先制河东。”
“若将军能引本部军马,即刻发兵,配合朝廷。”
“则断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也。”
“曹司空、刘将军由此必重德于将军。”
“将军亦再不受羁绊,唯将军审所择!”
马超心中微微一动,迟疑一下,还是拱手道:
“容某先向父亲通禀,然后进兵。”
庞统劝道:
“此地至陇西相去甚远,来回少说一月,大是延误战机。”
“将军既已将兵在外,岂不闻君命有所不受?”
“当速发兵,不可迟疑不决。”
马超暗想,庞统这么着急劝自己出兵,是为了打击袁氏,这点没问题。
但为什么会是庞统?
要知道徐州距离关中隔着一个兖州。
就算是曹刘同盟,要劝他们关中出兵。
难道不应该是曹操派人吗?
怎么反倒是徐州派人来了?
“公此来,数劝我马上出兵。”
“我若制并州,徐州当如何?”
马超终于发现了华点。
曹刘同盟本质上是为了打击袁氏。
如果袁绍真的被打败了,曹刘肯定是要一起瓜分河北之地的。
至于怎么瓜分,最富的冀州,肯定是两家共分。
而青州必属刘备,并州必属曹操。
因为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两家根本不可能把手伸到对面的州郡去。
尤其曹操兖州的泰山郡还被割给了徐州,所以曹操与青州的联系完全被切断了。
那么除冀州外,曹操只能是拿相对贫瘠的并州了。
现在代表徐州来的庞统,单独找到自己,请自己出兵并州。
莫非是想……?
“汝欲使吾归刘备耶?”
马超沉声问道。
庞统答道:
“刘将军礼贤下士,必能成大事。”
“将军既怀壮志,若能与刘将军共约讨贼。”
“则功成名就,竹帛不能载也!”
哈哈哈……
马超朗声笑道:
“吾家在关中一切安好,就不劳刘将军费心了。”
马超果断拒绝了庞统抛来的橄榄枝。
自从韩遂杀了马腾的嫡子之后,马超已经是马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等于说马腾的西凉遗产,迟早他是马超的。
有兵有权,就是这个乱世的生存之道。
他马超为什么要去投靠刘备?
庞统知道马超会这么说,便道:
“统此来,非是为了使将军归顺刘将军。”
“而是相约将军与玄德公并力共事!”
并力共事么……
马超凝起眸子,言外之意,便是要他跟刘备同盟了。
若只是同盟,那还可以商量。
“吾父未必肯接受此提议。”
马超向庞统解释缘由。
当初钟繇定关中时,马腾、韩遂是都送了人质到曹操那里去的。
等曹刘关系破裂之时,马腾肯定会更加站曹操这边。
不说人质,单就曹操在关中投入的资源都远非刘备能比。
毕竟曹操也不是傻子,知道关中相当于自己的左臂,疏忽大意不得。
所以马超才断言,马腾肯定不会同意和刘备结盟。
“吾此来,正是奉郯侯之命,为将军而来!”
庞统眸中掠过一瞬触动,随即又敛起了神色。
马超一惊,忙问:
“公此言何意?”
庞统低眸,小声在马超身前说道:
“郯侯来前,曾赞将军是文武兼备,雄烈过人,乃一世之杰。”
“凉地不能展将军之才,若将军肯在并州起事。”
“郯侯愿倾举国之力,为将军助声势。”
嘶……
马超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翊这意思,不就是让他脱离马腾,跑去并州割据吗?
并且李翊还承诺,他会举全国之力来支持他。
别看马超已经是马腾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但关中其实有十几个诸侯,韩遂势力也不小。
且不说马超何时能够继承马腾的遗产,即便继承了,也是需要和这些关中将领一起共事的。
可如果去了并州,他马超那就是绝对的“土皇帝。”
只是……
这种背井离乡,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太需要魄力了。
马超在关中、陇西是非常有名望的,本地军民都敬服自己。
如果自己能够接管马腾兵权,在好生经营个几年,是完全有机会在本土成事的。
李翊现在完全是给他抛了一个选择难题。
是去并州当土皇帝,但是那里人生地不熟,很有可能失败,甚至沦为曹刘争霸的棋子。
还是安心留在凉州,步步为营,但自己掌权的时间肯定没有去并州快。
毕竟不站在上帝视角,马超也不会知道马腾之后也会跑去京城当官。
庞统的话还在自耳边传来。
“李郯侯信义著于四海,从不失信于任何人。”
“既承诺将军,就绝不食言。”
马超这人,演义形象与历史形象差距巨大。
一提到演义马超就是锦马超,神威将军,为父起兵报仇。
一提到历史马超就是三国第一灭爸,真正的大孝子。
马超坑爹是不假,
不过真要站在马超的视角,其实起兵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曹操想直接派兵掠过凉州,去攻打汉中。
这已经属于骑在马超等军阀脑袋上拉屎了。
且不说曹操有没有可能是假道灭虢,解除马超的兵权。
就问你在有兵有枪的情况下,忍不忍得了别人无视你的主权,从你的领地肆意穿过。
有人说曹操跟马超交战一年,都没有杀马腾,是给了马超悔改的机会。
马超没有珍惜。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马超有威胁,所以曹操才不敢杀马腾。
等曹操击败马超之后,反手就把马腾给宰了。
马超肯定算不上有多孝顺,但把马腾的死全部推到他身上也是不合理的。
马超这人本身是有能力且有野心的。
目前关中的局势,就是一眼望不到头。
现在突然有一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对你说,他愿意全力支持你去并州当土皇帝。
尽管你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很少有人能够忍住不跳进去。
在考虑了许久之后,马超走至庞统身前,说道:
“徐州要吾出兵河东,吾愿意起兵。”
“不过吾有一个条件!”
……
(本章完)
第213章 半渡而击,马超一战降并州;袁神谢
第213章 半渡而击,马超一战降并州;袁神谢幕,兄弟之争起腥风
却说庞统奉李翊之命,前来说马超。
不单单希望他能够出兵,帮助河南军威胁袁绍侧翼。
更希望他趁势占据并州,届时徐州不仅会上表请奏马超为并州牧,还会在钱粮方面予以大力支持。
这无疑是一件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换作别人,马超是不信的。
可许下这个承诺的,乃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且刚刚率领诸侯联军击败不可一世的袁绍。
他许下的承诺,重达千金不止。
是真正值得认真考虑的。
马超在思考片刻之后,最终同意了出兵,不过开出了一个条件。
“不知将军想要什么?”庞统问。
“叫吾出兵也可以,只是到河东后,超希望能见上郯侯一面。”
马超将自己的条件说出。
庞统眸子微微一凛,暗想这个条件忒也简单了。
郯侯虽然日理万机,但若只是腾出时间来见个人,就能换得这个人的出兵。
这辈子没做过这样划算的买卖。
“……善,此条件吾可做主,吾便先代郯侯应允将军。”
庞统知道这种事李翊肯定会答应,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马超的条件。
“既然将军答应了此事,那么统此来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庞统正欲告辞离去,马超忽然将之叫住:
“……且慢!”
庞统一怔,问还有什么事。
马超嘴角微微翘起,弯唇笑道:
“吾只是答应起兵,进攻高干。”
“至于是否会留在并州,还未答应。”
马超又不是不知道,并州是袁氏的地盘。
自己就算打下来了,其坐稳的难度丝毫不亚于刘备徐州的开局。
首先并州虽然是产马地,但本质是非常穷的。
同时当地的士人豪族,俱是袁氏门客。
不会像凉州豪族那样,拥戴他这个马家少爷。
同时,并州北部郡县是匈奴人息养的地盘。
这些匈奴人早已臣服于袁氏,等于马超去了还得面临他们的威胁。
一系列的问题,都让马超对去并州发展持观望态度。
这就好比你是一家公司老总的儿子,暂时在公司里当主管。
但老总不知道何时会让贤,同时公司里的股东也非常多。
现在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告诉你他手上还有个公司,跟你现在待的公司差不多。
想请你过去当董事,并且全力支持你上位。
但这其实是家烂尾公司,负了债,去了人生地不熟。
同时其他上市企业也盯着它。
你是马超,你会怎么选?
这个火坑不是不能跳,只是凡事需要好商量。
“……嘶。”
庞统深吸一口气,沉声问:
“郯侯已经答应将军,会上表奏请将军为并州牧。”
“此等美事,将军还在犹豫什么?”
“……此事姑且不论。”
马超挥了挥手,迅速转移话题。
“汝且回去替我传回李郯侯,就说超不日便会出兵并州。”
“请郯侯勿要失信,务必来与超见上一面。”
庞统这才明白,马超原来是想见着李翊之后,与他当面谈判。
毕竟像他这么有野心的人,是不可能放过这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
只是马超也担心有坑,所以要亲自见一见李翊。
待确信李翊有能力,有手段,能保扶他坐稳并州牧的位置之后。
他或许才会考虑留在并州发展。
庞统暗想这已经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还是之后等先生出面,亲自来“收拾”他吧。
“……善。”
庞统点了点头,“在下会将将军的意思,照实传给我家先生,还请将军早日出兵。”
叮嘱完最后一句,马超亲自送别庞统。
随后雷厉风行,立马回到营帐,宣布全军拔营。
诸将皆问马超,要去哪里。
马超谓众人道:
“吾父早已归顺朝廷,今袁氏逆贼,驱胡虏之兵肆掠中原,寇境河东。”
“吾当起兵,往河东击之!”
诸将俱起于雍凉,能征善战,听闻马超要往河东击袁氏,倒也不惧。
只是这种大事,诸将不敢擅断。
时马超堂弟马岱在侧,对马超言道:
“向者叔父命我等驻扎于此,是为坐观时变。”
“今冒然出兵,须得先通禀叔父一声才好。”
马超陡然变色,厉声道:
“父亲令吾提兵在此,吾自有便宜行事之权。”
“若等朝廷使节去往陇西,来回耽误许久,岂不延误战机?”
“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到父亲命令下来,河东早已沦陷。”
“朝廷岂不怪罪我凉州人耶?”
马岱见此,只得相从。
马超遂起万余精兵,直奔河东而去。
由于部队中多为骑兵,兼之离得近,未行几日,便赶至河东。
司隶校尉钟繇,闻说西南方有大队人马过来,又惊又喜,谓左右人道:
“吾遣使去往凉州,不过半月。”
“彼如何来的如此快耶?”
钟繇自己其实也挺奇怪的,按理说他派出去的使臣到陇西去见马腾,往返少说二十多天。
结果这才半月不到,大军都直接过来了。
不过只要来的是援军,钟繇也不想在意那些细节了。
即亲自出城,接见来客。
马超与之见礼,钟繇知他是马腾之子,即将目前的情况告知。
现在河东主要面临三路兵的威胁。
一路是袁绍外甥高干的并州人马,一路是河东太守郭援的兵马。
最后一路则是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亲自所领的兵马。
三路兵马加在一起,少说四五万之众。
人数差距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马超暗想,李子玉官渡、仓亭两战。
先后击破袁绍六十万人,八十万人。
虽不知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但两场都是以少胜多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李翊可往,我马超亦可往!
马超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有意向李翊看齐,遂充满豪气地对钟繇说道:
“请钟校尉宽心,吾视袁氏之兵如草芥耳,胡虏于吾而言更是插标卖首。”
“若彼敢来犯河东,吾必叫其有来无回!”
钟繇亦知马超勇力过人,只是缺乏智谋引导。
遂一面应和他道:
“将军英勇,不减吕布。”
一面又委婉地向他进言献策:
“繇以为,高干势大,必主动来攻。”
“不放先至汾河处扎营,以逸待劳。”
“然后图之。”
马超欣然从之,即将所部之兵,置汾河处。
令人砍伐树木,立起排栅,设作大寨。
未有几日,人报高干、郭援、呼厨泉引大军十五万来攻河东。
大军于汾河对岸驻扎,高干命郭援为先锋,领他先渡河取河东。
郭援遂领本部河东兵马,准备船筏,修起舟船,准备渡河。
马超得知消息后,便要领兵出击。
钟繇急止之曰:
“郭援刚愎自用,争强好胜。”
“今彼兵兵强,吾兵兵少,彼必轻吾军。”
“若其渡汾河处扎营,我等便可半渡而击。”
“至其未济时而击之,可大克也。”
按照《孙子兵法·行军篇》里所解释的半渡而击,就是敌人刚上岸,阵型还没摆好。
如果主动攻击,便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马超欣然从之,先叫军士提前做好准备,遣人观察河对岸的动向。
未久,果然报说郭援轻而无备,冒然渡河。
马超大喜,“果不出钟校尉所料。”
遂起全部兵马,又命庞德为先锋。
居高临下,至待郭援军上岸。
郭援军做好舟船,比及人马到河口时,日光初起,正欲上岸。
忽听得河对岸人喊马嘶,大队人马,蜂拥而来。
郭援骇然失色,急问左右,何事喧哗。
须臾,一小将飞奔至郭援身边,拜道:
“禀报府君,河对岸出现了大量贼军!”
郭援急按立船头观之,果见大量人马蜂拥而至。
为首一将,面如傅粉,唇若抹朱。
腰细膀宽,声雄力猛,白袍银铠。
手执长枪,策马当先。
郭援又惊又怒,忙扬鞭指道:
“此小郎是谁?”
左右或有识得马超者,纷纷惊呼:
“西凉锦马超也!”
“西凉锦马超也!”
马超?
郭援瞪大眼睛,这儿是年少成名,兼之河东离凉州又近。
他也听说过马超的威名。
“人言马超之勇,不下吕布。”
“今日观之,这西凉之兵,果然人人勇健,个个英雄。”
郭援发出一阵感慨,已经有点后悔自己先过河来打头阵了。
但是没办法,三人之中,他官儿最小。
他不打头阵,谁打头阵?
郭援忍不住回头,遥望了眼身后的高干、呼厨泉。
这两大爷正在河对岸观战呢。
他暗想万一自己打不过,高干、呼厨泉手里还有兵,应该能来救自己。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恰逢此时,左右人纷纷过来劝郭援道:
“府君,贼兵来得急。”
“请速速登岸,排阵御敌!”
郭援也知现在调头来不及了,慌不迭地在众人扶持下,快速下船。
河东兵争相上岸,忽有人喊:
“贼兵至矣!”
“贼兵至矣!”
众皆大惊,仓促迎敌。
未及接战,一轮箭雨射来。
众骁将举天而射,矢如雨急。
方至岸边的河东兵尚未来得及结阵,被箭矢射倒在地。
一轮箭雨过后,马超已驱兵杀至河岸。
河东兵簇拥在一团,未及结阵,马超兵已杀到。
一经接触,便如钢刀划破黄油一般,直插而入。
“马超在此,谁敢挡我!”
马超一马当先,从马背上取出长弓,弯弓搭箭,例不虚发。
彼时船艘上驾舟之人,尚未来得及登岸,便应弦落水。
船中有数十人,皆被马超用弓射落水中去。
郭援拍马舞刀,亲自来战马超。
两马交战,斗得三五合,郭援抵敌不住,仓皇败走。
马超趁势把枪往后一招,西凉兵一齐冲杀过来。
郭援奔回大部处,叫准备的弓箭手,弯弓射之。
马超舞转长枪,拨落箭矢。
后方人马,喊声大作。
扑入敌阵,挥刀乱砍。
弓箭手不及撤换下去,手中硬弓被折断,惨死在马刀之下。
“杀!”
“杀!快杀!”
郭援见马超兵扑得急,当下也慌了,手忙脚乱的指挥士兵,向前涌去。
然之人本就仓促登岸,今又被打得措手不及。
虽是大部人马上前,却混作一团,不成阵势。
两军厮杀在一处,刀剑乱砍,箭矢纷飞。
交战之时,一支流矢正中马超的右脚。
身边亲卫,急忙赶来救。
马超以手拔取箭矢,又取刀割下袍子,将脚缠住。
将枪引天一指,大声道:
“今日一战,必破郭援。”
“全军随我冲!”
众人见此,无不士气大振。
马超军犹如狂风卷地一般,猛扫郭援军。
一路长驱直入,将郭援军尽数赶下河。
只听得人马嘶鸣,河东兵马俱下河吃水。
数万河东兵,被马超军杀得四散奔逃,慌不择路。
郭援趁着两军混战之际,拨马而走。
迎面正撞着一将,生的相当彪猛,朗声便喊:
“庞德在此!”
郭援唬得肝胆俱裂,未及反应,被庞德一刀砍于马下。
庞德飞身下马,以刀将郭援头颅割下,放在弓鞬之中。
河东人人胆丧心惊,纷纷倒戈卸甲,向马超投降。
马超命人尽数将之驱入河中淹死。
河东太守郭援,连带着数万河东兵,被马超一战击溃。
与此同时,隔着河岸,遥遥观战的并州刺史高干,与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正并马立在山上。
两人适才在土山上,将河对岸的战况全程目睹,看得真切。
高干忍不住发出一阵感慨:
“吾在并州用事六年,尚未见过如此健儿。”
呼厨泉亦觉心惊。
郭援带去的那几万兵中,还有不少他们的兵马。
谁能想到,顷刻间竟化为乌有。
呼厨泉问身旁的高干道:
“将军,须吾上阵否?”
高干眯起眼眸,怔怔地摇了摇头:
“大势已去,何须再上?”
呼厨泉一愣,忙问高干,不上那怎么办?
高干无奈道:
“且先向其投降罢!”
呼厨泉一惊,“若向马超投降,袁公那边如何交代?”
高干叹道:
“目今大势已去,姑且暂忍一时。”
“马超迟早会离开的。”
没错,并州它不同于其他大州。
这里幅员辽阔,人口稀疏,即便马超占领了这里。
也没有什么险关险道可守,百里更是不易见着人烟。
这么大的地盘,又岂会容不下二虎呢?
更别说位于河套地区,还有个三虎南匈奴了。
你跟你那一万兵,爱驻扎哪里爱驻哪里。
马超在这里无权无势,又没人脉。
高干不相信他会长留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遂决定先向马超伪降,把他和他的军队稳住再说。
见高干都发话了,呼厨泉也不好再说什么。
何况适才那汾河一战,他将马超军的战力看得真切。
这小子的骑战天赋堪称顶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瞬发而击。
一举击溃了郭援的河东军。
其手段这狠辣,行动之果决,世所罕有。
“……果真中原人物也。”
呼厨泉暗自庆幸,交好汉人是正确的。
此地仍有英雄守土,实在不易取。
随后,
呼厨泉与高干各派使者,渡河前去向马超投降。
这便马超打扫战场,庞德提郭援人头过来请功。
马超将郭援首级亲手交给钟繇。
钟繇接过头颅,痛声大哭。
马超惊问其故。
钟繇嚎啕大哭,对众人解释道:
“诸位有所不知,此河东太守郭援,乃吾甥也。”
马超与众人面面相觑,万没想到他们适才厮杀了那么久,居然杀得是钟繇的外甥。
难怪不得他对郭援那么了解,说他一定会冒然渡河。
庞德亲手斩杀郭援,见此,急向钟繇请罪道:
“德不知郭援乃钟校尉外甥。”
“如钟校尉提前知会一声,德必不下杀手!”
钟繇擦了擦眼泪,反倒过来安慰庞德道:
“郭援虽是吾甥,然彼乃国贼,助纣为虐”
“将军为国杀贼,又何须谢罪?”
于是,众人无不被钟繇公私分明的态度所折服。
至傍晚时,呼厨泉、高干使者亦知。
纷纷表示,愿举众向马超投降。
马超大喜,欣然接受了两人的投降。
他当即辞别钟繇,举兵进驻太原郡。
因为此地乃是并州的治所,进入这里,便等于掐住并州的政治咽喉。
马超知道,
呼厨泉、高干向自己投降只是因为畏惧自己的兵势。
投降也不过是他们的权宜之计。
马超急着定并州,好找李翊谈判,所以也不敢逼两人太甚。
不然逼急了,并州就不是那么好拿下来的了。
这点智商,马超还是有的。
现在两人既然愿意主动投降,至少并州名义上已经属于自己了。
如果不是李翊提前派人过来画饼,他打完这一仗就回自己的凉州当“太子爷”去了。
但既然李翊有诺在先,马超便正好借着这次降并州的机会,作为与他谈判的筹码。
当即,马超一面遣人作书,将捷报报与朝廷。
一面又将兵北上,直上太原晋阳。
不表。
……
却说袁绍自仓亭一败后,大病了一场。
每日不理政事,只于房中静养。
这日,袁绍忽觉身子比之往日好转许多,兼之天气放晴。
乃命妻子刘氏扶自己出去晒晒太阳。
刘夫人给袁绍披了件裘衣,搀扶他走出院门。
“……唔,咳咳咳!”
袁绍甫一出门,被风一吹,便咳嗽不止。
刘夫人乃拍其后背,劝道:
“外边有风,不若回屋歇着去。”
袁绍摇了摇头,“孤想再看看手下士兵。”
刘夫人一惊,暗骂一句你莫不是疯了。
你这身子受不得一点风吹,居然还想去军营。
那里人多口杂,怕不是进去一刻都待不住。
刘夫人也不敢忤逆袁绍,只扶着他前往军营。
袁绍走在营中,见士兵皆如丧考批,面带哀色。
对袁绍的到来,也丝毫不起波澜。
袁绍乃垂泪道:
“孤起兵十五万南下,大半之人未能与我一道回来。”
“兄弟离散,亲友分别,孤之过也。”
言讫,流泪不止。
这时,一名哨骑飞马来报。
“报——”
“禀袁公,并州有急!”
袁绍急止眼泪,忙道:
“快说!”
“马超领兵,与汾河处大破河东太守郭援。”
“匈奴单于呼厨泉,并州刺史高干,俱向马超投降。”
“并州失守了!”
什么!?
袁绍惊闻噩耗,尽是并州败绩,不觉两眼一黑。
“……唔,噗!”
袁绍本就害病,听到并州失控的消息后,顿时旧病复发。
口喷鲜血,吐血数斗。
昏倒在地,不醒人事。
众人急忙将之救起,扶入卧内,请医者过来医治。
医者使劲浑身解数,总算将袁绍救醒。
袁绍醒转,睁开双眸,顾左右人道:
“……孤、不能复生矣!”
“可召诸文武过来,议定后事。”
刘夫人慌忙将审配、逄纪请来。
这二人俱是袁尚一党的,又都大权在握。
刘夫人只将这二人请来,对外只宣称是袁绍偶感小疾,并不严重。
将消息死死封锁,郭图、辛评此时并不知情。
待审配、逄纪到时,袁绍已经病入膏肓,神志不清。
但仍是将二人唤至榻前来,对二人言道:
“……孤……孤死之后,汝等可立……可立……”
言及此,袁绍已口不能言。
刘夫人忙执袁绍手道,“显甫可继后嗣否?”
咳咳咳!!
听到袁尚的字号,袁绍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咳嗽不止。
审配、逄纪对视一眼,忙道:
“臣等明白了,吾等一定会尽心辅佐三公子!”
……咳咳……咳……
袁绍咳嗽声欲烈,翻身大叫一声,吐血斗余而死。
关于袁绍最后到底立了谁为继承人,学术界至今仍旧争议不断。
袁绍年少成名,直到死前的最后几年,他仍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
因为他的强大,他可以无限去犯错。
不过人生中的选择题中,袁绍所犯的真正致命的错误只有两个。
一个是救乌巢的不敢拼命。
一个是犹豫要不要迎天子,被曹刘抢先。
天子最大的好处,还是使自己占据正义之名。
同时使得投降你的将领没有心理负担,地方郡县也更容易直接归顺你。
比如张郃、高览他们就是“弃暗投明”,归顺朝廷。
至于郭图、淳于琼所提到的迎天子的坏处。
第一,说汉朝已经没有威信了,迎天子没用。
但天下其实没乱几年,只要袁绍肯为天子撑腰,汉室不就支棱起来了吗?
天子有没有用,不正在于你们这些诸侯能把汉室扶到哪种程度么?
袁绍再嫁个袁氏女给小皇帝,人们只会觉得这几年只是一个小插曲。
我们又恢复到了外戚专权的常态生活。
第二,说天子在侧,什么事都得向他汇报,会很麻烦。
听不听天子的话,都很难办。
可是袁绍完全可以少见甚至不见天子。
我袁绍忙于扫荡群雄,匡扶汉室,实在无法面圣。
就请田丰、沮授或者许攸留在朝廷跟皇帝沟通。
出了岔子,那都怪这个对接人。
我袁绍不知情,又会有什么麻烦的呢?
总之迎天子的好处显而易见,迎天子的坏处却全是可以克服的。
袁绍对天子的态度,其实跟很多人很像。
直到现在,也有人不能理解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什么用。
群臣的谋,苍生的愿。
只叹本初最初的抱负,悉数成空。
三国到底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到头来,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
袁绍既死,审配就于榻前写了遗嘱。
嘱中明写袁绍将立三公子袁尚为嗣。
随后,刘夫人伏在袁绍尸前,哀声痛哭。
众皆去劝,刘夫人道:
“吾悲伤不能理事,烦请审公代为主持丧事。”
审配应下,一面治丧事,一面代理军国大事。
又急去请袁尚入堂,召文武过来,为之谒贺。
刘夫人生性善妒,此前将丧事托给审配,只是为腾出手来,处理袁绍的爱妾。
袁绍在时,刘夫人不敢妄动。
袁绍既死,刘夫人独掌后宫大权,兼之幼子继位后嗣,不可不谓权倾一世。
召来武士,命将袁绍五名宠妾尽数牵出。
众姬妾苦苦求饶,刘夫人只作不理,命武士将之尽数勒死。
既杀诸姬妾,刘夫人又暗想:
“吾家那口子在时,甚宠这几个贱妇。”
“今吾杀之,其阴魂到九泉之下与吾家那口相见,岂不告状于我?”
于是,又命人将这些姬妾的头发尽数髡去。
又将其面容以刀刺毁,尸体尽数焚于火中。
直烧的面目全非,这才心满意足。
待回去参加丧事时,袁尚已经披麻戴孝,号啕大哭了。
见着母亲来了,乃擦拭泪水,走上前小声问:
“母亲适才哪里去了?”
刘夫人狞声道:
“吾将那几个贱人尽数处死了!”
于是,把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了袁尚。
袁尚一怔,面露惊惧之色。
刘夫人以为儿子嫌弃自己手段狠辣,正欲开口解释。
袁尚却道:
“母亲杀死父亲宠妾,其家人必寻机报仇。”
“宜当一并杀之,不可遗留为害。”
刘夫人大喜,“还是吾儿有乃父之风!”
于是,又令武士闯入那五名姬妾的家属的府邸。
不问缘由,不论老幼。
只要活口,一律斩杀。
袁绍方死,便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然则,这仅仅只是开胃菜。
时郭图、辛评在外,尚不知邺城内情。
忽有人报之,袁绍已死,袁尚继位。
两人闻说后,无不大惊失色。
……
(本章完)
第214章 苏秦配六国相印,李翊将六诸侯之兵
第214章 苏秦配六国相印,李翊将六诸侯之兵(附当前势力图)
却说袁绍既死,幼子袁尚继位。
时长子袁谭一党的郭图、辛评闻说后,无不大惊失色。
无奈之下,只得先去请袁谭过来,看能否事有转机。
而在青州的袁谭得知父亲已死,慌忙率兵赶来。
却不想袁尚已在审配、逄纪的拥戴下,继任了大将军之位,兼领冀州牧一职。
袁谭人还未进冀州,却闻说袁尚已经继位,又惊又怒。
正欲率兵入邺,找袁尚讨个说法。
郭图、辛评出城将之拦住,劝道:
“主公身不在冀州,故审配、逄纪皆立三公子为主。”
“今事已定,审、逄二人必预定机谋。”
“若是此时入城,必遭祸殃。”
两人的政治头脑不是袁谭能比的。
他们清楚,你要是在袁绍死时就过来,那他们怎么都能够争一争,把你扶上位去。
可如今袁尚已经继位,受了众文武的谒贺。
你现在带兵过来,形同造反。
人家随便给你扣一个帽子,你就翻不了身了。
袁谭心中大是不忿,怒道:
“若论行军打仗,显甫如何可比吾耶?”
“旧时在青州,抗击徐州兵时,亦多赖吾之出力。”
“今父亲新丧,他倒好,趁我不在邺县,抢先继位。”
“真是岂有此理!”
在发泄完之后,袁谭沉定心神,问二人道:
“事已至此,恨也无用。”
“吾当何以处之?”
郭图建议道:
“主公不妨先领兵屯于城外,观其动静。”
“待某亲自前往,以察其态度如何。”
袁谭从其言,即命郭图入邺。
郭图至邺县见着袁尚,施礼毕。
袁尚率先问:
“吾闻兄长已至,何不入城来见我?”
郭图乃道:
“大公子因抱病在军中,不能相见。”
袁尚乃笑道:
“莫非兄长疑我乎?”
郭图默然不答,算是无声地抗议了。
支持袁谭的人虽然不及袁尚多,但也不少,郭图作为其中的有分量的人物。
笃定袁尚不敢轻易处置他,才敢如此。
审配见此,乃厉声叱道:
“昔先公废黜汝主以续贤兄,立我将军以为嫡嗣。”
“上告祖灵,下书谱牒。”
“海内远近,谁不备闻。”
“今吾家将军兼领四州之事,汝主亦当为我将军谒贺。”
审配这话,几乎直接撕破脸皮。
在场之人,脸色皆是一变。
忽有人报李翊领大军,来攻冀州。
袁尚见此,乃劝慰郭图一行人:
“吾受父亲遗命,立我为主。”
“目下大兵压境,当共思退敌之策,不该使手足兄弟相残也。”
“今吾愿表兄长为车骑将军,请兄为前部。”
“吾随后便调兵接应。”
郭图闻得李翊提大兵来犯冀州,也知道目下退敌要紧。
但袁尚张口却要让袁谭当先锋将。
这不等于在削他的实力吗?
郭图当然不愿意吃这个亏,遂对袁尚说道:
“军中无人商议良策。”
“愿乞审正南、逄元图二人为辅,与我将军并力退敌。”
袁尚知郭图想要人质,自然不同意,乃道:
“吾亦欲仗此二人早晚画策,哪里离得!”
郭图努力争辩:
“然则于二人内,任遣一人与吾等同去。”
“将军看是何如?”
袁尚这才认真考虑郭图的这个提议。
毕竟你想让人家袁谭当前部,消耗他的兵力,不留个人质是不行的。
微作沉吟后,袁尚乃对逄纪说道:
“元图,汝便随郭公则,一并前往吾兄军中。”
“听候调遣,共退李翊。”
之所以选逄纪,是因为他出身比较特殊。
汉末的地域歧视非常严重,尤其是在士人之间
拥立袁尚的,都是以审配为代表的,标准的河北大地主。
而逄纪却是一个青州北海人。
按理说青州是袁谭的地盘,逄氏作为大族,本该支持他。
但由于袁谭在青州多年的“德政”,使得逄纪十分不喜袁谭为人。
可逄纪又不是地道的老河北人。
这就搞得他在袁尚阵营不受待见,在袁谭阵营又不讨好。
有点儿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逄纪对袁尚来说,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同时,袁尚也需要一个人帮他监视袁谭。
诸人观遍,没有比逄纪更合适的人了。
逄纪见袁尚发话,即随郭图一并奔赴袁谭军中。
袁谭问事情进展如何,郭图道:
“袁显甫甚得众心,实不易取。”
“今李翊大兵压境,来犯河北,可先退强敌。”
“赚足名望,然后再回来争冀州。”
郭图的观点就是袁尚位置已经很牢固了。
为今之计,只有打败河南军,使得袁谭的声望水涨船高。
这样,他们才有借口推翻袁尚的统治。
啊?
“汝是要我打李翊?”
袁谭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且不说数年前,他就被李翊生擒过。
单说现在,父亲合四州之力,都不是李翊的对手。
你郭图居然叫我用手上现有兵马,去跟李翊的得胜之师较量?
郭图却显得颇有自信,对袁谭分析道:
“旧时将军在青州,孤立无援,李翊以逸待劳,故而破之。”
“先公在官渡时,被李翊坚壁清野,相持半年才破。”
“今李翊持大军,远渡黄河犯境,又能奈我何?”
之前两次败北,都是因为袁攻李守。
古代交战,防守方优势本就远胜过进攻方。
所以郭图认为,袁绍遂两遭大败。
但河北雄厚的底子还在,以防守者的姿态,就算打不出李翊那种“斩敌七、八万”的战绩。
把他逼退还是没有问题的。
袁谭在郭图的鼓舞下,这才信心稍振,提兵至繁阳守备。
不表。
……
河南这边,李翊自仓亭大破袁绍主力之后。
知河北锐气大损,力劝刘备趁此时征伐河北。
然期间,徐州内部集团却对李翊的主张产生了质疑。
众人纷纷劝谏道:
“今袁绍虽死,然河北国力尚在,未易亡也。”
“若远征河北,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
“不出二十日,我河南之众未战而先自困耳。”
“且官渡、仓亭两战下来,我河南杀河北众数十万。”
“河北军民俱念父兄之仇,必人人效死,坚壁自守,不肯投降。”
“此时强攻,委实不智。”
“不若先修内政,然后缓图河北。”
“愿将军熟虑之!”
内部会议争吵是常见的事。
但刘备阵营,鲜少有李翊赞成,群臣都反对的情况。
因为此时,大家都觉得既然击败了袁绍,且其已经病死。
河北失去主心骨,就是发展不赢河南的。
就连刘备也觉得李翊打的有点急。
先生一向求稳,步步为营。
这次反倒急着取北方,这令刘备也颇感诧异。
如果现在北上,就我军便从防守方变为了进攻方。
优势大减不说,河北人现在对河南人还有“仇敌”buff。
咱就算将这些地盘打下来,也不好消化那里的土地不是?
可李翊却坚持乘胜追击,他为刘备分析道:
“袁绍既死,袁氏内部必起争斗。”
“今正是虚弱之时,不趁此时相取,悔之不及。”
“……公言差矣。”
刘晔站出来反驳李翊的观点。
“袁绍甚爱此二子,故未立嫡也。”
“今有郭图、逄纪为之谋臣,必交斗其间,终致离心。”
“急攻则使彼兄弟联合,相持我军。”
“若能缓图,则其必生争斗之心。”
“今公攻河北甚急,袁谭、袁尚必不内斗。”
“此以大易小,以安易危也。”
“愿公审度之!”
刘晔的观点,也反应了徐州群臣的观点。
既然连李翊自己都说了袁氏内部会起争斗,咱又何必逼之太急。
荀攸亦出来劝说刘备:
“我闻孙策死后,孙权继位,此碧眼儿新并江东,取庐江刘勋之地。”
“丹阳袁胤深感不安,自去岁始便乞我军增益援军。”
“今中原战事已定,不如南向扬州,征孙权者可也。”
“至于河北事务,只待时变,变成而后击之。”
“可一举而定也!”
荀攸则在刘晔建议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
他认为南方的孙权已经有点起势的苗头了,不妨先把他干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四分五裂的袁氏,徐州军啃起来依然会很费劲。
倒不如先挑个软柿子捏,锤一锤南方的孙权。
等到之后袁尚、袁谭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在夺取河北之地。
眼见众谋士都反对此时征河北,刘备心中也有一些动摇。
因为他内心里其实也觉得现在不是征河北的最佳时机。
于是也出面劝李翊道:
“……先生,备以为子扬、公达说的有理。”
“前征官渡、仓亭,耗量甚巨,河北战事非一日可定。”
“若深陷此战争泥潭,只恐使我等在徐州数年的努力,皆付诸东流。”
“唯先生虑之。”
李翊知道,
他要做的这件事,就是吃力不讨好,费力重重的事。
因为历史上的曹操在打赢袁绍之后,也面临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可问题是,曹操足足用了八年的时间才统一北方。
大耳哥你难道也想用八年?
要知道,刘备此时已经四十一岁了。
这年纪放在古代,也算不小了。
再给你八年时间统一北方,那都快奔五了。
还谈什么一统天下,匡扶汉室?
何况天下分裂的越久,民族凝聚力就越弱。
别看汉末是诸侯割据,但由于是二元君主观。
属下都是对领导直接称臣的,郡直接视为邦国。
郡太守更是直接被视为诸侯国君。
所以你会看到,三国很多臣子,都会直接说“我国怎么怎么样。”
比如陈登在广陵,对曹操说的就是,“本国倒悬。”
审配这些人对袁绍也说的是“河北国力强盛”之类的话。
国家观念的淡薄,至三国时期发展至顶峰。
这也为后来的大乱埋下了祸根。
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李翊就是要用最短的时间,快速统一北方。
至于刘晔、荀攸所提到的困难,李翊认为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李翊向刘备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主公与袁氏有亲,吾妻亦出袁氏,有此姻亲在。”
“河北人当亲我胜过曹氏。”
“……只凭姻亲关系,恐未必能短时间内,缓解两地仇恨。”
刘备出声打断道。
“吾自有计化解恩怨,还请主公勿疑。”
李翊信誓旦旦地向刘备保证。
“……至于粮草问题。”
“兵法有云,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
“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秋收将至,发兵河北,若能快速攻至邺地。”
“便能抢在袁尚之前,收割麦谷。”
“如此,既能打击袁氏,又能解决粮草困难。”
“岂非两全其美乎?”
刘备微一沉吟,李翊提到的两个解决办法,都是未知数。
第一个两地仇恨问题,只能选择相信李翊。
第二个粮草问题,抢割粮草。
以邺地之富,真抢割了,的确能解决粮草不足问题。
但这却非常吃操作,要求你用最短的时间,打到邺地去。
还要抢在袁尚之前,把麦子收割了。
这太需要微操了。
不过在李翊的坚持下,刘备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
在咬牙坚持坚持,打到邺地去!
而曹操这边,闻说徐州这边还要继续往北方打。
他也不敢落后,生怕这块肥肉被徐州吃完。
故曹刘同盟虽不及开战时牢固,但面上仍旧维持。
李翊仍将河南之兵,北征冀州。
大军自东郡出发,行至阴安邑时停歇。
李翊一如往常般先令人勘察地形,然后进军。
期间,又力请刘备出营,出见河北百姓。
刘备起初还不愿意,暗忖两地交战,他作为最高领导人之一。
必遭河北百姓之恨。
然李翊却道:
“河北之民,终须一见,逃避并非良策。”
刘备乃从之,领着麾下文武,出营去见左近百姓。
大军陈列于河上时,却见有本地土人,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刘备大感惊奇,即去见众乡亲父老。
为首一名老者,须发皆白,忙拉他一起坐在河边。
“老丈多少年纪?”刘备问。
“欲近七十矣。”老人对答。
“……唔!长者也。”
刘备忙起身作揖,向老人表达敬意。
“吾军士惊扰老丈乡里,吾心中甚是不安。”
老人乃起身,领着身后父老,一脸诚恳对刘备言道:
“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
“辽东人殷馗善晓天文,夜宿于此。”
“对老汉等言道:‘黄星见于乾象,正照此间。’”
“后五十年,当有真人起于涿地。”
“今以年计之,整整五十年矣。”
“袁本初重敛于民,民皆怨之。”
“刘将军兴仁义之兵,吊民伐罪。”
“官渡一战,破袁绍百万之众。”
“正应当时殷馗之言,兆民可望太平矣。”
言讫,老人竟泪流满面,哭倒于地。
身后父老,亦纷纷跪地,向刘备称谢。
刘备又惊又喜,做梦都没能想到河北之民如此待见自己。
兴奋之余,难掩脸上笑容。
“备寡德之人,何敢当老丈所言?”
嘴上虽如此说,然刘备内心却激动不已。
命人取来酒食绢锦,分赐给老人等一行人众。
随后拉着李翊的手,一脸感慨地说道:
“备起兵之时,亦未料想吾在河北能有如此名望!”
李翊则一本正经地说道:
“主公举仁义之师,吊民伐罪,百姓目光如炬,岂能不见?”
“今可将百姓之语,传于全军,须知我等此行,是为义兵。”
刘备大喜,即从其言。
亲自到军中去,将适才发生的事告示全军。
而李翊在则仍留河边,背着手,静静地望着清河之水。
适才拜谒刘备的乡亲父老纷纷聚拢过来,老者至身后,纳头便拜:
“参见郯侯!!”
李翊慢慢的转过身来,将老者扶起。
“老丈适才辛苦。”
老人正色道:
“能为郯侯效力,是我等之幸事也。”
一妇人没能忍住,开口问道:
“不知郯侯是否会屡行承诺,真能让吾儿当差?”
老人闻言,狠狠地瞪了那妇人一眼。
“此辈愚钝,言辞无状,郯侯勿怪。”
老人在赔完礼后,自己又忍不住多嘴一句:
“不知郯侯是否真能让吾儿,入朝廷当差?”
李翊弯唇笑道:
“此易事耳,诸位尽管放心。”
“人无信不立,李某既许下诺言,又岂会失信于民?”
没错,适才河边那场箪食壶浆的会面,正是李翊精心安排的“行为艺术”。
若不然,就算刘备再是仁德,也不至于让河北土人“忘恩负义”到这种程度。
毕竟袁绍刑法宽松,在河北还是很得民心的。
李翊设计这场行为艺术,也是为了做舆论宣传。
既安定我军军心,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义兵”,是“正义之师”。
这种信念会支撑他们继续打下去。
同时,也能慢慢化解河北人对徐州军的仇恨。
因为人的心理就是从众。
但其他郡县的百姓,听到其他乡民,夹道欢迎徐州军。
下意识都会想,徐州军是不是不如传闻中那般可怕恶毒?
这种舆论宣传攻势在古代是非常常见的,就像袁绍也会批判河南贼军十恶不赦一样。
而李翊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小,仅仅只是许诺了这些老百姓,给他们的子女谋个差事。
值得注意的是,
李翊并不是要卖官鬻爵,直接给他们官当。
就像公务员,只要到不了副科级。
它就永远只是吏,而不是官。
李翊无非是给了他们一个正式编制,相当于铁饭碗。
这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而言,家里能出一个吏,已经算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同时,李翊也开始大力发展间谍系统。
之前也有发展,但事务繁多,李翊重心不在此。
刘备也未在这件事上投入太多资源。
如今诸事既定,在李翊的建议下,刘备终于开始重视间谍细作的作用了。
曹操的军师祭酒郭嘉,就是负责曹操的间谍情报。
李翊则将这项任务给了庞统。
他是自己的功曹,汇报工作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说庞统,庞统到。
庞统出使关中而回,将他说马超的具体细节一一告诉了李翊。
“哦?马超想要与吾见上一面?”
“……是,学生回来时,闻说马超已经出兵,未知战况如何了?”
“马超已经降了并州。”
“……唔,竟如此神速?”
庞统嘴巴微微张口,暗想不愧是先生看上的人物。
果然还是先生有远见。
他初见马超,只觉得这人徒有匹夫之勇。
但他真的很勇,这么快就打下并州了。
“并州幅员辽阔,又多匈奴异族,高干在时,亦多以怀柔之策抚之。”
“马超未必能在并州久持,须赖我之力。”
“今欲见我,必是想向我索取回报。”
李翊澹澹地分析道。
庞统眼眸一蹙,问:
“……那先生打算给吗?”
“自然。”
李翊不假思索,“目今看来,整个北方之地,须用人代理治之。”
“不宜吾河南人直接管理,恐生民变。”
刘备只看到了李翊给他安排好的演员。
但李翊却是真正接触了河北之民。
这些民众的兄弟亲友,大多死于官渡、仓亭,对河南人恨极了。
纵是老刘与袁氏有姻亲关系,也不是那么好抚慰的。
抚慰仇恨的最好办法,就是时间。
但李翊就是不想等。
为此,
他想到的办法,便是假他人之手,代为管理河北。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面收回河北的权力,一面化解两地人民的伤痛。
并且李翊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士元,可为吾拟书信一封。”
“邀马超自晋阳出兵,助我协攻魏地。”
李翊想着马超反正离这儿不远,既然他想见自己,就让他自己来。
战力彪悍的马家军,不用白不用。
“喏。”
庞统领命而去。
随后,李翊又下令,全军凡过乡里,不得杀人鸡犬,抢夺财物。
违者,如杀人之罪一并处理。
于是,军民震服,百姓皆悦。
刘备亦心中暗喜。
即提大军,继续向前。
时屯于繁阳的袁谭,闻说徐州军将拔阴安,欲渡清河。
即提兵来与之拒。
大军列成阵势,袁谭遣大将汪昭出战。
刘备遣吕布出去迎敌。
吕布身骑赤兔,飞马而出,战不一合。
一戟刺汪昭于马下。
旋即把戟往身后一招,成廉、魏续、侯成等将,驱兵掩杀。
直破袁谭军阵前部。
刘备见此,亦掣剑在手,挥师掩杀。
谭军抵挡不住,四散奔走,大败退回繁阳去。
初战告捷,刘备亲自命人准备牛酒,前来犒赏吕布军。
吕布闻说刘备是提酒肉来的,遂亲自出迎。
“温侯神勇不可敌,今后当更为国家出力。”
刘备一脸欣慰的勉励吕布,他依旧对吕布充满期待。
早在之前,李翊就曾说过。
由于自己的到来,刘备并未失过徐州,也没被吕布背刺。
虽然更加顺风了,但这也使得刘备的心境未能得到淬炼。
历史上的刘备在被背刺后,军士困顿至极,一度差点儿没能活着回去。
自那以后,刘备的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游侠气减少了许多,意识到很多政治场上的事,不能拿江湖意识来处理。
这是刘备从豪侠至政治人物的转变。
但现在的刘备,自领徐州来,几乎没受过大的挫折。
一路顺风顺水,身上仍旧保留了股子游侠气。
李翊也不知这是好是坏,只能是耳提面命,时时叮嘱。
但无奈吕布个人武勇太过出色,兼之他的部队战力确实是强。
加上除国贼的滤镜,及对自身人格魅力的自信。
不论李翊如何说,刘备始终抱着对吕布的一丝幻想。
今用吕布大破袁谭前部,更令刘备欢喜。
亲自带人过来嘉奖其功绩。
“……呵呵,刘将军过奖了,快请帐内入座!”
吕布这下也学聪明了,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直呼刘备贤弟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刘备已经晋升为“下邳侯”了,跟自己的爵位一样。
而他职位上还比自己大上了一级,使得吕布也不敢轻视这位曾经的小老弟。
刘备领着酒肉入内,分赐吕布诸将。
也算是犒赏他们这些日子的劳苦功高。
诸将领了酒肉,纷纷称谢。
李翊开口说道:
“吕将军躬杀董卓,威震夷狄,今又为国家讨贼。”
“于国大是有功,翊当亲自敬将军一杯。”
吕布与李翊关系本就不错,兼之李翊又是最近的风云人物。
民间上至老妪,下至蒙童,都在谈论李翊的故事。
见他亲自敬酒,吕布也举盏来迎。
“……哈哈哈,此前亏得先生保举,送布去往汝南。”
“汝南殷富,布在此间倒也过得逍遥快活。”
“向者布便许诺,凡有用布之处,自当尽心竭力。”
“况乎为国讨贼耶?!”
李翊遂趁势说道:
“袁谭初败,退回繁阳,必定坚守不出。”
“我军劳师远征,不宜久持。”
言讫,吕布立马两眉一横,沉声道:
“先生放心,布观河北诸将如同草芥。”
“如蒙刘将军、李先生不弃,布愿提虎狼之师,尽斩其首。”
“献予帐下!”
吕布本身喝了点酒,又被众人一番吹捧。
一时上头,竟揽下了此战最苦的差事。
诸将皆是一怔,陈宫更是面色阴沉。
暗骂汝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别人说两句好话,你飘了?
咱们只是过来帮场子,混军功的。
真要攻城拔地,你知道这差事有多苦多累吗?
但当着刘备、李翊的面,众人也不好说出来。
李翊倒是反应迅速,不给吕布反悔的机会,立马说道
“……好,此事便这么定了。”
“将军领兵去攻繁阳,吾自率大军偷渡清河,绕袭袁谭后路!”
……
(此为袁氏四分图)
(感谢群友浅野瞳兄弟的倾情绘制,仅为草图,勿究细节)
(本章完)
第215章 用兵如神,打仗的最高境界,是指挥
第215章 用兵如神,打仗的最高境界,是指挥敌人
却说河南大军行至繁阳,初战小胜了袁谭一场。
李翊又邀吕布正面强攻,他率一军偷渡清河绕袭。
酒宴之上,吕布被众人一番吹捧,当下也未想太多,欣然同意了下来。
次日,李翊密令徐晃、张郃渡河结营,先去前头开路。
吕布则领本部部曲,来攻繁阳。
城上箭矢如雨,吕布军不得进,被杀退回去。
袁谭既击退吕布军,一面让人修筑城防,一面又催促袁尚给自己增派援军。
时袁尚在邺地,闻说李翊已领兵拔了阴安邑,打到繁阳来了。
一旦使其渡过清河,不肖半日时间,河南军便能直捣冀州治所邺县。
为此,袁尚也担心袁谭前部有失。
恰逢袁谭乞派援军的书信送至,要求袁尚给他增派援军。
袁尚不敢不救,但又怕派兵过去,会被袁谭夺了兵权。
乃留审配守邺城,自己亲提大军三万至斥丘屯驻,以为掎角之势。
又过两日,吕布连攻繁阳不能下。
暗忖两日时间,李翊早已该偷渡过了清河了。
按他的说法,他应该去绕袭袁谭后路,怎么河对岸还没有动静?
吕布心中诧异,乃停止进攻,先遣人去探查李翊军动向。
话分两头,
却说李翊利用吕布牵制住袁谭主力,自己却率军偷渡了清河。
然则他并未率军去绕袭袁谭后路,反倒是先领兵寇略至魏县。
魏县县令忽见城外聚集了数万人马,骇然失色。
遣人一打听,竟是河南总督李翊。
恰逢李翊遣张郃为先锋,来城下劝降。
张郃催兵至城下,高声喊道:
“吾乃河间张儁乂也!”
“因袁绍听信郭图谗言,意欲害我。”
“今吾已弃暗投明,归顺朝廷。”
“公可纳士拜降,免致生灵受苦。”
“如或执迷,吾先攻城矣!”
原来张郃在河北素有威名,虽然这县官听到的宣传是,张郃临阵倒戈,才使得他们河北军大败。
但如今兵临城下,仅凭城中不足两千人的守军,万难挡住张郃的进攻。
县令看一眼身旁的主簿,叹道:
“车骑将军怎么没能挡住河南军?”
“今大军骤至,吾魏县小城如何守土?”
“不如开门献城,保得城中子民,免使血肉捐于草野。”
主簿劝道:
“若不战而降,主公必然降罪我等。”
县令却道:
“不战而降是死,城破战败亦是死。”
“不若献城,免得生灵涂炭。”
遂不理会主簿劝阻,主动开城出降。
县令将印绶献出,李翊出言抚慰。
即率军入城,下令将士不得惊扰百姓。
又命徐晃、高览、黄忠、赵云各领一营军马,在魏地四侧立营,等候调动。
李翊坐至县衙大位上,县官反倒似主簿一般,站在身侧,战战兢兢等候发落。
李翊出声问:
“吾闻河北麦谷已熟,未知魏郡多赖哪处麦田供养?”
县官躬身答:
“回禀君侯,魏地东北方,馆陶、清渊、元城一带多有麦谷。”
李翊笑着谓诸人道:
“吾渡河来此,正欲乂麦也。”
于是将此前分拨的四营将领,徐晃、高览、黄忠、赵云各率本部兵马。
所部军士皆执镰刀、驮绳,去魏地东北处抢割麦谷。
大军于是一路向北,将魏地熟了的麦谷,尽数割了。
就在城外打晒小麦。
魏地不愧为袁氏治所,稻谷丰足。
李翊军若能将这些麦谷尽数割去,足够大军食用三月之久。
所以然者,盖因不受运转损耗之劳也。
经粗略估算,
此次若能抢收完所有的麦谷,除征需之用外,甚至能够有富余。
因为李翊此次征伐的战略目标,并非是为了一战吞并河北。
抢收麦谷既是为了补充徐州粮食,即因粮于敌也。
同时也是为了打击袁氏,算是为新君送上贺礼。
李翊一面命人打晒麦谷,一面将晒好的谷子收存好。
此时前线的袁谭、袁尚还在前线与吕布军对峙,尚不知后方麦田被偷了。
袁谭只想着让袁尚快速出兵,袁尚却只在斥丘观望。
除非是袁谭真的顶不住了,他才肯催兵南下。
两人各怀心思,全然未注意别处有异样。
直到有人来找袁尚,言及东北方向出现了大量河南人马。
袁尚得知消息后,又惊又怒:
“此正麦熟之时,贼军偷渡清河,抢我麦谷耶?”
于是慌忙率军赶去魏县救援。
至魏县时,果见左近麦田尽数被割。
左右人谏曰:
“东北麦多,李翊必未能割完。”
“此去抢割,还来得及。”
袁尚正欲应从,又有人建议道:
“魏城已为贼军所破,抢割麦前,须防城中守军出来,截断我军后路。”
袁尚深以为然,乃将大军分作两部,一部将魏城围得铁桶相似。
另一部则亲自率领赶去东北,与李翊抢麦。
至东北麦田处,果然见着还有大量麦谷未能割去。
袁尚乃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发现的及时。
一面又下令道:
“此地必是李翊军还未能割走。”
“今贼军既至,无须与之接战,众军士只抢割麦谷便好!”
袁尚下令全军收割麦谷,不给李翊军留一处。
收割时,已至傍晚。
袁尚乃命军士各持火把,收割麦子。
就在军士尽数举着火把,深入麦田割麦时,忽见四面火起。
众军士大惊,举目看去。
火光冲天,喊声大作。
四面冲杀来大量河南军马。
北面徐晃,南面黄忠,西面高览,东面赵云。
四路军马,一齐杀至。
袁尚大惊失色,仓促迎敌。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袁尚哪里走,吾家军师早料到你会来抢割麦子。”
“遂叫我等在此伏你!”
袁尚听得此话,顾左右人道:
“误中小儿之计也,快撤!”
于是率大军慌忙撤退,并不与河南军接战。
至天明时,清点人数。
一晚上奔逃下来,竟并未损失多少人马。
袁尚暗觉奇怪,忙遣人回去探查。
少时,探马回报说贼军并未追过来。
袁尚顿时醒悟,一拍脑袋:
“不好,中计了!”
“快随我回麦田!”
袁尚领着大军,飞奔回麦田处。
甫一赶到,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麦田之中,一片狼藉。
黄穗谷实,颗粒不存。
唯余残茎断秆,零落于地。
袁尚怅然若失,落寞地走下马来,迈入田里。
田间寂寥,唯有风过。
吹动残叶,沙沙作响。
远处天际,落日余晖映照在袁尚脸上,更显凄凉落寞。
“好个李翊小儿!”
袁尚跌足长叹,恨得咬牙切齿。
众问何故,袁尚答说:
“昨日我军遇着的非是李翊军主力,因是天黑,看不清敌军人数。”
“只道对方早有埋伏,故仓促撤军。”
“其实大军一夜都在这里收割麦穗。”
“如今我军白日复来,贼已尽割麦谷矣。”
众人闻言,无不唏嘘感叹。
或有人愤恨,或有人谄媚,纷纷应和袁尚骂道:
“李翊此人竟如此奸猾!”
“属实可恨,可恼也!”
袁尚缓缓睁开双眸,深吸一口气: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
“且先勒兵回去,收复魏县,别作良图!”
众从其言,随袁尚回了魏城。
两部军马合在一处,袁尚亲自督战,势要一举收复魏县。
魏县守将乃张郃,李翊足足给他留了一万人马供他守御。
袁尚一夜时间,造齐楼橹、冲车。
因怀恨李翊偷他麦谷,又恨张郃临阵倒戈,遂疯也似的猛攻魏县。
城上弓弩齐发,矢石如雨。
梆梆梆……
弓弦响动,四周高墙上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对着城下袁军便是一阵攒射。
“啊……啊……哎呀……”
凄厉的惨叫,自魏城下不断响起。
仅一个时辰不到,城下死尸已推挤如山。
袁尚见此,仍要强攻,不断催促军士上前。
众袁军兵士抖擞精神,架云梯,持盾牌,奋勇攀城。
城上守军纷纷掷下滚石。
巨石如雷,直砸得袁军脑袋万点桃红,轰然坠地。
张郃又命人自墙头上,往城下浇灌铁汁。
一时间汁水倾泄而下,炽热如火。
所触之处,烟尘四起,哀嚎声不绝于耳。
被烫得吃痛的袁兵,手一松,坠落下去,将底下战友砸得人仰马翻。
尽管袁军士兵已经拼死攻城,然始终憾不动城墙半分。
袁尚在城下,扬鞭指着张郃的鼻子骂道:
“背主之贼!何不早降。”
“安敢用此蝼蚁之兵,抗我大军?”
张郃按立女墙,冷声叱道:
“汝袁氏无德,刘将军吊民伐罪。”
“吾今已弃暗投明,劝汝莫要执迷不悟!”
袁尚大怒:
“反贼敢如此狂耶?”
“此乃魏地孤城,汝孤立无援,如何守御?”
“待吾攻破城后,定要食汝肉,寝汝皮!”
张郃的出现,对袁军有着极大的士气打击。
曾经的战友,曾经的上司,如今却成了河南军的领路人。
当上了反袁先锋。
袁尚怒不可遏,继续下令强攻。
古代攻城一般都是以围城为主,除非是逼得急了,才会蚁附式的强攻。
魏县对袁尚来说,显然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刻。
只是他一时恼怒,非要快点拿下此城不可。
为此,他不惜不断送他的河北子弟兵去送死。
反正他河北有的是人,死的也不是他。
袁军奋勇向前,张郃准备充足,从容指挥士兵防守。
两军相持,血染城垣。
战况之惨烈,直杀得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一连强攻了三日,袁尚死伤大量人马,仍旧下不得魏县。
直到此刻,袁尚才陡然发现不对。
魏县一座远离前线的孤城,为何李翊要留这么多人马来守?
而且留下的守将还是河北人恨之入骨的张郃?
难不成是李翊故意的?
他所率领的大军自抢割完麦子之后,又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不来救魏县,这一万人他难道不想要了?
一连串的问题,深深地困扰着袁尚,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
却说袁谭困守繁阳,多次发书催促袁尚增益援军,始终不得。
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忽有人报,一大票人马,直繁阳后方出现。
袁谭惊问是哪路人马。
哨探回报说是那路军马打着李翊的旗号。
“什么!?”
袁谭听说后,惊得目瞪口呆。
“袁尚不发我援军便罢,怎么还使李翊饶到我后路来了?”
原来,李翊自抢割了麦子之后,便从馆陶出发,饶远路偷至繁阳后面。
却又给张郃留了一万人马,令他坚守魏县。
之所以选张郃,是因为河北人恨他入骨,一定会全力攻打。
而诸将之中,最想证明自己,最想与河北人不死不休的也是张郃。
只有他才愿意接下这远守孤城,牵至袁军的主力的任务。
事后果不出李翊所料,袁尚在得知守魏县的是张郃后,果然率大军攻打。
张郃本身才能出众,兼之李翊又给他留了大量铠甲斗具、守备器备。
牵至住袁尚主力绰绰有余。
袁尚被连将两军,一时上头,全然不曾注意李翊的大军已从他的头顶悄悄路过了。
袁谭大骂袁尚蠢猪,全然不通兵法。
即召郭图、辛评过来商议,现在归路被截断,该如何是好。
正说间,忽有人报李翊遣使到来,有书信送至。
袁谭急命人将书信取来,其书略曰:
——“显思如晤,李翊敬上。”
“自下邳一别,得见君颜,不及趋侍。”
“向者先公病故,翊亦以为哀。”
“闻说袁尚领冀州牧,兼大将军之职,而君不得继位。”
“翊窃以为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取乱之道。”
“君为长子,反不能承继父业。”
“尚无恩德加于河北百姓,军功则差显思远矣,反承大爵。”
“翊窃为显思不值。”
“今领兵至此,非是为了侵占河北土地,只为匡正纲常伦理。”
“若显思有意,翊愿出兵相助,助君重夺大位。”
袁谭览毕书信,大为震惊。
“李子玉愿出兵助我?”
袁谭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现在正在苦恼该如何与袁尚争夺冀州。
以李翊之滔天权势,若是肯出兵襄助,则他重夺大位的成算能多上好几分不止。
乃将书信传于郭图、辛评二人看。
郭图对袁谭建议道:
“李翊多谋,不可轻信。”
袁谭却反驳道:
“向者在青州时,为李翊所俘,彼非但不与我为难。”
“反劝刘玄德举我为茂才,既有旧恩。”
“又何疑焉?”
辛评亦出言劝道:
“今大兵围城,孤立无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可只听李翊一面之词。”
“可先遣人致书李翊,若他果有诚意,可先撤去重围。”
袁谭觉得有理,即从其言,叫李翊先撤去围城。
不想李翊果真撤去了围城,并表示愿意退避三舍,以示诚意。
袁谭出城看时,竟真见着李翊撤兵了。
于是责备郭图、辛评二人道:
“李子玉乃信义之人,尔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矣。”
郭图面露羞耻之色,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生一计。
“主公勿恼,纵是李翊撤兵,亦未必真心实意。”
“凡事岂能无代价,李翊断无如此好心助我。”
“与其假手于人,图有一计,可除袁尚,逐外敌。”
郭图献出一策,表示既能够除掉袁尚,帮袁谭上位。
还能退去眼前之兵,可谓一箭双雕。
袁谭忙问是何策。
于他而言,如果当真可以同时除去袁尚、赶走河南军,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这不是现在没办法,不能够既要又要吗?
如果可以,那他当然是选全都要了。
郭图咧嘴一笑,洋洋洒洒献出一计:
“今李翊既然答应撤军,不妨修书一封给袁尚。”
“就说李翊已经撤军,只要发兵来追,必能大获全胜。”
“如此一来,不管谁胜谁负,主公都可坐收渔翁之利。”
“岂非是两全其美之策吗?”
袁谭大喜,握紧拳头,连连道好:
“妙计!妙计!”
“若袁尚胜,我却攻其后背,彼必落入我手,父爵可得也。”
“若李翊胜,我便趁势收兵回去,抢占邺地。”
“彼时袁尚有家不得回,须也得将大位让与我坐!”
言讫,袁谭握住郭图的手,谢道:
“公则不愧为吾父首席谋士,果真是智计之士也。”
郭图拱手一揖,谦虚道:
“愿为主公效劳。”
“……哈哈哈,好好好。”
袁谭拍了拍郭图的肩膀,“公则可为吾之子房也!”
“待吾承继大位,汝当头功。”
商议既定,袁谭即作书送往袁尚处。
时袁尚仍在大兵围困魏县,与张郃不死不息。
这时,才有探马来报知袁尚,说李翊的大军已经到繁阳去了。
袁尚闻言大惊,顾左右人叹道:
“李翊用兵,何以如此神出鬼没?”
“想吾在魏县用兵多时,竟全然不知彼已到了繁阳。”
众皆摊手表示不知,只安慰袁尚道:
“李翊此人,本就惯于用兵。”
“先公在时,亦忌他三分。”
“主公与他交兵,须万分谨慎才是。”
袁尚一颔首,回头望了眼身后岿然不动的魏城。
强攻了几日,依然不见落下的苗头。
如今又被告知李翊已经绕到繁阳后路了,一旦繁阳失守,河南大军就能长驱直入,直到邺地。
虽然心中不甘,但袁尚此时也只能无奈下令撤军,回去救繁阳。
大军未行两步,迎面正撞着一哨骑,正是袁谭所部。
哨骑将书信送上,袁尚览毕。
其书略曰:
“我铠甲不精,故前为李翊所败。”
“今翊军退,人怀归志。”
“愚兄以为,及其未济之时,出兵掩之。”
“必能令其大溃,此良策不可失也。”
“惟贤弟审度之!”
袁尚看罢书信,大喜过望:
“李翊军撤了?”
“今吾若能趁其无备,一举击之,必获成功。”
左右人纷纷劝道:
“李翊诡计多端,不可轻动。”
“彼既然撤退,正好坚守。”
“况我魏地麦谷已为贼所抢,不宜再战。”
“先遣人至别郡调转粮食,再图进兵,此乃上策。”
袁尚大怒,叱左右道:
“李翊军拔营而退,待吾到后,自见分晓。”
“彼抢麦谷,运车千乘,必走不快。”
“我若乘势追之,岂能不胜?”
“吾父在时,正因缺乏魄力,才有官渡、仓亭之败。”
“尔等畏翊如虎,奈天下笑何?”
袁尚骂众人之余,顺道还损了一句袁绍。
这其实是新君登位的常见手法。
每当一个统治者上位时,都要推到上任统治者的一些做法论断。
为的就是削弱他的权威,从而巩固自身的统治。
最典型的就是孙权上位,做了大量的“去孙策化”。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不可不尝。
袁尚乾纲独断,撤去了魏县的重围,率军赶去繁阳。
果见着繁阳守军尽数退去,遂下令全军赶去追击李翊军。
古代追击撤退的敌军是很常见的行为。
别说撤军了,其实在很多时候,正常的行军都是不会披戴铠甲的。
因为行军是非常辛苦的,你让士兵披着铠甲行军,保管给你累死在半路上。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去追击别人撤军的部队。
像曹操荥阳之战时,被徐荣暴打。
曹操作为追击方,他反而是没有披戴铠甲的那一位。
等遇着徐荣后,临时叫人披戴好铠甲。
但徐荣作为老兵油子,早就准备好了。
直接打了菜鸟曹操一个措手不及,几乎全军覆没。
袁尚笃定李翊不可能率大军撤退,还披铠甲斗具,这才敢整军去追。
时李翊领兵撤去了繁阳的重围,并屡行承诺,退避三舍。
下令将粮车置于中军,令黄忠、赵云殿后。
黄忠独子黄叙亦随军出征,靠着父亲的关系,他在军中谋了个行军主簿的职位。
他骑在马上,用毛笔清点着此次抢割的麦谷。
在清点完毕之后,不禁露出惊奇的目光,一脸兴奋地找到李翊,冲他说道:
“……先生,先生!”
“此次抢割的麦谷,比估算的还要多。”
“除够我军此次征伐所需之外,还能有不少富余,送去徐州。”
黄叙十分崇拜的看着李翊。
此次行军,他全程参与。
亲眼目睹李翊如何用兵,将袁尚耍的团团转。
真的是指哪打哪,让袁尚去打哪就去打哪。
这便是先生常说的,打仗的最高境界,就是指挥敌人。
黄叙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李翊则显得很平静,对黄叙教导道:
“得意泰然,失意盎然。”
“此为统兵之道也。”
黄叙欣喜拜道:
“先生明诲,叙当铭记!”
李翊又问:
“适才吾过军中时,发觉粮车似乎不够用了?”
“……是。”
黄叙笑容顿时凝固,向李翊解释道:
“此前我军偷渡清河,是轻车简行,并未带着大量的粮车。”
说着,回头望了眼身后绵绵不绝,迤逦行进的车辆。
“不妨分置些马匹,用来拉车,如何?”
运粮车一般都是牛车,即用牛拉粮,鲜少用马拉车。
虽然马的速度比牛快,每日行军速度平均下来也比牛快上十里左右。
但马的挽力不如牛,而且比牛娇贵,动不动就生病。
马不但比牛吃得多,而且要求吃得好,成天吃精饲料。
而牛却没那娇气,不但能够消化粗粝的草料,并且它的四个胃也保证了吃下东西的消化效率。
同时,
牛本身作为军需物资,拉到前线后,反手就能宰了犒赏将士,提振士气。
而马除非到了万不得已,战场上是绝不能杀的。
这次李翊突然登陆抢割粮草,左近收集来不少牲畜,自然要用来拉车。
不过由于一粒稻穗都没给袁尚留,所以牲畜仍旧不够用。
面对黄叙提出的用马拉车的建议,李翊果断拒绝了。
军队里的战马,都是有编制的,如果随意调动,会打乱调配。
“……牛车不够用,可用鹿车代替。”
鹿车不是用鹿拉的车,它是独轮车,也叫辘车。
也就是平民最常用的车。
这种车很常见,不过需要用人来拉。
李翊命挑选精壮士兵去拉鹿车,为了省力,可卸去铠甲斗具置于车上,一并拉走。
“先生好不容易绕袭至繁阳后路,若能配合吕布军强攻,必能攻下。”
“先生又何必白白放弃,撤去重围?”
黄叙又问及李翊为什么撤兵。
李翊抚须一笑:
“夺得繁阳一城,有甚益处?”
“要取,当取河北之地。”
哦?
黄叙一扬眉,忙问:
“不知这夺河北之地,与撤去繁城之围有甚联系?”
李翊还未及回话,一匹哨骑飞马来至。
哨骑落马,先是由一名近侍取过书信,然后才呈上给李翊。
而书信竟是袁谭送来的。
李翊快速地浏览一遍,不及抚掌大笑。
众人忙问信里写了什么。
李翊乃对众人解释,袁谭信中言及,
他得到确切消息,说是袁尚领军前来追击,叫李翊一定要小心防备。
黄叙听罢,不觉好笑:
“袁谭、袁尚乃手足兄弟,怎么反相自害耶?”
出卖亲兄弟,这对于推崇孝道礼法的汉朝而言,的确是一件新鲜事。
“……呵呵,此必是袁谭欲假我手,助他破袁尚之军。”
“好趁机夺其大位!”
李翊将手中的书信摇了摇,一语戳破袁谭的用图。
众人纷纷问李翊,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
(本章完)
第216章 李翊布局,天下诸侯皆为棋矣
第216章 李翊布局,天下诸侯皆为棋矣
却说李翊得到袁谭泄密,告知袁尚领兵来追。
众问李翊如何处置,李翊命赵云带着千余乘粮车先行,送回徐州去。
然后命军士留在原地待命,准备御敌。
黄叙谏曰:
“子龙将军带走大量人马,我等少量部队留此御敌,须出奇兵才能制胜。”
李翊谓众人道:
“此处右北有一山林,可以设伏,只是需要一勇将为我埋伏。”
于是问众人谁敢前去。
黄忠主动请缨:
“忠愿往!”
李翊颔首,欣然道:
“汝既敢去,可听吾计策行事。”
“先与汝三千军士,多带能射者,即奔山林中。”
“待袁尚军过来攻我军前部时,汝便居高向下射。”
“若袁尚来攻山,我便攻其后背,与汝前后夹击。”
“汝亦可多寻石子准备,若彼当真来攻,矢石俱发,贼可破矣。”
黄忠领了计策,即率三千军士伏在山林中。
不多时,袁尚领兵路过。
哨骑飞马来报:
“将军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山林,一条是小路。”
“未知我等该走哪条?”
袁尚闻言,亲自催马前去看。
“小路平坦不易设伏,山林多树木,最易埋伏贼人。”
众人闻言,便纷纷劝袁尚走小路。
袁尚却拒绝道:
“李翊此人诡计多端,小路正因不易设伏,他反倒可能在此设下伏兵。”
“山林易藏伏兵,然或反无伏兵矣。”
众人一怔,暗想这是什么逻辑?
有小路不走,走容易设伏的路?
“……哈哈。”
袁尚一声冷笑,“诸君岂不闻兵者,诡道也。”
“李翊深谙此法,故极有可能在小路设下重兵埋伏。”
“山林中纵有伏兵,人必不多。”
众人闻言默然,只是暗想主公一连被李翊耍两次,是不是有些惊弓之鸟了?
不过袁尚却显得很自信,大胆率军,走进山林中去。
咚咚咚……
甫一进入林子中,四面鼓声骤起,喊杀声震天。
早早埋伏在林中的黄忠,骤然杀出。
一下子便让袁尚军全军怔住。
“……怎么、怎么真有伏兵?”
袁尚骇然失色,暗道李翊惯于用兵,这次又如此按常理出牌。
真叫人捉摸不透。
轰隆隆……
未等袁尚完全反应过来,山上的滚木礌石纷纷落下。
劈头盖脸自坡上砸落,数千袁军士兵立时被砸得脑浆迸流。
“……该死的,撤!”
袁尚急调转马头,下令军士撤出林中。
忽又闻得背后一阵喊杀之声,又一票军马杀到。
为首之人,正是李翊。
“……李郎在此!”
李翊勒住战马,按剑在手,眼眸中闪过一丝睥睨。
“李翊!!!”
袁尚见着李翊,被唬得肝胆俱裂。
袁军士兵早已被李翊杀破了胆,见着他出现在自己身后,立时大乱。
顾头不顾尾的四处乱窜。
此时黄忠也趁势冲下坡来,横刀立马,一往无前。
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宰一双。
刀锋过处,血光迸射。
片刻间,坡下已是堆尸如山,血流成渠。
袁尚盔也歪了,甲也斜了。
身上也被石头划出了好几道血痕,受此奇耻大辱,以他的脾性本该找李翊拼命。
因为他的部队人数仍旧占据优势。
尽管袁尚也意识到了李翊似乎分走了一支军队,但他并未联想到那支军队已经押粮走了。
只道别处还设有伏兵,遂不敢恋战。
领着残兵败将,灰溜烟地走了。
此战,李翊军击退袁尚军。
战后清扫战场,黄忠走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向李翊感慨道:
“吾只道袁尚会走小路,我却好绕至坡顶,居高下射。”
“不想此辈如此鲁莽,竟直往山林里闯,入我彀中。”
李翊笑道:
“袁尚鲜少用兵,今初登大位,急欲建功立威。”
“故而屡出昏招。”
“可须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袁神虽然牛逼,但他留下的几个继承人却没能继承到他的优点。
或者说每人各自只继承了一个优点,然后剩下的缺点全继承了。
长子袁谭勇猛过人,善于用兵。
但性格暴戾残忍,且目光短浅。
幼子袁尚实施仁政,能得人心。
但他本人其实不通兵法,因为没跟袁绍专门练过。
外甥高干文物秀出,治理并州更是政绩卓著。
但他不姓袁。
至于袁熙,性格优柔寡断,缺乏干大事的魄力。
但他老婆不错。
既击退袁尚军马,李翊即致书袁谭表示感谢。
袁谭见李翊击退袁尚兵马,大喜过望,谓左右人道:
“李子玉用兵如神,大破吾弟部卒。”
“吾欲趁势北上,席卷邺地,夺其大位。”
“公等看是如何?”
言讫,忽有人报,城外集结了大量人马。
袁谭闻言大惊,暗忖莫非李翊欺我也?
“河南军方退,怎又复来?”
即登城看时,竟是西凉人马。
个个威武雄壮,人人健儿。
门旗上高书一个“马”字,正是西凉锦马超。
“莫非一战降并州之马超乎?”
袁谭见着马超,心中甚是忌惮。
即按立女墙之上,冲城下高声大喊:
“马将军,吾与汝并无仇隙。”
“汝何故兴兵困我?”
马超在城下,扬枪往墙头一指:
“吾非为汝而来,专为李子玉来也。”
为李翊来的?
袁谭眉头一皱,暗想马超这厮从西凉大老远打到并州去。
又从并州跑到魏郡来,结果围着自己的城,说是要找李翊?
“李子玉不在此,公可往黎阳去,其必领军退去此地了。”
袁谭出声再劝,
马超又道:
“吾亦知李子玉不在此,只是我军远遁而来,军士困乏。”
“闻说冀州殷实,袁氏富有四海。”
“故特来找袁公子慷慨解囊,乞将军粮二十万石!”
什么!?
袁谭大怒,感情马超这厮跑冀州来找人,顺带还要敲自己一笔是吧!?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大军离了并州,又没有补给线。
可不就是就地补给,因粮于敌吗?
估计他这一路走来,是走到哪就抢到哪。
除非袁氏组建大规模军队过来阻击,否则地方官军谁敢拦他?
谁能拦他?
而袁谭猜测的很准,马超的确是一路寇略过来的。
他本就出身于边境,常年跟异族混居、混战,没有中原人那么多繁文缛节。
马超也明显能够感觉到,进入冀州底盘后,人口明显变得更稠密了。
他军中截止到现在,掳掠了上千人奴隶,有男有女。
另有牲畜数百头。
感慨冀州富庶的同时,也想着反正来都来了,不如顺便再抢一波。
好巧不巧,在追寻李翊足迹的时候,听说袁谭在繁阳,那就敲你一把罢!
“吾自家粮食尚且不足,哪有粮给你?”
袁谭本就是个暴脾气,他现在都属于是在帮袁尚打工,仰赖他供给粮食。
哪里有富余分出来给马超?
见袁谭不肯给,马超遂下令将繁阳围住。
袁谭气急,欲出城与马超决一死战。
郭图等众将之拦住:
“目今将军之敌,乃袁尚也。”
“马超英勇,并不易取,不若留足气力,更期擒得袁尚。”
袁谭怒道:
“马儿将我围住,吾走脱不得,如何去和吾弟争夺父爵?”
辛评提出建议:
“彼既然是声称来找李子玉的,还须由李子玉出面解和。”
袁谭从其言,即分遣八队,趁着马超还未将城池围死。
把八队哨骑分派出去,谁能活着送到李翊那便送去。
恰逢李翊击退袁尚,派出使者送书给袁谭致谢。
使者见着繁阳周围出现了大量人马,急忙回去报给李翊。
李翊即引军来看,见是西凉人马,已知是马超了。
遂遣人至马超军中解和。
而所遣之人,正是此前出使去见马超的庞统。
两人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
庞统来到大营,再次见着马超。
开门见山便问:
“将军别来无恙否?”
马超执庞统手道:
“庞先生此前劝我出兵并州,吾在汾水大破郭援河东军。”
“并州刺史高干、匈奴单于呼厨泉俱已降吾。”
“然吾在晋阳时,每日皆如坐针毡,诸郡太守亦不听我号令。”
“此非先生之过乎?”
马超虽是一战降并州,但手上失控的地区比早年间的刘备还惨。
主要河套的匈奴也好,并州的高干也好,他们手里都是有兵权的。
只是畏惧马超的武力,在表面屈服。
高干也笃定马超不会长留并州,这才委曲求全。
而事实证明,马超在并州这段时间过得的确不好。
治理一方本就不是他之所长,更别说在并州并无一个支持他的家族了。
人刘备来徐州时,好歹有个麋家慷慨解囊。
马超是啥也没有。
资源不足时,只能去抢,都快过成游牧了。
所以一见着庞统,马超就开始倒苦水。
庞统能听出来,马超嘴上虽然抱怨,但却并不排斥。
显然,对于马超这样也有野心的人,更喜欢当主人翁。
并州过得虽然困难,但并非不能克服。
马超只是希望能得到李翊更多的支持罢了,就如同当初李翊所许诺好的那样。
“郯侯一诺值千金,既然许诺将军了并州牧之位,就一定会做到。”
“将军尽管放心便好。”
由于答应马超的并州牧之位还没上表请奏,所以庞统现在也只能是以好言劝抚。
若换作别的位置,那李翊直接就给了。
但现在迟迟没能上表,是顾忌曹操。
因为并州于徐州而言是飞地,于曹操而言却是一个切断关中与徐州联系的重要屏障。
虽然并州不富,曹操可能还要倒贴钱去治理。
但并州地理位置重要,又是汉末为数不多的产马地。
故而早在战前,谈及瓜分袁氏领土的时候,曹操便将并州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中来。
作为交换,彼时曹操也同意将青州让给刘备。
毕竟这两地,两家都分别摸不着。
李翊明面上不好跟曹操抢并州,同时他也不能直接管理不了并州。
但是白白将并州让给曹操,使其获得一个天然的产马地,对老刘又大是不利。
所以才选中了马超。
一个年少有为,有野心有能力,但政治手段又极弱的人。
简直没有比马超更合适入主并州的人选了。
为此,在涉及到并州问题时。
徐州内部讨论里,李翊将这项预案定为了最高方案。
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扶持马超上位。
庞统心里虽有这个底,但也不好全部透给马超,免得他漫天要价。
“郯侯所许将军之事,必不食言。”
“将军前日言欲与郯侯相见,今何故又围繁阳?”
庞统质问马超道。
马超解释道:
“吾大军自晋阳来魏郡,一路掠至此地,军士困顿。”
“故欲向袁谭借点粮食,此贼不予,吾故围之。”
庞统道,“我军中颇多粮食,将军可解去繁阳之围。”
马超眉梢一扬,奇道:
“郯侯与袁氏正相敌,如何反为袁氏求情耶?”
“此事说来话长,将军可先解去繁城之围,等见着郯侯之后,由他亲自说。”
马超欣然同意,不过却要求李翊到他军营里来。
并解释说,他们西凉人好客,如果李翊不来便是看不起他。
庞统将马超的话,转述给李翊。
李翊便道,“孟起既欲见我,我当亲往见之。”
张飞急止之道,“此马儿颇为无礼,军师乃千金之子,岂可见边地匹夫?”
李翊弯唇笑道:
“我倒听闻马家屡世公侯,祖上乃伏波将军马援。”
“既是英雄之后,与之见面,并无不妥。”
张飞双手环抱于胸前,轻哼道:
“借祖之名,何足为道?”
“要比就比当下,那马腾父子既身出名门,何以与韩遂等辈勾结。”
“作乱凉州,屡叛汉庭?”
呵呵……
李翊拍了拍张飞的肩膀,柔声宽慰道:
“这都是那马腾作乱,与马超无关。”
啊??
张飞顿时有些懵了,暗道马超是马腾之子,这也能撇开关系么。
“……好了,益德若是不想见他,便留在此处。”
“我自带仲康去也。”
赵云已经被李翊遣去运送军粮了,那保镖就带许褚吧。
张飞即忙追上去,喊道:
“俺还是同去的好,万一军师有个闪失。”
“俺回去也不好和兄长交代。”
李翊无奈一笑:
“吾此去只为相谈政事,非是为了打仗。”
张飞亦道:
“若那马超果然英雄豪气,俺也当见上一见。”
于是,李翊命许褚带了两百虎卫,又备了些牛酒前去马超大营。
人报马超,李翊已经来了。
马超忙问李翊带了多少人,答曰两百卫士。
马超即至高台上眺望。
只见李翊遥遥而来,旌旗蔽日,铠甲凝霜。
人强马壮,威风凛凛。
马超营中诸将,无不感慨称羡。
马超见此,乃令帐上帐下列武士数百人。
自己亲自出寨,等候迎接。
李翊撩衣下马,走上前拱手见礼。
“久仰西凉锦马超之名,今幸得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拘谨。
马超见李翊丰神飘洒,果真英雄豪气。
正欲还礼,眸光忽瞥见李翊身后一人,
腰大十围,目射神光,威风抖擞。
唬得马超亦不敢动,忙问:
“吾闻徐州军中有一虎痴,安在哉?”
李翊即以手指许褚,道:
“谯人许褚,这便是。”
马超望他一眼,许褚亦嗔目视之。
嘶……
马超深吸一口气,旋即慨叹道:
“君侯左右,果然尽是英雄能人!”
历史上是没有许褚裸衣斗马超的,两人其实也没有交过手。
但却有“褚嗔目盼之,超不敢动”的记载。
即马超在与曹操会晤时,本来想仗着自身武勇,将曹操生擒过去。
结果看到许褚那么凶狠,便放弃了生擒曹操的计划。
有很多人根据这一点来评判说,马超单挑肯定打不赢许褚。
因为许褚一个眼神就把马超给吓到了。
觉得马超太怂了。
但这其实还是属于用演义甚至武侠小说思维思考问题。
我不动难道就证明我怕你?
樊哙闯进鸿门宴时,也把项羽惊得按剑从座位上站起来。
难不成项羽会打不赢樊哙?
首先马超本身是一个指挥型统帅,人家犯不着跟你一个保镖较劲。
对面曹操是主公,所以马超擒他值得冒险。
但多一个许褚保护,马超就没必要去冒那个险。
“吾已备好酒席,请君侯入席。”
马超列武士数百人,本是想给李翊一个下马威。
结果莫说吓到李翊,就连他所带来的这两百人,没一个害怕的。
虽还没深入交往,但仅凭这一点。
马超已确信,李翊是一个值得合作的对象了。
“……善,马将军请。”
李翊一伸手,邀马超与自己同行。
作为客人,是不能走到主人家前头的。
马超开始还没明白李翊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人跟他解释才明白。
……哦,原来这便是中原人的礼仪。
两边人马入帐,见礼已毕。
李翊观马超军容肃整,健儿精壮,不禁感慨道:
“将军有此雄师,无怪能一战平定并州。”
马超不置可否,只缓声问:
“君侯曾说要表我为并州牧,还说愿全力支持我在并州立业。”
“超愚钝,还请君侯为我说解一二。”
马超这话翻译过来就是,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李翊微微一笑,道:
“孟起将军勿疑,吾实爱将军之才,故请你来并州立事。”
“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话落,端起酒盏,向马超一敬。
马超将信将疑,举过酒盏。
“超与君侯并不相识,君侯为何愿意助我?”
“……呵呵,适才吾已言明。”
“吾助孟起,唯因其才,别无他意。”
马超微一沉吟,又问:
“既如此,未知君侯要如何助我?”
李翊站起身来,背着手,洋洋洒洒地向马超描绘了一幅大好蓝图。
“吾当先上奏朝廷,表奏孟起为并州牧。”
“然后会赠送将军粮秣兵马器械,襄助将军起事。”
“我知将军身边缺乏内政管理之士,我徐州多名士。”
“我可以遣送名士过来,辅助将军治理并州。”
“……”
李翊将他一系列的援助,一一陈述给马超听。
马超诸营听了,无不瞪大眼睛。
李翊这所开出的条件,已经不能用优渥来形容了。
简直是亲爹一般的照顾。
以至于马营诸将,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在凉州穷地方待惯了,中原人出手都这么阔绰的吗?
望着马超等人震惊的表情,庞统等徐州士人都在那里冷笑。
感叹难怪不得先生会选中马超等人。
果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李翊开出的条件虽然优渥,却又暗藏削弱马氏力量的冷箭。
比如,表奏马超为并州牧,李翊就成了马超的举主。
马超日后生叛,便是忘恩负义。
你说马超他们边地不兴这个。
但并州百姓兴这个,天下百姓兴这个。
并州本就不是马超的老家,你名声臭了,他们可不会像凉州人那样惯着你。
其次,援助你兵马粮秣器械。
看似是好事,但其实李翊就算直接管理并州,本来就是要给它倒贴粮食的。
因为这地方穷。
同时在习惯了接受粮秣援助之后,并州的经济一定程度上就被徐州掐住了。
一旦徐州突然给你断了,你政府很多环节都运转不下去。
至于兵马,这个时代的部曲可不说给你就真成你的了。
他们只认他们的大哥,也就是李翊派出去的将军。
而李翊所说派去徐州名士,辅佐马超治理并州。
则完全就是起到监视的作用了。
同时这种武夫耳根子软,你稍微煽风一点火,他的政治立场立马就倒向你了。
这便是李翊布局的习惯。
只要你好好合作,我给你的丹药便是灵丹妙药。
如果不肯配合,它就成了穿肠毒药。
马超自然没能意识到李翊所布下的冷箭,在他看来,李翊看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有些不真实,好到马超怀疑这只是李翊给自己画的饼。
于是,马超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郯侯乃是智谋之士,若论诈术,吾断非君侯敌手。”
“只是君侯所许诺的军马粮秣,未免过于空谈。”
“若能将之提前于我部分,我当相信君侯是真心实意。”
马超虽提出只要一部分军马粮秣,但说完又怕自己所开出的条件太过分。
正打算降个价,不想李翊毫不犹豫地说道:
“可以!”
当真?
马超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吾以诚心来与将军合作,自然说话算数。”
马超眉眼顿时温和了不少,一举杯,仰头饮尽。
“……君侯真是个爽快人,吾果然没有看错人!”
马超大喜过望,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留在并州的决定是对的。
“适才君侯说要派人来辅佐超治理并州。”
“超于政事一途,却是个门外汉。”
“但还是想指派一人来我军中。”
马超开始提出自己的第二个条件。
李翊笑着问:
“不知孟起想要谁?”
马超将手一指,指向李翊身边的庞统:
“吾想请庞先生来我并州,与我并力共事!”
虽然马超不懂政治,但作为少主,人和的基本道理还是懂的。
徐州派一堆陌生的官员过来,马超根本应付不了。
但庞统与他算是最“熟识”的了,身份官职也卡的很好。
李翊的功曹,不大也不小。
往小了说,就是个秘书。
往大了说,他却是李翊的秘书。
所以马超选中了庞统。
“哦?”
李翊眉梢一扬,听到马超选了庞统,故作为难道:
“孟起倒真会选人,士元乃吾之学生。”
“早晚要与我定策,哪里离得?”
马超见此,更加渴望得到庞统,忙对李翊拱手说道:
“超虽为武夫,然实敬士人。”
“此前见着庞先生,与之交谈一番,便知他有经纶济世之才。”
“若论与此辈共事,大业不能成。”
“烦请君侯割爱。”
李翊并未着急回话,只是淡淡的迎着酒。
庞统本人其实是想去并州的,因为他知道待在李翊身边作秘书,只能够积累学术经验。
要想更上一层楼,就是得到外面去历练历练。
尤其李翊想在并州扶持马氏,取代高氏。
就需要一个智谋之士帮他监视马超,同时纠正马超的错误。
“……先生。”
庞统在李翊耳边小声开口。
“……诶。”
李翊挥了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马超见李翊没反应,遂站起身来,拔剑在手。
许褚等众见此,忙按住剑柄。
未及拔剑,忽见马超一剑将案脚斩落。
众皆愕然,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马超将剑横在胸前,立誓道:
“君侯乃是真心实意与吾合作,超亦付出真心。”
“今超弃父而来,于凉地并无挂念。”
“超就此立誓,若先生有用超之处,超自当效死。”
“如有违此誓,便如此案!”
见马超立誓,李翊乃起身说道:
“……好,请将军勿负今日之言。”
说罢,命人取来笔墨。
将今日会谈内容,一一记下。
“吾与将军作此书,你我当不相负。”
马超毫不犹豫地提笔签名。
李翊亦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史称《繁城条约》,又叫《清河协议》。
条约共书两份,马超、李翊各存一封。
条约甫一签完,马超忽然想到些什么,拉住李翊的手腕说道:
“君侯且慢!”
“你我年纪相仿,又是一见如故。”
“不如就在此地,结为异姓兄弟何如?”
……
(本章完)
第217章 刘备:先生之学识,超迈今世千载矣
第217章 刘备:先生之学识,超迈今世千载矣
却说李翊与马超于繁城外签订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清河协议》。
李翊计较已定,正欲走时,马超忽然鬼使神差地拽住李翊胳膊,要与他结为异姓兄弟。
此言一出,帐内诸人皆惊。
张飞谓一旁的庞统道:
“俺们平日多敬先生三分,这马超有何能耐,竟要与先生结为兄弟?”
庞统亦未料想马超行事如此草率。
我们都知道汉末战力最强的三大军团是并、凉、幽三州。
再举一下这三个地方出身的著名兵头子,吕布、马超、公孙瓒。
然后你就会发现他们身上的共同点,都是很能打,但脑子总是缺根筋。
像吕布一见着刘备,就一口一个贤弟。
马超归顺刘备的时候,一开始也是一口一个玄德。
不过,吕布在被提点之后就不敢乱叫了。
而马超半生诸侯,后半生行事也开始变得非常谨慎。
几乎快赶上诸葛亮的“一生唯谨慎”了,人设前后之差距也会让人感慨岁月磨人。
说起来,历史上的马超跟刘备还是儿女亲家。
站在刘备的视角,他肯定是希望能够安抚好这个游子躁动的心的。
而站在马超视角,他半生为枭雄。
归顺刘备,寄人篱下后常怀危惧之感,便也真的收了心。
所以常人有说马超,就是一个刘备成功收服的吕布。
但马超的影响力肯定是要远大于吕布的。
吕布除了自身部曲外,已无更多帮助。
但马超除了带资进组外,人家在凉州还有巨大影响力。
用刘备的话说就是,“氐、羌率服,獯鬻慕义。”
所以刘备称帝后,不仅封了马超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还给他进封了斄乡侯。
马超想与李翊结义,其实也是心怀危惧。
毕竟人生地不熟地跑到并州来创业,心里始终没有一个底。
“……此等大事,不可武断处理。”
“待吾处理完河北事务后,再与孟起商议此事何如?”
李翊给了马超一个折中的建议。
马超有了李翊的保证,当下也不再强求,只道:
“愿君侯勿忘今日之言!”
随后,李翊命庞统入马超军中辅之。
又增益了些粮秣给马超军。
马超撤去繁城之围,领兵往并州方向去了。
繁城之围既解,李翊遣使致书袁谭。
随后,主动将军队撤出了魏地。
袁谭得书,见李翊帮他解了繁城之围,又闻说他已经领兵退出黄河。
不免大感惊奇,即遣人去探查。
探马回报说,李翊的确已经领兵撤回到黄河以南了。
袁谭闻讯后,惊喜连连,顾谓左右人道:
“李子玉真君子也!”
……
这边李翊领兵渡河,回了白马前线。
白马守将乃是曹操留下的吕虔,见着李翊大军回来,急邀之入城。
并设宴款待,又问:
“君侯此次北上征讨袁氏余孽,因何速归?”
李翊解释道:
“袁氏树大根深,非一日可图。”
“吾此次进兵,战略已成,当收兵回徐州矣。”
吕虔闻言大惊:
“君侯要走?”
李翊点了点头,他此次出征的战略目标总共就三个。
第一,抢割魏地粮食。
这既能补充徐州捉襟见肘的粮食危机。
也能削弱袁氏实力,袁尚为了供养魏地百姓,不得不从别郡调转粮食。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当冀州百姓过得困苦后,自然会渐渐地与袁氏离心离德。
毕竟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
当老百姓连饭都吃不起时,谁关心你统治者是谁?
当然了,李翊此举严格上说也不算抢老百姓粮食。
因为这些粮食即便他不去割,也都是被袁氏政府给收上去。
那些种地的百姓只是佃农,政府与地主豪绅拿大头。
底层百姓只会留够不被饿死的量。
政府将粮食收上去后,除打仗之外,一部分会将之流入市场。
让寻常百姓购买回去,不被饿死。
当然,这只是和平时期。
第二个战略目标,就是打击袁氏。
如今袁氏新老交替,正是人心不宁之时。
李翊此次出征,连续挫动新君袁尚的锐气,这极大损害了这位新君的威信。
不仅能够加深袁谭争夺大位的决心,也会使河北百姓对这位新君产生质疑。
这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袁尚在北方的统治。
第三个战略目标,那就是借力打力,以兄弟睨墙之机拉拢袁谭。
不单单是因为刘备是袁谭举主,李翊与袁谭有旧。
更重要的是袁谭本身是长子,本就有合法继承权。
如果在河北扶持袁谭这个傀儡政权,徐州方面能够省去大量的人力资源和物力资源。
李翊也能够省去很大力气统一北方。
靠着袁氏的姻亲关系,使得这个计划有了可行性。
河北人恨河南人,
拿出袁氏这个招牌,会使得徐州在北方的工作顺利许多。
举一个更加形象的例子就是,
在eu4里,你直接吞并附庸所消耗的资源点数,远远小于你直接打下该地盘所消耗的资源点数。
并且中间还不用遭受叛乱。
“若是君侯走了,北地战事更付何人?”
吕虔见李翊去意已决,连忙问道。
“……呵呵,北地战事自然是交给曹公了。”
“李某身为徐州人,长留兖州终是不妥。”
李翊起身向吕虔致谢。
魏地的粮食已经抢完了,战略目标也达成了,他当然不可能继续在这里作战了。
毕竟魏郡就算打下来,对徐州而言也是飞地。
吕虔这厮面上看似挽留李翊,实则想让他帮老曹白打工。
李翊自然不肯,大军远征本就吃力不讨好。
接下来,他们徐州的战线应该转向青州去了
只有从青州打出去,才能吃到冀州的地。
当然,李翊此次抢夺魏地粮食的同时,也顺带消耗了一波袁尚的兵力。
所以魏地的粮食,算是李翊帮老曹打工的“雇佣金”了。
“李某就不长留了,多谢将军设宴款待。”
“替我谢过曹司空。”
李翊辞谢吕虔,领兵回了徐州。
但战事并不代表结束了,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们只是把战线的方向调转了。
袁氏的威胁正在减小,曹刘方面接下来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回到下邳,权歇人马。
刘备问李翊何时可以动兵北上?
李翊谓刘备道:
“吾此次北征魏地,已与袁显思打过照面。”
“袁尚数败我手,挫动锐气,袁显思必更欲与他争雄。”
“二袁相争,兄弟睨墙,此有利于我河南。”
刘备对李翊在北方战事的顺利进展并不意外,只是眉宇间神情深沉了几分。
一时低头沉思,才缓缓问道:
“依照先生之见,袁显思、袁显甫相争,谁能取胜?”
李翊微一沉吟,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纵袁谭一时得胜,终非袁尚之敌。”
“依吾之见,且让此二人内耗,以挫河北底蕴。”
“待袁谭穷途末路,必来求援于我徐州。”
“届时,便是我等出兵北上之时。”
刘备大喜,盛赞李翊有远见。
又问及并州事宜,李翊一一将之说了。
刘备眉心微微一蹙,思忖片刻,缓声道:
“吾闻马孟起在凉州素有威名,曾经河东一战,更是一战降并州。”
“此等英雄人物,先生选的妥当,备亦会全力支持他。”
说来也巧,
吕布、马超、公孙瓒这几个边地出身的兵头子,刘备一开始还都十分喜欢。
像马超这种年少有为,又十分能打的枭雄,刘备就好这一口。
李翊遂取出一封清单,交给刘备。
“此乃首批援助并州之物资清单。”
“主公若无异议,便请麋别驾着手筹备。”
“随后发往并州,以显我徐州之诚意。”
刘备粗略地扫过一眼,其大致为,
粮秣十万斛。
镔铁五百斤。
金银各五十斤。
铠甲斗具百副。
牛十头、羊十头、驴十头,猪十头。
以及各项杂物,数量不等。
……
“……嗯,先生做事一向妥当,就照先生之意办理。”
刘备大手一挥,同意了李翊定下的清单。
随后李翊又选拨了些徐州名士,由他们送物资到并州去。
顺带也就留在并州辅佐马超理政了。
起初,当李翊提出要选人到并州去时。
很多人都不想去,
因为那里苦寒、背井离乡不说,还要面临胡虏的威胁。
大伙儿待在徐州,整日吃好喝好,打卡下班。
谁会到那种地方去?
无奈之下,李翊只能软硬兼施,忽悠众人去并州。
大意为你们到边地去熬资历,将来我就好给你们升调。
何况你们去了那里,咱政府是有补贴的。
你们的父母妻儿,政府也会帮忙赡养。
终于,在李翊的施压下,总算选出了几个合适人选。
他们分别是,
徐州东莞人,徐奕。
现任曲阳令。
广陵海西人,徐宣。
现任广陵功曹。
广陵江都人,皇象。
现任东海功曹。
临淮淮阴人,步骘。
这也是诸调派人选当中能力最为杰出的一位,现任刘备主记。
李翊将这些人一一“打包”,命他们即刻前往并州辅政。
当时时与徐州保持书信往来,万一有事,更需第一时间向徐州方面汇报。
安排既定之后,刘备这几天倒也安分下来。
赶巧袁瑛快要生产了,刘备便放下手上工作,安心陪伴夫人。
李翊则时时关注着北方事务,与青州的田豫保持着密切联系。
不断往青州方向增派兵马,又置粮千余乘,往北输送粮食。
不表。
……
话分两头,
却说袁尚闻说李翊已率河南军撤退了,大喜过望,设宴庆祝。
又传榜安民,言说李翊是被自己给击退的。
之所以这样宣传,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袁尚毕竟是新君上位,正是需要威望之时。
结果被李翊打的大败,只能是哀事喜办。
但消息传回至袁谭处时,暗想李先生明明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才退避三舍。
你一无甚军功的幼子,被李翊击败数次,怎么好继承父亲爵位?
于是,袁谭乃召郭图、辛评过来商议。
“我为长子,反不能继承父业。”
“袁尚前不能保魏境之民,后不能退李翊之兵,并无人主模样。”
“吾欲发兵进邺,取而代之。”
“公等以为如何?”
郭图献计道:
“先公大半将领俱已归顺袁尚,如今其羽翼已丰,爪牙已利。”
“诚难图也!”
辛评亦道:
“我大军在魏地,尚赖冀州诸郡供养。”
“若强攻袁尚,未必能够取胜。”
袁谭一咬牙,恨恨道:
“难不成,便让此儿篡我之位?”
“吾心实不甘!”
郭图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生一计。
“主公不必着急,我等领兵在外,兵力强盛。”
“袁尚初承大位,必不想起争端。”
“不妨勒兵在城外,只做让袁尚、审配出来饮酒。”
“我等却伏刀斧手在两侧,待彼出来,乱刀砍死。”
“如此,大事可定矣!”
袁谭从其言,即率军至邺城。
将大军驻扎在城外,遣人去请袁尚出来赴宴。
袁尚闻说后,即与审配商议。
审配谏道:
“此必郭图之计也,主公若往,必遭毒手。”
“不如乘势攻之,以正君位。”
袁尚暗想,我打不过李翊,难道还打不过你?
于是,披挂上马,整军出城。
袁谭遥望见城中出来大量人马,情知事泄。
即召逄纪而来,对他叱道:
“吾前日领兵为汝主抵御河南兵,汝主不与我益兵,不还铠甲。”
“今吾归来,亦不容我进城。”
“吾当杀汝,以明军威。”
逄纪拜道:
“容某出见我主,说他来见将军。”
袁谭怒道:
“汝想逃耶!?”
于是,立斩逄纪。
又将逄纪首级,赍往袁尚处。
袁尚见此,不怒反喜,道:
“袁谭杀我大臣,攻之有名矣!”
当即点齐上马,来攻袁谭大营。
两军对垒,袁尚披挂上马,与袁谭交锋,大声骂道:
“吾待汝不薄,保你为车骑将军。”
“汝怎敢滥杀吾之大臣?”
袁谭亦绰枪出马,破口骂道:
“汝药死父亲,篡夺爵位。”
“今又来杀兄耶!”
袁尚大怒,挥师掩杀过去。
袁谭亦催兵掩杀。
袁尚亲冒矢石,冲突在前。
河北军人多,又是守土,士气高昂。
反观袁谭领兵在外,将卒士气低迷,兵无战意。
很快,袁谭军被打得大败。
袁谭只能引败军,仓皇奔回平原。
“前日吾兵兵少,故而不敌袁尚。”
“吾欲重整军马,在与袁尚决一雌雄。”
“公等看是如何?”
袁谭败了一阵,并不服气。
觉得袁尚只是仗着人多,才打败了自己。
郭图一计不成,又献一计:
“今将军国小兵少,粮匮势弱。”
“彼军精锐,势不相敌。”
“袁尚之来,久则不敌。”
“愚以为将军与李子玉有旧,玄德公又为将军举主。”
“今可呼李子玉借道青州,来击袁尚。”
“若李郎至,必先攻邺。”
“袁尚若引兵来救,将军则引兵而西,自邺以北皆可虏得。”
“若袁尚军破,其兵奔亡,我等又可敛取,以拒河南军。”
“况李子玉远道而来,粮饷不继,必不能久持。”
“我等仍可据冀州,以图进取也。”
“再不然,赵国以北皆我之有,亦足与河南为对矣。”
郭图的想法也很简单,但凭平原、乐安两地,是不可能与袁尚相抗的。
所以只能够引外援。
至于是选曹操还是刘备,两人各有优劣。
曹操的地理位置好,他若出兵,能够直捣邺地。
刘备、李翊则与袁谭有旧,更有概率请的他们出兵。
而只要有一方肯出兵,帮他们争取大位。
按照郭图的想法,最好的结果就是,
李翊引兵击败袁尚,然后袁谭趁势收取袁尚的兵马。
接着占据冀州,与河南军相抗。
结果若是不理想,则退而求其次。
将富庶的魏郡让给河南军,袁谭可以取赵国以北的冀州领土。
虽然不完美,但总比待在平原要强。
袁谭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单靠自己想要对抗袁尚,还是有些吃力的。
正好青州毗邻徐州,相去不远。
袁谭正要派遣使者去往徐州求援之时,忽有人报荆州有使到。
“荆州来使?”
袁谭一怔,不明白刘表怎么会专程来找自己。
但对方是大州方伯,袁谭不好得罪,遂请入见。
荆州使者,乃别驾刘先也。
叙礼毕,袁谭即问来意。
刘先取出一封刘表的亲笔书信,交给袁谭。
其书略曰:
“天降灾祸,祸难殷流。”
“尊公殂殒,四海哀悼。”
“贤嗣继承大统,远近皆寄厚望,众人皆欲展才能。”
“昔三王五霸,下至战国,父子相残,或有其事。”
“然欲成王业,或定霸功,未有弃亲就异,动摇根本,而能成就大业,功垂后世者。”
“愿贤侄摒弃前嫌,远思旧义。”
“复为母子昆弟如初。”
刘表这封书信内容就一条,
贤侄别打了,你兄弟俩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刘表为什么要专程遣人来给袁氏兄弟解和?
一方面是因为刘表本身跟袁绍关系不错。
在推崇兄友弟恭的汉朝,两兄弟互相攻杀,本身这事儿就不怎么露脸。
刘表名列八骏,想充当一些和事佬。
第二个原因,也是很多人经常忽略的一点。
那就是刘表跟他的荆州实力是不弱的。
历史因为荆州没有太多的战力表现,就被曹操轻松收取,导致人们觉得荆州很弱。
但官渡之战期间,刘表跟袁绍号称南北对峙。
即南北方实力最强的两个,就是刘表跟袁绍。
一直到了刘表死后,荆州集团崩解,孙吴势力才真正发展起来的。
正因如此,刘表才更要出面解和袁氏兄弟。
因为官渡之战时,河南、河北局势不明朗,刘表也不好下场站队。
但现在袁绍病故,袁氏兄弟内斗,河北明显矮了河南一头。
他当然要出面劝两兄弟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
只有这样河北才能够继续与河南对峙。
在曹刘这些诸侯眼中,他们清楚这个时代是越打越强。
但刘表却始终认为自己只要不下场,天下早晚归属于他。
刘表仗着自己与袁绍有些交情,认为自己能够说动袁谭。
但袁谭可不买账,将竹帛一摔,破口大骂:
“袁尚药死父亲,我正欲兴兵为父报仇。”
“刘景升只会空口大言,不懂务实。”
“怎有脸来作书劝我?”
刘先没想到袁谭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急忙出声劝道:
“将军,刘荆州也是一片好意啊。”
“古人云,兄弟者,左右手也。”
“今与兄弟争斗,譬如断其一手。”
“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更与谁亲?”
“若听信谗言,离间骨肉。”
“只图一朝之利,安可得乎?”
“愿将军塞耳勿听也!”
袁谭大怒,叱道:
“吾父用兵官渡时,汝主若肯发兵,与吾父南北夹击。”
“河南早已定矣!”
刘先急忙解释道:
“彼时张羡作乱,荆南四郡皆反。”
“吾主这才不得不引兵平叛,无法响应先公号召。”
“此事,荆楚之民皆能印证。”
袁谭叱道:
“荆南于去岁便已平定,汝主当时不也没发兵吗?”
刘先默然不能答,彼时官渡之战,不可一世的袁绍都被打败了。
刘表除非疯了,才敢在那个时候下场,单挑曹刘二人。
只是令刘表没想到的是,袁绍被打败后,没过多久就病死了。
袁谭叱退刘先。
他想的很简单,刘表给自己提供不了帮助,所以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但他完全没意识到,
他能够利用袁绍跟刘表的交情,好好笼络这个南方的霸主。
随后,
袁谭遣辛毗去往徐州,帮他求助刘备、李翊。
……
徐州,下邳。
刘备这日陪伴完夫人,闲来无事,又想去看看李翊。
跟老婆在一起他并不是很自在,还是跟喜欢和兄弟们待在一起。
赶巧关羽、张飞皆在,于是三兄弟便一起去看望李翊。
至府上时,却说李翊去催督粮食了,不在府里。
下邳的粮食,主要通过水路运转,徐县就是一个重要的中转站。
刘备便想着顺道去一趟徐县。
此时正值风寒,张飞心疼大哥身体,便出言劝道:
“适才李府上的下人也说了,先生已去了两日,今晚便回。”
“兄长只须等到晚上先生回来即可,又何必顶风冒雪,赶在这个时候出去?”
关羽亦劝道:
“此时风寒,嫂嫂又即将生产。”
“兄长还是留在下邳,陪伴嫂嫂为好。”
刘备对关、张二人说道:
“今日吾已看过夫人,身子并无大碍。”
“倒是先生,每日操劳,大是辛苦。”
“汝等只想着吾去徐县,须要顶风冒雪。”
“却未曾想过,先生已冒雪两日矣!”
关羽、张飞皆默然不能答。
刘备却已走出屋外,呼了一口寒气,又道:
“弟辈若是怕冷,就留在下邳。”
“吾自去徐县也!”
关羽、张飞闻言大惊,连忙追了上去。
“兄长说的哪里话来?”
“死尚且不避,何惧寒冷?”
“既是要去,便一道同去罢!”
自从刘备的势力不断扩张之后,三兄弟待在一起的时间也逐渐变少了。
今日都是难得聚在一起,眼看着三人好不容易可以聚一下。
不想刘备却要去徐县看李翊。
这令两兄弟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关张又哪里知道,
平日太忙,即便同处下邳的刘备、李翊,也鲜少能够见面。
刘备陪了大半月的夫人,心中实想念李翊的紧。
这种念头一旦来了,挡也挡不住。
即便是寒风大雪,也非但去见上一见不可。
兄弟三人即乘马赶往了徐县。
两地离得不远,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多些,赶到了徐县。
此地作为徐州重要的漕运中转站,一年四季都不停歇。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徐县县令,见是刘备来了,慌忙上前行礼。
刘备忙道:
“吾左右无事,过来看看,汝只管忙去。”
“不必理会我兄弟三人。”
县令慌忙谢过。
别看他是一个县令,但由于徐县地理位置特殊。
尤其在李翊上台之后,把此地作为了连接淮南、豫州的重要中转站。
此地立马变成了一个香饽饽,这徐县县令更是成了一个肥差。
靠着巨大的流水,
徐县一年的收入,比一郡长官的收入都要高。
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
不过高收入,也带来了高压力。
赶到战事之时,徐县县令每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适才见刘备来了,他心中还暗暗叫苦。
服侍也不是,停下手中的活计也不是。
好在刘备体谅了他的苦衷,让他自己忙去便好。
刘备走在人群中,目光逡巡一圈。
找到了那位鹤立鸡群,丰神飘洒的男子。
“……先生!”
刘备笑着走了过去。
此时,李翊正停靠在一柱子上,一手执笔,一手执竹帛,正计算着什么。
闻得刘备声音,便将笔停下,出声问道:
“主公怎么来这里了?”
“……呵呵,特来看看先生的工作做得如何。”
刘备半开玩笑地说道。
领导实地来考察工作,换谁都会压力山大。
但李翊不会,他做事一丝不苟,不怕任何上级检查。
“适才先生在计算什么?”刘备又问。
“……唉,运转不顺,路上死了几十个民夫。”
“我在想抚恤他们的家属。”
刘备闻言,眉头一皱,长叹一声: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如今赶上大雪,路难走,车难运,大家都不好过。”
李翊将竹帛合上,忽然意味深长地对刘备说道:
“主公既至,翊正有一物与主公共享。”
“此物或可提升我军运输之效。”
当真?
刘备眉梢一扬,难掩脸上兴奋之色:
“先生果真是世之奇士,不知是何物?”
“主公请随我来,此物吾也是方遣工人造好,还未完全定型。”
李翊领着刘备来到一处工坊,将自己最新的成果展示出来。
……
(本章完)
第218章 袁尚叹服,上一个这么打仗的还是白
第218章 袁尚叹服,上一个这么打仗的还是白起
却说刘备赶来徐县看望李翊,中间谈及粮食运转问题。
受天气影响,粮食运转效率低下。
虽然有牲畜作为主要的运粮手段,但主要依靠的还是人力。
古代人力运输是相当残酷的,役夫死在半路上更是家常便饭。
用《盐铁论》的话说,就是,“甲士死于军旅,中士罢于转漕。”
意思就是身体好的士兵,都得上前线当炮灰。
身体羸弱的士兵,也不能摆脱当耗材的命运,必须得参加运转工作。
不管你的身份是士兵还是役夫,不管你是赶车拉车还是背负军粮。
参加转运的百姓都是非常辛苦的,尤其是输送军资的转运。
因为军粮是重中之重,军官要是延误了是要军法论处的。
所以军官为了保证运输效率,是不会把役夫当人的。
这是封建时代的特色。
只要你参与运输军粮,就算不死在路上也得扒层皮。
李翊在徐县催督淮南、豫州的粮食转运,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了大半个月时间,想出了一个能提高运输效率的办法。
俄顷,工人将李翊发明的物件了出来。
刘备忙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去看。
“……这是鹿车?”
刘备眉头皱起,此车的构造和鹿车很像,但又多了四个支柱,整体的构造不尽相同。
李翊向刘备解释道:
“此车一脚四足,单行每日可走数十里。”
“群行每日可走二十里。”
言外之意,
编队时推车的人素质不一,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
所以按最低标准算,每日可走最少二十里路。
当然了,这个运输效率肯定不算高。
但它好就好在,推车人不会太辛苦。
至少不会再出现像现在这样,半路上死去大量役夫的情况。
李翊发明此车,也是出于人道主义。
尽管运粮的大多是徭役,但他们毕竟是给前线军士运送粮食。
他们的生命应当得到尊重。
“未知此车,一次可运多少粮食?”
刘备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能载多少粮这才是重点。
毕竟此车虽然保证了役夫的生命安全,但如果效率低下的话,反而拖垮全军。
“一车可载二十石!”
李翊比了两根手指头,向刘备信誓旦旦地保证。
“……嗯。”
刘备一颔首,感慨道:
“一车一次可运一人一年之粮,诚为好车!”
于是,又笑着问李翊道:
“不知此车可有名字?”
李翊目光平和,澹澹说道:
“翊为它取名木牛流马。”
没错,木牛流马其实就是改装版的独轮车。
这不仅是古人的主流意见,甚至是现代学术界的主流意见。
不过这些意见唯独在民间争议很大。
为什么争议大?
民间的意见就是,诸葛丞相这么大的能耐。
木牛流马怎么可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独轮车呢?
就算不是个智能机器人,起码也得是其它高大上的东西吧?
只能说,这就有点儿太苛求丞相了。
丞相能耐再大,也不能突破科技条件和物理规则吧。
在两汉时期,鹿车主要是用来运人的。
一次最多只能载两个人。
此前李翊在魏地收割粮食时,因为运载牲畜不够用,只能勉强用鹿车过来平替。
当时,他便联想当了把鹿车改装成运货的独轮车,以此来提高运输效率。
事实上,历史上的诸葛亮也是通过转变思维,把独轮车从运人变成了运粮。
除此之外,还要克服蜀地艰苦复杂的交通条件,保持甚至提升运输效率。
这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已经非常牛了。
正如中科院士、机械学家刘仙州先生所评论的那样,
——“创造一种独轮小车,已属一种极大之进步矣。”
李翊又命人推了一辆车来。
这辆车比之前的一脚四足不同,它是有四个轮子。
“……此为木牛,此为流马。”
李翊用手一指,将两辆车一一介绍给刘备。
没错,木牛流马是两种车。
木牛就是李翊之前改装版的独轮车。
而流马则是平替了木牛的四个支柱,多了三个轮子。
流马背上置两个方囊,粮食尽数装入囊中运输。
每个方囊,可以装米二石三斗,即一流马可载粮四石六斗粮。
所以流马不管是运粮速度,还是运量上都远不如木牛。
不过它比之木牛还要省力,基本上不存在说累死在半路上的情况。
但考虑到它的运输效率,肯定也不能大规模使用。
最好还是和木牛混搭着用。
“翊前次来徐县时,曾与本邑匠人商议改装鹿车,以作木牛流马之用。”
“适逢主公至此,何不将此决议批复,以便工匠大规模制作。”
这种军事领域上的发明,还是需要刘备这个最高领导人来亲自拍板的。
刘备不假思索,道:
“……先生行事素来稳妥,前曾以曲辕犁改良农事。”
“今岁又以木牛流马提升运转之效,实乃利军利民之善举。”
“便依先生之意办理即可。”
当即,刘备大手一挥,同意了大规模生产木牛流马的方案。
正说时,忽有人报青州有使到。
这名哨骑急匆匆赶来,只因下邳刘备、李翊两个话事人都不在。
一打听才知道在徐县,这才慌忙过来禀报。
刘备见是青州有使到,便问李翊知不知道青州使者的来意。
李翊斩钉截铁道:
“吾闻数日前袁显思败于袁尚之手,彼困守平原小邑,必非袁尚敌手。”
“今遣使来,当是有求于我徐州,速去!”
于是,众人很快赶回下邳。
至下邳时,见着来使,乃现任平原令辛毗也。
李翊谓刘备道:
“辛佐治乃能言善辩之士,主公可小心应付。”
刘备从其言,邀辛毗至驿馆,双方见礼毕。
辛毗即将袁谭书信献上。
信中谈及了袁谭对刘备举其为茂才的感激之意,又表达了自己的难处。
希望刘备能派兵助他击破袁尚。
众人见此,纷纷谏道:
“袁谭为袁尚攻之太急,故不得已而降。”
“其心不可轻信,欲要动兵当须谨慎。”
孙乾、简雍亦谏道:
“今袁氏兄弟相斗,正是我河南坐收渔翁之利之时。”
“何必着急动兵?”
“况连年征战,徐州疲敝,百姓困苦。”
“此前郯侯北上征伐魏地,也只是堪堪夺得三月粮饷。”
“今复起争端,并非益举。”
李翊驳斥众人道:
“诸公之言,并非善论!”
“自破袁尚以来,天下当雄者,除我徐州之外。”
“曹操据兖、豫,刘表作保江、汉。”
“而袁氏并未败亡,仍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
“吾此前北征魏地时,重挫袁尚,袁谭争位之心更盛。”
“若使二子和睦,共守成业,天下事未可知也。”
“今乘其兄弟相攻,彼势穷来投我,我提兵先助其拔袁尚。”
“然后坐观天下时变,冀州立定也,机会又何以失?”
“今袁谭有急,因念旧意,故来投我徐州。”
“若见死不救,彼投曹操,公等将何以自处?”
李翊一番话将众人驳斥的无言以对。
刘备便问李翊道:
“……先生此去,有几成胜算?”
李翊眼眸一蹙,正气凛然,有条不紊地为刘备分析道:
“袁氏兄弟相争,非他人所能离间,乃自以为天下可定于己手耳。”
“今已求助于主公,是袁谭心知不能取胜袁尚,此其力已竭也。”
“夫兵革败于外,谋臣诛于内,兄弟谗阋,国分为二。”
“连年战伐,甲胄生虱,加之旱蝗、饥馑并至,国无囷仓,行无裹粮。”
“天灾应于上,人事困于下。”
“民无愚智,皆知其将土崩瓦解,此乃天亡袁氏之时也!”
“兵法有云:“虽有石城汤池,带甲百万而无粟者,不能守也。”
“以主公之明威,应困穷之窘敌,击疲弊之贼寇,无异于迅风之振秋叶矣。”
“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可谓乱矣。”
“夫居者无食,行者无粮,可谓亡矣。”
“今因其请救而抚之,利莫大焉。”
“且以愚意度之,四方之寇,莫大于河北。”
“河北既平,则六军盛而天下震。”
“愿主公详思之!”
李翊将自己的分析,一一向刘备阐述。
我们说过什么是真正的王佐之才?
那就是要做到,
有理有据的拍马屁。
设身处地的讲问题。
坚定信念的说建议。
只有把这三点全部做到了,才能真正让人心悦诚服。
提高自家集团士气的同时,还能暴涨自身意识形态。
刘备大喜,即委命李翊为帅,提兵两万,北上青州。
协助袁谭,还取冀州。
李翊提兵一路北上,袁谭知李翊果真亲自领兵来援,喜出望外。
亲自率军出城三十里迎接。
一见着李翊,当即拜道:
“袁显思见过君侯!”
李翊亲自扶他起身,握住他的手说道:
“吾妻亦出袁氏,若论辈分,君与我为堂亲。”
袁谭大喜,即邀李翊入城。
设宴款待李翊之时,又问起还取冀州之策。
李翊说道:
“今军中乏粮,我意先北上去渤海。”
李翊此次领兵过来,是没有带多少粮草的,所以只能仰赖袁谭供给。
但平原小地,肯定养不起这么多兵。
所以李翊才提出,要先北上取渤海郡。
整个冀州最富的地方就两个,一个渤海,一个魏郡。
再早个几十年,渤海可以说是冀州最富的郡。
估算人口大概在110万~200万人之间。
不过后来袁绍入主冀州后,将治所迁到了魏郡的邺县。
所以魏郡便从原来冀州倒数的郡,一跃成为冀州首富。
此外,除子龙老家常山外,像清河、安平都是人口大郡。
所以冀州敢号称九州之首,一郡当一州绝对不是胡乱吹的。
李翊想先取渤海,一方面是出于粮秣问题的考量,一方面是想把这个大郡给先占下来。
毕竟魏郡对徐州而言算是飞地,即便通过袁谭的手间接管控,也很难去与曹操相争。
曹操早已视魏郡是自己的囊中物、池中鱼了。
此前李翊领兵从魏地回来时,在黎阳见着于禁的大量军马,就已经知道曹操马上要对魏地动兵了。
正好,曹操的起兵能够帮自己牵制袁尚的兵马。
“若是先取渤海,袁尚领兵来攻,为之奈何?”
袁谭连忙问。
“……若袁尚引兵来救,魏地空虚,曹操必趁势起兵夺取魏地。”
“袁尚若不还救,则失巢穴。”
“若其还救,我可踵袭其后。”
“如此一来,袁尚前不能解渤海之围,后不能退曹操之兵。”
“其败亡之势,可定也!”
袁谭大喜,即执李翊手道:
“愿从君言!”
言讫,又不免瞪了一眼郭图。
暗骂你看看人家的谋士,在看看你。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就这么大呢?
当即,袁谭跟着李翊一起发兵北上,直攻渤海。
渤海告急,袁尚听说袁谭求来了徐州兵,顿时怒不可遏:
“前日此贼败吾一场,如何又叫外寇来侵占吾土。”
“吾誓杀之!”
正欲领兵前去救渤海,审配谏道:
“公大军远去,须防曹军渡河。”
袁尚道:
“审公可为我守土。”
于是,袁尚留下审配守邺城。
用陈琳为谋士,马延、张顗二将为先锋,亲率两万大军。
连夜北上,救援渤海。
河对岸,黎阳守将于禁一直关注着北方局势。
当察觉到袁尚领兵出去,魏郡兵力大减之后,立马遣使,星夜赶往许县报知曹操。
曹操闻言大喜:
“吾今番必得冀州矣!”
于是,命曹洪率军一万,进兵先去攻邺城。
自己则引两万大军,攻打上党郡,已断袁尚左臂。
上党郡属于并州,也不算有多富。
但曹操出于战略考量,还是决定先打这里。
只有把上党打下来,才能将河东之地与河内、魏郡连接起来。
何况曹操最近也听说了,马超一战降了并州。
虽然这马儿并未言明,是徐州唆使其出兵的,但出于谨慎考虑。
曹操还是必须先拿下上党,以防止将来被并州挟制。
于是,曹营这边公分了两路兵。
一路曹洪取冀州,一路曹操取并州。
同时,曹刘同盟也来到了最为微妙的关系节点。
那就是不论是李翊出兵,亦或者曹操出兵,都不再像之前那样给对方打招呼提醒了。
基本上就是各打个的。
顶多就是我不打你,你也别来打我。
原本牢固的曹刘同盟,如今已演变为了《互不侵犯条约》。
……
话分两头,却说袁尚一路领兵赶去救援渤海。
甫一到了渤海治所南皮县,立马便得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李翊已经连克重合、东光、阳信、高城等地了。
虽然袁尚离得更远,速度肯定要比李翊更慢。
但李翊是进攻方,一路要穿过重重关隘。
而袁尚本土作战,一路是畅通无阻的啊!
结果等他到时,渤海居然快丢了一半儿了。
“彼如何进军如此神速耶?”
袁尚颇感震惊。
左右人解释道:
“听闻李翊此次行军,多为轻车简行,抛弃了粮草辎重。”
“故而行得快!”
袁尚恍然大悟。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轻车简行确实能极大提高行军速度,但却要求主帅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拿下城池。
不然得不到城内的补给,军士就立刻饿死。
这种打仗方式太需要魄力了。
而上一个这样的打仗的人,还是战国时期的白起。
虽然袁尚与李翊不和,但见着他一路领兵打下来,克服重重关隘。
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慨叹:
“吾父在时,曾言李翊用兵如神。”
“虽韩、白复生,亦未必过此。”
“……今日吾方信此言不虚。”
左右人又接着补充道:
“听闻此战中,李翊用一抛石机攻打城墙。”
“其势如雷霆,威若山崩。”
“机发之时,巨石飞空,呼啸而至。”
“所击之处,城墙崩裂,楼橹尽摧。”
“守军将士,无不胆寒。”
“兼之又畏李翊之名,故往往只一发砲,守城将领便举城向李翊投降了。”
什么?
袁尚闻言大怒,破口骂道:
“吾父在时,待此辈不薄。”
“今李翊方至,尚未发一矢一弩,便举城向其投降。”
“此辈着实可恨,待吾收复失地。”
“但尽诛之!”
整个河北上下,都是极为痛恨叛徒的。
因为袁氏官渡之战打输后,对河北的舆论宣传就是,
张郃、高览临阵倒戈,他们才打输的。
所以河北的官员,敢有“投降论”,那是极度政治不正确。
当听到渤海一些地方官,面对李翊的大军不战而降时。
袁尚当然愤怒,同时又暗忖。
这些人到底是有多害怕,竟然敢顶着滔天的压力,向李翊投降?
“李翊军来的快,不知主公当何以应敌?”
诸将纷纷问。
袁尚分析道:
“李翊既是轻车简行,必然想速战速决。”
“吾先在南皮五十里外下寨,据点而守。”
“若李翊攻之急,再从南皮增派援军。”
陈琳谏道:
李翊用兵如神,今弃城不守,反据木寨而御敌。”
“此正合李翊之计,依愚见。”
“驻守南皮,最为稳妥。”
“此地近幽州,可先遣人致书二公子,令其发幽州兵来援。”
“如此,亦可节省冀州兵力。”
“我等只需死守南皮,时日一久,与之相持。”
“李翊自然退兵。”
袁尚从其言,即分遣两路人马。
一路北上,至幽州求援。
一路回邺地,向审配催督粮草。
以作在南皮跟李翊打持久战的准备。
李翊大军很快抵达南皮。
李翊先将城池围住,并不着急攻。
乘马观城一圈,见南皮守备足当,心中袁尚已做好和他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许攸熟悉冀州地理,此战以向导身份全程参与,中间还成功劝降了不少城池守将。
不可不谓功勋卓著。
这日,许攸又陪着李翊饶观南皮。
“袁尚看来是已做好与子玉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子玉以为当如何?”
许攸捋着胡须,向李翊出声询问。
但脸上却又带着几分从容,似乎是对破南皮胸有成竹,只是等待李翊问计于他。
他当然有此信心,毕竟这一路势如破竹,他也献策不少。
但李翊这次并未向往常那样问计于他,只淡淡道:
“袁尚提大军来南皮,魏地必然空虚。”
“若曹司空将大兵而来,袁尚首尾不能相顾,冀州可得矣。”
许攸一怔,忙问:
“那子玉打算如何取南皮?”
李翊一捋胡须,当即将军队分作四部。
赵云围北面,张飞围东面,张辽围西面,李翊自己则亲统大军守住南面。
见李翊将南皮死死围住,并不着急攻。
城上的袁尚、陈琳、马延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暗想李翊不是轻车简行吗?
他应该缺粮才对,不可能真想着靠围城就把他们围死吧?
为此,袁尚也想了一条妙计。
诸子当中,属他最得人心。
于是亲自登上城墙发言,呼吁全程百姓一起登高守城,抵御侵略者。
袁氏的名声依然好使,百姓的认知大多比较短浅。
在袁尚三言两语的煽动之下,很快便与兵士们一起登上城墙。
摆出一副玉石俱焚,死守城池的架势。
李翊遂在袁谭的陪同下,催马到了城下。
袁尚见袁谭亲自来了,扬鞭大骂道:
“背主之贼,勾结外敌,侵占北土。”
“今又引豺狼,欲害兄弟耶?”
袁谭大怒,亦冲墙上骂道:
“汝药死父亲,篡夺爵位。”
“吾为长子,合当为后嗣!”
袁尚大怒,拈弓搭箭,便往城下射去。
嗖!
一箭飞来,被许褚一刀拨落。
“此等武艺,也能上阵为将?”
袁谭哈哈大笑,若论马上功夫,袁谭确实有脸说这话。
袁尚更加愤怒,大声骂道:
“李子玉,你尽管来攻我城池便是。”
“我河北之士,只愿临阵斗死,也绝不与贼人媾和!”
袁谭听出了袁尚的讥讽之意,又羞又恼,即向李翊请战道:
“君侯!此贼太过可恨。”
“吾愿为先锋,为君侯攻破南皮。”
“还请君侯首肯!”
李翊却挥了挥手,示意袁谭稍安勿躁。
“南皮不比他地,我军兵少,若是强攻,损耗极大。”
“不利于接下来的战事。”
袁谭便问:
“我军粮秣亦不多,若是不速取南皮。”
“军中必然哗变!”
李翊不再应答,只伸手向后一招。
“弓箭手准备!”
“得令!”
言讫,一排排弓箭手阔步走出,拈弓搭箭,便往城墙上。
噗!
唔!
飞矢一箭射穿了袁尚的发冠,唬得他慌忙缩头,躲在女墙之下。
旋即又强作镇定,哈哈大笑:
“李子玉,吾正愁城内箭矢不多。”
“多谢君侯送箭!!”
“……哈哈哈。”
嗤!
就在袁尚得意忘形之际,又是一支流矢飞过。
正中袁尚门牙。
“啊!!”
袁尚捂嘴大叫,鲜血汩汩地从指尖淌过。
左右皆惊,急忙上前将之救起。
袁尚疼痛难当,捂着嘴,狞声道:
“李翊!吾誓杀汝!”
陈琳谏道:
“城下飞矢不断,若不还射,彼趁势来攻。”
“南皮危矣。”
有理有理……
袁尚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即伸手示意城上的弓箭手也放箭,即刻还射回去。
城上城下,两头箭雨齐发。
不过由于袁尚是居高临下之势,箭雨火力自是能够稳稳压住李翊军的。
张郃见此,便提了大盾,想要冲城。
李翊急止之道:
“袁尚亲自南皮,提振士气。”
“城上军民一心,若此时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张郃急道:
“若是以相持之法,消磨其锐气,我军粮草亦难久持。”
又回头望了眼前线对射的将士,面有郁色:
“贼在上,我在下。”
“几轮箭雨下来,箭矢费耗甚巨,而杀敌甚少。”
“若长久下去,如何攻破南皮?”
“……不妨事。”
李翊捋着颔下胡须,澹澹道:
“我自有计破敌,汝可先吩咐士兵持盾,于盾面上裹上厚草。”
“然后连夜结草为衣,覆在体外,至天黑时攻城。”
张郃不解其意,但还是听话照做。
李翊又唤高顺过来,“吾前日所用抛石机,汝可即命军士组造。”
“我不日便用。”
配重式投石机威力虽然大,但移动很不方便。
如果追求行军速度的话,都是要临时组装的。
“喏。”
高顺亦领命而去。
左右人谏道:
“南皮乃大城,我军兵少,却还要四面围城。”
“若他郡来援兵,与城上守军里应外合,恐难以御敌。”
“不若撤去两面围城,只攻东、南两面。”
“袁尚必不敢以死相抗,势若去,必弃城走。”
“如此,城可破矣。”
李翊解释道:
“若能在彼援军到来之前,攻破南皮,则无忧矣。”
“城池若破,我以四面围之,以尽杀敌之数。”
“尽最大可能削弱袁尚之力,此为长远之计也。”
李翊的战略目标很明确,袁氏在北方的实力太过强大。
战端已经开始了,两地的仇恨也结下了。
要想将战果最大化,就必须尽可能的摧毁袁氏能动员的生力军。
这是从根本上削弱他的实力。
众人见此,也不再谏言。
只是纷纷猜想,李翊要如何在敌人援军带来之前,就攻破渤海的治所。
……
(本章完)
第219章 李翊使妖法,呼神兵鬼卒?
第219章 李翊使妖法,呼神兵鬼卒?
是夜。
张郃已经组建好了一队草头兵。
这些兵士是在大戟士军的基础上,裹了一层草衣,戴了草帽,又在盾牌上结了草盾。
李翊又命人将这些草通通打上水,然后便下令攻城。
自己所在的南城为主攻方向,其余三城仅壮声势,只攻不打。
一声令下,众将士扛着云梯便往城墙上冲。
由于兵士覆了草,故而步伐缓慢,跌跌撞撞,呼喝声带着一丝诡异感。
陪着黑夜看不清面容,城上守兵面色发白,惊呼道:
“鬼卒!有鬼卒!”
“李翊善使妖法,呼来鬼兵也!”
“一派胡言!”
袁尚大怒,一剑将那名造谣的士兵给砍死。
“哪有什么鬼卒,这不过是那李翊故弄玄虚罢了!”
虽然嘴上如此说,但袁尚内心却怦怦直跳,他知道李翊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袁尚身为主心骨,此刻绝不能打退堂鼓。
掣剑在手,厉声暴喝:
“纵是李翊当真呼来神兵,吾又何惧?”
“传我令,放箭!”
喏!
城头立马聚满了守军,众人张弓便往城下射。
嗖嗖嗖!
箭矢如雨,打在人身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囔囔”声。
攻城兵的身子愈发沉重,摇摇晃晃地往城下聚拢。
只因这些箭矢,大多扎在了草衣、草盾之上,故而拖慢了其脚步。
见底下人的身形走姿愈发奇也怪哉,但还未展露出有多强的战斗力。
袁尚遂沉下心神,又命人往城下扔石头。
很快,袁兵以袋装石,抛洒而出。
飞石如同下饺子般,淋漓如雨,扑通通乱打。
“……诶啊!”
攻城士兵被石头砸得上蹿下跳,虽然不至于立时毙命,但落在身上也疼。
好在盾上结了厚草,身上也覆了草衣,将飞石的冲击力稍加缓冲。
饶是如此,一轮石雨下来,也使得不少人吃痛负伤。
众士兵咬着牙,奋力攻打城墙。
“竟有此事?”
见底下士兵勇猛,兼之又看不清底下什么状况,袁尚又惊又怒,下令道:
“快,泼金汤!”
金汤,即煮沸的粪水。
既是火焰攻击,又是生化攻击。
若泼打在身上,立时皮开肉绽。
倘使金汤深入伤口,不出几日,立刻死去。
哗啦!
成片的金汤泼了下来。
“……呼呼、啊!”
城下士兵高声大叫,不断原地跳动。
不过依然靠着身上厚厚的草衣,防了大量金汤沸水渗入体内。
见箭矢、落石、金汤皆不能打退这队攻城兵。
袁尚瞪大眼睛,终于感到有些害怕了。
“莫非李翊当真有鬼神之机?”
袁尚心里暗忖,又急忙召来陈琳等人询问。
陈琳从别处城墙快步赶来,听闻袁尚这边的情况,急忙安抚道:
“主公勿忧,眼下黑灯瞎火,谁知李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教军士打起火把,底下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袁尚从其言,命军士纷纷举起火把,把城底下照亮。
火光聚在一起,众人定睛一看,原来不是什么鬼卒。
只是攻城士兵在身上结了一层草衣罢了。
“……哼,我道这李翊有甚本事,不过如此而已!”
真相大白后,袁尚又恢复了傲气,即命军士将火把扔下。
轰!
火把似雹般砸落,结果底下士兵只是将身子一抖,并未能着起来。
“是水!李翊让人在草上浇了水。”
陈琳连忙指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什么?
袁尚急得直挠头,忙问陈琳有何妙策破敌。
陈琳眼珠骨碌碌一转,嘿嘿笑道:
“诸公勿忧,吾有计破敌矣。”
“可先暂缓攻势,让敌军上来。”
哦?
袁尚忙问,“何也?”
陈琳补充说道:
“主公可吩咐城中,置备热油。”
“另添柴草,硫磺等引火之物。”
袁尚登时反应过来,即照陈琳之计办理。
虽然这些兵士身上草衣裹了水,但我们若是灌下热油,再配上草垛等物。
便能将这批攻城士兵活生生烧死。
“……呵,中吾计也。”
李翊身骑白马,立在远处,拿着望远镜静静观望着城墙上的动静。
见城上守军开始四下乱窜,搬运草垛之时,便知他们要用火攻了。
“传令!举火!”
李翊将望远镜放下,将手向身后一招。
哗啦啦一声响!
身后,一根根火把点起,将后方照的透亮。
张郃跨马至前,大叫道:
“诸军见火即退!”
原本还在攻打城墙的草头兵,见着后方火光大亮,纷纷弃了城墙,转身奔回本阵中去。
大量的士兵往回跑,直引得袁尚一阵诧怪。
暗忖贼人莫不是知道他要灌油了?
“快!快!点火!”
“……别让贼人跑了!”
袁尚急得直拍城墙,他们费了这么大功夫把这些引火之物搬上城墙,可不能白费。
能烧死一个是一个!
“……不对,不对。”
陈琳皱起眉头,心中扬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暗想李翊颇有异才,今夜折腾了一晚上了,什么战果都没能取下便撤退。
那他折腾这一宿的目的何在?
“……等等!”
陈琳面色发白,一把将袁尚的臂膀攥住。
“主公可还记得,李翊此前攻打渤海诸县时,几乎一夜而下。”
“逃回来的士兵,提到李翊曾用一种攻城利器。”
“抛石机!”
袁尚、陈琳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这个名字。
轰!
话甫方落,头顶一个巨大的火球飞来。
袁尚大惊失色,目眦欲裂:
“……砲从何来!”
“……砲从何来!!”
原来,这配重式投石机射程极远。
兼之又是黑夜,城上守军完全没注意到李翊已经在军中备好了投石机。
操纵投石机的士兵,见城上打满火把,便往火光上抛射。
只是不同于以往抛发巨石。
而是内用圆石,外结干草,然后涂上油脂。
一经点燃,便作火球。
而城上又堆满了引火之物。
火球一经飞空,皮草绽开,落下碎屑火星。
轰!
顷刻之间,城墙上被大火点燃。
众人避之不及,无数士兵被火焰点着,于城垛上惨嚎不止。
“显甫!吾之兵略如何?”
李翊骑在马上,高声冲城墙上呼喊:
“汝父在时,尚非吾之敌手。”
“料汝黄口小儿,有何能耐,刚拒我朝廷义兵?”
“可速速开门献城,我饶你不死!!”
众人久畏李翊之名,今又处于烈火之中,听到李翊的喊话。
正如阎王催命,无常勾魂。
一个个被吓得肝胆俱裂,毛骨悚然。
“李郯侯有鬼神之机,我等不是他的敌手!”
“降了吧!”
“降了吧!!”
众人在大火中哀嚎,绝望,拼命呼喊。
“住口!”
袁尚按剑在手,破口大骂:
“吾父在时,待汝等不薄。”
“今怎可畏难怯敌,不发一矢而降?”
“快!将这些草垛都推下城去!”
袁尚眼下也顾不得许多,急眼了,以剑将草垛挑下城墙。
然为时已晚,
配重式投石机,又谓之为回回炮也。
其势如雷霆,威若山崩。
机绳响动,火球飞空。
烈焰熊熊,呼啸而至。
所击之处,城墙崩裂,楼橹尽摧。
守城士兵无不胆寒,哪里顾得上推下草垛?
只左右乱窜,四下奔逃。
火球落地,烈焰四起,烟尘蔽空。
城中军民,胆战心惊,哭声一片。
百姓们争相乱走,不知该躲在何处。
袁尚望着熊熊大火,止也止不住,方知大势已去。
颓然地将剑插在地上,仰天长叹:
“吾家四世三公,名重河北。”
“如何尽毁于一山野村夫之手耶!!”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从一开始便陷入了李翊的算计之中。
李翊故意摆下草头兵,故弄玄虚。
袁尚一开始猛攻,未能减退这队士兵的攻势,以为是草衣的效果。
但那其实收效甚微。
不是草头兵强,而是这一支攻城士兵本身就强。
故意披了草衣、结了草盾,引导袁尚以为是草衣的效果。
便想着用火攻,将之烧死。
结果反而为对方照明方向,备下了引火之物。
用我的火料,烧我的人。
阴、太阴了!
袁尚咬牙切齿,气得直吐血。
“……报!”
“将军,其余三面城门的贼军,开始攻城了!”
果不其然,趁着袁尚这头大乱。
张飞、赵云、张辽纷纷领兵开始攻城。
“教他们务必守住!”
袁尚嘶声大呼,眼下他这边也是自身难保。
因为李翊趁着大火烧起,守城士兵纷纷退下了城垛之际,也开始攻城。
同时配重式投石机也在缓缓向前推进,一面推进,一面往城墙内抛射。
以为攻城部队作火力掩护。
“黄忠,汝率一队弓弩手跟上。”
“城头火焰一熄,敢有登城据守者。”
“不必过问,以箭射之!”
“喏!”
黄忠接到命令,身后立马跟上数千人,纷纷往墙头上冲。
火焰渐熄,天见微光。
城头之上,焦臭不可闻。
随处可见被烧焦的尸体,面目俱已全非。
袁尚见大批敌军涌进城来,知南皮断然守不住了。
果断率军,弃城而走。
他带走的是自己的主力部队,等于是袁尚见大势已去,几乎未做太多抵抗。
间接地放弃了南皮守军。
“……将军弃我乎!”
南皮守军见袁尚不与他们一起守城,本就被李翊军杀得胆寒的他们,再无一丝一毫战意。
以马延、张顗为首的先锋将,未能走脱,遂纷纷倒戈卸甲。
举全部部曲,向李翊投降。
李翊暗忖,马延、张顗所部不在少数,若逼之急,必以为患。
可李翊又做不出像白起、曹操那样坑杀俘虏的事来。
只要李翊想,他完全可以趁着马延、张顗未定之时,尽数坑之。
如此一来,不仅能够消除一个隐患,还能节省大量粮草。
事实上,
曹操在官渡之战之所以大量坑杀俘虏,就是因为养不起这么多兵。
把他们放了,又怕放虎归山。
毕竟袁氏的号召力太强了。
以曹操的性格,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李翊始终认为,天时地利人和之中,人和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坑杀俘虏只能解一时之急,并不能为长久之用。
于是,厚待马延、张顗二将。
先设酒宴款待之,又安抚二人道:
“汝二人平渤海有功,又熟悉冀州地利。”
“吾平河北,正缺两位向导。”
“汝二人可随军听用,待功成之后。”
“吾自当上表,奏请封汝二人为列侯。”
先给一个干净的背景,说你们是有功的,不是贼军。
然后表明你们的价值,可以作向导。
最后再画个饼,之后要给你们封列侯。
这是李翊标准的御人三件套。
马延、张顗感念李翊恩德,纷纷表示愿意效死力。
李翊这才稍稍宽心,又下令军士进城不得惊扰百姓,然后将府库俱数封存好。
待诸事料理完之后,须由他亲自来清查。
既克渤海,李翊清点完府库之后,命人大飨军士。
众人皆问大军该向何处进军。
只因袁尚兵败逃出南皮之后,不见了踪迹。
短时间内也查不到他的动向,所以大伙儿才问接下来该向哪里进兵。
李翊言道:
“此次借道青州,专欲克冀州而来。”
“我只管发兵,捣向魏地。”
“魏地若破,冀州可得矣。”
“至于袁尚动向,任其自去,吾只要冀州。”
众人领命,自南皮出发,一路向西南方向打向魏地。
李翊用马延、张顗为先锋,又命许攸辅之,帮忙劝降诸城邑。
这些人都是河北的老面孔,在旧袁营位高权重。
诸守城将,见其来到,又畏惧李翊兵威,纷纷纳城投降。
李翊将印绶举数还给守城官员,仍命他们为县官。
只因他心里清楚,现在这些官员投靠他,无非是畏惧自己的兵威。
自己若是一上来就解了他们的兵权,必然会引起反抗。
现在就这样保持“中立”就可以了,等到李翊打下魏地,夺了冀州之后。
这些名义上投降的城邑,传檄可定,真正意义上归降。
就如同官渡之战时期,后方的豫州一样。
他们名义上倒向袁氏,扣住粮草不往中枢发。
但当袁氏倒下之后,立马如数上缴绢布粮食。
而不论是曹操也好、刘备也好,都是直接将这些豫州官员与袁氏互通的书信一把火烧了。
表示既往不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骑墙派人数太多。
你不可能一下子全收拾了,否则你豫州的行政系统都得瘫痪。
烧书信,也是为了收买人心。
不过在烧之前,李翊曾命庞统将这些书信全都备份了一份儿。
现在袁氏力量依然强大,为了团结,不能搞内讧。
等之后平定了北方,在慢慢地秋后算账。
靠着“带路党”的引路,兼之李翊在北方打出来的名声。
军队一路畅通无阻,直捣冀州首府魏郡。
至魏地时,李翊方知曹操也打至此处。
只剩下一座邺城未克,曹操将之包围住。
尽管知道曹操会来,但曹操的扫荡速度还是比李翊预想的要快一些。
但转念一想,去年自己北征魏地时,本就扫荡了这里一次。
以曹操之武略,进军如此神速倒也合理。
如今曹刘两家明面上仍是同盟,李翊出于礼貌,主动停驻军马去与曹操打招呼。
同时,也是为了刺探情报。
想看看曹操打到哪里了。
一打听才知道,曹操分了两路兵。
曹操一路,从上党打到了魏郡,只剩下邺城一座尚未能克。
而曹洪一路,打到了赵国。
只剩下赵国治所邯郸未能克。
只因此前袁尚、袁谭兄弟内斗,耗费了冀州大量兵力。
冀州诸城邑,人心惶惶,各级官员也躁动不安。
很多小县小邑都是未作抵抗,便投降了。
尽管此举招来了许多骂声,但官员们只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而少数仍旧忠于袁氏的官员,虽然奋起抵抗了。
但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也很难挡住曹操的大兵。
城破之后,像这种做了抵抗的城邑,曹操则是一律实行屠戮。
以此来震慑其余敢抵抗的城邑。
至于那些主动投降的官员。
曹操也如同李翊那般,保留了他们的原本职位。
少数带着部曲投降的,曹操还给他们升了官。
靠着大部分城邑的“不抵抗政策”,曹刘两军进兵都十分神速。
曹操见李翊领兵至,即邀之入营,共议破邺之策。
然李翊此来,却是为了商讨冀州的划分问题。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
袁氏遗产中,最为宝贵的财富就是冀州。
此前为了曹刘同盟,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谈及此事。
如今,两边大军都打到邺城来了。
那就只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曹操见李翊带着大量人马过来。
旌旗蔽日,铠甲凝霜。
人强马壮,威风凛凛。
心下已知来者不善,但还是率部笑脸出迎。
“……李先生久违了,闻先生在渤海大破袁尚。”
“河北之民,闻得先生之名,人人丧胆。”
“虽三尺蒙童闻说,亦不敢啼哭。”
“使曹某闻之,好不叹羡!”
李翊身着甲胄,不置可否,只笑了笑:
“吾受命讨贼,自当效死。”
“非是为了一时功名,而要陈兵加祸于河北百姓。”
“我闻曹公此次寇略河北城邑,所过多所残戮。”
“此举,就不怕遭百姓记恨吗?”
曹操听出李翊的嘲讽之意,略一沉吟,抬头道:
“……李先生倒还真如以往一般宅心仁厚。”
“只是自古争城夺地,必是相互攻伐。”
“夫争地战者,杀人盈野,争城战者,杀人盈城。”
“若不摧加兵锋,战事不能早定。”
“如若城邑居民俱肯配合,吾又何须杀人夺城?”
言讫,曹操笑着拍了拍李翊的肩膀。
只是这笑声却听不出多少笑意。
又似转移话题一般瞥向李翊身后的军马,感慨道:
“徐州军士果然人人健儿,个个英雄。”
“难怪先生这么快便能平定渤海!”
李翊唇角微微翘起,冷声道:
“若论武略,翊诚以为不及曹公。”
“曹公不过数月,便连克上党、魏郡、赵国三地。”
“翊比之曹公,尚有许多需学之处。”
曹操听出了李翊的讥讽之意,当即沉声回道:
“当初结盟之时,我等便已约好。”
“并州归吾,青州归刘玄德。”
“今君已占了青州,如何又唆使马超侵占并州。”
“教我如何不分兵夺取上党?”
曹操一句话,指出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质问李翊为何在并州问题上,坑他一手。
一个则是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出兵占据上党。
按照曹操原本的构想,面对苦寒贫瘠的并州之地,他也没打算出兵占领。
因为冀州才是大头,先把冀州消化了,壮大自身实力之后,再去考虑其他地区。
现在的并州,曹操仅仅只是想用武力,威逼高干屈服。
也就是间接统治。
并州在他的上方,又连接关中地区,只要不添乱子,对曹操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但如今并州除了要面临匈奴人和高干的威胁之外,又多了一个马超。
使得原本就复杂的并州问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等于说,
曹操若要抚定并州,就需要考虑至少三方势力了。
这无疑增大了他的工作量。
面对曹操的质问,李翊也显得很从容不怕,澹澹答道:
“曹司空用钟繇为司隶校尉,使其抚定关中。”
“马腾、韩遂亦遣子送至司空处,司空难道还担心马儿不吃草吗?”
曹操闷哼一声,大声回道:
“就怕这马儿吃的是别家草!”
“吾是遣人去雍凉邀马腾出兵,助我抚定并州不假。”
“然吾已差人探明,吾使尚未至陇西,马超便已出兵!”
言外之意,曹操已经知道马超是在未经过马腾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出兵并州的。
虽然马超屯兵在关中,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权。
但这小子一战降了并州之后,居然还不走。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为此,曹操便上表请奏马超为谏议大夫。
想邀他入朝做事,但毫无疑问地被马超拒绝了。
这小子既不肯来朝廷为官,又不回凉州老家。
俨然是想长留并州,在这里当“土皇帝”。
偏偏高干和呼厨泉又是两个软人。
手上有兵,却不发作。
真就让马超骑在自己头上拉屎,而毫无作为。
“并州问题,当由曹公自行解决,非是翊所能决断的。”
李翊的态度也很明确。
我承认当初谈判时,并州是给你了。
所以现在并州出了问题,也该由你自己解决。
至于为什么会出问题,那你别问。
“……哼。”
曹操不怒反笑,“李先生真是一如往常般……机敏过人……机敏过人呐……”
“……哈哈哈。”两人皆笑。
曹操心里明白,并州问题必是李翊的手笔。
虽然曹操并不是现在就要马上占据并州。
但自己西北方凭空多了一个隐患,使得曹操出兵也不是,不出兵也不是。
如果你出兵并州,解除西北之患。
那冀州还要不要了?
李翊肯定会趁着这个空当,席卷冀州诸郡。
等到曹操领兵回来,估计连口汤都没得喝。
为了得到冀州,曹操的军事动向就没停过。
几乎是徐州军打到哪,他就跟到哪。
为的就是防止刘备独占冀州。
可若是不出兵呢?
难道就放任马超在并州壮大?
高干、呼厨泉又是两个骑墙派,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倒向自己。
若是马超的威胁不解除,曹操又怎么全力以赴去跟刘备抢冀州地盘?
“……好一手妙棋!”
曹操心里暗暗叫苦,只叹防不胜防。
竟在战乱焦灼中,被李翊钻了空子,在自己的西北方悬了一柄利刃。
“……好罢!”
曹操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李先生想要哪里。”
没办法,现在曹操吃了这个暗亏,只能是让李翊先开价了。
李翊就喜欢跟这样的聪明人谈话,都不用自己说,对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图了。
“……渤海郡、博陵郡、巨鹿郡、安平郡、河间国、中山国、常山国、甘陵国。”
李翊背着手,面如止水一般提出了自己的述求。
“痴心妄想!!!”
曹操须发倒竖,破口大骂。
曹营诸将更是气得拔剑,只要曹操一声令下。
他们马上就会冲上去,将李翊砍作肉酱。
然李翊身后众将亦纷纷拔剑,嗔目怒视。
两边剑拔弩张,俱不敢先行开战。
只有李翊最是沉稳,淡淡地向身后挥了挥手,平静道:
“诸位要拔剑,砍向盟友乎?”
李翊刻意将“盟友”二字的声调扬的老高。
言讫,李翊诸将纷纷将剑收好。
曹操虽然怒不可遏,但还是咬着牙,狞声冲身后人吼道:
“都把剑收起来!”
众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剑收好。
但众人嘴上仍是骂个不停,纷纷抱怨:
“吾等千生万死,身冒血战,才打至此地。”
“这李翊倒好,张口便要了大半个冀州。”
“吾等兄弟,难道便白死了?”
李翊适才所要的郡县,是除了魏郡、赵国之外,全部索要了。
但问题是,曹操本就已经打下魏郡、赵国了。
而李翊一路下来,仅仅只实控了渤海一地而已。
却张口把剩下的郡国宣称,全部索要了。
这叫曹营众人如何不怒?
……
(本章完)
第220章 曹操:孤这一生走过最长的路,是李
第220章 曹操:孤这一生走过最长的路,是李翊的套路
冀州是袁氏最宝贵的财产,也是曹刘争夺河北,注定要抢的头破血流的地盘。
按《后汉书》记载,冀州截止到永和五年时,保底人口在八百万以上。
虽然中间受黄巾之乱影响遭受了一波人口流动。
但考虑到袁绍出任冀州牧后,政局相对稳定,又收编了大量黑山人口。
所以冀州的人口数量依然属于汉末顶尖。
得冀州者,即得北方。
曹操不遗余力的与袁氏血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最后只堪堪得到冀州两郡之地的。
“此意断断不可行!”
“刘玄德已得了青州,吾兵锋所指,才堪堪占了上党一郡而已。”
“今吾大兵围至魏郡、赵国,岂可只图此二地耶?”
曹操言辞激烈,脖颈通红,鲜少这般激动。
只因李翊的条件太过苛刻,曹操实在无法接受。
可李翊亦是政场老手,面对曹操的大发雷霆没有丝毫畏怯,依旧面如止水。
“这就是我徐州的底线,曹公可审度之。”
“只是如今袁尚未灭,自被吾破之后,在冀州北整顿军马。”
“又闻袁熙亦在幽州动员人马,不时南下。”
“届时,只恐曹公连魏郡、赵地也不得了。”
曹操听出李翊威胁之意,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任其袁儿自来,吾自提兵抵御!”
曹操也不是被吓大的,袁尚、袁熙就算真的来了,又不是只威胁他曹操一家。
李翊这路军马也会受到影响。
到时候只会拖延冀州抢占的时间罢了。
曹操相信,以李翊之聪明才智,可得不会放任二袁儿恢复对冀州的掌控。
这只是他的虚张声势,漫天要价罢了。
“既如此,翊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告辞!”
李翊一挥袍袖,愤然离席。
曹操一怔,正欲出声拦阻。
但犹豫一下,还是将心一狠,忍住了没有开口。
他自己也暗忖李翊莫不是刚刚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是真打算要这么多地?
李翊虚张声势是真,离席也是真。
他自己也清楚,索要了大半个冀州,老曹肯定找自己拼命。
现在袁氏还没摆平,遇上个鱼死网破的曹操,那是绝对划不来的。
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用谈判来解决冀州问题。
李翊这些年也接见了不少外州官员,跟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
他深谙谈判的技巧,也知道如何从曹操这样的政治老手中攫取到最大的利益。
愤然离席,不过是佯作谈判破裂罢了。
只要两边没有兵戎相见,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反正邺城现在还围着,不谈判也是干耗,并不耽误事儿。
李翊一经回到大营,许攸即上来问情况如何。
李翊摇了摇头,“谈判过程甚不理想。”
嘶……
许攸倒吸口凉气,捋着胡须,言道:
“孟德此人,吾与之甚为熟识。”
“彼先进取魏地,而不除并州之患,便是对冀州势在必得。”
“其必不会只图魏郡、赵国两地而止。”
李翊点了点头,负手道:
“吾亦知此理,然凡谈判之事,不可先露底细。”
“若使其知我底线,必漫天要价。”
“吾故作强硬,只为谋得更多地盘。”
许攸又问:
“未知君底线是多少?”
李翊眉梢微微一扬,环顾左右,在许攸耳边小声说道:
“此为军国大事,本不该向太多人泄露。”
“只是子远乃我挚友,又为我心腹之士。”
“吾只向君言,君切勿泄露于他人。”
许攸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子玉还不了解愚兄为人吗?”
“愚兄素有诚实郎君之号,君尽管直言。”
“愚兄断不泄露于外。”
“子玉若是能透个底,愚兄也好替子玉参谋参谋。”
李翊弯唇笑道:
“吾素知子远为人矣!”
于是,在许攸耳边小声说道:
“冀州之地,除赵国、魏地之外,常山、甘陵、巨鹿亦可让出。”
唔……
许攸一怔,虽然已经知道了李翊的底线所在。
但这个谈判难度依然很高。
毕竟即便把常山、甘陵、巨鹿一并全让给曹操,曹操也只得了半个冀州而已。
也许有人会说,半个冀州就是五五分成了,曹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错,如果光看版图大小,曹操是得了半个冀州不假。
但你要从人口、经济角度看。
曹操真正得到的好地盘,只有甘陵国与魏郡。
而冀州东部的渤海郡、河间郡、北部的中山国都是人口大郡。
你要从地域上划分,刘备吃冀州东,曹操吃冀州西这很公平。
但冀州东部整体要比冀州西部富裕许多。
更别说冀州中部,同为人口大郡的安平郡,李翊也没有让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
李翊给出来冀州划分的底线,又何尝不是曹操的底线呢?
因为曹操在谈判中处于弱势方,鱼死网破是两家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在曹操的构想里,至少西部的半个冀州都得拿下。
而他额外希望得到的,则是中部的安平郡,以及北部的中山国。
又过两日,
曹操再次发出邀请,请李翊过去谈判。
李翊按时赴约,双方就谈判桌上再次展开了一次激烈的讨论。
但最终的结果依然不是很好,
李翊始终是咬着魏郡、赵国不肯放,只愿给这两块地。
谈判最终再次不欢而散。
又过三日,
第三次谈判接着进行,这一次李翊终于让步了。
表示愿意给出常山国,并表示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但李翊所给出的“底线”,距离曹操心目中的底线依然差之甚远。
所以第三次谈判,依旧是不欢而散。
不过曹操敏锐的注意到,后两次谈判,李翊都把许攸带在了身边。
曹操心里暗忖:
“许攸乃吾之旧友,今与李翊出则同舆,何不求他相助?”
于是,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手下人。
程昱当即分析建议道:
“听闻此次李翊出兵河北,用许攸为谋士,多赖他出谋划策。”
“今冀州分划大事,又将之带在身边,料其必受信赖重用。”
“闻说此人视财如命,可于中做文章。”
曹操抚掌笑道:
“吾亦知许子远爱财,可速备钱帛,与我亲善。”
众从其言,即备了一车财物。
于夜晚时分,密遣人送至许攸处。
曹使一见着许攸,便将财物送上。
许攸两眼放光,忙道:
“……这、这、这如何使得,孟德实在太过客气了!”
于是阴请曹使入了自己营帐。
曹使一进账,就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曹公遣我来,一是想向老友表达思念。”
“二是有难处,想请老友帮忙。”
许攸忙问,“什么忙?”
曹使说道:
“今冀州会谈,已近半月,仍未有果。”
“盖因李郯侯漫天要价,不肯妥协之故耳。”
“曹公断不能接受死伤无数将士,却仅得常山、魏郡、赵国三地而已。”
许攸闻言,亦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啊,纵我非曹营中人,然李子玉此举未免过于强横。”
“任谁都不能接受这条件。”
曹使见此,趁势说道:
“故曹公遣我来,便是想请教许先生。”
“许先生乃李郯侯心腹谋士,每日随他出入左右。”
“……定然知道些内情。”
“……这个嘛。”
许攸面露为难之色,摇了摇头。
“吾虽知些许内情,然此等大事,攸亦不敢擅自泄露。”
曹使见许攸没有马上拒绝自己,便知道有戏,连忙说道:
“曹公思念先生久矣,常想请许先生过去。”
“只是许先生已在刘将军处谋得高位,曹公每念于此,常扼腕叹息。”
“今虽不能再尽君臣之义,然亦可全好友之谊。”
“若许先生肯帮衬一二,曹公定不忘先生今日之恩情。”
言讫,曹使将一份礼单递给许攸。
许攸接过,目光只澹澹瞥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将之收入袖中。
“……咳咳咳。”
许攸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吾与孟德算是旧识,今各为其主,本不该言及太多。”
“只是以愚意度之,冀州会谈若迁延日久,只会落得两败俱伤。”
“最后反倒使袁氏得利。”
“况攸亦为河南人,自当为河南大局着想。”
许攸先发表了一波免责说明,然后才俯在使者耳边,小声说道:
“此语汝只管对曹公说,切不可教他人知晓此事。”
“郯侯之底线,还能让出常山、巨鹿、甘陵三地。”
曹使连连点头,慌忙谢过,匆匆回了曹营。
将许攸原话,如实转述给曹操。
曹操终于知道了李翊的底线在哪里了,但心情并未好转许多。
正常来讲,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后,就好谈判要价了。
结果李翊这底线,居然也是他曹操的底线。
合着他曹操在交完底裤之后,连一点谈判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真是岂有此理!”
曹操抱怨了一句,但还是派人去请李翊来做第四次谈判。
次日,两边的谈判如期举行。
曹操这一次态度十分强硬,愤慨道:
“吾军士千生万死,才有今日。”
“若郯侯执意只肯给常山、赵地、魏郡三地,那曹某情愿鱼死网破,殊死一搏。”
面对曹操的最后通牒,态度一向强硬的李翊,出奇地服了个软。
“未知曹公想要何地?”
“除上述三地之外,吾更要巨鹿、甘陵、安平三地!”
虽然已经知道李翊的底线在哪了,但曹操还是想再做最后一搏。
看看能不能把这冀州中部的安平郡给一并拿下!
“哼!!”
李翊一拍案椅,不发一言,转身便走。
又从身后将领打了个手势,好似是教他们随时最好厮杀的准备。
曹操大惊,忙上前拉住李翊,喊道:
“适才戏言耳!”
“李先生有话好说,何必动怒!”
赔完礼之后,曹操又暗自给了自己一巴掌。
暗骂自己也是欠儿,既然已经知道李翊的底线在哪儿了。
又何必非要皮这一下,惹恼了他呢?
若是两边谈判破裂,摆阵厮杀,那绝对是一个双输的局面。
连李翊这样冷静的人都接受不了再割让安平郡,宁可双输。
可见适才真的是到他的底线了。
“……好,不要安平。”
“吾只多要甘陵、巨鹿两地。”
曹操比了个二,并做好了迎接李翊反扑的准备。
毕竟虽然这是李翊的底线,但以他的性格肯定还会继续要价。
所以曹操接下来务必得坚守好阵地,为自己保住巨鹿、甘陵这两块地盘。
就当曹操以为李翊会让他在巨鹿、甘陵之间二选一之时,李翊竟是一声叹:
“……也罢,再这般迁延下去,也无结果。”
“巨鹿郡、甘陵国可以给曹司空。”
“剩下郡国之地,归我徐州。”
嗯……?
曹操见李翊答应地爽快,顿时察觉不对。
这不是李翊的底线么,他怎么这么果断的便答应了下来了?
就在曹操思考之时,李翊已命人取来笔墨。
叫曹操作书,两地于冀州划界。
曹操稀里糊涂地签了书,愈发觉得不对。
再看向李翊时,见他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好个李翊小儿!”
“又中汝之计也!”
曹操一咬牙,已经明白过来是李翊给他下的套。
许攸给出的,绝对不是李翊真正的底线。
以曹操对许攸的了解,许攸此人虽然贪财,但拿钱是真办事儿。
所以许攸在收到自己好处之后,不可能卖假消息给自己。
可曹操得到的又的确不是李翊的真实底线。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李翊是将许攸都给一起算计进去了。
他故意放假消息给许攸,诱导自己以为那就是他的真实底线。
以至于让曹操交了全部的底,未能在他身上讨得半点便宜。
“……呵呵,今日方称我心呐。”
有人欢喜有人愁,曹操又被李翊摆一道心情郁闷。
而李翊却心情大好,他清楚知道自己刚刚从曹营那里得到了什么。
“子玉因何如此高兴?”许攸连忙问。
“……呵呵,无事。”
李翊拍了拍许攸的肩膀,“只是要多谢子远为我出谋划策,我才能走至魏地来啊。”
按照李翊的构想,他的最低底线其实是可以把安平郡、中山国一并给让出去。
自己只要冀州东部的渤海郡、河间国、博陵郡。
因为曹操的地盘虽然大,但冀州最落后的两个郡国都在他那里了。
即常山国、赵国。
之所以贫瘠落后,就得提另一位老熟人了。
——黑山军首领张燕。
如果不知道黑山军的势力范围在哪里的话。
那便拿出冀州地图,在他的西部竖着画一条线就可以了。
等于说曹操拿到的冀州地盘里,有三个郡都要遭受黑山军的威胁。
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常山国和赵国。
因为魏郡是袁绍的治所,袁绍曾专门带兵扫荡过一次黑山,所以魏郡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
但由于官渡之战的爆发,张燕屡行与徐州军的盟约,出兵骚扰袁氏。
使得黑山军的势力范围,再一次伸到了魏郡境内。
所以这一次冀州地盘的谈判,看似是五五分账。
实则是三七分成。
七成是人老刘的,你曹操只拿三成!
曹操知道自己吃了哑巴亏,眼下想反悔也来不及。
眼下只能是专注于魏郡的战事。
正好徐州军也在这里,曹操当即请李翊过来商议破邺之策。
反正地盘该分的也分了,该好好想想怎么破敌了吧?
“吾大军至邺已逾月余,邺城城高,军马众多,器械足备。”
“一时难取,未知李郯侯又何妙策克成?”
曹操如实讲述了自己这一个月对邺城展开的攻势。
他先是绕城筑起土山,居高临下射箭。
又组建掘子军,发掘地道,打入城池内部。
从上至地,可谓双管齐下。
但都被审配设计坚守,发令甚严,迟迟攻不进去。
此前挖地道时,还被审配发现了。
被审配运石屯于城墙上,然后狠狠砸落,一下子砸死了曹操三百多个士兵。
教曹操心疼了许久。
就在众人积极发表意见,商议如何快速拿下这座坚城时。
许攸忽然嘿嘿一笑,自人群中走出来说道:
“诸公勿忧,我有一计可以破邺!”
众人忙问是何计策。
许攸献计道:
“何不决漳河之水,以淹城池?”
话还未说完,曹仁立马出声反驳道:
“汝道我等未想过此计耶?”
“邺城不比下邳,此地地势平坦。”
“纵然决了漳河之水,也难以灌入城中去。”
话音方落,包括李翊在内的徐州诸将无不瞪了曹仁一眼。
暗道你小子还想着淹我们的下邳是吧?
许攸一捋胡须,牵唇笑道:
“倒也不必将漳水灌入城中去。”
“只教人于城外掘壕堑,将水灌入堑内,以断绝城池内外之联系即可。”
听完许攸的解释,众人顿时明白决漳河的意义了。
之前说过,
我们常说的古代围城,并不是真的把它团团包围起来。
而是在每一面城外,安置类似于“城邦”一样的大营。
如果城外有人出来,他也不是要突破千军万马的封锁。
而是要躲避城外各处大营派出来的截杀部队。
所以城池越大,越难包围。
许攸献出决漳河之计,就是为了断绝邺城内外的联系,从而使其失去外界对它的援助。
如此一来,邺城除非粮食足够,否则全城军民都得生生饿杀。
而许攸之前是干嘛的?
专门在邺城搞“财务”的!
对邺城的储备了如指掌,许攸清楚,要供养这么大座城池的军民。
每日耗费甚巨。
仅靠城池内部,是没办法自给自足的。
时间一长,不消河南军动手。
邺城的居民一定会主动造反!
曹操闻言大喜,李翊亦然其计。
两军各遣军士,曹营负责东南两面,刘营负责西北两面。
于城外大掘壕堑,两地连接在一处,凡掘四十里长。
审配在城上,见盟军于城外大掘壕堑,心下已知盟军欲掘漳河之水灌城了。
但又发觉盟军将壕堑掘得甚浅,又不免冷笑:
“贼欲绝漳河之水灌我城池,然壕深可灌,如此之浅,有何用哉!”
于是,并不以为意。
左右解劝审配,出兵击敌,干扰盟军掘沟。
否则彼用漳河之水灌城,城内外的联系立马断绝。
审配却言道:
“曹操、李翊皆是惯于用兵的好手,我兵虽多,却不及河南兵果劲。”
“若冒然出战,万一不利,挫动锐气,正中河南人下怀。”
“且安心守城,等候主公与袁幽州的援兵即可。”
审配拒绝主动出兵的提议,坚信邺城只有坚守待援才有希望解围。
是夜,曹操、李翊更添十倍军士,并力发掘壕堑。
众人劳作一夜,比及天明之时,壕堑已成。
广深二丈有余,遂引漳河之水,灌入堑内。
水深数尺,人不得渡。
邺城彻底被漳水围死。
时袁尚自渤海兵败以后,向北逃亡,自中山、河间一带筹措了些兵马。
加上沿路收拢的残余军马,又凑齐了三万人整。
准备再来与曹刘争夺冀州。
兵马方行,又闻说冀州南部郡县,大多投降了河南。
袁尚不知老巢魏郡是何近况,若冒然进兵,只恐中曹刘埋伏。
只得分遣部队,往魏郡探明。
比至魏地时,又因为人少,大多被曹营、刘营别寨的军马击破。
或侥幸逃脱者,亦不敢深入。
只能回报袁尚说,南部郡县确实多降河南。
至于魏郡情况,皆因盟军把守森严,不得入。
袁尚见此,心道邺城已失,不敢冒进。
左右进言曰:
“公妻儿老母尚在邺城,将军还是亲自领兵去一探究竟为好。”
“万一邺城未陷,岂非害了老夫人?”
袁尚沉吟半晌,到底是摇了摇头。
“一个李翊已经十分难对付了,更别说曹操也在那里。”
“若这二人联手,仅凭吾现有兵力,断难取胜。”
“我意先勒兵回中山,权歇人马。”
“待吾二兄从幽州整备好军马之后,在合兵一处,共往御敌。”
“此为上策。”
左右人纷纷问:
“若将军弃而不救邺城,老夫人即将军妻子俱落入曹刘之手。”
“彼时为之奈何?”
袁尚微微一怔,深吸口气道:
“我袁氏虽已与曹刘不死不休。”
“然曹操与吾父乃是故友,刘备亦与我袁家是姻亲。”
“彼断不害我妻儿老小。”
“公等不必担忧。”
遂勒兵回了中山国,不肯去救邺城之围。
审配在邺城坚守数日,因被漳水围住,也不知外界是个什么情况。
想派人出去打探都派不了了。
只能是寄希望于袁尚、袁熙会来救邺城。
审配每日登上城墙,发表演说,鼓励军民士气。
初时,两日三日,众人尚能忍耐。
然过了十日,城中粮食断绝,兼之生活物资供应不足。
人民生活日益艰难。
而审配代管邺城军政,为了守御城池,又不得不将一切物资优先用于军人之上。
以防止军士生变。
一时间,城内百姓饿死数人。
不少百姓中的亲友子弟,乃是守城军士一员。
遂纷纷向他们诉苦。
穿上军袍,他们是守土的军人。
脱下军袍,他们是城中百姓的家人。
众亲友互诉衷肠,一传十,十传百。
于是城内军心大变。
审配之侄审荣,连忙将这个情况汇报给审配。
审配言道:
“如今城内士民困苦,岂独一家一户?”
“大家皆苦,便忍一忍。”
“只要援军到来,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审荣正色道:
“如今城内军士哗变,百姓惨死,人人不忿。”
“若忍一日两日尚可,再等个三日五日,必出祸乱!”
审配大声说道:
“五日之内,主公必率援军过来解围!”
话甫方落,忽闻得城下喊声大作。
众视之,乃李翊亲提军马至城下。
“叔父,你瞧那是……!”
审荣大声惊呼,以手指城下。
只见李翊士兵,以枪挑袁尚印绶衣服,高呼让城内军民投降。
其余军士,则将他们缴获到的符节、斧钹等物展示给守城士兵们看。
这些都是袁尚的衣物用品。
是上次渤海之战时,被李翊缴获的。
而邺城守兵不知,又因与城外断绝了联系,只道这些衣物用品就是最近缴获的。
以为袁尚已经率兵来援了,只是被李翊击破了。
审配又惊又怒,高声大呼:
“狗辈!吾主何在?”
李翊大声回道:
“以为吾阶下囚矣。”
审配当然不信,再喊:
“可叫吾主来阵前答话!”
李翊回,“汝至城下来,吾教汝君臣相见。”
审配一咬牙,破口大骂:
“吾主并不在汝处,汝诈称击败吾主。”
“与扰我军心耶?”
“……如何不在?”
李翊冷声一笑,从身旁士兵处夺过长枪,以枪挑袁尚印绶。
“汝主岂非在此乎!?”
审配大怒,亲取弓箭来射李翊。
然箭矢只落入水中,并不能近得李翊之躯。
面对审配的恼羞成怒,李翊笑意更盛,叫军士喊得更大声。
城上军民见此,更加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审配气急了,忽想起辛评家中老小尚在邺城。
遂命人将辛评全家老小八十余口,尽数缚来,锁在城上。
审配以鞭骂道:
“皆是辛评、郭图败坏冀州,袁氏才会衰败至此!”
“汝等身为家属,难辞其咎!”
于是,下令全部斩首。
审荣素与辛评之弟辛毗相厚,见此,乃出声劝道:
“辛评之过,不甘其家人之事。”
审配怒叱:
“袁谭已背主投敌,降了刘备。”
“辛评乃袁谭之臣,岂非亦是投敌乎?”
遂一把将审荣推开,不听其言,执意要杀辛评全家。
可怜辛家八十余口,尽数于城上斩首。
又将人头掷下,以向盟军表明其坚决抵抗之意。
李翊见此,乃叹道,“此非吾本意也!”
许攸则显得十分高兴,冲李翊说道:
“子玉不必伤感,审配冲昏了头。”
“目今城内人心不宁,其不思安定之策,反举此暴行。”
“此必更使城内之人,躁动不安。”
“吾料邺城两日之内必破!”
李翊点了点头,扯起唇角:
“子远说的有理,邺城若破,子远当属头功。”
“吾自会向刘将军奏明。”
许攸大喜,忙朝李翊拱手:
“那愚兄先谢过子玉兄弟了!”
邺城可是袁氏的治所,其中积累了多少财富,光是想想便令人眼馋。
换做以前,许攸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如今,呵呵。
翻身把歌唱也!
(本章完)
第221章 若有李郎怜花意,洛水宓神也垂眸
第221章 若有李郎怜意,洛水宓神也垂眸
却说曹操与李翊各领本部兵马,围困袁氏治所邺城。
许攸献决漳河之计,断绝城内外联系。
兼之李翊又拿出此前击破袁尚部曲时,缴获的斧钺、印绶等用品。
邺城内军心大乱,人人自危。
基于此,曹操、李翊皆不着急攻城,任其自乱。
这日,两人如往常般商议军务,多谈破城之后如何处理城中财物问题。
忽有人报帐外有人求见。
命之入帐,乃袁谭帐下辛毗也。
辛毗几近哭拜而入,大呼:
“吾兄家亲族,俱为审配狗贼所害。”
“未知确有此事否?”
李翊负手叹道:
“汝兄家亲族之死,吾与曹公俱感悲痛。”
“待破邺城之后,自当为汝报仇。”
辛毗垂泪道谢。
曹操走来,上下打量一眼辛毗,忙问:
“子莫非阳翟辛佐治乎?”
辛毗伤心未绝,但还是礼貌地拱手回道:
“回曹司空,吾家祖上原在陇西,后才举家搬迁至颍川阳翟。”
“……善!善!”
曹操上前握住辛毗的手,啧啧叹道:
“吾在许县时,荀文若数赞佐治之才。”
“吾亦曾下诏征辟佐治来我许县任职,奈何佐治不肯赴任。”
“你我无缘共事。”
辛毗暗想,你征辟我时,官渡之战都还没开始打。
彼时袁绍如日中天,而你河南都还没能够一统。
他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过来投靠你。
当然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今两地攻守易型,辛毗也知道是时候抱紧河南大腿了。
曹操的文臣领袖正是颍川领头羊荀彧,所以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拉拢一下辛毗。
但眼下辛毗悲伤欲绝,方寸大乱,只想着报仇。
并不想着急站队。
只要是一个敏锐的政治家,都能察觉到袁氏大势已去,天下早晚归属曹刘。
而曹刘争霸,又将是一场未知的定数。
谁敢在这时候,着急下注,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李翊看出辛毗的情绪并不高涨,乃出声解和:
“眼下击破邺城才是重中之重。”
“如今半个城门尚未得入,未免想的太远。”
曹操闻言,抚须笑道:
“……哈哈,如今决了漳河之水,城内人心大乱。”
“依曹某看来,这两日城内该有变动了。”
正说间,帐外忽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少年人。
这少年人也不经通禀,便擅自闯入了进来。
李翊微微不悦,忙以手指道:
“……曹将军,此何人也?”
那少年人被点到名,方觉失礼,连忙向李翊拱手赔了个不是。
曹操连忙解释道:
“此乃吾之次子曹丕,字子恒。”
“自吾长子死后,吾便多带子桓在吾身边,从军历练。”
曹昂作为嫡长子,本是曹家毫无争议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但自老曹宛城挥鞭以来,曹昂战死,曹操悲伤之余也开始考虑培养下一个继承人了。
曹丕作为次子,按顺序来本就该优先考虑他。
其出生之时,有云气一片,其色青紫。
圆如车盖,覆于其室,终日不散。
有能望气者,密谓曹操说:
“此天子气也,令嗣贵不可言!”
曹操暗暗奇之,故除曹昂之外,平日带在身边最多的子嗣便是曹丕了。
顺带一提,
宛城之战,张绣差一点儿就打出了四杀的战绩。
没错,历史上曹丕也被曹操带去了宛城。
彼时曹丕年仅十岁,不过他趁着混乱,乘马逃脱了。
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这也是为什么曹丕特别讨厌张绣的原因。
美其名曰是你杀了我大哥,但其实你差点儿把我也给杀了。
曹丕十岁就随父从军,也间接展现了曹操对他寄予的厚望。
按曹操原来的设想,是想把曹丕培养成一个将才,好将来辅佐他大哥曹昂。
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曹昂身死,曹丕就成了长子。
“听闻郯侯去岁亦得一子,君与操若除去一身衣甲,也算同为父亲之人。”
曹操许是浪漫主义兴致又发,对李翊自豪地说道:
“吾之子桓,八岁能文,有逸才,博古通今。”
“至十岁时便能骑射,善击剑。”
“颍川有善相面者,吾使之为子桓相面。”
“其人对曰,‘此子贵乃不可言’也。”
“……哈哈哈。”
李翊闻此,轻声笑道:
“原来这位便是曹子桓。”
李翊算是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人物了,也是许多二代人眼中的争相效仿的榜样。
尤其曹家时常与徐州打交道,曹丕在许县时也经常听说李翊的事迹。
见他似乎认得自己,不免面露喜色,忙道:
“郯侯亦识曹丕乎?”
“……呵呵,识得识得。”
李翊扬唇一笑,启声肃然:
“不过我听闻曹公三子曹植,十岁便能诵读《诗经》、《论语》,先秦汉赋。”
“此子思路敏捷,谈锋健锐。”
“每被曹公问及之时,总能应声而对,脱口成章。”
“此子真乃天下奇才也!!”
话落,还忍不住竖了一根大拇指。
曹丕眉头皱起,暗忖:
“自兄长死后,吾为长子,每日砥砺精进。”
“骑射诗赋皆有涉猎。”
“而子建不过能些写士大夫的文章罢了,于治国一途全然不通。”
“父亲常言李郯侯乃是经纶济世的王佐之才,怎么独赞子建,而不提我?”
“难道吾浑不如子建乎?”
正当曹丕自我怀疑之时,曹操听得李翊夸赞曹植,也忍不住抚掌大笑:
“不想犬子的名声,都传到李郯侯耳朵里去了。”
“虽有小才,与郯侯相比,差之甚远呐……”
“……哈哈哈。”
曹操心情大好,平日本就引子为傲。
又是死对头的夸赞,更令他暗爽不已。
李翊接着道:
“曹公不必过谦,犬子十岁之时,若能有令郎一半之才。”
“吾便心满意足了。”
曹操更觉欣喜,谓一旁的曹丕道:
“子桓,都听到了罢!”
“汝这个当兄长的,等回颍川后,好生教教你弟弟。”
“其将来必有出息!”
曹丕微微一笑,温声道:
“父亲多虑了,子建之才胜儿十倍。”
“是孩儿这个当兄长的,该多向他请教才是才是。”
曹操于是笑得更加大声,得意忘形。
曹丕脸上虽然也挂着笑,然心中十分不悦。
心里暗忖,曹子建此时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孺子。
自己已经能在军营里独领一军了,结果父亲也好,李郯侯也罢。
竟将话题全都引到曹植身上,完全不在乎他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实在可怒,可恼也!
曹丕握手成拳,强忍怒意,并不发作。
李翊在简短聊了几句之后,这才将话题转向正事。
“……说来,子桓为何突然闯入我盟军军帐大营。”
“汝可知此地是聊军事重务的,闲人不得乱闯。”
曹丕暗想自己是曹公之子,还算闲人乎?
“回李郯侯的话,适才有重大军报通禀,因而忘却了。”
“还望李郯侯恕罪。”
话甫方落,曹操也一脸严肃地批评曹丕道:
“适才李郯侯说的不错,汝与我虽为父子,然在军营里便不可论及父子情。”
“凡事都得讲规矩,日后再敢擅自闯营,与汝一并治罪。”
曹丕一怔,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
总觉得自己忽然便失去了父亲的爱了。
“……是……是、是,孩儿谨记。”
曹丕一拱手,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行了,念汝是初犯,又是有事,便不予追究了。”
“可速速说来是何事。”
“回禀父亲,适才审配之侄审荣。”
“密作一书,栓于箭上,射下城来。”
言讫,曹丕将书信双手递给曹操。
曹操展开来看,原来是审荣看不惯审配的作为,打算发动兵谏。
并与盟军约定,想在傍晚时分将西门大开,并带兵擒拿审配。
曹操生性多疑,只恐这是审配叔侄的反间计。
为得就是引诱他们的大军渡河入西门,彼却半渡来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念及此,曹操乃将书信交给李翊。
“……李郯侯觉得,审荣可信否?”
未等李翊开口回答,一旁的悲痛欲绝的辛毗连忙说道:
“审荣与吾交厚,审配狗贼杀吾兄家亲族,彼必心中怀忿。”
“辛毗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愿曹司空、李郯侯勿生疑虑。”
“还请速速发兵,为毗报仇!”
李翊便道:
“辛佐治不是欺人者,曹将军可速速发兵。”
曹操然其言,即命李典、乐进各带五百甲士直奔西门而去。
李翊也亲率本部军马,往西门走。
至傍晚时分,审配一如往常般巡视城墙。
忽然一大队甲士冲了上来,领头之人正是审荣。
审配厉声叱道:
“吾未下令于此增益城防,谁命汝等擅自上来的?”
审荣拔剑在手,大声喝斥道:
“审配!汝多行不义,吾不忍全城军民饿死。”
“故已降了朝廷了,特奉诏来拿你!”
审配大怒,“左右于我,速速将这反贼拿下!”
言讫,周围士兵纷纷持枪上来,但大都意兴阑珊。
审荣大声吼道:
“审配欲将全城军民饿死,公等妻儿老小亦在城中。”
“难道也忍心见其死乎?”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愣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愿动手。
审荣接着道:
“曹司空与刘将军乃是奉诏讨贼,公等可速速擒下反贼审配。”
“朝廷必不降罪尔等!”
众人犹豫半晌,终于还是上前一把将审配给按倒在地,用绳索缚住。
审荣乃命人将审配押之西门外,又命人打开大门。
此时,河南盟军也如约而至。
辛毗跃马先入,军将随后,杀入邺城。
甫一进门,辛毗迎面便撞上了审配。
辛毗目眦欲裂,扬鞭抽到审配,口中大骂:
“奴儿,汝今日该死矣!”
鞭子抽打在审配身上,皮开肉绽,血流满身。
然审配却面色不改,反而嗔目怒视辛毗,骂道:
“狗辈,正是汝反贼破我冀州。”
“吾恨不得生杀汝也!”
此时,曹操军与李翊军也走进城来了。
曹操一眼瞥见跪在地上的审配,笑道:
“审公,汝可知是谁为吾打开了城门?”
审配默然不答。
曹操却非要他听:
“此汝侄审荣所献也!”
审配哼一声,怒道:
“小儿不足用,乃至于此耳。”
曹操又望一眼城头,城墙仍然完好无损,只是人心却已经散了。
“昨日吾至城下时,观汝城中箭弩甚多。”
审配叹道:
“恨少!恨少!只恨其少,不能射杀汝这狗贼!”
曹操眉头一蹙,又问:
“卿忠于袁氏父子,故不容不如此耳。”
“今已穷途末路,肯降吾乎?”
审配冷声笑道,“不降!”
辛毗哭拜于地,连连顿首。
“吾兄家属八十余口,尽遭此贼杀害。”
“惟望司空做主,戮此贼人,以雪吾家族之恨!”
审配大声骂道:
“吾生为袁氏臣,死为袁氏鬼,不似汝辈谗谄阿谀之贼!”
“可速斩我!”
曹操见审配宁死不降,便想询问李翊的看法。
结果甫一侧头,却发现李翊不见了。
连忙顾左右道,“李郯侯何在?”
左右人答曰,“已进城去矣。”
曹操一捶手,惊呼道:
“此必是趁我审讯俘虏之际,自率兵进城去了!”
曹操关键时刻又浪大发了,只顾着装逼,忘了与自己进城的还有一个李翊。
“子桓!”
“孩儿在!”
曹丕应声出列。
“汝速带军马入城,沿途不得惊扰百姓!”
“喏。”
曹丕方欲转身出马,曹操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回来!”
“父亲还有何吩咐?”
曹丕作揖问。
“汝进城后,休得杀害袁氏一门老小。”
“务必在李翊赶去之前,派兵将其保护起来!”
“……是,孩儿领命。”
曹丕虽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跟李翊争这个,但自出营以来,他心中有股莫名的危机感。
是故急于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领了命令,便带兵往城里进。
见曹丕走远,曹操这才沉定心神,默默祈祷李翊进城之后不要先去见袁氏亲族。
毕竟邺城富庶,里面肯定堆积了大量财物。
曹操宁可李翊先去接管财物,也不愿他先去接触袁氏亲族。
因为财物到最后,两家肯定是要平分的。
纵然让李翊抢了先,做了手脚让自己少分一些。
曹操也不在乎吃这点儿亏。
曹操在乎的,是袁氏一门老小。
为何?
当打进邺城,接管此地之后,
这也就意味着不论是曹氏还是刘氏,都将正式取代袁氏统治这个地方了。
但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要想真正统治好北方,还是需要善待袁氏。
这是一个政治家必须要明白的道理。
所以袁氏一门,谁先施恩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是一场面子功夫,必须要做足。
曹操已派曹丕先行,又望一眼地上的审配,问道:
“汝死之后,可还有何心愿?”
审配答曰,“吾主在北,不可使吾面南而死!”
曹操颔首,“审配死后,葬于城北。”
审配谢过,被武士牵出受刑。
临刑之时,跪地向北,引颈就刃。
其意气之壮烈,终无挠辞,见者莫不叹息。
曹操亦怜其忠义,叹曰:
“河北义士何以如此之多?”
众劝曹操不必多在一死人身上浪费时间,城中还有大量事务亟待处理。
曹操然其言,催马进城去。
“……也不知子桓,有没有赶在李翊前头。”
……
话分两头,却说李翊趁着曹操审讯审配的空当,悄自先进了城。
进城之后,也下令不得惊扰百姓。
凡军民愿降者,一律免死。
许攸骑在马上,兴致冲冲地跑到李翊跟前,一脸兴奋得说道:
“……子玉子玉!进城之后,可要先清查府库。”
“我知道在哪里,可要愚兄领你前去?”
李翊目光落在许攸身上,见他高兴地像个四十多岁的孩子。
“……呵呵,既然子远如此了解。”
“便劳你代我去清查府库,吾另有要事,还需处理。”
李翊眉宇平静,一脸和善地说道。
许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府库可是存钱粮器械的地方。
去清查府库,那可是绝对的肥得流油的美差。
李翊居然说给就给自己了,许攸兴奋地手舞足蹈,连连道:
“……好好好,我办事你放心。”
“府库存物,吾保管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交给贤弟。”
跟着一起进城来的,还有张飞,听得此话,忙问一旁的许褚道:
“……俺适才没听错罢?”
“那许子远,竟管先生叫贤弟。”
本来许攸管李翊叫子玉,就已经很僭越了。
毕竟李翊要大他好几级,还是引荐他的“举主”,于情于理都该尊称一声先生。
再不济也得称呼爵位职务。
结果这许攸居然愈发蹬鼻子上脸,在众人面前直接称呼李翊为贤弟。
这令一向尊敬读书人的张飞都感到十分不满,兀自嘟囔道:
“俺们平日在时,亦多敬先生,不敢逾规越矩。”
“他许攸乃一降将,未有奇略之功,怎敢如此僭越?”
许褚亦十分不满,但还是强忍怒意说道:
“既然先生没发话,咱们就先别自作主张了。”
张飞遂不再多言,然众人皆心中不悦。
李翊继续向前,带着随身军马,径奔袁氏家中去。
府外门人,见着大军来到,竟举棍向李翊劈来。
许褚、张飞各自上前拦住。
一人一个,一人一拳,便将二人打昏在地。
李翊大声道:“休要杀人!”
然说话间,两个门人已经竟相倒地了。
张飞乃解释道:
“先生放心,俺们下手自有轻重。”
“此二人死不掉。”
李翊这才放心,提剑步入后堂。
只见二女抱头痛哭,另有一女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中间有一成年男子,更像是见过世面的,见着李翊来了,上前拱手行礼:
“见过将军!”
李翊只瞥他一眼,澹澹道:
“汝非家主,可唤掌事的来与我说话。”
那男子闻言一怔,默然退下,目光又瞥向那跪在地上哭泣的妇人。
妇人见此,乃擦拭眼泪,冲李翊福礼道:
“妾乃袁将军之妻刘氏也。”
李翊目光又瞥向刘氏身后女子。
其人伏在刘夫人身后,披头散发,脸上脏乱,看不清面容。
乃问道:“此女何人也?”
刘夫人怕死极了,见李翊问话,慌忙拉着这女子的手。
跪伏于地,磕头如捣。
“此乃吾家次男袁熙未过门的妻子,甄氏也。”
“只因显奕出镇幽州,故二人迟迟未得完婚。”
“本待袁将军丧期过后,便成婚事。”
“只是未想战事又起,故而耽误了。”
李翊乃伸手,示意刘夫人起身,道:
“刘夫人云何如此?”
“可令新妇举头!”
刘夫人连忙推搡身旁的女子,那女子闻言,乃以衫袖拭其面容。
举头看向李翊。
李翊观之,这甄氏当真生的玉肌貌,有倾国倾城之色。
“……此必甄宓也。”
李翊心中念叨一句。
尽管多少已经能够猜到此女身份,但还是很好奇历史上的文昭甄皇后到底长什么样。
今日一见,果真容月色,娇俏可人。
又暗想自己打入邺城的时间,比之历史上早了两、三年。
没想到这么早甄宓便嫁给了袁熙,虽然未过门,不过两人肯定是完不了婚了。
袁熙出镇幽州,却把未过门的妻子留在邺城。
李翊猜想,这肯定是袁尚的意思。
因为袁尚已经不慎放走了袁谭,使其回到青州。
如果再放任一个袁熙在幽州独大,将威胁到他的统治。
虽然袁熙没有太大野心,但袁尚还是想留个后手,让其留个人质在邺城。
尤其甄宓出身于中山大族,其家族毗邻幽州,对袁熙至关重要。
“观汝姿貌绝伦,因后披头垢面?”
李翊出声问。
甄宓不卑不亢地答:
“正因貌美,方披头垢面。”
李翊放声大笑,乃收剑入鞘。
刘夫人见此,悄声对甄宓说道:
“此贵人哉,将其讨得欢心。”
“无忧死矣!”
甄宓默然低头,两只小手攥紧裙摆,并不接话。
李翊却将话题转到刘夫人身上,道:
“吾闻夫人在时,性酷爱妒。”
“袁将军方死,夫人便尽杀其妻妾。”
“邺城之人皆畏惧夫人,闻之即色变。”
“今夫人见我,可惧我否?”
刘夫人伏在地上,顿首道:
“妾惧将军!”
“……哦?为何惧我?”李翊问。
“只因此前妾为袁尚之母,袁尚为邺城之主,故左右人惧我。”
“今将军入城,邺城易主,妾自当畏将军。”
此言一出,莫说是李翊,便是跟李翊一道来的人全都在那大笑。
整个后堂,都充斥着李翊一行人的笑声。
刘夫人伏在地上,不敢举头与李翊对视。
甄宓及身后那女,以及适才那男子,无不偏过头去。
掩面叹息,倍感耻辱。
“袁将军在时,虽屡屡吐血而厥。”
“然从未屈膝于我,更不向曹司空、刘将军低头。”
“而如今,袁谭已降吾主,袁尚被吾击破。”
“袁熙在幽州收聚蝼蚁之兵,不成气候。”
“夫人或该惧矣。”
刘夫人闻言,似想起什么,抬起眸来,看向李翊,喜道:
“适才妾便看出来了,郎君必是李郯侯!”
“哦?夫人识我乎?”
“……识得识得。”
刘夫人点头如捣蒜,连连道:
“李郯侯威名,如雷贯耳。”
“今幸得瞻拜君颜,实在三生有幸。”
“听闻郯侯妻子,亦为我袁氏女。”
“……是叫……是叫……?”
刘夫人脑袋飞速旋转,拼命地回想。
李翊出声提醒道,“叫袁莹。”
“……啊,对对对。”
刘夫人欣喜道:
“此吾宗族女,乃妾之子侄也。”
刘夫人虽为袁绍后妻,但真要攀关系的话。
她的确算是袁莹的伯母。
“……听闻刘将军妻子,亦是我袁氏女。”
“这真是巧了不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李翊沉声道:
“汝子袁熙,如今尚在幽州聚敛兵马,听闻其欲联络乌桓人南下,拒我朝廷义兵。”
“未知此事,夫人如何观之?”
刘夫人不假思索,立马道:
“君侯息怒,待吾书信一封,令其交出印绶兵符。”
“举幽州之众,来降君侯。”
李翊大喜,即命人取来笔墨,教刘夫人作书。
刘夫人挥毫落墨,很快将书信拟好,双手呈给李翊。
李翊览毕,有此书信倒不必说就能让袁熙就范。
只是在汉末,不孝是被社会严重鄙视的。
而袁氏作为门阀世家,尤以礼孝治国。
兼之袁熙性格柔弱无断,其未婚妻甄宓又在自己手上。
李翊感觉他之后在幽州的工作,会轻松许多。
既得书信,李翊乃对刘夫人温声说道:
“夫人无忧,吾妻乃夫人侄女。”
“若论亲情,吾当唤你一声伯母才是。”
“夫人不必担心,吾带兵来此,正是欲保护你袁氏一门。”
“不然等曹贼进来了,汝家性命身子难保。”
刘夫人一惊,忙问,“曹操也来了?”
“不错。”
李翊面色一沉,说道:
“夫人应该听过,曹操在宛城盗嫂之事。”
“此贼天生淫荡,若吾不来。”
“汝全家得以生全完璧否?”
曹操的宛城故事,本身比较有名。
兼之徐州的情报部门,大肆对外宣传。
而老百姓本身对家国大事不感兴趣,毕竟觉得这事儿距离自己太远。
可对这种偷香窃玉的八卦却十分来劲。
尤其是在吃饭干活的时候,讲出来吹吹牛,倍儿精神来劲。
很快,曹操的宛城爱情故事,便成了河南百姓的饭后谈资。
虽然在颍川,尤其是许县是严格禁止讨论此事的。
但架不住河南其他郡县当成笑料来说。
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渐渐也传到了河北去了。
邺地本身离河南近,这袁家女子平日打听得这八卦笑闻,每每闻说,亦捧腹作笑。
可没想到,这吃瓜竟有一天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刘夫人面色苍白,站起身来,看向李翊。
……
(本章完)
第222章 袁氏故吏:李翊弄曹瞒如婴儿,我等
第222章 袁氏故吏:李翊弄曹瞒如婴儿,我等誓死追随刘将军
却说李翊与曹操联手打进邺城,李翊趁着曹操审讯犯人之际,率先入邺。
在袁府里,见着了袁氏亲族。
刘夫人平日跋扈惯了,如今面对李翊的兵锋,再无往日威风。
走至李翊跟前,向他福礼道:
“非君侯不能保全妾家,吾家愿为刘将军效力。”
又将一旁的甄宓拉至身前,指她道:
“愿就甄氏为君侯执箕帚,以求君侯庇护。”
李翊遂颔首道:
“伯母勿忧,吾愿保汝家,汝勿忧虑。”
刘夫人闻得此言,大喜过望,连连顿首谢过。
李翊又指二人身后那一男一女,问道:
“……此何人也?”
那男子连忙拱手,向李翊行礼道:
“中山无极人甄尧,见过李郯侯。”
那女子亦福身行礼,声音温婉:
“中山无极人甄姜,见过李郯侯。”
李翊听这二人俱姓甄,又出身中山国,乃问:
“汝二人是这甄氏的兄姊乎?”
“……是。”
甄尧、甄姜异口同声道。
只因甄家家主甄逸早亡,家里却靠母亲张氏操持。
而长子甄豫早逝,次子甄俨虽有功名,一度被辟为大将军椽,担任曲梁令.
但在小甄宓十四岁那年,也去世了。
甄宓非常悲伤,对待寡嫂态度敬爱谦和。
时时处处帮助她打理家事,还尽心照顾甄俨留下来的孩子,极其疼爱。
而甄家之中所剩的男丁,就只剩下三子甄尧了。
另外五名子嗣全是女子,甄宓排老五。
甄尧既是三子也是长子,甄姜则是大姐。
由于平日母亲忙着操持家事,所以便由两位长辈来送妹妹到邺城来,准备完婚。
李翊见此,乃问甄尧道:
“汝有功名在身否?”
甄尧作揖答,“去岁举了孝廉。”
嗯……
李翊一颔首,抚须沉吟道:
“吾如今身边正缺一个功曹,汝若愿来。”
“明日来我帐中报道。”
甄尧先是一怔,旋即连忙作揖称谢:
“多谢郯侯!!”
在这个时代做官是很难的,像甄宓老爹也就是一个上蔡令。
二哥甄俨也没能做到更高的官去。
而如今仅凭李翊一席话语,甄尧立马摇身一变,成了郯侯府上的功曹。
也难怪世人常常作叹,欲求功成,非凭努力,但遇贵人耳。
李翊又对身后齐来的众武将说道:
“袁府的金银财物,汝等俱不得豪取抢夺。”
“但有擅自取用府里一针一线者,立斩不赦!!”
于是众军士齐声称喏,俱皆震服。
刘夫人等众再次称谢。
李翊再补充道:
“眼下城池方破,正值多事之秋。”
“唯请伯母勿要擅自出入,若出府邸,非我所能保也。”
刘夫人喏喏称是。
李翊既安顿好袁氏一门,走出府邸,谓同来的黄忠说道:
“……汉升,劳你带人将这袁府围住。”
“勿使他人进入。”
“若有不能决者,当第一时间报我。”
黄忠拱手道,“遵命!”
李翊这才宽心,领着众人往正堂去。
甫一走在街上,正撞着许攸纵马近前。
许攸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遥想两年之前,他在邺城还得低眉顺目,如今已翻身做主人了。
许攸见着李翊出来,以鞭指城门而呼李翊道:
“……小郎,汝不得我,可入此门乎?”
……哈哈哈。
李翊呵呵一笑,并不回话,直往正堂而去。
然李翊身后诸将,无不怀忿不平。
张飞在一旁提醒李翊道:
“许攸贪财,先生放任其清查府库。”
“只恐其借职务之便,以权谋私。”
“惟望先生察之!”
言讫,诸将纷纷劝李翊派个人去监督许攸。
原来,跟在李翊身边的将领,大多被“许攸”勒索过。
过去一年里,许攸找了徐州每一位官员要钱。
有些职位高的,见许攸是刘备、李翊的新宠儿,故不想惹事。
往往钱了事。
而一些性子横的,则坚决不肯给许攸钱。
至于那些职位低的官员,则是拗不过许攸。
不然,许攸便会一直来找你事儿。
惹得他们烦了,所以干脆直接钱了事。
而据诸将所言,许攸甚至连仓曹掾都勒索过。
仓曹掾是个什么官儿?
那就是个管理仓库和粮食储备的。
职位低,权力大。
不得不说,许攸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心得。
知道在哪些人身上榨得出油水来,在哪些人身上属于浪费时间。
见众人突然开启批斗会来,埋怨许攸。
李翊乃安抚众人道:
“许子远虽然贪婪,但毕竟是破河北之功臣。”
“此次入邺,亦多赖其献决漳河之计。”
“否则,我等安得入此城耶?”
众人皆暗想,虽然许攸有计,但最终的执行不还是他们上战场拼命吗?
他们不避箭矢刀枪,奋勇杀敌。
而许攸躲在后方,不上战场,他倒以头号功臣自居。
叫众人如何心服?
张飞大声道:
“纵然先生念他好,也该叫人盯着。”
“须知这邺城是咱弟兄拼死打下来的,非他许攸一人之功。”
“按照先生自己定下的《军律》,凡攻破一城。”
“公家拿三成,剩下七成俱由将士们平分。”
“这府库里的银钱锦绢,弟兄们都有份儿。”
“先生若不管着,可教那许攸一人贪了去。”
哦?
李翊眉梢一扬,反倒笑了。
拍了拍张飞的肩膀,一脸欣慰地说道:
“益德将军书读的不多,倒将我这《军律》背的挺熟。”
《新编军律》就是此前李翊跟牵招一起定下的。
这军律在原来的军功爵制基础上,又改良了许多。
因为法律就是要根据时事形势变化的。
算下来,这《军律》至今已经修编了五次了。
“……呵,军师忒也小瞧俺。”
“先生与兄长每每见俺,便叫我读书。”
“这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也该读些书了。”
张飞耸了耸鼻子,有些骄傲地对李翊说道。
“……哈哈,好。”
李翊温声一笑,“既如此,便由益德代我去监督罢。”
张飞正欲谢过,李翊忽地又道:
“此去府库,益德记着带兵,将藏书的图库务必封锁好。”
“不许任何人进入。”
张飞笑道:
“……先生不愧是读书人,温文尔雅。”
“什么时候都惦记着读书。”
李翊摇了摇头,笑着解释:
“……益德此言差矣,此乃袁氏府库。”
“书库之所藏,必是河北户籍、地形、法令等图书档案。”
“如今我军将治河北,若得此图书。”
“必然事半功倍,大有裨益。”
微微一顿,又接着道:
“汝只管将书库封存好,勿使他人进入。”
“待我此间事了,我当亲自来分门别类,登记造册。”
“随后一并带回大营里去。”
李翊本身是学管理的,非常清楚数据库有多重要。
其实,你打下一块多大的地盘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能否高效的汲取地盘上的资源,从而为你所用。
哪怕你的地盘小一点,这也不要紧。
只要你有兵、有粮、有饷。
地盘再小,也能将它烙成一块儿大饼,慢慢将它变大。
而则一切的关键,就是利用好这些府库里的图书。
有了数据对照,行政效率至少翻个四五倍不止。
张飞领命而去,李翊直入正堂而去。
话分两头,
曹丕领了曹操的命令,便带着随身军前往袁氏府邸。
还未进门,便遥望见府门外围满了士兵。
曹丕暗忖,“已为徐州人抢先矣!”
事已至此,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方至门前,便被黄忠拦住。
“且慢!”
黄忠按住刀柄,沉声道:
“郯侯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袁氏府邸。”
曹丕探头往府内看一眼,忙道:
“吾奉曹司空之命,前来保护袁氏一门。”
“快让吾进去。”
黄忠厉声叱道:
“吾奉李郯侯之命,把守此地。”
“纵是曹操亲来,亦不得入。”
“况汝一黄口小儿乎?”
“匹夫,无礼!!”
曹丕大怒,拔剑在手。
身后同来的曹兵亦纷纷拔剑相向。
见曹兵拔剑,府邸外的徐州兵,全都围了过来。
里三层,外三层,将曹丕等众围得水泄不通。
“……嘶。”
曹丕见着诸徐州兵,个个健儿英豪,心中亦十分忌惮。
黄忠却仍未拔刀,只是淡淡笑道:
“……如何,曹二公子到底还打不打?”
曹丕虽是曹家老二,但自曹昂死后,他已经成了长子了。
平日也素以长子自居,最厌恶别人以老二称呼他。
可见着周围士兵凶神恶煞,自己带的兵少,身边又无猛将。
哪里是这群刀尖子里滚出来的厮杀汉的对手?
“……哼。”
曹丕收剑入鞘,转身便走。
众徐州兵也不为难他,无声地裂开一道缝,让出一条道路来。
直到走远了,曹丕这才回头,冲黄忠喊道:
“……老卒,今日之事,曹某记下了!”
黄忠抚须大笑:
“料汝黄口小儿,有何能耐,敢发此大言?”
“莫说汝这孺子,便是汝父亲来。”
“黄汉升亦在此等候!”
啐!
曹丕一咬牙,气冲冲地赶去正堂,找父亲告状去了。
……
正堂。
曹操所部官员已经到齐了,剩下的大多是袁氏官员。
他们也算是打工人,随着邺城的陷落,他们基本上也等于失业了。
至于是仍旧忠于旧公司,还是另谋出路。
可那已是后话了。
李翊带着人,甫一步入正堂,便听到一阵嚎哭之声。
李翊正觉诧怪,曹仁竟迎面走来,脸上也带着几分悲伤。
李翊便问曹仁是谁在哭。
曹仁答说是曹操在哭。
曹操在哭?
李翊更觉诧异,又问:
“曹司空因何而泣?”
曹仁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等也不知,只是适才一进门。”
“主公便伏在案上痛哭,伤心欲绝。”
“我等怎么劝也劝不住。”
李翊乃往前走,果然见曹操伏在案上,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便问:
“今破邺城,乃是喜事。”
“曹司空不与诸将庆贺,怎反于此哀声痛哭?”
曹操闻得李翊声音,哭声更哀。
站起身来,顾谓众官说道:
“昔日吾与本初起兵之时,本初问吾说,‘若事不辑,方面何所可据?’”
“吾反问说,‘足下意欲若何?’”
“本初答说,‘吾南据黄河,北阻燕代,兼大漠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
“吾说,‘吾任以天下才智之士,以正道御之,无所不可,无所不克。’
“此言恍如昨日所言,而今本初已丧。”
“吾不能不为之流涕也!!”
曹操这番话,就是在回忆从前与袁绍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等于是在打感情牌。
虽然他看似是在和大伙儿说,实则是在跟现场的袁氏故吏们说。
果不其然,众袁氏故吏,见曹操哭得悲伤。
亦不免掩面哭泣起来,同时又感慨曹操确实念旧情。
李翊与曹操对视一眼,曹操马上将眼神回避。
李翊当即心领神会,暗道好个曹瞒,这次倒教你赢我一回了。
曹操也是个人精,知李翊已经看出来自己的收买人心之举了。
唯恐他有后手,忙唤一旁的曹仁道:
“……子孝。”
曹仁应声走来,问主公有何吩咐。
“……本初与吾乃是旧友,故吾已遣子桓带兵前去保护袁氏一门亲属。”
“不许任何人惊扰。”
这话自然也是所给现场官员听的。
曹操就是要告诉他们,就连袁氏亲属我都要将之善待,何况是你们?
尤其曹操派去的人还是自己的亲儿子,更显得自己对此十分重视。
正说时,曹丕已经快步走入正堂了。
曹操陡然色变,万没想到这打脸来的这么快。
上一秒才说自己已经派人去保护袁氏亲属,结果一下秒“保镖”就回来了。
“……子桓,吾命汝去保护袁氏亲属。”
“汝怎的回来了?”
曹操面色铁青,强忍怒意。
若不是现场人多,他已经大嘴巴子呼过去了。
曹丕眼有泪光,脸上满是委屈,尚未察觉到父亲的不悦。
只是像个孩子般找老父亲诉苦:
“……父亲,孩儿带兵去保护袁氏家属时。”
“……不想,不想。”
曹丕说着说着,目光不时地看向一旁的李翊。
“……不想被李郯侯的人拦在府外,不许孩儿进入。”
曹丕本以为曹操会问,是哪个拦着他。
然后曹丕便好趁机告状。
不想曹操眉宇间一川不平,脸上更是罩了一层寒霜,冷声问道:
“拦汝之人,可是要加害袁氏亲属?”
“……这。”
曹丕一愣,摇了摇头。
“这倒没有,他们、他们似乎也是来保护袁府的。”
“那不就结了!!”
曹操厉声喝斥,“吾只教汝去保护袁氏亲属,汝非要进门作甚?”
“汝与他一道保护袁府,难道他们还要驱赶你不成?”
啊这……
曹丕诚惶诚恐,汗流浃背,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适才他只记得受了黄忠的气,全然没有细想其中关节。
经曹操一提醒,才想起来黄忠当时说的是不许别人进入袁府。
那他就在府外守着,不就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了吗?
可恶,为何当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这下可好,既没能讨得父亲欢心,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丢了脸。
曹丕望一眼曹营诸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又看一眼徐州诸人,都在那里冷笑。
最后便是袁氏故吏,都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曹丕出汗如浆,连忙起身作揖:
“……父亲恕罪,孩儿一时脑热,未能想到此理。”
“孩儿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曹操阖上双眸,不耐烦冲他挥了挥手。
曹丕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曹操无奈地叹口气,暗叹这孩子到底还是缺乏锻炼。
他明显没能理解到自己为何要派兵保护袁氏家属。
并且应变能力也有些差,就因为碰着李翊的人了。
人家三言两语激你一下,你便沉不住气了。
只能说,年轻人到底还是年轻人。
若是放到现代,曹丕才刚读高一。
你指望一个高一的孩子,去跟一个当了五十多年兵的老干部斗。
这不闹笑话吗?
曹操无奈,愈发羡慕刘备了。
刘备有李翊,可以大胆放权,把北方的军务尽数交给李翊。
他自己则坐镇徐州,统筹全局。
而曹操呢?
因为他的武将结构,是由曹氏、夏侯氏等宗族将领组成。
所以这种大的战事,只能是他亲力亲为。
因为曹氏、夏侯氏将领只听他的。
你要换个别的人来,肯定指挥不动。
“……子孝。”
曹操呼唤曹仁,接着对他说道:
“本初与吾乃是旧友,今其已丧,吾实不忍害其家属。”
“可以金帛粮米赠其妻儿,好尽吾心意。”
“喏。”曹仁领命而去。
曹操擦拭完泪水,在才命人设宴款待现场官员。
李翊与曹操同坐主位。
曹操问袁氏官员,“今吾已破邺城,不欲加罪此地。”
“公等若肯降吾,吾仍旧以原来官职任用。”
言讫,众官员纷纷称谢。
曹操又让人取来户籍,他要查验。
左右人皆答取不来。
曹操面露不豫,“如何取不来?”
左右人答曰,“书库已被李郯侯用兵锁住,谁也不让进。”
“我等未得主公命令,亦不敢冒然与徐州人厮杀。”
曹操一愣,诧异地看向李翊。
却见他正悠闲地与诸将领饮酒,似并未察觉到曹操这边的反应。
曹操无奈,只得避席走到李翊身前,问道:
“今同破邺城,吾已与君侯相谈好了。”
“冀州以西归吾,冀州以东归刘玄德。”
“魏郡乃我有也,邺城府库按理说本该我有。”
“只是念在君侯与吾同破城池的份上,故许汝一半银钱。”
“今邺地我为主,君为客。”
“君侯却反客为主,带兵封我府库图书,何也?”
曹操的质问,振聋发聩。
因为他此话说的在理。
曹操作为一个奸雄,至少在这件事上已经算是仗义慷慨的了。
所以他才敢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地问李翊这是什么意思。
李翊便解释道:
“曹公勿忧,今公为主,我为客。”
“强客不压主,李某岂敢在曹公地界之上强取豪夺?”
“只是邺城方破,人心不宁,城内宵小之徒甚多。”
“而府库图书乃国之重器,翊也是担心出差错。”
“所以才遣人将其围起来,也免不测。”
曹操当即道:
“今诸事既定,可将府库之围撤去,我让人去查户籍。”
李翊却挥了挥手,拒绝道:
“曹公此言差矣。”
“邺城乃袁氏治所,河北之地户籍、地貌、发令等图书,既记录有案。”
“今若任凭曹公攫取,岂非我东冀州地貌户口,亦被曹公所查吗?”
这……
曹操登时有些急眼,暗道李翊这小子怎么精得跟个猴似的。
考虑什么都是面面俱到。
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哼,那吾只取我部郡县图书,这总可以了罢?”
曹操面露不悦之色。
“……诶,不可。”
李翊再次出声拒绝。
什么!?
曹操这回终于急眼了。
此前皆是因为徐州势大,他颍川势弱。
兼之李翊强势难对付,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忍耐。
可见到李翊如此跋扈,咄咄逼人。
曹操也终于忍不了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他堂堂三公。
“李典、乐进!”
“汝二人各带五百军士,去府库去取图书。”
“凡有阻拦者,一律杀之!!”
终于,曹操积压已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他适才所下的命令,显然是不惜现在就与刘备撕破脸。
如若曹刘两家此时相斗,显然不符合河南的利益。
但曹操已经忍无可忍,受够了李翊的闷气了。
情愿破罐子破摔。
“……哈哈哈。”
李翊抚须大笑,笑得合不拢嘴。
曹操一怔,忙问,“君何以发笑?”
“我笑曹公忒也小觑李某为人。”
“李某封存府库,只是为了防止旁人惊扰。”
“至于图书,李某只会清点出东冀州户籍人口。”
“待书文取出,吾即刻就走,更不多留。”
“邺城内的府库银钱,李某更是分文不取。”
当真?
曹操眉梢一扬,暗道李翊何时变得如此仗义。
倘若府库里的银钱,他当真一分不取的话,那适才生一顿闷气倒也值。
“如若曹公不信,现在便可与我同去取图书。”
“待吾分门别类,登记造册之后。”
“立刻离去,绝不逗留。”
唔……
现场的袁氏众官员一听,无不被李翊的气度所震服。
暗叹这才是成大事之人该有的样子啊。
倒是曹操喜怒不定,适才跟李翊的一番对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曹操的情绪完全被李翊所左右。
其自始至终处于下风。
而李翊则始终谈笑自若,面色不改。
这样的奇才,都于刘将军麾下用事。
兼之刘将军又与袁氏有亲。
大伙儿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政治立场了。
到底是跟曹司空更有出路,还是跟着刘将军更有出路。
曹操未想其他,只是感叹请神容易,送神难。
早知道邺城就自己打了,何必非要拉李翊入场帮忙。
眼下的曹操,只想赶紧送走眼前这个“瘟神”。
曹操与李翊一同前往府库,去取图书。
话分两头,
这边张飞领了李翊命令,前去监视许攸。
张飞骑在马上巡视,迎面正撞见许攸走来。
许攸神采奕奕,周围簇拥着一大群人。
张飞忙问:
“许攸身边之人是谁?”
左右人答曰:
“此许先生邺地旧友也。”
张飞暗忖,许攸本就是袁绍身边的重臣,其在邺城更是朋党极多。
若放任其在河北之地用事,将来权势必定更加难收。
尤其河北易主,许多行政官员都得调换。
若许攸借用职权之便,大肆扶持自己的党羽上位。
将来岂不是要架空大哥在冀州留下的主政官儿吗?
这厮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若非李先生拦着,他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脚。
张飞第一次发觉,读书人也不是个个都温文尔雅,招人喜欢。
只是许攸令张飞找不到亲近之感。
许攸见着张飞迎面走来,似有意在友人面前卖弄,乃大声喊道:
“环眼儿,汝等无我,安能出入此门乎?”
说完,冲身边人挑了挑眉,自以为傲睨得志。
张飞大怒,以鞭指曰:
“俺们千生万死,身冒血战,才夺得城池。”
“汝不过动动嘴皮子,安敢夸口!”
许攸听得张飞的骂声,自觉在友人面前失了面子。
顿时又羞又恼,怒骂张飞道:
“汝这黑脸贼!”
“汝家先生在时,亦常常问计于我。”
“其若无我,如何进的此门?”
“汝不过一屠猪宰狗之辈,何敢与我共语?”
张飞大怒,跳下马来,伸手便将许攸衣领攥住。
两臂一抬,许攸双脚便离了地。
“……俺们平日尚敬先生三分,汝一降将,背主之贼。”
“竟敢管先生叫贤弟。”
“岂不知俺家先生有张良计、陈平谋。”
“若无你许攸,你道我家先生入不得此门乎?”
许攸更加羞恼,破口骂道:
“……汝这无礼狂徒,快快放我。”
“汝先生在时,断不敢这般待我。”
“况大耳也不过一边地剑客,久居行伍之徒。”
“若无我等智谋之士相辅,何有今日之基业哉?”
张飞大怒,拔剑砍向许攸。
许攸躲闪不及,被张飞一剑削去了脑袋。
……
(本章完)
第223章 刘备:吾麾下才俊,未有过李翊者,
第223章 刘备:吾麾下才俊,未有过李翊者,此任非他不可
却说许攸与张飞在府库外发生争执。
因许攸一时出言不逊,张飞怒而拔剑。
许攸万没想到张飞真敢动手,大叫一声,人头滚落在地。
与许攸一道来的友人,无不骇然失色。
“……许、许先生死了!”
“许先生死了!”
众皆掩面惊呼,四散奔走。
左右见此,纷纷过来对张飞说道:
“……将军,许先生乃是此次破邺城的有功之臣呐。”
“就连李郯侯都要敬他三分,主公在时,亦与其交厚。”
“……您、您怎么就、就把他给杀了!”
张飞余怒未消,厉声谓众人道:
“这厮连番羞辱李先生与俺兄长。”
“如不杀之,李先生与俺兄长以后还拿什么服众?”
张飞看得明白,许攸这般狂妄,偏偏李翊与刘备都将就他。
初时还好,可若长久下去,必然折损领导的威望。
左右人又叹道:
“……只是君侯差遣许先生来清查府库。”
“将军却把他杀了,只恐君侯怪罪啊!”
张飞沉吟半晌,走上前将许攸头颅拾起。
提在手上,顾谓众人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待俺亲自前去找先生谢罪。”
众人暗忖,张飞是刘备兄弟,纵然是李郯侯也未必敢越俎代庖处置他。
他们怕就怕,李翊要杀鸡儆猴。
惩治不了张飞,却要来治他们这些个随行人员一个规劝不严之罪。
无可奈何,众人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随张飞一起回正堂见李翊。
尚未走至,迎面便撞见一大队人。
不是别人,正是曹操、李翊、及邺城本土官员。
他们成群结队,便是打算一同前往府库清查户籍人口。
张飞见了,提着人头径直走上前。
一到李翊面前,便跪地请罪。
“……益德何故如此?”李翊忙出声问。
张飞乃将人头掷下。
“许攸因对先生和俺兄长出言不逊,被俺杀了!”
更无一句多余的辩解,张飞大大方方承认了。
李翊举目一看,真是许攸头颅。
周围人观之,无不愕然。
“……诶!”
李翊气得直跺脚,“许子远于此次北伐有大功,吾尚未来得及为他请功。”
“汝这匹夫怎的就将他杀了!!”
张飞解释道:
“许攸言辞无状,数辱俺们徐州人。”
“今日杀便杀了,又何多言?!”
曹操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两手揣袖,慨叹道:
“……诶呀,许子远乃吾之故友。”
“其人虽然狂悖,但确有计谋在怀。”
“此次北伐又是功臣。”
“今有功者未赏,反将杀害,只恐使新降来的袁氏旧臣寒心呐。”
此言自是说给身后的邺地官员们听的。
曹操这话煽动性很强,众官吏嘴上虽不言,但皆面色有变。
李翊一颔首,叱道:
“吾出征之前,主公便将军权尽数付与我。”
“汝不遵军令,擅杀功臣,按罪当斩。”
“只是念汝此次北伐有功,可免去一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将张飞拖下去打三十军棍!”
言讫,立马有两名武士站出来,将张飞架起。
张飞一把推开,大声道:
“不必麻烦了,俺自去监军那里领了便是。”
“慢!”
李翊出声将张飞叫住。
“除军棍之外,还要罚汝三月不得饮酒。”
“诶!这!!”
张飞闻言,脸色大变。
莫说这三十军棍,便是打一百下他也能受得住。
可若说要他不得饮酒,这不熬人吗?
他老张是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酒。
一天不喝酒,那就浑身难受。
张飞欲待争辩,李翊却皱起眉头,沉声问:
“怎么?”
“莫非益德觉得我处置不当?”
这道质问声振聋发聩。
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李翊并不想重责张飞。
适才李翊言辞激烈,大伙儿都以为张飞少说要脱层皮。
结果仅是挨了三十军棍,这对一个常年行于军旅中的武夫而言,实在不痛不痒。
李翊这属于典型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他便是出于刘备的面子,也不好治张飞的罪。
“……没、没有。”
张飞一拱手,怏怏不乐地转身离去。
李翊又冲张飞喊道:
“汝受罚之后,可速回徐州去。”
“我不在之时,由主公亲自监督你戒酒。”
此前两项处罚,张飞忍也就忍了。
但当听到李翊要将他遣送回徐州后,张飞终于忍不住了,回身走来,向李翊拜道:
“……先生,俺自知有罪。”
“但俺奉兄长之命,来先生帐下听用。”
“今河北战事未平,如何叫我回去?”
李翊背着手,眉目间凝重了几分。
徐州诸将见此,纷纷过来帮张飞求情。
“……君侯,如今战事未定,尚赖张将军出力。”
“不妨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将张将军留下罢。”
“……是啊,留下吧,留下吧。”
众人齐齐跪伏于地,“请君侯开恩。”
李翊丝毫不为所动,沉声说道:
“吾命令已下,公等欲违我军令耶?”
众将平日与李翊相处惯了,对他是又敬又怕。
几年相处下来,众人一眼便能看出李翊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将张飞遣送回徐州去了。
他们哪里还敢接着替张飞求情?
只能向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仿佛说,我等已经尽力了,老张你就自求多福吧。
“……唉!!”
张飞一拳打在地面上,十分恼火地走了。
曹操走过来,对李翊小声道:
“君侯御人之术真是高明,曹某也得多向君侯学习学习才是。”
李翊睨他一眼,澹澹说道:
“不能吧?”
“李某这点微末伎俩,在曹公面前可就展现不出来咯。”
曹操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
“……善,那咱们且手底下见真章罢。”
两人各自轻声一笑,领着人赶往府库。
围住府库的兵是李翊的人,李翊命人将图书整理出来。
把曹操所在的魏郡、赵国、常山国、甘陵国收录的图书,一并交给他。
由于这些图书里的数据,都是直接整理好的。
看起来十分方便。
故曹操一拿到手,扫一眼,便知道了个大概。
“若以此图书观看,这冀州仍旧能够征调出三十万成年男性出来。”
“无怪时人皆谓冀州为天下大州。”
曹操捧着竹帛,发出一声感慨。
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大声叱道:
“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同室操戈。”
“我冀州之民方暴骨原野,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
“反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
曹操闻言,忙问:
“说话者乃何人!?”
众人答曰,此骑都尉崔琰也,乃清河望族。
曹操见其气度不俗,忙敛容赔礼道:
“适才操一时失言,冒犯先生。”
“观先生气度不凡,吾愿待为上宾。”
“烦请先生不吝赐教,与我共治冀州。”
崔琰却拒绝了曹操的征辟,解释说道:
“今旧主新丧,吾未尽人臣之礼。”
“反倒另投他处做上宾,此非臣子之所为也。”
遂辞去骑都尉一职,弃官回乡去了。
崔琰此举,令大伙儿都感到莫名诧异。
李翊则来向曹操辞行:
“曹司空,既然你已拿到了西冀州的户籍图书。”
“咱们也算两不相欠了。”
“李某这便告辞了。”
曹操没想到李翊竟真的什么都不要,乃拱手谢道:
“那曹某就恕不远送了。”
“请李郯侯保重。”
李翊即命人收敛许攸的尸首,将他带回徐州安葬。
又对众人垂泪道:
“吾与子远交之甚厚,彼不幸身死。”
“翊亦是痛心疾首。”
“子远身前最爱钱财,我便想到彼生前曾对我言——”
“人生至痛之事,莫过于斯人已逝,而钱财未散,徒留遗憾。”
“汝等即遣人至子远徐州家中,将其家中钱财尽数收敛起来,回头准备和他葬在一块儿。”
“至于邺城家中,曾是子远故居。”
“汝等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之物,一并带走罢。”
众人领命而去。
李翊又准备前往袁府。
曹操见了,忙上前将之拦住,问,“君侯何往?”
“……去接刘夫人到渤海去。”
李翊不假思索答。
“呵呵,君侯未免太过蛮横无礼。”
“吾与本初乃是同窗发小,今其身丧,其妻儿吾自当养之。”
“哪有似李郯侯这般,将其强迁至别处的?”
曹操坚决不同意李翊,把袁氏的家属带走。
李翊倒也从容不迫,弯唇笑道:
“曹司空此言差矣。”
“公虽与袁将军是旧友,但吾家与袁氏却是姻亲。”
“若论及辈分来,翊也得称呼刘夫人一声伯母。”
“况渤海本就是袁将军故居,子侄将伯母请回故居安住,又有何不妥呢?”
诶这!!
曹操无言以对,顿时后悔当初攻破寿春时,没有去跟刘备争抢袁氏女。
只因李翊给了他一个冯美人,虽然这人的确很美。
可美则美矣,真到用时,才发觉还是袁氏女好使。
“……呵呵,若曹公别无他事。”
“那就容李某先行一步了,告辞。”
李翊辞了曹操,回到袁府。
黄忠迎上来见礼。
“我走之后,可有人来过?”
“只有曹家的公子来过,不过被吾拦在府外,不得进入。”
“……嗯,汉升此事做的很好。”
“我军虽已攻破邺城,然袁氏在河北树大根深,非一朝一夕可灭。”
“唯有善待其家属,以便收拢河北人心。”
“故吾不欲使其落入曹操之手。”
说完,李翊重赏黄忠。
旋即走入府内。
刘夫人、甄宓、甄尧等兄弟姊妹都在。
见李翊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怎么样了君侯,曹操想把我们孤儿寡母如何处置?”
刘夫人急匆匆地询问李翊外边的情况。
此前因为太害怕了,现在冷静下来也弄清楚了情况。
得知邺城并不归刘备所有。
也就是说她们都有可能成为曹操的战利品。
“伯母宽心,有翊在此,曹军入不得此门。”
李翊信誓旦旦地向刘夫人保证。
“只是诚如伯母所言,邺城并非刘将军所有,我等长留此地也不合适。”
“故翊此来,就是想请伯母到渤海去居住。”
渤海是冀州数一数二的富郡,又是袁绍的故居。
刘夫人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即向李翊褔身拜道:
“……非君侯不能保全妾家,妾身再谢。”
当即命人收拾了府里的金银细软,准备与李翊一道前往渤海。
邺城之内,风雨飘摇。
曹操忙着清查户籍,忽有人报府库里的银钱已金帛经查出来了。
曹操即命人拿来看。
结果曹兵清查出来的数目与图书上的数目完全对不上。
曹操诧怪道,“怎么比竹帛上记载的少这么多?”
这……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是一个死亡问答。
一旦没回答好,让曹操怀疑是他们中饱私囊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等不知,我等不知。”
“哦,对了,适才徐州人从许攸府邸里拉出十数辆车来。”
忽有人想起些什么,向曹操提醒道。
“车上装了什么?”曹操问。
“……呃,离得太远,小人也没太看清。”
“只是车上一定载满了贵重之物,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多士兵护送。”
贵重之物?
曹操眉头皱起,表情凝重,沉吟半晌,忙问道:
“此前,李翊遣谁去清查府库了?”
“……听、听人说是许攸。”
“许攸?”
曹操一怔,旋即醒悟过来,一拳捶在案上。
“好个李翊小儿,倒教你赚足人情了!”
众皆不解其意,忙问其故。
曹操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下去。
旋即又望了眼案前的竹帛,这是一封表文。
是曹操刚刚拟好的,他将上奏朝廷,想要奏请自己为冀州牧。
虽然他已经是兖州牧了,但冀州实在是太富了,所以想要兼领。
曹操将表文拟好,交给心腹之人,令其星夜兼程赶往陈地朝廷。
令其务必赶在刘备之前,将表文上奏上去。
与此同时,李翊也领着人马出了邺城。
正欲使人探听袁尚的消息,忽有人报,袁谭因军中乏粮。
引兵劫掠了甘陵、安平、渤海、河间等处。
所掠之地百姓,无不咒骂。
李翊闻言,顿时怒道:
“袁显思旧时在青州时,便常常纵兵掳掠乡里。”
“今在冀州老家,反行此暴行。”
“传我令,速去将他缉来见我。”
言讫,许褚领了一千先锋军士,先往甘陵去了。
刘晔兀自在那里冷笑,陈到见了,忙问道:
“子扬先生因何发笑?”
刘晔小声地解释道:
“袁显思纵兵掳掠乡里,李郯侯面上虽勃然大怒,然心中实则暗喜。”
啊?
陈到一愣,更加不能理解了。
“……适才君侯明明盛怒,子扬先生云何说他心里高兴?”
“……呵呵,说不得,说不得。”
刘晔笑着摇了摇头,一捋胡须,催马走了。
“嘁,不说便不说。”
……
徐州,下邳。
张飞伏在案前,替刘备磨墨。
“……益德,你伤势如何了?”
“害,三十军棍算什么。”
张飞一边磨墨,一边埋怨道:
“俺老张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刀枪剑戟中杀出来的,难道还会怕这个?”
“怕就怕在籍籍无名,空有一身武力,而不得施展。”
“李先生不用俺也就罢了,就俺遣返回青州,却又不准我喝酒。”
“这日子如何过得?”
话落,将磨好的墨水双手奉给刘备。
刘备一边落笔写字,一边笑道:
“先生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
没错。
领导禁你酒,那是为了磨炼你的心性。
“为了我好?”
张飞轻声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
“若先生当真是我为好,就该让俺到前线杀敌去。”
“这下倒好,子龙、仲康他们都陪着先生去河北了。”
“就俺们三兄弟留着下邳,无事可做。”
刘备又是一笑:
“我们三兄弟待在一起难道不好?”
“益德不常常抱怨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么,如今难得聚在一块儿。”
“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张飞一扬眉,“俺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觉得河北战事重大,俺们不该置身于事外。”
“吾等从未置身于事外过。”
刘备放下毛笔,站起身来,将写好的竹帛拿在手中检查。
张飞也跟着起身,问道:
“兄长适才一直在写什么?”
“我在写此次北伐的功劳簿,等之后交给子敬查验。”
“待确定好之后,便上奏朝廷,为此次出征的将士们请功。”
刘备只是草拟了一份请功表。
具体如何实施,还要跟鲁肃商议一下。
因为许多官职,给的是否妥当,需要慎重考虑。
荀攸、刘晔等众俱随李翊北伐了,刘备身边所能相商者,唯子敬耳。
“这事儿好办,兄长交给俺,俺拿去给子敬。”
张飞自告奋勇,他自回到徐州后,实在闲的很。
巴不得找点儿事做。
“……好,就辛苦兄弟了。”
刘备微微一笑,将竹帛给了他。
张飞甫一出门,便有大量徐州官员围了上来。
“诶!三将军,三将军。”
“三将军留步,留步。”
众人将张飞团团围住,一脸殷勤地问道:
“……嘿嘿,敢问三将军适才在屋里头与主公商议表文之事。”
“未知主公如何封赏的?”
前线将士的出征,也离不开他们这些后方官员的努力工作。
故而论功行赏,他们当然也是见者有份。
尤其河北殷富。
在给袁氏家族洗牌之后,肯定会空出大量职位来。
不少人都希望能在河北谋得个一官半职。
张飞不耐烦地举起手中竹帛,谓众人道:
“兄长也是刚才拟好,还需找子敬先生商议。”
“俺又哪里知晓?”
“你等只管在此等候结果,若有安排,自是少不了你等好处。
话落,掠过众人而去。
众人连忙喊三将军慢走。
待其走远之后,立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你们说主公这次会如何封赏我等啊?”
“老夫这个仓曹掾,都当了三十年了。”
“陶使君还未上任时,老夫便在这干。”
“什么时候能够往上升啊?”
“……嘿,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想往上升呐?”
“老人就该退了,该给俺们年轻人些机会了。”
“若说机会,此去能够在河北当差,那才叫千载良机呢。”
众人虽然都在争执此次的封赏大小、多少的问题。
但无一例外,一提到去河北当差,便兴致高昂。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徐州不够好,实在因为徐州的政治资源已经趋于饱和了。
本身刘备就从陶谦那里继承了大量的政治遗产,然后这八年下来又扶持了大量的自己人上去。
新鲜血液想往上挤,那可真是要挤得头破血流。
可河北不同。
冀州古时号为九州之首,在大汉亦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州。
当袁氏倒下之后,行政资源的短缺,就是需要大量新鲜的血液往里面进。
谁不想抓住这次上升的机会,让自己的仕途平步青云?
就算是要在河北安家,只要资源累积够了,他们说不定也能成为河北世家豪族的一支呢。
“不过大伙儿也别高兴的太早,冀州虽已归了刘将军。”
“但刘将军会把冀州给谁,还不好说呢。”
“若是派了个咱们得死对头去上任,那可不活受罪么?”
众人闻言,陡然色变。
于是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冀州归属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依我看,李郯侯是从此北伐的头号功臣,又与刘将军感情甚笃。”
“刘将军必然将冀州给他。”
“……诶,宋老此言,在下不敢苟同。”
立马有人出声反对。
“此前刘将军已经把青州给了李郯侯,哪里还会将冀州给他?”
“况与刘将军感情深厚的,又不止郯侯一个。”
“……这关将军、张将军,哪个不与刘将军情同手足,相识数十年?”
“所以依某看来,这冀州啊,刘将军不是给关将军,就是给张将军。”
哈哈哈……
一老者抚须笑道:
“若说别州,刘将军倒有可能给关、张两位将军。”
“只是冀州不同别州。”
“冀州所制者广大,天下易服。”
“盖制冀州者,所以制中国。”
“此等大州,岂可轻付他人?”
“依老夫从官三十年的眼光来看,徐州之中,才未有过李郯侯者。”
“冀州牧一职,舍郯侯其谁哉?”
但其他人却不认可这老者的观点。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李翊已经是青州牧了。
刘备再是恩重于他,也不可能让他去兼领冀州牧。
更何况,
李翊也不是神,不可能分身乏术,同时制两座大州。
刘备作为最高领导,手底下一帮人指着他吃饭。
再是恩宠一人,也不可能只把山珍海味喂给一个人吃。
此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也。
就在众人激烈讨论之时,忽然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顺着目光瞥去,立马闭上了嘴。
迎面走来一人,出声问:
“尔等不去做事,全聚在此地做什么?”
众人齐声回道:
“回禀刘将军,我等适才只是在讨论此次北伐,论功行赏之事宜。”
刘备背起手来,凝眸道:
“此次征伐河北,将士用命,各级官吏亦是夙兴夜寐。”
“大家也都辛苦了,今日便让尔等休息一日。”
“至于封赏事宜,待吾与子敬商议过后,才做决断。”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此乃吾领徐州以来所定之铁律。”
“若尔等有功,便不必担心不受赏的问题。”
众人听出了刘备的话外音,遂齐齐拱手称谢。
“……行了,都下去罢。”
刘备一挥手,屏退众人。
自己则去了正堂,找到鲁肃。
“子敬,这表文拟写的如何了?”
鲁肃见刘备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旋即汇报自己的工作成果。
“主公一向赏罚分明,此次的封赏名额,所赐名爵、金银,倒没什么不当之处。”
“故在下也没费什么功夫。”
“只是有一处问题,在下不敢冒然决断。”
“故想与主公一起商议此事。”
刘备背起手,长长一叹:
“子敬是说冀州归属的问题罢?”
“……是。”
“……嗯。”
刘备眸子凝起,眉宇间一川不平。
“此事,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如今子玉不在徐州,不能与我早晚议事。”
“子敬乃长者,可与我说说你的意见。”
冀州肯定是要派人去上任的。
但所派人选必须万分慎重。
因为冀州实在太过富庶,人口众多。
刘备看似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
可真正能选派去冀州的,其实没几个。
这人一要能力强,二要忠心耿耿,三还得不招河北人恨。
几个条件筛选下来,刘备其实也没几个人供他选了。
再不然,刘备就把治所迁到河北去。
由自己亲自来管制河北。
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选项。
因为刘备的政治班底,在徐州已经基本成型。
根本不可能擅自更改变动了。
曹操虽然把治所从兖州迁到了颍川。
但一是因为兖州本身离颍川近,二是因为曹操当时刚上任兖州不久。
政治班底还没定型。
其情况与刘备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完全不同。
所以刘备只有一个选择,就是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管制冀州。
他不仅肩负着抚定冀民人心的任务,还要稳定那里的政治局面,恢复冀州战后的生产力。
所以接领冀州牧看似是个美差,其实工作压力巨大。
你如果责任心不够,上任冀州后。
只知道鱼肉百姓,中饱私囊,敛财过亿。
那依刘备的脾气,他不会把你剁了吗?
“主公明鉴,以愚意度之。”
“这冀州牧一职,非李郯侯不能胜任。”
“哦?”
刘备眉梢一扬,“非李子玉不能为?”
“非李子玉不能为。”
鲁肃坚定地回答道。
刘备面色凝重,“吾岂不知子玉才智出众,当属天下俊杰之渠首。”
“只是吾早晚要与子玉议事,其北伐期间,不在备身边。”
“备已十分不习惯,今使其上任冀州牧。”
“岂非要吾与子玉,常年两地分离吗?”
鲁肃微微一笑,柔声开导刘备道:
“如今主公的基业,早已不是一个小小的徐州了。”
“您坐拥天下富土,天下俊杰尽入主公麾下。”
“主公是想将他们尽数缚于一隅,还是令他们展翅高飞,为国效力?”
刘备点了点头,眉宇间依然不平。
“子敬的意思,吾已明了。”
“只是备手下俊杰不少,难道就非得是子玉不成?”
鲁肃抱腕一礼,有条不紊地为刘备分析。
“主公勿要心急,且听在下为您慢慢道来。”
“冀州殷富,号九州之首。”
“若是冒然交给他人,必使人龃龉。”
鲁肃第一句话,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所在。
冀州这么富,大耳哥你敢将它随意给人吗?
就好比青岛的一把手,跟上海的一把手能是同一回事儿吗?
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天差地别。
“前日李郯侯于渤海破袁尚,于邺地擒审配,海内震骇。”
“其功勋之卓著,当属北伐诸臣之首功。”
“若使其领冀州牧,旁人不敢不服。”
“此其一也。”
鲁肃伸手比了一个一字,接着说道:
“目今河北之地,人心不宁。”
“我料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众也。”
“故冀州虽克,但其所属官员,不能大量流动。”
“否则一旦生变,将皆动心。”
“虽有善守者,亦积重难返。”
“若不携徐州人众迁往冀州,实乃对主事者治理之能的一大考验。”
“试问徐州诸官之中,尚有谁人比李郯侯更善驭众、得人心乎?”
“至少在下自愧弗如李郯侯。”
“此其二也!”
刘备眉头稍稍舒展,似乎也意识到了冀州问题的严重性。
貌似不动用李翊是真不行了。
“子敬啊,直到今天。”
“备才刻骨铭心的领悟,这何谓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这冀州好不容易才打下来,不想战后还有这么多问题亟待考虑。”
“若非君言,备所失多矣!”
鲁肃接着补充道:
“河北受袁氏恩惠者极多,若能使郯侯夫人也去河北。”
“夫妻二人,出入同行。”
“北人感其恩德,必更加心悦诚服。”
“唯明公度之。”
……
(本章完)
第224章 刘备:子玉必不负我,愿举北国之事
第224章 刘备:子玉必不负我,愿举北国之事,尽付先生
鲁肃为刘备定下治理北方的方针。
“夫保冀州者,所以保中国。”
“若冀州生乱,则袁尚得宽其死,而袁谭必怀贰也。”
“北方不能定,刘表遂保其江、汉,孙权坐其吴、会,则天下未易图也。”
“愿明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后修耕植以蓄军资。”
“南临荆楚吴越,责贡之不入。”
“则天下咸知公意,人人自安。”
“天下大定,汉室可兴,此社稷长久之利也。”
李翊虽然不在,但作为一个公司的同事,平日私下也会沟通些工作上的问题。
鲁肃佩服李翊的独到的见解,故这定河北的方针基本上也秉持了李翊的方针。
大体上就是先全力稳定在北方的统治,也不着急扩大自己的势力了。
吃一块河北地,等于吃其他地方的四五块地,需要慢慢消化。
等消化完后,就能够壮大自己的势力。
然后才去考虑吞并南方相对更加弱小的势力。
“……善,待吾上表,奏请天子。”
“为子玉先生迁任冀州牧一职。”
刘备虽然也不舍李翊,但他也能意识到河北之地有多重要。
除他之外,再无一个更好留守北方的人选。
现在的北方除了袁氏余孽之外,还有幽州的刘虞旧部、三郡乌桓、并州的南匈奴人与高干也不安分。
这些糟心事加在一起,稍有不慎,就可能丢失河北。
“……如此一来,青州牧一职便有空缺了。”
刘备拟写好了为李翊表功的奏文之后,也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种州牧职位不比其他官职。
由于汉末的二元君主制,地方官基本等于是一个诸侯国。
州牧更是一个实打实的“土皇帝”,绝对的美差。
可比三公这种职位来的更加实在。
毕竟现在的汉室朝廷有名无实。
所以青州牧一职的分配,也需慎重,多少人盯着它呢。
刘备阖上双眸,静静思考把青州给谁好。
鲁肃见此,遂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明公,向者李郯侯假青州牧时,领兵远征。”
“独留田国让在青州理事。”
“我想郯侯的意思,或许是希望田国让领青州军政事务。”
鲁肃也没明着说就让田豫接领青州牧,只是单纯发表自己的看法。
“田国让清俭约素,居身清白,规略明练。”
“随郯侯平定青州时,亦是战功彪炳,威绩显著。”
“李郯侯数赞其才,这些年也有意将之栽培。”
“您看是否……?”
讲到最后,鲁肃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但刘备并未着急回答。
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眸,挥了挥手。
“子敬之意,吾已明了。”
“不过适才吾已慎重考虑了,青州牧一职还须另择人选。”
这……
鲁肃一怔,但也没有反对刘备的决定。
刘备却主动开口解释:
“吾岂不知国让之才?”
“只是国让资历尚浅,还需历练。”
“吾意让吾弟云长领青州牧一职。”
“择日便去临淄赴任。”
虽然田豫有才能,但组织也有组织的考量,领导有领导的顾虑。
都是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刘备肯定是优先考虑跟他更早的关羽、张飞。
这两人不仅能力强,最重要的是自己绝对忠实的拥趸。
刘备当然优先照顾老兄弟,不能寒了老兄弟的心不是?
虽然关、张或许不会在乎这些。
但你这个当老大,当领导的,不能因为手下人不在乎,就真的不照顾他们。
这点社会潜规则,刘备还是玩的明白的。
“郯侯在时,青州诸事大体平定,又非主战前线。”
“派关将军出去,是否……?”
鲁肃还待再劝。
刘备却已经拟好的表文收起,道:
“……好了,子敬不必再劝。”
“吾意已决,事情就这么定了。”
“至于以后之事,以后再议罢。”
“眼下且如此安排,日后时势有变,再调动不迟。”
“至于国让那边,我会上奏表其为齐国相。”
“与云长一并理事,此事不必再提。”
考虑到齐国在青州的地位,齐国相基本相当于青州的二把手了。
刘备这样安排,就是希望田豫能够辅佐关羽,两者取长补短,相得益彰。
共同把青州治理好。
此地算不得贫瘠,也算不得富。
但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得它不受战争影响,可以安心从事生产发展。
刘备相信,用不了几年它便能恢复“青州之乱”前的生产力。
到时候其北连冀州,南通徐州,可以作为重要的物资输送通道。
而随着刘备势力范围的扩大,每一个地区的人选,刘备都是有慎重考虑的。
除徐州自己亲自镇守外。
北方最重要的冀州,刘备将之交给了自己最仰赖器重的李翊。
青州交给了跟随自己多年,劳苦功高,战功彪炳的关羽。
而南方的淮南,刘备则交给了陈氏家族的陈登。
一方面是自己上位之时,便听从了李翊的建议,用陈登为广陵太守。
其在南方深耕多年,势力已成。
同时,刘备也需要陈家的影响力,帮他牵制南方的宗帅豪族。
既商议妥当,刘备即将拟好的表文,发去了陈地朝廷。
其书略曰:
——“昔袁绍侵入京郊,与臣战于官渡,彼时臣兵少粮尽,诚以为不敌。”
“与翊议此事,翊不以为然。”
“建宜胜之当,申进讨之略。”
“臣心中大振,遂与袁绍决死。”
“终摧其部众,收复汉土。”
“吞其凶族,克平四州。”
“此翊之远略,其睹胜败之机,略不世出也。”
“若臣决心不坚,退守下邳,绍必摧枯拉朽,鼓行向前。”
“我军便有倾覆之形,而无克捷之势。”
“翊之策略,以亡为存,以祸致福,谋殊功异,此臣所不及也。”
“是以先帝贵指纵之功臣,薄捕获之赏。”
“臣请重评议,畴翊之户邑,领冀州牧一职。”
“以彰其功绩。”
时汉天子刘协览毕刘备上奏的表文,感慨北方战事终于结束的同时,却又有新的烦恼。
原来,就在昨日,曹操也发来了表文。
请奏自己为冀州牧,同时兼领兖州牧一职。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冀州目前是曹刘两家平分。
但不论是曹操还是刘备,都想争“冀州牧”这个名头。
毕竟政治是讲脸面的游戏,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
虽然你我平分冀州,但我若是“冀州牧”,就是压你一头。
“……此事却是难办。”
刘协今年已满二十二岁了,早已不是从初入陈地的少年天子。
他手上虽无太多实权,但也不是傻子。
刘协看得出来目前天下形势是个什么情况。
随着袁氏在北方的衰弱,接下来不就意味河北与河南的争霸,转变为了曹操与刘备的争霸吗?
眼下此次“冀州牧”名额的争夺,就是曹刘的初次交锋与试探。
刘协夹在中间,全无做主的权力,十分难受。
而更难受的是,不管他把冀州牧给谁,都要得罪另一方。
朝廷中的大臣,更是分为了三派。
一派是坚定的保皇派,一派是拥刘派,一派是拥曹派。
当然了,曹刘两派的拥趸,主要是二人自己扶持的一些官员上去。
作为曹刘的“故吏”,他们当然是支持自己的举主了。
拥刘派进言道:
“启奏陛下,刘将军乃我汉皇宗亲,此次北伐,功勋卓著。”
“此冀州牧一职,理应交给刘将军。”
拥刘派上来就先攀亲情,理由就是咱与皇帝是一家人,举贤不避亲不是?
况且此次大战,我们徐州出力最多。
冀州牧一职理应给咱们刘老板。
但拥曹派也不肯相让,当即出言反对:
“臣以为不妥,目今刘将军已拥五州之地,而每年所上贡之绢帛粮赋却是极少。”
“而曹司空除有保驾之功外,也是剿灭李傕、郭汜二贼的头号功臣。”
“况此次官渡大战,曹司空坚壁清野,劳苦功高,不能不赏。”
“冀州牧一职,理应交给曹司空。”
拥曹派这边也有话说的,这河北土地瓜分一事上,咱们已经吃了亏。
你刘大耳占了那么多肥地,而每年上贡金帛粮赋却跟咱们数量大致不差。
哪有好事让你全占尽了的理?
况且你说你徐州出力最大,但这次主战场是在咱兖州打的。
这打坏的基础设施、人员、土地、牲畜,那都是算在俺们曹老板头上的。
若把本土的损耗一并算上,咱兖州这边出的力可比你徐州大多了。
凭啥冀州牧给你?
曹刘两派争锋相对,可以杨彪、韩融为首的保皇派却十分不满。
“朝堂之上,天子面前,尔等身为公卿。”
“似嚼舌长妇般争执,成何体统?!”
“眼里还有天子吗!”
说话之人,乃是太尉杨彪。
杨彪算是三朝老臣了,同时他出身于弘农杨氏。
是除汝南袁氏之外,唯二的四世三公。
所以杨彪算是朝廷之上,说话比较有分量的人物了。
众人见杨彪盛怒,乃纷纷持笏向天子请罪。
刘协借着杨彪的威势,也趁势摆个架子,袖袍一挥: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退下朝来,刘协第一时间找到杨彪,执其手,垂泪道:
“杨太尉今日也瞧见了。”
“这帮公卿大臣,哪里将朕放在眼里?”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前程,拥护他们的举主。”
“曹操、刘备将朕从傕、汜二贼中救出,本以为是勤王保驾之功臣。”
“然依朕观来,与李傕、郭汜实乃一丘之貉。”
“只是不及二贼跋扈罢了。”
“朕幸驾陈地六年,政不出己,皆入许县、下邳矣。”
“朕初时不过先授一黄门侍郎,结果竟也被二人驳回。”
“杨太尉以为,朕可似天子乎?”
黄门侍郎是负责传达皇帝诏令的近臣,有权参与机要事务。
刘协要自己提拔黄门侍郎上来,既为试探,也是想扶持自己的党羽上来。
好慢慢摆脱曹刘二人的控制。
但曹操、刘备皆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
黄门侍郎虽比不得三公九卿,职位在中央不算大,可作为皇帝近臣却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
所以毫无疑问,曹操、刘备几乎是联手驳斥了刘协想要更换黄门侍郎的举动。
“如今曹刘势大,爪牙甚多,陛下权须暂忍一时。”
杨彪叹了口气,出声劝慰开导刘协。
刘协深吸一口气,苦笑道:
“朕登基十三年,没有一天是不忍耐的。”
“十三年里,朕也没过过一天快活恣意的日子。”
“董卓死后,有李傕、郭汜二贼造逆。”
“傕、汜二贼身死,朕又为曹操、刘备所缚。”
“身陷囹圄,政不出己,也不知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杨彪柔声劝慰道:
“若是曹操、刘备一家独大,陛下反倒更加难以应付。”
“今两家相持,陛下便可游刃有余,借力打力。”
“使两家相斗,我等于中取利。”
“必要之时,亦可引刘景升、孙仲谋为外援。”
“使其入京勤王,奉诏讨贼。”
刘协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陈地太小,又为曹操、刘备所牢牢掌控。”
“擅引外兵入境,只恐反惹恼曹刘二人。”
“况引外兵入境,董卓之例犹在眼前。”
“即便事就,只恐是送走曹刘,亦来个孙刘。”
唉……
杨彪长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此事甚难呢?
整个陈国都被曹操、刘备的势力包裹起来。
朝廷内部更是被二人插满了自己的心腹。
真可谓是外有大兵,内有反贼。
向外打不出去,自内发展不起来。
他们所拿到的,是比在董卓、李傕、郭汜手下更加艰难地狱的副本。
刘协、杨彪这对君臣根本想不到什么好的破局办法。
“……罢了,此事一时也难拿定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刘协背着手,略显无奈。
“如今曹操、刘备俱向朕索要冀州牧一职。”
“依杨爱卿之见,该给谁更好。”
杨彪一捋胡须,眉头紧蹙,沉声分析道:
“如今刘备势大,曹操势弱。”
“按说该给曹操,只是怕给了,引得刘备那边面子上不好看。”
“况刘备手下人,面善心恶,手段狠厉。”
“万一得罪,指不定其又要使什么绊子。”
刘协忙问:
“若朕执意给曹操,可否引得曹操拥护,为朕相抗刘备?”
“彼若愿扶朕之青云志,朕不惜放权与他。”
“纵是其为霍光,朕亦在所不惜。”
杨彪紧皱眉头,摇了摇头。
“曹操此人,世之奸雄也。”
“不是我等轻易能够驾驭的,就怕曹操当不了霍光。”
“反倒要做王莽、梁冀。”
微微一顿,又分析道:
“至于刘备,此人志向不小,绝非是愿意屈居于人下的。”
“况其同为皇族宗室……”
杨彪不敢再往下说,不然就大逆不道了。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刘备有兵有权有地盘,手底下还一帮忠心耿耿的兄弟
兼之他又姓刘。
若换作曹操来,搞不好还得当个周文王过渡一下。
而刘备甚至连过渡都不需要过渡,直接就名正言顺了。
“……嘶。”
刘协倒吸一口凉气,如芒在背,后脊发凉。
他第一次在曹刘底下感到如此害怕。
他曾亲眼目睹自己的皇兄是如何被董卓废黜,从皇位上拉下来的。
刘辩已经被狠狠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刘协并不想步他的后尘。
“杨爱卿,朕也知此次曹操、刘备共争冀州牧一职,是二人的互相试探。”
“但依朕看来,两人未必能在短时间打起来。”
“依爱卿之见,朕当如何在这场斗争之中明哲保身?”
刘协慌忙问。
杨彪沉吟半晌,才缓声说道:
“依老臣看来,陛下不妨谁都不给。”
“令其承制拜假即可。”
何谓承制拜假?
“承制”的意思,就是秉持皇帝的旨意。
“拜假”的意思,就是授予官职。
当然事实上,皇帝并没有这个意思。
这只是军阀们私自封官的一种借口而已。
因为像州牧这种官职不是军阀的,是朝廷的。
接受者,理论上和皇帝建立了君臣关系。
承制拜假在汉末三国尤为流行。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豫州。
豫州巅峰时期,竟然同时出现了三个“豫州刺史”。
分别是刘备、郭贡、孙贲。
刘备的豫州刺史就是陶谦自己表的,没有官方承认。
孙贲则是袁术表的,也没得到官方承认。
郭贡倒是朝廷封的,有官方标志,不过是李傕、郭汜控制的朝廷。
刘备与陶谦,孙贲与袁术,都属于承制拜假,军阀自嗨。
这种行为本身是损害皇权,降低天子威严的。
但既然有了先例,眼下刘协为了在曹刘争斗中明哲保身。
也只能是默许二人的承制拜假了。
无奈之下,刘协最终只能是默许曹操、李翊同时为冀州牧。
最麻烦的事儿算是解决了。
可接下来还有一大堆封赏,等着刘协来批阅。
虽然刘协知道这些封赏算是曹刘走的形势,做面子功夫。
但人家肯做,至少是间接承认了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天子。
该封赏就封赏罢,反正刘协也不敢说拒绝。
可这仅是批阅封赏,都仍令刘协头大不已。
首先便是曹操,
这老贼竟要求恢复丞相制度,请求进位丞相。
曹操这厮,北方战事甫一平定,便来挑战汉庭权威。
属实是可恨!
刘备倒还好,只是请求进位为车骑将军。
若要较真的话,丞相肯定是要大于车骑将军的。
但曹操这个丞相,不比他历史上当的丞相。
历史上曹操当丞相时,是军政两手一把抓。
但如今两大强权共治,曹操这个丞相肯定就有一定水分了。
至少跟刘备的车骑将军是不能横向对比的。
刘协同意了曹刘二人的请求。
很快封赏名额便下来了。
曹营这边:
曹操进位丞相,增食邑两千户。
曹洪,封为厉锋将军,赐爵国明亭侯。
于禁,升为偏将军,并封益寿亭侯。
李典,升为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乐进,封讨虏校尉,赐爵关内侯。
程昱,升为振威将军。
荀彧,继续担任尚书令,赐爵万岁亭侯。
郭嘉,升为军师将军,赐爵洧阳亭侯。
……
刘营这边:
刘备,进位为车骑将军,增食邑两千户。
李翊,领冀州牧,增食邑千户。
关羽,领青州牧,增食邑五百户。
张飞,进位平北将军,增食邑五百户。
赵云,迁任平原相。
陈登,保留广陵太守职位,兼领九江太守。
田豫,进位齐国相。
黄忠、牵招、陈到等升为裨将军,赐爵关内侯。
……
封赏完毕,皆大欢喜。
使节分作两路,一路回下邳找刘备复命。
一路则去往北方,找李翊等众封赏官爵。
刘备见封赏批下来了,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李翊既领了冀州牧,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留在北方了。
如此一来,其妻儿便两地相隔不得见。
于是,
刘备下令备置马车,送麋夫人、袁夫人等人去往北方,与李翊一同居住。
孙乾密谓刘备道:
“李子玉天下奇才,生平未尝得水。”
“彼在徐州,便有大量羽翼拥趸,今又得冀州。”
“万一有变,覆水难收。”
“不妨留一女在徐州,或令其子养在下邳。”
“以防不测。”
刘备叱道:
“吾与子玉相识于患难之中,誓同生死,情如泰山。”
“我不负子玉,子玉必不负我。”
“今其为河北战事操练,其妻儿一年不得见一回。”
“今使其父子不能相见,夫妻不能团聚,大绝人道。”
“吾宁死不为此事!”
言讫,又对孙乾指责道:
“吾知公祐出于好心,然君与子玉亦共事数年,岂不知其为人乎?”
“愿此语勿再复言!!”
孙乾感慨道,“主公真君子也!”
遂对刘备更加叹服,并表示愿意亲自去操办此事。
刘备然其言,令孙乾负责迁李翊家属的事宜。
然后又命麋竺,拨金银各百斤,钱二十万,牛马各十头补贴李府家用。
另赐童仆五百人,用为路途差遣使用。
麋竺领命照办,反正都是自己的妹夫,钱给谁不是?
当麋竺将此事告知麋贞之后,麋贞却道:
“夫君常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故严谨家风,不许我府中之人,以权势欺人。”
“今刘将军加厚我夫过矣,可将赏赐封存于府库。”
“待吾等走后,再告知刘将军,以供府堂公用。”
麋竺心疼妹妹,劝麋贞受了。
麋贞执意不受,同时认为如今战事未平。
河北民众,皆处于失去亲人的伤痛仇恨之中。
所以此次北上搬家,不应该太过兴师动众,以免刺激到河北民众。
糜竺拗不过妹妹,只得答应下来。
很快,府里的图书、用品全部装载好了。
自下邳出发,过道青州,往渤海而去。
不表。
……
却说李翊自魏地辞了曹操之后,回了渤海。
没过多久,也收到了朝廷的表文。
知道自己已经领了冀州牧了。
左右之人,纷纷向李翊道喜。
“冀州殷富,户口百万,刘将军将冀州给了君侯,可见待君侯之厚重。”
李翊脸上却并未有一丝丝高兴,知道:
“能者多劳,智者多忧。”
“故曰,才高者任重,德厚者责深。”
“主公令吾领冀州,也是盼我能早定北方。”
众人闻言,遂纷纷称赞李翊的责任感。
“行了,前日吾领许褚先行,缉袁谭回见于我。”
“事情办的如何了?”
李翊出声问。
李翊新招聘的“秘书”甄尧走来,向李翊汇报道:
“禀君侯,此前许将军领兵过甘陵时,见着袁谭。”
“袁谭言说要去找袁尚报仇,遂不肯来见。”
不肯来见?
李翊皱起眉头,慨叹道:
“莫非疑我乎?”
甄尧躬身说:
“君侯,如今您已领了冀州牧,冀州其余诸郡县皆按兵不动,坐观时变。”
“而袁谭自青州起兵,向我徐州求助,本意便是为了争夺冀州。”
“现在想必是他觉得自己没能得到冀州,便心生不满。”
呵呵……
李翊一声冷笑,“不想这二袁儿都如此的不听话。”
又闻袁尚、袁谭现在到哪里了。
甄尧答曰,此前袁谭接连寇略了甘陵、安平、河间等数个郡县。
加上此前袁尚兵败,袁谭乘势吞并了一部他的部众,可谓实力大增。
眼下袁谭、袁尚两边的实力勉强怼了个平。
正于河间处交兵内斗。
李翊一捋胡须,沉吟道:
“河间离此地不远,我若发兵,半日可至。”
又问,“他二人交斗多久了?”
“回禀君侯,探马回报说两家已对峙一个多月了。”
哈哈……
听到这话,李翊又是忍不住笑。
暗想袁绍一世英名,怎么生的这几个儿子却个个短视。
如今冀州都被曹刘瓜给分完了,这两人不想着联手抵御外敌,竟还在那里内斗。
实在不行,你选个边站队也行呐。
“这样,于我点齐兵众。”
“我在漳水对岸下寨,并不作战,只观两家动向。”
“若两家内斗耗损极大,我便趁势收之。”
“若一家得胜,我且助兵败者取胜。”
此前因为刘备与袁谭的举主关系,李翊才考虑扶持袁谭。
但这袁儿实在不怎么听话。
如今有了“袁氏家属”在手里,李翊的选择也就多了起来。
只须坐山观虎斗,待价而沽即可。
(本章完)
第225章 酾酒临江,万民拥护,固一世之雄也
第225章 酾酒临江,万民拥护,固一世之雄也
却说李翊领了冀州牧,深感责任之重大。
兼之北方二袁儿并未灭除,更使其不能心安。
乃拨兵马万人,于漳河对岸处下寨。
静静观察袁尚、袁谭两兄弟的争斗。
而袁尚与袁谭目今各自领兵,在河间厮杀。
一连五十余日,死者不计其数。
河间百姓苦不堪言,凡壮年男丁,无一人敢擅自出户。
否则必被充入军旅,死于两军相斗。
二袁儿中,属袁谭最为暴戾。
尤其在失了父爵,被弟弟抢先之后,更令他性格大变。
比之从前,愈发喜怒不定。
为了击败袁尚,袁谭派军士到各县乡里去募兵。
每家每户,只要是有男丁的,一律充军。
如果找不出男丁,便强征财物,供给军用。
数月下来,
河间国人心惶惶,大量民众隐入山野,或逃亡他郡。
一时间,河间国人口大量流失。
然袁谭、袁尚两边之战事仍未有果。
数仗打下来,袁谭也觉短时间内灭不了袁尚。
又想引外援相助。
巧的是,袁尚也是这般想的。
两兄弟同时想到了刘表,因为刘表与袁绍关系匪浅。
若不然,刘表也不会在兄弟相斗之时,专程写书过来解和。
如今,解和不成,那你站队吧!
袁尚、袁谭几乎是同一时间派出使者,去荆州找刘表求援。
希望他能供给一些器械粮草过来,帮他们撑过这个冬天。
等到李翊到时,刘表的答复也传回冀州了。
袁尚得刘表书,其书略曰:
——“袁显思天性峭急,迷于曲直,君当以兄礼事之,不可内中生隙。”
“目今曹操、刘备俱在冀州,君可先除之,以率先公之恨。”
“事定之后,乃计曲直,不亦善乎?”
“若迷而不返,则是韩卢、东郭自困于前,而遗田父之获也。”
袁谭得刘表书,其书略曰:
——“君子违难,不适仇国。”
“日前闻君屈膝降刘备,则是忘先人之仇,弃手足之谊也。”
“表深以同盟为耻矣。”
“若冀州不第,当降心相从。”
“待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高义耶?”
“如今相斗,徒于外人取利。”
“惟显思察之。”
刘表两封书信下来,俱是给二袁兄弟解和。
而对发支援粮秣器械之事,只字不提。
袁谭得书后,怒叱刘表不讲义气。
“吾父在时,常言与刘景升交厚。”
“今其子有难,彼如何忍心作壁上观?”
郭图言道:
“既刘表不肯相助,不如发兵强攻。”
袁谭闻之,又责郭图说道:
“前日汝令我投靠刘玄德,然其却把冀州牧给了李子玉。”
“我数仗下来,什么也没得到。”
“此皆汝之过也。”
郭图惶恐不能答,只能喏喏赔礼。
“……罢了,眼下说这些也无用。”
“想要我父亲冀州的人太多了,曹操、刘备、袁尚全都虎视眈眈。”
“如今吾手上兵弱粮少,哪里争得过他们?”
袁谭越想越是觉得心烦,下令让人继续去左近县乡征募兵丁。
“……左近县乡的百姓,大多逃亡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不能征战。”
郭图解释道。
袁谭便问哪里还有男丁。
郭图答说,只有漳水上游的成平县还有些男丁。
袁谭即拨了五千军士,命郭图去成平县征兵。
大军动向,早早惊动了成平县的百姓。
县里居民本就生活艰难,又听说了袁谭性格之暴虐,不将人当人看。
个个都害怕起来。
可说要他们离开乡里,却又舍不得。
大伙儿在这里土生土长,不到最后时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时有人闻说,新上任的冀州牧李翊,领兵来了河间国。
成平县县民乃相互商议:
“人言李郯侯乃仁义君子,重视民生。”
“今袁家兄弟同室操戈,我等走投无路,何不去投李郯侯?”
商议既定,县民们扶老携幼,约莫千人众。
直往李翊大帐而去。
早有人报知李翊,李翊遂停下笔墨。
亲自出迎,见着百姓成群结队而来,便问其来历。
县民之中有年长者,出来答说:
“吾等是成平县的百姓,因袁谭在河间大肆征兵。”
“数月下来,河间人走得走,逃得逃。”
“只剩下我等走不动道的,不知该去往何处。”
“闻说使君仁义爱民,吾等特来寻求使君庇护。”
李翊见此,乃亲自扶这名老者起身,道:
“既如此,吾护送尔等回县。”
“保管无人能强征你们入伍。”
于是,下令拔营,全军进驻成平去。
众民大喜,连连拜谢。
甄尧忙问:
“君侯不是想坐观二袁儿争斗么,如今怎么这么快便进兵了?”
李翊解释说:
“在成平观望亦无不可。”
于是全军拔营,入驻成平县。
进县之时,李翊又下令:
“进城之后,不得抢夺百姓财物、淫人妻女。”
“违令者,立斩不赦。”
于是,军民震服。
成平百姓见着李翊军法严明,又对比二袁儿的所作所为,无不感慨唏嘘。
纷纷感叹,袁尚、袁谭哪里有乃父风范?
这河北大地,是该换个人当家做主了。
这位李使君,仁义爱民,又听说是袁家女婿。
忠于他,也就是忠于袁氏。
简直两全其美。
就在成平百姓,七嘴八舌,讨论着这位新来的冀州牧时。
街道上,走来几个人。
这些人身着富贵,不比其他百姓。
而领头之人,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
直接往李翊方向走来,被许褚等护卫远远拦住。
那男子笑脸相迎,言说是找李翊的。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翊挥了挥手,示意许褚放那男子进来。
许褚等众乃让开道路。
那男子连连谢过,跌跌撞撞,满脸堆笑地跑到李翊面前行礼。
“……见过使君,见过使君。”
李翊上下打量一眼,这男子居然穿的是紫色衣服。
由于紫色在古代是很难染的颜色,属于非常贵重。
李翊暗忖,自己自入成平以来,所见民众大多面色蜡黄,脸有饥色。
这男子怎得独肥?
还着紫衣?
“……汝是何人?”
李翊望着他,澹澹问。
男子弓着腰,不敢挺直身板与李翊对话,笑着说:
“……回禀使君,小人是这成平的成平长。”
哦?
李翊眉梢一扬,反倒笑了:
“难怪你如此独肥,原来是这成平县的县令啊。”
成平长嘿嘿说道:
“惭愧,惭愧,让使君见笑话了。”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前,这名成平长还在府里大块朵颐吃肉。
是县丞匆匆忙忙地赶来,告诉他。
说是新上任的冀州牧,莅临咱们成平县了。
您作为县一把手,还不出去拜见这位省一把手。
怎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吃肉?
那成平长闻言,果然觉得手里的酒肉不香了。
连忙带着几名县官儿,出见李翊。
“使君,下官已在县府置备好了酒菜。”
“不知使君肯否赏光,莅临鄙府,给下官一个表现的机会?”
成平长语带谄媚,极力邀请李翊去县府。
李翊便道:
“……也好,走一遭无妨。”
成平长见李翊同意,喜出望外。
遂亲自在前头引路。
至府邸时,即命人将好酒好肉全都拿出来。
“小县穷苦,无甚好酒菜招待使君。”
“还望使君海涵,海涵……”
成平长一面催促庖人上菜,一面又唤来几名歌姬,为李翊歌舞助兴。
“这几名歌姬,是下官精心选的,由我亲自调教。”
“听话利索的很,若是使君喜欢,下官愿意将之送给使君。”
成平长提出送歌姬给李翊,然李翊只阖上双眸养神,似对她们意兴阑珊。
成平长见李翊对美女不感兴趣,乃命人从府库里取出来几件箱子。
要打动男人,无非就靠两样东西。
一个是女人,一个是钱。
既然李翊对女人不感兴趣,对钱总该是不能拒绝的。
“使君请看。”
成平长命人将箱子打开,里面金黄澄澄,装满了黄金。
另一个箱子里面,则是装满了上等的貂皮。
成平长解释道:
“我成平毗邻幽州,多有那里的商户,将猎到的貂皮卖到下官这里来。”
“下官闻说使君曾前一直在徐州,我河北天气更寒。”
“所以特地选来些上等貂皮,给使君做几件衣服保暖。”
说着,成平长又取来一卷细绢,悄悄递到李翊跟前,低声道:
“使君,此乃上等的绫罗,轻薄如云,色泽如霞。”
“正合使君高洁之身。”
李翊微微抬眼,袖口一拂,将那卷细绢盖在手臂之上。
神色不动,只淡淡道:
“……汝倒有心了。”
稍顷,又有一名小厮捧来一只雕木匣,匣中盛着一对玉璧。
玉质温润,雕工精细,隐隐透着莹光。
那成平长笑道:“此璧产自凉州,也是友人送给下官的。”
李翊望着这名成平长,微微笑道:
“吾不过初至此地,汝何必这般殷勤,送我许多物什?”
害……
那成平长忙道:
“些许薄礼,只望使君笑纳,日后还望多多照拂。”
李翊唇角微微翘起:
“照不照拂,须看汝政绩如何。”
那成平长一怔,忙指着地上的两口箱子道:
“这便是下官这些年的政绩,不知使君是否满意?”
话落,又暗忖李翊莫不是嫌少?
他只是一个县长,又不是郡守国相。
能拿出这么多财物来,已经是利用职权之便,所能薅到最大最多的好处了。
“这么看来,汝确实功勋卓著。”
李翊微微一笑,又问他道:
“既如此,汝且说说看。”
“要吾如何照拂于你?”
那成平长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忙走至前来,拜道:
“回禀使君,下官在成平当了十三年的县令了。”
“一直得不到迁升。”
“如今您来了,看是否能够为小官通融一二。”
“看我还能升腾与否?”
李翊一扬眉,“汝不得迁升,必是汝政绩不如他人。”
“……害,使君说笑了。”
“只因下官所捐的钱帛不及他人,若我也虽手拿出个一千万钱出来。”
“下官也不至于当了十三年的县令了不是?”
说完,成平长又伏在李翊身前,一脸谄媚地说道:
“若是使君愿意让下官升腾一二,下官保证每年都会拿出一千万钱来孝敬您。”
“你想往哪升腾?”李翊问。
“下官不敢贪求,若是能做个河间国相,再好不过。”
“……哈哈哈。”
李翊被这成平长的话给逗笑了。
“这太守级别的高官,哪是说给就能给的?”
“……使君说笑了,若是别人还能说给不了,可您是一州方伯。”
“如今这世道,天子都得听境外诸侯的。”
“您是冀州牧,整个冀州都该是您的。”
“这河间国相一职,还不就是您点个头的事儿么?”
成平长越说越来劲儿,“下官当了一辈子的官儿,还从未越权过一县一乡。”
“若是能让下官当是一回河间国相,便是死了也值了。”
“哦?”李翊眉梢一扬,“当真死也值了吗?”
“当然,下官一直希望能做到太守的职位,只是没有机会。”
“……善,既如此,吾且成全你。”
李翊一颔首,对诸武士喊道:
“来啊,将此人推出去斩首。”
那成平长骇然失色,惊问自己有何罪。
“汝身为父母官,不思为民做主。”
“反倒鱼肉百姓,横行乡里。”
“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一死也是便宜你了。”
那成平长这才明白,原来李翊此前对自己献出好处时,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是为了让自己不断吐钱出来,好给他一个惩治自己的机会。
“……使君啊,这天底下当官儿的,哪个不受点儿小贿?”
“只是多多少少的罢了。”
成平长连连磕头,头破了,血流了一地。
许褚亦恨贪官,出言叱责道:
“汝鱼肉百姓,尚且有理乎?”
“这世上如何便没有清官了?”
那成平长还不服气,努力争辩道:
“清官不过凤毛麟角,不然人人都是清官。”
“史书上又何须将之名讳记录下来?”
还敢强词夺理!
许褚大怒,上前一刀将之砍死。
李翊叹道:
“都说袁绍法律宽松,河北之民人人感念袁氏恩德。”
“如今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袁绍宽松的法律,使得河北官员的贪腐现象极为严重。
像一个小小的成平长,都能拿出这么多财物来。
可见权力与金钱真是双生的。
都说三国是统治阶级的三国,正因其宏观庞大的叙事视角,使得读者往往只关注统治阶级。
从而忽略了一个县官,其实真站在底层视角来看,都是一个大得不得了的存在了。
莫说县官了,便是一个小小的亭长。
都能比普通人过的滋润太多了。
自李翊出任徐州谋主以来,就一直打击贪腐。
如今换了个地方上班,要做的工作只怕不会比徐州轻松多少。
倘使河北贪腐严重,李翊还不好马上将之拔除。
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到太多的人利益时,就是不能逼之太急。
许褚既杀成平长,忙上来问李翊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翊吩咐道:
“这成平长鱼肉县里百姓多年,可将其首级公示于众。”
“然后打开府库,赈济此地民众。”
“……喏。”
许褚一一照做,将成平长的尸首公示于众,又将府库里的钱粮尽数分发给百姓。
本地百姓知道后,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赶来县府拜谢李翊。
李翊临出门时,百姓们以箪食壶浆,夹道来迎。
李翊谓众人道:
“吾加兵于此,心实不安。”
百姓们纷纷言道:
“使君爱民如子,来成平非是加祸于我等。”
“是救我等脱困于水火也!”
李翊乃下令道:
“河北居民遭兵戈之难,尽免今年租赋。”
一言毕,众皆欢腾。
李翊又谓众人道:
“如今天气寒肃,河道尽冻。”
“吾粮船不能行动。”
众百姓纷纷自告奋勇,说道:
“此易事耳,吾等愿意去河边,敲冰拽船。”
“好让使君粮草航行。”
李翊大喜,连连谢过众人。
一时间,冰河上挤满了人众。
诸百姓成堆聚在河面上,凿冰拽船,破开河道。
场面极其壮观。
李翊麾下诸人无不感慨。
“……不想君侯不发一名徭役,便得如此多人力。”
河面上的工程,吸引了附近其他县乡的百姓。
百姓们过来打听,得知是大伙儿自发为李翊凿冰。
于是也加入进来。
赶巧碰上袁谭的军队赶来成平征募兵士。
见河面上许多百姓都在那里敲冰,大伙儿觉得奇怪。
正欲过去抓人,却又发现河边还驻扎了一支军队。
一打听才知是李翊的,众人不敢近,只得回报袁谭。
袁谭闻说李翊来了,顿时有些慌神:
“前日李翊差我回渤海去见他,被我驳回。”
“今番其亲自领兵来此,莫非是要寻我问罪?”
于是打算主动去找李翊,向他负荆请罪。
郭图急止之曰:
“前番李翊肯纳降主公,是因主公系出袁氏。”
“好使其收买河北人心。”
“如今李翊已是冀州牧,又善待先公家属,以袁氏姻亲自居。”
“河北民众对其之恨,已非去岁可比。”
“今主公已对其无用,若主动相投。”
“是缚其手而任人宰割也。”
袁谭叹息道:
“依你之言,该如何是好?”
投降就是自投罗网,不投降又打不过。
即便打过了,那也会损失惨重,会被袁尚趁机摘了桃子。
简直是进退两难。
“不如舍弃河间国,改投安平去罢。”
郭图为袁谭分析,“安平兵少,我等前去,彼未必便会忠于袁尚。”
“至于河间,使袁尚、李翊二虎相斗。”
“我等于中取利,岂非两全其美乎?”
郭图猜想李翊过了漳河,却不着急来攻的原因,肯定是想坐山观虎斗。
既如此,爷们儿直接拍屁股走人。
反将你一手,让你去跟袁尚斗去。
袁谭暗想自己反正已经走投无路了,待在哪里不是待?
于是采纳郭图之计,即拔营往南逃亡安平去了。
话分两头,
却说李翊组织了河间大量百姓,帮他敲冰拽船。
靠着群众们的努力,冰河很快破开。
李翊大喜,谓众人道:
“有此河道,吾平冀州易矣。”
于是,便要发兵去攻袁谭、袁尚。
人报袁谭已经向南逃亡安平去了,李翊便想着先攻袁尚。
而令人意外的是,袁尚得知袁谭走了,李翊又至。
竟也不做抵抗,舍了河间国,向西逃往博陵郡去了。
二袁儿一走,就只剩下李翊这一个军阀。
此前一直观望的河间国相,当然明白该怎么做了。
即率众出降,交出印绶,举国向李翊投诚。
李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收复”了河间国。
既克河间国,便会聚众人,商议下一步进兵战略。
张郃对李翊言道:
“目前道有两条,一条向西,取博陵、中山。”
“一条向南取安平郡。”
“不知君侯想先走哪条?”
向西就是先打袁尚,向南就是先打袁谭。
剩下的则是曹操的势力范围了。
除非二袁儿想不开,继续往南走,否则就要撞上曹操的兵马。
就看他们想栽谁手上了。
“先向南,取安平郡!”
李翊果断下令向南进军。
之所以取安平,还是因为安平是剩下郡国当中最富庶的郡。
面对这种富郡,当然是越早平定越好。
免得它不断遭受战祸,导致它人口流失,破坏生产。
“那君侯走后,河间由谁来守?”
众人纷纷问。
河间是刚打下来的,或作说白捡下来的。
但也不能不留人来守。
李翊目光在诸将当中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张郃身上。
“儁乂,由你来守河间。”
“我?”
张郃有些意外,未及回话,李翊又接着补充。
“现在你便是新任的河间国相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微微一怔。
虽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但都未敢在李翊面前提出来。
只有新入职的甄尧不知其中利害,小声地提醒李翊道:
“君侯,听闻张将军是河间鄚县人。”
“由他做河间国相,有违三互法。”
“不如另择贤明罢。”
所谓三互法,就是本地人不能当本地官。
张郃是河间人,当河间国相自然是违背三互法的。
“……不,就由儁乂来做河间国相。”
李翊态度很坚定,“吾命令已下,不容更改。”
甄尧连忙问,这样明目张胆地违背三互法,是不是不太好?
李翊牵唇笑道:
“吾正知其有悖三互法,才为此事也。”
三互法是东汉桓帝时期制定的律法。
李翊此举,就是开始要逐步挑战旧的汉室权威了。
有人会说,刘备不就代表汉室吗,为什么还要挑战汉室权威?
这就显然没有弄懂汉朝的二元君主制。
严格意义上讲,
即便刘备姓刘,是汉室宗亲,他也不能代表汉室。
包括同为宗室的刘虞、刘表、刘璋等人也是一样。
只有刘协这个天子,以及他所在的朝廷中枢才能代表汉室。
这也是为什么荀彧这些忠于旧秩序的人,会对刘备不感冒的原因。
这些士人忠于的汉,
甚至都不是刘邦的汉,而是刘秀的汉。
东汉之所以为汉,仅仅是因为刘秀姓刘而已。
如果有一天刘备真的“兴复汉室”了,那他才能代表汉室。
否则现在就只能是喊喊口号,说我要匡扶汉室。
用这个旗号,去拉拢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进来。
李翊违反三互法,就是要挑战旧的秩序。
这是新秩序推翻旧秩序的必然进程。
而且李翊也不是首例,早在骷髅王时期,就已经把这事儿当成是家常便饭了。
只不过李翊没骷髅王那般激进,他是要一点一点试探。
慢慢推倒旧汉室的权威,从而扶持起以刘备为首的“新汉室”。
当即,李翊起兵向南,去“收复”安平郡。
刚到安平不久的袁谭,闻说李翊到来,大吃一惊。
暗想李翊怎么老是追着我不放?
又听说袁尚在河间时,也没有做抵抗,便将河间之土拱手相让了。
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袁尚如此无能,父亲怎会令他来继承爵位?”
随后,问计郭图说道:
“汝前计不成,袁尚未与李翊相斗。”
“彼又发兵来我安平,如何是好?”
郭图一捋胡须,沉吟半晌,缓声说道:
“听闻李翊到河北之后,免除徭役赋税,大肆收拢人心。”
“我等或许可于此下手。”
郭图看出李翊在河北立“爱民如子”的人设。
既然你这么爱民,那我们就从民入手。
“如此计将安出?”袁谭连忙问。
“来日可尽驱安平百姓当先,我军在其后。”
“以此来与李翊一决生死。”
“若李翊当真爱民如子,且看他会不会对百姓动手。”
“若是其尽将之杀戮,则讨之有名矣。”
“若其不忍杀害,则用百姓妇孺为兵,将之驱往袁尚处。”
袁谭从其言,即发兵强掳安平百姓。
将百姓分作一队,自己的大军在其后边。
命军士手执白刃,凡有不从者、擅离者,便立刻杀之,于路间害人性命。
一时间,死于沟壑者,不可胜数。
啼哭之声,震天动地。
……
(本章完)
第226章 去了子玉,来了孔明,老刘卧龙凤雏
第226章 去了子玉,来了孔明,老刘卧龙凤雏集齐矣
徐州,下邳。
却说刘备在封赏完底下官员之后,将北方诸事务尽数付权于李翊。
同时,又将刘晔、荀攸等一众奇谋之士,尽数派往北方辅佐李翊平定河北。
徐州的人手官员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主要随着刘备地盘的急速扩张,各行各处多有空缺。
兼之刘备又在徐州兴立学校,博求儒术。
对名士的需求与渴望,来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于是,刘备在下邳办了一个宴会,邀请天下名士齐来赴宴。
说是宴会,倒不如说是求贤令。
其实求贤令,早在李翊主政徐州之时,便开始搞了。
几乎是每年就举办一次。
期间,许多逃离徐州的避乱的人才,诸如步骘、徐奕等人,都纷纷回到了家乡。
但仍旧因为北方战事未定,兼之山遥路远,许多人才不愿意来。
如今的徐州,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早已恢复了战前的生产力。
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最最重要的是,徐州的政治局势已经基本趋于稳定了。
从战略上讲,北有青州为荫蔽,南有淮南阻强敌。
西有泰山、鲁沛作缓冲,东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无所顾虑。
加上徐州雄厚的军事实力做后盾。
有着这样稳定强大的政治环境,使得刘备此次搞的“招贤宴会”比之往年格外热闹、隆重。
正如历史上,许多人看上了荆州稳定的政治环境,才纷纷跑去那里避乱一样。
同样的,许多外地、或本就是北方的名士,都纷纷来到徐州赴宴。
……
车骑将军府大排筵席,款待四方名士。
只见厅堂之上,锦帷高挂,烛光摇曳。
席间陈设珍馐美馔,香气四溢。
刘备身着锦袍,披戴紫绶,端坐主位,面带笑意。
举起酒盏,谓底下宾客道:
“今日得诸位高贤光临,实乃刘备之幸!”
“请诸位满饮此杯,共叙天下大事!”
席间名士纷纷起身,举杯应和。
宴会已经开始,该来的宾客基本到齐。
忽有人报,府外又有宾客至。
或有人道,车骑将军亲自设宴,来客迟到当是他的不是。
不若拒之于门外,好立下个规矩。
刘备却道:
“今日设宴,正为邀请天下名士共襄盛举。”
“又何必区分先来后到?”
“快请入见!”
须臾,门外走进来一位拄着藜杖,身着白衣的老者。
其身后跟着一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以及两名童仆。
刘备见是长者,便避席下来见礼。
视其人,松形鹤骨,器宇不凡。
乃整容见礼,朗声说道:
“敢问老先生名讳,从何而来?”
老人笑道:
“老朽司马徽,字德操,乃颍川阳翟人也。”
刘备闻言一惊,忙道:
“公莫非水镜先生乎?”
司马徽笑曰,“正是鄙人。”
刘备连忙说道:
“吾久闻水镜先生大名,遂差人拜谒。”
“但多因先生游踪不定,而不得相见。”
“今日水镜先生亲至下邳,使备得拜尊颜,不胜万幸。”
“快请上座!”
言讫,刘备连忙将司马徽请入上座。
分宾主坐定之后,刘备便跟司马徽嘘寒问暖起来。
稍微聊了两句,刘备才知道。
司马徽本住在颍川,受战乱影响,举家搬迁去了荆州。
刘表知其才能,想要将之征用。
但司马徽却笃定其不能成事,故每每刘表问及政事之时。
司马徽多缄口不言,并不谈论时势。
这时间一长,刘表也认定司马徽是徒有虚名,不再重视于他。
司马徽这才得脱刘表掌控。
兼之又闻说北方战事已定,政局也趋于了稳定,所以干脆又从荆州搬了回来。
刘备听完司马徽的故事后,心中亦颇生感慨,乃问道:
“水镜先生既是出身于颍川,如何会来备的徐州呢?”
司马徽抚须答说:
“目今天下讻讻,未知孰是。”
“民有倒悬之厄,故老夫常谓身边人,但从仁义之所在。”
“不为忽曹公而私明将军也。”
司马徽这话说的很含蓄。
言外之意,就是他虽然出身于颍川,但曹操那里搞酷刑峻法,重徭加赋。
司马徽不想被曹操统治,又听说你徐州刘玄德实施仁政。
所以到你这来了。
刘备听罢,乃整容谢道:
“实施仁政,乃是备一生行事之根本准则,未曾有一日敢松懈怠慢。”
司马徽便道:
“老夫善于识人,明公身上自有一股英雄气。”
“若能以此盛德巍巍于世,天下当属公有!”
刘备眉梢一扬,意味深长地一笑。
“……安敢望此也?”
司马徽一挥手:
“不然,今天下之奇才,尽在于明公麾下。”
“吾夜观星象,知天命已有所归。”
刘备身形微微一震,连忙起身问:
“未知天命当归何处?”
司马徽眼眸一深,正色道:
“所谓: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
“天命有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将军也。”
刘备大惊,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拱手谢道:
“备安敢当此!”
“若天命果真归吾,备当时时砥砺。”
“匡扶天道,救护苍生。”
如今的刘备已是车骑将军,地位不可不谓崇高。
司马徽见他仍能够这般谦逊,礼贤下士,心中好感倍增。
又对他言道:
“明公不必自谦,君自有奇人辅佐,何愁天下不定?”
刘备暗忖,司马徽说的莫非是子玉先生?
细细想来,他初入徐州时,仅仅是一个驻扎于小沛的挂名“豫州刺史”。
如今仅过去不到八年,他已是雄踞一方,天下数一数二的诸侯了。
这又是谁能够想到的呢?
“水镜先生亦知李子玉乎?”刘备问。
“……哈哈,李郯侯天下异才,莫说是老夫。”
“便是在荆州,虽三尺蒙童亦闻其名呐。”
刘备心中暗自窃喜,这样的名士好在及时被他得到。
若不然万一投靠了他人,也不知自己如今会飘零在何处。
刘备甚喜李翊,与他意气相投。
又知道司马徽是天下有名的名士,极为擅长点评他人。
凡是得到司马徽点评过的人,那他的“身价”都能翻好几倍。
庞统早在荆州时,就曾走了两千里路,专程去颍川拜访司马徽。
请求他的点评。
这算是早期买“热搜”的行为。
不过庞统确实没白去,自从拜访过司马徽之后。
其“南州名士之冠冕”的名声,由是渐显。
尽管李翊如今已经名声大噪,但其在河北的名声肯定不如河南。
若能接司马徽之手,为李翊抬一手名望,助他一助。
其平定河北的工作,进展必会更加顺利。
思量已定,刘备乃对司马徽笑道:
“久闻水镜先生博学,善于识人。”
“未知对李子玉当有何评价?”
虽然司马徽没见过李翊,但李翊的这八年的诸多事迹,早已在坊间传遍。
正是纵然未见,也该有所耳闻。
筵席内,不论是宾客亦或本土官员,都不由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想看看水镜先生会对李翊作何评价。
“……奇啊。”
司马徽抚须一叹,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奇?
众人面面相觑,暗道天下奇才多也。
怎么水镜先生单是一个奇字就给盖了过去?
“……水镜先生此言何谓?”
刘备知者可定不是司马徽的真实评价,遂连忙追问。
司马徽似才回神,道一声“哦”,对刘备拱手说道:
“实不瞒明公。”
“老夫不论是在颍川亦或是在襄阳,交友无数,识遍天下英豪。”
“刘荆州在时,亦多言身边贤才众多。”
“吾只道说:‘儒生俗士,岂识时务?’”
“便有人问老夫,谁可为天下贤才之冠冕,可为王佐之才,抚定天下?”
“老夫只答说:‘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唔……
此言一出,在场中人无不为之一惊。
徐州有本土官员窃窃私语。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真是好大的口气。”
“李郯侯辅佐主公,定徐州,灭袁术,收河北。”
“在天下群雄蜂起之时,仅用时八年,便助主公占得半壁江山。”
“可也未曾见到旁人说,得李郯侯便能安天下。”
刘备一听,心中也颇感震惊。
暗道李子玉已是天下不世出的奇才,听这水镜先生的说辞,竟还有不下于李翊之才的名士。
遂急忙问道:
“未知卧龙、凤雏这位两位奇才安在,果系何人?”
司马徽大声笑道:
“明公已得凤雏矣。”
“此人正是襄阳庞统,庞士元!”
……哦?
竟然是士元。
刘备眼眸一蹙,知是庞统后,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庞统初来之时,还略显轻狂浮躁。
但跟在李翊身边磨炼之后,也沉稳干练了不少。
如今被派去到并州历练,抚定马超、高干,南匈奴三路诸侯。
目前看来,并州还未出什么岔子。
至少没给李翊在北方的工作添麻烦,可见其是对得起自己的才华的。
“凤雏”之名,其的确当得。
可为什么他没说呢?
难不成是因为庞统当时是以“留学生”身份到徐州治学。
而到见着李翊之后,深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便不敢以凤雏名号自居?
“庞士元来颍川拜访老夫之时,老夫曾赞其为南州士之冠冕。”
“是庞德公称赞他这位侄儿是‘凤雏’,然彼时庞士元已到徐州了。”
“莫说明公不知晓,便是庞士元本人,也未必知晓。”
“凤雏之名,在襄阳倒是广为流传。”
原来如此……
刘备一颔首,暗道这就不奇怪了。
他的确知道庞统有个叔父庞德公,也是荆州鼎鼎有名的名士。
为自己的侄儿造势,买“热搜”的行为,这放在这个时代是很合理的。
“……那这‘卧龙’又是何人呐?”刘备再问。
司马徽笑道:
“此人乃徐州人,当属将军名下。”
哦?
刘备一听这卧龙是徐州人,顿时精神了。
在别的地方不敢说,若说在徐州,他能精准到每家每户找人去。
因为徐州是他的治所,其政治影响力不是其他州郡可比的。
尤其自己身为徐州牧,征辟“卧龙”名正言顺。
司马徽的话还在继续。
“此人是徐州琅琊郡,阳都县人。”
“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乃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
“其父名珪,字子贡,为泰山郡丞,早卒。”
“因受徐州战乱波及,孔明遂从其叔诸葛玄。”
“玄与荆州刘景升有旧,因往依之,遂家于襄阳。”
刘备忙问诸葛玄现在何处。
他听得出诸葛玄已是诸葛家中唯一长辈,将之请来,那请来诸葛亮亦非难事。
“……唉,其已在五年之前病逝了。”
司马徽叹了口气。
刘备乃敛容叹道:
“……备对此事,深感遗憾。”
“若其在琅琊还有家属,备当遣人前去照拂一二。”
司马徽摇了摇头:
“诸葛一门,已举家搬去荆州了。”
“自诸葛玄病故之后,家中有三子。”
“长子诸葛瑾、次子诸葛亮,幼子诸葛均。”
“此三人皆有经纶济世之才,惟诸葛孔明最为杰出。”
“孔明与弟诸葛均躬耕于南阳,尝好为《梁父吟》。”
“所居之地有一冈,名卧龙冈,因自号为卧龙先生。”
“此人乃绝代奇才,将军既已得凤雏,若能再得一卧龙。”
“与李子玉并力携手,何愁天下不定乎!”
刘备闻言大喜,正欲问具体细节。
时孙乾在侧,出声言道:
“水镜先生如此盛赞这卧龙,不知比我徐州李郯侯如何?”
……呵呵。
司马徽抚须一笑: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两者同为当世奇才,如何能横向比较?”
简雍忍不住出声讥讽道:
“水镜先生此言答得圆滑。”
“我家先生自辅佐主公以来,无所不向,无所不克。”
“倒是那卧龙,我等确实听闻琅琊诸葛氏之名。”
“只是倒未曾听说有诸葛亮这么一号人物。”
刘备向来敬重名士,尤其当听到水镜先生这般称赞诸葛亮时,内心对他已是十分向往欢喜。
见简雍语带轻薄,忙出声劝阻:
“宪和,适才你没听水镜先生说么?”
“这位卧龙先生,一直隐于隆中,不曾出仕。”
“其名声自然不为我等所听闻。”
“若非水镜先生,备怕是终身不得结识这位当世奇才。”
刘备一番话同时安抚了两边人的情绪。
刘备又对孙乾说道:
“子玉先生见我之前,不也是隐于山中的高人乎?”
“公祐不可因其未展其名,而轻视天下英雄。”
孙乾、简雍对视一眼,旋即齐齐拱手谢罪。
“主公教训的是,吾等知错矣。”
哈哈哈……
司马徽看在眼里,连连抚掌大笑。
“刘将军倒也不必怪罪这两位先生。”
“老夫虽未曾见过李郯侯,但其事迹实在脍炙人口。”
“适才刘将军既然让老夫点评一下李郯侯。”
“那老夫就斗胆为其冠一名。”
司马徽的品评人物,丝毫不逊色于南阳许劭。
听到他要为李翊冠名了,不论是徐州本土官员,亦或外地来宾,都下意识地伸长脖子,侧耳倾听。
“凤雏”,徐州官员那是实打实的见过了。
其虽然年幼,但确实少年英才。
在徐州做功曹时,即便是李郯侯也时常问计于他。
这样的人物,也仅仅是被司马徽冠以南州名士之首的称号。
也不知水镜先生会给李翊冠个什么名号?
众人翘首以盼,静静地等待司马徽开口。
司马徽沉吟半晌,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缓缓启唇:
“李子玉,青云之士也。”
“自出山入仕以来,辅佐刘将军统领全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如今更是独自领兵,平定北方。”
“此等异才,当得起天下奇才之首名讳。”
话说到这里,众人已下意识屏住呼吸。
尽管对李翊的才智大伙儿都有目共睹,但还是没能想到司马徽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司马徽的声音继续传来。
“诸葛孔明号卧龙,庞士元号凤雏。”
“依老夫之见,李子玉可号为天枢。”
天枢?
包括刘备在内,众人无不一愣。
“……呵呵,天枢者,北斗七星之首也。”
“此为天之枢纽,主掌乾坤运转。”
“愚意明世之智慧。”
“更隐含「执天命、领时代」之宏志。”
执天命、领时代……
刘备心口默念,回想起之前司马徽说天命在自己这边。
如今又说李翊能够执天命、领时代,这不就是说他们君臣携手,必定能够走到至高之位吗?
对上了!
竟全都对上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此刻竟兴奋地连连搓手。
恨不得马上与李翊相见,将今天的事全部告诉他。
而席间其他宾客、官员却个个面色凝重,都在那里想。
卧龙隐于山林,不得腾转云雨。
凤雏羽翼未丰,不得展翅飞天。
而“天枢”则是直接居于九天之上,统筹全局。
此名号之寓意,以超卧龙、凤雏之才智与格局。
这司马老先生,给出的评价未免毋乃太过也。
只怕此名号一经传播开来,天下士人都会以“天枢”李翊为渠首了。
“……天枢、卧龙、凤雏。”
“公言得其一,便可安天下。”
“如今三大奇才,吾今已得其二矣。”
“何愁天下不定,汉室不兴?”
刘备高兴极了,将酒盏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旋即快步走到司马徽身前,朝他拱手一礼:
“敢问水镜先生,这位卧龙先生是否还在南阳?”
“倘若是,备纵是不远万里,亦当将他请来徐州。”
司马徽笑着挥了挥手,“不必麻烦了。”
又朝作了一揖:
“亏得将军在徐州实施仁政。”
“如今徐州政清人和,兵马强健。”
“诸葛兄弟,都认为应该搬回琅琊居住。”
“故已举家搬回徐州矣。”
从古至今,国人的乡土情怀都很重。
就像国外人拍世界末日,那他们会去殖民外星球。
而国人拍世界末日,他们会带着地球去流浪。
这就是国人骨子里对家乡的感情。
如果不到迫不得已,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何况诸葛家族,其实此时离家也没过去多少年。
其家族在琅琊本也是个大族,虽然举家搬迁了。
但人脉资源还是有的,即便回来物是人非。
他们依然有信心过得滋润美好。
刘备大喜,连忙问:
“未知卧龙先生,现在何处?”
司马徽以手指身旁年轻人道:
“此事,还是劳烦将军问他罢!”
“此乃诸葛一门家事,老夫不好多嘴。”
刘备见此人相貌堂堂,颇为儒雅。
乃整冠见礼,拱手问道: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乃撩衣回礼:
“鄙人琅琊诸葛瑾,见过刘将军。”
嘶……
刘备吃了一惊,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跌足叹道:
“诶呀!我糊涂啊,先生进来这么久了。”
“备居然没能认出先生来,实在失礼!”
“还望诸葛先生多多包涵。”
适才因为听到是水镜先生的名讳,使得刘备注意力全在司马徽身上了。
全然不曾想到,跟随司马徽一同来的,竟然就是目前诸葛家的家主。
即便是聪明如诸葛亮,在他面前也只能是个弟弟的诸葛子瑜。
诸葛瑾牵唇一笑,拱手向刘备施礼:
“……刘将军不必自责,方才是在下不让水镜先生引见的。”
“这是为何?”刘备诧异问。
诸葛瑾呵呵笑道:
“久闻刘将军礼贤下士,仁义爱民。”
“在下也想看看刘将军是否真如传闻中一般,仁义之名著于四海。”
“如今观来,刘将军果真是当世明主也!”
言讫,诸葛瑾还忍不住竖了根大拇指。
这个位面的他,并没有去赴宴参加孙权举办的“招贤大会”。
因为历史上去参加孙权“招贤大会”的人才,大多都是北方避乱于荆楚江东的。
避乱于荆州的人,只要是有识之士,都认为刘表不能成事。
而彼时的孙仲谋正值意气风发,礼贤下士的状态。
所以大伙儿就纷纷跑去江东,投到他的麾下去。
这其中就包括避乱于荆州的诸葛瑾。
但这个位面却不同,
尽管刘表同样有名无实,孙权同样求贤若渴。
可徐州已经恢复了战前的生产力,政治环境也逐渐趋于稳定。
最重要的是,徐州之主刘玄德,仁义爱民,礼贤下士。
既然有更好的潜在选择,又何必非要选一个紫髯小儿呢?
更别提徐州本就是他们的老家了。
早在几年前,诸葛瑾便受到了孙权的邀请,请他去江东做长史。
彼时刘备虽还未像今天这般强大,但也不是孙权能比的。
所以诸葛瑾拒绝了孙权的邀请,选择了继续观望。
接下来,便是震惊世人,影响天下格局变化的官渡之战了。
随着乌巢的大火,仓亭的落水,也宣告着袁氏已经逐渐退出了历史的争霸舞台了。
只要是有识之士,都能看出来。
如今的天下格局,已经从二袁争霸转变为了曹刘争霸。
这下诸葛家不能再观望了。
你不可能等到人家快统一天下时才出仕,必须在人家需要你的时候去做出选择。
至于选择谁,答案也很明显。
就算不考虑刘备是否明主,单看曹操在徐州的所作所为。
诸葛家族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死去族人的不尊重。
“备与诸葛先生也不过才一面之缘,先生何以断定备便是明主?”
刘备出声问。
“……哈哈。”
诸葛瑾扶额一笑,以手指堂上宾客官员。
“若刘将军并非明主,能得如此多贤才追随否?”
“能得天枢、凤雏倾力相助否?”
“刘将军不必自谦,吾弟孔明在隆中时,也曾谈及将军。”
“哦?孔明先生如何说?”
刘备欣喜地问道。
“孔明说,目今能平治天下,匡扶汉室者。”
“唯刘将军一人耳!!”
此言一出,满堂宾客,纷纷出言附和:
“说得好!说得好!”
“这能平治天下,挽江山于既倒,救苍生于水火者。”
“舍刘将军其谁哉!”
大伙儿不远千里万里赶来徐州,那肯定是来面试找工作的。
不管是否出于真心,先把新老板的马屁拍了再说。
“善!善!善!”
刘备兴奋地握紧拳头,他与这孔明先生简直是双向奔赴啊!
“未知令弟现在何处?”刘备连忙问,“可否请他宴上一叙?”
诸葛瑾摇了摇头,苦笑道:
“吾弟虽与吾一并归家返乡,但尚在驿馆午睡。”
“说是对宾客筵席,不感兴趣。”
“遂不肯与吾一道前来,还望刘将军恕罪。”
不妨事,不妨事。
刘备连连安抚诸葛瑾,奇才性子总是怪异的。
有李翊珠玉在前,刘备完全清楚该如何与这些异才相处。
“云长!”
刘备将关羽唤来,“贤弟可代吾招待宾客,备亲自去驿馆请孔明先生去。”
关羽一惊,忙道:
“如今宾客尚在,兄长再是求贤若渴,又何必急于一时?”
张飞也出席过来劝刘备道:
“弟兄们喝酒喝得好好的,主人家走了,酒肉也无滋味了。”
“况且兄长难道没听这位诸葛先生说么。”
“诸葛孔明现在午睡,兄长此时前去,岂非惊扰人家?”
刘备却道:
“吾只在馆外等候,待先生醒后。”
“便能第一时间得见。”
(本章完)
第227章 天枢 卧龙 凤雏,拉动天下的三驾马
第227章 天枢 卧龙 凤雏,拉动天下的三驾马车
却说刘备在徐州大搞“招贤大会”,竟意外遇着鼎鼎大名的水镜先生司马徽。
其不仅为自己的谋主李翊冠以“天枢”之名,更是力荐了琅琊诸葛氏。
刘备已得天枢、凤雏两颗明星,而如今的卧龙也近在咫尺。
闻说他就在驿馆中歇息,刘备说什么也得亲自前去拜谒。
关羽、张飞皆劝道:
“兄长乃朝廷车骑将军,领徐州牧。”
“若论及臣属,那诸葛孔明也该属兄长臣子才是。”
“若须他来见,兄长只需发一道征辟令便是。”
“何必亲自去请?”
“况且还须等他午睡醒?”
关、张有这种想法也属正常。
毕竟此时的刘备早已不比当初入徐州了。
如今的他是汉室苗裔、车骑将军、袁氏姻亲,横跨五州之地。
说是天下第一诸侯也不为过。
又何必重视一个从荆州搬回的旧族?
尤其刘备早在刚入徐州时,也多是发征辟令,鲜少主动去请的。
刘备解释道:
“此前发征辟令,盖因其人不在下邳,或在别处州郡。”
“如今这位鼎鼎有名的卧龙先生,就在我的馆驿。”
“况贤弟岂不闻周文王谒姜子牙之事乎?”
“文王且如此敬贤,备又怎可落于人后?”
“吾当亲往相请,不可怠慢先生。”
又指关羽道:
“云长且休去,汝已是青州牧了。”
“此次招贤宴会,其实也是愚兄为贤弟举办的饯行会。”
“宴会过后,汝可收拾行囊,即刻往临淄去赴任。”
兄长……
关公还待再言,刘备只挥了挥手:
“……去罢。”
关羽一怔,旋即拱了拱手,沉声道:
“……是,遵命。”
刘备遂只带了张飞,至驿馆处去寻访孔明。
离驿馆半里之外,刘备便下马步行。
张飞忍不住笑道:
“兄长忒也小心了,隔着这么远,难道还能吵扰到那先生不成?”
刘备不应,径直往前走,迎面正遇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男子。
“小郎,敢问这里可是孔明先生所歇之驿馆?”
刘备微微一笑,拱手一礼。
少年郎应道:
“家兄正在午睡,未请教将军是?”
原来这少年郎便是诸葛家的小子诸葛均。
遇着刘备时,手里都还捧着一卷书,孜孜不倦地读着。
刘备暗暗感到惊奇,心叹果然是诸葛家出身。
“在下汉车骑将军,下邳侯,领徐州牧刘备。”
“因仰慕孔明先生之才,故专程前来拜谒。”
诸葛均闻说是刘备本人亲至,微感震惊,敛容见礼道:
“原来是刘将军,使君请稍候。”
“待吾去唤醒家兄来。”
诸葛家已举家搬回徐州琅琊了,刘备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诶!不用劳烦了。”
刘备连忙攥住诸葛均的衣袂,将他拦住。
“既然先生尚在午睡,吾只在馆外等候便是了。”
“……这,那好罢。”
诸葛均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好忤逆刘备的意思。
兀自去一石案上读书去了。
刘备便手插衣袖,站在那里等候。
时正值寒冬腊月,
朔风凛凛,瑞雪霏霏。
刘备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眼看天色都快暗了,张飞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这先生好大的架子,竟如此傲慢。”
“如今天降大雪,兄长千金之躯,身边也没个人照应。”
“他倒好,高卧在床,推睡不起。”
“却教俺们在此顶风冒雪,吹冷气!”
刘备睨他一眼,叱道:
“弟辈若是怕冷,就先回去罢!”
张飞忙道:
“如今风雪甚紧,天寒地冻,俺也不过是恐兄长劳神罢了。”
“况那孔明纵有大才,也未必能过李先生。”
“李先生尚不见得其架子如此之大,况这孔明乎?”
由于有李翊珠玉在前,深谙职场之道,极会来事儿。
以致于让张飞都产生了错觉,他认为读书人就该都像李翊这样。
腹有才华,翩翩君子,谦逊有礼。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李翊珠玉在前,又有许攸瓦砾在后。
使得张飞也不再迷信读书人士,认为读书人也该分成两类辩证来看。
“昔齐桓公欲见东郭野人,五返而方得一面。”
“况吾欲见大贤耶?”
“而世间只有一个李子玉,更只有一个诸葛孔明。”
“益德又何必非要将二人放在一起比照?”
刘备也算识人无数了,知道这人本来就是千人千面。
李翊懂职场,会来事儿,这是他的优点。
这位诸葛先生有性子,有傲气,这是他的风骨。
没有哪个谁对谁错,只是分人罢了。
张飞嘴上虽不再抱怨,但心里仍是不痛快。
又过了许久,忽见他堂上之人翻身将起。
刘备身躯下意识一抬,只见堂上之人伸了个懒腰,口中吟诗道: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冬睡足,窗外日迟迟。”
唔……
不知为何,当听到这段诗文之后,刘备唇角竟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那先生吟罢诗文,翻身问身侧童子,道:
“是否有客到来?”
童子答曰:
“车骑将军,刘徐州已在馆外立候多时了。”
诸葛亮乃慌忙起身。
“何不早报!尚容更衣!”
遂转入后堂,又过半晌,方整衣冠出迎。
刘备举目视之,见诸葛亮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容貌甚伟。
身披鹤氅,迎立漫天风雪,映得更加光彩照人。
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上一次给刘备这种感觉的,还是洗净之后的李翊。
刘备乃上前主动施礼:
“汉室末胄,徐州牧刘备。”
“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
“因军务倥偬,有失拜访。”
“今闻先生已至驿馆,故特冒风雪而来。”
“得瞻道貌,实为万幸,大慰备仰慕之私。”
诸葛亮持羽扇向刘备还礼,温声笑道:
“琅琊俗人,疏懒性成。”
“竟蒙将军亲自莅临,不胜愧赧。”
二人叙礼已毕,便要入馆内交谈。
刘备又令张飞在馆外等候,张飞暗笑:
“兄长一见着名士便走不动道了。”
“他未见着李先生已有数月,今日访着孔明。”
“怕是得相谈个三天三夜才肯罢休。”
刘备与诸葛亮进了正堂,分宾主而坐,童子在旁侧献茶。
“因水镜先生力赞先生之才,故备专程前来探望。”
“还望先生曲赐教诲,备愿躬听明诲。”
诸葛亮笑道:
“李郯侯,庞士元,皆世之高士也。”
“亮乃一耕夫耳,安敢谈天下大事?”
“将军有不明之处,可问此二人。”
“奈何要舍美玉,而求顽石乎?”
刘备亦是弯唇笑道:
“先生休得自谦,大丈夫怀抱经世奇才,岂可困坐终老?”
“况李子玉身在冀州,庞士元远赴并州。”
“备身边仍旧缺少可以早晚问策之士,还望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
“开备愚鲁而赐教。”
诸葛亮乃道:
“……如此,亮愿闻将军之志。”
刘备眸中一亮,躬身告曰:
“备起身于涿郡,家道中落,不得已靠织席贩履为生。”
“彼时,山河黎庶,悉毁兵灾。”
“良知仁善,皆没战祸。”
“备不自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
“故起兵数年,不为逞勇杀伐,只为救护苍生。”
“身边虽有志同道合者并肩,使今小有成就。”
“然备仍恨智术短浅,迄无所就。”
“惟先生开其愚而拯其厄,实为万幸!”
诸葛亮沉声分析道:
“如今将军已灭袁氏,河北大地早晚归属将军。”
“将军本以徐州首事,平琅琊臧霸之患。”
“五郡归一,百姓无不归心悦服。”
“河北乃天下之富地,今虽残坏,犹人口尚多。”
“是以将军治黄河以北,不可以不先定。”
“今已破袁谭、袁尚,若分兵先击其一,二袁儿必坐观时变。”
“以其闲勒兵收熟河北之麦,约食畜谷,一举而袁氏可破也。”
“吾料其必遁至幽州,可结辽东公孙康以擒二袁儿。”
“既破袁氏,西连并州,以马超制高干、胡虏。”
“以并州居高临下之势,威胁曹操侧翼,操不敢轻动也。”
“北方平定,两雄之势可成。”
“将军所患者,唯曹操一人耳。”
“攻灭曹操,中原可图,天下可定也!”
刘备闻言,又惊又喜,暗忖:
“竟与子玉所教我之言相同!”
李翊也力劝老刘不要再着急对外扩张了,先全力平定北方。
约食畜谷,储备军资才是上策。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刘备见诸葛亮能一针见血指出目前刘备集团的症结所在。
正与李翊定下的战略方针相同。
仅这番言语,刘备已深知孔明有大才,乃避席拱手谢道:
“先生之言,顿开茅塞,使备如拨云雾而睹青天。”
“备虽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弃鄙贱,出山相助。”
“备当时时拱听明诲,奉先生为师。”
诸葛亮叹了口气:
“李郯侯有经纶济世之才,庞士元与吾乃是旧友,吾深知他亦为王佐之才。”
“将军有此二人辅佐,天下早晚能定。”
刘备连忙说道:
“若先生肯出山相助,乱世岂非速定,天下岂非早安?”
“先生岂不念天下苍生乎?”
有谁会嫌手底下人才多呢?
何况随着刘备地盘得不断扩大,终是需要将自己的一些有能力的心腹派往别处去的。
那就必须有新鲜的血液注入。
此时的诸葛亮,不过二十出头罢了。
而李翊在明年就要年满三十了。
三十而立,时间过得终是太快了。
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
一代人才老去,终须新一代人顶上。
刘备又何尝不希望将来李翊百年之后,有人能接他的班?
当然了,刘备年纪也不小了。
本身自己起兵就起得比较晚,前半生也大多蹉蹉跎跎地过去。
今年的他也四十二岁了,极有可能走在李翊前头。
尤其随着袁瑛的顺产,老刘已经久违的得到一子。
先不管他还有没有精力去生第二子,第三子。
但他现在也可以算是“老来得子”,总得为后人铺点路才行。
刘备难得遇着卧龙,说什么也要请他出山,乃起身执诸葛亮手,垂泪泣道:
“……先生不出山,如苍生何也!”
言毕,泪沾袍袖,衣襟尽湿。
孔明见其意甚诚,乃握住刘备手,说道:
“将军既不相弃,亮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遂命等在馆外的张飞,将备好的金麻绢帛献上。
张飞听得大哥呼喊,暗叹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
不过转念一想,大哥这些年没少求贤。
光李翊给刘备举荐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老刘面对贤士,也算是经验丰富的了。
遂将金麻礼物带入堂内,诸葛亮当然不肯受。
刘备乃解释道:
“闻先生已举家搬迁回了琅琊,路途遥远,所用颇巨。”
“故此非聘大贤之礼,但表刘备寸心耳。”
诸葛亮这才肯受,于是邀刘备在馆中共宿一宵。
二人同床共枕,抵足而眠,安睡了一晚上。
次日,清晨。
一大早,刘备先送别关羽往青州赴任去。
随后正式拜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
刘备的封赏,一如往常般豪爽利落。
当初初见李翊之时,彼不过一山野小儿,但刘备却力排众议,将之拜为了军师。
当时的刘备,还要顶着巨大的压力。
可如今,在诸葛亮无有任何功名的情况下,刘备拜其为军师中郎将,众皆不敢多言。
一是因为刘备如今的威望已经足够高了,可以压住众人。
二是因为有李翊珠玉在前,谁敢质疑刘备的决定?
人刘备也有话说的,当初我力排众议拜李翊为军师。
你们都说他黄口小儿,并无真才实学。
现在被打脸了吧?
如今我又找到一位比当时的李翊还要更小的诸葛亮。
你们谁不服,谁敢多话?
众人的确不敢多话,而且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此前李翊就是军师中郎将,现在李翊升官儿去了河北。
刘备转头便将这空缺出来的职位,给了新入职的诸葛亮。
这显然是要把他往下一个李翊的方向培养,让他来接李翊的班儿啊!
也就是说,在李翊之后,诸葛亮很有可能成为新的徐州二把手。
未来的副总,大伙儿自然犯不着去得罪他。
诸葛亮一经拜将,众官员纷纷携贺礼前去祝贺。
诸葛亮全部不受,命众人带回。
众官员面面相觑,七嘴八舌议论着:
“李郯侯在时,虽未尝主动向我等索贿。”
“然逢年过节,吾等送礼,郯侯亦多欣然受之。”
“平日郯侯时常照拂我等一二。”
“奈何新上任之军师,竟连区区贺礼都不肯纳受?”
有不少人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叹道:
“……唉,亏我等与郯侯相交多年。”
“早知当初分配职事时,便当自请调往冀州。”
“今郯侯已去,不知新上任之军师性情如何。”
众官员心中不安,都在那里思念李翊。
……
话分两头,
说起李翊,此时的他正在安平追击袁谭。
袁谭纳郭图之计,大驱百姓在前,用为先锋军。
于是连夜驱赶安平百姓,皆执刀枪听令。
百姓哭喊奔逃,皆被袁谭杀之。
有少数百姓,侥幸逃出去的。
正撞着李翊行军的部队,遂主动请求庇护。
李翊纳之,问其缘故。
这才知道,袁谭竟拿河北百姓当做肉盾,先将他们驱赶出安平。
“袁显思何以如此暴虐耶?”
饶是李翊,也觉得袁谭此举未免过于癫狂了。
安平百姓好歹也算是袁氏的子民,他们的乡亲父老啊。
袁谭此举,简直倒行逆施。
“……唉,袁显思有负我之期望,有负主公之期望也。”
李翊有些自责地叹了口气。
原本还想扶持袁谭上位,架空他的权力,从而间接统治河北。
这样一来,李翊团队在河北的工作会顺利许多。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袁谭会着魔到这种程度呢?
众人劝道:
“袁谭用百姓为兵,欺我等不敢接战。”
“不若一举破之,免得麻烦。”
李翊摇了摇头,果断否决道:
“今吾已领冀州牧,冀州之民及吾子也。”
“况吾初至徐州,秉持刘将军以民为本,以民为贵之理念。”
“若举兵攻之,岂非上来便要破例?”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李翊方至冀州,的确算是疯狂“立人设”。
他甚至都不以郯侯爵位身份示人,而是先以袁氏女婿自居,然后才是冀州牧。
此举,无非就是想尽可能的淡化与河北乡亲父老之间的仇恨罢了。
非我也,兵也。
如今战事结束了,大伙儿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何必刀枪相向呢?
所以李翊一开始对二袁儿也多是采取怀柔之策。
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但李翊做不做,却是李翊的事。
这是做给河北乡亲父老看的。
要他们知道,不是我李翊不讲情面,实在是二袁儿倒行逆施。
黄忠跌足叹道:
“打也打不得,走也走不得。”
“岂非是无解了?”
陈到大声道:
“先生向来足智多谋,岂能被这点小事难倒?”
“况咱们一路走来,最难的官渡之战都挺过去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李翊苦笑道:
“这可不是小事。”
“袁谭不在乎河北父老性命,是他已经满盘皆输,殊死一搏罢了。”
“而吾却要长留此地,不可乱杀本地土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束手无策。
真要说这场仗难不难打?
那确实不难,袁谭收聚些蝼蚁之兵,哪里成得了气候?
更别说跟徐州这帮身经百战的悍将们匹敌了。
真正麻烦的是,前头当肉盾的百姓。
这种驱赶百姓在前的残酷战术,就是需要将领在军事行动与道德伦理之间找到平衡。
若换作这些将军们来,他们直接冲了。
关你老百姓有多少伤亡,反正我们只管杀袁军。
可李翊作为冀州的最高领导人,不能不在意名声,这不利于他接下里的统治工作。
陈到见众人都不答,遂主动建议道:
“可否只管先前冲刺,叫将士们逮着袁军杀。”
“勿伤老百姓便是。”
此言一出,立马被众人驳斥道: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两军决战,真要厮杀起来,谁顾得上老百姓死活?”
陈到哑然,无话可说。
若说要一点伤亡没有,那未免太不现实了。
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李翊身上。
等着他这个最高统帅,拍案决定。
李翊伏在案上,静静地观察着战场地图。
过了许久,才缓缓启声说道:
“袁谭此举,既是想将我等驱赶出安平。”
“好令我与袁尚厮杀。”
“不若将计就计,就此退兵。”
众人闻言,立马想要出声劝谏。
打仗可不是旅游,大军调转方向,从技术来讲是一件非常麻烦困难的事情。
未等众人说话,李翊的声音再次传来:
“……诸位休惊,吾话还未说完。”
说着,李翊以手指着地图,轻轻一磕。
“吾大军可先退至安邑,此为安平入口。”
“汉升与叔至可各领五百骁骑,屯于观津、下博。”
众人都凑过来看地图。
观津、下博就是安邑前面的左右两个小县。
等于李翊是摆了一个口袋阵,引袁谭入瓮。
而黄忠、陈到作为奇兵,可以避免正面冲突,迂回作战。
绕袭袁谭主力军队,以此来减少对百姓的伤亡。
众人皆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正欲领命,李翊却又布置新的战术。
“来日于安邑处,可诱袁谭来阵前讲话。”
“我等却并不厮杀。”
“以言语干扰,揭露袁军暴行。”
“好策反袁军士兵,鼓励百姓奋起反抗。”
李翊善于料算人心,他对这次策反几乎有九成九的把握。
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些被袁谭掳来的百姓,之所以不敢反抗,无非是畏惧袁谭的兵威罢了。
若是来日阵前策反,有了李翊军队的撑腰。
他们心里便有了底气。
虽然他们的策反,不一定便会对战局有制胜的影响。
但其所造成的伤亡,可尽数为袁谭一人背了。
……唉,这败家子儿,把老爹的家业霍霍得可真惨呐。
李翊不禁想起了自己继承的家业,那么小心翼翼地经营,最后谁能想到会有这种事呢?
在已经做完两个安排之后,李翊接下来做了最后一个安排。
“公明,你去置备些粮食、衣物、用品。”
“待来日战事结束之后,尽力安抚百姓。”
“……喏。”
徐晃拱手领命。
次日,天明。
南方人声鼎沸,人流涌动。
大量安平百姓被架在前头,驱赶着向前。
喊声大举,哭声震天。
军民一齐涌出,直抵李翊大寨。
袁谭遣哨骑探查,回报说寨是空的。
“……空的?”
袁谭一皱眉,暗想李翊这人滑的很,也不知又会使什么诡计。
“——报。”
又一哨骑,飞马来报。
“禀将军,在安邑方向见着大量河南军。”
“是李翊人马吗?”
“小的不敢近前看,未能探清。”
“只是安平郡应该找不出别的大部队来。”
袁谭乃命人继续驱赶百姓前进,直往安邑而去。
不知不觉,大军便过了下博、观津。
伏在两侧的黄忠、陈到,见袁谭军进来了,皆心中暗喜。
果不出先生所料也。
左右人建议趁机攻之,袁谭军必然生乱,百姓便可得救。
黄忠、陈到俱拒绝了这个建议。
“君侯常言,凡行军打仗,须要沉住气。”
“如今君侯要在安邑正面分化敌军,争取时间。”
“待彼注意被分散以后,再进攻不迟。”
于是下博、观津的两路兵马,皆不着急进攻。
袁谭不知有伏,直往安邑而进。
不想李翊已在那里摆好了阵势,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翊主动催马出阵,命人喊话叫袁谭出来。
袁谭披鱼鳞甲,挺枪出马。
甫一出阵,李翊便出声责骂道:
“袁谭!吾待汝甚厚,甚至于刘将军前保举于你。”
“汝何以生异心,在冀州作乱?”
袁谭一愣,万没想到自己被叫出去竟然是挨骂的。
当下也不服气,出声骂道:
“当初召尔等过河,是为了助我扫平反贼,安定河北。”
“你倒好,趁我外出之时,窃取冀州大权。”
“如今你得了冀州牧,某死了大半军士,什么也没捞着。”
“就凭汝之所作所为,也敢说待我甚厚?”
李翊不慌不忙说道:
“袁本初倒行逆施,吾家奉诏讨贼。”
“有天子明诏在此,可以查验。”
“吾于刘将军面前保举于你,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怎么不谢我,反倒怪罪起我来了?”
两军将士听闻,都觉得李翊这话哪里不对,但也没法反驳。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诡辩”吧。
“至于冀州牧一事,此乃朝廷的诏书,吾怎好抗旨不遵?”
“况普天之下,莫非汉土。”
“吾主乃汉朝苗裔,占据河北之土,名正言顺。”
“怎么到你口中反倒成了侵汝境界了?”
“纵然河北之土,本该属于袁氏。”
“吾家主母,系出袁氏,乃袁氏嫡女。”
“李某拙荆,亦是袁氏女。”
“不论是按哪种来算,占据河北。”
“都合情合法!”
……
(本章完)
第228章 老刘扎心,原来李翊跟孔明才是心意
第228章 老刘扎心,原来李翊跟孔明才是心意相通的“天生一对”
却说李翊领了冀州牧,在安平与袁谭对峙。
于两军阵前痛斥袁谭生二心,数落其罪状,骂他忘恩负义。
李翊本身占理,又善巧辩,直怼得袁谭哑口无言。
被架在前排的安平父老,闻得李翊之言,俱是摇头叹息。
感叹乡亲们命途多舛,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呢?
而袁谭麾下士兵,亦多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袁谭见情势不妙,心下已知军民受到了李翊的蛊惑,遂下令军士进攻。
士兵们手执白刃,驱赶百姓向前。
李翊趁势冲对面喊道:
“诸位乡亲父老,且听吾一言。”
“吾奉朝廷旨意,领冀州牧,特来平叛。”
“袁谭倒行逆施,公等勿要为其所用。”
“若助我平叛,当免除安平一年租赋。”
袁谭听得此言,更加怒不可遏,大声叱道:
“……冀州原本就是我的!我的!”
“如何轮得到你这在里收买人心?”
李翊微微一笑,数落袁谭的罪状。
“将军忘孝友之仁,袭阏、沈之迹。”
“放兵抄突,屠城杀吏。”
“冤魂痛于幽冥,创痍被于草棘。”
“今又图安平百姓,驱赶为奴。”
“其财物妇女,豫有分数。”
“此岂人主之所为乎?”
一言毕,袁谭军士皆面色大惭。
袁谭大怒,手执马鞭,亲自于前头鞭笞百姓,催促前进。
百姓挨了打,借势倒地,恸哭不起。
袁谭更加盛怒,即下令士兵将倒地百姓立地斩杀。
凡有延误军马行进者,一律格杀勿论。
当即,有不少平头百姓死于袁谭军的白刃之下。
但仍有少数士兵,犹豫不能下刀。
李翊借势,再次呼喊:
“军人者,护国卫家也。”
“岂有以刀锋对乡亲父老之理?”
“尔等忍心挥屠刀于亲族乎?”
“若尔等亦有亲人,彼等知之,当何以自处?”
“尔等又于心何安?”
短短几句话,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虽然这个时代的军队,纪律性比不得近现代。
但完全没有到,要举刀挥向乡亲父老的地步。
即便是在这个时代,那也是饱受谴责的行为。
果不其然,袁谭士兵愈发犹豫不前,不忍对身前的百姓下手。
“……怎么?尔等竟敢违抗我的军令?”
袁谭眉梢一扬,狞声说道:
“尔等可知违抗我军令,是何下场?”
一名小校跪伏于地,向袁谭泣拜道:
“……主公,若要我等与河南人厮杀,我等纵然战死沙场,亦无怨无悔。”
“只报袁氏厚恩。”
“然要吾等挥刀砍向乡亲父老,吾等实不能为此事!”
这小校的一跪,立马激起千层浪来。
不少士兵、屯长、曲长纷纷跪伏于地,向袁谭求情。
表示大伙儿宁愿堂堂正正的和徐州军打一场,也不愿用这种方式,来逼迫自己的乡人。
尤其李翊军都没有发动进攻,就是不忍心对百姓下手。
这一行为,更加使得袁谭军理亏。
两军作战,多少也讲究些原则道义的。
袁谭此举,就是严重有悖人伦道德。
袁谭见军心大变,心下也知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此时退让,他就输的一败涂地了。
遂只能硬着头皮,厉声叱道:
“尔等抗我军令,是为不忠。”
“该以军法论处!!”
那名带头哭拜的小校,当即抬首喊道:
“末将自知对不住主公,愿以死谢罪!”
话落,拔剑在手,自刎而死。
众人见之,无不哀泣。
袁谭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时,忽然军队后背大乱。
只听得一声号响,黄忠、陈到引军杀到。
直抄袁谭军后背。
黄忠长刀挥舞,如猛虎下山。
举刀乱砍,刀光闪处,袁兵纷纷倒地。
陈到紧随其后,手持长枪,奋威突阵,直刺敌军心腹。
袁军猝不及防,顿时大乱,哭喊声、马蹄声、刀枪碰撞声混作一团。
袁谭惊问何故,才知有徐州军绕到了他的后背去。
慌忙下令调转军队方向,回身迎敌。
由于军队方向的调转,前头被押解的百姓,顿时似脱了牢笼的飞鸟。
高呼一声,众皆四散奔逃。
李翊抓准战机,掣剑在手,朗声大喊:
“全军听令,就是现在。”
“冲锋!杀贼!!”
一声令下,李翊军鼓噪大进。
袁谭军遭前后夹击,首尾不能相顾,乱作一团。
战至傍晚,袁军大败。
死伤无数,余者皆溃。
袁谭身披数道伤势,只乘一马,于混乱之中仓皇望北而逃。
打算逃亡幽州,投靠二弟袁熙。
“黄汉升在此,谁敢挡我!”
就在袁谭奔逃之时,厮杀声中忽听得一声呐喊。
声如雷霆,震得敌军胆寒。
原来那人,正是引军抄掠袁军后路的黄忠。
袁谭乃将衣冠、发带尽数丢弃,披头散发,死命打马奔逃。
黄忠麾下有骑兵看见袁谭,乃冲他喊道:
“兀那贼将,快快停下!”
袁谭哪里肯听?
只一个劲儿地抽打马匹,拼命逃跑。
这下惹恼了这队骑兵,他们纷纷暗想:
“如今袁军大溃,凡遇着我等的兵士,多是呼喊一声,便下马受降。”
“哪有似此人一般,只顾逃跑而不肯受降的?”
于是,众人得出结论,笃定此人不是一般人。
遂不管地上的其他袁军,只追着袁谭走。
袁谭马儿负伤,跑不快。
后面的骑兵拈弓搭箭,疯狂攒射。
流矢射中马腿,马儿嘶鸣一声,将袁谭摔落在地。
袁谭右臂骨折,痛楚难当,对身后追赶之人绝望喊道:
“……咄!放吾走,吾能富贵汝!”
话还未说完,人头已被追来的骑兵砍落在地。
那骑士飞身下马,提头在手,笑道:
“汝头便能令我富贵,何须假汝之手?”
按照李翊此前制定的《新编军律》,凡有斩敌杀头的,都记大功。
以此来激发士兵的战意。
所以徐州儿郎们在战场上杀敌,大多殊死搏杀,毫不留情。
饶是这些追袭来的骑兵,也未能料想,他们方才无意中竟斩杀了对面统帅。
众人将头颅提回去,交给黄忠领赏。
清点完战场之后,李翊即引军入安平治所信都。
黄忠待一番清查过后,赫然发现自己的部卒适才竟斩了袁谭。
乃匆匆忙忙将之拿来给李翊看,李翊一惊,叹道:
“此非吾之所愿也!”
遂命人收葬袁谭尸体,以上宾之礼厚葬了。
进城之后,照例打开府库,先赏军士,后抚民众。
既收复安平,李翊仍留安平太守据守安平。
然后立刻率兵北上,去“收复”博陵、中山。
却说袁尚自弃了河间,西遁至博陵后,本想坐观时变。
可闻说李翊已经领兵打来了,又惊又诧。
暗道李翊进兵何以如此神速?
后方郡县无数,李翊是如何一一将之拔除的?
答案是,李翊并没有将之拔除。
现在的冀州多数郡县,都持观望态度,保持着中立。
等于说李翊虽然一连“收复”了河间、安平等地。
但这些地盘仍然拥有相当高的自治权。
而李翊坚信,只要击败二袁儿,这两个最大阻力。
这些还在观望的郡县,自然会乖乖投降。
眼下冀州三股兵团混战,他们身为郡守,只想着保全自己的官位,或是自己的子民。
犯不着为了谁去得罪另一家。
至于部分忠于袁氏的旧臣,眼下袁氏自己的嫡庶之争都忙不过来,哪里分得清细?
所以李翊进兵十分神速,只盯着你袁儿打。
其他郡县只要不拦路挡道,犯不着夺他的官位,抢他的城池。
于是,个个郡县都展现了异常的默契。
全都冷眼旁观李翊的军队,在境内自由穿梭,并不加以阻拦。
袁尚手中兵马极少,正思索该如何抵挡李翊大军之时。
人报幽州刺史袁熙,率兵两万,赶来支援。
袁尚大喜:“真吾二兄也!”
于是,亲自率众出迎。
兄弟相见,立马抱在一起痛哭。
哭诉家门不幸,又叹妻儿老母俱陷于贼军之手。
“今李翊兵锋来得急,显甫不妨随我回幽州去,暂避李翊大军锋芒。”
袁熙向袁尚提出建议,暂时放弃冀州。
目前的冀州,任谁都能看出来,它已是曹刘二人的掌中之物了。
尤其是冀州军民,已经展现出了明显的疲态。
之前远征河南,就已经把河北人累得够呛。
如今在河北本土作战,更是令冀民大困,苦不堪言。
都盼望着战事早点结束。
所以即便袁尚现在打着袁氏的旗号,也很难得到一呼百应的效果。
若是强征百姓入伍,又只恐适得其反。
袁尚只得从其言,先与袁熙汇合部众,共计三万人左右。
舍了冀州,逃亡幽州涿郡去了。
至涿县时,袁熙又劝袁尚道:
“目今大敌当前,还请显甫放弃私仇,团结兄弟,共御外敌。”
袁尚面色大惭,只得说道:
“此前吾与显思与河间大战,被李翊率兵钻了空子。”
“我逃往博陵,显思逃往安平。”
“李翊先是去的安平,如今复来征我,必是显思已遭其害也。”
袁熙闻言,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感慨袁家到底是如何从雄踞四州之地,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来的?
“既然兄长已遭毒手,不妨请元才领兵过来襄助如何?”
袁熙又提出,联合并州高干,一起来阻挡李翊兵锋。
袁尚愤慨说道:
“此前吾势穷之时,本想投并州暂避锋芒。”
“不想高干此贼,枉为我袁氏之甥,竟出兵阻我去路。”
“不许我入境,焉有此理乎?”
原来,此前袁尚在李翊手上败了一阵之后,先去并州求援。
但当时的并州已经落入马超之手,高干、呼厨泉至少名义上已经投了马超。
眼下马超锋芒正盛,高干、呼厨泉俱不想在此时与之撕破脸皮。
所以袁尚能否入境,完全得看马超的脸色。
庞统力劝马超,派兵阻拦袁尚入境。
并分析说:
“目今将军南据黄河,北阻雁代,兼有沙漠之众,所向披靡。”
“南向随时能争天下,何向而不济乎?”
“况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极多,放任袁尚入境。”
“将军可全并州耶?”
庞统此言,既是防止袁尚在并州恢复实力。
同时又担心袁尚到并州后,利用他们老袁家的招牌,收买人心。
因为此时,已经有大量徐州官员,来并州述职了。
大伙儿刚换了单位,工作环境都还没熟悉,哪里敌得过袁氏的“金字招牌”?
不过庞统此言,妙就妙在句句不提徐州,皆以马超利益来分析考虑。
这是任何君主都爱听到的话语。
马超从其言,即命高干领兵拦阻,不许袁尚军马入境。
而高干见袁氏大势已去,也是真不想让袁尚来并州。
毕竟他兵马尚存,始终坚信自己迟早能够夺回并州。
现在迎袁尚入境,不就等于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个潜在的敌人吗?
所以高干与马超几乎是一拍即合,心意相通,欣然便领了命令。
袁尚被阻拦在外头,入不得并州。
这才一直逗留在中山、博陵,迂回徘徊,进退不得。
袁熙听完袁尚的遭遇,亦颇为唏嘘。
暗叹高干怎么能这样?
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啊!
怎么帮李翊这个外敌,却不帮我老袁家?
正当袁尚、袁熙两兄弟犯愁之际,忽报冀州有使到。
“冀州有使?”
初听此话之时,二人都还有些不习惯。
迟疑一下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冀州,已经是曹刘二贼的了。
“让他进来!”
须臾。
冀使入内,将书信呈上,是李翊送来的。
“信中写了什么?”
袁尚连忙问。
袁熙眉头紧皱,怔怔地不发一言。
袁尚等不及了,一把抢过书信,拿在手里观看。
原来,这信竟然是刘夫人写的。
只不过是刘夫人帮李翊代笔。
其大致内容为,
先表达对儿子的思念,并表示李翊没有为难他们一家人。
再然后,当然就是劝降了。
李翊劝袁尚、袁熙交出兵权,并表示会上奏朝廷,为二人保举爵位。
到时候升官封侯,当一个富家翁,仍不失为一件美事。
最后,则是威胁了。
李翊表示,如果二袁儿不肯投降。
到时候一定亲自领兵北上,不管你逃亡何处去,都要将二人的首级取下。
总之,这封看似是母亲写给儿子的信。
实则是李翊的一封威逼利诱的信。
袁氏三子,
袁谭暴戾残忍,袁熙懦弱寡断,袁尚俊美得人心。
此时的袁熙在看完李翊的书信之后,顿时有些心动了。
“显甫,李郯侯在信中说了,不会为难我等。”
“你看是否——”
话还未说完,立马便被袁尚打断了。
“兄长糊涂啊!”
“交出兵权,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到时候,还不是李翊说什么,咱们便得听什么?”
“况没了兵马,纵然当个富家翁,也是寄人篱下,受人白眼!”
袁尚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
要知道,即便是历史上的曹操统一了河北。
在过去二十年后,都仍然有很多河北人认为袁氏就是他们的主人。
试想,当两个袁氏子主动举众投降,从此以后寄人篱下的生活。
河北人会如何看待他们?
原本高高举在彩云之间,一下子重重跌落于泥泞之中。
这种落差谁受的了?
尤其堂堂四世三公,更受不得这个气了。
袁尚是宁可战死献国,也不愿向曹操或者刘备屈膝投降。
“……这,唉!”
袁熙一拳打在案上,蹙眉长叹:
“我幽州虽有五万兵马,然东北未平。”
“刘虞旧部拥兵自重,三郡乌桓虎视眈眈。”
“况我幽州本为苦寒之地,难以自给自足。”
“更别说抵御强敌了!”
袁熙这才道出自己的苦衷。
他的幽州可不比你的冀州。
早在天下还未分裂割据之时,幽州就需要用冀州、青州的粮米钱帛来接济供应。
袁绍时期,也是这么做的。
用冀州、青州的赋税钱粮,来补幽州每年的空缺。
而刘虞时期的幽州,虽然做到了自给自足。
但那却是建立在刘虞大肆裁减军队的情况下完成的。
为此,公孙瓒还跟刘虞吵了一架,两人的矛盾甚至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现在,袁熙既无法得到冀州、青州的钱粮供应。
也不可能像刘虞那样去裁减军队,裁撤军需。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
袁熙甚至拿到的,都不是一个完整的幽州。
他手上实际控制的,只有幽州的涿郡、渔阳两地而已。
剩下的领土,全部被鲜卑人、本地豪强、刘虞旧部,三郡乌桓给瓜分完了。
所以袁熙根本不敢裁减军队,因为周围全是强敌。
他手上拿到的剧本,才是地狱中的地狱。
眼下李翊所开出的条件,已经相当友善了。
袁熙是很想见好就收的,本身他也没什么野心。
更何况他清楚自身的定位实力,自己“破产版”的幽州,就是没法去跟李翊争斗的。
“幽州苦寒,李翊肯定也不希望费钱费人,劳师远征。”
“盖因其着急着抚定河北之地。”
“若我们能在此时举众向其投诚,其必以我等为厚。”
“况人言李郯侯信义著于四海,从不失信于人。”
“或许……”
袁熙苦口婆心劝告。
“住口!!”
袁尚断喝一声,打断袁熙说话。
“冀州本该我袁氏所有,岂能拱手让与他人?”
“况汝妻亦陷于李翊之手,夺妻之仇若是不报。”
“枉为男儿丈夫!”
这!!
袁熙身躯一震,被袁尚一语戳中了至痛之处。
袁熙对甄宓是相当有感情的,他是真心喜欢她。
我们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尤其像袁氏这种世家豪族,更加重视门第出身。
而袁熙却是单纯自己看上了甄宓,主动去上门提的亲。
当然了,考虑到中山甄氏的影响力,所以袁绍对这门婚事也没有反对。
中间因为种种变故,甄宓被袁尚留在了冀州当人质。
结果阴差阳错,陷入敌手。
这件事是袁熙内心深处的最痛之处。
“……呵呵,若要投李翊,倒也可以。”
“我倒不甚在乎,只是甄小姐姿色貌美,难保那李翊不会动心。”
“汝去投他,可得李翊归还甄氏否?”
“况其纵是归还,可得完璧否?”
“古人云,一臣不事二主,一女不嫁二夫。”
“尚可以不顾及名声,只恐兄长脸上挂不住。”
袁尚不断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袁熙脸色由青变紫,青一阵紫一阵。
过了许久,才懊恼地跌足叹道:
“……唉!我袁显奕堂堂丈夫,岂能受此大辱!”
“……罢了,显甫希望我怎么做?”
“我全听你的便是!”
袁尚大喜,上前按住袁熙的肩膀。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兄长。”
“显思已殁于贼手,君便是我袁家长男。”
“父亲虽将爵位传给了我,但这河北江山富贵,你我兄弟可共享之!”
袁熙情绪却并未有多激动,相反,还有些失落。
“现在当如何?”袁熙再次出声问。
“立斩来使,以表我袁氏抵抗之决心!”
袁尚相信,只要他们袁氏兄弟表现出足够强的抵抗决心。
那么河北许多受过袁氏恩惠的故吏,肯定会纷纷跑到幽州来投靠他们。
袁氏力量早晚能够恢复。
而李翊一口气吃下这么大个冀州,不信他歇也不歇,就马上来攻打他们。
过扩要是炸了,受苦的是你自己。
袁尚嘴角微微翘起,对战役表现出了充分的信心。
……
话分两头,
李翊自驱逐了袁氏兄弟之后,正式分遣二使。
一使便是适才北上幽州,去劝降袁尚、袁熙的。
另一使则是去魏郡,正式找到曹操,划分冀州疆界。
随后,便是正式定治所于渤海。
一是因为是除魏郡之外,冀州人口最多最富的郡。
二是因为此地南抵青州,北连幽州。
从战略深度上讲,他随时可以北上解除幽州的边患。
同时又能方便得到来自青州的粮秣支援。
靠着河、海两路的运输,渤海的经济想发展不起来都难。
单从地理位置上讲,李翊甚至有信心用三年时间,就超过下邳。
治所定下来之后,另一件重要的事,便是论功行赏了。
眼下寒冬腊月的,北方冷之更甚。
将士们顶着艰苦的生存环境,仍留营旅之中,饱受风霜之苦。
大伙儿们都盼着这个的。
所以除了物质上的封赏外,便是名爵上的赏赐了。
李翊依然是拟了两份公文。
一份是直接发给冀州官员们看的。
其书略曰:
“吾奉朝廷旨意,起义兵诛暴乱。”
“于今三年矣,所征必克,所讨必取,此岂吾一人功哉?”
“乃诸贤士大夫之力也!”
“天下虽未悉定,吾当要与贤士大夫共定之。”
“今专飨其劳,吾心何以安焉!”
“宜当促定功行封,以慰众心。”
简单概括就是,李翊表彰了众人的辛劳。
并说平河北不是我一人的功绩,都是诸位尽心尽力。
也算是标准的职场话术了。
另一份说是公文,倒不如说是一封信。
是专程写给刘备的。
李翊虽与刘备两地分离,但为表达思念之情,两人仍为笔友,时常书信往来。
书信拟好,即发往徐州下邳刘备处。
其书略曰:
“昔赵奢、窦婴之为将也,受赐千金,一朝散之。”
“故能济成大功,永世流声。”
“翊每读其文,未尝不慕其为人也。”
“今奉主公军令,与诸将士大夫共从戎事,并力讨贼。”
“幸赖贤人不吝其谋,群士不遗其力。”
“是以夷险平乱,而翊窃得大赏,户邑三千。”
李翊书信上半段,仍是谦虚的把功绩推到了与他一起共事的同事身上。
并表达了对此次封赏,自己增益食邑千户的惭愧。
调侃自己是“窃取”了将士们的赏赐。
算上原本的食邑,李翊已有三千户食邑了。
书信后半段则写道:
“翊尝追思窦婴散金之义,今可分所受租赋食邑与诸将、掾属,以畴答众劳。”
“盖因臣实不擅受此大惠也。”
“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养之。”
“若殷用充足,年景丰裕,与众人共享其利。”
如果说,前半段书信还只是李翊谦虚的话。
后半段则完全是要真的将自己的食邑分给将士们了。
李翊不仅举了窦婴散金的例子,然后明确表示,希望刘备能把他的食邑分一部分出来。
用来封赏有功的将士,即所谓的“以畴答众劳。”
同时,还希望刘备能够优先抚恤阵亡将士的遗孤,用租谷来供养他们。
等到冀州的仓禀充实之后,再考虑其他人。
刘备在览毕李翊的书信之后,十分惊诧。
李翊谦虚的性子是好的,可如今怎么会提出把自己的食邑分出来给有功的将士们?
他要是同意了,岂不显得他老刘对待老下属寡恩刻薄。
刘备理解不了李翊的行为,遂找到诸葛亮,询问他的看法。
诸葛亮只扫一眼李翊的书信,便问:
“此次封赏之中,可有袁氏旧臣?”
刘备颔首答,“为安抚袁氏故吏,封赏之中,亦有其名。”
诸葛亮乃挥扇笑道:
“此易事耳。”
“……主公可为李郯侯再增食邑三千户,然后将此户数分与有功之臣即可。”
刘备恍然大悟,顿时明白李翊是什么意思了。
感情是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又不免看向诸葛亮,忍不住自嘲似地说道:
“吾与子玉相识九年,君尚未与其见上一面。”
“如何仅凭书信一封,便能猜透其心意如何?”
诸葛亮乃解释道:
“古人云:君以察臣,臣以事君。”
“今郯侯初定冀州,正宜收揽人心之时。”
“然彼若贸然封赏,恐有失君臣之礼。”
“故于信中但言分赐己之食邑,而于增益户数之事,绝口不提。”
言外之意,老李就是想向刘备讨要户数,好封赏将士。
但这种话不能明说,所以只能通过说把自己的食邑分出来的话。
以此来暗示老刘。
刘备醍醐灌顶,一拍脑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吾与子玉相识这么多年,其岂疑我耶?”
在老刘看来,
只要李翊开口,要什么刘备都会给他的。
又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来暗示他呢?
但诸葛亮却明白,君主可以善待自己的臣子。
可臣子却必须时时刻刻记着,他是自己的君主。
这是为臣子的基本生存之道。
……
(本章完)
第229章 郯侯治河北,诚守其法,大之垂举后
第229章 郯侯治河北,诚守其法,大之垂举后世,小之造福一身
却说李翊传回书信,言及要用自己的食邑,来分赏给有功之臣。
刘备初时尚不解其意,经诸葛亮开导,他才明白过来。
说白了,李翊作为冀州的最高行政长官,面对手底下一帮兄弟,还有一帮袁氏旧臣。
他需要通过封赏来收拢人心,以方便他后续的统治。
李翊当然也有这个权力。
可如果他真冒然大肆在冀州封赏官员,难免落得个“拥兵自重”之嫌。
遂通过这封书信,来暗示刘备。
若老刘你没什么意见,我就去“收买人心”咯。
虽然老刘可以不在意,但李翊身为臣子却不能不这样做。
想通这一点之后,刘备也不禁感慨:
“子玉一生唯谨慎,终是备有负于他。”
遂将李翊的要求通通满足,并为李翊增食邑三千户。
此次河北受到封赏的功臣,约有二十余人。
既包括徐州老臣,亦有袁氏旧臣。
此二十余人,包括张顗、马延在内,皆封为列侯。
其余依次受封,论功行赏。
河北军民,皆大欢喜。
不表。
……
冀州,渤海,南皮。
这日,李翊正于案前,埋头批军折。
毛笔软毫疾走,不觉案边便已堆起了厚厚一迭。
书房内静可闻针,除去墨水研磨的轻微声响,便只余清冽的炉内檀香缓缓萦绕。
南皮功曹甄尧抱着一迭竹帛走了进来,见案上堆满书迭,堆也堆放不小了。
乃出声劝慰道:
“……使君,不妨歇一歇。”
“这公文是永远也批不完的。”
李翊充耳不闻,仍是低头,笔墨不停。
甄尧乃不敢出声打扰,小心翼翼地清理案上的竹帛。
约过半个时辰,
李翊忽地抬头,脸上挂笑,将刚刚写好的竹帛递给甄尧。
“甄功曹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欲寻你。”
“你且将这封竹帛,交到荀府君手里。”
荀府君便是荀攸。
李翊当了冀州牧后,自然要为自己的治所选一位太守。
经过一番考虑,还是决定用徐州老臣。
最终选择了荀攸为渤海太守。
甄尧小心接过竹帛,粗略扫一眼后,惊道:
“……使君要将渤海分作两郡?”
“……是。”
李翊点了点头,一捋颔下胡须,正色说道:
“此事吾也是考虑许久。”
“可将渤海南北分作两郡。”
“南边就以浮阳、般河为界,仍作渤海郡。”
“北边就以束州、巨马河为界,然后以东平舒为治所,作章武郡。”
话落,李翊又将手搭在案上,似考校一般,饶有兴致地问甄尧道:
“甄功曹可知,吾缘何要为此事么?”
甄尧可不比庞统,很多时候李翊都要反过来问庞统计策。
而甄尧还算年幼,李翊也有心培养这个年轻人。
“……莫非是因为冀州封赏之位不够,所以才分出一郡,另行赏赐?”
甄尧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想。
此次北伐,参战之人极多。
立功的人自然也跟着多了起来,但官位只有那么几个。
小了给出去是侮辱人,大了一是数量不多,二是怕胡乱给出去容易惹祸。
“……甄功曹只说对了一半。”
“吾分出章武郡来,的确是想提拔一些功勋之臣。”
“但分此郡县,亦有吾之战略考量。”
战略考量……?
甄尧眉头微微一皱,“使君是说幽州的二袁儿?”
“……不,是三郡乌桓。”
李翊眼眸一蹙,沉声说道。
三郡乌桓就是乌桓人。
提到乌桓人,就容易让人联想到张辽的白狼山封神之战。
其实此战,才是把张辽抬进武庙的战役。
不过,有一个误传说张辽是“阵斩匈奴王”。
其实乌桓人并不是匈奴人的后裔,也不是他们的别支。
早在西周春秋时期,在内蒙古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便生活着一个部落族群。
这支部落叫东胡。
不过随着匈奴冒顿单于的崛起,东胡部落很快便被匈奴人打败。
一部分东胡人被匈奴人附庸奴役,另一部分人远徙东迁,入了大兴安岭的群山之中。
而这支东迁的东胡人,一支逃到了鲜卑山,一支逃到了乌桓山。
所以这两支东胡人分别发展为了鲜卑人与乌桓人。
没错,乌桓、鲜卑其实都是东胡人的后裔。
至于我们说的三郡乌桓,则是乌桓人趁着东汉内乱之际,侵入汉地。
乌桓王蹋顿,趁机占领了辽东郡、辽西郡、右北平郡。
这三郡都属于幽州。
袁绍灭公孙瓒后,选择了跟刘虞一样的怀柔政策。
不仅以家族子女为己女,嫁于乌桓人,并矫诏封了蹋顿乌桓王。
乌桓人感念袁绍恩义,遂也心甘情愿为袁绍效力。
如今的三郡乌桓,实力已经相当强横了。
它恶心的点就在于,作为游牧随时可以攻打你。
但它所处的地理位置,交通却十分不便,又穷又落后。
你去打它,反而费钱费人,纯纯放血槽。
渤海虽然是人口大郡,经济潜力极好。
却也面临着被乌桓人侵扰的潜在威胁。
所以李翊才决定将渤海北部分出来,以章武郡作为战略纵深与之隔开。
而渤海郡,则可以全力发展生产农业。
“那不知使君打算用谁为章武太守?”
甄尧又问。
“……徐公明。”
李翊沉吟片刻,选择了徐晃。
“……喏,下官这就去与荀府君商定此事。”
甄尧未及出门,又有一侍者走进房内,行了个礼:
“使君,袁夫人在外求见。”
李翊只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批阅案前竹帛。
那侍者见李翊点头,又躬了躬身子,便退出书房外去了。
俄顷,袁莹在侍女陪同下走进房内。
将兜帽摘下,任由侍女脱了披风。
“来了?”
李翊目光微微一抬,便直对上那双美眸。
袁莹福身行了一礼,才走近了些:
“外面有些飘雪了?”
言讫,款步走至案旁,朝那研磨的童仆瞧了一眼。
后者当即会意,搁下墨悄悄退了出去。
李翊望一眼窗外,叹道:
“不怪这几日瞧着天气阴沉沉的。”
“汝回去路上当心些。”
话落,已是又将一封公文给写好了。
李翊拿在手里检查,目光从头扫至尾,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峻,合了竹帛递给还在等候的甄尧。
李翊语中带着几分沉着:
“这封军令,汝一并拿去给荀府君,叫他依我令行事。”
“传达冀州各处郡县。”
甄尧连忙捧了竹帛,原来这道军令写得是:
——“其与袁氏同恶者,与之更始。”
“诸民不得私雠,禁厚葬,皆一之于法。”
大意为,凡是与袁氏同流合污的人,皆可改过自新,本府既往不咎。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民间百姓不得私自寻仇。
也不得在没有官府文件的情况下,随意厚葬他人。
一切都得依法办事。
李翊颁布这条法令,依然是在尽量淡化河北、河南大战对民众的影响。
眼见诸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李翊这才将目光落在袁莹身上。
闻着她身上似有微苦的药香,不觉眉心微微一蹙:
“……可还吃着药?”
袁莹本是河南人,又常年随袁术生活在南方,早已适应了那里的气候。
如今迁到北方来,难免有些水土不服。
尤其刚生完孩子,身子羸弱,加上舟车劳顿,便害了场大病。
“吾已遣张神医为夫人看过,纵是风寒,七八日也该好了。”
“难不成张神医的方子治不得夫人之病?”
神医有两位,张仲景被李翊留在了北方。
后来官渡之战时结识的华佗,则被留在了徐州。
因为徐州正在大力发展医学,兴办医校。
张仲景的离开,医道谒者的职位便有空缺,正好给了华佗。
这种利国利民利己的好事,华佗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欣然留在了徐州,一面为人治病,一面传授医术给学生。
袁莹玉手执墨,在砚台上匀匀打着璇儿。
“不……妾身的病已好了。”
“请夫君放心。”
说话的声音很轻,“适才是去看了宓姐姐。”
李翊毛笔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神色。
“……这便对了,汝等当时常与伯母往来。”
自将刘夫人等众接到南皮之后,李翊有意安排家人,确切地说是安排袁莹。
去刘夫人家串门,因为李翊都是借着袁莹的关系,才能管刘夫人叫上一声伯母的。
不止如此,
每每有重要场合,需要夫妻二人同时出面的活动,李翊都是带着袁莹出去。
为的就是展现自己“袁家女婿”的身份,从而做给河北人看。
按《献帝春秋》记载,袁绍死后,河北人是:
——“市巷挥泪,如丧亲家。”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袁氏:
——“世布恩德,天下家受惠。”
考虑到袁氏的影响力,李翊这才努力去缓和与袁家的关系。
并且以“袁氏正统”自居。
毕竟袁术虽然是骷髅王,但人家确确实实是袁氏嫡出。
而袁绍也真的是小婢养的。
袁莹见李翊一时不语,眸底渐渐泛上了几分戚然,仍继续道:
“今日定有一场大雪,宓姐姐的身子,受不了寒的。”
李翊便问,“……她还好么。”
袁莹黛眉一扬,忙道:
“宓姐姐虽然时常避开夫君,但莹儿总觉得她心里是一直念着夫君的。”
“……她想见您。”
李翊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这话你听着不觉得好笑吗?
她有意避开自己,却又念着自己,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李翊抬眸望向窗外,见漫天飞雪随风而去,不知所踪,终是道:
“且坐会罢,待雪停了再回去。”
微微一顿,并不看她,“吾会去的。”
言外之意,自是说他会去看一看甄宓的。
袁莹暗自松了口气,她自跟姊姊分别之后,身边已无太多可以交心之人。
多亏了李翊“逼着”她去串门,她才认识了甄宓姐姐。
这位同样出身于名门贵胄,知书达理的女子,与袁莹话很投机。
算是她到北方后交到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袁莹依言离了案前,却不去落座,反朝着李翊方向端端正正跪坐下来。
“……甄宓姐姐生的貌美,为人又知书达理,家世又好。”
“此前莹儿去见伯母时,伯母便常对我言,若无夫君,袁氏一门断难免于斯难。”
“‘故愿就甄氏为君侯执箕帚’,此为伯母原话。”
“既然长辈无甚意见,夫君又何必也似宓姐姐那般不主动?”
“人家是女儿家,多有不便,夫君堂堂男儿,还有什么顾虑的?”
李翊闻言,竟弯唇笑了,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袁莹的鼻子。
“你这妮子,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嘻嘻,人家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袁莹俏皮地偏了偏脑袋,像一只小雪狐一般。
“这世上有很多事,不能单凭意气去做。”
“还要去考虑它背后所带来的影响。”
“……什么影响?”
袁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问道。
“……呵呵,就比如——”
李翊望一眼袁莹,“比如你的姓氏。”
“我的姓氏?”
袁莹一怔,楞柯柯地说道:
“我自生来便姓袁,未尝有人论我姓氏如何。”
“……呵,虽无人明言指摘,然无处不显其意。”
“莹儿不明,丝毫亦不明……”
袁莹呆呆地摇了摇头,不能理解李翊这话是什么意思。
更不知道这跟甄宓又有什么关系。
“冀州贤才甚多,若甄功曹不姓甄,可为我府上功曹否?”
李翊耐心地开导袁莹,向她阐明这其中的道理。
“……江湖非刀光剑影,乃人情世故也。”
说完,便要起身出门。
甫一出门,只见甄尧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李翊一皱眉,“叫汝办的事,可办妥当了?”
“……呃,是是是,下官已将使君的公文交给荀府君了。”
“适才荀府君有消息传来,说幽州袁熙、袁尚,起五万大军南下,直逼我渤海郡!”
啊!?
袁莹听到这个消息,不免一惊。
她虽不问政事,但还是清楚渤海郡是紧邻着幽州的。
等于说幽州之兵一旦南下,直接就打到渤海来了,一点纵深都没有。
李翊瞧一眼袁莹的反应,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调侃似的一笑。
仿佛在说,瞧见了吧,这便是我要分章武郡出来的原因。
纵然他们这些上位阶级知道具体的情况如何,但底层民众得知这些消息难免会恐慌。
分一个章武郡出来,也能起到安定民心的作用。
“……使君,我冀州兵马虽众,但分屯于别处郡县。”
“若要全部调来,也须时间,渤海只一万郡兵。”
“依在下之见,不妨先从河间、安平调转兵马过来。”
“命张郃、高览两位将军,领兵来援。”
李翊挥了挥手,拒绝了甄尧的建议。
甄尧正欲询问缘由,李翊则径直走向大堂。
“不必惊慌,二袁儿又不是胁生双翼,岂能顷刻间飞至我郡。”
“且召各级官员来大堂议事。”
很快,渤海的各级官员纷纷赶来正堂,商议拒敌一事。
“二袁儿来得急,尽起幽州之兵,来犯我渤海。”
“其意在夺取冀州,主公将河北事务委任于我,我自当尽心守御。”
“诸位皆是肱股之臣,与我也共事多年,这里没有外人。”
“诸公有什么意见,尽管畅所欲言,不必顾虑。”
这是河北官员与徐州老臣首次在重大会议上的共事,所以李翊先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告诉大伙儿既然入职了就都是一家人,不必再有河南、河北的地域成见。
大家现在都算是在为刘老板办事儿,好好干,保管吃香喝辣。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李翊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两边争吵。
以致意见不合,拖慢办事效率。
张辽也算是徐州老臣了,他率先开口发言:
“袁氏势力盘踞已久,不可不早除。”
“今其既已尽起幽州之兵,殊死一搏。”
“不妨起大军迎之,毕其功于一役。”
“以免夜长梦多。”
“诶!不可。”
已经是章武郡太守的徐晃,站出来反对张辽的意见。
“……使君自上任冀州以来,一直推行缩衣节食,节省军略开支。”
“今要与幽州之兵决战,必起别处郡兵。”
“中间粮秣辎重运转,耗费多劳,有损国力。”
“自有悖李使君初衷也。”
张辽意味深长地望一眼徐晃。
暗道好你个徐公明,我原以为我张辽已经算是标准的职场人了。
没想到你徐晃比我张辽还狠,真是拍马屁与无形之间。
他这就属于典型的跟着领导的方针走。
方案只要是与领导方针相悖,便是错误的。
果不其然,李翊对徐晃的一番发言很是满意,出声赞扬道:
“公明所言,甚合吾意。”
“今河北诸郡初定,我各处郡县,都留有重兵,就是为了预防不测。”
“若调集他郡兵马,一费钱粮,二费时间。”
“三者,大材小用。”
打仗是最烧钱的,所以李翊打仗的原则始终是:
要么就不要打,要么就往死里打。
现在打个锐气尽失的二袁儿,居然还要调动其他郡的兵马,这得浪费多少钱?
“……那不如,向关将军求援,请他从青州增派些人马过来。”
“使君看是如何?”
陈到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渤海郡毗邻青州,青州发兵,随时可以支援渤海。
最重要的是青州战略位置好,几乎不受外敌威胁。
即便把兵派出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哈哈哈。”
辛毗仰头大笑,“列位诸公所言,俱非善论。”
辛毗算是袁氏旧臣的代表人物了,适才都是徐州老臣在发言。
这下轮到他来提意见了。
“不论是从他郡调兵,亦或者从青州征调人马,那都耗钱耗量。”
“有悖使君缩衣节食的治国方针。”
“况从我冀州本郡调遣兵马便已罢了,青州非我冀州辖属。”
“若向青州求援,难免惊动徐州。”
“使君才刚刚上任,便要向外州乞求援军。”
“……这不显得我冀州之人无能吗?”
辛毗摊了摊手,表面上在说显得他们无能。
实则是在讽刺,从外州调兵,会显得李翊这个领导人无能。
这哪是丢我们的脸,是丢领导您的脸呐!
“……嘁。”
听出辛毗话里的讥讽之意,陈到、张辽等老将皆面有愠色。
“那便直接打,不必麻烦了!”
“我等愿为先锋!”
讨论到最后,武将们纷纷急眼了。
打算回归最简单暴力的方式——干就完了。
反正他们冀州又不是没有兵。
就算渤海的兵真打不赢,再从河间、安平调就是了。
若不是李翊为了省钱,换作其他领导人,早就从这两个郡国处调兵过来给二袁儿包饺子了。
“……诸公勿急,诸公勿急。”
还是辛毗出声打断众人,他捻着胡须,洋洋洒洒地献出一策:
“吾有一计,不须劳烦使君出动兵马,便可使幽州之地自乱。”
哦?
李翊眉梢一扬,喜道:
“辛别驾有何妙计,请为我言明。”
辛毗毕竟在河北干了这么多年,对这里的人事政务还算了解。
当即洋洋洒洒,献出一策。
“袁熙帐下虽有五万兵马,但有三万余数,尽数掌握在张南、焦触二将手中。”
“此二人原是幽州豪族出身,袁本初平定幽州之后,仍用此二将。”
“保其部众,置于袁熙帐下。”
“目今袁氏衰败,二将必生反心。”
“使君只需修书一封,许以高官厚禄。”
“张南、焦触必起兵反叛幽州!”
“到那时,又何须劳烦使君起渤海之兵征讨?”
“更别谈要从他郡调遣兵马,费钱费力了。”
李翊大喜,连道妙计妙计。
当即修书一封,秘密发往幽州去。
时焦触、张南正在广阳郡。
广阳郡,又称燕国。
此前说过,袁熙手中的幽州真正实控的地方只有涿郡和渔阳郡。
两个郡之间,便夹了一个广阳郡。
之所以没将广阳算进来,就是因为张南、焦触手里握有重兵,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二将已经得到了幽州刺史袁熙的军令,命他们尽起本郡兵马,配合袁氏兄弟南下。
在得到军令后,二将依令调动了兵马。
但却并未着急南下。
眼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北方之地早已换了主人。
二将这些天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跟着袁氏兄弟混到底还有没有出路?
就在二将踌难决之时,忽报冀州有使到。
并且其称是二将旧友。
张南、焦触即命人将之请入。
乃马延、张顗也。
此二将乃是袁尚旧部,因临阵倒戈,协助李翊破了袁尚主力有功,遂封列侯。
他们与张南、焦触算是老同事。
“两位将军,别来无恙否?”
马延、张顗异口同声问候。
所谓又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眼见着曾经的同事,如今一个个在冀州混得风生水起。
张南、焦触还不明白这二人是个什么货色吗?
就是个普通的三流武将而已。
只不过在时代浪潮中,站对了队,所以混得比许多一流武将都要好。
马延、张顗二人的故事告诉了世人,关键时刻站好队,真的很重要。
“吾等奉李冀州之命,特来邀两位老友举事!”
马延、张顗直接开门见山,阐明了希望张南、焦触尽起幽州之兵,反叛袁熙的请求。
“如今袁氏大势已去,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冀州从不亏待有功之臣,两位老友见我二人但清楚一二。”
“似我二人这般不才,都能大享富贵。”
“而两位老友却拥数万之兵,有擎天架海之才。”
“若肯举兵协助李冀州平叛,必得厚赏,委以重用。”
马延、张顗不算舌辩之才,但手上能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丰厚了。
他们只需照实说便好,不信你二人不心动。
果不其然,张南、焦触皆是怦然心动。
本就觉得跟在袁氏身边混,已经看不到前景。
更别说他们手上本就握有重兵,无须听从二袁儿的指挥。
“……愿闻其详!”
张南、焦触一拱手,恭恭敬敬地询问计策。
马延、张顗二将乃道:
“只要两位将军肯起兵举事,李冀州会上表朝廷,奏焦将军为幽州刺史,张将军为渔阳太守。”
“你二人可驱率各郡太守、县令、县长,以背袁向刘。”
张南、焦触从其言,又补充说道:
“愿从老友之言!”
“只是我郡中袁氏拥趸极多,待明日我等杀鸡儆猴,以便起事。”
马延、张顗大喜,连忙道:
“好好好!要举事就快。”
“二袁儿那边已经动身了,可莫让李冀州等急了。”
次日,一大早。
天刚刚蒙亮。
张南、焦触便会聚全部兵马,谓众人说道:
“袁尚、袁熙倒行逆施,执意与朝廷作对。”
“今吾等可降朝廷,改过自新。”
“公等莫要执迷不悟,一误再误,否则剑不容情!”
喊完,命人牵来一匹白马。
张南、焦触杀白马,立盟为誓。
相约有不从令者,皆斩!
底下众人皆不敢说话,只得依次歃盟。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大声叱道:
“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败走。”
“吾智不能救,勇不能死。”
“于义有违,若还要乃北献刘,恕吾弗能为也!”
……
(本章完)
第230章 卫青开幕,刘备辟土,校尉嫖姚,李
第230章 卫青开幕,刘备辟土,校尉嫖姚,李翊捕虏
却说张南、焦触两兄弟商议既定,决定策反幽州诸郡县。
共同举事,南下投奔李翊。
就在幽州众官,依次歃血为盟之时,一人站出来怒叱二将此举有违大义。
众人视之,乃幽州别驾韩珩也。
韩珩者,幽州代郡人也。
此人清粹有雅量,少丧父母,奉养兄姐,故被宗族人称赞。
张南小声谓焦触说道:
“韩珩忠于袁氏,今可杀之,不可助长此风。”
焦触闻言,乃掣剑在手,狞声喝道:
“吾知刘将军乃当世英雄,故欲率领诸弟兄投降,共取富贵。”
“军令在前,若有不遵令者斩!”
韩珩扯开衣襟,坦然赴死。
焦触一愣,仰天叹道:
“夫兴大事,当立大义。”
“事之济否,不待一人。”
“韩珩既有志如此,不若听其自便。”
于是,焦触并未杀死韩珩,只叫人将其逐出。
自己却与张南引本郡三万兵马,大肆自后方抄掠郡县。
前线正在整合兵马的袁尚、袁熙闻得后方出了岔子,又惊又怒。
袁熙没有主见,忙问袁尚道:
“张南、焦触谋反,你我手上兵马不足两万人。”
“这等人手,自保尚且难说,如何夺回冀州?”
袁尚亦如遭雷击,心灰意冷。
袁熙见他无话,面色苍白,叹道:
“当初我说趁李冀州招揽之时,便举众投降。”
“哪有今日之祸?”
“如今进退两难,为之奈何也!”
不!!
袁尚双目圆睁,大声嘶吼道:
“我等还未输,还有一条路可走!”
袁熙连忙问是哪条路。
袁尚答说:
“今可往东北投乌桓人去。”
“乌桓王蹋顿,与吾父有旧交。”
“今日势穷,唯有借其之力,方能克冀州,报仇雪恨!”
当初,乌桓人趁着汉末大乱时攻入了幽州,占据了其中三郡。
故而称之为三郡乌桓。
彼时乌桓人趁机掠得十多万户汉人,这使得远在东北苦寒之地的幽州乌桓,有很强大的实力。
保守估计,乌桓人治下的汉人、胡人总计超过二十万口,是一个不可轻视的数量。
同时,蹋顿此人骁勇善战,才略过人。
是乌桓人中杰出的首领,这些年一度把自己的势力范围拓展到了渔阳郡。
渔阳毗邻冀州的治所渤海,这也是为什么李翊要把渤海一分为二,用章武郡将之隔开的原因。
“那随我等一同前来的官吏百姓,如何处置?”
袁熙又问。
此前袁尚战败之后,有许多冀州的官员百姓是跟着袁尚一起逃亡来到了幽州的。
即便是在幽州,依然有许多幽州官员如适才的韩珩,及本地百姓愿意继续追随袁氏。
而这些人加起来有多少呢?
答案是十余万户。
这就是袁氏在河北的恐怖影响力。
即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袁氏气数已尽,可依然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背井离乡,陪着他们去往东北苦寒之地。
“一并带走!”
袁尚将心一狠,决定把这十多万户人口,一并迁徙至辽西去。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人口有多重要。
这可是足足十余万户人口,有了它,便等于有了一个强大的军事潜力。
再配合乌桓人的帮助,夺回河北完全是有机会的。
商议既定,两兄弟遂弃了幽州,将追随自己的冀、幽二州的官民,共计十余万户,尽数带往辽西。
而此时乌桓人的治所在辽西郡的柳城。
早有人将二袁儿前来投靠的讯息,报给现任乌桓王蹋顿。
蹋顿接到传书之后,即下令道:
“可召诸王前来议事!”
未过多久,统领乌桓部众八百余落的汗鲁王乌延率大兵先至。
随后又是来自辽东属国的峭王苏仆延,其所统部众多达一千余落。
他们都是勇敢强健又懂计谋之人,并非一味的蛮族莽夫。
蹋顿先迎了汗鲁王与峭王,这两位是乌桓诸部中实力最强横的首领。
二王到后,问其缘由,蹋顿如实说了。
二王又道:
“可先唤单于至,再作商议。”
乌延、苏仆延所提到的单于,便是乌桓单于楼班。
乌桓内部的关系听起来就很复杂。
一堆王,还有个单于。
其实主要在于乌桓部落首领众多,大伙儿没有一个明确的大统领,便各自称王。
早在汉灵帝刘宏时期,当时的乌桓首领丘力居,统领五千多户乌桓部。
算是诸部当中,实力比较强盛的一部了。
而这位楼班,便是丘力居的儿子。
至于蹋顿,其实他是丘力居的从子。
只不过彼时楼班年幼,按照游牧的传统,当然便由能力更加强大的蹋顿继承了王位了。
此事在eu4也有记载:
——“孩子岂能继承汗位!”
不过,乌桓人毕竟受汉化影响比较深。
虽然蹋顿继承了王位,但楼班并没有被杀害。
相反,待楼班成年之后。
在峭王苏仆延,汗鲁王乌延等人的拥戴下,反倒立了楼班为乌桓单于。
按理说楼班既然成了单于,他便是乌桓诸部的大首领。
但军政大权,却依然掌握在其从兄蹋顿手中。
总之,乌桓人内部的关系是比较混乱的。
基本上个个都是“有枪有炮”,若换作汉人政权,早就干起来了。
但这几支乌桓部,竟意外的很团结,以此凝聚出了相当强大的力量。
眼下苏仆延与乌延都支持让楼班一起参与到此次迎接袁氏的会议中来。
他们也是希望能够让这位小单于,帮忙制衡一下蹋顿的实力。
蹋顿从其言,即命人将其弟弟请来。
少时,单于楼班至。
蹋顿将适才的话语,再次说一遍给楼班听。
楼班听完,乃道:
“袁氏树恩于乌桓部,今袁氏受难,我等不可见死不救。”
蹋顿喜道:
“此正合吾意也!”
于是又问乌延、苏仆延的意见。
“未知汗鲁王、峭王对此有无意见?”
二人对视一眼,旋即回道:
“既然单于与大王皆无意见,我等自然也无意见。”
“可速速迎袁氏进辽西,以免迟则生变。”
商议既定,乌桓人将袁氏兄弟迎入辽西郡。
袁尚、袁熙成功入了三郡乌桓,被蹋顿、楼班待为上宾。
而随着袁氏兄弟一起来的,还有他们从冀州、幽州带来的十余万官民等大量追随者。
如此一来,蹋顿得以指挥的乌桓和汉族人口多达三十余万众。
一时间,威震辽东。
既得了汉族人口,与袁氏兄弟的帮助。
蹋顿便有了向中原内部用兵的打算,却又忌惮中原人的武力,而不敢轻动。
袁尚乃出言谏道:
“吾在河北追随者极多,今若早早用兵,必有大量军民揭竿而起。”
“若是犹豫不决,迁延日久,仇恨便会放下。”
“到那时,大王想进兵都难了。”
言外之意,李翊在河北的宣传攻势也十分迅猛。
袁尚担心过不了两年,河北军民便会倒在李翊的“衣炮弹”之下,从而忘却他们袁氏的旧恩。
听到这番话后,蹋顿乃断绝犹豫,正式决定向中原用兵。
公元203年,正月初五。
蹋顿以帮助袁氏收复失地为由,发兵攻打渔阳郡。
乌桓人对渔阳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这里生活着大量的乌桓人。
不过对渔阳郡掌控力最强的,还是刘虞旧部鲜于辅。
早在公孙瓒杀害刘虞之后,鲜于辅便纠集了本郡兵马,与燕国豪强阎柔、袁绍部将麴义、峭王苏仆延,乃至鲜卑人联合。
共计十万兵马,于鲍丘大破公孙瓒,斩敌两万余人。
自那以后,幽州的代郡、广阳郡、上谷郡、右北平郡纷纷起兵,揭竿而起,脱离了公孙瓒的掌控。
即便到了袁绍统一幽州后,依然赋予了这些郡县高度的“自治权”。
因为幽州太穷苦了,若是把它们给直辖了,袁绍每年得倒贴不少钱进去。
索性干脆让他们自治,只要不捣乱,允许你们在那里爱干嘛干嘛。
所有直到现在,幽州北部诸郡依然是相对独立的状态。
鲜于辅因大破公孙瓒,在渔阳颇有民望。
于是在属下官民推重之下,代行太守之事。
鲜于辅很快收到了蹋顿攻打渔阳的消息,即召众人议事。
“渔阳穷苦,孤地难守,诸公以为该投何处?”
或有人谏曰:
“时雄杰并起,世人莫知所从。”
“以吾观之,终能定天下者,必刘备也。”
“今刘备命李翊为冀州牧,代行河北之事。”
“李翊早晚对幽州动兵,宜速归命,必不失封侯之位。”
鲜于辅从其言,即率渔阳本部五千郡兵南下,往渤海去投李翊了。
与此同时,
位于渔阳南部,同样毗邻渤海郡的燕国,也就是广阳郡。
此时的广阳老大正是一同参与过讨伐公孙瓒的阎柔。
他是燕国豪强出身,因杀了乌桓校尉邢举,故取而代之。
现在的他也在考虑何去何从。
目今北方局势大变,幽州乱成了一锅粥。
随着二袁儿的战败,东逃乌桓。
阎柔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也决定率领本郡全部兵马,向南投渤海去。
就在正月二十日这天,
章武太守徐晃,突然之间便在北方见到了大量人马。
少说数万之众。
一面差人探清楚情况,一面又将这则消息迅速汇报给李翊。
李翊亲自赶赴章武迎接。
原来这数万人马,分作三路。
一路是煽动幽州郡县叛乱的张南、焦触。
一路是渔阳豪强,代行太守事的鲜于辅。
一路是广阳豪强,自领乌桓校尉的阎柔。
这三路兵马,合计三万人众。
虽来自不同地域,但目的都只有一个——
“弃暗投明,誓死追随刘将军匡扶汉室!”
当然了,这只是他们喊得口号而已。
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升官加爵,使后半生饱享荣华富贵。
李翊乃一一接见。
同时上奏刘备,请他为众人加官进爵。
拜焦触为幽州牧,张南为镇北将军。
命鲜于辅为渔阳太守,拜建忠将军,同时却又令他督幽州六郡军务。
这显然是为了制衡焦触这个幽州牧。
至于阎柔,则封其为护乌桓校尉。
所谓护乌桓校尉,就是专门管理幽燕一带少数民族事务的武官。
它不受幽州刺史管辖,两人各自行使的权力也不尽相同。
通过这一轮封赏,其实也能看出来。
幽州特殊的地理位置与政治环境,使得它连设置的官员都十分复杂。
权力分配也不像其他郡县那边简单粗暴。
像李翊的冀州,
他就是冀州牧,绝对的一把手,总督全州军政。
哪似幽州这般,一堆手握大权的官员,没个说一不二拍板人。
既招降了张南、焦触、阎柔、鲜于辅等一众带资进组的武将。
李翊便有了北上征讨乌桓的打算。
但这个打算毫无疑问招到了手下人的全部反对。
章武太守徐晃谏曰:
“目今冀州初定,人心躁动,不宜大动兵戈。”
“况幽州诸郡尚未平定,怎可使大军远赴辽东,劳民伤财?”
张辽亦谏道:
“冀州拥护袁氏者极多,非一两年所能定也。”
“使君若出冀州,内部必生叛乱。”
“乌桓人近两年虽然强盛,但未必能至冀州来。”
“以某之见,只宜缓图,不可急取。”
李翊乃道:
“两位将军所言,皆非善论。”
“吾在冀州各郡皆屯有重兵,遣心腹之人守御。”
“纵吾离去,有不安分者,也未必敢轻动。”
“而乌桓人,盘踞辽地已久。”
“今联合袁氏,收拢人心,席卷各地,诚为大患。”
“若不早图,北方终不能定。”
李翊的意思也很明确,长痛不如短痛。
反正乌桓人问题迟早要解决,为什么不现在解决?
至于张辽、徐晃提到的一系列问题。
李翊都有着手准备,在冀州留足兵马,遣心腹之人守御,就掀不起大叛乱来。
“况云长领青州牧事,万一冀州有变,青州之兵旦日可至。”
“诸公又何疑焉?”
冀州就算真出了差池,关羽还可以从青州赶来擦屁股。
所以政局稳定事宜,并不在李翊的考虑范围之内。
相反,众人提到的冀州仍然心向袁氏的人,才是李翊真正要慎重处理的。
二袁儿在北方还有一定影响,如今又得了乌桓兵相助。
他们完全可以同时发动武力与舆论的双重攻势,以此来动摇李翊在北方的统治。
基于此,李翊才更要快速解决掉这个隐患。
“若将冀州兵留守,使君更以何处兵马征讨乌桓?”
陈到出声询问。
但在问出口的一瞬,目光却又不自觉地落在了新投的张南、焦触等人身上。
这帮幽州武将,足足带来了三万多人。
是一支绝对的生力军。
李翊该不会是想用他们来征讨乌桓人罢?
谁料李翊对张南、焦触这两位兵马最多的将军说道:
“汝二人可先率兵回幽州守土,等吾大军到来,再作打算。”
此言一出,包括张南、焦触二人在内的众人皆是一惊。
暗想他们初次投靠,正打算建功立业报效刘将军,结果李翊居然放着白给的劳动力不要。
把他们遣送回了幽州,何也?
“……喏。”
张南、焦触虽不解李翊的用意,但既是命令,二人也只好遵从。
李翊又对阎柔、鲜于辅说道:
“两位将军生在幽州,又多于乌桓、鲜卑等异族交往。”
“吾若要平辽地,不可无有向导译官也。”
“汝二人可随我同去征乌桓。”
“……遵命!!”
阎柔、鲜于辅拱手领命。
但一面又暗想,他两人手中的兵马加起来还不到一万。
李翊该不会想用这点人,就去挑战袁氏与乌桓兵的联军吧?
“……取纸笔来。”
李翊命甄尧将笔墨取来,他亲自捏写了三道军令。
这三道军令,分别发往四处。
一处是并州马超,令他率本部马家儿郎赴渤海参战。
一处是张绣,令他率凉州铁骑赶赴渤海一同参战。
一处是汝南吕布,令他率本部军马也来渤海参战。
李翊这三道军令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召集的都是“骑兵部队”。
因为辽东苦寒,若是用步兵,光行军营旅就能死一半的人。
所以只能用骑兵。
但却又没用公孙续的那五千幽州铁骑。
只因公孙氏与鲜于辅、阎柔等人有旧仇。
李翊怕把这帮人召过来,两边会掐架,干脆就留在徐州好了。
其中,须重点说明的是吕布这一路军马。
现在,几乎是一下命令,吕布就会受召而来。
何也?
因为天下局势已经趋于明朗,或者说趋于统一。
如果只是一恍惚,政治嗅觉不敏锐的,都会以为此前的群雄割据只是一个小插曲。
汉室的政局又要恢复稳定了。
吕布就是这样的代表人物。
他从未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诸侯,只知道朝廷下诏要他去北方参战,他不敢抗旨违命。
若换作以前,吕布还能耍心眼子,可周边的诸侯眉来眼去。
可如今的他,周围是曹刘两大强权。
根本容不得他动歪心思。
既然朝廷有诏,那便去呗,吕布本就是自边地而来。
如今不过是回到边地去罢了。
三路兵马征召需要时间,李翊这期间还得做另一项工作。
那就是征得徐州方面的同意,支持他北伐乌桓。
此次北伐乌桓,事项重大,不可能不报备给徐州。
李翊在请求得到老刘的允许之外,还希望老刘批阅两项报案。
一项是开通河渠。
没错,依然是李翊最爱的修河渠。
在徐州时,他支持陈登修邗沟河道。
在淮南时,他支持袁敏修芍陂水渠。
如今到了冀州,他也想在冀、幽二州之间,修两条河渠。
一来利国利民,发展农业。
二来还是为此次北伐乌桓的战事做准备。
有了河渠,那么从渤海到广阳的粮道,便能够走水路,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前线去。
这将能够极大的节省开支。
按李翊的构想,他希望从滹沱河开始,一直到孤水修一条平虏渠。
然后从泃河口开始,入潞河通渤海,修一条泉州渠。
有了这两条漕运作后勤保障,可以使北征乌桓的战事顺利许多。
当然了,修河渠是要钱的。
所以李翊向老刘提出的第二条报案,便是找徐州要钱要粮。
人力就不需要你徐州出了,俺们冀州自己征发徭役就可以了。
但钱粮老刘你必须给我,不然我拿什么修河渠,拿什么讨乌桓?
要知道,为了收拢人心,恢复生产。
李翊是免去了冀州一年的租赋的。
等于今年一年,冀州政府总体上都是入不敷出。
只能靠徐州总部接济钱粮,填补空缺。
所以当在徐州的老刘,接到李翊的书信之后,自己也有些懵。
他暗想,冀州如今百废待兴,军师一向求稳,怎么这次又突然要急征了?
刘备发现自己逐渐有些跟不上李翊的节奏了,每次都是他觉得该缓下来的时候,李翊就要打仗了。
而刘备觉得可以去打的时候,李翊却又要停下来搞生产了。
两人的频率仿佛就不在同一个节奏上似的。
……八千万钱,一百万斛粮食。
牛五百头,骡五百头,羊一千只,猪两千头。
镔铁三千斤,艨艟斗舰一千只。
望着李翊递上来的物资清单,此时的刘备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暗想李翊是真敢开口,征讨个乌桓,居然要了这么多物资。
不过转念一想,
考虑到冀州免去了一年的租赋,徐州本就需要填补冀州的空缺。
李翊肯定是把这一项也给算进去了,这才狮子大开口。
不过饶是如此,这依然不是一笔小数目。
即便是徐州,也不可能短时间筹集这么多东西。
还需要从淮南、青州筹地集物资,才能把李翊索要的东西筹齐起来。
但这样一笔巨款,即使是刘备都得掂量掂量,要不要支持李翊北征乌桓。
如果能够缓一缓这场战事,只填补冀州今年的空缺。
那就不需要从外地筹集钱粮,仅靠徐州就能填补空缺。
可如果支持这场战事,那苦的可就是徐州的军民咯~
刘备一时踌躇难决,只得先回信李翊。
说他会想办法,先筹集起物资,把今年冀州的空缺填补上来。
至于北征乌桓的战事所需资费,还需要慎重考量,不可急于一时。
李翊接到回信,当然也不急。
反正平虏渠、泉州渠的修建还需要时间,他等得起。
这期间,就让徐州那帮官员慢慢开会讨论就行了。
也正如李翊所料,此时的徐州下邳正激烈讨论着,该不该支持冀州打这场北征乌桓的战事。
王脩谏言道:
“如今袁尚、袁熙兵败将亡,势穷力尽,故只能远投沙漠,屈身胡虏。”
“若使郯侯引兵击之,曹操乘虚袭冀,我等救应不及,冀州必失!”
“如此为祸不浅矣,还请主公勒令郯侯回师。”
“勿进为上,慎之慎之!”
现在冀州局势不稳定,王脩担心李翊一走,曹操趁机来攻打冀州。
本来曹刘目前只是面上同盟,关系已经十分紧张了。
此前签订的《冀州条约》,曹操还吃了哑巴亏。
若是被他抓住机会,趁机席卷冀州其他郡县,那将士们这几年的努力可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张飞立时出言打断道:
“子玉先生信中不是已言明乎?”
“彼并未动用冀州本土兵马,乃征调并州、幽州之军马。”
“冀州各郡人手充足,纵使曹操来攻,亦足以守御。”
“至少撑至我徐州做出反应之前,绝无问题。”
“……唉,不可!不可!”
说话之人,乃孔融也。
孔融算是“徐州大学”的校长,平日有重大会议时也多参加。
见众人竟在是否征讨乌桓人的问题上犹豫不决,乃发表自己的意见。
“乌桓者,东胡也。”
“素不慕中国,不服王化。”
“后为刘幽州抚定,使其感慕中国,驱率外邦。”
“今其身处辽西苦寒之地,发兵征讨,劳民伤财,有伤天和。”
“二袁儿已经势穷,难成气候。”
“只需复用刘幽州旧时之策,怀柔胡虏,乌桓早晚平定。”
“其出兵寇渔阳,本就是为袁氏出兵。”
“因袁氏于乌桓人有恩,若我等恩情更盛于袁氏。”
“乌桓之患,何愁之有呢?”
孔融一摊手,力劝刘备不要冲动。
而孔融的意见,其实代表了徐州许多官员的意见。
要他们徐州拿这么多钱出来,哪个官员不肉疼?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还是北征乌桓收益太低了。
打冀州时,人人愿去,因为那里富庶。
可若说要去打辽西,谁吃饱了撑得会往那里头钻?
“辽地穷苦,据老夫所知。”
“此地春时雨少,全赖融雪汇入河流,形成凌汛,以供灌溉。”
“若附近无河流,需以人力汲水浇灌,极为费力。”
“我大汉朝非是无地可耕,可卢水与渝水之间四百里之地,俱无人耕种,朝廷亦未设下乡县。”
“试问,此次劳师远征,收益几何呢?”
孔融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北征乌桓最大的问题。
你打下来这片土地,也会成为你中央政府的放血槽。
为什么不留给胡虏,让他们自己去开发?
刘备眉头紧皱,在这个问题上,他第一次持与李翊相反的意见。
直到一直沉默不言的诸葛亮开口了。
……
(本章完)
第231章 吕布 马超:“郯侯在上,受我二人一
第231章 吕布 马超:“郯侯在上,受我二人一拜!”
却说徐州正在激烈讨论,是否该支持李翊北征乌桓。
就连一向支持李翊的刘备,此刻都有些打退堂鼓。
倒不是老刘畏惧乌桓人,而是看着李翊递上的那份物资清单,心里犯怵。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打仗本身就费钱,更别提是要去远征乌桓,这种高投入低回报的战争了。
而且讨伐乌桓,也不符合汉朝、或者说汉末诸侯的对异族方针。
乌桓在汉朝历史上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的。
仅《后汉书》里,就被提到了186次。
而它最早是作为汉朝的雇佣兵,也就是打手存在的。
即便到了汉末,只要是黄河以北的割据政权,基本上都与乌桓人建立了联系。
所以包括刘备在内的许多诸侯眼里,对待乌桓等异族,就应该按传统的“雇佣兵”思想来统治他们。
犯不着那大价钱,浪费在雇佣兵身上。
如今的刘营局面,就是李翊力主北征乌桓,而群臣反对。
刘备踌躇难决,他并不质疑李翊的决定,也相信他真若领兵征讨能够取得成功。
可成功之后呢?
了那么大的价钱,就为了讨伐一个用钱就能收买的乌桓人吗?
在刘备看来,李翊此次出征资费,完全足够他吞并掉周边的两个小诸侯了。
而且汉末诸侯兼并,可是越打越强。
打乌桓人,则完全费力不讨好。
就不能等他完全统一北方之后,再考虑外族的事务吗?
这时,诸葛亮开口了:
“诸公所言错矣,今主公拥据五州之地,威震天下。”
“沙漠之人恃其边远,必不设备。”
“今若使郯侯乘其无备,卒然击之,必可破也。”
诸葛亮率先肯定李翊的战略主张,认为北征乌桓之战是必然能够取得胜利的。
在战略上提涨了自家阵营的士气。
紧接着,诸葛亮又从利弊角度为众人分析:
“袁绍与蹋顿有亲,树恩于乌桓。”
“乌桓人感念袁氏恩德,常有报效之意。”
“而袁尚与袁熙犹存,不可不除。”
“倘二袁儿,借乌桓之兵,复侵河北之地。”
“则冀州资费颇重,不若早图,免生后患。”
在诸葛亮看来,打乌桓人并不是为了乌桓,而是为了消灭袁氏的残余力量。
防止袁绍的残余势力,有收复河北的可能性。
乌桓兵不可怕。
可怕的是袁尚兄弟利用老爹的金字招牌,在河北收拢人心,为李翊在冀州的工作增添麻烦。
所以刘老板,咱打乌桓是为了给冀州做善后。
你要想冀州早早地转换为你的加血包,那就打罢!
“况自光武帝迁乌桓人入辽东以来,彼等多沐王化。”
“进取乌桓,若能将其人口迁至内地。”
“亦有益于恢复河北战后之生产。”
讲到了打击乌桓的必然性,诸葛亮又提出了大伙儿都嗤之以鼻的收益问题。
在诸葛亮看来,打击乌桓并非没有收益。
在各类三国游戏里面,乌桓王蹋顿的形象有的画成胡虏,有的画的像汉人武将。
其实汉人武将的立绘,更接近真实历史的蹋顿形象。
至少对进入辽地的乌桓人来说,他们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游牧民族了。
就拿现在蹋顿执政的三郡乌桓来说,他们的经济门类已经发展的相当齐全。
畜牧、农业、纺织、冶金、锻造、制陶等等。
几乎是应有尽有。
可以说,三郡乌桓基本上已经完全汉化了。
他们已经完全区别于三郡之外的塞外乌桓了。
等于若是能够将之讨伐成功,就能将三郡乌桓这些年的发展成果一并收入囊中。
虽不见得有赚头,但绝对不会像众人口中说的那样,是一门血本无归的买卖。
而辽地到底有多少人口,按照三郡乌桓有七万余落的记载,保守估计在六十到八十万人口之间。
当然了,这是把汉人和胡人一并算进去的结果。
数十万农业、手工业已经发展成熟的人口,不可不谓诱人。
果然,在诸葛亮分析完最后一点之后,刘备眼眸一沉,终于心动。
“孔明先生所言甚善,子玉做事向来深思熟虑,从不因头脑一热而胡乱拍板。”
“今执意北征乌桓,盖因其有利可图耳。”
当即刘备同意了李翊递上来的请战书,并且知会麋竺一声。
大手一挥,
先拨了冀州三千万钱,猪牛羊各两百头,粮食三十万斛。
李翊要求的钱粮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刘备筹备也是需要时间的。
肯定得分批次交付。
眼下徐州总共只能拿出这么点东西来,但也不少了。
“……益德,汝便率领这批粮秣,乘船北上,走水路。”
“务必将之交代子玉先生手中去。”
刘备将此次押运粮草的任务,交给了张飞。
张飞登时会意,拱手大声道:“遵命!”
他知道刘备是要派他去协助李翊北征乌桓。
刘备身边的军事重臣就那么几个,专程把张飞派过去,也是想表明自己此次北征乌桓的决心。
……
话分两头,李翊在递上自己的请战书后,就早早地开始筹备北征乌桓的工作了。
他可不想等到徐州同意了,他才开始准备。
本来古代的行政效率就低,在有信息差的同时,还要慢慢等候消息,那多耽误事了?
故等到徐州方面回信,张飞已经率军北上押运粮草来冀州的消息传回之后,李翊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
这日,他回到府邸,找到两位夫人。
“……可为置备些冬日衣裳。”
李翊出声吩咐。
二女对视一眼,连忙问:
“目今春末夏近,夫君缘何要置备冬日之物?”
李翊当即解释了,他将要北上,远征乌桓。
二女听闻,皆是一惊,忙道:
“辽东乃不毛之地,夫君乃千金之躯,何必亲自远涉此处?”
“只遣一大将前往即可。”
李翊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正因此乃不毛之地,非我亲往不能平此事也。”
二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表示不能理解。
李翊乃叹了口气:
“征伐乌桓一事,众皆以路远为难。”
微微一顿,又忍不住嗤声笑道:
“此前吾征河北之时,北方各郡,人人愿往。”
“而至辽地不毛之处,则不愿者多也。”
麋贞、袁莹这才听明白过来。
敢情将士们此前打河北时,个个斗志昂扬,热情高涨。
因为这里气候宜人,打赢了,还能抢点钱。
可再往北去,到了苦寒的辽地,将士都不太愿意去了。
行军打仗真正艰苦的地方不是打仗,而是行军。
因为将士不是每天都要上战场杀敌,反倒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
有马骑的人还好,没马骑的人你可以想象每天的行军生活有多艰苦。
糟糕的天气,落后的医疗卫生,水土不服的疫病等等一系列问题。
将士们没什么斗志,则完全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打了胜仗升官发财,那也得有命才行不是?
所以李翊这次召的主要是马超、吕布、张绣等外兵。
这些人的部曲除了本身战斗力极强以外,重要的是他们本就起于边地,能够克服恶劣的生存环境。
在听完李翊的一番良苦用心之后,二女皆是叹服。
各自依偎在李翊怀中,袁莹更是恨不得将头深埋在李翊胸口中。
温存许久,袁莹才缓缓抬头,小鸟依人问:
“……夫君此去,不知几时得回?”
这个问题可把李翊给问住了。
他还从来没有远征过辽地。
三郡乌桓大概就相当于今天的辽宁。
但是直到唐宋时期,东北的开发都极为困难。
如今的三郡乌桓与后世的辽宁相比,可真的是天差地别。
即便是李翊也说不准,何时能够凯旋。
“少则一年,多则两年。”
李翊只能如此保证。
“要这么久?”
袁莹眸中难显失落之情,叹道:
“治儿这孩子打出生起,就鲜少陪在父亲身边。”
“您难道打算又离开他一年吗?”
李翊脸上略显惭愧,谓二女道:
“就有劳两位夫人多费心思了。”
“我不在时,可多多教导治儿,勿使其害病落伤,我便心满意足。”
李翊的思想符合传统中国父母的思想。
即“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总操心就问个平平安安。”
基于这个思想,故李翊的二子取名“李平”。
李平乃庶出,妾室桃红所生。
平者,
小则平和顺遂,家庭和谐。
大则社会稳定,百姓安乐。
同时它又有公平、正直之意。
《尚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为二子取名李平,是李翊对这孩子个人品德的要求,也寄托了他希望天下早日太平的期望。
“孩子都睡了吗?”
李翊忽然问。
麋贞点了点头,“适才桃红带着孩子们睡了。”
“那么……”
李翊开口。
“那么……”
二女睁大眼睛,望着李翊。
“……咳咳,行了,如不出意外,明日便走。”
“……嗯?吕布、马超等人的兵马还未至,夫君要去哪?”
麋贞、袁莹皆是一奇。
“我大军在章武会合,益德的粮草辎重亦是直接运输到章武。”
“况且泉州渠、平虏渠已经开口,为夫得去监工。”
……所以……明日便走。”
“故乞今晚再聚一宿。”
二女面色一红,顿时明白了,还于再问。
却被李翊出声打断道:
“……好了,所有事务,吾俱已交代明白。”
“汝二人不必再问,把头发盘起来。”
今晚的风儿甚喧嚣。
……
次日一大早,李翊便收拾好行囊,往章武出发了。
一处闺房内,
妆镜照云鬓,颜姣好。
女子眼眸流转,如清晰淙淙——
却又蕴满了心事万千。
一侍婢轻步上前,小心接过梳篦,唤一声:“小姐。”
“……适才郯侯已经出发了。”
甄宓眸光一深,随即垂下眼去,思忖不语。
旋即从妆台上起身,缓缓踱了几步,望向天外的浅晖。
低眉凝眸,指尖轻轻交握,默默祈祷:
“敬祈天地,神明相佑……”
“佑他此行事事顺遂,安然凯旋。”
那侍婢见此情状,忍不住噗嗤笑道:
“……小姐,您这般对他上心,可他连道别都不曾来与您说。”
“只恐是落有意,流水无情。”
甄宓娇声叱道:
“不得胡言,若无郯侯相护,我等一家俱难免于斯难。”
“丫头顽劣,君侯厚恩,汝怎敢在背后编排于他?”
侍婢见甄宓恼了,这才低头,连连赔礼:
“小姐莫气,小姐莫气,适才戏言耳。”
甄宓也不追究,只微作沉吟,叫她取笔墨来。
侍婢照做,甄宓提笔落墨,写下几行字,然后对她说道:
“……南星,汝将这份信交到兄长处去。”
“让他发往母亲处。”
这名叫南星的侍婢听话照做,将书信交给了甄尧。
甄尧暗想,如今甄家与袁家的关系十分微妙,稍有不慎,便容易落人口实。
遂还是拆开了这封书信,原来信中竟是甄宓让远在中山的母亲,筹措一批粮秣、镔铁出来。
以资李翊北征乌桓。
甄尧见此,乃找到甄宓,问其缘故。
甄宓乃为兄长解释道:
“小妹十岁时,天下兵乱,百姓饥馑。”
“吾家中多有金银珠玉,储谷颇多。”
“故谓母亲言:‘今世乱而多买宝物,匹夫无罪,怀璧为罪。’
“又左右皆饥乏,不如以谷振给亲族邻里,广为恩惠也。”
“母亲纳我之言,广施恩惠,故我甄氏得以常青于河北。”
“今河北易主,李冀州决意要与乌桓人决战。”
“乌桓困边久矣,若能举家相助,诚为善事!”
甄尧听罢,对妹妹敬服不已。
“难道你有此壮烈情怀,父亲去后,两位兄长又相继离世。”
“承蒙李冀州照料,为兄才能在渤海谋得个功曹官差。”
“既然君侯要远征辽地,必大征徭役民夫运粮。”
“我甄家在河北颇有人脉,应能相助。”
甄家在冀州是为富为仁,所以很得民心。
只要甄家开口,一定会有很多民众参与到此次征伐乌桓的战事中来。
当即,甄尧遣心腹之人,将甄宓的书信发往中山国。
时张氏为甄家主,既得儿女书信,当下即命人筹备牲畜、粮秣、镔铁。
又以家中童仆三千人,运送粮秣,发往章武郡。
张氏倾尽家中半数赀财,以资助此次李翊北征乌桓。
之所以如此做,一是因为感谢李翊在此次清算袁氏的活动中保护甄氏一族。
二是甄尧如今在渤海当差,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张氏自然将心血全都放在了这儿子身上。
资助李翊,就等于是交好儿子的上级领导。
应该的应该的。
三自然是交保护费了。
从古至今,
从地主豪强到商人资本家,哪有不向上面交钱的道理?
张氏操持一家,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一时间,章武郡不仅得到了来自徐州的粮秣器械,还得到了来自中山国的援助。
李翊对于中山甄氏的慷慨解囊,自然倍是感激。
当即亲自拟写了一封书信,向张夫人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同时又命时任中山国相的高览,亲自登门去慰问。
太守级别的高官亲自登门拜谢,这排面也算是拉满了。
李翊投桃报李,命高览多为张夫人大开方便之门。
凡有能帮之处,多多帮忙。
如有解决不了的,可以越过高览,直接上报到他这一州方伯这里来。
又等了几日,马超、张绣、吕布的兵马先后赶至。
李翊即命人大宰牛羊,犒劳远道而来的诸位将士。
牛牛在军中可不单单是填肚子用的。
它更起到振奋军心、鼓舞士气的作用。
所以一般出征前,或打了胜仗,亦或相持太久,都会杀牛犒赏军士。
李翊亲自出席,举盏走过席间,逐一拜谢远来的将军们。
“张破羌,翊敬你一杯。”
李翊举着酒盏,来到张绣身前。
张绣慌忙举盏缓礼:
“……不敢不敢,郯侯请。”
此次河北、河南的大战,因为张绣力战有功,被升任为了破羌将军。
张绣在感谢贾诩为他指明道路的同时,也十分感谢李翊愿意给他一个出战的机会。
所以李翊此次征伐乌桓,张绣表现是最为积极的。
第一时间,便率领本部兵马赶来章武,响应李翊的号召。
说起来,历史上的张绣其实也随曹操参与了征讨乌桓的作战。
不过可惜还没到,张绣就死在了半路上。
有阴谋论说是曹操报复张绣,故意整死的。
这就有点过于小看曹操了。
张绣跟随曹操打北方打了七年,曹操要弄死张绣的方法多了去了。
完全没必要在平定河北这个重要的时间点上,杀死一个有功之臣。
而且当时曹操也没有平定凉州,逼死一个西凉贵族,完全是一桩赔本买卖。
至于《魏略》中提到的,是曹丕指责张绣杀了自己大哥,张绣羞愧自杀死的。
这件事首先在时间上存疑。
因为期间曹丕停留在了邺城,并没有跟张绣去到南皮。
并且曹丕这个人的性格是非常阴的,擅长隐忍。
让他高调公开威胁一名对曹操十分有作用的人物,以曹丕的脑子是干不出这样的事的。
所以目前最为学者所接受的说法,还是张绣死于水土不服的疫病。
郭嘉死于水土不服只是北征乌桓的冰山一角。
其实当时很多随曹操征讨乌桓的人,都染病去世了。
所以,李翊此次出征,把汉末第一防疫高手张仲景一并给带上了。
除张仲景外,还有三百名刚从“徐州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
这是第一批,自徐州设医学校以来毕业的学生。
也是李翊从刘备那里讨来的,全都被李翊带到了东北去。
正好给小年轻们上上强度,好生磨炼磨炼。
“……温侯请了。”
敬完张绣,李翊又来到吕布跟前。
“温侯在此次北伐之战,功勋卓著,使故人闻之,好不叹羡。”
“……哈哈哈,哪里哪里,亏得李郯侯保举。”
“布才能在此次北伐之战中,为国家讨贼。”
“以后还要为国效力的机会,还请郯侯多多照拂一二。”
吕布仰头大笑,之所以如此高兴。
是因为论功行赏之时,朝廷给吕布的温侯赠益了一千户的食邑。
如果说其他的封赏还只是挂个名的话,那这食邑的增加,就是实打实的好处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吕布得了好处,自然喜笑颜开。
“……不过。”
吕布忽然话锋一转,眉头皱起,沉声说道:
“此前征伐袁氏,河北富庶,我军中将士倒是乐意效力。”
“但此次却是要远去东北苦寒之地,此却难呐。”
李翊微微一笑,当即指帐外不断运送进来的粮车道:
“……温侯,可瞧见了帐外的辎重?”
“里面载满了粮秣金银。”
“如今温侯是为国家戍边,朝廷哪里会亏待有功之臣?”
“这样罢,待平了乌桓之后,这些辎重,你取百辆回去!”
吕布眉梢一扬,但仍作为难之色,叹道:
“非是布不念老友之情,当初布穷途末路,来投刘徐州。”
“还是李郯侯为布指明道路,叫布去了汝南。”
“后又在淮南战事中,讨袁术有功,在汝南立住脚跟。”
“若论交情,布自当相助郯侯。”
“只是东北苦寒,纵然布愿为郯侯洒血,只恐我帐中兄弟颇有微词啊。”
哈哈……
李翊牵唇一笑,把手一招。
又是百来辆车运送进来。
“……看仔细了。”
吕布挠挠头,皱眉道:
“郯侯这不是为难我吗?”
“……这不是钱的事儿,实在是我帐下兄弟们不想去。”
说到这儿,李翊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笑不同于刚才的欢喜,而是一种轻蔑的嘲笑。
“……奉先呐奉先,叫我说你什么好。”
“刘将军一向爱你之才,故屡屡于我面前说你好话。”
吕布一愣,暗想刘备有经常说他好话吗?
他怎么感觉是李翊对他比较好,反而刘备不太喜欢他呢?
“念在刘将军的面子上,故我有意栽培提拔于你。”
“北征乌桓,乃是利国利民,立卫、霍不朽之功的千载良机。”
“一旦功成,名垂竹帛,永世流芳。”
“旁人求都求不来,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
“……罢罢罢,汝若不愿去,即刻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休要跟我多言!”
李翊一甩手,扭身便走。
独留吕布愣在原地,在风中徘徊。
他大脑飞速旋转,暗想莫不是真是自己错怪李翊了?
可仔细一想,自从按照李翊的吩咐来做。
讨袁术、伐袁绍,过程虽然艰苦,但最后确确实实捞到了许多好处。
此次北征乌桓同样艰苦,最后说不定也能得到海量财富。
……嗯!
想通了这一点后,吕布赶忙追上李翊,拉住他的衣袂,低眉赔笑道:
“李郯侯息怒!”
“适才酒醉,一时戏言耳。”
李翊回头,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半开玩笑地调侃说道:
“……温侯啊,酒席上可以醉酒戏言。”
“战阵之上可乱来不得。”
哈哈哈!
听到这话,席间众人全都笑了。
见李翊给了台阶下,吕布赶忙抓住机会,抱腕正色说道:
“布本就起于边地,今能回到边地,为国家戍边。”
“此乃布之幸事也!”
“愿听候郯侯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嗯……
孺子可教也。
李翊拍了拍吕布的肩膀,看来把他丢到汝南历练两年,这脑子确实开窍不少。
掠过吕布,李翊来到了今日最后一位宾客面前。
这位更是重量级,
正是现任并州牧,有神威将军之称的西凉锦马超。
“……孟起,别来无恙否?”
马超起身见礼:
“郯侯威震河朔,超好不敬佩。”
“那位庞士元先生亦是天下奇才,超与之交往亦受益良多。”
“此前年少不懂事,多有得罪之处。”
“还望郯侯多多恕罪。”
话落,单膝便要下拜。
李翊赶忙伸手将之扶起,忙问:
“孟起何故如此?”
马超出声解释道:
“向日在太原时,超因军务倥偬,有失拜访。”
“今得郯侯相邀,大慰仰慕之私!”
李翊一怔,暗想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马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这么佩服自己了?
不是突然佩服,是马超本就佩服李翊,只是从前暗自与李翊较劲儿。
故面上言语比较冲。
但自庞统去了并州辅佐马超后,马超每每便对庞统的治事能力深感佩服。
而当听到庞统谈及自己的能力不及郯侯十一,又将郯侯的一些事迹告诉马超之后。
马超内心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来源于成长。
我们都说独立是最能让男人成长的。
自来了并州,掌控一州之地之后。
马超才意识到,当老大可真不是一个好活啊。
人人都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光有武力是完全不够的。
可当见到庞统,只是笔墨一挥,便将一系列令马超都觉得棘手的问题给轻松解决之后。
他才知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此前年少无知,眼下他只想抱紧李翊的大腿。
“郯侯在上,受超一拜!”
扑通一声,马超竟当着众人的面向李翊跪了下来。
……
(本章完)
第232章 郯侯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第232章 郯侯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孟起将军请起。”
李翊将马超搀扶起身,如果不是庞统被留在了太原,李翊很想问问他。
庞统到底跟马超说了些什么,把他洗脑成这样。
不过马超性子大变也算好事,李翊对武人的要求向来是先性格要踏实,然后才是问能力。
接风宴既毕,李翊正式于章武起兵。
共马步军三万人。
骑兵为多数,共计两万五千人。
剩下步兵为五千人。
出征将领及随行人员有,
谏议大夫,领并州牧马超。
大汉温侯,领汝南太守吕布。
破羌将军张绣,平北将军张飞。
中坚将军张辽,裨将军黄忠、陈到、牵招。
中军师荀攸,行军长史刘晔。
除了刘营本土官员之外,李翊又专门带上了幽州本土豪强——
建忠将军,渔阳太守鲜于辅。
护乌桓校尉阎柔。
他们常年生活在幽州,对辽地的地域风貌相对熟悉。
李翊需要他们来为自己做向导。
此外,又命章武太守徐晃,总督后勤粮务,勿使缺漏。
得益于中山甄氏的帮忙,大量民夫投入到此次战事中来。
公元203年,三月初三。
李翊三万大军,民夫十万人,共计十三万人。
号称三十万大军,正式北上,远征东北乌桓。
大军尚未出冀州。
今年的冰雪早消,春日正盛。
春烂漫,清香扑鼻。
李翊大军行过滹沱河畔时,只见得田野里百姓齐出,聚集了许多人。
李翊乃问左右人道:
“今日缘何如此热闹?”
左右人答曰:
“……回禀使君,今日三月初三,上巳佳节。”
“百姓们便纷纷来到滹沱河畔,于岸边为亲人祓禊祈福。”
原来如此……
李翊感慨一声,战乱之中,百姓们难得有如此热忱。
他们于此佳节祈福,或许也是向内心里求个心安罢?
乃顾谓身后诸将士道:
“吾大军至此,非为扰民,实为安邦。”
“今逢佳节,汝诸军不可惊扰百姓。”
“可洒铜钱,以济百姓,与民同乐。”
言毕,众将士齐声领命,持钱而下。
众百姓争相领取,欢声雷动。
有老者涕泪交加,感慨道:
“李冀州仁德,真乃吾等之福也。”
“……愿使君此次出征,早日凯旋。”
李翊见此情形,心中甚慰。
看来冀州之民已经渐渐地接纳他了。
张飞催马赶到,谓李翊道:
“……先生!俺老张许久不曾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了。”
“……哈哈,这几年到处都在打仗,益德能见着那才怪了。”
“……诶!先生!俺适才听人说,左近有擅杂技之人,可以吞刀吐火!”
“不妨去瞧瞧?”
左右人皆道:
“张将军莫非忘了此次出来的目的了?”
张飞乃哈哈一笑,道是戏言,请诸公莫放在心上。
李翊乃引大军渡滹沱河。
舟船准备需要一点时间,望着滔滔河水,李翊一时兴致大发。
乃指滹沱河,谓众人道:
“昔年光武帝尚未立业之时,穷迫于途。”
“前有此大河,后有追兵,众人饥肠辘辘、人困马乏。”
“阳夏侯冯公孙为光武帝亲蒸麦饭果腹。”
“至滹沱河前时,光武帝使淮陵侯王元伯前去探查。”
“待至河边时,河水波涛汹涌,人马不能行。”
“为稳军心,光武帝谎称河水结冰已坚,可以通行。”
“待大军至河畔时,果然见着河水结冰。”
“于是光武大军得以渡河南下,入驻信都。”
“终以此为根基,光复我汉室天下。”
李翊暗自感慨,这刘秀真的是位面之子。
大魔导师的称号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众人入神的听着,李翊便借此机会为众人打气:
“此次出征,为得便是建功立业,匡扶天下。”
“诸公与我远赴辽地,同甘共苦,战功可成。”
“愿诸公都能安然凯旋,不负此河当年之冰也!”
众将士果然兴致高涨,齐齐拱手,高呼必胜。
就在众人斗志昂扬之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笑声。
众人皆是一怔,暗忖领导正在演讲呢,谁敢在这时候出来说笑?
未等李翊开口询问,有好事者率先责难:
“谁人发笑?”
众人循声望去,这人不是军中之人,只是一个坐在石头上的游客。
但一个区区游民,竟敢嘲笑堂堂冀州一把手。
确实有点儿不识时务,于是军人们很快找到那人。
是个年约二十六、七的年轻人。
“刚才是汝在笑吗?”
士兵嗔目怒视,狞声问道。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嘴上仍是带笑:
“……是在下。”
“好大的胆子!汝难道不知咱们的将军是谁吗?”
“哦?莫非是曹司空亦或是刘将军。”
“此二人当是天下最雄者。”
“……哼,那也差不多。”
“我们的将军,乃是我河北新任长官,冀州牧李郯侯也。”
“……哦,原来是李郯侯,失敬失敬!”
年轻人朝那士兵作了个揖,赔礼道歉。
士兵连忙道:
“某又不是李郯侯,汝冲我道歉作甚?”
年轻人乃笑道:
“那就劳烦壮士替我引见!”
哼~
士兵轻哼一声,将这年轻人带到李翊身边。
一面却又暗想,你小子算是撞大运了。
咱们李郯侯平日日理万机,哪里是寻常百姓能见着的?
今日若非你小子在俺们领导演讲时发笑,凭你是断然见不着他的。
须臾,年轻人被带到李翊身边。
李翊见他葛巾布袍,皂绦乌履,长相颇为儒雅,像是一个读书人。
又见他掌上张着厚厚的老茧,这显然是练过的武的。
仅是初次见面,李翊已知这年轻人不凡。
常言道,穷文富武。
即学文还能从事一定的生产劳动,习武则完全脱产。
并且由于汉朝纸张没有完全普及,学文的成本也非常高。
所以汉末那些能文能武的人,简直凤毛麟角,是人才中的人才。
“足下是何人,适才为何在我演说之时发笑?”
李翊开门见山,直接问他姓名。
即便这人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李翊也有意将他召之麾下。
毕竟这个时代文武双全的人太少了。
“……在下徐庶,见过李郯侯。”
哦?
李翊眉梢一扬,忙问:
“子莫非徐元直乎?”
徐庶一怔,暗想自己已经改名换姓了,不想李郯侯这样的大人物竟识得自己。
“不敢欺瞒君侯,在下正是颍川徐元直。”
徐庶本名徐福,因为友人报仇杀人,而改名徐庶。
没错,徐庶其实并没有用过“单福”这个名字。
单福是演义杜撰的。
李翊乃邀徐庶坐下,向他问好。
“庶幼好学击剑,于中平末年,尝为友人报仇而杀人。”
“后披发涂面而走,却为狱吏所获。”
“彼问我姓名,庶不答。”
“其乃我缚于车上,击鼓行于市,今市人识之,虽有识者皆不敢言。”
“幸有同伴党伍窃解救之,庶乃更姓名而逃。”
“从此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然有一日,吾见官吏欺压百姓,庶本欲杀之。”
“一老者告曰,‘公杀得一恶劣,却杀不得天下昏官。’”
“庶由是慨叹,从此弃其刀戟,更疏巾单衣,折节学问,遍访名师。”
“只为早日平定乱世,使天下太平。”
李翊连连点头,由于时间线变动,徐庶并未像历史上那样跑去荆州避乱。
所以这个位面的徐庶,应该与诸葛亮是不认识的。
“元直就有此志向,何不来我徐州呢?”李翊连忙问。
“……不瞒君侯,庶久闻刘将军纳士招贤,早欲来投。”
“只是庶乃有罪之身,未敢辄造。”
“近闻郯侯欲北征乌桓,故于此等候,以笑声引郯侯之注意。。”
“多有冒犯之处,还望郯侯勿怪。”
李翊颔首,柔声宽慰徐庶道:
“元直多心了,以汝之才,若去徐州投我主,必得重用。”
徐庶弯唇笑道:
“庶乃一白身,刘将军千金之躯,岂是庶能轻易得见的?”
李翊连忙道:
“待我拟书信一封,汝持我亲笔前往徐州。”
“刘将军若得我笔信,必定重用元直!”
言讫,便命士卒取笔墨来。
“且慢!”
徐庶连忙喊住要去拿笔的士兵,又对李翊拱手说道:
“……·君侯好意,徐庶心领。”
“只是无功不受禄,今庶寸功未立,哪有脸面去往徐州冒领俸禄?”
“适才君侯言及要远征乌桓,庶游历四海之时,曾去过一次辽地。”
“愿为君侯引路,做行军向导。”
徐庶话一出口,鲜于辅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你做行军向导,那我干嘛去?
敢情你小子是来砸场子,抢我饭碗的是不是?
区区一介白身,仅凭一席话语,便想在郯侯身前谋得一件差事。
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徐先生好大的口气,汝不过去过一次辽地,便敢冒认向导。”
“将我等常居于幽州之地之人置于何处?”
“吾等浑不如汝一河南人耶?”
徐庶乃问鲜于辅姓名,鲜于辅如实报了。
徐庶乃朝他一拱手,“原来是鲜于将军,久仰大名。”
“当年鲜于将军合十万之众,于鲍丘大破公孙瓒,威震辽东。”
“使庶闻之,也好不惊叹。”
鲜于辅嘴角微微翘起,这算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候了。
即便是徐庶一河南小民听说过他的事迹,他也丝毫不意外。
徐庶先肯定鲜于辅的功绩,博得他的好感之后,才问道:
“只是庶窃闻鲜于将军乃是渔阳人,虽常年居于幽州。”
“不知可去过辽西否?”
这……
鲜于辅顿时愣住。
他所在的渔阳,本身又冷又穷又苦。
光是生活在那里,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就算要润,也是往温暖的南方润。
谁吃饱了撑得,往辽西跑啊?
徐庶见鲜于辅答不上来,也不追问他。
转而来到李翊跟前,向李翊解释道:
“禀君侯,庶之前去过一次辽西。”
“乌桓大本营,便在辽西郡的柳城。”
“若不克辽城,则乌桓难灭,二袁儿也不能擒。”
“欲要至柳城,必先至滨海道。”
“此地秋夏间常有水患,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楫,最难行动。”
“若无向导引路,诚难过也。”
李翊认认真真的听着,连连颔首。
此次出征,他最烦恼的便是行军赶路的问题。
所以巴不得多召几个向导。
如今徐庶毛遂自荐,李翊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于是乃执徐庶手道:
“元直有此心,实可嘉也。”
“向导之事,非一人之力,众志成城,方能取胜。”
“又何须必计较先后乎?”
后半句自是说给鲜于辅等人听的。
鲜于辅等众皆畏李翊,乃纷纷拱手赔罪。
李翊则正式授徐庶为行军向导,兼领军司马。
令徐庶独领一支三百人的小队,负责探路引道。
大小三军,正式起行。
车马、辎重数千辆,紧随其后,望前进发。
大军行了一月之久,这才进入辽西。
大伙儿这才明白为何东北是苦寒之地,他们从南至北赶到辽地。
中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人口的减少。
此前行不至十里地便能见着人家,如今纵是赶了百里路也未必能看到人烟。
唯一能见着的,
只有黄沙漠漠,狂风四起。
道路崎岖,人马难行。
行了这一月之路了,军旅生活苦不堪言,将士们皆有回军之心。
李翊乃命人杀牛宰羊,犒赏军士。
将士们躁动不安的心,这才稍止。
但李翊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自到了辽地之后,他的行军速度都慢了下来,完全比不得在中原赶路。
于是李翊乃问徐庶,还有多久能到柳城?
徐庶乃答:
“再往前不远,便是临渝,君侯可以在那里权歇人马。”
李翊大喜,命哨兵将这个消息传讯给全军将士。
将士们欢喜,抓紧赶路。
黄沙漫天,风似刀割人脸。
终于赶到临渝,算是见着人家了。
临渝已经没有了长官,只有几名里正,见李翊大军到来。
组织乡里百姓蒸饼,拿来犒赏军士。
李翊命赏黄金百两,以告谢乡民。
又问里正,此去多远能到柳城?
那里正竟用十分诧怪的眼神望李翊,道:
“……君侯竟要去柳城,若从临渝出发,走滨海道,少说有三百里路。”
“这三百里,只恐君侯见不着一户人家。”
“不若就此罢兵,回南方去罢!”
李翊乃笑道:
“多谢老人家好意,只是翊既将兵到此,绝无空手而还之理。”
“若不拿下二袁儿,翊誓死不回河北。”
李翊为了此次军事行动,可谓做足了准备。
如果此时退兵,那么将前功尽弃。
若任由二袁儿养成气力,将来乌桓骑兵一定会时常骚扰幽州。
如此一来,老刘的后背将永无宁日了。
里正微微一惊,望着李翊久久不能言。
沉吟半晌,才缓缓感慨道:
“……君侯真丈夫也!”
里正感念李翊的决心,乃为李翊指明了一条道路。
“不瞒君侯,出了临渝往东,便是滨海道。”
“此地夏秋之时常有水患,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为难久矣。”
李翊点点头,暗忖此与元直教我之言相同。
老者的声音还在继续:
“旧北平郡治在平岗,道出卢龙,可直达柳城。”
“自建武年间以来,此路陷坏断绝,垂今二百载矣。”
“虽然如此,仍有微径可以通行。”
不想本地土人,竟为李翊指明了另一条可以通往柳城的道路。
李翊大喜过望,再命人赐这老者百两黄金。
老人坚辞不受,“前君侯所赐甚厚,恩惠过矣。”
“况临渝人烟稀少,纵有黄金万两,亦无处使去。”
“只盼君侯早日克敌,使外地游子免遭辛苦。”
李翊微微一愣,旋即恭恭敬敬向老者作了一揖。
“老人家放心,待翊平定乌桓之后。”
“必使辽地三郡,与内地无异。”
说起来,临渝其实就是后世的山海关。
东北早晚要开发的,并且由于辽地三郡的特殊的地缘位置,使其有着得天独厚的政治地位。
早在汉宣帝时期,乌桓人便扮演了边疆哨兵与打手的角色。
打手可以理解,边地哨兵又是什么?
乌桓人要分成两部来看,
一部便是李翊所在的三郡乌桓。
这些乌桓人生活在汉地,基本上已经接受了汉化,不再单纯依赖于游牧的方式生存。
另一部则是塞外乌桓。
这一部的乌桓,位于三郡之外,至今依然保持着游牧的生活。
塞外乌桓充当监视匈奴人的边境哨兵角色。
而三郡乌桓则负责监视塞外乌桓。
汉人又设置了护乌桓校尉,用来监视三郡乌桓。
套娃了属于是。
正是考虑到三郡乌桓人口基本上已经汉化,同时它的地理位置,又起到监视塞外的作用。
李翊才许下要开发辽地三郡的承诺。
里正闻言,俯身下拜:
“若能见到那一天,老朽死也瞑目矣!”
李翊扶他起身,命将军中食物分给临渝百姓,然后召集诸将,征询大伙儿的意见。
到底是向东走滨海道,还是向北走卢龙口越白檀之险。
鲜于辅、阎柔分析道:
“目今春雨连绵,滨海道道路难行,但距柳城最近。”
“若向北走卢龙口,则饶远路,少说多走两百里路。”
两人将这个选择题重新抛回给了李翊。
因为这种大事,只能由李翊这个最高领导人来拍板,来承担责任。
他们两个“向导”是不敢替李翊做决定,更承担不起失败的责任的。
所以二人只分析了两条路的利弊,至于这么选。
……还是老李你自己决定罢。
李翊负手沉吟,登到一处石头之上,眺望过去,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遂忙问众人道,“此何地也?”
鲜于辅、阎柔答曰,“此碣石山也。”
碣石山?
望着脚下的碣石山,李翊便想起了那句名诗:
——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望着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的景象。
李翊心中也是豪情顿生,乃下定决心,谓众人道:
“……善,翊以为不妨走卢龙口!”
“今胡虏之将以我大军不得通滨海道,而停止进军。”
“若我军果真撤退,虏将必然懈怠,松弛无备。”
“绕路卢龙口,出空虚之地,虽然绕远,然可袭其不备。”
“若是功成,蹋顿之首可不战而擒也。”
众人见李翊既已敲定了最终方案,乃纷纷从命。
大军即刻调头北上,往卢龙口进发。
临行前,李翊又专程命人在滨海道入口,立下一碑。
碑上高书十六字。
“方今雨季,道路不通。”
“且俟秋冬,乃复进军。”
意思是告诉乌桓人,现在这条道路走不通,我们要等到秋冬时候再来。
这确实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若换作是中原其他诸侯,李翊可不会多此一举。
可面对“耿直”的乌桓人,李翊偏要设下一碑,使乌桓人自疑。
大军正式绕过卢龙口,往柳城进发。
由于是一条废弃道路,李翊足足要走五百里废路。
当然了,不比历史上曹操丢弃辎重弄险,差点儿死在半路上。
那时的曹操属于是只要输了,就回不去了。
而李翊更加求稳,后勤民夫正在路上源源不断的赶来。
不过由于道路艰险,用到的民夫、消耗的粮草也开始翻倍。
所以即便没有后顾之忧,输了也不至于赔上身家性命,但也不能随便浪。
还是要尽快结束乌桓战事。
……
辽西郡,柳城。
此时的蹋顿,正在柳城纠集人马,随时准备南下,帮助袁氏收复冀州。
忽有一哨骑飞马赶至。
“——报,禀大王。”
“西北方向,出现了大量汉人军马。”
什么!?
蹋顿闻得此言,惊诧不已。
“汉人难不成是长翅膀飞过来的?”
按照正常行军,汉人应该走滨海道过来才对。
那里只适合秋冬季节同行,此前探听到李翊春季便要来的消息后,蹋顿根本不屑一顾。
而当得知李翊从滨海道撤军的消息后,蹋顿更是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可如今,居然被告知汉人的军马赫然出现在了柳城之外。
这令踏顿如何不惊诧?
“汉军走到哪来了?”
“距柳城不到两百里地,快到白狼山了。”
“竟如此神速!”
蹋顿又是一惊,暗道这中原人用兵怎么比他们游牧还要急?
无奈之下,蹋顿只能是征询袁尚、袁熙的意见。
“李翊大军既是远道而来,又走得小径,必是先锋军在前,大军在后。”
“若是大王主动出击,趁李翊后援未至,攻其不备。”
“则李翊之首一战可擒,冀州一战可定也!!”
袁尚当即向踏顿献策。
蹋顿微一沉吟,即下令道:
“……善,即点柳城兵马。”
“全军拔城,进军白狼山。”
“定叫李翊落首于白狼山下!”
左右人谏道:
“大王,我柳城军马不过一万五千人众。”
“不妨等峭王、汗鲁王的兵马齐至,然后进军。”
蹋顿却挥了挥手,拒绝了众人的建议。
“……不然,若是等到峭王、汗鲁王兵马至,则李翊后援大军亦至。”
“汉人不是有句古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么?”
“我正是要先趁其军马未能筹齐之时,克其部众。”
“好教其识吾本色。”
踏顿豪气干云,在短暂的震惊李翊突然出现之后,他立马沉下心来。
直接决定梭哈,尽出柳城兵马,与李翊一决雌雄。
蹋顿之所以这么有信心,也是对自身能力的自信。
蹋顿算是乌桓历史上排的上号的雄主了。
他最大的荣誉,莫过于民间有人传言踏顿要仿效匈奴冒顿单于,和鲜卑王檀石槐。
冒顿、檀石槐何许人也?
这两人号称是匈奴人、鲜卑人自己的成吉思汗。
在整个匈奴、鲜卑历史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拿踏顿跟冒顿、檀石槐相比,就已经证明了其能力了。
而踏顿也真的有此野心,他不甘心于只是虎踞辽西。
故而联合袁绍,击败了曾经的辽地霸主公孙瓒。
如今河北之地动荡不安,袁氏兄弟又向他求助。
蹋顿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即踏顿会合袁尚、袁熙的部众,共计两万人众。
全是骑兵。
乌桓人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仓促之间依然能够拿出一万五千人的骑兵出来。
而袁尚、袁熙出奔辽西时,身边仍旧有五千骑兵。
加在一起,便有了两万骑兵。
即便没有峭王、汗鲁王的帮助。
这整整两万人的骑兵,依然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蹄声如雷,黄沙滚滚,狂风变色。
蹋顿铁骑摧至白狼山,正遇着李翊的大军。
张辽的探哨慌忙将此讯报给张辽。
张辽则连忙报给李翊。
“……君侯!前方遇着大量骑兵!”
……嗯。
李翊点了点头,拿出望远镜眺望远方的阵势。
果然见着遍野的骑兵,排山倒海一般卷来。
“……君侯,不妨等后面援军赶至,才期与乌桓人决战。”
众将纷纷谏言。
由于远征军已经连续行军多日,体力稍显不足。
所以部分军队还在后面。
尤其是擅于阵地战的重装步兵还没来,大伙儿都建议先等步兵到后再战。
毕竟咱们军队上是有优势的,没必要跟踏顿玩命儿。
但李翊却回头望了眼身后跟来的将领们。
……吕布、马超、张飞、张辽、黄忠。
(本章完)
第233章 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李翊识
第233章 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李翊识虚实,庞统见兵势,难卒谋也
却说李翊领军走卢龙口,绕道袭取辽西柳城。
早有探报将李翊军的行踪报给乌桓王蹋顿。
蹋顿共起两万人众,赶往白狼山截断李翊军行军路线。
时李翊手中仅一万人马,后续两万人马还在后面。
于是众人皆劝李翊不用着急急攻,先等后面大部队到了,会合一处,然后一举击之。
则乌桓可破,蹋顿之首可取也。
李翊持望远镜眺之,见乌桓部众方至,阵型尚未聚拢。
又回眸望一眼身后跟来的战将:
——吕布、张飞、张辽、张绣、黄忠、马超等。
见此,李翊乃谓众人道:
“今敌军方至,军队不整,阵型未成。”
“若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贼不难破。”
话落,问众人道,“谁敢出战?”
此言一出,众将皆是斗志昂扬,群情振奋。
吕布率先请战:
“……君侯,布愿为先锋,直取踏顿首级!”
马超亦不甘示弱:
“超愿随吕将军一同出战,定叫乌桓贼子有来无回!”
张飞嗔目怒吼:
“俺老张早就手痒了,今日定要杀他个痛快!”
黄忠抚须笑道:
“老夫虽然年迈,但弓马娴熟,箭矢犹锋,愿为大军押阵。”
张辽、张绣则沉稳地分析道:
“蹋顿虽勇,然久居塞外,不习兵法。”
“我二人愿分领一队骑兵,侧翼包抄,断敌后路。”
众人之所以如此斗志昂扬,是因为大家都清楚一件事。
远征辽东,本身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
可如今尚未至柳城,迎面便撞上了踏顿的主力部队。
大家明白,只要他们冲上去把踏顿给砍死。
……那么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见大伙儿战意正浓,李翊大喜过望,遂下令全军突击,直取踏顿中阵。
只闻得一声号响,吕布、马超、张飞、黄忠四将齐出。
排山倒海似的,分四路下山,奋力直突。
张绣、张辽各领凉州铁骑、并州精骑分左右两翼杀出,急攻乌桓军阵。
乌桓人见汉军忽然攻来,无不感到意外。
因为他们的人数比汉军要多,原本以为汉军应该会防守反击,不敢主动出击。
遂众人皆不以为备。
不曾想汉人说下山就下山,打得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
蹋顿见此情景,只得仓促应战。
组织乌桓骑兵反击。
这边吕布一马当先,方天画戟挥舞如风。
戟把扫过之处,乌桓骑兵纷纷落马。
马超白袍银甲,挺枪跃马,如入无人之境。
张飞一声咆哮,似驱虎入羊群。
老将军黄忠拈弓搭箭,箭无虚发,游走骑射,乌桓将领应声而倒。
不到半刻钟时间,乌桓将领已死十数人。
乌桓军遮拦不住汉军攻势,自相大乱。
似无头苍蝇般在人群中乱窜。
落马者,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乌桓军兵败如山倒。
蹋顿见大势已去,心中慌乱,拨马急走。
迎面撞上一将,威武雄壮,杀气凛凛。
“……雁门张文远在此!”
张辽暴喝一声,拍马赶至。
手起刀落,一刀斩下。
蹋顿惨叫一声,人头落地,当场毙命。
袁尚、袁熙见蹋顿已死,吓的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在亲卫的掩护下,幅巾单衣,慌忙望东而逃。
主心骨或死或散,余众皆望风披靡。
难撄汉军英风,被汉军杀得丢盔弃甲,血流满地。
此战,
汉军骑疾如风,虏众大崩。
在打扫完战场之后,李翊命人将踏顿首级,悬挂于旗杆之上。
以踏顿之首,宣示乌桓全境。
乌桓余众见大王已死,纷纷投降。
时柳城单于楼班见诸部皆降,心知大势已去。
待李翊大军一至,便主动献城投降。
李翊得以兵不血刃入驻柳城。
李翊坐王座之上,诸将分立左右。
楼班脱去上衣,负荆请罪。
虽然此时已快入夏,然而此时的柳城依然寒冷,只有几度。
楼班面色俱红,一经入殿,仓皇下跪。
“……罪臣楼班,见过郯侯。”
“汝汉话说的不错啊。”
李翊见楼班汉语相当流利,微微感慨。
楼班拜道:
“……回郯侯话,辽西百年来一直是汉、胡混居。”
“罪臣自幼学习汉语,故而汉、胡之语皆能言。”
李翊微一颔首,乃责备楼班道:
“汝辽西乌桓,收拢汉朝叛臣。”
“更俱虏众之兵,抗拒中国。”
“汝可知罪?”
楼班不敢狡辩,磕头如捣。
头破了,血流了一地。
“……罪臣知罪,请天朝上将治罪。”
左右人见楼班如此实诚,都有些诧异。
而楼班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狡辩也没用。
在李翊大军接管柳城的那一刻起,他便已是俎上之鱼,任人宰割。
李翊问身旁荀攸道:
“目今乌桓王蹋顿已死,单于楼班献城投降。”
“公达以为该治楼班何罪?”
荀攸被点名,当下也听出了李翊的话外之音。
便道:“在下以为,此次包容收降二袁儿之首恶逆贼,乃乌桓王蹋顿。”
“今蹋顿已经伏诛,至于单于楼班有治下不严之过。”
“但念其有献城投降之功,或可功过相抵。”
听完荀攸的话,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李翊并不想治楼班的罪。
所以才让荀攸出来讲话,给一个台阶下。
“……嗯,公达之言有理。”
“不过汝身为单于,放纵踏顿抗拒王师,不是柳城一功便能相抵的。”
李翊又责楼班之过道。
楼班当了好几年的单于,当下也听出了李翊话外之音。
立即俯首行礼道:
“罪臣楼班自知罪孽深重,愿为天朝戴罪立功。”
“但有君侯有用罪臣之处,罪臣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飞闻言,忍不住对身旁的张辽嗤声笑道:
“此人是胡虏单于,说起汉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善。”
李翊凝眸,“吾闻辽西有不少汉民、胡民,汝可仍为单于,为我招降民众。”
楼班一听自己还能继续当单于,当即感激涕零,连连谢恩。
这是一套标准的鞭子与果戏法。
徐庶见李翊一番操作下来,把这个楼班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当下也是佩服不已。
蹋顿本身在辽西拥有很高的威望,于白狼山临阵被斩,极大的震慑了辽西的民众。
而当单于楼班亲自出面招降民众之时,辽西的汉民、胡民遂纷纷向李翊投降。
所降者,二十余万众。
张辽因阵斩踏顿有功,被朝廷增益食邑五百户。
不表。
既收降汉民,李翊乃差人打听袁尚、袁熙下落。
在胡人的帮忙下,得知二人兵败之后,已经逃亡辽东公孙度处去了。
众人皆问是否要去辽东追击,李翊抚须笑道:
“目今乌桓已降,袁尚、袁熙大势已去,不成气候。”
“纵其逃亡,不过飞走两只野鸭罢了。”
“能收降辽西汉、胡之民,才是此战的最大收获。”
李翊既收复辽西,便开始正式处理这里的胡、汉问题了。
多年以来,由于辽西乌桓人常年与汉人混居,不论是生活习惯,亦或者语言文字皆大多汉化。
辽西的手工业、制造业、冶铁业也有了一定基础。
在这个基础上,李翊就没必要将这里的人口迁往内地。
如果迁走,只会白白便宜鲜卑人。
等于消灭了一个乌桓人,又来了一个鲜卑人。
到时候难道再出兵征讨一次吗?
索性留在此地,长足发展。
既要发展,首先解决的就是“人”的问题。
历史上的三郡乌桓,是直接被汉化了,慢慢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但怎么汉化的,史书只是一笔带过。
这其中的工作,只能由李翊来做。
为此,李翊做了两个人事任命。
第一,仍旧令楼班为乌桓单于,统领乌桓诸部。
此举,极大安抚了初降的乌桓民众的内心。
当他们发现汉人并没有马上取缔他们之时,只要单于不发话,他们自然会安分守己。
第二,设北戍校尉,秩比两千石,令张绣领之。
北戍校尉与乌桓单于同治辽西,右北平郡。
但北戍校尉有监察权与决策权。
对重大事项的决策、重要职位的任免、重要项目的安排、大额经费的使用等等。
俱拥有最终的决策权。
即便是单于楼班有重大事项的决定,也得先经过北戍校尉的同意。
没错,北戍校尉的设立,就是用来监视楼班的。
具体一点,便是书记与市长的关系。
至于北戍校尉如果有事,则可先西去往渔阳郡。
若是汉人之事,便由渔阳太守出面解决,解决不了则上报冀州治所李翊处。
若是乌桓人之事,便由护乌桓校尉出面解决,解决不了同样上报冀州治所李翊处。
一番操作下来,李翊基本上解决了收复的辽西郡地方稳定问题。
接下来,便是加快本地胡民汉化的问题。
为此,李翊单独约谈单于楼班。
“……罪臣楼班见过郯侯。”
“诶,不必多礼。”
李翊上来便开门见山:
“吾听闻你乌桓部,早年间多向匈奴人交纳皮布税,未知可有此事啊?”
楼班脸色微变,鞠躬道:
“回禀君侯,确有此事,不过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现在——”
“诶!”李翊出声打断楼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只说有没有,我没问你其他的。”
楼班一愣,怔怔地点了点头,“有。”
所谓皮布税,
就是乌桓人每年都得规定数额,向匈奴提供牛、马、羊的皮革。
如果没能够按时缴纳,乌桓人的老婆、孩子就要被匈奴抓走。
试想有一天你回到家,老婆孩子突然没了是什么感受?
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乌桓人都处在匈奴人统治的阴影之下。
而“乌桓”这个名字也是匈奴人给他们取的,意为“归顺”。
至于匈奴为什么要向乌桓人收皮布税。
主要是因为动物皮革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具有实际的使用价值。
它可以起到充当货币的作用。
而要在日常的生活需要之外,获取额外的动物皮革。
就必须要你对更多的牲畜进行计划之外的宰杀。
所以匈奴不停的征收皮布税,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削弱乌桓的经济能力。
乌桓人这一交,就是一百多年。
直到汉朝不断对匈奴进行打击,乌桓人才得以在汉匈两大强权之间反复横跳。
现在李翊忽然提起三百多年前的“皮布税”,那古老的黑暗记忆顿时在楼班脑子里唤醒。
“……今尔乌桓人,为鲜卑所迫。”
“生存之地日蹙,故屡犯汉地。”
“尔等居于汉土,即为汉民,岂不应向我汉庭纳贡缴税乎?”
李翊的声音,宛若恶魔低语一般在楼班耳朵边响起。
楼班强忍血脉深处的恐惧,强颜欢笑道:
“……您说的对,我等既居于汉土,就该向天朝缴税。”
“只是皮布税多宰牛羊牲畜,然我胡民大多不再畜牧。”
“臣惶恐无能,担心每年无法按时上缴郯侯所需之皮革。”
嗯。
李翊一颔首,说道:
“辽西不论汉民、胡民,既居于汉土,就该向朝廷纳税。”
“若是从事农耕、手织者,便缴粮税、布税。”
“若从事游牧之民,则按时缴纳皮布税。”
“不得误时,不得少缺。”
“但有延误,唯汝是问!”
楼班汗流浃背,惶恐地躬身应道:
“……是、是、是,臣谨遵上谕。”
楼班这下也明白过来了,李翊坚持收缴皮布税。
就是要逼那些还处在辽地,没有汉化的乌桓人强制转型。
先从你的生活习惯改起,若你拒绝汉化。
那就要承受高昂的皮布税。
要知道游牧民最怕的,就是强制宰牲畜了。
时间一久,他们自然会放弃原本的生活习惯,从而从事与汉人一样的生产劳动。
而一旦他们选择农耕生活。
那么广袤的辽土,便是他们开垦的方向。
等于李翊便得了免费的劳动力,让人们自发的为他开发东北土地。
甚至都不需要他从内地迁民,强制过来开发东北。
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就这样,
李翊一面在辽西做稳定工作,一面派人去辽东找公孙度要人。
若按历史线来,辽东公孙氏会主动斩杀二袁儿,献其首级以取悦朝廷。
但此时的辽东,却还不是公孙康当政,而是他老爹公孙度当权。
公孙度可不是公孙康能比的。
此人有能力,有野心。
他东征高句骊,西征乌桓,雄张海东,威服外夷。
就连扶余国王都主动请求成为辽东的附属国。
公孙度俨然凭借辽东之地,成为了当时名副其实的东北王。
……
辽东,襄平。
袁尚、袁熙兵败逃亡辽东,寻求政治庇护。
公孙度知道袁氏在中原的能量,遂将二人暂时保护起来。
只是公孙度性格强势,他可不像在辽西乌桓人那样,将二袁公子待为上宾,礼遇有加。
作为东北王,这里就是他的天下。
故即使是袁氏后裔,他也常对袁尚、袁熙呼来喝去,时常侮慢于二人。
二人倍感耻辱,常有杀公孙度之心。
以据辽东之地,复图中国。
奈何两人手中兵力微薄,要想取代辽东公孙氏,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故袁尚乃安慰袁熙道:
“权且暂忍一时,待寻找机会,趁机刺之。”
“则辽东之地,当我袁氏所有也。”
在袁尚的安抚下,两兄弟忍辱负重,在辽东过了一段惶恐不安的日子。
这日。
公孙度收到了来自辽西的书信。
其书略曰:
——“昔者,袁氏兄弟,熙、尚二人,因乱奔逃,闻已至辽东。”
“此二人者,本为汉室逆臣,屡犯王法,扰乱中原。”
“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
“今其穷途末路,投奔足下,实为苟延残喘之计。”
“闻太守素以忠义著称,威震边陲,夷狄敬服,岂可容此逆贼匿于境内?”
“倘足下能擒此二贼,献于朝廷,则功在社稷,名垂千秋。”
“朝廷必以厚赏酬足下之功,天下亦将颂足下之德。”
“翊虽不才,愿保奏府君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
“若足下执意庇护此二贼,恐招致朝廷盛怒,难免兵燹之祸。”
“将军雄陲辽东十三年,当知轻重,望速决之。”
“谨此奉书,望足下三思。”
“李翊,顿首。”
李翊这封书信,不卑不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力劝公孙度交出袁尚、袁熙二人。
并且许下承诺,要为公孙度封永宁乡侯,可谓诚意十足。
公孙度在看完李翊的亲笔书信之后,脸上却波澜不惊,情绪没有丝毫变化。
只淡淡顾谓左右人说道:
“我王辽东,何永宁也?”
意思是他在东北称王,永宁对他根本没用。
“李子玉诚意不足,然念汝远道而来,孤亦有赏赐。”
公孙度命人取骏马、明珠,赏赐李翊的使者。
“汝可回去,向汝主人家禀明孤之诉求。”
使者连忙询问公孙度有何条件。
公孙度所开出的条件的是,
要封他为辽东侯,平州牧。
并追封其先父公孙延为建义侯。
作为回报,公孙度会杀了二袁儿,献出其首级。
同时为汉朝的两位先祖设下庙宇,以辽东古制,在襄平城设坛祭奠。
使者将公孙度所开出的条件,如实回报给李翊。
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李翊对此竟极为盛怒。
“我本欲活此奴性命,此辈竟敢悖我好意。”
“妄加开口,汝死之有分矣!”
众人见李翊如此盛怒,都颇感意外。
虽然公孙度的回执信有些狂悖,但开出的条件并非不能接受。
因为辽东本来就是公孙度的。
他索要的封侯也好,平州牧也好,都不要朝廷出一分钱。
给也就给了,郯侯何必如此盛怒呢?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此前我曾有言在先,若公孙度不从我令。”
“我必发兵征剿,夷灭其族。”
“今其不遵朝廷之令,当上奏天子,发兵征讨!”
众人闻言,只好默不作声。
张飞见此,乃问徐庶道:
“……元直先生可知子玉先生为何如此?”
徐庶作为文人,身上却又有股子游侠气,很对张飞脾气。
两人关系处得相当愉快。
徐庶乃为张飞解释道:
“……或许郯侯早有征辽东之心。”
“……早有?”
张飞有些诧异,暗想他们此次远征,不是来征三郡乌桓的吗?
如今三郡乌桓基本抚定,以为要回冀州了。
不想又说要去征讨辽东。
“……郯侯在辽西大肆开发土地,已经做好了长久作战的准备。”
“兼之平虏渠、泉州渠的竣工,粮草运输也能节省不少人力。”
“所以郯侯肯定希望把辽东问题给一并解决了,毕竟难得来一趟,不能白来。”
徐庶与李翊交往不深,他也只是尝试去揣摩李翊的心思。
站在李翊的视角去分析,他肯定不希望辽东有这样一个割据政权。
公孙度索求的封赏看似合理,实则就是想在辽东称王。
其早在中原动乱之时,便曾对手下人说:
“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王耳。”
而且有人传言,公孙度在辽东出行时乘坐只有皇帝能够乘坐的銮驾。
还戴了九旒,以头戴旄帽的骑兵为羽林军。
公孙度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李翊当然想要征讨他。
同时,李翊也不满公孙度在中原大战之时的不作为。
早在徐州时期,刘备便与公孙度交好。
派遣了太史慈乘船渡海,与其交易马匹,互市来往。
并且约好了,等河北、河南两家大战之时,公孙度配合出兵。
结果这厮竟全程看戏,没有下场。
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令李翊的不满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阈值。
他所写的那封书信,便是最后的通牒。
你若是乖乖回中原,当你的永宁乡侯。
你还能当个富家翁,饱享后半生的富贵。
可如果不肯配合,那咱们只能是兵刃相见。
毕竟,李翊既已决心开发辽西,随带把辽东给一并开发了又有何不可?
所以,李翊下定决心,征讨辽东公孙度。
莫说李翊对公孙度不满。
其实公孙度对刘备阵营同样不满。
他在与刘备商讨出兵夹击袁绍事宜之时,曾要求刘备在青州的东莱割让一块地出来。
由公孙度派人,设营州刺史。
因为东莱距辽东近,乘船出海方便,公孙度想要这里自然是想更多的插手中原事务。
然而彼时,刘备还没控制东莱。
所以承诺的是等拿到青州之后再说。
直到李翊平定了青州,公孙度派人来索取东莱诸县。
此举毫无疑问遭到了刘备、李翊的痛骂。
理由也很简单,俺们浴血拼杀,死了无数弟兄,才夺得青州诸郡。
你丫一个兵不出,也想白嫖东莱?
但公孙度却对这个说辞并不买账。
他表示,当初明明说好拿下青州,就分东莱给他。
现在是你刘备先失信于我,我自然没必要出兵帮你。
两家的关系由此变得紧张起来。
兼之官渡之战的爆发,两边交流本就不容易。
所以基本也就断绝了来往。
直到李翊打到辽西来,两地才恢复了交流,旧事重提。
早在武帝时期,汉朝别说控制辽东了,连朝鲜半岛都给控制了。
既决心三兴炎汉,自然要恢复旧时的版图。
况且从战略地域上讲,辽地本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它能够作为缓冲地带,很好的防范北方的鲜卑人、扶余人。
以及东北的高句骊人、沃沮人。
如果没有辽地作为缓冲带,北方游牧将能够随便侵扰汉朝的边境,破坏生产劳动。
届时北方永无宁日,这是李翊不愿看到的。
当然了,决定征讨辽东只是李翊个人的决定。
他还得想办法稳住手底下那帮人才行。
毕竟一堆弟兄,渴望着回到温暖的南方去。
为此,李翊一面开发辽西郡,一面遣人回徐州报捷。
说是报捷,也是跟刘备通气。
他老李只是公司总裁,负责运营管理。
你老刘才是公司老董,负责最终拍案决案。
只要老刘肯帮他一把,向辽西群臣施压。
李翊就有把握将这场仗继续打下去,将手底下这帮人给带去辽东。
刘备很快收到了李翊的报捷书。
见他不仅抚定了乌桓,还收复了辽西,自然是喜出望外。
一面上书朝廷,为众人请功。
一面又命人带了些金银绢帛,人参当归,单独赏赐给李翊。
同时,当看到李翊请求继续征讨辽东公孙度时。
刘备又忍不住感慨道:
“……子玉何须如此劳神费力,耗心思在那苦寒之地上面?”
刘备其实更加关注中原事务。
最近得到消息,曹操听说李翊扶持马超当了并州牧。
立马向凉州马腾、韩遂施压。
逼迫马腾到了他的颍川为人质。
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防刘备一手。
他怕刘备利用马超,在并州威胁他的西北侧翼。
所以先把马超老爹给提前弄到手为人质。
在这个推崇孝道的汉代,
曹操不信马超会为了刘备,而背叛自己的父亲。
……哼哼,大耳啊大耳,只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扶持了一个马超去并州,到时候反于你掣肘。
曹操如此想着。
刘备对此也真的很担心,多次设法想救马腾出来。
都被曹操给挡回去了。
为此刘备也在思索。
到底是先召李翊回来,还是支持他继续打辽东。
(本章完)
第234章 一身转侧绝域,晓譬诸国,不负班超
第234章 一身转侧绝域,晓譬诸国,不负班超之志
却说李翊收复辽西,意欲继续进兵征讨公孙度,将辽东郡给一并收复了。
然大军已经远去多时,补给线也越拉越长。
赶巧曹操此时加强了对凉州的控制,刘备目光更加关注于曹操身上。
而对远在天边,苦寒不毛之地的辽东不甚感冒。
尤其深入辽东,会耗费大量银钱。
为此,李翊也给出了对应的解决方案。
那就是只带一到两万人,前线军士越少,自然耗费的钱粮也就越少。
但公孙度作为东北王在辽东深耕多年,本土作战,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万一李翊有失,将对刘营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刘备现在也是两难。
本来远征乌桓,刘备就是比较反对的。
虽然最后取得了大胜,但也耗费了大量的粮秣。
最后所得的收益,微乎其微。
即便招降了二十万人的胡汉辽民,但两三年内也难以从他们身上取得正向收益。
至于继续深入,远征辽东,刘备的态度就更加迟疑不定了。
这样一笔巨大的费,只为了得到一片尚未开化的辽东,的确让人望而却步。
李翊之后,刘备多与诸葛亮交心。
目今踌躇不决,刘备乃向诸葛亮表明了自己的苦衷。
“……子玉执意要征辽东,但其远在千里之外,乃不毛苦寒之地。”
“其资耗所费甚巨,备以为辽东事务,只宜怀柔,不宜强取。”
“未知孔明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古代的运输效率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像秦始皇有一次从琅琊运粮,运到北河(今内蒙古自治区北部),两地直线距离约一千多公里。
运粮队期间不仅要翻过太行山或秦岭,经黄土高原进入内蒙古高原。
连黄河都要渡过两次。
这期间的损耗率是多少呢?
答案是运三十钟粮食,到目的地只剩下一石。
三十钟粮食大概等于一百九十二石粮食,也就是说其损耗率高达99.5%!
当然了,这段记载来源于《史记》。
是主父偃劝汉武帝不要远征匈奴,肯定要强调事情不利的一面。
虽然其中可能有水分,但主父偃肯定也不敢夸大。
要不然以汉武帝的脾气,分分钟宰了他。
同时,
损耗之所以如此大,还是因为补给线拉的太长,加之地形不利导致效率低下。
辽东就面临这样的问题。
就算用上李翊的木牛流马,但刘备认为从徐州往辽东运粮的损耗率至少也在85%左右。
试想,即便刘备拿出一百万斛粮食来,等运到辽东时也就只剩下十五万斛粮了。
其损耗之巨,可见一斑。
诸葛亮一挥羽扇,为刘备出主意道:
“向者,李郯侯在徐州大设造船司。”
“去岁已有百余艘艨艟、楼船下水。”
“今何不使麋别驾走海路,自青州东莱出发,去往前线?”
这时就体现李翊的高瞻远瞩了,早在196年时,李翊就提出在徐州大兴造船业。
为了过渡船只不足,还专门遣人从荆州刘表,淮安刘子扬那里购得了大量楼船。
如今徐州的水运、航海技术已经相当成熟,至少在众诸侯中属于顶尖。
从东莱出发去辽东,中间其实就跨越了一个内海。
至少能将运输效率提升40~50%,极大节省运粮成本。
“……这么说先生也以为,子玉征辽东是必然之举?”
刘备见诸葛亮提出帮助李翊作战的方案,而对召李翊回来的事却绝口不提。
心下也知孔明也欲使李翊征辽东。
“……主公明鉴,臣亮窃以为李郯侯之平辽东,实为固河北计也。”
“夫辽东安,则河北可兴,边境能宁,中原可图也。”
“昔郯侯征乌桓,今讨公孙度。”
“皆所以靖边陲、绥远服,使明公得专意中原而无北顾之忧者也。”
诸葛亮为刘备分析李翊的良苦用心。
之所以对辽西、辽东连续发兵,还是希望为河北求得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
毕竟未来的河北,才是发展的大头。
你要是三天两头,就被北方的战事所侵扰,那谈何发展?
长痛不如短痛,一发给北方边患收拾了。
才能调转头来,处理中原剩下的残余势力。
刘备一颔首,见李翊、诸葛亮都支持平辽东,当下也不再犹豫。
“……既如此,便命糜子仲走海路,自东莱出海,往辽东运粮。”
刘备凝着眸,同意了李翊的递上的征辽方案。
饶是如此,刘备依然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去说服徐州群臣。
“……主公,海上飘忽不定,不能只走海路运输。”
“陆路运输亦不能停,勿使前线粮食少缺。”
诸葛亮出声提醒刘备。
海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万一没有及时送到,前线的征辽将士就得活生生饿死。
所以应当海路为主,陆路运输为辅。
两路齐发,保证前线的粮食供给。
“……善,吾命陈元龙自淮南再发一批粮食到徐州来。”
“届时于徐县、夏丘、睢陵处中转,运往青州。”
“分两批运输,一路出海,一路过黄河走冀州,往北运去辽东。”
刘备大手一挥,批了两拨粮草往辽东去。
他对辽东战事的态度就是,
能不打就不要打,若非打不可,那就往死里打。
所以,为了保证战事的顺利。
刘备予以了李翊尽可能多的支持,亲自提笔写了一道手谕,发给时任青州牧的关羽。
命关羽一面配合麋竺出海运粮,保证运粮工作顺利。
一面又命他见机行事,若有需要,便从东莱出兵,登陆辽东。
与李翊海陆夹击,务必保证平辽战事的顺利进行。
刘备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在为李翊平辽战事保驾护航。
一经发令,包括徐州、淮南、青州、冀州、兖州泰山、鲁国等多处州郡。
开足马力,全力生产运作,为平辽战事服务。
……
幽州,辽西。
李翊率一万多人马,正式进入辽东属国。
于渝水处扎营结寨,构筑起防御工事来。
要想打入辽东郡,就得先跨过辽东属国。
而这里,是峭王苏仆延的地盘。
此前李翊征讨三郡乌桓之时,由于阵斩了踏顿,降服了三郡领地内的胡汉之民。
此战不单单震慑了三郡乌桓,更加令当时未及参战的峭王亦大受震撼。
他想着,李翊既收服了辽西郡,就该回冀州去了。
不曾想哨骑探报说,李翊居然要将辽东给一并收复了。
这令苏仆延又惊又怕,一时间踌躇难决。
不知该站中原人这边好,还是站公孙度这边好。
中原实力更加强大,但其人大部分精力都忙于内部战争,而对中原外事务疏于管理。
公孙度虽然弱小,但也只是相较于中原势力。
其在辽东就是东北王,就连苏仆延都得向公孙度纳岁贡。
现在两大强权起了争执,要在他的领地干一仗。
苏仆延对此毫无办法。
如果说他直接作壁上观,任看两大强权相斗。
最后谁赢了他帮谁,倒不失为一良策。
但显然,不论是李翊还是公孙度,都不允许苏仆延作壁上观。
公孙度下令,命苏仆延封用重兵封锁住昌黎城。
不许李翊的大军入内,只要其过不了昌黎,自然到不了他的辽东。
而李翊这边,则要求苏仆延赶快放行,不要逼迫他使用武力强闯。
他这一战,是奔着公孙度来的。
“唉,难呐难呐……”
苏仆延背着手,在王帐内来回踱步。
两边同时下达最后通牒,此时的峭王是进亦忧、退亦忧。
不知道该帮谁。
这时,人报辽东使者韩忠至。
苏仆延赶忙命人将之请入内。
“……尊使,有何吩咐?”
苏仆延将韩忠请入上座,客客气气地的询问。
韩忠趾高气昂,冷声道:
“峭王,汝莫非已忘却辽东是谁当家做主了?”
“若无吾主支持,汝得以在辽东属国当峭王否?”
“……这,小王从不敢忘。”
苏仆延面露难色,天气虽寒,此刻的他却紧张得出汗如浆。
“……哼,既然没忘,何不发兵退却李翊之兵。”
“难道汝想使其渡过昌黎,袭我辽东公孙乎?”
“这!冤枉!”
苏仆延赶忙辩白道,“小王已经派人在昌黎设下重兵,李翊大军并不得过。”
“……哼,可韩某却听说,汝与李翊使者交往频繁。”
“莫非想等哪日趁我等不备,好放其进辽东乎!”
苏仆延陡然一惊,暗想是谁泄露了此事?
辽东乌桓部,势力弱小,要是没有公孙度的庇护,他们早就被鲜卑人给吞并了。
苏仆延也是靠着公孙度才得以当上峭王的。
所以苏仆延打心眼儿里敬畏辽东公孙氏。
但李翊一战平乌桓,同样也震惊了苏仆延。
一汉当五胡,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苏仆延他也不想得罪李翊。
所以虽然暂时在昌黎用重兵堵住了李翊军前进,但又派人送去牛羊劳军。
以安抚李翊的情绪。
这种两边讨好的方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苏仆延也知道他必须赶快做出决定,在辽东公孙与李翊之间做出选择。
“天朝大军,非小王所能抗衡的。”
苏仆延的态度忽然变得强硬起来,沉声对韩忠说道:
“未知公孙将军,能予小王何种支持?”
言外之意,他要是帮了你公孙度,你能不能保住他的王位?
呵呵,痛快人儿!
韩忠不怒反笑,将一枚印绶取出,交给苏仆延。
“……这是我主命韩某交予大王的。”
“……这是。”
苏仆延睁大眼睛,接过印绶,这竟是一枚单于印绶。
“目今踏顿已死,楼班降汉。”
“我主的意思就是,峭王从此便是新的乌桓单于。”
韩忠俯在苏仆延身前,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
“峭王,可莫要负了公孙将军的好意啊。”
苏仆延轻咽了一口口水,沉吟许久,忽然眼神一狠,大声冲麾下将领喊道:
“来人,即点五千精锐!”
“奔赴昌黎城!”
“……哈哈哈。”
韩忠仰头大笑,“峭王真乃痛快丈夫也!”
“大王尽管放心,公孙将军从不亏待有功之臣,一定不会忘了大王今日之所作所为。”
苏仆延却有些后怕:
“李翊用兵如神,手下猛将如云,小王只恐挡他不住。”
韩忠大声道:
“辽东寒苦,荒无人烟。”
“汝只管守住昌黎,那李翊撑不了多久,就会退兵。”
韩忠笃定李翊打不了持久战,只能急攻。
只要坚持两、三个月,不信李翊不退兵。
到时候汉军一走,他们辽东公孙照样在东北称王称霸,威服四夷。
“……罢,全听尊使的便是。”
苏仆延方一许诺,忽有人报,汉军有使到!
“这!!”
苏仆延陡然变色,惊恐地看了眼韩忠。
暗想这汉使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辽东使者来的时候来。
此时的苏仆延颇有一种,脚踏两只船被逮了个现行的感觉。
韩忠面上罩了一层寒霜,沉声说道:
“峭王还在犹豫什么?”
“何不立斩来使,以彰诚意?”
话落,直接对一旁的乌桓勇士吩咐道:
“……去!叫那汉使不必来见,可就斩于王庭之外。”
那乌桓勇士愣了一下,还是听话照做。
“诶!慢!”
苏仆延迟疑片刻,还是将人给叫住了。
“嗯?”
韩忠眉头皱起,冷声质问道:
“峭王这是什么意思?”
“……呃。”
苏仆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旋即赔礼笑道:
“尊使息怒,汉人不是有句古话叫——”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既是汉军有使到来,且见他一见倒也无妨。”
哼~
韩忠闷哼一声,暗想你这厮分明是想看看李翊那边会开什么价。
如果价高,你小子转头就得叛变!
韩忠一眼洞穿苏仆延的心思,但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也不好发作。
只能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少时,汉使进入王帐。
一进王帐,便用胡人礼,向苏仆延微鞠了一躬。
韩忠见此,乃出声厉喝:
“大胆!见乌桓峭王,为何不拜!”
嘶……
此言一出,没等汉使做出反应。
倒是苏仆延先倒吸了一口凉气,莫名其妙地瞪了韩忠一眼。
仿佛在说,哥们儿你整我?
那汉使见此,冷冷一笑,不卑不亢地答道:
“我闻上邦之臣,不拜下国之君。”
“早在元狩四年之时,乌桓诸部便已向我大汉称臣。”
“今岂有使吾跪下臣之礼耶!”
话甫方落,苏仆延赶忙给一个台阶下,出声称赞道:
“好!好气魄,好胆识!”
“汉人果然个个英雄,来人,赐座!”
汉使受邀入座,苏仆延又问汉使姓名。
汉使乃自报家门道:
“吾乃汉庭平虏校尉牵招也。”
“现任李郯侯中护军,兼领从事。”
苏仆延又问牵招来此,有何贵干。
牵招目光逡巡一圈,瞥见了苏仆延案前放置的印绶,连忙问:
“此何物也!?”
“……这。”
苏仆延下意识将印绶抱起,未及开口,韩忠便抢先说道:
“此乃吾主赐予峭王的单于印绶。”
“峭王目今已是新的乌桓单于了,你待怎的?”
韩忠态度强硬,对牵招的到来充满了蔑视。
“……哈哈哈.”
牵招仰头大笑。
“汝为何发笑?”
韩忠面色一沉,狞声问。
“……我笑你那印绶是假的,真的在我这里!”
话落,牵招竟也取出一枚印绶,也刻着“乌桓单于”四字。
只不过其做工与韩忠的有所不同。
一个是made in china,一个是made in gongsun。
“……这是?”
苏仆延望着两枚单于印绶,有些摸不着头脑。
牵招乃解释说道:
“此为天子所赐单于印绶也,公孙度乃朝廷所封的辽东太守,并无权力私自封单于。”
“还望峭王莫要助纣为虑,早早弃暗投明,归顺朝廷。”
韩忠被牵招戳破,面色十分难看。
便甩脸色给苏仆延道:
“……峭王,汝自行决断罢!”
唔!
苏仆延脑袋嗡嗡直响,犹豫半晌,乃拿着印绶,对牵招问道:
“昔者袁公在时,言己受天子之命,假我为单于。”
“今李郯侯复言当更白天子,假我为真单于。”
“辽东复持印绶而来。”
“如此,究竟谁当为正!”
苏仆延所问出的问题,其实是帮了韩忠一把。
因为你牵招说你是奉了天子之命给我封单于,可当年袁绍也说自己是奉了天子之命。
那此前袁绍说的,算不算数?
如果算数,那你这又封一遍是几个意思?
如果不算数,那不是拿你们汉朝的天子授命当儿戏吗?
苏仆延所以为此,也是因为见着韩忠盛怒,这才替他说话。
牵招不卑不亢,正色朗声答:
“昔袁公承制,得有所拜假。”
“然中间违错,天子命李郯侯代之。”
“故郯侯言说,当白天子,更假真单于是也。”
“辽东乃下郡,何得擅称拜假?”
牵招高明的表示,袁绍之前封的算数,但后来发生了变故。
所以天子命李翊取代袁绍成为新的冀州牧。
如今李郯侯重新上书朝廷,要拜您为真单于,是正宗。
而辽东是下属部,哪有权封拜呢?
韩忠知道牵招显然是冲自己来的,当即发难说:
“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兵百万,又有扶余、濊貊为我所用。”
“何向不可也?”
“当今之势,强者为右,李翊独何得为是也?”
意思是天下当前的形势,就是强者为尊,你李翊算个蛋!
韩忠这里提到的拥兵百万,其实就是把辽东的人口给一并算进去了。
辽东巅峰时期的人口,的确突破过一百万。
但这是肯定是把高句骊人、扶余人、濊貊人给一并算进去的。
同时,扶余、濊貊也的确是辽东的附庸。
所以韩忠此话虽然狂悖,但也没有太过夸大。
他仗着辽东的地利,所以不把牵招以及他背后的李翊,乃至李翊背后的刘备放在眼里。
牵招大怒,斥责韩忠说道:
“玄德公允恭明哲,翼戴天子。”
“故遣李郯侯讨伐叛兵,安抚戈丁,宁静四海。”
“汝君臣如此顽嚚,今恃险远,背违王命。”
“欲擅拜假,侮弄神器。”
“方当屠戮,何敢慢易咎毁郯侯耶?”
言讫,牵招忽然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去,将韩忠按倒在地。
韩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欲伸手去拔剑。
那边牵招已经拔刀在手,划在韩忠脖颈之前。
牵招厉声叱喝:
“奴辈!汝当死矣!”
话落,便要斩杀韩忠。
苏仆延大惊失色,连鞋也顾不上穿了,光着脚走下来拦阻牵招。
“天使息怒!天使息怒!”
“且放下刀剑说话,咱们有话好说。”
左右人皆被吓得不知所措,牵招这才收刀入鞘。
韩忠狼狈起身,怒叱苏仆延的不作为,随后愤然离了王帐。
苏仆延万没料想会有如此局面,见已得罪了公孙度,眼下也只好接受汉军的册封了。
当即唤诸长老道:
“可速速叫回那五千精锐,令昌黎城守将,为天朝军队放行。”
牵招谢过,又对苏仆延道:
“目今既已得罪了公孙度,何不就杀韩忠,献其头颅向郯侯邀功耶?”
苏仆延叹了口气:
“韩忠虽然跋扈,但若无辽东公孙,我辽东乌桓部,早已为鲜卑人所奴也。”
“今虽已脱离其掌控,然实不忍害其来使也。”
“不过天使可放宽心,过了昌黎,辽东属国之地并无大的关隘拦阻。”
“我乌桓军部不敢擅离此地,否则鲜卑人必然乘虚而入。”
牵招知这是苏仆延委婉的托词,但也不计较。
他此来的目的,本就是奉了李翊之命,来无伤过昌黎城的。
之后征辽东,平了公孙氏,乌桓部也就顺势平定了。
到时候,仍可以用李翊治辽西的方法,来治辽东。
既招降了苏仆延,牵招便欲回去复命。
苏仆延设宴款待,又送胡姬十人。
不表。
这边,韩忠在王帐受了辱,却并未着急回辽东复命。
他们辽东公孙制霸东北多年,岂能不做两手准备?
韩忠当即去了难峭王乌仆的王帐,相约举事。
乌仆乃小王,是除苏仆延部最强的一部。
韩忠把公孙度许给苏仆延的好处,转头尽数许给了乌仆。
乌仆欣然接受,又问该如何举事?
韩忠献策道:
“可于王帐内设宴,为苏仆延庆贺受封单于。”
“然后于宴上伏刀斧手杀之。”
乌仆从其言,命人去请苏仆延。
苏仆延接到邀请后,便欲去赴宴。
牵招察觉一丝不对,即止之道:
“吾方至王庭不久,峭王受封单于之事如何传播如此迅速?”
“只恐事有蹊跷,峭王不妨等我家君侯到了,再慢慢庆贺。”
苏仆延乃劝道:
“……天使多心矣,我乌桓部诸部所以能抗拒匈奴、鲜卑,皆因诸部团结耳。”
“今难峭王好意相请,孤王怎好拂其美意?”
遂不听牵招之言,执意要去赴宴。
次日,
苏仆延骑乘骏马,率护卫五十余众,至难峭王王庭赴宴。
叙礼毕,入席饮酒,举杯相劝。
酒至半酣时,韩忠忽然出现。
苏仆延大惊失色,正欲出声询问。
韩忠拔剑在手,高呼:“杀贼!”
四下里涌出无数刀斧手来,照着苏仆延众就是一顿乱砍。
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时毙命十数人。
苏仆延骇然,忙问道:
“韩尊使何故如此?”
韩忠冷声笑道:
“峭王,汝不得我家主人,何得有今日?”
“汝忘恩负义在前,休怪我等心狠。”
苏仆延见大势已去,仍垂死挣扎道:
“吾已投汉军矣,早在出发前,便与汉使相商。”
“若傍晚不得回,便发兵来救。”
“只恐你小帐,挡不住汉军攻势!”
韩忠大声笑道:
“狗儿!汝骗不得我!”
“今日杀汝者,非我也,汝之臣下也!”
苏仆延一惊,正欲问是谁。
一将自身后杀出,举矛便刺,口中大呼:
“杀人者,难峭王也!”
乌仆一矛正中苏仆延后心,苏仆延吐血倒地。
众人一拥而上,将之乱刀砍死,枭其首级,传示诸王帐。
诸帐皆惧,又畏惧辽东公孙氏,遂纷纷归降于乌仆帐下。
牵招闻得风声,痛斥苏仆延不听自己的劝告。
乃带领手下人,迅速离了王帐,奔赴昌黎而去。
李翊大军已过了昌黎,遇着牵招队伍,即询问其为何如此匆忙。
牵招乃将乌桓王庭内部兵变,苏仆延被刺死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李翊。
李翊一捋颔下胡须,啧啧慨叹道:
“不想峭王竟落得如此下场。”
牵招仍有些忿忿不平,咬牙道:
“若峭王肯听我之言,哪有杀身之祸?”
“……呵呵。”
李翊微微一笑,拍了拍牵招的肩膀,安慰他道: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
“反正我大军已过了昌黎,辽东属国之地,再无任何险阻。”
“且看那难峭王是否阻我去路。”
“若不阻去路,放我军通行辽东,当然最善。”
“如若不然,扫其王庭,以其头骨置酒耳!”
众人闻言,皆豪气顿生,嚷嚷着进军辽东。
李翊又重赏牵招:
“旧时班超以一身转侧绝域,晓譬诸国。”
“今子经之勇智,则不下当年班仲升矣!”
随后,正式开拨大军,浩浩荡荡向辽东行进。
……
(本章完)
第235章 李翊收关家义子,麋竺回冀州探亲(
第235章 李翊收关家义子,麋竺回冀州探亲(附当前势力图)
却说李翊赚开昌黎,使得大军无伤进入了辽东属国腹地。
须说明一点的是,辽东、辽西的地理问题是一盘烂账。
你在地图上既能看到辽西郡、中辽郡、辽东郡、还有辽东属国等地。
而这些地盘还经常互串,冲突。
这主要是因为东汉政府对东北的掌控力比较薄弱,导致行政地域划分经常出现问题。
辽东属国是从辽东郡单独划出来的一块地盘,专门用来安置乌桓等少数民族的。
之后公孙度又把辽东郡分成了辽西郡与中辽郡。
这就导致地图上又多出来一块辽西郡。
所以辽地的行政划分突出一个乱字。
如果要简单粗暴一点理解的话。
只须把李翊收复的辽西郡理解为辽西,公孙度所在的辽东郡理解为辽东就可以了。
至于辽东属国,则可以理解为夹在辽西与辽东之间的缓冲地带。
现在李翊只有率军渡过辽东属国,才能打到公孙度所在的辽东治所襄平。
李翊先率了一万大军驻扎于无虑县,又派遣吕布、黄忠各领斥候哨骑百人,四下侦探敌情。
主要是为了抓两个舌头回来,拷问敌军分布情况。
“……君侯,末将已经探听清楚,自乌仆政变之后,大军便一路坚壁清野,回撤到了房县。”
黄忠将自己探到的情报,汇总给李翊。
乌仆在辽东公孙的支持下,杀了前峭王苏仆延,并趁机收拢了其部众。
其麾下总兵力已经来到了一万五千人左右。
公孙度将他安置在了房县。
房县濒临渤海,是辽东郡的入口。
所以看似公孙度扶持了一个新单于上来,倒不如说是收了一条看门狗。
给他看守辽东郡的门户。
“……乌仆擅杀峭王,大失人心。”
“今收聚蝼蚁之兵,合乌合之众,守御房县,不足虑也。”
“只是乌桓人一路劫掠,坚壁清野,这段时间只恐我军粮草供给难以跟上。”
李翊捋着胡须,条理清晰地分析当前形势。
又看向吕布,见他欲言又止,乃道:
“温侯似也有情报要说?”
吕布乃一拱手:
“布此前去打探情报之时,探得辽东郡治襄平有两万人把守。”
“至于其余郡县,多为土著豪强所掌控。”
“他们俱伏于公孙度下,为其征粮、运粮,遣送役夫。”
哦?
李翊眉梢一扬,略略感到惊喜:
“温侯打探的详细,竟连百里之外的襄平布防兵力都给探听清楚了。”
吕布乃解释道:
“哨探时,布遇着一队千余人巡剽掠军需的胡虏头人。”
“布乃率麾下骑将,成廉、宋宪等众,驰突入阵。”
“斩翻百十人,得数十级还。”
“敌酋乃降,布由是便知襄平城布防兵力。”
说罢,将手一挥,众狼骑乃押解了一名俘虏身上。
此人正是乌仆属下的一个小部落酋长。
被吕布抓了,已是被拷打的体无完肤,浑身是血。
李翊暗自咋舌,吕布就只带了百十骑出去,就敢直冲胡虏的千人阵。
不愧是在并州打过匈奴的,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于是,李翊重赏吕布。
众人问如何处置这名胡酋。
李翊乃道:
“吾大军行过辽地,尚缺一福物祭旗。”
“可斩其头,为大军初战图个吉利。”
胡酋乃被斩首,众人都道:
“辽东公孙度,久不宾服。”
“今既已探清楚襄平兵力,不如趁其未动,速往征之,辽东可得也。”
言讫,众将纷纷请战,攻打房县。
待灭了乌仆,大军便可如一柄利刃一般,直插辽东心腹。
李翊抚须笑道:
“不烦诸公虎威,自有人为我破房县。”
众人一怔,皆是不解。
暗想他们孤军深入,除了乌桓人、辽东人,就剩他们汉军了。
谁能够代劳,帮他们灭了房县的乌仆?
为防止消息泄露,李翊也卖了个关子。
只让大军先暂时后撤至徒河县。
后撤是为了缩短补给线,让大军喘一口气。
同时徒河已是辽东属国境内,相对比较富裕,能够农耕的地界了。
大军停驻了约莫五日。
这日傍晚时分,渝水河口忽现大量货船。
众军士前来探查,才知是麋竺的运粮船队。
他们自东莱出发,过渤海,入辽东湾,最后进入渝水。
无论是运输效率,还是载货量都胜过了徐州的陆路运输。
既得军粮,李翊先遣人帮忙卸货,一面又与大舅哥叙旧。
“别驾一路远来辛苦,这当是最后一批粮了?”
“……是,此前咱们多是在辽西卸货,此次若非君侯要求到辽东来,咱们便能提前几天送到。”
李翊乃解释道:
“只因我军暂时在徒河停驻,可以在此接待别驾。”
“之后进军襄平,从此处运粮,也能够方便许多。”
话落,又拍了拍麋竺的肩膀,安慰他道:
“说来别驾应当许久不曾见过令妹了罢?”
“此次回去,可先乘船到渤海,看望一下令妹。”
李翊也是怕自己离家太久,麋贞她们会觉得孤单,便让麋竺顺道回去看一下妹妹。
麋竺颔首,“竺会去的,倒是君侯你远征辽东,不知几时得回?”
“主公那边倒思念你的紧。”
李翊思考片刻,道,“今年之内,便可平辽东。”
两人联袂走在一起,唠了唠家常。
然后李翊才进入正题,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此前,麋别驾在青州督运粮草之时,我请别驾代我传话。”
“让关将军率青州之士,自房县登陆,不知可有传达?”
麋竺点了点头,“关将军与在下是一起出海的,算算时间,再过两天也该到了。”
李翊大喜,执麋竺手谢道:
“如此便多谢别驾了,待关将军到后,辽东之地唾手可得也。”
因为刘备承诺了,让关羽在必要时候出青州兵配合攻辽东。
因为青州东莱离辽东很近。
但如果只渡海进攻的话,公孙度很容易防备。
所以一般还是以陆路为主,海路为辅。
李翊让关羽出海,在房县登陆,原计划就是左右两边齐攻,迅速控制辽东属国全境。
不想乌桓部收缩防线,全部退到了房县里。
如此一来,倒省了李翊的事了。
便将这克定乌桓之功,让给二爷罢。
……
浑河,又称小辽河。
春暖融雪,凌汛暴涨。
而到秋冬又进入枯水时节。
正是由于辽地水位的多变,导致当地土著鲜少又“防备水军”的意思。
关羽乘船,顺利在浑河口登陆。
此次他共带了五千步卒。
三千丹阳兵,一千青州兵,一千弓弩手。
一经上岸,关羽便命人迅速北上,攻下房县,好与李翊大军会合一处。
一少年扛着青龙刀走来,恭恭敬敬地递上:
“……父亲。”
“……嗯。”
关羽一捋胡须,接过刀,望一眼身前的孩儿。
此为自己的长子关平,字坦之。
关平乃嫡长子,非是演义里的义子。
只是关羽从不因父子关系,而令他于中取便。
只教其从底层军中历练,慢慢磨砺上来,才带他在自己身边左右侍奉。
“……父亲,将士们一路舟船劳苦,不妨先暂歇两日。”
“待调整好身体,才北上取房县不迟。”
关平出声谏言道。
关羽眯起眼睛,沉声说道:
“如若歇整两日,乌桓人便有了防备了。”
“其人不知某突然上岸,正好攻其不备!”
关平一怔,这才说出心中实话:
“可是父亲,我们只有五千人。”
“而房县有多少守军,还未探听清楚。”
“郯侯大军亦不知现在何处。”
“何不先做休整,一面使人打探房县守备,一面使人探听郯侯位置。”
“此非一举三得乎?”
关羽闻言一笑,抚须说道:
“吾随兄长征战多年,于千枪万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
“岂惧乌桓鼠辈乎!”
言毕,即令关平催促军士行进。
他只带五千人,是为了提快行军速度,好配合李翊夹攻。
虽然如此,这五千人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
骁勇善战,悍不畏死。
当即五千精兵,迅速北上,直插房县后背。
得到消息的难峭王乌仆,迅速组织人手反击。
虽然不知这支汉军是何时出现的,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
一番准备过后,万余骑兵迅速出击。
蹄声如雷,势如奔马,迅速将关羽的大军围困起来。
关公横刀立马,立于中军处。
很快便排下阵势,便丹阳兵在前,强弩手伏于门旗之下。
乌仆见汉军人少,便欲全军突击,将其碾碎。
韩忠急止之道:
“人言关羽有万夫不当之勇。”
“其在官渡之战时,斩颜良、诛文丑,威震河朔。”
“难峭王不可轻敌。”
乌仆望一眼关羽军阵,冷声道:
“关羽虽勇,然只可为十人敌、百人敌,岂堪挡我千军万马乎?”
“我大军齐冲,定能生擒关羽。”
于是,即下令全军进攻。
烟尘滚滚,成千上万的乌桓骑兵,挥舞马刀,洪水决堤般袭来。
丹阳兵持盾顶上,没有丝毫惧色。
后排伏于门旗下的弓弩手,待等到敌军进入射程范围之后,立马开始齐射。
弓弩激射,箭似飞蝗。
无数乌桓骑兵应声而倒。
我们说过,步兵并非完全被骑兵克制。
很多时候,骑兵打步兵之所以能打出碾压的效果,是因为步兵的心态崩了,守不住阵势。
一旦被骑兵冲散,就进入了骑兵的屠杀领域,杀你跟杀鸡似的。
可当骑兵部队一旦遇上了经验丰富的老兵,人家射住阵脚,挡住了你的攻势。
那么你的冲击速度一旦没了,就会立马失去自己的优势。
关羽熟读春秋,钻研战史,自然知道历史上很多步克骑的战例。
比如李陵的五千步兵出塞,打得匈奴十万余骑不能近身。
他知道自己带的主要为步兵,如果被游牧骑射给拉扯住,就容易深陷其中。
遂主动示敌以弱,排开阵势,诱乌仆来攻。
乌仆果然不信邪,主动来冲军阵。
当一排排乌桓骑兵倒下之后,乌仆面色大变。
因为最前排的勇士,都是最为忠心的。
一旦他们倒下,后排那些暂时依附于自己的部落,可不见得会为了自己舍生冒死。
果不其然,见汉军箭矢如雨,众乌桓人尚未至近前,便被射落马下,然后被身后的队友践踏而死。
剩下的乌桓人顿时勒住战马,往回奔逃。
这一奔,便与身后骑兵撞在一处。
一时间,乌桓诸骑大乱。
关羽抓住战机,组织士兵反击。
步兵持盾持矛,向前推进。
弓弩手跟在身后,火力掩护。
“诶!!”
韩忠见乌桓骑兵乱作一团,忍不住破口骂道:
“真乌合之众也!”
乃弃了乌仆,径直往襄平奔去了。
乌仆不见了韩忠,四下里又混作一团,只能焦急地呼喊:
“不要乱!不要乱!”
“大王小心!”
有百夫长在一旁提醒乌仆。
乌仆睁大眼睛,只见关羽领着十数骑,向自己奔来。
“……唔,快挡住这红脸贼!”
乌仆唬得面色惨白,万没想到关羽身后的步兵都还没到,他便带了这么几个人杀进自己的中军阵来了。
关公胯下爪黄马快,在乌仆大呼小叫之时,便已杀至近前。
“啊!!”
关羽暴喝一声,手起刀落,连头带膀,斩乌仆于马下。
“大……大王?”
“大王殁矣!大王殁矣!”
见难峭王落于马下,他本人的头颅更是被关羽割下,悬在马脖之上。
左右的乌桓骑兵皆望风披靡,士气顿时崩溃。
他们在旷野之上,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大规模战争也不是没有打过。
可却真没见过,大军还没杀过来,敌方主将先带着十几人帮己方老大给砍了的情况。
今日众乌桓人算是开了眼界了。
“汉人太恐怖了!”
“快逃命罢!”
众人惊呼一声,立时作鸟兽散。
关羽顺利入驻房县。
经打扫战场,擒得敌军骑兵一千三百余人。
另俘获伤瘸战马一千九百余匹。
军中屠夫遂将这些伤瘸战马一并屠宰了,做成马肉充作军粮。
至于伤得不重的,则暂时留作军用。
必要之时,也能屠宰充饥成为备用粮。
关羽一面使人联系李翊,一面安抚房县民众。
由于青州兵并不扰民,兼之关羽多分发粮秣于诸民。
房县民众感其恩德,遂诚心归降。
李翊领军赶至房县,会合关羽。
二人叙礼毕,即商讨进一步的进兵事宜。
正说时,关平献茶入内。
关羽即命关平来拜李翊。
“……吾与李郯侯亲如兄弟,汝可称郯侯为叔父。”
关平乃向李翊拜道:
“见过叔父。”
李翊即扶关平起身,称赞他道:
“贤侄果真一表人才,有乃父之风啊。”
又顾谓关羽说道:“之前怎不见坦之来见?”
关羽乃道:
“关某不欲使人知其为吾子也,不然人人念我尊位,而不敢严责于他。”
李翊颔首,暗道还是关公教子严厉,不让儿子走后门。
要知道,李翊就是靠走后门才当上公司总裁的。
这属实令他有些汗颜了。
“平儿多闻郯侯事迹,常求我带他来与郯侯相见。”
“郯侯乃远智之士,关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翊忙道,“关将军说的哪里话来,咱们共事多年,何须相请?”
关羽乃道:“关某想让平儿留在郯侯军中历练。”
哦?
李翊一愣,没想到关羽的不情之请竟是要把亲儿子托付给自己。
他自己的儿子都照顾不好,哪里能照顾你的儿子?
李翊正欲婉拒关羽,关羽却接着补充说道:
“我知郯侯行事自有道理,若平儿有错,还请郯侯勿吝严词,秉公治罪。”
“……关羽谢过。”
不容李翊拒绝,关羽已经起身向李翊行礼了。
李翊一时怔住,关羽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哪里好拒绝?
不过既然关羽说了不用顾忌他的面子,那这事儿确实就比较好办了。
他一开始想拒绝,就是怕太多人都来“托儿子”给自己。
因为李翊位高权重,
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便“与有荣焉”,经常跟着一起躺赢立功。
所以很多官员都想找机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他身边来,好趁机“镀金”。
而顾忌同事的身份,李翊还不好把这些儿子拉到最前线去送死,不然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李翊并不想开这个口子。
眼下关羽都把狠话撂倒这儿了,那正好给李翊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到时候就让那些想送儿子到李翊这里镀金的人看看。
连青州牧关羽的儿子,李翊都毫不留情。
你们自己的儿子就好生看着办吧。
不过当事人关平却对此很兴奋,向李翊拜道:
“平自幼便听叔父的故事,早就仰慕叔父为人。”
“只恨迟迟不能相见。”
“今日总算得见,大慰渴仰之思。”
“还望叔父将我留下!!”
李翊扶他起身:
“……贤侄既有此心,当叔叔的自然没理由拒绝。”
“只是贤侄需要记住,在我军中不可仗着身份,欺压底层士兵。”
“如若不然,纵然念在汝父面上,吾亦难保你无罪。”
关羽一捋长髯,微微笑道:
“……此正关某所愿也。”
关平则正色说道:
“此亦平之所愿也!”
于是,李翊便留关平在军中做了个参军。
而关羽将儿子托付给李翊,也是多方面的考虑。
一是因为李翊是有识之士,关羽还是敬佩有真本事的读书人的。
二是因为目前待在青州,基本上没有太多战事要打。
所以也是想把儿子送到前线去,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但……
关羽虽是“虎父”,却也是个父亲。
有哪个父亲是真的会对亲生儿子毫无感情的?
即便是关羽,如果亲儿子战死在前线。
他自然会感到骄傲,但你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所以把关平托付给李翊,也确实是关羽的一点点私心。
他希望这位前线总司令,帮忙“照顾”一下关平。
当然了,
如果说在李翊的照看之下,关平依然战死了,那关羽对此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只会安慰李翊一句:“我儿勇否?”
“……听闻关将军近日新得一子?”
李翊既收关平,又与关羽唠了两句家常。
关羽哈哈一笑:
“……是,关某为这孩子取名关兴。”
“兴者,举也。”
“只盼兄长早日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李翊亦笑道:
“……李某想那日并不会太远。”
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唠着家常,张辽快步走进屋内。
“……君侯,将士们已经点齐,可以速速发兵了!”
“……好!”
李翊兴奋地站起身来,摩拳擦掌:“此战若成,辽东可立定也!”
关平忙问:“叔父也是方至房县,怎么筹备的如此之快?”
李翊乃解释道:
“因我只带了五千骑兵过来,剩下的军马留在了昌黎、徒河、无虑等处。”
军马越多,行军速度就越缓慢,同时粮草消耗的也就越多。
所以李翊这次只带了五千骑兵到房县来,剩下的则用来守备已经控制的重要关隘。
“……这,难得叔父只打算用五千骑兵,便克平辽东?”
关平眨了眨眼睛,出声问道。
李翊弯唇一笑,以手指关羽道:
“这不还有汝父亲的五千步卒么?”
“一万步骑,平辽东足矣。”
关平一怔,暗想你们大人打仗,都这么勇的吗?
动不动就要拿少冲多。
“据探马回报说,襄平城有两万兵马。”
“若是算上辽东诸部长老的部众,少说能动员四万官兵。”
“更别提公孙度还能够驱使高句骊人、扶余人为战了。”
“叔父此战兵少路远,辽东恐难以收复。”
李翊乃语重心长地教导关平说道:
“兵不在多,在能设用奇智耳。”
“我军兵虽少,然皆是人人勇健,个个英雄。”
“辽东之兵虽有百万,亦不足惧也。”
关平连忙问,“叔父有何妙计?”
李翊一捋胡须,悠悠开口:
“翊以为此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公孙度虎踞辽东数年,所以能称雄者,盖因其一人勇武耳。”
“故四海皆服,夷狄纳贡。”
“我一面进军,一面使人传言,此战只问罪公孙度一人,其余不问。”
“辽东诸部长老,畏惧我天朝军队,必不为公孙度效死力。”
“至于高句骊、沃沮、扶余等众,皆趋炎附势之徒耳。”
“此辈反复,随风而靡,犹蓬转萍飘耳。”
“待吾擒下公孙度,彼自服也!”
关羽、关平,以及张辽听罢,皆对李翊敬服不已。
李翊当即尽起房县一万步骑,令吕布、马超为先锋。
引前部先到辽东下寨。
哨马飞报至公孙度处,公孙度听闻李翊真提大军到辽东来了,自己也是震惊不已。
按照他原本的构想,以辽东属国为缓冲,完全可以把李翊耗死在那里。
就算耗不死,巨长的补给线,也该使得他打完辽东属国,就该回去了。
怎么这小子补给线不断,竟然还能腾出手来继续打他的辽东?
“孤与刘备无冤无仇,刘备何以如此恨我耶?”
公孙度此时对刘备不是愤怒,而是感到莫名其妙。
你刘备舍得这么多钱粮,来打一个鸟不拉屎的辽东。
就不能把这些钱粮拿去打中原其他诸侯吗?
他们的地盘可比自己的辽东富庶多了。
公孙度此刻真心觉得刘备脑子有点儿毛病。
因为即使李翊大军已经进入了辽东,公孙度也丝毫不慌。
李翊的补给线已经拉的更长了,他不信以刘备的财力,还能支撑下去。
自己作为东道主,本土作战,完全耗得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阴沟子里翻船,公孙度还是决定与众人商议一下。
要不要考虑与刘备和解。
毕竟他这个辽东是真的没什么好打的。
除了襄平比较富以外,其他的全是一群没有开化的蛮夷。
你刘备要是拿了辽东,每年得倒贴钱进来你信不信?
时中郎将阳仪一直都是亲汉派,见公孙度有意向汉军妥协,乃出声谏言道:
“向者袁绍在时,常有吞辽之心。”
“今袁熙、袁尚兵败将亡,无处依栖。”
“来此相投,是为鸠占鹊巢之意也。”
“长久下去,后必相图。”
“不如赚入城中杀之,献头与李郯侯。”
“李郯侯喜,必重待我等,不复加兵于辽也。”
公孙度一捋胡须,摇了摇头。
阳仪这个想法太想当然了。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李翊准备了这么久,哪有可能因为两个袁氏余孽便说撤兵就撤兵的?
几万大军跑辽东来旅游了是不?
“只怕李翊既得二袁头,仍要引兵下我辽东。”
“倒还不如纳二袁使为我助力也。”
逃命回来的韩忠趁势说道:
“此次臣赴辽东属国时,见过李翊帐下人物,的确人人勇健,个个英雄。”
“李翊如此兴师动众,只恐是项庄舞剑,意在我辽东。”
“绝不单单是为二袁儿而来!”
“愿明公即点辽东军马,更驱高句骊、扶余人、沃沮人为我助力。”
“大军全力守住辽隧,李翊长久不能下。”
“纵是刘备富有四海,也不可能将辽东战事继续打下去。”
“此为上策,唯明公审度之!”
话落,中护军柳毅也出来随声附和道:
“韩别驾之言最善,李翊来者不善,望明公早做准备。”
阳仪立马出声驳斥二人说道:
“李郯侯只问罪于二袁儿,我等容纳此二贼,已经有罪于朝廷。”
“今不早早献其首级,只恐引来杀身之祸!”
韩忠、柳毅亦怒,叱道:
“阳将军素食辽东之禄,何反为外人张目?“
“岂俟汉军至,即欲倒戈献阙耶?“
阳仪大怒,喝道:
“竖子安得诬我!“
“仪之心,皎如日月,天地可鉴!“
“所图者,辽东万世之安耳。”
“岂为一身之计哉!“
话落,阳仪一甩衣袖,轻蔑地说道:
“竖子不足与谋,可速退!”
韩忠、柳毅并不服气,正欲出声反驳,公孙度却在此时发话了。
“诸位不必吵了,吾心中已有决断矣。”
……
曹刘争霸图:
(此为当前势力图)
(注:由于技术原因,很多郡县名字有错误,所以常说这只是草图,仅供参考)
(此外,此图只针对北方,其他地方可能有变化还没改)
(本章完)
第236章 观李翊用兵,虚实相生,奇正相合,
第236章 观李翊用兵,虚实相生,奇正相合,颇得孙吴之法
却说李翊得了关羽的青州之兵,立马向辽东进发,兴师问罪。
一路对外宣谕,只问罪于公孙度,其余一概不问。
公孙度得了消息,心中也有几分忌惮。
便聚众人商议,能否使用缓兵之计,将李翊稳住。
毕竟李翊远征辽东,耽误的越久,对他也就越不利。
众人便问,如何稳住李翊。
公孙度道:
“孤命人告知李翊,言说欲斩二袁头,请他勿发兵寇地。”
“只要李翊暂时停止进军,我却一面整顿军马,一面发兵据守辽遂。”
按照公孙度的想法,用这招缓兵之计,将李翊暂时拖住。
如此一来,
他既有时间准备,又能够消耗李翊的粮草,同时还能假二袁儿之手,为自己守辽东。
可谓是一箭三雕。
商议既定,公孙度即吩咐诸人照此计办理。
众人退下,不想公孙度欲“杀”二袁儿献媚李翊的消息不胫而走。
袁尚、袁熙信以为真,即聚手下人马商议。
袁尚密谓袁熙说道:
“公孙度素不敬我袁氏,今寄人篱下,彼欲杀吾等交好刘备。”
“若不先动手,必为公孙度害也!”
袁熙却有些犹豫,踌躇道:
“然辽东军兵数万,我等手中人马不足两千。”
“若欲相图,绝非万安之策也。”
袁尚再道:
“正因辽东有数万兵马,才足以与刘备争衡。”
“今正好杀公孙度而夺其地,待养成气力而抗中原。”
“复河北有望也。”
商议已定,二人乃入见公孙度。
公孙度暂留二人于驿馆之中,却有旁人告知二袁儿将有反意。
公孙度惊,狞声道:
“吾留袁儿,是为我抗衡李翊之用也。”
“此贼竟忘恩负义,欲夺我基业耶!”
于是,便有杀二袁儿之心。
乃伏刀斧手于衣壁之中,使二袁入见。
相见礼毕,命坐。
时天气严寒,袁尚见床榻之上并无茵褥,便谓公孙度道:
“愿铺坐席取暖。”
公孙度嗔目而言:
“汝二人头颅,将远行万里,要席何用?”
袁尚大惊,心知事情已泄,乃拔剑在手,高呼:
“杀贼!”
左右人即纷纷掣剑,欲要上前搏杀。
不想公孙度早有准备,只冷冷笑道:
“左右何不下手!”
话落,四下里刀斧手齐出。
将二袁儿一行之众尽数砍作肉酱,又将袁儿首级枭下,盛贮于木匣之中。
武士将木匣奉于公孙度,公孙度俯视匣中头颅,轻蔑地说道:
“小贼欲害我,殊不知孤欲杀汝二人,如杀草芥乎?”
阳仪、柳毅等众入内,急问袁儿已死,该如何是好。
公孙度乃解释道:
“吾本不欲杀此二人,奈何二人图谋不轨。”
“今不得已杀之,可将首级赍于李翊处,好叫其暂缓进兵。”
众从其言,即将袁尚、袁熙之头送于李翊处。
时李翊进兵入辽东,方过小辽河,便收到了公孙度发来的二袁首级。
李翊命人查验,果然是二袁首级。
如此一来,河北袁氏降得降、死得死。
基本被李翊消除。
既得二袁首,或有人谏曰:
“辽东苦寒,征伐无有益处。”
“今已讨得二袁之首,不若勒兵回冀州何如?”
李翊当即出声反驳道:
“……不然,公孙度虎踞辽地数年,早有王辽东之心。”
“今不早除,后必为患。”
“吾既勒兵在此,不擒得公孙度,誓不还冀州。”
于是,叱退公孙度来使。
又命人将袁尚、袁熙首级发回冀州,命厚葬于河北。
然后力排众议,继续进兵,执意要讨伐公孙度,收复整个辽东。
是夜,月白风清。
李翊披着寒霜,走出帐外,眺望辽水。
“……君侯在想什么?”
徐庶自身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裘衣,替李翊披在身上。
李翊也不回头,只将裘衣紧了紧,长叹一声:
“我只是在担心此次平辽事宜罢了。”
“……哦?莫非君侯对这场战事没有信心?”徐庶问。
李翊眼波流转,眸光停驻在徐庶身上,轻轻一笑:
“自吾随刘将军举义起兵以来,历战数十,未尝自疑。”
“然公孙度非庸常之辈,恐此役有变耳。”
长夜漫漫,徐庶也被李翊这话勾起了好奇心,接着问:
“君侯所虑者,莫非是公孙度弃城而走?”
李翊点了点头,对徐庶赞叹道:
“元直慧眼,洞若观火。”
“实不相瞒,吾自渤海起兵以来,不忧贼攻,但恐贼走耳。”
“若公孙度守辽东以拒我大军,虽百万不足惧也。”
“然彼若焚襄平城,望东而逃。”
“则我大军来此,徒劳无功,叫我无颜回去见刘将军。”
李翊不是怕打不赢公孙度,而是怕公孙度自己害怕跑了。
现在的李翊,遇上了拿破仑征俄国的困境。
如果公孙度也像毛子那样,一把火烧了莫斯科,坚壁清野。
然后润到高句骊、扶余人那里去。
那绝对是一招妙手,也是李翊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因为李翊此次作战的目标,就是擒拿公孙度这个“东北王”。
他一死,辽东诸郡传檄可定。
怕就怕他当个润人,跑到其他地方去躲起来。
而李翊大军远至辽东,断绝补给,也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
等李翊一走,他马上就能够利用多年的家底,实现“复国”。
徐庶听完李翊的担忧,乃出言安慰他说道:
“夫惟达者,方能够审时度势,度彼量己。”
“故可捐小利以图全胜。”
“公孙度据辽东久矣,矜功恃众,目翳于骄。”
“以吾观之,其智弗逮于此。”
“若弃襄平,是毁数年之基业。”
“度必不为此事也。”
“且度以我悬军远征,馈运难继。”
“故其一不弃城堑,二不舍辽民。”
“必竭辽东之甲,以抗我王师耳。”
徐庶有条不紊地为李翊分析,认定公孙度绝对不会润走。
李翊听罢,大喜过望,执徐庶手谢道:
“元直之言,真令我如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耳。”
“若公孙度不弃城而走,必被我所擒!”
在徐庶安慰之下,李翊信心大振。
于次日,命人宰杀牛羊,大飨军士。
然后命吕布、马超为先锋,入辽遂下寨。
公孙度得知李翊拒绝和谈,当下也尽起辽东之兵,又会诸部长老之兵。
更遣高句骊、扶余人驱兵相助。
总计五、六万步骑。
公孙度命韩忠、柳毅为将,率数万大军,去守辽遂。
临行前,又叮嘱二人说道:
“……李翊若来攻,且休与之交战。”
“彼千里而来,粮草不继,难以久持。”
“待彼粮尽,自然退却。”
“等他退时,我却出奇兵击之,李翊可擒也。”
面对久负盛名的李翊,公孙度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足准备,要挫一挫这位刘营兵神的锐气。
打破李翊不可战胜的神话。
柳毅、韩忠既领重任,即率大军来辽遂拒敌。
在辽遂城外挖出堑壕,长达二十余里。
也依照公孙度的吩咐,果然坚壁高垒,不肯出战。
李翊至堑壕处,命人探听辽遂兵马,答曰有五、六万。
为安抚军心,李翊乃筑高楼,登高持镜眺望。
少时,下楼谓众将道:
“敌军虽众,然多为外域兵,必不为公孙度死战。”
“至于辽东土人军马,以我观之,所能战者,不过五千。”
“可堪精锐者,不过三百。”
“愿诸公勿疑。”
意思是,李翊认为公孙度虽出动了数万兵马。
但真正有战斗力的,就只有那么五千人。
而战斗力比较强的,也就三百人而已。
由于李翊军中威望甚足,众皆以其言为然,传告诸军,兵士大振。
既鼓动了军士,李翊命人在堑壕南部多插旗帜。
众皆以为李翊要从南方,攻入辽遂。
不想李翊只命人插旗,并不往南方增益军马。
众将不解其故,遂纷纷问李翊为何如此。
李翊乃解释道:
“如今贼人坚营高垒,专欲使吾军兵疲粮尽耳。”
“如若强攻,正入其计,我不欲为此事。”
“古人云,‘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
意思就是,如果敌人深沟高垒,不肯出战。
那咱们就去打他必须去救的地方,逼他出战。
李翊接着道:
“贼大众在此,则巢窟虚矣。”
“我直指襄平,则人怀内惧。”
“惧而求战,破之必矣。”
李翊这招叫反向“围魏救赵”,也叫声东击西。
现在辽东的主力军队都在辽遂,他若是能够使大军瞒天过海,悄悄将大军移至襄平。
那么柳毅、韩忠必定舍弃辽遂回救。
如此一来,不仅能够攻破辽遂,还能够使柳毅、韩忠疲于奔命。
可谓一箭双雕。
众将听罢,皆佩服不已。
于是依计行事,在南方战线大量插旗,佯装是要攻围堑。
柳毅、韩忠见此,果然在南线调集大量人马,以防备李翊来攻。
李翊却趁此时,利用舟船,渡辽水北上,直逼襄平城寨。
待上岸时,整顿列阵,徐徐前进。
早有人报知柳毅、韩忠,二将大惊。
“李贼知我等襄平兵少,竟暗度陈仓,袭吾老营去也。”
“……若襄平有失,则我等无家可归矣,长守此处也无益矣!”
二人商议过后,无奈只得弃了辽遂,拔寨回去救襄平。
早有人报知李翊,李翊乃笑道:
“贼中吾计矣。”
“所以不攻其营,正欲致此,机不可失也!”
于是大军行至首山处时,李翊命人整军列阵。
又命关羽领青州兵,吕布领并州兵各千人,伏于首山两翼。
谓二人道,“待敌军至,两下齐出,贼可破矣。”
二人受计而往。
早望见柳毅、韩忠引兵前来。
柳毅一遇着李翊,便扬鞭大骂:
“贼将休使诡计,汝敢出战否!”
李翊笑道:
“汝军数倍于我,何不敢来攻我军阵?”
柳毅大怒,即催兵掩杀过去。
只闻得一声号响,左右两路兵马齐出。
左边关羽,右边吕布,一齐杀出。
辽东军大乱,柳毅无心恋战,正欲拨马而回。
迎面撞着一将,厉声喝道:
“贼将休走!五原吕奉先在此。”
话落,拍马舞戟,直取柳毅。
柳毅仓促迎战,战不两合,被吕布一戟刺于马下。
柳毅军乱作一团,自相蹂践。
李翊趁势摧军掩杀。
马超、张飞、黄忠、张辽等将齐出。
韩忠抵敌不住,夺路而走。
是夜,李翊勒马辽河岸,见贼军未退襄平城,仍旧立营而守。
于是下令乘胜追击,趁夜劫营。
左右人进言:
“胡骑剽悍,今日败了一阵,必有准备,未可轻进。”
李翊按剑叱曰:
“吾奉刘将军令征讨辽东,其以豺狼之势沮王师耶!”
“今晚我夜观天象,见有狂风折辽东军旗,此为吉兆。”
“此战,我军必胜。”
“败其主力之后,可尽驱入襄平城中。”
“如此辽东尽入吾彀中矣!”
于是,下令三军衔枚夜进。
是夜大风,李翊命军士持火把,鼓噪而进。
韩忠今日败了一阵,又折了柳毅,正是苦恼之时。
忽闻得寨外喊声大作,惊问何故。
左右答曰:“李翊趁夜来劫营了!”
韩忠大惊失色,只得披挂上马,仓促应战。
李翊按剑压阵,亲自督战。
众将士急攻韩忠大寨,然后天价放起火来。
韩忠大败,领着败兵奔入襄平城中,闭门坚守不出。
公孙度见韩忠回,急问战况如何。
韩忠面露羞惭之色,拜道:
“……厉害,好生厉害!”
“李翊之略,果不虚传。”
“是役也,非惟折我大将柳毅。”
“翊军夜举火如星,旦列阵似雪。”
“吾士卒望之,未接刃而弓矢坠地者十之二三。”
“末将与之交锋,亦是三战皆败。”
“今三军堕气,闻翊旌旗辄股栗,孰敢复战?”
韩忠不禁感慨,他们自离了中原来到辽东,专门欺负这里的土著。
可谓睥睨一时。
而当再对上中原军马之时,才发现他们已经有点跟不上版本强度了。
或许这就是低端局虐菜虐多了,不知道该怎么打高端局了吧。
尤其李翊,一日之间,连战两场。
其用兵之急促,实韩忠用兵生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
公孙度蹙起眉头,沉吟许久,慨叹道:
“不想李子玉用兵竟有如神助!”
众人问公孙度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放弃襄平,暂时往高句骊人那里去避祸?
这是一个务实的建议,只要他们毁了襄平城,逃到高句骊那里去。
李翊此战就是徒劳无功了。
毕竟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李翊不可能再继续深入去高句骊了。
公孙度考虑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吾自起兵以来,东征高句骊,西征乌桓人,威震海内外。”
“辽东之民,无不畏我。”
“今若弃襄平,而走高句骊。”
“孤难道不会被辽民耻笑吗?”
公孙度到底是放不下当了这么多年“东北王”的自尊心。
还是决定坚守襄平,跟李翊拼一拼消耗。
于是下令死守城池,闭门坚守不出。
李翊乃命大军将襄平城围住。
由于兵少,李翊担心围不死,让公孙度侥幸逃脱。
遂命人在城外,四面挖壕沟。
如此一来,城内之人便不容易逃走了。
大军便这样围了襄平城一月之久。
时值春末夏初,天降大雨。
一连下了半个月,辽水暴涨,平地数尺。
竟将整个中辽郡都给淹没了。
于是征辽兵皆心中生惧,唯恐没于大水之中。
众皆行坐不安,遂纷纷入帐,告李翊道:
“如今雨水不住,营中泥泞不堪。”
“不妨将大营迁至高处,好避洪水。”
李翊大怒,叱道:
“捉公孙度只在旦夕,如若移营,敌军便有了防备。”
“我大军一月努力,尽付东流矣!”
“如有再有言移营者,立斩!”
众人只得喏喏而退。
李翊为防止众人继续抱怨,便亲自将自己的帅帐移到低处。
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由于地面潮湿,李翊的鞋子里尽是泥水。
众兵士感念李翊之德,遂纷纷不再抱怨。
是日,麋竺运粮船至。
李翊忙问麋竺道:
“向者别驾运粮至辽东属国时,来去两月。”
“今日我大军行至更远处,别驾如何不过一月有余,便将军粮送到?”
麋竺乃解释道:
“只因会逢霖潦,大水平地数尺。”
“我运粮船队无须登陆,直从辽河口入,便能行至襄平城下。”
众人听罢,无不惊叹。
难怪麋竺的船队这次如此之快,原来他们连着陆都不需要了,直接便将船队给驶进内陆了。
这辽东的气候,可真令人感慨。
就连李翊心中也在暗忖,难怪古时东北开发如此之难。
就这鬼天气,有哪个封建统治者愿意在这里折腾呢?
回到温暖的南方不香吗?
北方太冷,冬天的降水都以冰雪状态积存下来。
由于蒸发量少,春天的降雨也跟着少。
只能靠冰雪融化形成凌汛。
而凌汛又都是沿着河水发洪。
导致有河的地方涝死,没河的地方旱死。
这也是刘备十分反对在辽东大举用兵的主要原因。
在刘备看来,即便你收复辽东,把这里的土地给开垦好了。
但依然需要通过海路,才能把这里的物资与兵源给输送出去。
否则即便你田地种的再好,靠着陆路运输,也得走过一个长达四百里的辽西走廊。
莫说刘备,
试想谁愿意如此折腾,越过无人区,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平辽东呢?
李翊此战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万一失败,这些年积攒的名望便可能一扫而空。
所以这段时间他的脾气也很不好,经常发怒批评属下。
据下人回忆,他自侍奉李翊以来,未尝见过其情绪如此激烈之状。
好在提前得到了麋竺运来的最新一批粮草。
这使得李翊有了更加充足的底气,下令继续围城,不许移营。
众人问何不强攻,李翊答:
“襄平者,公孙度竭辽东之资所营,固若金汤”
“其城之险峻,利守不利攻。”
“吾军多骑卒,若强攻坚壁,徒损精锐,非上算也。”
“且若遽攻之,恐城中吏民惧覆巢之祸,必戮力同心拒我。”
“莫若深沟高垒,绝其粮道,待其自溃。”
“如此则襄平可下,辽东可传檄而定矣。”
众人拜服,依照李翊之言,继续围城。
李翊新得粮草,命分赐酒肉于诸军士。
众皆欢腾,士气大振。
城上守军,见城外之兵,杀牛宰羊,饮酒作乐。
无不暗自艳羡。
自襄平被围以后,公孙度便严格下令封锁了仓库。
实行了严格的粮食分配制度。
优先级自然是守城士兵优先,城内百姓居后。
饶是如此,依然有大量士兵每日不得全饱。
有几个胆子大的,便找到城中牧民,让他们献出牛羊,大家一起吃了果腹。
牧民们亦饱受围城之苦,遂纷纷道:
“如果诸位将军肯放我们出城,牧牛放马,樵采柴薪。”
“待牛肥马壮之后,我等一同杀了吃肉。”
襄平士兵说道:
“如今城外,到处都是李翊的士兵。”
“你们若是敢出城,必被其所擒。”
牧民们纷纷道:
“不出城是死,出城也是死。”
“等死,不若放手一搏,也好让牛马饱食一顿。”
对牧民们来说,牲畜就是他们的命脉。
由于封锁城池,牛马得不到放养,吃不到外面鲜嫩多汁的牧草。
牧民们看着牛、马每日减膘,心都在滴血。
何况城内薪柴日少,民众们连生火煮饭的柴火都不够用了。
所以情愿赌一把,出城碰碰运气。
众士兵感念诸民的诚心,遂悄悄放了一些牧民出城樵采柴薪,牧放牛马。
哨兵见野外出些了大量牛羊牲畜,大喜过望,又不敢擅自劫取。
遂将之报给吕布,吕布闻之,即率麾下狼骑准备抢夺。
众骑士甫一靠近,忽闻得身后马蹄声响。
一将持令牌而来,乃关羽之子关平也。
“温侯慢行!”
吕布乃勒马悬戟,问道:
“关家小子,有何见教?”
关平将令牌取出,谓吕布道:
“吾奉郯侯之命,请温侯回去。”
回去?
吕布一愣,只道是李翊有要事相商,所以召他回去。
不可能是因为知道他要劫掠这些牛羊,而让他回去的。
吕布这样想。
毕竟打仗抢夺对方财物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有人不让你抢,那他不是仁德,而是单纯脑子有泡。
吕布回头望一眼旷野上的牛羊,叹了口气,只道一声可惜,便欲勒兵回营。
忽闻得身后马蹄声大作,又一队骑兵至。
乃马超也。
吕布便问:“马将军来此何为?”
马超解释道:
“吾麾下哨骑报我说,山上出现大量牛羊。”
“特率兵前来抢夺,以飨军士。”
吕布忙道:“吾亦欲为此事也!”
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他们这种边地出身的武将,对于抢游牧牛羊这种事,可谓相当敏锐。
所以最先发现并做出反应的人,便是这二人。
关平见此,乃谓二人道:
“两位将军不必争执,是郯侯有令。”
“不许你们擅自抢夺城中牧民牛羊,任其自去。”
马超、吕布闻言,无不疑惑。
这打仗哪有不抢敌人的?
你不能真因为人家是平民就不抢吧?
要知道,这些平民的牛羊牲畜,最后回到城中还是要被充军用的。
现在放过他们,就等于是在资敌!
吕布、马超俱是不解李翊这是什么操作。
遂纷纷回到大营,找到李翊问其缘故。
“吾等见山上遍地牛羊,正欲抢夺。”
“郯侯奈何不许吾等进兵?”
吕布一进帐,便出声质问李翊。
马超由于李翊态度改观,不敢大声说话,反到站在李翊视角言道:
“莫非郯侯是担心有失辽东民心?”
此言一出,吕布立马出声反驳:
“今三军荣辱生死,悉悬于郯侯一身。”
“岂可以妇人之仁,纵襄平之民而不制?”
“夫围城之道,本在绝其粮秣。”
“纵民樵采牧放,是自毁长策也!”
“……郯侯此举,布实不能解!”
吕布满是怨恨,抄掠民众本就是他平生的一大爱好。
之前有李翊拦着,他不好劫掠百姓。
如今对面的百姓是在替敌人放牧,你居然还拦着。
这当然令吕布感到不爽了。
李翊有条不紊,澹澹地为二人解释道:
“公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此前征辽东属国时,我们粮少兵多,所以利在速战。”
“如今是辽兵多,我兵少,而我粮多,贼粮少。”
“贼饥我饱,何必力攻?”
李翊耐着性子,为吕布、马超二人解释。
“昔破乌桓,虽损卒过半,吾不为之悔。”
“盖争粮道之要,在所必行耳。”
“今度众倍我,据险而守,未易猝拔。”
“然其仓廪之积,实逊我军。”
“彼坐困危城,粟尽可待。”
“适值霖雨,我围未合。”
“若遽戮樵牧,掠其畜产。”
“是驱度出走也。”
“度若去,则空得襄平何益?”
“此所谓‘争一兔首,失其肩背’者也!”
李翊解释了,你们现在把人家的牛马抢走了。
公孙度没了粮草,肯定会弃城而走。
而李翊赶上大雨,还没能完全围死公孙度。
所以不抢他们的牛马,是为了给公孙度希望,让他继续坚守孤城罢了。
众人听罢,无不叹服。
李翊料算人心之术,已至炉火纯青矣。
微微一顿,李翊又望了眼身旁的关平。
由于关羽将此子托付给了自己,李翊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当是教导他了。
“夫兵者,诡道也。”
“当因机而变,岂可徇小利而隳大谋?”
“汝父以尔托吾,尔当谨记。”
“凡战阵之事、立身之道,务须目营四海,岂效辕下驹哉!”
关平认认真真听着,感激地向李翊拜道:
“叔父金石之言,平终身不忘!”
……
(本章完)
第237章 李翊泣血《出师表》,刘备怒叱徐州
第237章 李翊泣血《出师表》,刘备怒叱徐州臣
却说李翊大兵围困襄平城。
城中守军因不堪雨霖之苦,私自出城牧牛放马。
李翊下令不许军士抢夺。
城中民众得以成功牧牛而回,见此,大量民众都将家中牲畜带出城来。
一时间,城外牛羊遍地。
公孙度面对这种情况,也感到十分诧异,不明白李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忠出言谏道:
“李翊善能用兵,临危制变,多有良谋。”
“今纵我城中吏民出城樵采柴薪,牧放牛马,必然有诈,明公不可不防。”
公孙度暗想,此前出城牧牛的人少,所以李翊才不去抢夺。
如今大伙儿都跑出去放牧,李翊万一来抢,则襄平城粮食立刻断绝。
于是下令,封锁襄平城。
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放牧,樵采柴薪。
违令者,皆斩!
一时间,城中军民震荡,无不畏惧。
而趁着近两日,雨势渐停,李翊立刻开始组织攻城。
或穴攻掘地道,或筑土山居高射箭。
亦或架云梯,使配重投石机轮番轰炸。
昼夜不停,箭如雨下。
城中军民奋起反抗,战争很快进入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眼下的战况便是,谁都提着最后一口气,谁若松懈,谁必满盘皆输。
所以,李翊越到关键时刻,越发从容不迫。
一面加紧围城,一面遣人赴徐州继续催督粮草。
刘备览李翊书,其书略曰:
“臣翊谨奏车骑将军——”
“臣受命征讨辽东,荷戈前驱,今已围襄平六十余日。”
“度贼困守孤城,粮尽援绝,其势如釜底游鱼,亡在旦夕。”
“然天降霖雨,道路泥泞,我军粮运稍滞。”
“伏惟明公暂宽限一月之期,若逾期不克,臣愿受军法处置。”
“昔韩信背水,终破赵军。”
“孙膑减灶,遂擒庞涓。”
“今襄平之围,实类于此。”
“度贼外无援兵,内无积粟,将士离心,百姓怨嗟。”
“臣已令诸军深沟高垒,绝其樵采,待其自溃。”
“臣虽驽钝,敢不效死?”
“惟愿明公察臣赤心,假臣旬月,必当献度贼首级于麾下。”
“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上半段李翊阐述了当前的战况,下半段则开始阐明自己的心迹。
“臣本布衣,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蒙我主相救,遂许驱驰,尔来十年矣。”
“闻圣主兴邦,必资良佐。”
“大将出征,尤赖谋臣。”
“军师中郎将诸葛亮,有逸群之才,胸怀韬略。”
“其治理之能,不让萧何。”
“若使亮总领后方粮秣,翊在前线无匮乏之忧。”
“典农校尉鲁肃,性度恢弘,深谙兵机。”
“善抚士卒,能调诸将,不让邓禹。”
“平原相赵云,齐国相田豫,武卫中郎将许褚,此皆良实,志虑忠纯。”
“谨慎奉法,质重少言。”
“愿明公亲之,信之。”
“若蒙允准,粮秣既充,将士用命。”
“一月之内,必献捷音。”
“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史载,此为《郯侯征辽出师表》,为后世中学生必背课文之一)
刘备览此表文,心中大慰。
深感李翊征辽之辛苦,正欲使人继续往各处郡县催督粮草。
孙乾捧着一卷书,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公祐,你来的正好。”
刘备忙上前接住孙乾,对他吩咐道,“备方收到子玉上书,正欲使人继续往辽东派发粮草。”
孙乾见此,将书卷放在案上,一脸沉重地对刘备说道:
“主公,郯侯征辽已逾三月。”
“我徐州诸郡,会合青、兖、豫、扬四州之粮,前后已发一百五十万斛粮秣。”
“地方官军,为求绩效,多强征于民。”
“民间已是怨声载道,地方官员多次上书请求宽免期限。”
言讫,孙乾又指了指案上的书卷。
“这些都是徐州官员,弹劾郯侯的竹帛。”
“他们认为郯侯现在是穷兵黩武,徒费民力。”
“纷纷上书,要求主公,下令召回郯侯。”
“停止征辽事宜。”
什么!?
刘备眉头皱起,万没想到仗好不容易打到最关键的时刻,结果敌人还没有反扑。
倒是自己人先掉链子了。
“……主公,您看该如何是好?”
孙乾偷偷看了眼刘备的眼色,不敢发表意见。
刘备盛怒,大手一挥:
“将上书臣子的名字都记下来。”
“然后召他们来大堂议事!”
“……是。”
孙乾喏喏而退。
未过多久,包括诸葛亮、鲁肃在内的徐州诸臣纷纷来到大堂。
刘备高坐于席上,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皆不知道刘备这是要干什么。
刘备阖上双目养神,晾了群臣许久。
这才缓缓睁眼开口:
“备尝听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今郯侯亲临矢石,尔等坐议堂上,安居下邳,岂知征辽辛苦?”
“徐州风雪不比辽东,郯侯每餐与士卒同釜,卧不解甲者六十余日!”
“郯侯如此舍生忘死,难道是为了一己私欲?”
刘备厉声质问群臣,声音振聋发聩。
群臣见刘备盛怒,无不俯伏,莫敢仰视。
刘备的性格从来都不是“好好先生”,他一旦生气了,那是三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而刘备之所以如此生气,
是因为就算李翊征辽东有错,可仗都已经打到这个份儿上。
眼看就要分出胜负,群臣竟齐声出来指责李翊穷兵黩武,虚耗国力。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此前李翊在时,与刘备君臣合力,说打哪里就打哪里。
也未见群臣胆敢多言一句。
而今不过打了三个多月的辽东,群臣便大发牢骚。
莫不是真以为李翊走了,我刘备就收拾不了你们吗?
刘备按剑下阶,走至曲阳令张轶面前,目若闪电:
“张曲阳,我适才看过你的上书了。”
“你在书中言道,说郯侯是‘黩武’,‘好战’。”
“汝可知去岁辽东掳我边民三万余众?”
“可知公孙度私造龙辇,九旒,设旄头羽骑,欲僭称燕王,裂我疆土?”
张轶出汗如浆,不敢应答。
刘备冷声一笑,掠过张轶,复顾群臣:
“郯侯军中,士卒冻堕指者十之二三,犹日夜攻城。”
“尔等在徐州锦衣玉食,大购歌姬,如今却反诬忠良!”
言讫,刘备背起手,沉声喊一声:“孔明!”
诸葛亮应声趋前:“臣在!”
“备记得当年在驿馆中,卿曾言‘孙权据有江东之土,已历三世’。”
“今公孙度据辽东几何?”
孔明答:“已陲辽十五年矣。”
刘备冷笑道:
“十五载割据,尔等不言‘黩武’。”
“今郯侯不过出兵三月,便成罪过?”
张轶冷汗直冒,瑟瑟发抖不能言。
刘备拔出佩剑,照着案椅便是一剑。
剑光乍现,案椅应声而断。
“昔吾与云长、益德、子玉起兵之时,尝见腐儒摇唇鼓舌,未战而先谋退路——”
“……哼,自今日始,再有谤军者,视如此案!”
堂中文武尽皆震悚,汗透重衣。
据当事人回忆,当时堂中寒气逼人。
而刘备怒发冲冠,竟蒸融檐冰,屋外积雪尽为热气所融。
刘备既训斥完群臣,又命人革去曲阳令张轶的职位。
发往辽东戍边,五年内不得回中原。
于是,群臣皆震服,再不敢妄议辽东军事。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刘备的御人之术早已今非昔比。
适才的一番训斥,刘备便巧妙的避重就轻。
只谈李翊征战辛苦,公孙度罪孽深重。
但对李翊所耗费之钱粮,以及公孙度愿意退让和谈之事而只字不提。
同时,刘备在处理群臣杀鸡儆猴一事上,专门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曲阳令处理。
如果不处罚人,不能够威服群臣。
如果一一处罚,又大失人心,有损领导威望。
而只抓个典型出来教训,可谓是恰到好处。
当然了,刘备这样做的目的,还是为了强调李翊征战的“合理性”。
即便李翊征辽不合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备必须让他变得“合理”。
因为当初出征前,确实是群臣都反对。
是刘备力排众议,支持李翊征辽的。
一旦李翊打输,那么折损的不单单是他自己的威望。
更损伤刘备这个大领导的威望。
所以无论如何,刘备都必须支持李翊打赢这场征辽之战。
是夜,刘备又单独找来诸葛亮、鲁肃。
屏退左右,独留一灯如豆。
“二卿可知,今日郯侯于表文中,独荐汝二人?”
诸葛亮、鲁肃闻言皆是对视一眼,肃然敛衽。
刘备背着手,缓缓走下阶来。
“汝二人与我共事许久,吾亦深知汝二卿之才。”
“郯侯深谏汝二人,必有道理。”
诸葛亮低眸,微做沉思。
鲁肃早早地便与李翊相熟,李翊推荐他,合情合理。
倒是诸葛亮,虽来了徐州有一年多了,但其实根本没与李翊见过。
即便作为同事,或许李翊听说过他的工作事迹。
但能予以他如此信任,令诸葛亮也颇为惊讶与感动。
鲁肃倒是与李翊颇为熟识,见此,乃笑着打趣道:
“昔管仲知鲍叔,非因同乡。”
“祁奚举解狐,岂为旧识?”
“孔明之才,十倍于我。”
“郯侯亦知此事,故于主公面前保举。”
唔……
士为知己者死,诸葛亮闻得此言,内心大为感动。
刘备大笑,于灯下取出两枚符节,递给二人道:
“孔明听令!”
“自今日起,汝来总督粮运,调节官民矛盾。”
“勿使辽东缺漏粮草。”
刘备并不是只会批评属下,既然属下有难处,他也会着手解决。
既然坊间出现了有官吏横征暴敛的现象,便令孔明一并查出。
因为按照预算,老百姓不应该交不上粮才对。
唯一的可能,就是上表报十,下面征五十。
层层剥削,中饱私囊。
李翊主政徐州时,反腐倡廉,一时政通人和,吏治清明。
如今李翊离开不过两年不到,徐州就开始滋生腐败了。
难怪不得李翊力荐诸葛亮上位,让他接自己的班儿,继续主政徐州。
原本刘备看诸葛亮年幼,加上他还没有太高的威望,同时也不希望诸葛亮像李翊那样劳累。
但如今底下人竟然烂成这样,那刘备必须得下狠手整治了。
遂将徐州政务,尽付给了诸葛亮,让他严查底下吏官。
随后又将另一枚符节交给鲁肃。
“子敬听令!”
“徐州水路军马,俱交由你来操练。”
“同时严查徐州是否有官员,与辽东人互通书信。”
诸葛亮、鲁肃相视一眼,蓦然拜倒:
“臣等明白!”
刘备将徐州的军政大权,正式交付给了诸葛亮、鲁肃。
徐州自李翊走后,迎来了一场新的风暴。
不表。
……
幽州,辽东,襄平。
李翊大军围困襄平已逾三月。
城中粮尽,公孙度只得宰牛马为食。
牛马食尽,城中军民窘急。
吏民只得互相食人果腹。
一时间,城内人人怨恨,各无守心。
皆欲斩公孙度,以其首级献城向李翊归降。
公孙度闻说后,惊忧万分,连忙遣阳仪、韩忠出城,向李翊请降。
二人自城上,以绳索系下。
来到大帐,见着李翊,道明投降之意。
“吾主愿举城归降郯侯,还请郯侯撤围城二十里。”
李翊大怒,叱二人道:
“昔楚、郑国位相同,郑伯犹袒胸露肉,牵羊而出城投降。”
“吾为天子上卿,尔等竟欲先使我解围退舍,此合乎礼法乎!”
只有傻子才会在最紧要的时候,撤去重围。
公孙度这是想把李翊当猴耍。
于是,李翊命人斩了韩忠、阳仪。
又对其随从说道:
“公孙度乃是识时务之人,必不会行此愚举,叫我先撤围然后投降。”
“我猜想是阳仪、韩忠二人假传逾令,我已替公孙度杀之。”
“倘公孙度果真有诚意,可换一位年轻明智之人来投降!”
随从震悚,喏喏而退。
将此事回报给了公孙度,公孙度惊恐。
也来不及追究李翊杀他两名大将的责任了,赶紧按照李翊的吩咐,遣了一位年轻的使者过去。
李翊既见来使,又对他说道:
“事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不能走当降,不能降当死耳!”
“既然公孙度不愿面缚来降,那只能请他去死了!”
这!
使者听闻此话,大惊失色。
暗道明明是李翊点明让年轻人过来投降的,怎么突然便拒绝受降了?
使者还欲开口求情,看看是否有转机。
忽有哨骑飞奔进帐,报曰:
“——禀君侯,我军已攻上墙头了。”
原来,虽然两边正在商议和谈事宜,但李翊却从未下令停止进攻。
“好!”
李翊拍案而起,对那使者说道:
“公孙度逆行无道,汝可回去告诉他。”
“除非他死,否则我两军绝不可能和谈!”
什么!?
使者听罢,又惊又怒,敢情你李翊从未想过要和谈。
那你一直让我们换人干什么?
玩呢?
使者无奈,只得回去将这个消息报给公孙度。
公孙度听后,亦是颇为惊讶:
“你是说李翊并无和谈之意?”
“……是,他是这样对小人说的。”
这就奇怪了。
公孙度同样不明白李翊是什么意思。
既然不想和谈,何必让我一直换人去跟他谈判呢?
忽有人报:“汉军已经打上外墙了!”
公孙度大惊,忽灵光乍现,想到些什么。
气得跌足捶胸,破口大骂:
“李翊真乃奸诈之徒,误中其诡计矣!”
左右人纷纷问,李翊使什么计了?
公孙度面色苍白,解释道:
“李翊从未想过和谈,但反复使我换人,只是为了慢我之心罢了。”
“好让我误以为有和谈希望,不弃城而走。”
“如今贼人已经攻上城墙,吾时机已失。”
“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矣!!”
众人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李翊从一开始,便早已下定了要擒杀公孙度的决心。
之所以让公孙度反复派遣使者,不过是故意迷惑他们而已。
先让对手看到希望,等其放松警惕之时,再一举将之击溃。
“主公,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纷纷跪伏于地,痛哭流涕。
公孙度面如死灰,不发一言。
或有忠志之士谏道:
“事到如今,只有殊死一搏。”
“我等突围,掩护将军逃出去。”
公孙度望着城外,遍地的敌军,只觉双腿有千斤重。
实在是迈不动了。
“……吾起兵以来,未尝如此狼狈过。”
“尔等要走的,现在可以走。”
“要降的,现在可以出城投降。”
众人纷纷问主公你怎么办?
公孙度便道:
“李翊既不容我,吾情愿战死沙场,不负男儿七尺之躯。”
左右闻言,无不伤感哭泣。
公孙度乃领了十余名骁骑,披重甲,持槊出城搦战。
甫一出门,便听得山上高呼:
“公孙度休走!”
“杀贼!杀贼!”
震天的杀喊声,响彻山野。
俄顷,忽听得山上一声号响,鼓角齐鸣。
一支兵拦住去路,中央乃郯侯李翊也。
左右分别立着张绣,黄忠,大呼:
“反贼休走!”
公孙度大惊,拨马奋力直突李翊中军阵。
心想着,今日即便是战死,也要带走李翊。
未至,闻得四面喊声大作。
左有马超、吕布,右有关羽、张飞。
四面围得铁桶相似,众军士一齐涌上。
将公孙度一行人众尽数砍死,然后又上去抢夺公孙度尸首。
直抢的公孙度碎尸万段,面目全非。
李翊乃勒兵进城。
公孙度之子公孙康,携幼子公孙渊自缚其首,于城门前献城投降。
城破之后,人民畏惧。
在街道上焚香拜迎,唯恐李翊降罪。
李翊下令,进城之后不得扰民。
大军一路行进城内,见饿殍塞道,人竞相食。
李翊乃命人将军中粟米,分与民众。
又见有民众瑟缩于墙角,冻毙者无数。
李翊又下令道:
“可拆公孙度房屋之木,伐其园林为薪。”
于是亲自执斧拆除宫殿,军民竞效之,火光彻夜如昼。
随后打开仓库,将库内绢帛钱币,尽数劳赏三军。
至于城内公孙氏余孽。
李翊依然是采取老办法,
老的必须死,小的愿意降就留用。
不愿意降的也必须死。
这个套路在古代百试百灵,从不失手。
至于城中旧官,一律官复原职。
李翊用这个宣传手法,传檄到辽东其余诸郡县。
由于公孙度已死,而公孙康等小辈,以及本土官员皆被厚待。
所以诸郡都不愿意再抵抗李翊官兵,纷纷上表请降。
由此辽东四郡,辽东郡、玄菟郡、乐浪郡、带方郡全部归降。
通过李翊等众的不懈努力,幽州全境终于宣告收复。
……
《后汉书》记载此事,“古之名将,克城多纵兵。”
“翊反其道,不取百姓一钱,不杀城中一俘,而辽东遂定。”
“故《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其郯侯之谓乎?”
后有裴松之注云——
“昭武之护将,实千古罕见。”
“故翊后能破襄平,灭公孙度,皆赖此君臣相得之至诚也。”
……
既克襄平城,接下来便是善后工作了。
首先最为重要的,当然是谁来守辽东。
如今辽东好不容易收复,肯定不能交给外人。
就在大伙儿都以为李翊会把辽东交给张飞、牵招等刘备心腹重臣之时。
李翊竟做出了一个违背众人常识的决定。
他把辽东交给了吕布!
毫无疑问,当这个决定提出来之后,立马招到了群臣的反对。
尤以刘晔情绪最为激动,他单独找到李翊,声嘶力竭地向他谏言:
“君侯!将士们千生万死,吃雪饮风,才收复了辽东四郡。”
“切不可将之轻易交托给外人。”
“吕布者,虓虎也。”
“此人狼子野心,诚难久养。”
“今既驱公孙度,又立吕布守辽东。”
“此乃驱一狼,得一虎也。”
“还望君侯三思!”
刘晔的想法,代表了多数人的看法。
他们都认为吕布此人野心太大,把他留在辽东,就是第二个公孙度。
李翊则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吕布、公孙度虽俱怀枭獍之心,然布乏度之万里鲸吞之气”
“布但能株守孤城,若辕下驹。”
“度则蚕食邻疆,似云间鹘。”
“使中枢鼎固,布必束甲弭耳,岂敢妄窥神器哉?”
“若中枢颓隳,则豺虎非独吕氏一人也。”
李翊识人的本领,亦非昔日可比。
他认定吕布的野心跟公孙度不同。
只要咱们中央政权稳固,吕布就不敢生起反叛之心。
而如果中央的掌控力变得薄弱起来,那么地方反叛的又岂会只有吕布一人?
李翊先是阐述了把吕布留在辽东的合理性,接下来又开始解释留吕布的必要性。
“今公孙既灭,当留虎臣以镇辽东。”
“高句骊、扶余、沃沮之属,昔慑度之威,匍匐称藩。”
“今失其惮,必生獍心。”
“若遣庸将守之,譬犹以羊羔御狼,徒启戎心耳。”
“吕布久镇并州,匈奴为之辟易,其能足以慑群蛮。”
“……故留布于此,实为固圉之长策也。”
公孙度虽然是李翊的敌人,但李翊也肯定了他在辽东的作为。
那就是公孙度成功压制住了周围的蛮夷,使得他们未能发展起来。
别看周围蛮夷弱,那是被周边政权压制住才变弱的。
像历史上司马懿平辽东,不仅屠城,还把公孙氏给直接灭族了。
结果公孙氏一亡,原本被一直压制的高句骊人瞬间崛起了。
所以司马懿也常被人调侃为“高句骊国父”。
李翊当然要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他选择了有打蛮夷经验的吕布,其因有三。
第一,吕布本身能力就强,镇得住周边蛮夷。
第二,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就需要吕布这种莽夫来收拾。
选个文官,反而治不好。
第三,就是因为吕布狼子野心,所以才要把他支得远远的。
眼不见,心不烦。
综上考虑,李翊才选择了吕布。
刘晔听完李翊的分析,心中虽然已经认同了,但还是对这个决定存疑。
“君侯庙算深远,然布性疏懒,乏独断之明。”
“譬若辕驹,随人引辔,易为奸佞所蛊。”
“夫制夷之道,岂唯弓马?当以智术相济。”
“昔陈平间楚,子房筹策,皆以谋略屈人。”
“愚窃以为,宜遣腹心之臣,为布之佐。”
“外可导其政,内实监其行,如此则辽东可安矣!”
刘晔分析,觉得该让一个人来辅佐吕布。
李翊大喜,按住刘晔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子扬,吾正等你此话。”
啊?
刘晔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君侯,你该不会是想让我——”
“……小晔啊。”
李翊坐回帅帐上,语重心长地对刘晔说道。
“……这里没有外人,汝之年齿幼我许多,我且唤你一声小晔。”
在李翊原来工作单位,他一直都是这么叫人的。
现在肯敞开心腹的这样喊刘晔,当然是要……
李翊仅仅以一个前辈的身份,掏心掏肺地对刘晔说道:
“子虽早附明主,然春秋尚浅。”
“昔萧何不轻曹参,韩信亦重陈平。”
“翊常欲擢尔,奈主公谓尔缺雷霆手段耳。”
“今观征辽之役,确见尔柔有余而刚不足。”
“莫若留镇玄菟,可乎?”
说着,李翊执起刘晔之手。
“吾亦知辽东苦寒,非徐州繁庶。”
“然板荡识忠臣,疾风知劲草。”
“社稷需尔经略,黎庶待尔安辑,此正丈夫建功之时也!”
“待三载考绩,吾当奏请调还。”
“届时功名富贵,岂非囊中之物?”
“……你看是如何?”
李翊口灿如莲,说了一大堆话来劝导刘晔。
刘晔算是明智之人了,但被李翊一通忽悠,竟有些天旋地转。
因为李翊说的这番话,
不论是遣词造句,还是语调声气,都与以往不同。
刘晔跟李翊共事这么久了,还从未见过李翊这样说话。
难不成他真是对我寄予了厚望?
李翊最后来了一段大白话:
“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要是想留在辽东,我立马上报徐州。”
“你要是不想留,那我也可以带你回冀州。”
此言一出,刘晔不知为何,就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竟意外听出了李翊的潜台词——
“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懂不起吗)
“你要是想留在辽东,我立马上报徐州。”(你最好赶快说你要留在辽东,别浪费我时间)
“你要是不想留,那我也可以带你回冀州。”(你要是敢说回冀州,那你的好日子后面还长着呢)
虽然李翊没有明说,但刘晔总觉得李翊就是这个意思。
当即郑重地向李翊拱手拜道:
“明公之教,晔虽愚钝,敢不承命!”
“愿效班超之志,勒燕然以报汉!”
“慕马援之风,标铜柱而固边!”
“此身既许辽东,当使胡马不窥蓟北!”
“汉旗永扬玄菟!”
……
好!好志向!
望着刘晔那满脸的“我太想进步了”的表情,李翊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啊。
正如李翊说的那样,别看刘晔入职早。
但他现在也才二十五岁而已。
你说你二十五岁不到边地去历练,跟冀州、徐州那帮老前辈抢什么饭碗呐?
官场的水很深,小刘你现在根本把握不住……
你刘晔当了一辈子的官,最后里外不是人,落得个疯癫至死的结局。
那确实说明你当官儿当的很失败嘛。
所以李翊这个安排,也是为了刘晔好。
领导把舞台给你了,你就得把握好机会,好生锻炼。
刘晔既然同意,李翊即草拟了一封表文。
请刘备设护高句骊校尉。
此职类似于北戍校尉,护乌桓校尉,同样秩比两千石。
当然,最重要的是行使监察权。
至于监察谁呢?
当然是辽东的主角吕布了。
李翊虽然做下了留吕布守辽东的决定,但他其实还没跟当事人说。
要说服吕布,离开富庶的汝南,留在偏远的辽东。
这件事本身还挺难的。
换作别人都不好使,只能由李翊出面解决。
“来人,去给我找十名胡姬,要姿色绝美的!”
“找着有重赏!”
……
(本章完)
第238章 关张赵李全部回徐州,将有大事发生
第238章 关张赵李全部回徐州,将有大事发生?
却说李翊既克襄平,收复了辽东四郡。
接下来最先考虑的,自然是选出最佳守辽东的人选。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李翊最终选择了吕布。
为说服这位四处漂泊的游子,李翊命人择选美艳胡姬十名。
命令一经下达,底下人或为谄媚李翊,皆努力去寻。
然亦有少数将领,暗自嘀咕:
“郯侯向来勤勉精进,何时贪恋于温柔乡了?”
或有人答:
“汝晓得什么?郯侯也是人。”
“常言道,百战余生,岂无一日之欢饮?”
“郯侯连着打了两年的仗了,就不能享受享受?”
众人遂不疑,各家各户,挨个去寻。
总算找到了十名姿色绝美的胡姬,将之一并交给李翊。
李翊屡行承诺,重赏众人。
又问众胡姬,能否唱歌跳舞。
众女皆答:
“妾等髫年习舞,非效汉家垂袖之态。”
“我辽域旋跃,如雪岭崩云。”
李翊大喜,又重金为众女置购衣裳首饰,命她们梳妆打扮好了。
随后,领着她们找到吕布。
时吕布既入襄平之后,每日与众将饮宴,暂时忘却了南方的富庶。
“……昔布提戟出边,只道辽东乃雪窖冰天,不比南方富庶养人。“
“岂料这襄平风物,倒也尤胜中原三分!”
吕布大碗饮酒,发出一阵感慨。
众将皆道,襄平是公孙度重金修葺的辽东郡治,肯定不能寒碜了。
要不然,就辽东这鬼天气谁受得了?
“……只可惜。”
吕布话锋忽有一转,“吾已离家有半年矣。”
“忆吾妻临窗画眉之时——”
忽以掌抚痕迹斑驳的铠甲,黯然道:
“这离家久了,倒还怪想念的。”
众人都想,适才你还说此间乐,不思中原呢。
怎么又突然开始想念老婆了?
但有跟着吕布久的将领,很快猜出了他的心思。
当即有意谄媚,出声说道:
“尝闻胡姬旋舞,胜汉宫赵燕。”
“将军何不略施手段,掳得数人,也好叫我等共赏异域风情?”
“……哈哈哈。”
原本还在那里伤感多情的吕布,瞬间精神起来,挺直了腰杆。
就等你说这话呢,你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只见那温侯掷觞笑骂道:
“布岂好色之徒耶?”
“但既然是诸位弟兄,要试试这胡姬之色。”
“待吾纵兵取来。”
言讫,便绰起一旁的画戟,披挂便欲上马出城。
碰巧李翊赶到,迎面便撞上吕布。
“……温侯何往?”
“……这。”
吕布一上来撞见李翊,竟有些心虚。
只因他知道李翊管得严,万一叫他知道自己出去是为了抢夺胡女,只恐李翊出面拦阻。
“目今襄平方定,人心不宁。”
“布正欲率兵在城中巡视,以防有宵小之徒,趁隙作乱。”
李翊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温侯有此心,翊实大慰。”
“也不枉我在天子面前保举于将军。”
“……保举我什么?”
吕布一愣,没明白李翊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此间不是说话处,温侯就不请我进屋一叙么?”
“……哦,失礼失礼,郯侯请!”
两人进屋,叙礼毕。
李翊朝吕布一拱手,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恭喜温侯,贺喜温侯。”
吕布眉头蹙起,沉声问,“我何喜之有?”
李翊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俄顷,十名胡姬迤逦入内。
在众人的目光下,皆着金铃,佩鸣珂。
众胡姬拜伏于地,登时异香满室。
在场的,都是些厮杀汉。
许久不曾见过女色,更别提一亲芳泽了。
尤其众胡姬皆有异域风色,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
男人就好新鲜。
是以,当众女进入屋里的那一刻。
在场诸将,无不瞪大了眼睛,轻轻咽了口口水。
乐声一转,众姬扭动腰肢,翩翩起舞。
金玲随着急促的节拍叮当作响,寒光与彩袖齐飞。
正是,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
吕布一只手倒着酒,一只手掌着碗。
由于乜呆呆地看着,酒水洒了一地,将衣裤尽皆打湿。
李翊笑着在一旁出声提醒:
“温侯,酒别洒了。”
唔!
吕布这才回过神来,窘迫地擦了擦衣袂。
然目光仍旧离不开胡姬那纤细的腰肢。
若堪得盈盈一握,一亲芳泽,便是死也值了。
吕布这般想着。
很快,一曲舞罢。
包括吕布在内的众人,皆意犹未尽。
李翊乃问道:
“温侯观此诸女如何?”
点评美女,这是吕布最喜欢的话题,当即一脸严肃,认认真真地分析道:
“……胡姬之态,丰若秋原之驹。”
“虽无中原女子霜雪之肌,凝脂之质。”
“然察其舞姿,非效汉宫'纤腰束素'之柔,实得'弯弓射雕'之势也。”
“至若容貌,胡姬鼻若高山雪峰,目似瀚海星辰。”
“汉女则黛眉如远山,杏眸映春水。”
“两者皆是妙人儿,实在是美不可言呐……”
“……哈哈哈。”
李翊听罢,连连拍手叫好。
没想到你吕布在谈到美人时,竟也是口若悬河,妙语连珠。
见此,李翊乃道:
“既然温侯如此喜欢这些胡女,我将之送给温侯如何?”
“……此话当真?”
吕布兴奋地站起身来。
半年多没碰过女人了,他肚子里早就憋了一团火无处发泄。
“哪有不当真之理。”
“美女配英雄,此次平辽之役,温侯军功卓著。”
“合该据有诸胡女。”
诶呀呀!
吕布兴奋极了,忍不住拜下谢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李郯侯也!”
“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知己。”
“不想直到现在才知道,郯侯与布乃是志趣相投之人。”
“公若不弃,布愿——”
停!
李翊伸手将吕布扶起,语重心长地说道:
“温侯且休言笑,还有一件更大的喜事,翊还未向温侯说呢。”
还有好事!?
吕布顿时食指大动,笑得合不拢嘴:
“不想郯侯真是布的福星啊!”
“既解吾辽东寂寥,更有何妙者喜事。”
“兄弟快快说来!”
李翊乃取出一枚印绶,将之放在案上。
“恭喜温侯,朝廷已决定授予你辽东太守一职了。”
原本脸上挂着笑的吕布,笑容瞬间凝住。
怔怔地望着李翊许久,才一摆手:
“……这、这算什么喜事?”
吕布大感不解,他在汝南待得好好的,朝廷怎么会突然要把他留在辽东?
“从汝南调至辽东,难道不是喜事吗?”
“……吾此前便是汝南太守,如今是辽东太守。”
“征辽战事打下来,未升一官半职,只讨得个平调。”
“这难道也算喜事?”
吕布努力争辩道。
“……温侯莫急,且听我慢慢为你道来。”
李翊清了清嗓子,有条不紊地为吕布分析:
“汝南只是豫州一郡罢了,而辽东足有四郡。”
“玄菟郡、中辽郡、乐浪郡、带方郡。”
“原先温侯只有一块地盘,如今直接变成了四块地盘。”
“这笔账,温侯当比李某要算得更加明白些。”
唔……
吕布微作沉吟,一寻思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虽然治理一方的事儿他整不太明白,但打打杀杀,争抢地盘的事儿还是弄得清楚的。
辽东比起汝南的确要大上许多,足足多了三个郡呢!
这么说来,我吕布确实是赚了?
眼看吕布就要被忽悠了,侯成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温侯,辽东苦寒,不及汝南富庶。”
“你只推说有病在身,受不得风雪。”
“好使朝廷调你回中原去。”
吕布闻言,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哪边说的有理,不知该不该找这个借口。
李翊看出吕布心中的犹豫,便接着劝道:
“……不错,辽东虽然不及中原温暖。”
“但公孙度竭三郡之力,斥巨资所营,修葺此坚城。”
“襄平之盛,岂逊汝南乎?”
“况辽东户口百万,高句骊之女纤秾合度,扶余之婢能歌善舞,沃沮之丽肤若凝脂——”
李翊使出绝招,近前在吕布耳边低语:
“中原佳丽,不过汉家一味。”
“塞外群芳,实乃百味珍馐。”
“以将军之雄才,岂甘囿于一鼎之烹?“
李翊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对着一个上层阶级的人,说出这种话来。
在中原你只能玩一隅女子,在辽东每个民族每天轮着换。
如果不是因为看人下碟,李翊甚至都有些羞于在公共场合说这种话。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成熟的政客该说的话。
但奈何吕布这厮,是一个即便被掏空身体,都只戒酒不戒色的狠人。
那李翊也只能是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了。
不过有一说一,
吕布在被酒色所伤之后,都还能跟张飞战个平手,确实有两把刷子。
“……温侯。”
侯成、魏续等将还欲再劝。
吕布却一挥手,打断道:
“不必多言!”
面色一正,大义凛然地说道:
“为朝廷戍边,实吾辈之幸事也。”
“况布起于边地,常与匈奴人鏖战。”
“少时便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今荷辽东之任,不过移是画戟从阴山至千山罢了。”
“昔卫、霍出塞三千里,吾辈又岂惜此七尺躯哉!”
“为国家效力,为朝廷效力,虽死无恨!”
在这一瞬间,吕布那九尺长的身躯,又长长了一尺。
这一尺,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众人闻言,无不默然。
吕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谁敢说不留辽东?
要不然,
你就是不爱国,是违抗朝廷旨意,是贪生怕死。
在朝廷中枢话语权逐渐加强的情况下,众人可戴不起这几顶帽子。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过后,吕布还是凭借自己军中多年的威望,强行压服了手下不愿留在辽东的人。
于是李翊便接着这个机会,把吕布手下诸将给一并安抚了。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
魏续为玄菟太守,侯成为乐浪太守,成廉为带方太守。
至于影响力稍弱的,亦有对应封赏。
一块烙饼摊均匀之后,众人抱怨的声音自然停止。
待诸事了后,吕布又私下里找着李翊,再次拜谢:
“若非郯侯提携照顾,布哪里能讨得这样的肥差?”
“……兄弟尽管放心,但使布喉间三寸气在,管教胡尘绝不南渡中原半步。”
“至于兄弟所提到的,每年向幽州输送战马皮革,布一定按着规定份额准时送到。”
“……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还请郯侯多照拂我一二。”
李翊答,“下次一定,温侯权且宽心。”
吕布再次谢过,随后欢欢喜喜地带着十名胡姬回房里去了。
不表。
……
次日,一大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拂在襄平城墙之上。
李翊虽然暂时安排好了辽东的工作,但也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毕竟他留给吕布的辽东,是一个伤痕累累,生产力遭到严重破坏的辽东。
李翊必须得做一些善后工作。
考虑吕布的脑子,李翊便直接越过他这位“辽东太守”,跟刘晔、徐庶等人商议此事。
“虽然我们已经收复了辽东,但辽地有大量饥民流民。”
“今辽东虽复,然饿殍载道,流民塞途。”
“目今摆在我等眼前的,只有两策。”
“一则徙民辱中原,分置章武、渤海、右北平等地,计牛输谷,许以耕种。”
“二则编户齐民,仍使其留于辽东土地。”
“如今吾既收复辽东,若迁徙人口,必使异族寇略此地。”
“故我想采纳第二策。”
“可如此一来,却又衍生出一个新的问题。”
说到这儿,众人也都明白李翊的意思。
如果要安置辽东的流民,具体应该如何安置。
或许政府能够将他们暂时收编,借给他们土地种子耕种。
但以辽东的诡异气候,万一等到五月份之后,错过了农耕的最佳时机。
却还有新的流民进来,该如何安置他们呢?
总不能继续让政府养着吧?
要知道,辽东都是一个须要靠青、冀二州的钱粮弥补的政府。
哪里还能分出更多的口粮,来安置饥民流民?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李翊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如果诸公并无好计,翊倒有一个‘以工代赈’之法。”
以工代赈?
众人皆是一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虽然提到以工代赈,最先想起的就是罗斯福。
不过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古人就已经有以工代赈的思想了。
但运用并不广泛。
是直到宋朝,工商业、手工业相对发达,以工代赈才被频繁运用。
汉朝由于重农抑商,所以“以工代赈”这个概念对当时的人来说其实非常陌生。
虽然如此,这个概念其实不能理解。
李翊简单为众人概括:
“辽地自受灾以来,流民四起。”
“翊以为,可择流民之精壮者充行伍。”
“以兵饷代赈济,消弭乱于未萌。”
“其羸弱者,则官役之,使筑城浚河,计工授粟。”
“不役者不得食,不劳者不得获。”
“如此,一可绝游惰之患。”
“二可慰力田之民,三杜侥幸之心。”
李翊耐着性子,深入浅出地为众人介绍了以工代赈的好处。
而刘晔、徐庶、荀攸等人皆是明智之士,很快就理解了其中妙处。
“……善,善,大善!”
“若用郯侯之法,的确可以充分调动起辽东民众来。”
李翊弯唇笑道:
“既然诸公都没有意见,便请拟定具体实施方案。”
“待吾裁决之后,即刻实施。”
这便是李翊要跟众人商议的原因。
不是李翊须要经过刘晔等人的同意,而是一个方案的实施,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能真的实施下去。
具体的实施步骤,人员的调动安排,都需要手下人策应帮忙。
同时,要因地制宜,根据辽东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只有集思广益,才能治理好一方水土,一方人。
于是,众人便聚在一间屋子里,彻夜筹定“以工代赈”的具体实施方案。
经过一晚上的努力,总算得以拟定初步草案。
名字为《辽东抚民策》,又叫《工赈三章》
其具体的方案为,
第一,兴修水利。
发流民五千,浚辽河故道,日给粟三升。
河成之日,沿岸分田百顷,以渠为界,号曰“赈农渠”。
第二,军屯改制。
选饥民健妇编为”营缮曲”。
使健妇上千山,采松木制弓弩,匠作与戍卒同饷。
凡参与城防修缮者,其家庭可优先纳入军屯体系,享受军属待遇。
第三,官办工坊,吸纳闲散劳力。
由辽东政府出钱,设立官营冶铁、制盐、织造等工坊。
第四,化胡为汉。
辽东本土生活着大量乌桓人、高句骊人、沃沮人、扶余人,以及汉人。
有汉人出面教学,教异族学汉话耕织,手工制造。
许编入户籍,渐消夷夏之防。
招募流民从事生产。
按劳计酬,工钱以粮食、布帛或五铢钱支付。
这些方案,都是根据辽东当前的具体情况来制定的。
既已敲定,即刻颁布实施。
……
《后汉书》载,“李侯更立《工赈三章》,饥者得其食,壮者得其业,公孙余党无所裹胁。”
“遂使辽东民力不尽,国用不匮,边患不生,可谓三善备焉!”
时有童谣传唱,“李侯渠,活万夫;襄平砖,保平安。”
……
终于,在处理完辽东诸事之后,李翊总算得以凯旋冀州。
刘备得知辽东平定,四郡全部收复的喜讯,自己也是兴奋不已。
即上表奏请天子,封赏李翊等一行征辽功臣。
俯仰之间,暮去朝来。
冀州之民,闻说李翊凯旋。
无不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只见李翊身着朱衣锦裘,骑玉马而执金鞭。
腰间长剑寒如水,岩岩似拔竹之松。
道旁之民,认出是李翊,皆欢忭鼓舞。
欢呼声玉军乐凯歌相衬入耳,掩去啸啸长风。
只化作一腔热忱。
张飞与李翊并马而行,兴奋地摩拳擦掌、
“这掌事总算是结束了,不知先生可有命人提前排下庆功宴。”
“俺老张肚里的酒虫,可早就憋不住了。”
李翊微一颔首,对张飞扬起唇角:
“益德放心,战时不让你饮酒,是为了磨炼你的心性。”
“如今战事结束,管教你喝个痛快!”
张飞大喜,连连道:
“还是先生知俺老张之心。”
“难得来冀州一趟,这此俺非得喝个三天三夜,大醉长眠不可!”
李翊扬了扬眉毛,话锋一转:
“只怕不行,这次庆功宴过后。”
“益德你即刻回徐州去!”
啊?
张飞听到这个命令,难掩心中失落。
“如今战事都已经结束了,军师怎么着急着遣俺走作甚。”
“难不成舍不得你那几瓮酒?”
“……益德!”
关羽驱马而来,对张飞指责道:
“对先生不可无礼!”
张飞挠挠头,“俺口中无状,先生勿怪勿怪。”
李翊当然不会怪罪,只是一脸严肃地对张飞说道:
“这是命令,此事早晚要提上日程。”
“益德不管你今晚喝多少,就算喝得酩酊大醉,我也遣人用马车载你回徐州去。”
张飞正要开口询问是什么事,如此肃重。
李翊却又面向关羽,也一本正经地吩咐道:
“云长将军,今晚宴后。”
“请你也不用着急回青州去,就随益德一起回徐州。”
关羽也意识到了是有大事,乃蹙起眉头,一脸严肃地问李翊道:
“……先生到底是什么事?”
李翊乃从怀间取出一封表文,将之递给关羽。
“这是我在平辽结束之后,就已经写好的表文。”
“本来想之后再拿出来,既然云长问起,便先交由二位看罢。”
关羽目光快速浏览,旋即面色变得肃穆起来。
“……这、这写的什么啊?”
张飞耐不住性子,也欺上前去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就连大咧咧的张飞也变得不苟言笑起来。
“……先生……军师……这是谁的主意?”
“……是我自己的主意。”李翊回答道。
微微一顿,李翊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确切地说,是我与荀先生他们一起商议的结果。”
“我想徐州群臣也多大不会反对。”
嘶……
张飞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眸中掠过一丝兴奋之色。
“好罢,既然这是诸位先生们一致的决定。”
“俺老张自无反对之理。”
“到时候须要俺们怎么做,先生只管吩咐便是。”
关羽忙在一旁补充说道:
“只是此事兹事体大,待回徐州之前,莫要走漏风声。”
“……俺明白。”
张飞心领神会,连连颔首。
李翊牵了牵唇,目光漫及天边,叹道:
“……好了,此事倒也没你们二位想的那么严重。”
“吾心中自有计较,还请两位将军……不,两位兄弟勿要多疑。”
关羽、张飞齐齐拱手,发自肺腑地喊了一句:
“多谢先生!!”
虽然李翊已经与关张兄弟共事快十年了,但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两个一起向自己道谢。
尤其是这般郑重诚恳。
李翊见此,心中亦是颇生感慨,目中都微有些湿润了。
“……好了,先不聊此事了。”
“今日是咱们征辽的庆功宴,还是先回郡治摆宴庆祝罢!”
随后,众人一起回了渤海郡治。
是夜,大宴军士。
李翊亲自出席宴会,坐主案。
案上陈列辽东四宝:
公孙度金印、高句丽贡剑、扶余鹿角盔、沃沮白毛隼。
而根据此次征辽的军功,宴上餐食亦有所不同。
一等功者,炙熊掌鹿茸。
二等功者,脍鲈鱼海参。
三等功者,陈胡饼狗汤。
酒酣之际,李翊作为主帅,依然如往常一般走形式。
站起身来,为众人敬酒祝礼。
“诸君——”
李翊将酒盏高高举起。
“此第一杯,敬阵亡将士。”
言讫,倾酒于地。
“吾等今日得以饮宴作乐,皆因袍泽浴血。”
“辽东风雪,埋尽忠骨,当记英魂!”
说完,又环视诸将。
“此第二杯,吾敬三军将士!”
“破襄平、擒公孙、定四夷——非翊一人之功,实乃众将士用命!”
“凡战伤者,皆赐绢布钱粮,阵亡者,其家属皆有抚恤。”
席上众军士齐声高呼。
“这第三杯——”
李翊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对众人说道:
“敬我大汉疆土!”
“如今辽东虽定,然诸侯未服,枭雄犹疑!”
“吾自出山以来,便许诺要助我主早日平定天下,三兴汉室。”
“今天下九州,已得其五。”
(注:汉朝虽然有十三州,但也会常用九州表示,其用来强调古代传统与政治文化)
(十三州则是严格的行政区分,故汉末诸侯一般不强调十三州)
“今后愿诸君常砺刃甲,莫堕青云之志。”
说罢,李翊向众人郑重的作了一揖。
众人无不慷慨激昂,纷纷起身,向李翊还礼。
酒过三巡,李翊一一送别诸将。
回到府中,见着了久违的妻子。
“今夜良宵难得,请二位夫人随我回屋。”
李翊上来便直入主题。
令麋贞、袁莹竟是意料之外。
虽然她们是很久没有跟李翊行过男女之事了,有那么点怀念。
但在她们的印象之中,李翊向来对此事颇为冷淡,兴致不高。
每次行事时,亦多像是屡行公事,缴纳公粮。
怎么这次,如此主动?
李翊乃解释道:
“……明日我要去一趟徐州。”
啊?
二女皆是一惊,忙问道:
“夫君刚从辽东回来,怎么一日也不愿多待。”
“又要走?”
说着,泪珠簌簌而落。
李翊抱住二女,安慰她们道:
“夫人勿怪,只因公事在身。”
“且此次兹事体大,非我亲往不可。”
袁莹轻轻哼道:
“辽东战事都已经结束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呵,吾已命云长、益德趁夜回徐州去了。”
“此外,赵子龙,田国让、陈叔至也都收到传令,准备回徐州去了。”
唔……
二女俱是屏住呼吸。
虽然李翊没有言明到底是什么事。
但召了这么多重臣回到徐州,那肯定是非常不得了的事。
麋贞还敏锐地察觉到,此次李翊喊回徐州的大臣。
都是刘备起家的老班底,是铁杆子兄弟。
专门把这帮老兄弟给喊回去,说明是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
“……那……那快别浪费时间了。”
麋贞俏脸一红,羞怩地说道。
李翊乃领着两位夫人回到房间。
虽然麋贞、袁莹很久没有被大调查过了,可这一查,避税就全出来了。
……
(本章完)
第239章 李翊 徐庶 诸葛亮:请我主进位称王
第239章 李翊 徐庶 诸葛亮:请我主进位称王!
并州,上党。
趁着李翊北征乌桓,收复辽东,刘备整个资源都在往东北方向倾斜之时。
曹操也在紧锣密鼓,加紧他的对外扩张。
他先是向凉州韩遂、马腾势力施压,胁迫马腾赴许县为人质。
同时,靠着凉州与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渐渐使凉州名义上依附于自己。
但曹操心里明白,自己的地盘就是个四战之地。
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控制马腾,只是他缓和西边局势的第一步棋。
接下来一步棋,便是将矛头直指向北方的并州。
并州单看地图,算是比较大的了。
但由于南匈奴被养在了河套地区,并州西部大半领土都成了少数民族的聚集地。
东汉政府真正实控的并州郡县,就只有三个郡。
分别是上党郡,太原郡,半个雁门郡,半个西河郡。
剩下的包括朔风、五原在内,基本都是羌胡人、匈奴人居多。
而趁着马超随李翊远征辽东之际,曹操立马对并州发起了猛烈攻势。
此前,他曾命曹洪进兵上党,控制住了壶关以南的地区。
现在则直接亲率大军猛攻壶关,剑指并州州治太原。
时高干守并州,他原本看着马超率军离开并州,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了。
所以马超一走,立马带兵封锁住了沾县。
这里是连接并州、冀州的交界地。
高干此举,就是不想再让马超回来了。
结果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前脚马超刚走,后脚曹操就打上门来了。
高干无奈,只得一面命人严守住壶关口,以免聚集众将商议,该如何退曹操大军。
或有人谏曰:
“旧时匈奴单于多受我袁氏恩惠,今曹兵犯境,可使人求助于匈奴人。”
高干从其言,命人去联系单于呼厨泉。
呼厨泉使人回复,他会出兵支援,请高干使者回去等消息。
使者将消息传回高干处,高干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抵御曹操的进攻。
结果等了大半个月,愣是没见着半个匈奴骑兵的影子。
这下高干也反应过来了,呼厨泉典型的是想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
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下场参战。
无奈之下,高干只能再问众人该如何抵御曹兵。
左右人纷纷言道:
“如今并州刺史乃是马超,马超乃是刘备假朝廷旨意册封的。”
“今并州有难,唯有求助于徐州才是上策。”
高干从善如流,即找到徐州派到并州的话事人庞统。
“……凤雏先生,如今曹操大兵压境,将破壶关。”
“不知先生有何妙计,助我退却曹操大军?”
高干找到庞统,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庞统便道:
“将军久镇并州,如今马将军不在。”
“并州军务俱系于将军一人身上,又何必问我呢?”
这……
高干寻思,他要是打的赢曹操,还用得着来看你的脸色?
如今曹刘至少在明面上仍旧保持着同盟关系,高干就是希望庞统这个徐州臣出来斡旋一下。
“先生难道打算见死不救?”
高干沉声问。
“不瞒将军,自曹操发兵以后,统便已经知会过徐州一声了。”
“只是将军身在北方,应该知道辽东是什么战况。”
“郯侯如今远征辽东,刘将军对并州的问题深感同情,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庞统的意思是,对于高干的问题,我徐州愿意提供除帮助以外的所有帮助。
“若曹操拿下并州,于刘将军而言也绝非好事。”
“难不成先生真打算将并州拱手让给曹贼?”
高干使出激将法,厉声质问庞统。
庞统阖上双眸,表情沉重地叹了口气:
“……此非我等所愿也。”
“只是辽东战事吃紧,实爱莫能助也。”
高干面色一沉,狞声说道:
“若徐州不肯相救,高某情愿去投曹操!”
庞统见此,乃叹了口气:
“……罢罢罢,既如此,我与你同去守壶关。”
“等到郯侯征辽回来,再议如何退却曹兵如何?”
高干大喜,即与庞统奔赴壶关守御。
是夜,庞统命人于关下射去三箭,曹兵收之,交予曹操。
曹操览毕,又付与郭嘉,说道:
“庞士元邀我共取壶关,奉孝以为可信否?”
郭嘉分析答:
“刘备虽已命马超代理并州事,又遣徐州诸臣赴并州为佐臣。”
“然高干久历并州,一时不能夺权。”
“今庞统意欲借我等之手,共图高干。”
“明公又何必多疑?”
高干作为袁绍外甥,算是诸子之中能力最强的了。
在并州干了好些年,拥有大批拥趸。
在袁氏几乎全数覆灭的时候,他和他的并州仍然在苟延残喘。
即便马超占据了并州,高干依然保全了自己的部曲,有着随时可以颠覆局势的力量。
并且高干这个人比较阴狠,很能够隐忍。
马超一战败郭援时,明明高干、呼厨泉还有着大量的生力军可以抵抗。
可高干依然选择了隐忍,主动将并州让给马超。
因为他笃定马超之后会离开。
历史上也确实如此,马超一战降并州,没多久就回了凉州。
而高干也重新掌握了并州的大权。
当然了,这个位面的马超被李翊留在了并州,使得高干不得不一直忍下去。
在拥有一支能战之兵的同时,还能够隐忍不发。
这种人如果不能被完全控制,就必须得被除去。
高干这股力量,不论是刘备还是曹操,都有些忌惮。
因为你要想把他除去,就得出大军去打。
但这样一来又很不划算。
并州同样位于边陲,人口稀少,气候干燥,经济不发达。
打它费钱费力,多的都赔进去了。
所以当能用最小的代价,除却袁氏这最后一股顽固力量的时候。
庞统便提出了与曹操共取高干的建议。
曹操微一沉吟,思考其中利害之后。
乃从郭嘉之言,依计行事。
庞统找到高干,谓他道:
“曹军久攻壶关不下,军心未定。”
“可趁今夜劫寨,必获成功。”
高干不疑有他,趁夜引军出城。
众军士衔枚而进,至曹寨时,大喊一声,鱼贯而入。
却扑了个空,未见得寨中有人。
高干心知中计,急欲传令回关。
忽闻得一声号响,四下里杀出大量人马来。
左边李典、乐进,右边于禁、曹仁。
高干大败,夺路走脱,奔回关前,大叫开门。
不想关上箭矢如雨,高干败军不得进。
高干大惊,正欲出声询问。
庞统立于关前喊话:
“……高将军,壶关吾已取也!”
高干这才知道自己被庞统戏耍了,举鞭骂道:
“……匹夫,安敢欺我耶!”
庞统大声回道:
“若是高将军肯早纳兵符,何至会有今日?“
“前者郯侯遣徐士入并,代尔曹典州事——”
“正为此刻耳!”
按剑近前,甲叶铮然。
“高将军,恕在下不恭,暂取尔并州事宜。“
说完,庞统还杀人诛心地向关下的高干作了个揖。
高干一率大军出关,庞统便立马带人接管了壶关。
高干气急,暗骂不愧是李翊教出来的学生,竟也跟他一样奸诈无耻!
于是,下令攻关。
众军士奋力取关,关上矢石如雨,不能下。
恰逢曹军于身后至,抄掠高干后路。
高干仓促迎战,再败一场。
走投无路,无奈只能向北去投靠匈奴人。
一路北上,方至单于界,只遇着一队匈奴人。
差人打听,乃知是匈奴五部中的左部。
其首领乃左贤王刘豹也。
高干乃下马拜伏于地,言曹操吞并疆土,今欲犯王子地面。
万乞救援,同力克复,以保北方。
左贤王刘豹乃前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子,现任单于呼厨泉之侄也。
由于灵帝末年,匈奴内部动乱。
刘豹乃留在汉地,直到于夫罗死后,呼厨泉继位。
他才回归河套,受封左贤王。
因此,刘豹本人相当熟悉汉文化,更了解汉朝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袁氏已经不复当年在北方的统治了,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所以面对高干声泪俱下,备言此前袁氏与匈奴人多么多么友好而无动于衷。
刘豹只淡淡问道:
“吾闻刘备命马超镇守并州,今曹操犯境,公何不求助于刘备?”
高干狠狠道:
“刘备目今专心于辽东战事,无暇顾及我并州。”
“干本以为这是摆脱马超的好机会,不想徐州奸贼庞统,竟与曹操沆瀣一气。”
“谋我城关,夺我城池。”
“万乞王子出兵助我,收复并州。”
“否则唇亡齿寒,匈奴部亦难保全。”
刘豹一听庞统与曹操沆瀣一气,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打你高干,是刘备、曹操一致的意见啊!
特么袁本初都干输了,我除非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为了你去同时得罪曹刘两大强权。
念及此,刘豹陡然变色,厉声叱道:
“吾与曹操本无仇隙,岂会侵我土地?”
“今刘备不容你,曹操要与你为敌。”
“汝却要我出兵助你,使吾同时结怨于曹刘耶!”
于是,下令将高干赶出匈奴界。
去壶关北上的道路被庞统堵死,壶关以南全是曹军。
如此一来,高干在并州是真待不下去了。
无奈之下,高干只能选择南下去投奔当世第三诸侯刘表。
一行人行至上洛时,都尉王琰将高干擒住。
待查明身份之后,即斩高干之头,解送给曹操。
曹操一面封王琰为列侯,一面使人联系庞统,相约并州划界事宜。
既然两家目前明面上是同盟,适才又合力扫除了袁氏最后一个余孽。
那么大家至少可以在并州问题上,放下刀剑来好好谈一谈。
毕竟对曹操、刘备而言,
他们都犯不着为了一个穷得叮当响,还要防范匈奴人的并州大打出手。
大家完全可以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到底怎么瓜分并州。
分并州的目的,不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
而是为了控制几个重要的关口,加强自己的战略纵深。
双方一见面,曹操便抚掌而哂:
“庞先生深得郯侯真传矣!”
“设局困高干,弄之如稚儿,如猫戏鼠耳。”
“果真是师徒一脉,皆善诈也。”
庞统听出曹操的讥讽之意,乃敛衽笑对曰:
“料萤燐之光,安敢比公之皓月?”
“昔公‘割发代首’,使三军悚然。”
“望梅止渴,令士卒忘疲——”
“此方为‘大诈若诚’,统辈徒效皮毛耳!”
呵呵……
曹操皮笑肉不笑,两人一上来便火药味儿十足。
只因上次在冀州问题的谈判之上,曹操被李翊给坑了一手。
如今在并州问题上,面对后辈庞统,曹操不敢有丝毫大意。
而就在谈判的过程中,其进程竟比曹操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再谈到并州仅有的三个郡问题上,
双方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曹操拿上党郡,以及太原郡南部,包括中都、京陵在内的地盘。
同时上党西部的西河郡,也归曹操。
至于剩下的郡县,曹操则不予过问。
原本曹操的底限是,至少要把整个上党郡全部控制在内。
毕竟壶关易守难攻,他必须把壶关控制在自己手里。
而太原南部,则是曹操努力争取的目标。
原本以为会想上次冀州问题那样,争吵个三天三夜,谈判个四五次。
曹操为此,都已经做好了高强度作战的准备。
没想到面对自己开出的条件,庞统竟欣然应允。
这令曹操十分诧异。
在划定好界限之后,曹操抱着疑惑找到郭嘉,谈及此事。
“庞士元乃李翊门生,是足智多谋之士。”
“我观其人,多谋善诈。”
“为何在并州之事上,竟答应的如此爽快?”
曹操不解,询问郭嘉。
郭嘉乃分析道:
“明公只要了上党、南太原、以及西河东界一带。”
“而对剩余郡县则不予过问。”
“……那又如何?”
曹操对此并不在意。
反正并州相对值钱的就这么几个地方。
刘备只拿到了大半个太原郡,虽然这里比较富,但曹操也不算亏。
尤其太原所处的位置,很容易被匈奴人威胁到。
曹操认为他索要的地盘,已经是最优解了。
即便剩下的地盘不予过问,他不信刘备会发兵去打那些烂地。
如果刘备真去打了,那曹操还求之不得。
正好腾出时间来,向中原内部扩张。
“……此事或有蹊跷。”
郭嘉皱起眉头,在原地来回踱步,连连摇头。
为何庞统答应的如此爽快呢?
如果在并州问题上,刘备没有占到便宜,那他肯定在另一件事上得到了好处。
“……对了。”
郭嘉连忙问身旁的下人道:
“李翊出征辽东,现如今战况如何?”
下人回报说道:
“据我们的细作回报,似乎在三日前,李翊就已经凯旋了。”
“打完了?”
郭嘉眉梢一扬,面色更加凝重。
李翊征辽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要知道李翊此次北上,不止是打了乌桓人,更是深入辽东,去打了公孙度。
远征东北,一年而还。
实在是令人慨叹不已。
“……唉。”
郭嘉叹了口气,饶是他这帮狂妄之人,也不得不佩服李翊的能力。
原本还想趁着他不在之时,多在北方扩充一下势力。
结果仅仅才吃了一口并州,李翊就回来了。
“李翊既然回来了,他这些天可有什么安排?”
郭嘉接着问。
下人答,“听人说李翊回冀州不久,就马上去徐州了。”
“……去徐州,做什么?”
“……这……小人不清楚。”
郭嘉眉宇间一川不平,忙对曹操说道:
“曹公,可速回颍川。”
“刘备旦夕将动,必有大事发生!”
曹操一惊,连忙问,“奉孝何以知之?”
郭嘉解释道:
“李翊膺冀州牧,北疆重务系于一身。”
“如今他方平辽东,鞍马未歇,便轻骑南下。”
“此非谋非常之事者,焉能为此非常之举?”
“请明公星夜还颍川,万一有变,我等也好及时制止!”
曹操然其言,即留曹仁守并州。
然后带着剩下班底,星夜赶回了颍川。
……
徐州,下邳。
李翊很快回到了下邳。
与他一起回到下邳的还有刘备的一帮老兄弟——
关羽、张飞、赵云、田豫、陈到等众。
此外,李翊还将徐庶一并给带回了徐州,将之推荐给了刘备。
刘备与之交谈一番,知他有大才,大喜过望。
兼之其征讨辽东有功,遂委任其为中郎将,兼领睢陵令。
刘备又将诸葛亮引来与李翊相见。
“……先生啊,此前水镜先生来我徐州时。”
“言及孔明先生与士元乃暃卧龙凤雏,却道你为天枢。”
“当为天下士人之冠冕。”
“如今天枢、卧龙、凤雏,吾俱得齐。”
“此非天命在我乎?!”
辽东战事的胜利,极大提振了刘备的信心。
当初李翊执意征辽时,只有诸葛亮力劝刘备支持征辽事业。
最后战事获得成功,足以证明这二位的确不负天枢、卧龙之名。
望着自己手中的地盘,从当初一块残缺不堪的徐州,变为如今雄踞半个大汉疆土。
这让刘备想不飘都难呐……
诸葛亮久闻李翊大名,年纪又比他小上几岁。
乃敬李翊为长者,向他见礼。
李翊亦还礼道:
“吾不在时,多赖孔明先生辅佐我主。”
“……此亮分内之事也。”
望着两人惺惺相惜的样子,刘备大为感动。
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只可惜庞统现在不在,否则水镜三奇便到齐了。
刘备觉得,
在李翊身上,他既有诸葛亮的谦虚内敛,又有庞统的阴狠毒辣。
两相中和下来,这才使得他无往而不利。
“……主公。”
李翊忽然找到刘备,对他说道:
“此前在徐州时,我便力荐孔明。”
“奈何彼时其已举家前往荆州,虽多次差人打听,然其游踪不定,故而作罢。”
“如今孔明回到徐州,与我等并力共治,实乃天意也。”
“孔明有大才,徐州军政,主公可放心交托。”
李翊再一次在刘备面前保举诸葛亮。
刘备颔首,应道:
“之前君征辽东时,吾便已将徐州军政大事俱付于孔明先生矣。”
“……善。”
李翊微微一笑,执孔明之手道:
“亮才耀目,翊见而心折。”
“乞主公假我半日,得与卧龙先生——”
“细论《六韬》之奇,《管子》之变。”
刘备见此,大声笑道:
“……善,汝二人便好生聊聊,吾正好与云长他们偷闲谋一醉。”
于是,刘备便去跟关羽、张飞他们喝酒去了。
李翊乃将诸葛亮单独请入房,又让徐庶跟着一起进来。
在商议大事之前,李翊又将徐庶引荐给诸葛亮。
由于诸葛亮中途回了徐州,所以徐庶并未能与诸葛亮结识。
但并不妨碍两人一见如故。
关于徐庶“走马荐诸葛”这件事,
有一些谙熟办公室政治的读者,常常喜欢将之冠以阴谋论。
说徐庶真鸡贼,跟了刘备好几年了,愣是没向刘备推荐自己这位才华横溢的好朋友。
是怕人家诸葛亮来了,抢了你的风头吗?
等到曹操即将大军南下,刘备局势更加艰难了。
你要走了,不端这碗饭了。
才举荐诸葛亮出来呕心沥血。
那说明你们这友情啊,也够塑料的。
然后有人根据这一点,又衍生出批斗徐庶在曹营并没有“一言不发”。
甚至在曹魏当了大官,指责徐庶人品不行。
虽然徐庶确实在曹魏做了大官。
但只可惜,“走马荐诸葛”这件事是演义编的。
历史上徐庶在刘备那里等了一段时间,发觉刘备这人还不错,就直接举荐了诸葛亮。
让刘备必须要屈尊亲自去请,这才有了三顾茅庐。
并且在诸葛亮出山之后,徐庶也没有走,两人甚至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
乃至到携民渡江之时,徐庶都还在。
徐庶甚至和诸葛亮一起,跟着刘备保护百姓向南撤退。
是直到刘备还有百姓成功脱离危险之后,徐庶才挂念母亲安危,去了曹操那里。
可以说,徐庶已经在刘备那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
而在曹操那里认真做事,其实于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是老罗非要给徐庶上一个“道德”枷锁罢了。
最后让人们发现徐庶前后行径与演义不同,就反过来骂徐庶。
不免令人唏嘘。
只能是叹徐庶与刘备有缘无分罢了。
其实每念及于此,李翊都会不禁感慨。
蜀汉阵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永远缺一个人。
徐庶是诸葛亮众多旅友之中,唯一一个与他志趣相投,有大志向的人。
如果诸葛亮入川作战的时候,徐庶能按照诸葛亮说的,去做一个郡守。
让徐庶守卫南郡,成为关羽的坚强后盾。
荆州还会不会丢呢?
如果诸葛亮北伐时,能让徐庶守卫街亭,与诸葛亮并肩作战。
共图大业,蜀汉的局面又会不会好上许多呢?
李翊虽然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改变,但他现在已经在努力改变了。
如今他要帮助刘备,向前迈出更大的一步。
“……元直,孔明。”
“吾与汝二位虽交往不深,然我知你二人皆志虑忠纯之士。”
“是以此事,也打算与你二人一起相商。”
李翊虽然提到了相商二字,但语气却无比坚定,更像是“通知”。
诸葛亮点了点头,“无怪君侯卸冀州军务,星夜赶回徐州。”
“……亮便已知将有大事发生。”
徐庶亦道:
“……请君侯放心,吾等既已投靠刘将军,自当肝脑涂地。”
“不论是何事,一定共进退!”
善。
有了两人的保证,李翊这才宽心。
“目今袁氏已灭,北方初定。”
“天下形势已然明朗,公等当知此时谁为我军大敌。”
徐庶、诸葛亮异口同声答:“曹操。”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分析说道:
“今曹操专政,百姓无主。”
“而吾主仁义著于四海,今已抚定辽东,合五州之地。”
“又是汉家宗室,可谓是应天顺人。”
“我意,使我主进位称王,以讨国贼。”
唔!
徐庶、诸葛亮皆是脸色一变。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忍不住一惊。
按理说刘备是汉室宗亲,称王似乎没什么不妥。
但人们容易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虽然刘邦定下了“非刘不王”的政策,用来保全刘氏子孙。
但说白了,刘秀的汉与刘邦的汉终究是不同的。
整个汉末,凡是能称王的,都是刘秀的子孙。
你比如陈王刘宠,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汉明帝玄孙。
可为什么同样是宗亲的刘表、刘璋就只能是州牧呢。
因为包括刘备在内的宗亲,他们都属于是刘邦一脉的。
只要你不是刘秀一脉的,你就不能当王。
这其实就是东汉的“潜规则”。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荀彧会看不上刘备,刘璋等汉室宗亲。
因为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姓刘,人家只忠于刘秀一脉的皇朝直系子孙。
就哪怕血缘关系已经很近的刘宠,都不好使。
在荀彧等守旧的保皇派看来,你们只是“姓刘”的诸侯罢了。
所以我们常说,荀彧“忠汉”是只忠刘秀的汉,而非刘邦的汉。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才使得刘备称王会遇上很大的阻力。
所以李翊才会找了这么多人,都是刘营掌握实权、兵权的重臣。
大伙儿必须一起施压,才能完成这看似简单,其实十分艰难的事。
“夫庙堂之争,首重颜面。”
“吾主汉室宗枝,血胤贵胄——“
“虽竖儒或有异议,然与诸君戮力,何愁大业不成?”
李翊沉声对徐庶、诸葛亮说道。
政治是讲脸面的游戏。
虽然你东汉有东汉的潜规则,但刘秀毕竟也是刘邦的子孙。
所以只要我们咬定高祖的政策,将之贯彻到底。
此事未尝不可行!
……
(本章完)
第240章 刘备进位齐王,李翊受封丞相
第240章 刘备进位齐王,李翊受封丞相
却说李翊正式与众人商议,打算劝谏刘备称王。
一是因为刘备地盘本身也不小了。
传统意义上讲,汉家疆土就是以河南、河北为主。
这两个地方是汉朝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所以曹操历史上统一河南、河北之后,就开始不断僭越,先称公、后称王。
但凡把老刘换做是别人,李翊都会先劝他先称公,稍微过渡一下。
可惜老刘姓刘,而且是皇室后裔。
先甭管他这血脉隔得有多远,反正只要是王室子孙且姓刘,那称王就是具有先天优势。
但这种事放在现在,依然属于非常胆大僭越的行为。
所以李翊不惜离了冀州,亲自来徐州,联络关羽、张飞等一帮老臣。
打算一同施加压力。
诸葛亮言道:
“……只恐我主未必便肯现在称王。”
李翊眉梢一扬,正色说道:
“目今天下形势,就是与曹操两雄争霸。”
“两家早晚一战,现在称王是为占据大义。”
“好在日后的博弈中,占得先机。”
话落,李翊转身取出一封表文。
将之交给诸葛亮、徐庶看。
“这是翊与众臣一起联名写下的劝进表文。”
“此表乃子仲(糜竺)润笔,公祐(孙乾)校字,集我徐州旧部、河北新附共三十七人联署。”
李翊推绢帛于案,朱砂印泥犹湿。
“愿孔明添‘卧龙’之号,元直署‘颍川寒士’,以全士林之望。”
“明日见我主,吾当如兵法‘锋矢阵’一般。”
“吾为箭镞突前,二君为我侧翼呼应,余者梯次进言。”
“万一有变,便以掷杯为号,诸公一起跪请。”
商议既定,诸葛亮、徐庶一起在劝谏表文上签字。
随后李翊又再次找到关羽、张飞他们,确认此事。
待万事俱备以后,众人各自回去,早早安歇。
……
次日,清晨。
李翊为文臣之首,关羽为武官之长,携文武一起到下邳郡治来见刘备。
刘备见众官皆至,阵仗极大,当下也有些“措手不及”,连忙问:
“诸公齐来此地,可有何要事?”
话落,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李翊。
仿佛是笃定李翊搞的鬼。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与众人对视一眼,确认好之后,乃率先出列,朗声说道:
“明公——”
“今天下崩析,奸雄窃命。”
“明公以帝室之胄,绍高祖之业,而犹守谦退”
“此非所以副四海之望也。”
刘备一愣,还没来得及问话,李翊下一句更是重量级。
掷地有声地响彻在大堂之内:
“夫权宜之制,圣人所许。”
“昔光武未即尊位,先封萧王。”
“今明公宜进王爵,以镇华夏。”
“此便有五有:”
“一曰正名,天下板荡,使群雄知汉祀有托。”
“二曰慑敌,王旗所指,则袁绍余孽、江东孙氏,荆州刘表皆不敢轻动。”
“三曰聚贤,使士人慕义,必辐辏而至。”
“四曰固本,使青徐将士,知所效死。”
“五曰承天,使荧惑守心,当有王者兴。”
“有此五便,愿明公切勿推辞。”
“若守小节而失大计,恐豪杰离心,百姓失望。”
“此鲁子敬所谓‘帝王之业,岂可谦让自误’者也。“
“惟明公审度之!!”
李翊一口气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词说出。
令刘备猝不及防,他很快也反应过来了。
无怪李翊、关羽这帮重臣,纷纷跑回徐州来了。
刘备一开始只道是众人打赢了辽东战事,回徐州聚一聚。
不想竟谋划出这么大的事来。
在稳定好心神之后,刘备皱起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先生所言差矣,备虽汉室宗亲,然天子尚在,终为臣子。”
“若进位称王,是反汉也!”
李翊当即反驳道:
“主公之言,言之有误。”
“昔高祖定白马之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今明公不仅出自刘姓,更为汉朝苗裔,此事不违高祖之誓。”
“况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各霸一方。”
“四海有才怀德之士,舍死亡生而事其上者,皆欲攀龙附凤,建立功名也。”
“今主公避嫌守义,恐失众人之望。”
“愿主公熟思之。”
言外之意,老刘你如今的地盘越来越大,手下人的功绩越积累越厚。
你要是再不称王,手底下人都没法封了。
何况大伙儿都盼着你称王,然后好“攀龙附凤,建功立业”呢。
所以老刘你称王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要为手下人着想啊。
“此为群臣所签之劝进表。”
“翊七易其稿,孔明亲校,凡四十一人联署。”
李翊昨天又拉了几人进来联名,都是刘营重臣。
“窃闻天命有归,神器难以久虚。”
“今汉室倾颓,奸雄窃命。”
“明公以帝室之胄,总揽英雄,思靖家国。”
“明公今日之举,实为兴复汉室之基。”
“愿明公以社稷为重,以苍生为念。”
“即王位,使海内知汉祀未绝,使奸雄知天命有归。”
话落,李翊身形一晃,将案椅上的一只杯子碰倒。
众人闻得杯响,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高声大呼:
“请主公进王爵之位,以承天命。”
刘备明白,众人都是有备而来。
只一味地摇头,拒绝众人的好意:
“备德薄智短,要吾僭居王位,吾必不敢。”
“公等可再商议长策。”
见刘备再次拒绝,李翊也并非是没有准备后手。
他只冲一旁跪在地上的张飞使了个眼色,张飞当即会意,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众弟兄都盼着兄长称王,兄长连番推脱,就不怕寒了众弟兄们的心吗!”
“况且,异姓之人,皆欲为王。”
“何况兄长乃汉朝宗派!”
“莫说进位王爵,便是就称皇帝,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众臣之中,有不少人脸色大变。
心道,这种话也只有张飞才敢当众说出来了。
也难怪李翊要把他一起给带过来。
毫无疑问,刘备闻得张飞此话,勃然大怒,厉声叱道:
“……益德,当着诸大臣之面。”
“休得胡言乱语!”
张飞遂不敢再言。
刘备背着手,目光掠过众人。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刘备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诸公好意,备已心领。”
“只是称王乃是大事,目今天子尚在,豪杰并起。”
“备不过据有五州不足之地,何敢此时冒然进王爵?”
“此事容后再议,诸公难得齐聚。”
“且欢饮三日,三日之后,诸位可各回州郡。”
刘备到底还是拒绝了众人的劝进。
不是他不敢,而是他单纯觉得此时不合适。
整个东汉朝,除了诸王子及其后裔之外,还没有哪个人被单独拎出来封过王。
刘备还不想开这个先列,冒这个险。
刘备乃辞去众人,命庖人设宴。
众臣见此,遂纷纷找到李翊,问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翊微作沉吟,道:
“吾自有计,愿诸公勿疑。”
于是众人便跟着到宴会上喝酒,席间并不再提称王一事。
酒至半酣时,
李翊忽然捂住胸口,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众人大惊,急忙将之救起。
刘备亦是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掠过众人来看李翊。
又命华佗赶来医治。
华佗至,即为李翊把脉。
刘备面色苍白,如丧考妣地问:
“……华神医,先生他、他怎么样了。”
华佗沉吟许久,乃道:
“将军勿疑,郯侯只是有些操劳过度,伤了身。”
“待吾煎煮两幅汤药,给郯侯服用。”
“便可痊愈。”
刘备这才放心,重赏华佗,又命赵云扶李翊回房间休息。
“……子玉累倒,皆为备之事劳神。”
“今先生不在,备亦无心饮酒。”
“诸公可以撤了。”
刘备挥了挥手,一心念着李翊,对宴席上的美酒野味却是意兴阑珊。
众人见此,也只好告辞。
药童很快抓好了药,刘备亲自煎服。
煎好之后,乃至李翊房间,喂他吃药。
此时李翊已醒,见刘备进来,乃道:
“此事只交由下人去做便好,主公何必亲自劳神费力?”
刘备长叹一声:
“使先生劬劳至此者,备之过也!”
又瞥见李翊黑眼圈发重,尽显疲惫之色,竟潸然泪下。
“昔年郯县初见,卿笑言‘愿为君解鞍马之劳’。“
“岂料竟累卿(哽咽)至于形销骨立!”
“备实在是痛心疾首。”
李翊乃执刘备手道:
“主公见臣鞍疮而泣,臣睹主公髀肉复生亦痛!”
“只是此岂垂泪之时耶?”
“翊尚有一事,耿耿于怀。”
“若主公不能答应,翊虽死不能瞑目。”
刘备大惊,忙道:
“……先生休要如此说话,人道丈夫三十而立。”
“今先生正值壮年,当是建功立业之时。”
“何得以此疯言,大为无状耶?”
李翊乃扶着床榻,强支病体起身。
刘备忙伸手去扶,“先生小心。”
李翊仅仅握住刘备的手,声泪俱下地说道:
“翊观天下鼎峙之势——”
“明公据徐州而制青冀,跨东海而拥燕代。”
“曹操挟兖州以窥豫土,假王命而胁陈都。”
“当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制!”
李翊开始进入正题,认认真真地为刘备分析当前的局势情况。
“不敢欺瞒,的确是翊自作主张,携群臣劝谏主公进爵王位。”
“只是此非为我一人之私,实为我军之所必行也!”
“今天子虽在陈地,然政令不出宫门,明公称王可建“汉室第二中枢“,使天下知汉脉未绝。”
“此一利也。”
“目今曹操制关中,窥汉中,早有觊觎神器之心。”
“纵然主公不称王,曹操必然也要进位。”
“如此岂非是使贼势涨而王威削乎?”
“王号一出,则中原士民知正统所在。”
“此二利也。”
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曹操把帽子扣上去再说。
你老刘你不称王,曹操早晚要称。
人家一个阉宦之后都称王了,你一个汉室宗亲怎么能够被阉人抢先呢?
“今新得冀州,辽东抚定,大批旧臣功将,需王爵安抚。”
“此为固河北之计也。”
“此三利也。”
“有三利,便有三不可辞。”
话锋一转,李翊又开始为刘备分析此时不称王的弊端。
“今汉室分崩,九州幅裂。”
“明公虽据徐、青之雄,控冀州之富,然名爵不过车骑将军。”
“冀州新附将士私语:“不得封侯,不晋爵位,吾等血战何益?”
“将士怨望,此一弊也。”
称王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手下人封爵了。
对于安抚有功将士,提振底层士兵的士气有奇效。
“河北遗民箪食壶浆,皆望‘汉家旗鼓’。”
“今明公谦退,恐使民生‘汉室终衰之叹,民心渐散。”
“此二弊也。”
“翊尝夜观天象,见东方聚群星,此天命在东,正应徐州。”
“主公若不承王爵,恐有违天意。”
“此三弊也!”
李翊强忍着病痛,为刘备分析了三利三弊。
刘备见此,叹了口气:
“若这是先生的想法,备愿意进王位。”
“只是须先生养好病体之后,再议此事。”
言讫,李翊忽然翻身从床上坐起。
“……善!”
“既然主公同意,当即刻择选良辰,进爵王位。”
刘备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望着李翊。
“……先、先生,你没病?”
话甫方落,自屏风后转出数人。
乃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等人。
皆大笑不已。
“兄长,俺们适才可是听得真切。”
“你已答应了先生,可莫要食言。”
“……你们,你们居然都在!”
刘备见众人适才都躲在屏风后面,自己也是羞赧不已。
关羽走上前为刘备披上王袍,张飞持王印将之递给刘备。
刘备这才明白,从一开始,一切都在李翊的算计之中。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李翊一行人众,都已经准备到这个程度了。
他如果再不接受,便有些不识好歹了。
“……唉,你们呐,真是害苦了寡人呐!”
话落,刘备已伸手接过王印。
众皆大喜,围着刘备高呼:“大王。”
又盛赞李翊妙计,李翊乃向刘备赔礼道:
“……若非迫不得已,翊实不愿以诈病劝明公进王位。”
“先生亦是出于好心,适才三利三弊之辩,备诚以为金石之言也。”
刘备也不怪罪李翊,单是见着他没事,便心满意足了。
李翊又打趣道:
“适才不是因翊害病,撤去了筵席么。”
“现在翊既无事,何不令人重摆宴席?”
张飞大笑,“好好好,适才兄长不肯答应此事,叫俺老张喝酒都不痛快!”
众人皆笑,房间内响起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
次日,刘备正式宣布自己将要称王。
本来打算先上奏天子,但李翊力劝刘备。
先称王,再上奏。
主打一个先斩后奏。
虽然奏不奏,小皇帝都阻止不了刘备称王。
但天子离曹操更近,他不希望让曹操过早知道此事。
刘备从其言,即命人着手准备称王事宜。
再徐县附近筑坛,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
不过称王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决定。
那就是刘备称王,该称什么王?
首先肯定不能像历史上那样称汉中王。
毕竟老刘手上没有汉中。
称王一般是根据地理位置来优先考虑。
然后才是政治因素、历史的传承。
比如曹操称魏王,就是因为他的州治在魏郡。
按理说,刘备州治在下邳。
下邳既是刘备的起家之地,又是政治中心。
所以刘备可以称下邳王。
但刘备手上已经有徐、冀、青、扬、幽等州郡了。
如果只称下邳王,就显得格局太小。
难以统合其他州郡。
所以既要格局大,又要根据刘备实际控制地区,以及历史传承来看。
真正的选项只有两个,
一个是齐王,一个是楚王。
齐王肯定是最佳选择。
因为刘备核心地盘就是徐州、青州、冀州,这是刘备的大头区域。
而该区域基本与齐国疆域高度重合。
齐都临淄在青州,徐州为其南境,冀州为其北境。
这是地理上的考量。
然后是称齐王的政治象征。
齐为周代首封大国,称齐王可以标榜“尊王攘夷”。
以进一步彰显自己的政治正统性。
同时齐地自春秋以来便是华夏的经济文化中心。
管仲变法、稷下学宫,都出自于齐。
称齐王可以其历史号召力,吸引天下士人归附。
除了齐王之外,
次一级的选择是楚王。
称楚王,则重心更加偏向于扬州、豫州。
但这两地都不是刘备的核心领土,所以肯定是不如齐王的。
除以上两种选择外,
也可以自创王号,比如东平王,取“平定东方”之意。
但这种王号都缺乏历史根基,是下下选。
终上来看,齐王就是最优选。
在敲定好王号之后,
接下来便来到了喜闻乐见的“传统节目”了。
首先是天降祥瑞。
时有流星于夜坠于徐州城东,术士言:
“此帝星移位,应于汉东。”
徐州之民,闻之皆惊。
或有渔夫于广陵捕鱼,捞一“赤鲤”。
背现“汉兴”纹路!
时人闻之,无不惊叹。
在天降祥瑞后不久,舆论渐渐发酵。
然后徐州出现了万民请愿的景象。
徐州上千父老,齐齐跪伏于下邳郡府门前,高呼:
“请刘将军顺天应人,进爵王位!”
这些父老绝对“自愿自发”,全都哭拜于郡府门前。
言说刘将军若不答应,他们就长跪不起,死在这里。
刘备最后只能亲自出来安抚众人,表示民意难违,同意了进位齐王。
公元204年,春正月。
刘备登坛,坛上刻有篆文——
“齐王受命,汉祚再昌。”
群臣皆依次序排列站好。
李翊、关羽请刘备登坛。
进冠冕玺绶讫,面南而坐,受文武官员拜贺为齐王。
李翊捧金盘进献“齐王玺”。
玉质青苍,螭钮盘龙。
底刻“承汉继齐,永镇东土”八字。
诸葛亮依照周礼,持九旒王冠进上。
鲁肃在旁侧诵祝:
“王其抚齐,以续汉光!”
冠冕既正,群臣伏拜:
“齐王千岁!”
刘备既受贺拜,乃执齐王剑,举天誓曰:
“孤今为齐王,非图富贵,实为诛国贼、安黎元!”
“天下板荡,奸雄鹰扬。”
“孤当率齐鲁之众,复我汉家山河!”
话落,三军雷动,战鼓震天。
包括文武百官在内,以及周围士兵,齐声高呼:
“汉室兴复,齐王千岁!”
“汉室兴复,齐王千岁!”
“……”
声震寰宇,响彻云霄。
……
《后汉书》载:
“备以宗室之重,据齐、冀之饶,纳翊、亮之谋,受‘齐王’之号。”
“未即至尊,旌旗所指,天下震动。”
“论曰:刘备之称齐王,非僭也,权也。”
“当是时,汉室陵迟,曹操拥兵自重,孙权割据一方。”
“若无王号以镇之,则士民何依?将士何望?”
“此所谓备晓《春秋》之义,得国之正也。”
……
刘备既称齐王,正式册封长子刘禅为王世子。
时刘禅乃正牌夫人袁瑛所出,乃嫡长子也。
袁夫人夜梦仰吞北斗星,而后怀孕。
故为其子取名刘斗,字升之。
然刘备既已称王,刘斗乃唯一子嗣,又是王世子。
故刘备命为刘斗改名刘禅,以“禅”字承王意。
改字公嗣。
王世子既定,
刘备拜李翊为丞相,命为百官之长,总领全国军政之务。
赐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
封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录尚书事。
赐参赞军国机密,自辟僚属特权。
封爵琅琊侯,食邑一千户。
……
封鲁肃为太傅,持节督淮南军政,掌南方外交事务。
赐爵东城侯,食邑三千户。
……
荀攸为太常,赐爵颍阴侯,食邑两千户。
……
关羽为前将军,假节钺,代王征伐。
督青州军事。
增益汉寿亭侯食邑一千户。
……
张飞为右将军,假节钺,领徐州牧。
许建“虎步营”,领私兵三千人。
增益新亭侯食邑一千户。
……
赵云为翊军将军,掌管禁军。
赐永昌亭侯,食邑三千户。
另赐白银甲胄一套,白马十匹。
……
陈到封中护军,赐爵安乐亭侯。
田豫封度辽将军,督幽州军事,赐爵渔阳侯。
其余各拟功勋定爵。
刘备既为齐王,这才修表一道,差人赍往陈都,表奏天子。
书曰:
“臣备稽首再拜,谨奏陛下:”
“臣本汉室疏宗,涿郡愚钝,本无才德可称。”
“然今天下崩析,奸雄窃命,曹操胁逼圣驾,孙权僭越江东。”
“致使社稷倾危,苍生倒悬。”
“臣虽庸劣,然念高祖创业之艰,光武中兴之难。”
“不得不奋起微力,以维汉统”
“今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臣已得据青、徐、冀三州,暂安黎庶。”
“然曹操虎视中原,孙权狼顾江南,刘表、刘璋俱怀不臣之心。”
“臣若不正位号,恐将士无主,百姓无依。”
“故臣斗胆,于徐县受齐王之号,非敢僭越,实为抚定人心之举。”
“臣虽称王,仍奉陛下为天下共主。”
“齐国之政,皆以汉制为准;齐王之印,必待陛下钦赐。”
“若蒙天恩,臣愿亲赴陈都,面圣谢罪!”
“伏惟陛下圣鉴,臣备惶恐顿首!!”
——齐王臣备谨上。
直到刘备这封表文写下,才真正显示出了他的政治才能。
他先是强调称齐王,只是临时权宜,仍奉天子为正统。
避免了被曹操指责为“僭越”,争取道义优势。
虽然上表,但却不待批准。
此举仅为通告天下,表明他刘备非是自立,而是“代汉镇乱”。
表文很快传回陈都朝廷。
天子刘协看罢表文,大惊失色,谓群臣道:
“刘将军竟已称王耶!?”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刘协内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很不好受!
刘协一时庞然无措,即问国舅董承为之奈何。
董承持笏出列,道:
“目今刘备雄踞东方,有灭袁讨逆之功。”
“又是我汉家宗室,既有鞍马之劳,纵封齐王,亦无不妥。”
“陛下不妨使人前去贺谒,以彰陛下之明。”
刘协一怔,不知董承何意,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下朝之后,又急忙找到董承,问刚刚他在朝上是什么意思。
董承乃小声说道:
“朝中皆是刘备耳目,臣不敢妄言。”
刘协乃道:
“那国舅的意思是……?”
“立刻将此事告知曹操,目今天下唯一能抗衡刘备的,只有曹操。”
“使此二人相斗,或有转机。”
刘协从其言,即秘使人将刘备称齐王之事,告知颍川的曹操。
未过多久,
曹操在许县闻说刘备自立齐王,不禁勃然大怒:
“——啊!”
“织席小儿,安敢如此!”
“视吾为无物耶?吾誓灭之!”
曹操心头恼火,暗道难怪此去在并州时,庞统答应地如此爽快。
原来刘备竟抢先一步称王。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他曹操将与刘备两雄争霸。
而刘备先在名位上压了他一头。
偏偏这一头,曹操还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人家本就是宗亲,称王合情合理。
“传令,速速起兵。”
“吾要与大耳贼决一死战!”
……
(本章完)
第241章 二袁争霸的时代已成过去,如今是齐
第241章 二袁争霸的时代已成过去,如今是齐魏相争矣
却说在李翊等众的劝谏之下,刘备正式称王,建国为齐。
效法齐桓公,以“尊王攘夷”的方式,打出“奉天子以讨不臣”的旗号。
仍旧尊汉帝刘协,声称将为其讨伐各地不臣的诸侯。
消息很快传回了颍川的曹操处。
曹操不由勃然大怒,声称要尽起兖、豫之兵,与刘备一决生死。
诸将皆悚,以荀彧为首的将官文士,齐齐出列将曹操劝住。
“……明公暂息雷霆之怒,今之势,战则危矣!”
曹操一怔,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如今海内板荡,豪杰并起,但强弱却已十分悬殊。
目前刘备就是天下第一大诸侯,
其拥有徐、青、冀三州之众,更兼数州为附庸。
号称带甲百万,可谓如日中天。
曹操次之,
他的领土虽然跟刘备比差不多大,但富庶的土地远不如刘备多。
虽然趁着刘备倾尽资源征讨辽东之时,狠狠地发育了一波,可依然与之差距不小。
除曹刘以外,
荆州刘表就是天下第三诸侯。
而江东孙权还排不进前五。
因为他被阉割过一手,地盘远不如历史上大。
即便他有历史领土,
论地盘、兵力、粮草物资,刘表皆在孙权之上。
可以说,直到刘表死的前一天,荆州都是南方当之无愧的霸主。
除刘备、曹操、刘表之外。
稍微有点实力的就只剩下益州刘璋和汉中张鲁,以及凉州韩遂、江东孙权了。
这些人是唯一能够在曹刘争霸之中,保持观望之姿,而不被“强权”所裹挟的。
意思就是,
曹刘没办法直接传檄而定,还是需要施加一点压力,甚至直接进兵攻取才能将之收服。
荀彧整冠为曹操分析:
“此时伐刘,其患有三。”
“如今刘强我弱,公冒然击之,恐挫动军威,此一患也。”
“刘表素忌明公,若趁我两家交攻之计,趁虚袭许,则我军将首尾不能相顾。”
“此二患也!”
“刘备假‘存汉’之名,士民多附。”
“明公若强攻,反坐实‘汉贼’之号,使天下离心!”
“此三患也!”
“有此三患,惟明公审度之!”
荀彧苦苦将曹操劝住,此时绝对不是跟刘备开战的最好时机。
首先你硬实力就打不过。
而且你要是真打起来,刘表这个第三诸侯,很有可能偷你屁股。
要知道,曹操的治所颍川,就挨着人家荆州的。
反观刘备呢?
本来徐州一个四战之地,在李翊的主导下。
北面有青、冀作双翼,西面有鲁、沛作缓冲。
南面有淮南作防线,东面有东海作经济发展带。
可以说,光从战略上比,曹操就已经矮人家一头了。
曹操扪心自问,如果真让他跟刘备单挑。
或许自己会落下风,但绝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可一旦有第三者,甚至第四者插进来搅局。
那曹操绝对会疲于奔命,最后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军备实力与战略纵深,曹操与刘备相比都明显落于下风。
而从名分大义上讲,
人家刘备称王虽然僭越,但毕竟是汉朝宗室,还被小皇帝认进了族谱。
文武百官们都看着呢,曹操当时也在现场。
即便不是都已经是了。
兼之其收复了辽东四郡,威望水涨船高。
要知道,
辽东自汉安帝永初年间,就已经逐渐失去了控制。
到黄巾之乱时,则完全名存实亡。
也就是说,刘备帮助大汉朝收复了已经失去近120年的领土。
刘备的名声已经来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民间很多老百姓都认为玄德公就是三兴汉室的注定人选。
所以刘备称王的举动,根本没掀起什么太大的波浪来。
大家对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念及此,曹操不禁叹了口气。
原本见刘备倾尽资源,征讨辽东时,他还在幸灾乐祸。
心想征讨乌桓可以理解,毕竟要稳固北方。
但偏偏要多此一举,浪费钱粮,深入辽东去征讨公孙度。
那就纯纯脑子有泡了。
完全是费力不讨好,入不敷出的赔本买卖。
可直到现在,曹操才发现是自己格局小了。
敢情刘备收复辽东四郡,是给自己买的“爱国热搜”。
这下好了,人人都知道他刘备是大汉英雄了。
“……诸公,适才戏言耳。”
在宣泄完情绪之后,曹操很快恢复了冷静。
“伐刘一事,尚需定策,从长计议。”
曹操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不满就大声说出来,说出来心里边儿就好受了。
而刘备则截然相反,他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不喜欢过多展示自己的情感。
曹操重新坐下,饮了一口茶汤。
手掌在茶盏上轻轻摩挲着,似若有所思。
良久,才缓缓将目光落在荀彧身上,意味深长地问道:
“……文若,汝且为吾剖析。”
“刘备今称齐王,吾当何以应之?”
荀彧一捋胡须,紧皱着眉头,沉吟道:
“刘备虽然强盛,然前讨公孙度,师劳兵疲。”
“彼也难以仓促西进。”
荀彧一针见血地指出刘备阵营目前面临的问题。
虽然刘备现在是第一诸侯,但其近年的战事基本就没停过。
比好武习战的曹操都要频繁。
所以刘备也是需要先休整,恢复国力的。
那么他休整的这段时间,便是曹操的机会,或者说是留给他的准备时间。
“……唯有固守待变,深沟高垒。”
“以疲刘备之师,方为上策。”
这几年,曹操也在努力发展。
一面肃清兖、豫二州境内的黄巾余党,一面又令枣祗在淮北扩大屯田规模。
修水渠,灌农田。
尤其官渡之战的胜利,解放了豫州的生产力。
使得战后四年里,曹操得以喘一口气,缓过神来专心内务。
但面对如日中天的刘备,荀彧依然建议曹操以守待攻。
千万急不得。
“仅凭我一家之力,欲制刘备,绝非易事。”
“唯有连弱制强,并力攻之,方得破局。”
“此袁绍、袁术之事也。”
荀彧又列举了此前众诸侯联合讨伐袁术、袁绍的例子。
虽然都是曹刘两家牵头,但其他诸侯也确实有参与。
既然如今第一诸侯变成了刘备,只要是有一点野心的人,都肯定会和曹操结盟抗刘。
“荆、吴两家或可为我助力。”
“不若遣使结好刘表,许以共分豫州。”
“然后使人诱孙权袭取广陵,使刘备分兵。”
荀彧提出了曹操的两个潜在盟友,一个刘表,一个孙权。
尤其是刘表就在曹操背后,是曹操无论如何都需要拉拢的目标。
既然此前曹操、刘备可以组成曹刘同盟,对抗袁绍、袁术。
那为什么曹操与刘表就不能组成同盟来对抗刘备呢?
这也是曹刘同盟啊。
尤其以刘表的野心,不知他心心念想要成为周文王,而当见到刘备真的付诸实际行动之后,会是什么感受。
至于孙权,确确实实是个守成之君。
守土有余,进取不足。
按说河南、河北大战之时,这是孙权最有机会崛起的时候。
可从官渡之战爆发,到刘备征辽结束。
整整四年,
孙权别说进取,连荆州都没能打进去。
就只有周瑜帮孙权镇压了交州的士燮,以及本土山越人,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
不过正因如此,曹操才更觉得孙权有机会拉拢过来。
当然了,以上这些都只是构想。
真正实施能否成功,还不好说。
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曹操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手里,真到紧要关头,还是靠自己。
在与刘备爆发全面战争之前,快速扩充自己的实力才是上策。
曹操有一个问题看得很明白,
那就是刘备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在李翊等人的辅佐之下。,
以徐州为根基,对外扩张。
而目前刘备基本已经扩张到头了。
该纳入核心的纳了,该收的附庸也收了。
这便是刘备称齐王的底气。
但曹操还远没有扩张到极限。
眼下,就有一个地盘。
值得曹操去取,且很有机会取到,以壮大自身实力。
当曹操将手指向地图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去。
最终落在了汉中张鲁身上。
“益州乃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今张鲁在北,刘璋暗弱,可先平张鲁取汉中。”
“然后降刘璋以图川蜀。”
曹操的思路也很清晰。
面对刘表这种实力强大不易取,且地理位置重要,适合当盟友的,就尽力交好。
而对刘璋、张鲁这种在自己屁股后面,根本没办法帮自己牵制刘备的势力。
则不如将之吞并了,好扩大自己的实力。
尤其益州富庶,曹操很是眼馋。
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曹操也知道川蜀是块难啃的骨头。
若是时间足够,曹操也有信心击败刘璋,拿下川蜀。
可偏偏就是时间不等人,
刘备肯定会在他进入川蜀之前,与他爆发战争的。
所以,目前最好的目标就是——汉中。
汉中离得近。
而且人口多,产粮高,是绝对的天赐之所。
“……文若良策,吾已明晰。”
“你且先下去罢,去为我到汝南催督粮草去。”
曹操拍了拍荀彧的肩膀,赞赏了他的才智,又将他派出去督粮。
荀彧领命退下。
曹操把荀彧支走之后,目光忽然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旋即拍案怒吼:
“诸君!刘备不过一织席小儿,竟敢僭称齐王。”
“吾受天子明诏,以丞相身份,总理朝纲。”
“如若坐视不理,岂非纵容天下大乱?”
众人见曹操大怒,皆是一怔。
暗想适才曹操不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吗?
怎么忽然又开始生气起来了。
众人屏住呼吸,都不敢言。
唯有郭嘉咳嗽了两声,出列拱手:
“丞相息怒,刘备妄自称王,已露不臣之心。”
“明公乃朝廷柱石,若仍居丞相之位,名器不彰,何以制衡?”
众人闻得此话,皆是一怔。
暗想丞相一职,已是位极人臣。
可听郭嘉这话的意思,似乎丞相对曹操来说还不够。
那他还要往哪里升腾?
而郭嘉下一句话,立马使众人恍然大悟。
“嘉恳请明公进位魏公!”
嘶……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暗道最近是怎么了?
前脚刘备刚称王,后脚曹操就要称公?
可是刘备称王,好歹不违背高祖的白马盟誓。
曹操若要称公,就得恢复公爵制。
而上一个恢复公爵,进位安汉公的,还是王莽啊!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坐看郭嘉与曹操的反应。
郭嘉有条不紊地为曹操分析:
“……嘉以为,此时进位魏公,有三利。”
“一来,正名慑敌。”
“刘备以王号惑众,明公若为魏公。”
“则朝廷威权重振,天下知汉室仍有砥柱。”
郭嘉第一个理由跟刘备阵营差不多。
都说是为了匡扶汉室,指责对方才是叛逆。
毕竟东汉士人认得是刘秀的汉,而非刘邦的汉。
封王的都是刘秀的子孙,你刘备就是在破坏规矩。
但刘备却也能够咬死自己的“刘姓”。
刘秀难道不是刘邦的后人吗?
非刘不王,而我姓刘。
那我刘备称王就是没有什么不妥。
总之一句话,
规则对自己有利,就强调规则。
事实对自己有利,就强调事实。
谁掌握话语权,谁赢。
“……今夏侯渊屯关中,曹仁守汝南,于禁练水师。”
“诸将各镇一方,需魏公府统筹。”
“非开府无以专征伐,此为统合诸军,利之二也。”
郭嘉的话还在继续。
“今豫州收复,河北新归。”
“明公晋爵,方显朝廷厚待功臣。”
“彼辈见刘备称王得利,若明公不稍加隆崇,恐人心渐散。”
“此为安土固本,其利三也。”
曹操阵营同样面临了功绩攀升的封赏问题。
隔壁刘备称王之后,可是把手底下一干人给封了丞相、四方将军。
这谁看了不眼红啊?
郭嘉在为曹操分析完称公的好处之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曹操身上。
看他是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
曹操面临难色,背着手,蹙眉叹息道:
“奉孝之言虽善,然吾祖上世食汉禄。”
“岂可妄自尊大,破坏汉制?”
对领导察言观色,是每一位属下的入职必修课。
众人见曹操这个反应,顿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程昱率先接话道:
“丞相!”
“霍光辅政,亦加殊礼。”
“今刘备猖獗,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制!”
夏侯更是砰然拍案,朗声说道:
“兄长莫要推辞,以兄之功盖寰宇,早当晋位!”
赵俨更是直接拜伏于地,大呼:
“请明公为社稷计!进位魏公。”
曹操被逼至墙角,颓然落座:
“诸君……皆欲陷吾于不义耶?”
“若操今日受公位,来日史笔如刀……”
话音渐低,竟似哽咽。
曹洪猛然出列,甲叶铿锵:
“丞相!俺是个粗人。”
“只知刘备那厮称王之时,可从未想过什么史笔如刀!”
众人齐声劝勉,忽有侍从疾步入内:
“报!荆州刘表遣使送礼,贺……贺刘备称王!”
堂内登时死寂,鸦雀无声。
曹操缓缓转身,眼中寒光乍现,问:
“还有谁为刘备称贺?”
“……这,有江东孙权,丹阳太守袁胤,庐陵太守华歆,豫章太守太史慈。”
“幽州牧焦触,护乌桓校尉阎柔。”
“护高句骊校尉刘晔,北戍校尉张绣。”
“并州牧马超,豫州刺史郭贡,陈王刘宠。”
“……哦对!还有、还有天子,天子也遣人去贺刘备称王了。”
什么!?
曹操脸色大变。
看看这祝贺的名单,不知道的还以为搁这儿报菜名呢。
虽然这里面有大半的人,本就是刘备的人。
但刘表、孙权也遣人前去祝贺,这对曹操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好……好一个刘景升,好一个孙仲谋!”
曹操突然仰天大笑:
“诸君听见否?”
“这天下诸侯,已经当曹某是懦夫了!”
郭嘉见此,急忙示意众人下拜,喊道:
“请丞相为社稷计,进位魏公!”
曹操闭起双目,良久才缓缓道:
“既然诸君执意相请……唉,孤从众便是。”
屏风后一史官停笔踌躇,犹豫良久,终写下:
“群臣固请,公乃受命。”
曹操既决定称魏公,又高呼一声:
“……孔璋。”
话落,那名提笔写字的史官应声出列。
“丞相,臣在!”
众视之,乃陈琳也。
袁绍覆灭之后,如袁术一般,大量的政治遗产被曹操。刘备两人瓜分。
但由于刘备与袁氏有姻亲关系,大多袁氏旧臣依附于了刘备。
曹操只拿到了极少数。
陈琳已经算是投靠自己里面人中,能力中上的了。
曹操欣赏陈琳的文才,将之用为主记。
“汝即刻替我拟一道表文,进位魏公一事,吾当奏明天子。”
“……遵命。”
很快,陈琳替曹操拟好了表文,交给曹操过目。
曹操微作删改,便差人发往陈都朝廷。
颍川由于毗邻陈地,所以使者没用多久便赶到。
将表文献上,刘协览之,其书略曰:
“臣操诚惶诚恐,顿首再拜,谨奏陛下——”
“臣本谯县愚钝,蒙先帝简拔,委以腹心之任。”
“自董卓乱政以来,臣持三尺剑,卫社稷,安黎元,未尝敢有丝毫懈怠。”
“今海内未靖,四方多事,臣不得不昧死陈情。”
“一则,正名分以安社稷。”
“刘备以疏宗称王,祸乱名器,臣若仍居丞相之位,何以正纲常?”
“二则,慑不臣以固皇基。”
“孙权据江东,刘表拥荆楚,皆观望朝廷威仪。”
“非公爵之尊,不足震慑奸雄。”
“三则,酬将士以励忠勇。”
“前岁平冀州,去岁定关中。”
“诸将功高,宜有封赏之阶。”
“臣请陛下,赐臣魏公之位,许开府邺城。”
“臣仍领丞相之位,辅弼陛下。”
“岁贡如旧,以奉朝廷。”
“伏惟陛下圣鉴。”
——丞相臣操谨奏。
刘协览毕表文,大惊失色,颤声道:
“……曹爱卿终负朕矣!”
自刘备称王以来,刘协对曹操其实还抱有一定希望。
主要是因为曹操确实是有迎驾之功,同时由于是“二臣奉帝”。
所以曹操也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跋扈,刘协对他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可当见着曹操上奏的表文,请求进位魏公之时。
刘协那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碎。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众诸侯的一枚棋子罢了。
曹操,刘备就像是两座大山一样,狠狠地压在刘协身上。
任凭刘协如何努力,都休想将之搬动。
“……呼。”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反倒笑了:
“准奏!”
“曹爱卿,于国家社稷有功,理当封魏公。”
“准许其在邺城开府,建魏国。”
公爵是可以单独建国开府的。
所以说公爵虽比不得王,但放在大汉朝同样属于非常大逆不道。
一月不到,左边的邻居称公,右边的邻居称王。
你便能想象刘协此时是何种心情。
但刘协还是同意了曹操的请求。
他命御史大夫郗虑,持节去颍川策命曹操为公爵。
下朝之后,又命匠人为自己打造了一把鲁班锁。
将之佩戴在脖颈之上。
不论吃饭睡觉,都不肯再将之取下。
众人只道是刘协心思已不在国政之上,只想着玩乐。
但只有少数人心知,
鲁班锁,又名莫奈何。
陛下他这是认命了啊!
……
颍川,许县,曹府。
烛火摇曳,曹操独坐案前,指尖轻敲新铸的魏公大印,忽而低笑:
“……刘备……多谢尔这东风。”
他举盏向虚出一敬,酒液映出眸中寒光:
“孤倒要看看——”
“是你这‘齐王’的旗号响亮……”
“还是孤这‘奉诏讨逆’的剑锋更利!”
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下人报说是郭嘉求见。
曹操命之入内,郭嘉捧着一卷书走进房间。
向曹操拜道:
“……魏公,这是建国的草案。”
“请明公过目。”
曹操接过竹帛,目光快速浏览。
建立魏公国,毫无疑问是要在冀州的魏郡建国。
但这样一来,魏郡就太小了。
所以曹操决定把河内、东郡、赵国、常山、上党等郡,全部划到魏国去。
如此一来,魏国的地盘在地图上就显得很大了。
有人问,这样做有什么用?
用处就是,只要是在魏国范围之内,曹操就是那里绝对的皇帝老子。
魏国之土,魏国之民,皆是他曹操的私人财产。
那你问魏国之外呢?
答案当然是“归”刘协了,普天之下莫非汉土嘛。
包括刘备也是一样。
刘备建齐国,同样需要青州、冀州、徐州的领土单独划出来,建立齐国。
齐国之内,刘备是绝对的土皇帝。
齐国之外,领土名义上应该归属于“刘协”。
当然了,仅仅只是名义上而已。
不过建国的好处就是,曹刘以后不用再走形式了。
封国就是私人财产,老曹家、老刘家都可以世袭。
但王国之外,还是需要走一走过场。
不能因为你实力变强了,就整天把“我是反贼”四个字给写在脸上。
可你要说刘协真是一点权力都没有,那也不至于。
比如河东太守王邑,他曾带着印绶跑去许都见刘协。
刘协便安排他做了九卿之一的大司农,这是刘协自己任命的。
虽然刘协是傀儡,手上没多少实权。
可对一些虚职的任免权还是有的。
扩大魏国之后,曹操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迁都邺城。
这是一项重大决定。
颍川虽好,但战略纵深太差了。
直接被刘表顶着屁股,万一日后跟刘备打起来,刘表反水。
他水晶不马上炸了吗?
所以仅仅只是出于战略考量,曹操都要迁都去河北。
更别提邺城袁绍之前的治所,底蕴雄厚,富得流油。
这是其一。
其二的考量,则更显沉重。
那就是曹操想要摆脱颍川士人集团。
这也是为什么白天,他要把荀彧支走的原因。
诚然,荀彧帮他拉起了一套文官班底。
但曹操却也被这套班底给严重束缚了。
荀彧作为大股东,基本上说打哪就打哪。
这放在创业前期,对曹操有利。
但放在后期,对曹操而言就愈发掣肘了。
在打完袁绍之后,曹操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的集团不能叫豫,必须叫魏!
豫是河南,魏是河北。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这些年他总算想明白了,本初兄为什么要带着荀谌、郭图到河北去创业了。
四世三公,接受的家庭教育就是不一样。
人家一开始就能想明白的问题,曹操至今才想通。
当年兖州士族为什么叛变?
曹操带着荀彧、郭嘉这些豫州人在兖州混,吃兖州的,用兖州的。
然后重用的士族子弟全是荀彧举荐的豫州人。
那兖州士族能开心吗?
身为州牧,一碗水都端不平。
人家本地人可不就得迎一个新军阀进来吗?
所以曹操自从迁都颍川之后,实力就开始暴增。
因为他用的都是豫州士族,直接给这帮士人忠诚度拉满。
他们帮自己兼并土地,垄断资源,提供兵源、粮源。
可曹操却发现,自己过度依赖这些士族,权力很有可能旁落。
他自己也有可能成为本地士族的傀儡。
你看看刘表,跟荆州四大世家斗得整天疑神疑鬼。
斗到最后,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相信了!
所以把政治中心北移,是曹操摆脱颍川集团控制的第一步。
他要扶持河北士族,来抗衡河南士族。
没错,
一路走来,曹操终究是活成了袁绍的样子。
他也终于能够理解袁绍的苦衷了。
“……文若回来了吗?”
曹操深吸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昨日方回,令君他——”
郭嘉欲言又止,难得无话。
曹府外,
荀彧捧着的谏章终未递出,在月光下化作一声叹息。
……
(本章完)
第242章 曹操新得冢虎,李翊初试度田
第242章 曹操新得冢虎,李翊初试度田
却说曹操为应对刘备称王建齐国,自己也立马给出反应。
宣布进位魏公,在魏郡建魏公国,迁都邺城。
曹操此做法,一是不希望被刘备压一头,以使自己在争斗中处于被动。
二是希望通过迁都,改善自己的战略纵深。
三是希望摆脱以荀彧为首的颍川集团。
将治所迁到河北去,通过提拔河北士人,以助自己制衡颍川士人集团。
但曹操此举,无疑会伤到一位老臣的心。
这人便是曹操的起业大股东,被称为吾之子房的荀彧。
现在很流行一种说法,
认为荀彧既不是汉室忠臣,也不忠于曹操。
他只是忠于自己背后的家族,以及他背后的颍川士人集团。
这就把荀彧这个人物过于扁平化了。
荀彧为人节俭,把家财尽数散给了族人和朋友,家无余财。
曹操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荀彧的儿子,想给荀彧的尚书令转正。
一连被荀彧拒绝了十几次,曹操才罢休。
可见荀彧为曹操做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族飞黄腾达。
至于说荀彧是忠于自己背后的颍川士人。
要知道,史书上明确说荀彧是反对曹操称魏公而死。
但只有荀彧反对,他背后的颍川士人都巴不得曹操称公。
赵俨、杜袭、钟繇签《劝进表》。
荀彧的亲侄儿荀攸更是带头劝进。
因为曹操称魏公,是为了制衡颍川集团不假。
但不代表他放弃了颍川集团。
这是一种政治筹码的交换,你支持我称公,我也给你相应的好处。
曹操称公之后,颍川旧臣依然被重用,保全了自己的利益。
所以说荀彧代表颍川士人利益不假,但说他只忠于颍川士人集团就扯淡了。
因为到最后,他的颍川士人集团也没能和他荀彧站到一起,去守护他心中的理想。
所以我们常说荀彧是“汉末孤臣”,走到最后谁都没和他站在一起。
荀彧就像是家族里和颍川集团里的一个大家长。
我可以带你们荣华富贵,但你们得听话,跟着我的方针走。
这两者是并不冲突的。
那么,荀彧到底是忠汉还是忠曹呢?
其实这两者也不冲突。
东汉是二元君主制,荀彧可以既忠曹又忠汉。
比如荀彧初仕曹操时,他被任命为了军司马。
进入曹操幕府,与曹操建立起了君臣关系。
曹操把汉献帝弄到许县后,荀彧当侍中,代理尚书令。
这样荀彧又与刘协建立起了君臣关系。
所以理论上,这时的荀彧便成了曹操的“故吏”。
按照当世的政治道德,荀彧要同时对曹操和刘协负有臣子的义务。
也就是面临双重的忠诚。
荀彧的君主是曹操时,他尽心尽力为曹操出谋划策,没什么好说的。
当曹操和汉献帝的利益一致时,荀彧也不存在什么道德困境,好好干活就完事了。
干一份活儿,两个君主受益。
但当曹操和汉献帝的利益不一致时,荀彧就陷入了道德困境。
而荀彧又恰好是一个对自己要求特别高的人,不允许德行上有污点,也就不会打马虎眼。
那这就要求他必须选一个人来忠诚。
荀彧最终选择了汉献帝刘协。
所以,要概括荀彧与曹操的关系就是——
荀彧允许曹操做霍光,但不允许曹操做王莽。
“……此事势在必行。”
曹操对郭嘉说道:
“奉孝为孤分析了称公的好处,但尚有一点,奉孝并未提及。”
“哦?”
郭嘉眉梢一扬,忙问,“不知是哪一点,嘉愚钝,还请魏公赐教。”
曹操一捋胡须,目光向南方望去,喟然叹道:
“今刘备非复昔据徐州之时,已据五州之地,拥甲百万之众。”
“吾魏欲与之抗,诚难矣。”
“故言盟友,一者刘表,二者孙权。”
曹操起身踱步,指舆图道:
“此二辈,尤以刘表最强。”
郭嘉颔首,随声附和道:
“刘表据荆襄,带甲十万,水军精锐,确可牵制刘备。”
曹操却是一声冷笑:
“刘表虽强,但性多疑,内用蔡瑁、外倚黄祖,其势实分。”
“孤只恐结盟不固,难如刘玄德之协力,共发强势耳。”
虽然这也是曹刘同盟,但曹操也清楚。
跟刘表的同盟,肯定比不上跟刘备的结盟。
“……莫非魏公是想。”
郭嘉反应敏锐,很快便明白了曹操的意思。
曹操颔首,似心有灵犀一般,肯定了郭嘉的猜想。
“刘备以疏宗称王,孤以汉臣称公。”
“皆钻汉制之隙,塞天下悠悠之口耳。”
刘备并非刘秀子孙而称王,这违背了东汉的“潜规则”。
但明面上,人们无法指责什么。
毕竟刘秀也是刘邦的子孙。
而曹操称魏公,明面上也不违背“非刘不王”的白马盟誓。
虽然他遭受的批斗指责肯定要比刘备多,但还不至于控制不住舆论。
毕竟曹操只要坚称,他于国有功。
替国家收复了河北,灭了李、郭二贼,救天子于水火。
天子格外开恩,为他进了“魏公”,也勉强能说的过去。
曹操真正想要的,是开“公爵”这个口子。
“王”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一要看血统,二要看实力。
但“公”条件就相对没那么苛刻。
“……刘表素怀异志,据荆楚之地,拥甲十万,舟师盈千。”
“今刘玄德以疏属僭王号,孤犹守汉爵为魏公。”
“孤欲邀景升称楚公,共制大耳,奉孝以为可行否?”
曹操称魏公,就是希望由他能担这个“骂名”。
既然有了第一个,那么一向野心勃勃的刘表再称公,就不会挨太多的骂声了。
尤其还有曹操帮他撑腰。
这有利于促成新的曹刘同盟。
郭嘉轻咳一声,敛袖对曰:
“明公此议,可谓因势利导。”
“刘景升素有野心,若受楚公之印,必与刘备争衡南土。”
“然或使汉室爵赏自此愈滥。”
“……今日许表称公,明日西凉、汉中皆欲效尤。”
郭嘉先是肯定了曹操此计的益处,但又话锋一转提到了他的弊端。
显然,郭嘉认为此举弊大于利。
曹操沉吟许久,缓缓道:
“孤岂不知滥爵之弊?”
“然方今天下鼎沸,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观四海英雄,莫不觊觎王爵。”
“吾此举,不过如奉孝所言,因势利导耳。”
“至于西凉韩遂、汉中张鲁,鼠雀之辈耳,安敢效尤?”
“愿奉孝无忧。”
郭嘉见此,也不再相劝,只补充了一句:
“可阳遣使奉玺绶,阴令蔡瑁进之。”
“刘表见此,必不相拒。”
曹操抚掌称善,乃从其言。
即命尚书台拟诏,使谒者赍楚公印绶往襄阳。
又密赐蔡瑁金五百斤,嘱曰:“大事可图,就在今日。”
随后,曹操正式迁都邺城。
开始征用北方的人才。
以清河人崔琰为西曹掾,使人再去征辟。
崔琰拗不过曹操威逼,只得应从。
又听闻河内温县,有一大才。
聪亮明允,刚断英特。
姓司马名懿,字仲达。
乃颍川太守司马隽之孙,京兆尹司马防之子,主簿司马朗之弟也。
遂征辟其为文学掾。
时司马懿时年二十五岁,知天下风起云涌,正是丈夫立功名之时。
乃应曹操之召,赴魏国受任。
由此,
魏国新建,文武大备。
共相辅佐,人人称盛。
不表。
……
冀州,渤海。
却说李翊携群臣上表,劝谏刘备称了齐王。
自己也受命领了丞相一职。
既为丞相,便要开府。
刘备非常开明大方的让李翊自己挑选家臣,为的就是减轻李翊的工作负担。
不希望他再像之前那样劳累。
李翊对此也毫不客气,依照汉丞相府旧制。
征用刘备元从孙乾为长史,总领府事。
用陈到为司马,督军事,掌宿卫精锐。
用荀攸为主簿,管机要文书。
用徐盛为参军,谋议丞相府上军事。
用甄尧为功曹,辅佐李翊处理政务。
有了一帮人才的帮忙,李翊也得以正式治理冀州。
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改,袁氏在时的陋习。
首先便是抑制土地兼并。
这是李翊一直想做,但没实力做的事。
因为这损害的是地主豪强的利益。
可如今河北政权重新洗牌,利益重新瓜分。
李翊手中有兵有枪,有一批忠实拥趸。
是时候对豪强动刀了。
李翊当即颁布通告,言:
“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袁氏之治也,使豪强擅恣,亲戚兼并。”
“下民贫弱,代出租赋,不足应命。”
“一夫耕而百夫食,仓廪虚而府库竭。”
“当峻法制,以抑强宗。”
于是颁布《限田令》,言道:
“凡占田过五百亩者,余田没官,分授无地之民。”
“敢隐匿者,以盗官田论。”
“奴婢过百口者,皆释为编户。”
没错,李翊的《限田令》就是仿照刘秀的度田制,以限制土地兼并。
早在徐州时,李翊便派遣太史慈到豫章去,让他在那里进行度田的初步尝试。
太史慈到任之后,将自己的失败与成功经验,一一记下,发给李翊。
李翊览后,心中也有了个大概的数。
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李翊这道法令,看似严苛。
实则也是选择性的打击。
在冀州一定范围之内,筛选一定的目标进行度田。
如果无差别覆盖,李翊也怕一石激起千层浪。
毕竟这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
还是决定温水煮青蛙,慢慢下刀。
可饶是如此,依然使渤海豪族惶恐不安,人心躁动。
长史孙乾遂找到李翊,谏曰:
“丞相初镇河北,宜抚士族以安人心。”
“今骤夺其田,恐激变乱,反为魏寇所乘。”
甄尧亦是出身豪族,唯恐刀子落在他们家身上,也出言谏道:
“冀州诸豪族盘根日久,部曲私兵,不下万人。”
“若逼之过急,彼等投曹,则冀州危矣。”
“惟明公慎之!”
李翊又岂会不知道这些豪族,是有自己的私兵部曲的。
要知道,
老刘起家之时,都是靠着麋竺提供的私兵、钱粮。
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坚定了李翊度田的决心。
就拿李典的家族来说。
他们家的宗族,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居然能够击败吕布的军队。
虽然吕布军当时没吃饭。
但族人私兵,击败全副武装的正规军,这事儿本身就挺震撼的。
李翊当然可以通过维护豪族的利益,来让他们安分守己,支持自己的统治。
可代价呢?
这些豪族必然大肆兼并土地,隐匿人口。
冀州本来挺富裕的地方,结果官田没几倾,人丁没几个。
谈什么发展?
这一点,还真得学老曹。
老曹统一河北之后,也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
比李翊都还严苛,李翊这法令已经算温柔的了。
最后激起河北人的反抗,老曹的措施也比较简单,就是杀杀杀。
杀了七年,才把豪族杀怕,不敢再反抗了。
当然了,老曹中间也是有给甜枣的,比如重用了崔琰这样的河北大地主。
李翊的路子没有那么极端,他决定先通过范围打击,挑选一部分人来杀。
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收回这些隐匿的土地和人口。
“河北历战数年,流民百万,皆因田亩尽归豪右。”
“若再纵容,民变四起,魏军未至而内溃先发。”
“此乃燃眉之祸也!”
李翊为众人解释自己强为此事的理由。
“无田则无兵,佃户皆附豪强,国家何以征兵?”
“今释荫户为编民,则岁增十万壮丁,此乃强兵之本也!”
“翊试问诸君,是欲保河北为长治之地,还是留作豪强砧上之肉?
众皆不再言,于是李翊命陈到将法令传至渤海全郡。
……务必要行此事。
甄尧回到家中,闷闷不乐的饮酒,与妹妹甄宓言及此事。
“李丞相实行度田,欲夺士人资产以媚庶民。”
“……我中山甄氏积业颇丰,只恐也难免其祸。”
说到这儿,甄尧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若非李翊保全甄氏,他们家族确实难逃一劫。
可要他们甄家把那么多田产拱手相让,试问又有几个人舍得呢?
时甄宓方于镜前梳发,闻言停簪,察兄之意,徐问道:
“兄所谓‘积业’者,可是兼并之田、隐匿之户?”
甄尧脸色大变:
“小妹如何这般说话,汝岂非我甄家人乎?”
“试问地主豪强,谁家不兼并田产,隐匿户口。”
“千万家皆有,非独我甄家之有也。”
甄宓乃引兄至窗前,指窗外流民道:
“兄见饥民易子而食,可曾思此皆豪强兼并所致?”
“今翊公度田,非为私利,实救河北百万生灵。”
“逆天而行,甄氏必亡!”
甄尧骇然失色,“小妹慎言!”
甄宓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昔袁绍据河北时,我甄氏攀附权贵,终遭朝廷清算。”
“今若再抗齐王法令,恐族灭之祸不远矣。”
甄尧一怔,心中也明白了甄宓这话是什么意思。
倘若袁绍的政权稳固,吏治清平,又怎么会被曹刘给干趴下呢?
当时甄氏押错了宝,险些灭族。
如今又是一道新的选择题,摆在甄家面前。
是背叛自己的阶级,坚定不移的拥护李翊的法令。
还是继续与世家豪强们沆瀣一气,抗争到底?
甄宓见兄长沉思,乃在耳边低声说道:
“……丞相承诺,凡主动献田者,子弟可入州学,出仕为官。”
“甄氏让出些田地,换世代功名,岂非大善?”
李翊也并非一味下刀,也是有给甜枣的。
说难听点,
土地兼并自古皆有,你只能抑制不能消除。
你现在清算完土地,日后有功之臣以及他们的后人还是会继续兼并土地。
李翊现在无非就是逼着这些豪强重新洗牌,吐出这些年的成果罢了。
当然了,你也可以重新为官。
跟我们的人一起,重新开始“兼并土地”嘛。
真要说豪强,李翊这个食邑数千户的县侯,就是冀州最大的豪强。
他所采取的措施,也都是为了齐国服务,尽可能快速地壮大自身实力罢了。
甄宓这是一劝以大势,二劝以家运,三劝以远谋。
三板斧打下来,甄尧总算顿悟。
默然良久,忽执妹手泣曰:
“若非妹言,几误家族!”
于是连夜整理田册,次日亲赴丞相府。
献良田两千亩,释奴婢五千口。
李翊大喜,表甄尧为冀州典学从事。
又设置度田使,命荀攸、甄尧巡行州县,核验田亩。
果不其然,法令一下,立马召来了不少豪强的抵触。
纷纷拒不配合李翊度田,他们重金,贿赂地方官。
使地方谎报田亩人口,使得丞相府的工作压力骤增。
这自然在李翊的预料之内,李翊命人去查,是谁是喊得最凶。
人报是渤海高氏,世为冠族,占田千顷,匿户多达三千余众。
这种隐户人口,即便在官方文件里都不算进总人口里面去。
全都成了他们地主的私人财产。
这也是李翊要重点打击的对象。
当即,
李翊遣陈到率兵三千,围其坞堡,索籍验户。
时高氏族长乃高衡也,得李翊令书,怒掷书于地,叱道:
“李翊乃寒门竖子,安敢夺我祖业?!”
“袁公在时,亦不曾为此事!”
于是,
高衡拒命,下令封锁坞堡,聚僮客拒守。
又尽发仓廪铠甲斗具,得甲兵三千人。
李翊见高氏拒不配合,亲自领兵来坞堡前攻打。
夜晚,子时。
李翊遣死士百人,负柴草潜至堡东,纵火焚楼橹。
又命陈到率甲士扛云梯,冒矢石登墙。
高氏部曲以滚木礌石拒之,陈部死伤百余。
至寅时,高顺率陷阵营以冲车破堡门。
于乱军中,生擒高氏族长高衡。
于是,
翊军得以入堡,尽收高氏田册,释奴婢三千余口。
然后斩高衡父子于市,余党流徙辽东。
消息传出,渤海士族尽皆震怖。
旬月之间,献田归籍者络绎于道。
然冀州不少豪族却还在观望犹豫,毕竟渤海离得比较远。
渤海大量豪族被清算,使得其他州郡的豪族们人人自危。
唯恐李翊也夺了他们的田产。
于是自发商议对策,要不要拉起反旗,保全田产。
甚至有人的提出,不惜要与曹操结盟。
而令人意外的是,就在度田举行的如火如荼之时,李翊却在这时候叫停了。
他对外宣称,此次度田,只针对他的州治渤海。
其余不问。
众人就这样惶恐不安地过了一个月,发现度田之事果然不再提及。
外甥打灯笼——一切照旧(舅)
于是众豪强这才放心。
虽然也有人担心,这只是李翊的缓兵之计。
等度田的热度消下去之后,指不定又会马上对下一个州郡动刀。
今日咱们不为渤海发声的话,早晚有一天这一刀会砍在自己身上。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得一夕之安寝。
起视四境,而李翊又至矣!
但谁又看不出来呢?
明知道这可能只是李翊的快慢刀,但高衡的下场犹在眼前。
如今丞相没对你动手,你公然扯起反旗,谁敢跟随你?
所以大伙儿宁愿自己欺骗自己,相信李翊不会对他们动手。
好好的享受这剩余的时光……
由是,渤海度田的初步尝试,取得了完美成功。
李翊躺在榻上,双脚靠在袁莹腿上。
袁莹跟着张仲景也学了些医理,十指纤纤,自李翊大腿处徐徐揉按至小脚,轻声道:
“夫君此番渤海度田,虽只行一郡,却已震动河北。”
“豪强敛迹,流民归附,实乃大善。”
麋贞手执简牍,柔声念道:
“渤海一郡,清丈隐田两万顷,释私属奴婢万余口,新增赋户五万余人。”
“齐王闻报甚悦,特赐金百镒、帛千匹。”
麋贞放下简牍,含笑说道:
“……此度田成功,果应夫君先前所言。”
“可得户口巨万,也难怪齐王如此高兴。”
李翊闭目卧于软衾之间,闻言唇角微扬:
“此次度田,只针对渤海,冀州他郡尚未轻动。”
“所以能成功,甄尧通达,主动献田,有表率之效,其人功不可没。”
“我闻是其小妹深明大义,晓以利害……”
语至此处忽止。
袁莹指尖力道稍重,与麋贞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
麋贞乃将简册置于案上,温言道:
“既是甄氏首倡义举,夫君理当致谢。”
“妾已备下青州珊瑚树一株,并蜀锦二十匹,东海明珠十颗。”
袁莹取过温热的药巾敷在李翊腿上,似不经意道:
“听闻甄家女公子近日正在研读《盐铁论》,夫君书房那部有先贤批注的旧本,倒是相宜。”
李翊闻言,忍不住笑了,便道:
“吾曾听甄尧说,甄宓年九岁之时。”
“喜读书,视字辄识,数用诸兄笔砚。”
“诸兄乃问她道,‘汝当习女红,用书为学,当作女博士邪’?”
“甄宓答曰,‘闻古者贤女,未有不学前世成败,引以为戒者。”
“不知书,何由见之?”
意思是众兄劝甄宓应该多学女红,看那么多书没用。
但甄宓却认为,真正贤德的女子,就是应该多读书。
只有读书才能学习前人的成败经验。
有一说一,
在一千八百年前,甄宓这样的思想算是非常超前开明的了。
李翊对此还是十分欣赏的,翻身从榻上坐起。
“夫人说的对,甄家于此次度田有功。”
“不可不赏!”
即唤桃红,为他备车。
他要亲往甄家致谢。
又回顾麋贞、袁莹道:
“就有劳两位夫人,在家照看治儿、平儿。”
“待吾回来,当考校治儿功课。”
麋贞喏喏称是。
袁莹则撅起嘴唇,漫不经心道,“……是是是。”
李翊乘车造访甄府,又先遣亲卫持帖拜谒。
甄尧亲自出府迎接,见马车至,上前躬身施礼:
“……刚刚才收到丞相的拜帖,有失远迎,还望丞相恕罪。”
“……无妨,吾也是临时起意,想来看看。”
李翊出车门,众人齐齐上来扶他。
李翊命人将提前置备的礼物取下,交予甄尧,甄尧连声道谢。
“吾闻令慈尚在中山,汝儿女又在我渤海用事。”
“使母子分别,绝人伦之道,吾不为也。”
李翊背着手进府,边走边说。
甄尧一愣,暗想张氏留在中山,是因为要主持那里的家业。
甄家的家产都在中山,可不就得留在中山吗?
可听李翊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连他们中山仅剩的一点家产都要剥夺?
李翊看出了甄尧的担忧,乃安抚道:
“甄功曹勿忧,吾绝非此意。”
“如今汝在我相府用事,令慈不妨举家搬迁至渤海来。”
“……也好使汝母子团聚。”
甄尧暗想,难不成李翊是想扶持他们甄家在渤海立业?
如今冀州的治所迁到渤海了,渤海作为政治、经济中心,发展前景的确要比中山好。
可李翊又凭什么要大力帮他们家呢?
万一是要养肥了宰呢?
甄尧大脑飞速旋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李翊却忽然问道:
“……令妹在何处?”
甄尧忙向后院一指,“小妹在庭前赏。”
李翊乃径直往后院去。
正撞见甄宓,素衣木簪。
不施粉黛,而风姿卓然。
……
(本章完)
第243章 刘表僭位楚公,李翊发明饺子,使昭
第243章 刘表僭位楚公,李翊发明饺子,使昭姬归汉
却说李翊亲自到甄家登门致谢,于后院中正逢着甄宓。
甄宓欠身施礼,李翊当即拱手致意:
“昔冀州度田,多得女公子之助,翊特来拜谢。”
甄宓敛衽还礼,眸若秋水:
“……丞相为国锄强,妾不过略尽绵力。”
“今冀州残破,万民待哺,妾斗胆请丞相。”
“——勿因私谊而宽法度。”
李翊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大笑:
“……女公子真国士也!”
“若河北士族皆如甄氏一般,何愁天下不平?”
随后,两人又一起来到了中西园。
见石案上排有围棋,李翊便问:
“……女公子平日亦弈棋乎?”
甄宓颔首,“平日闲暇之余,多与友人弈棋。”
“如今搬迁至渤海,倒鲜少下了。”
李翊趁着有空,眼下倒也无事,便邀甄宓陪自己下棋。
棋至半局,李翊执黑子落天元,甄宓却以边角应对。
李翊奇之,问道:
“常人争中原,女公子何以取边陲?”
甄宓以指尖轻点棋盘:
“边角虽僻,然根基牢固。”
“譬如丞相度田——先稳贫民,再制豪强,方为长久之道。”
李翊凝视其眉目,忽觉胸中激荡,竟忘却落子。
……
时近黄昏,骤雨忽至。
甄宓取伞相送,至府门石阶处时,李翊忽地止步:
“女公子可曾想过……天下平定之后,欲居何处?”
甄宓望着雨中残垣,轻声道:
“若太平至,愿结庐漳水之滨,栽柳读书,不复闻金戈之声。”
李翊默然,忽解佩剑赠之:
“此剑随我十年,今赠女公子。”
“——待海内澄清,翊当亲赴漳水,听君读书声。”
甄宓颊染绯色,低首受剑。
李翊迟疑半晌,到底还是上了马车。
甄尧打着伞追出来,边追边喊:
“……丞相,您、您要走了吗?”
李翊已经上车,至窗外处喊道:
“……是,外边下着大雨,甄功曹不必相送了。”
呃……
甄尧一怔,只得喏喏称是,但又不经意地瞥了眼身旁的甄宓。
甄宓只乜呆呆地捧着李翊所赠之剑,伫立于雨亭之下,目光落在李翊已经远去的马车之上。
车上。
桃红侍奉在旁侧,忍不住低声问道:
“丞相此来,原为聘娶甄氏。”
“何故对坐终日,只赠剑,不言婚嫁?”
李翊扶剑闭目,澹澹道:
“她若寻常闺秀,吾早当遣媒妁登门。”
微微一顿,撩帘叹道:
“正因是——”
“能谏兄助度田之甄氏,敢雨中论天下之女子。”
“才使我不想以权势相迫。”
李翊可以说是一个无情的政治机器。
但在甄宓身上,李翊与她相处的是比较愉快的。
为何老刘不喜欢女人,更喜欢和兄弟们在一起?
因为古代女子不像现代女子,受教育程度不同,没那么多共同语言。
除了长得漂亮外,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但李翊在甄宓身上看到了她与旁人不同的优点。
甄宓在受过高等教育的同时,却又不乏自己独立的思考。
这其实是李翊很欣赏的一点。
如果真能找到一个有共同语言的异性,或者说是红颜知己。
没有哪个男人会抵触的,刘备也不例外。
几次相处下来,李翊认为甄宓是真的懂自己,真的有自己的思考。
不像麋贞、袁莹只是一味地顺从自己。
这一点其实非常难得,
李翊的工作强度很大,只要是人都需要一个发泄口。
或者说是宣泄情绪的对象。
而有时候有些话,李翊就是不能对领导对下属说的。
可跟夫人们说,她们也不会懂,不懂男人的“压力”与“烦恼”。
正因为如此,李翊才更不想用手上的强权去胁迫甄宓。
即便甄宓本人不抵触,也会给这层关系赋上“奴役”的色彩,从而变味。
李翊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甄氏有才学,吾甚爱之。”
“明日下一道征辟令:”
“征才女甄宓为丞相府记室,秩比六百石。”
桃红依言记下,平日她也有学写字,能偶尔充当李翊的秘书。
李翊念及此处,忽又笔锋一转,补充了一句:
“添注‘许佩剑入衙’。”
桃红笔锋一顿,终于忍不住插嘴:
“相爷,恕婢子多嘴。”
“使甄小姐戴冠佩印,还能持剑,自由出入衙署。”
“只怕要惹那些老儒生嚼舌……况此于礼法也不合。”
李翊则胸有成竹,漫不经心回道:
“旧时班婕妤奉天子命,续写《汉书》。”
“满朝朱紫须眉,谁不屏息听其讲授?”
“今吾不过用甄氏为我记室,旁人何得多言?”
“吾身为丞相,难不成用一位记室,还得经过儒生批准吗!”
桃红听出李翊语中的不悦,连忙低眉垂首,赔礼道歉:
“……相爷息怒,婢子多嘴。”
李翊也不加责备,只叫桃红记下,明日使人去甄府征辟甄宓。
次日,一大早。
晨光浸透竹简时,甄宓展开卷竹。
指尖轻拂过“佩剑”朱批,忽然轻笑,谓左右侍婢道:
“这才是……李丞相的聘书。”
……
荆州,襄阳。
曹操派去荆州的使者满宠已经抵达,并进入了襄阳。
满宠依照曹操吩咐,至驿馆歇息时,趁夜密会了荆州大臣蔡瑁。
赠其金银锦缎,力劝蔡瑁明日在大会上时,多多美言两句。
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为蔡瑁分析当前局势。
“目今刘备侵吞河北,窥望燕代,压制辽东,淮南为其驱使。”
“青冀徐三州铁板一块,若再得荆州……”
蔡瑁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作为刘表的大舅哥,荆州四大世家之一。
肯定也是不希望被刘备给兼并掉的。
但考虑到刘备如今的实力,会不会向他服软也不失为一明哲保身之策呢?
烛火映着蔡瑁抽搐的面皮,接着问道:
“倘刘备怒而兴师,为之奈何?”
满宠即躬身,正色答:
“届时魏公当与荆楚进退!”
蔡瑁深吸一口气,犹豫半晌,总算下定决心。
“……满使之意,瑁已明了。”
“只是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蔡瑁认真地问道。
满宠当即为蔡瑁讲清楚明日需要他说服刘表。
不是让刘表接受曹刘同盟,而是要让蔡瑁努力说服刘表接受“楚公”的称号。
为何?
刘表是个什么人物,曹操又不是不知道。
典型的两面派,喜欢作壁上观,不让荆州下场。
所以即便促成了曹刘同盟,曹操也不指望这同盟刘表能出多少力。
可如果刘表接受了楚公之位,性质就全然不同了。
刘表也成了“僭越”的一份子,你只能跟曹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再想划水,是绝对行不通的。
这便是曹操所打的如意算盘。
次日,
满宠奉曹操命,携楚公玺绶入襄阳,进言曰:
“今刘备跨青、冀、徐三州,拥甲百万,虎视中原。”
“河北袁氏已灭,刘备必吞江南。”
“曹公镇河南,与荆楚互为表里,唇齿相依,”
“理当同心协力,共抗暴政。”
满宠上来便直抒胸臆,阐明了自己此来就是奉曹公命令,来找刘表结盟的。
“刘备以疏宗称王,公为宗室何得不王耶?”
“然魏公以为,我等身为汉臣,理当承汉爵。”
“故魏公愿与明公共分其地,表奏天子,封君为楚公,永镇江南。”
说罢将大印献上,侍从接过,奉给刘表。
刘表抚印沉吟,未即应答,然目中却有喜色。
蔡瑁见此,果断出列,朗声说道:
“主公!”
“刘备者,世之枭雄也。”
“李翊者,诚奸诈之徒,比张仪更为无耻。”
“此前许诺主公以豫章表奏之权,敷衍了事。”
“孙权侵占庐江,刘备也坐视不理。”
“他刘备也不想想,若非我荆州每年向徐州输送大量粮食。”
“刘备何以灭袁绍?”
“当初若不是我荆州出售艨艟斗舰给徐州,徐州又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造一支横行湖海的水军?”
“如今刘备已平河北,早晚侵吞江南,明公不可不慎,不可不防呐!”
虽说蔡瑁是受了曹操的好处,才这样说话,但说的也确实是在理。
李翊当年效仿张仪,连番戏耍刘表这个楚怀王。
卖了战船,送了艄公水手,交易了百万斛粮秣给徐州。
结果连江东半寸土地都没有得到,这件事几乎被荆州人视为是一种奇耻大辱。
以至于楚公之号按在刘表身上,竟显得都有些讽刺。
不过刘表本人对蔡瑁站出来的发言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刘表这个人是真的有野心。
比如举行只有天子才能主持的祭祀天地活动,住所、服饰、车辆都有僭越的行为。
刘表曾经还让避难于荆州的朝廷雅乐郎杜夔,为他演奏天子雅乐。
但遭到了杜夔的拒绝。
他认为这是天子所用的,臣子不能享用。
更有意思的是,
刘表自己想当皇帝,反而向朝廷举报益州牧刘焉违规,有不臣之心。
不知他是担心刘焉抢先称帝呢,还是因不能阻止刘焉。
反而从刘焉处得到启发,也开始有了非分之想。
如今有野心的刘表见刘备率先一步称王,内心里是非常不爽的。
同为汉室宗亲,为什么刘表、刘璋不敢称王。
因为他们都是西汉鲁恭王刘余的后人。
而刘备则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人。
西汉王裔,不能在东汉称王,这是东汉的潜规则。
刘备率先打破了这个规则。
虽然他确实有这个实力,可还是引起了刘表的极为不满。
主要是此前在与刘备的外交之中,刘表一直都是吃亏的那一方。
使得刘表坚信,与刘备合作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早在刘备称王之时,刘表就专程遣人去送贺礼去徐州。
表面是为了称贺,实则却是在试探曹操的反应。
毕竟天下唯一有实力抗衡刘备的就是曹操,刘表要看曹操对此是个什么态度。
而最后的结果也没令刘表失望,曹操果然受到了刺激。
在刘备称齐王后不久,就称了魏公。
曹操的反应,令刘表又惊又喜,当时便对蒯越等人说道:
“吾料曹使,久不将至荆州。”
今日,果应刘表先前之言。
“表德薄智短,实不知是否该继楚公之位。”
“未知诸公以为如何?”
刘表当然不会把我要当楚公这句话给写在脸上,只能通过言语暗示。
你们快点儿盘点我的功绩,劝我称楚公!
主簿蒯良冷笑一声,直言利害。
“曹操许公楚爵,实欲使我与刘备相争,彼坐收渔利。”
“且刘玄德仁义著于四海,若我背盟,荆州士民又如何看待明公?”
蔡瑁当即大声反驳:
“蒯主簿此言差矣,是刘备先失信于我主,背盟在先。”
“非是我主有负于刘备,实刘备有负于我荆州耳。”
“至于曹公,表彰我主为楚公,足见诚意十足。”
“况此前河南、河北大战之时,亦属曹公牺牲最大,足见其绝不会背弃盟友。”
大将文聘按剑说道: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岂能仰人鼻息?”
“刘备若来,某愿为先锋破之!”
文聘是江陵的水军大将,他亦恨刘备此前白嫖了他们江陵许多战船。
如今徐州水师到是建立起来了,结果反而威胁到了荆州的国防安危。
蒯越急忙谏道:
“明公若受此爵,是授曹操以柄。”
“不若虚与委蛇,待曹刘相争,再定行止。”
“况刘备如今已据五州,势力强大,若再失荆州大义——”
“大义?”
蔡瑁冷笑打断,命人抬进十口漆箱。
打开一看,竟是荆州的盐税账簿!
原来,自荆州与徐州建交以来,徐州便一直往荆州倾销精盐。
荆州的世家们自顾家族利益,在刘表明令禁止的情况下,依然私自与刘备贸易。
这导致了大量的财富往徐州流。
由于这项精盐贸易已经被其他家族给垄断完了,蔡瑁没能在其中分到一杯羹。
所以便趁着这个机会,一起找刘表清算了。
堂内不少大臣,看见账簿,皆是面色大变。
因为这精盐贸易,便有他们的一份儿。
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刘表面色铁青。
蔡瑁得意一笑,旋即拱手说道:
“荆州南接五岭,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
“既然刘备能够称齐王,曹操能够称魏公。”
“明公又为何不能进楚公之位?”
实力才是称王称公的底气。
自收复荆南之后,刘表的实力大增,使荆州的国力来到了最巅峰的时候。
同时刘表本人在荆楚的口碑是非常好的。
即所谓,
恩威并著,招诱有方。
万里肃清,群民悦服。
开经立学,爱民养士。
乱世良牧,绝对不是乱吹的。
等于刘表是既具备称公的军事实力,又有群众基础。
如果此前没人称公,刘表肯定不敢做第一人。
但如今刘备称王,曹操称公。
他刘表为何不能建楚国,进位楚公?
“……诸位。”
刘表有条不紊地向众人阐明自己的观点。
“如今刘备已据五州之地,窥荆望吴,早晚侵吞天下。”
“今若能与魏公结盟,共分其地,方为保荆州之策。”
“吾受赐爵,只为保荆襄子民,别无他心。”
刘表信誓旦旦地向众人保证。
荆州士族多慕楚风,进位楚公,其实也是拉拢士人的手段。
主要公爵的诱惑对刘表来说太大了。
刘表这个人是典型的爱名不爱利。
史书记载刘表“在荆州几二十年,家无余积。”
年轻时的刘表也是大量散财,结交天下名士。
这使得他名列八俊,年纪轻轻就打进了国服前三十。
刘表到底是被名位迷惑了双眼,接受了曹操许下的楚公名爵。
正式与曹操签订同盟条约。
然后建楚公国。
又命典礼官将《诗经·商颂》里的“天命玄鸟”被改为“荆有苍兕”,唱诵《楚颂》。
随后派出使者,去陈都朝廷上奏。
这显然是刘表的先斩后奏,不管朝廷同不同意,他都已经称公了。
又发书送往各地,让众诸侯发贺礼过来。
就连一直与荆州敌视,常年交战的孙权,刘表都遣使过去催督。
让孙权在本城选四十担大柑子,星夜送往襄阳作贺。
一时间,天下震动。
……
冀州,渤海。
时正值乍暖还寒之时,有人报给李翊,民间出现了大量感染伤寒症的病患。
就连军营中,也有不少士兵,感染伤寒症。
李翊即命张仲景,组织医疗团队,前去调查此事。
恰逢匈奴使者又到了渤海。
这名匈奴使者自然是来自南匈奴。
说是南匈奴,但自鲜卑檀石槐崛起之后,北匈奴已经被灭了,就只有一个南匈奴了。
而南匈奴这个政权也比较特殊,
即便是在汉朝官方的文件里,南匈奴也是被定义为内属国,而非外臣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汉朝是已经默认南匈奴是汉地内的一个诸侯了,而没把他当外人看。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大汉以“渣男”形象将南匈奴娶进了门。
汉朝对南北匈奴的态度,大概就是“我会睡她,但会娶你。”
汉哥娶南匈奴过门时,就说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你赶紧跟北匈奴分手吧。
南匈奴听话照做,不仅充当大汉的雇佣兵,还帮大汉一直监视北匈奴的动向。
结果北匈奴认怂了,主动向大汉求和。
汉明帝刘庄认为,咱们都已经娶了南匈奴了,怎么能够再跟北匈奴眉来眼去呢?
不能一边跟盟友的死敌发展友好关系,还要求盟友对你死心塌地。
最后,汉朝不接受北匈奴的使者。
结果北匈奴也不气馁。
第二年,就拉上了西域国家等一帮“室友”,一起再次找到汉哥请求和解。
意思就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
但这么多人一起去你家,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你总该跟我说两句话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与北匈奴的不建交政策,汉朝只坚持了一年就放弃了。
虽然汉朝仍然拒绝向北匈奴派遣使者,但却同意了北匈奴向汉朝派遣使者。(渣汉这操作)
这种前脚刚睡完,后脚就去睡敌蜜的渣男行为,引起了南匈奴的强烈不满。
立马派人去质问大汉这什么意思。
大汉自知不占理,就赏赐了南匈奴了几万头羊作补偿。
后来南匈奴便一直留在汉地,跟乌桓人一样。
慢慢接受了汉化,比如当今的匈奴左贤王刘豹,就是汉化的典型。
不过匈奴人虽然接受了汉化,也有了农耕生活,却依然是以游牧为主。
主要河套地区适合放牧。
但作为汉地诸侯,自然是需要每年向朝廷中枢进贡的。
此前中央政府在时,便直接向中央政府进贡。
汉末诸侯崛起,袁绍统一北方后,匈奴人便向袁绍进贡。
如今曹操、刘备一统北方,匈奴人为了不得罪两大强权。
就同时向齐魏两国进贡。
李翊为齐国相,代理北方诸事,匈奴人自然是直接向他进贡。
也免得去徐州来回折腾。
匈奴使者名呼延仆,他将此次的贡品清单交给李翊。
乃羊三千只。
呼延是匈奴人的四大贵姓,李翊命人将呼延仆请入驿馆歇息。
又赐明珠、金帛作为回礼。
随后命人将这三千只羊尽数杀了,熬作羊肉汤,分给士兵们喝汤保暖,抵御风寒。
如若有剩,便卖到民间去,拿给百姓们喝。
恰逢张仲景调查伤寒症回来,向李翊回报调查结果。
“渤海之地,伤寒肆虐。”
“百姓冻馁交加,毙者无数。”
话甫方落,见军士正在杀羊。
将羊骨剔了,煮汤,分与病者暖身。
忽灵感乍现,自言自语地说道:
“伤寒者,寒邪入体,气血凝滞。”
“若以面皮裹药,形似羊耳,热汤煮之。”
“外御寒气,内通经络,岂非治标固本之法耶?”
李翊听到张仲景的话,连忙问:
“张神医,适才你说什么?”
张仲景呼道:
“吾有治寒症之法矣。”
于是命人和面,将麻黄、桂枝、羌活、生姜、白芷等物,包成馅儿。
然后以羊骨熬汤,将捏作羊耳状的面皮,尽数倒入热汤锅中沸煮。
李翊察之,才发现张仲景包的就是饺子。
也是这时想起,这个时候饺子还没发明。
是张仲景先发明娇耳,然后衍生出了饺子。
李翊此前发明了铁锅,改善了人民的烹饪质量。
但却迟迟没有发明饺子,主要是因为他不爱吃饺子。
今日如果不是张仲景灵光乍现,李翊甚至都想不起来还有饺子这个东西。
不过张仲景用饺子作为暖身之物的想法,不失为一个好思路。
汤煮好之后,分赐给病患。
众人食后汗出如浆,三日退热,冻疮渐消。
而此物流至军中时,更是被卒争相求食,皆呼为“娇耳祛寒汤”。
李翊便将娇耳汤分给丞相府里的人食用。
自己也亲尝一碗,赞道:
“此物味美,可暖脾胃,驱寒气,确实是良方。”
“张神医有心了。”
张仲景心情大好,抚须微笑:
“老夫以羊耳为形,取名‘娇耳’,取其娇嫩护元之意。”
李翊沉吟片刻,摇头笑道:
“娇耳二字,虽合医理,却失之柔弱。”
“将士食之,岂能尽显豪迈之气?”
他望向碗中面食,见沸水翻滚,面皮如月牙浮沉,乃道:
“此物形如弯月,沉浮若舟,不如改称——饺子!”
“饺者,交也,寓‘阴阳交泰,寒热调和’。”
“子者,尊称也,敬医者仁心!”
“不知张神医看是如何?”
李翊还是很尊重发明者版权的,优先征询张仲景的意见。
张仲景又哪里在乎这些?
当即向李翊一拱手,称谢道:
“既是丞相赐名,此物从此之后,便取名为饺子罢!”
呵呵……
李翊心情大好,即唤甄尧过来。
“甄功曹,这羊肉饺子,你可尝过?”
甄尧即拱手回道:
“亏得丞相赏赐,下官已经食用过。”
“此汤确实鲜美,祛寒暖身。”
嗯……
李翊一颔首,接着说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此汤鲜美,又有祛寒功效。”
“汝甄家不是已经举家搬迁至我渤海了么?”
“我意在渤海开设几家羊肉饺子汤馆,由你甄家经营。”
饺子汤的问世,肯定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李翊也算是投桃报李,把经营权交给了甄家。
同时由政府出面作保,也能保证运营流畅。
相当于是国企了。
甄尧欣然同意,又询问了货源问题。
李翊便道:
“闻说匈奴部羊群漫山,汝可亲自替我去一趟并州。”
“找单于订购羊群。”
“……诶,为何非要匈奴人的羊?”甄尧问。
李翊以指尖轻叩案几,说道:
“冀州本地的羊,喂的是秸秆。”
“草原上的羊,啃的是甘草、柴胡。”
说着,突然将茶汤泼在地上。
“就像这茶,同株茶树,长在崖上的就比谷底的香三分。”
“……明白,下官这就去准备。”
甄尧当即回府,组建商队,打算前往并州购羊。
临行前,李翊又单独找到甄尧,小声对他说道:
“尧卿此行,非独市羊也。”
“匈奴久居塞外,其心难测,虽向我齐国朝贡,却又与魏国互市。”
“卿当阴察其动向,若其部众与魏国交往甚密,亟以飞骑报我。”
微微一顿,李翊似又想起了一件事。
接着对甄尧叮嘱说道:
“我闻蔡邕之女昭姬,才冠汉室,不幸没于胡中。”
“卿宜探其踪迹,若得其实,可喻匈奴左贤王曰:‘汉家有赎归之制,愿以锦帛千匹、盐铁百车易之。’”
“彼若不许,则告以‘丞相将亲提虎贲,问罪阴山’。”
“彼知我名,必然献女。”
“卿可放心离去,万事有我。”
甄尧连连顿首受命。
“……是,臣一定不忘丞相嘱托,定会办成此事。”
言毕,遂行。
(本章完)
第244章 昭姬归汉,匈奴降齐,楚魏同盟,东
第244章 昭姬归汉,匈奴降齐,楚魏同盟,东吴抗曹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绵绵不绝的长江如一道利刃般将西川与东吴分在了两端。
长江是地图上的一横。
百年世路多反复,千古河山几废兴。
崎岖难行的大别山又在地图上划出了一竖。
而这一横一竖的中间,就是荆州。
荆州,三国历史上永远绕不开的话题。
不单单是因为它富裕,更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对于南方政权而言,想要与北方抗衡,荆州就是沟通的桥梁。
要想统一南方,荆州就是行军的要道。
而对于北方政权而言,
曹操在历史上统一北方之后,南征为何优先打荆州?
因为相比进军西边的秦岭,以及东边的水网,攻取荆州才是进取天下的最优解。
这也是为什么魏蜀吴都要争先恐后抢夺荆州的原因。
事实上,
早在曹操打张绣时,就是为了抢夺荆州。
只是被北方的事务耽搁了。
如今曹操依然有实力,去跟刘表争荆州。
可偏偏有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使得他不得不选择与荆州联合,共御强敌。
刘表称楚公,与魏国正式签订同盟条约。
这显然是针对刘备的。
刘备也立马做出了反应。
一面上奏朝廷,谴责刘表僭越。
一面又宣布与荆州断交,拒绝两地贸易来往。
政治上,经济上双重制裁刘表。
但这还不够,刘备又在考虑是否要在军事上进一步征讨刘表。
毕竟前面说过,荆州是进取天下的绝佳位置。
于是召集群臣,谓众人道:
“刘景升背盟附逆,孤欲亲提大军,问罪荆襄!”
“公等以为如何?”
诸葛亮止之曰:
“此有悖郯侯战略方针。”
“郯侯之意,先定北方,然后定河南,最后南取荆州。”
“以荆州西向巴蜀,剩余群雄必望势归附。”
“今先图荆州,恐曹操坐收渔利。”
刘备沉吟良久,皱眉道:
“然荆州与魏结盟,于我国不利。”
“今不早图,必为大患。”
刘备十分担心楚魏同盟的威胁。
毕竟他的实力还远没有到碾压曹操的地步,如今再加一个荆州。
毫无疑问这一纸同盟条约,会成为刘备统一道路上的最大阻碍。
时发小简雍在侧,即谓刘备道:
“刘表僭位称公,丞相必知此事。”
“可差人去冀州,询问丞相的意见。”
刘备乃从其言,遣快骑,星夜赶去渤海。
征询李翊的意见,问他如何看待如今的楚魏同盟。
齐国是否应该立刻做出反应,征讨刘表,以示惩戒?
书信经由丞相府,上报到李翊处。
相府机构极大提高了行政效率,李翊当即回书,发给刘备。
其书略曰:
“臣闻大王欲讨刘表,以惩其背盟附曹之罪。”
“然臣窃以为,此时伐荆,非良策也,愿大王垂听。”
“一者,兵疲民困,不可轻动。”
“前伐乌桓,新定辽东,将士远征千里,甲胄未解,战马尚瘦。”
“若再驱疲卒南下,恐师老兵疲,难竟全功。”
“且连年征战,冀、青百姓赋役繁重,仓廪未实。”
“若再兴大军,恐生内忧。”
“二者,曹刘并伐,力有未逮。”
“刘表僭位楚公,与魏逆已成唇齿。”
“若举兵攻荆州,曹操必袭我河北。”
“届时南北受敌,胜负难料。”
“不若暂息兵戈,养精蓄锐,待操、表生隙,再图后举。”
“三者,水军未备,地利不在。”
“刘表据长江之险,水师精锐,战船千艘。”
“我齐国水军初建,舟楫不习,若贸然与争,恐如旱鸭入水,反受其制。”
“故臣请大王暂息雷霆之怒,外示宽和,内修战备。”
“可遣使责刘表之罪,以观其变。”
“密令陈元龙于广陵加紧训练水军,以备不虞。”
“待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再一举而定荆襄,方为万全之策。”
“——臣翊顿首敬上。”
李翊不仅反对刘备此时征讨荆州,甚至反对此时就跟曹操翻脸。
理由也很简单,战争打得太频繁了。
过去几年,刘营将士在北方,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如果突然告诉他们又要去征南方。
李翊担心,即便是以他在军中的威望,都很难压得住兵变。
其次,曹操、刘表的实力本身不弱。
尤其是刘表,历史上因为他的突然去世,然后荆州士人豪强们又牵头投降了。
导致曹操不费吹之力就拿下了荆州,从而让人误以为荆州很弱。
但事实上,
赤壁之战开打之前,曹操兴大军本就是奔着刘表去的。
本来曹操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打算跟刘表拼个你死我活。
结果谁也没想到挂机了半辈子的刘表,会在匹配赛的前一天强行退游。
现在楚魏同盟刚刚签订,人家正是蜜月期。
李翊认为现在开战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
不论打一家,另一家肯定会参战。
齐国目前,绝对没有同时两线作战的能力。
这又涉及到了李翊提到的第三点——荆州水军。
我们都说曹操打输赤壁之战便失去了统一天下的机会。
因为他丢了荆州,也就失去了当时天下第一的水军。
徐州没有强大的水军做支撑,是很难跨过长江,夺取荆州的。
因为跟荆州发达的造船业,以及满是湖泊良港的地利相比,徐州的造船业就显得相对弱小了。
那么面对不怀好意的,针对齐国的魏楚同盟,李翊的构想是什么呢?
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定北方。
也就是将曹操的势力彻底驱除出河北。
但这期间,齐国只能与魏国发生局部战争,不能够升级为全面战争。
即要慢慢蚕食曹操在北方的领土。
没错。
李翊所用的,正是当年袁神时期,田丰、沮授为代表的消耗派的方针。
老刘国力上是有优势的,没必要像当年袁神那样,急着速战。
这一点,也可以参考曹操统一北方后,贾诩给曹操的建议。
——“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土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
众所周知,在三国历史上,不听贾诩意见的人。
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李翊跟贾诩的思路是差不多的,顺风局不要浪,稳扎稳打。
慢慢上高地,然后爆水晶,最后进行胜利结算。
当然了,蚕食曹操土地,还不使战争规模全面升级。
这就有些考验技术与手段了。
具体该怎么做,就是李翊与他的丞相府要头疼的问题了。
刘备览李翊谏表,沉思良久,终纳其言。
问孔明如何最大予以李翊支持?
孔明轻摇羽扇,应声答:
“可先使人携重礼赴襄阳,传话刘表。”
“以慢其心。”
“刘表守户之犬耳,生性多疑,若得知大王既往不咎。”
“必愿与大王重新交好。”
刘备从其言,即命简雍为使,赴荆州传话刘表。
“……前闻景升受楚公之封,孤甚为不解。”
“今细思之,或为曹操胁迫所致。”
“若君愿重修盟好,孤可不咎既往。”
为彰显诚意,刘备不仅释放了此前扣押的荆州商船,恢复了两地的通商贸易。
还上表天子,主动为刘表表司徒之位。
刘表见此,果然狐疑不定。
立即差人去淮南打听情况。
陈元龙收到刘备指使,按兵不动。
消息传回刘表处,刘表果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兼之荆州众豪族,纷纷借此机会,向刘表施压。
既然刘备肯主动交好,恢复通商,咱们犯不着得罪一个强敌。
刘表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他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曹操一人身上。
反正楚国与魏国有同盟互助的军事条约,万一刘备真打来了,到时候在出兵帮忙也不迟。
这也不算违背盟约吧?
于是,刘表乃回书徐州,其书略曰:
“表受楚公,实为权宜之计。”
“览齐王之书,足见诚意。”
“若齐王不弃,愿续前盟。”
于是,荆州方面,暂时被刘备给稳住了。
刘备又纳诸葛亮之谋,往东吴遣使。
赠孙权海盐千石,辽东良马五百匹,并传话道:
“曹操狡诈,今诱刘表称楚公,实欲使我孙刘相争。”
“吴侯明鉴,当共抗曹贼。”
孙权得刘备好处,果然驱逐了前来亲善的曹使。
一面又命吕蒙加强庐江的防务,密切观望局势。
刘备这两番对外操作下来,
一是稳住了荆州刘表,迷惑了他对形势的判断。
二是拉拢了江东孙权,使他尽量不要倒向曹操。
要知道,孙权的领地是已经与曹操接壤了的。
此前刘表攻占南庐江时,被周瑜击败,南庐江便与曹操的北庐江完成了接壤。
也就是说孙权,既能够倒向刘备,也能够倒向曹操。
但很明显刘备方面给的要更多一些。
孙权当即遣人从永宁县,采大柑子四十担。
又樵珊瑚树十株,明珠二十颗,送往徐州作为回礼。
也贺刘备称王。
于是,齐国与东吴的交往立刻变得密切起来,关系迅速升温。
双方一拍即合,
于公元204年,五月初五这一天。
双方各自的领导人,刘备、孙权于广陵郡的广陵县会晤。
两人一起商议了一些合作条款,最终签订了《广陵条约》。
其主要内容为,齐国资助东吴军械粮秣,东吴将出兵攻打曹操的庐江。
齐国派出北方的骑战好手,为东吴训练陆军。
东吴则选出经验丰富的艄公水手,为齐国扩大水军规模。
同时,齐国做出承诺。
只要曹操、刘表威胁到了东吴的核心领土,齐国一定出兵保障东吴的领土安全。
东吴则要断绝与荆州、魏国的一切来往,驱逐两国使者。
同时命令丹阳太守袁胤,为东吴开绿灯。
默许东吴将领,在丹阳募集人手,训练丹阳兵。
同时刘备还派出丹阳派元老曹豹,前往丹阳,协助东吴募集丹阳人。
并由这位经验丰富的丹阳老将,为东吴训练丹阳兵。
可以说,刘备这一番操作下来。
直接断绝了东吴倒向魏楚同盟的可能。
同时又用刘表最喜欢的战术,来对付刘表。
即自己的钱,流别人的血。
魔法打败魔法。
既然李翊给出的建议是齐国暂时不要和曹操升级为全面冲突,但不代表我不能摇人,让别人跟你曹操冲突啊?
那我就就扶持孙权,慢慢跟你曹操死磕。
孙权正值壮年,迫不及待想要干一番大事业。
手上又还有周瑜、吕蒙、陆逊、张昭等一帮肱骨之臣。
曹操为了对付孙权,就得在南方分心。
这样一来,李翊就能够更好的在北方慢慢蚕食曹操的领土了。
……
话分两头,
却说甄尧奉李翊命,到并州匈奴部,去找单于订购羊群。
一为进货,回冀州开设羊肉饺子馆。
二为试探,看看匈奴人在齐魏之间,会优先倒向谁。
三为赎人,李翊感念蔡琰之才,又同情她没于胡中的遭遇。
便命甄尧找左贤王要人。
甄尧率商队,至匈奴王庭。
单于呼厨泉携五部诸王出帐来迎汉使。
匈奴诸王部,按照顺序。
以左贤王,左谷蠡王、右贤王、右谷蠡王最为强大,地位最高。
其中,左贤王是单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也就是说,时任左贤王的刘豹,便相当于此时的匈奴太子。
呼厨泉也受到了齐国的回礼,乃将甄尧请上座。
笑眯眯说道:
“尊使莅临,小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顿,拿起甄尧递上来的货物清单。
抬眸问道,“尊使可是要买我草原之羊?”
甄尧颔首,牵唇应道:
“奉丞相之命,非但要买,且要年年买。”
“丞相欲在冀州开设百家饺子馆,独爱贵部甘草喂肥的羔羊。”
“故欲市羊万头,岁以为常。”
“若大王允之,齐王愿开边市,盐铁不限。”
此言一出,诸王皆是面色微变。
要知道,匈奴人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牛羊牲畜。
如果能够每年向齐国倾销牛羊,换取宝贵的盐铁资源,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况且即便遇上大雪天气,南匈奴凑不出需要的牛羊来,他们也可以找北方的鲜卑人要货。
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只是……
代价呢?
呼厨泉沉吟不答,因为他知道天上没有免费的馅饼儿。
齐国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岂会只是因为贪图他们的牛羊?
真要说牛羊,新的草原霸主,鲜卑人的牛羊更好。
尤其轲比能是比较亲汉的。
犯不着在他们已经半汉化的南匈奴部上,费这功夫劲啊。
是夜,呼厨泉命人杀牛宰羊,款待汉使。
甄尧与匈奴贵族们饮酒,佯醉问道:
“近闻魏使亦至,不知可有此事?”
原本还在载歌载舞的匈奴勋贵们,听到甄尧这话,立马愣住。
呼厨泉一脸尴尬地举着酒杯,显得有些庞然无措。
甄尧哈哈一笑,乃击掌三声,从者抬金匮十具。
左列齐钱千缗,灿若星河。
右置青盐百斛,皎如积雪。
甄尧背着手,从容不迫地说道:
“我齐国富有四海,此微物耳。”
“若王臣齐,岁倍其赐。”
由于甄尧本身出声豪族,身上自带一股子贵气。
说这话时,十分自信。
众匈奴勋贵见此,也纷纷感慨,果真是中华人物。
如此巨财,竟轻描淡写,全然不放在眼里。
这时,
忽闻帐外蹄声如雷,哨骑急报:
“张辽将三千铁骑,已抵雁门!”
呼厨泉陡然色变,惊问甄尧道:
“此阵斩踏顿之张文远乎?”
甄尧点头称是。
众人面面相觑,当年张辽阵斩乌桓王,威震北方群豪。
他们匈奴人现在光是听到张辽这个名字,便觉得脖子痒嗖嗖的。
“小王素来敬慕天朝,每年岁贡未绝。”
“自问无过,不知天朝将兵来此,是何用意?”
呼厨泉也怕了,连忙质问甄尧想干什么。
甄尧从容不迫地说道:
“大王休惊,张将军素慕单于骑射,特来会猎。”
“然刀剑无眼.……”
言语威胁之意,已不言自明。
匈奴诸酋皆股栗不能言,纷纷将目光落在呼厨泉身上。
呼厨泉还未作反应,又有哨骑来报。
“——并州牧马超,携兵五千,已抵云中!”
什么!?
连马超都来了?
呼厨泉大惊。
如果说张辽的威名,还只是听说的话。
而马超的实力,呼厨泉则是亲身感受过的。
当年马超一战降并州的情景,犹在眼前。
这一次的军事行动,显然就是要逼着呼厨泉就范。
呼厨泉默然良久,命人将魏书取来,然后当着甄尧的面,至于火坑之中。
领着众人,向甄尧拜道:
“吾部愿永附齐王,绝无异心!”
甄尧这才满意,亲自扶呼厨泉起身,表彰了他的忠心。
又想起李翊的嘱托,于是又问哪个是左贤王。
呼厨泉乃指刘豹呼曰,“这位便是。”
刘豹被点了名,诚惶诚恐地出列作拜:
“小王便是,未知尊使有何吩咐?”
甄尧乃道:
“闻大王得汉才女蔡氏,然胡地苦寒,非才人所宜。”
“丞相愿以锦帛千匹、盐铁百车赎之,未知王子意下如何?”
这……
刘豹面露难色,打心眼里儿讲,他是舍不得放走蔡琰的。
但甄尧背后是李翊,是强大的齐国。
匈奴早已不是冒顿时期的匈奴了,哪里扛得住天朝兵威?
甄尧见刘豹竟敢犹豫,面色不悦,厉声叱道:
“丞相兵锋所指,胡马岂能当耶?”
“今以礼相赎,实为王子惜民。”
“若执意不允,恐来日兵戈相见,非王子所愿也。”
刘豹震惧,连忙命人去请蔡昭姬,将之归还给汉人。
须臾,在众侍婢的簇拥下,蔡琰抱琴出来。
她已经听说了,是汉使专门带她回汉地的。
一想到能够回到阔别已久的汉土,蔡琰不禁潸然泪下,掩面痛哭。
甄尧即出声安抚她道:
“丞相慕君才学,冀州书院虚席以待。”
蔡琰连连谢过,临登车之际,又忍不住抱琴最后弹唱一曲。
曲名为《胡笳十八拍》,起手之句,便是——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歌喉婉转,哀怨凄凉。
曲终弦绝之时,莫说甄尧,就连诸胡酋贵戚都忍不住垂首拭泪。
甄尧听罢,不禁感慨道:
“无怪丞相执意要让女公子归汉。”
“此声若绝,岂非千古恨事?”
于是,正是将蔡琰请上车,又谢过呼厨泉、刘豹等人的听话合作。
临行前,甄尧又对呼厨泉言道:
“丞相有令,想请大王随我一并前往冀州。”
“不知大王肯去否?”
什么?
呼厨泉顿时傻眼,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怎么之前那么久,你不说让我去冀州。
等到我已经驱逐了魏使之后,你才说这事儿呢?
呼厨泉心中生惧,逡巡不敢应。
生怕这是李翊设的鸿门宴,等他到后就把他给宰了。
毕竟汉人经常干这种事。
那就是把原来的单于给做掉,然后扶持亲汉派上位。
之前好几位单于都是这样没的。
前车之鉴,呼厨泉不敢去很正常。
甄尧见此,乃正色劝道:
“王何疑焉?”
“昔李丞相伐乌桓,独赦降者。”
“征辽东,尽抚其民。”
“今以诚相邀,岂有害王之意耶?”
呼厨泉仍然踌躇不已,推托道:
“吾胡人粗鄙,不识中原礼仪。”
“此去冀州,只恐唐突丞相。”
甄尧闻言,放声大笑。
“吾中原人有句老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丞相已经命人备下毡车十乘,载美酒百坛,只待大王共醉于渤海!”
话落,又取出李翊的亲笔手书,交给呼厨泉。
书上写道:
——“愿与单于会猎阴山,共论安边之策,望单于切勿推辞。”
书上写的很明白了,李翊就是想跟呼厨泉当面谈一谈边境问题。
难道李翊的信义口碑,你呼厨泉还信不过吗?
呼厨泉犹豫许久,只得答应跟甄尧一起去冀州见李翊。
就这样,一行人载着羊群,回到了渤海。
闻甄尧等人回冀,李翊率文武亲自出南皮三十里外迎接。
遥望见,旌旗蔽日,羊群漫山。
李翊便知人到了,乃列文武官员分开站好,又命甲士列阵排开。
中设九宾之礼,等到呼厨泉到时,亲自上前迎接。
呼厨泉万没想到李翊会摆下如此阵仗,又见他亲自来迎,几乎是滚鞍下马。
“……何劳丞相远迎,小王惶恐不安。”
李翊执其手笑道:
“汉胡一家,何必分得太细?”
“单于能亲至我渤海,翊亦是欢喜无限。”
于是邀呼厨泉同乘一车,一起进城。
呼厨泉大为感动,乃指身后几名孩童道。
“此为我匈奴诸王幼子,今献予丞相为质子。”
虽然这本就是呼厨泉提前准备好,要上交给齐国的投名状。
但此刻竟忍不住有些“邀功”,渴望得到李翊的认可。
“……好说,回头我自会向齐王禀明此事。”
很多人可能好奇,为什么古代和亲,都是中原王朝嫁公主过去。
而不是让外邦嫁公主进来。
主要汉人太看重礼法了,如果我把女儿嫁给你,你就成了我的女婿,自然比你高一辈。
可如果我娶了你的公主,那你不成了我“爹”了吗?
很多人质疑汉武帝穷兵黩武那么多年,到底得到了什么?
其实《汉武大帝》这部剧的开篇序幕词就解释的很好:
“他建立了一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他给了一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国号成了一个伟大民族永远的名字。”
得益于刘彻的文治武功,汉朝人可以说是极度自信,甚至是自负。
自信到汉朝人吹其他民族时,都是吹他“很像自己”。
正因如此,能够和亲的汉唐皇帝,都绝不会娶外族女子为妻。
蛮夷之所以是蛮夷,就是不能让蛮夷血统,到高贵的天朝皇宫里面为妃。
所以把“和亲”当作是汉唐的一种黑点,是站不住脚的。
当然了,和亲也不是非要用公主。
这只是走一个形势。
比如袁绍说是嫁的袁氏子女给匈奴人,实际上就是选的一个普通婢女,包装成袁氏女。
此王昭君之旧事也。
宴间,
李翊又取佩刀割炙肉,片给呼厨泉,道:
“此刀尝斩乌桓叛将,今为单于割彘肩,愿两家永结盟好。”
呼厨泉听出了李翊的敲打之意,连忙于席间下拜,指天为誓:
“吾部子孙,永不负汉。”
“有违此誓,愿死于万箭之下!”
李翊大喜,即扶呼厨泉起身,执其手说道:
“眼下正有一事,需要单于为我出力!”
啊这……
呼厨泉一愣,只得问:
“不知丞相有何事,需小王效劳?”
李翊微微一笑,拉呼厨泉坐下。
烛火摇曳间,以刀尖点向赵郡疆域。
“……吾欲使单于发兵赵郡。”
“……嘶。”
呼厨泉倒吸一口凉气,赵郡可是曹操的领地啊。
李翊这是让我去打曹操?
呼厨泉沉住气问:
“不知小王是自己出兵,还是丞相助我出兵?”
言外之意,是我一个人上,还是你们齐国也要上?
李翊呵呵一笑:
“齐不欲显与魏绝,然王若取赵地,我齐绝不袖手旁观。”
这……
这是一张空头支票啊。
呼厨泉有些迟疑,万一李翊把他卖了,自己又得罪了曹操。
岂非两面不是人?
……
(本章完)
第245章 马孟起威震并州,曹阿瞒割须弃袍
第245章 马孟起威震并州,曹阿瞒割须弃袍
公元204年,七月。
炎夏,草原马匹正肥。
一大队匈奴骑兵,缓缓靠近赵郡边关。
暮色四合,沙尘渐息。
匈奴单于呼厨泉遣使至赵郡城下,邀太守出来答话。
时赵郡太守乃程昱也。
赵郡本为赵国,曹操与刘备瓜分完冀州后,便将赵国除国治郡了。
由于赵郡位于治所魏郡之上,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
所以曹操遣了心腹助手程昱守赵郡。
程昱见赵郡之外,出现了大量的匈奴骑兵,自己也感到十分诧怪。
要知道冀州与并州之间,是隔着黑山的。
中间还有经过并州牧马超的地盘太原。
也就是说,呼厨泉带着这么多人,堂而皇之的一连穿过了马超、张燕的地盘。
可疑,实在是可疑!
程昱乃命守将加强防备,又亲至城关问话。
“汝部不在河套畜牧,来吾赵地作甚?”
使者高声呼道:
“我部商队八十人,驱牛羊千头,自阴山南行,至今未归!”
“恐遭贼人劫掠,请开城门,容我入内搜寻!”
时城上守将,乃蔡阳也。
蔡阳按剑叱道:
“汝商队未归,干我赵郡何事?”
“还带这么多兵马过来,意欲何为?”
言未毕,太守程昱已经登城,捋着颔下胡须,厉声说道:
“赵郡自有法度,岂容胡骑擅入?”
“汝部若果真走失人马,可具状报官,自有差役代为搜寻。”
程昱的做法就比蔡阳要稳妥许多。
不卑不亢,按规矩办事。
蔡阳忍不住在旁冷笑:
“胡儿多诈,岂可轻信?”
“若当真是有商队走失,就该白日来寻。”
“如今趁夜前来叩关,其欲何为?”
“可速退,否则乱箭射之!”
使者佯作悲愤之状,哀声大喊:
“汉官无情!我部伤者或流血待毙,岂能久候文书?”
蔡阳大怒,“胡儿安敢如此多言!”
于是,拈弓搭箭,便射向那使者。
使者躲避不及,被一箭射落于马下。
匈奴众使团皆惊,慌忙四散奔走。
恰逢此时,忽见北方烟尘大起。
呼厨泉亲提五千匈奴骑兵压境,马上高呼:
“魏官杀我使者!”
“可速速攻城!”
城上蔡阳急令放箭,胡骑乃退至射程之外。
呼厨泉复使人喊话:
“但开北门两个时辰,小王搜毕即退。”
“如若不许,恐伤两边和气。”
程昱眉头皱起,谓一旁蔡阳道:
“胡儿来者不善,可速报魏公。”
遂一面遣使,星夜赶回魏郡通知曹操。
一面加强赵郡守备,坚决不肯放呼厨泉入城。
呼厨泉乃整顿军马,决定以武力夺取赵郡。
只见匈奴铁骑如黑云压境,漫野而来。
旌旗猎猎,刀戟森然。
程昱这下完全确定呼厨泉就是不怀好意了,但却不清楚。
以南匈奴目前的实力,是谁给他的胆子,敢来招惹魏国?
眼下大敌当前,程昱也不去细究,只抚剑谓守将说道:
“胡虏猖獗,然吾城坚粮足。”
“但坚守旬日,魏公援兵必至!”
遂领军士闭门据守,弓弩手列于城垛,滚木礌石堆积如山。
呼厨泉遣左贤王刘豹率一队轻骑,绕城驰射。
一时间,箭如飞蝗。
魏军皆伏身女墙之下,未敢轻动。
程昱见状,冷笑道:
“胡儿技止此耳!”
乃令强弩手于城角暗发弓弩,矢如雨下。
匈奴骑中箭落马者百余,余众溃退。
呼厨泉大怒,乃亲率铁骑冲城。
又架云梯数十具,令悍卒攀附而上。
程昱瞪大眼睛,暗忖,“胡儿哪里来的汉家攻城械备?”
呼厨泉拿出来的攻城器械,还相当先进。
基本上相当于本时代的最高水准了,程昱大是疑惑。
一面又催督魏军速速登城,守备强敌。
匈奴人攀附云梯,蚁附式攻城。
城上魏军以长矛刺之,滚油浇灌。
匈奴兵惨嚎坠地,尸骸堆积如丘。
匈奴人连攻三日不下,直杀得城下尸骸遍野,血流成渠。
匈奴兵死伤颇众,而程昱守御有方,援兵又渐近。
呼厨泉乃召将商议:
“程昱老谋深算,赵郡实难攻克。”
左贤王刘豹则有些担忧地说道:
“若就此罢兵而去,只恐无法向李丞相交代。”
“况战前,李丞相资我军大量粮秣器械。”
“今连半寸土地不得,岂非显得吾辈无能乎?”
呼厨泉微作沉吟,想出一个办法,谓众人道:
“程昱坚守不出,或可放弃攻城。”
“不若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众人忙问这何谓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呼厨泉咧嘴一笑,解释道:
“我骑射之众,本不善攻城。”
“今顿兵坚壁之下,徒耗兵力,不如弃此孤城,转掠乡野。”
“焚其田庐,虏其丁口。”
“赵郡若失民失粮,纵有高墙深池,亦成废土!”
刘豹闻言,抚掌大笑:
“善!程昱老儿纵能守城,岂能守尽四野之民?”
遂撤去包围圈,分兵数路,抄掠赵郡诸县。
匈奴轻骑如狂风扫境,所过之处,烽烟四起。
郡府中,程昱得报,拍案怒起:
“胡虏不敢攻城,竟行此绝户之计!”
正好曹操派过来的援兵也到了,程昱即刻点齐军马,主动出城进攻呼厨泉部。
早有探马报知呼厨泉,呼厨泉立刻下令撤退。
退回并州去。
程昱大军出城,未能捉到呼厨泉主力。
唯见饿殍载道,鸦群盘旋。
于是,程昱谓众人道:
“吾等若就此罢兵而去,胡人必然复来。”
“可率军去追,尽斩其首。”
众将从其言,跟随程昱的大军,一路狂追。
一面又遣使,知会并州牧马超,教他封锁住呼厨泉去路。
大军一路循着匈奴焚掠的痕迹,直追至太原,誓要擒杀胡酋。
忽见前方烟尘大作,一彪军马拦住去路。
但见铁甲如墨,旌旗猎猎,上书“征西将军”四个大字。
当先一将,白袍银铠,目若朗星。
正是并州牧马超。
程昱只得勒马,扬鞭喝问:
“马将军!”
“吾奉魏公之命追剿胡虏,汝何故阻我?”
马超横枪冷笑:
“呼厨泉早已归顺天朝,今在并州,乃我治下之民。”
“程府君欲越境拿人,可曾问过某手中这杆虎头湛金枪否?”
马超说的是实话,南匈奴早已被大汉认定为了内属国。
呼厨泉还真就受到并州官员的庇护,当然这是名义上。
程昱叱道:
“呼厨泉纵容属下,侵我占地,掳我民众。”
“田间禾稼、官府屯粮,尽付一炬。”
“马将军口口声声说这胡酋是汝治下之民,那程某是否该问汝一个御下不严之过?”
哦?
马超眉梢一扬,冷声笑道:
“倘真有此事,某确实有过。”
“可若真要论及罪过,也该由天子问罪。”
“汝不过一郡太守,何得治我一州官之罪?”
“回头,某自会上书天子请罪。”
“就不劳程府君多费心思了。”
程昱知道这是马超的敷衍之词,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交人。
乃按剑叱道:
“马孟起,汝休要恃勇拦路!”
“呼厨泉劫掠赵郡,罪不容诛。”
“汝若执意包庇,便是与魏公为敌!”
显然,程昱是不想跟马超直接爆发冲突的。
要不然早就率兵打过去了。
一是因为马超部众实力强劲,程昱心中忌惮。
二是因为马超名义上属于一方诸侯。
眼下曹公的大敌是刘备,程昱作为一郡太守,不敢冒然得罪一方诸侯。
这会损害魏国的对外战略方针。
所以,程昱只是搬出魏国,搬出曹操来向马超施压。
希望马超能够让步。
谁料马超闻言大笑,手中虎头湛金枪一振,声若雷霆:
“程仲德!某家这杆枪久未饮血,今日倒要看看,尔等谁敢越界半步!”
话音未落,忽见马超引数名骁骑,如一道白色闪电般。
驰突过来,直冲魏军。
程昱大惊,万没想到马超会突然动手,急令放箭。
马超舞枪成轮,箭矢纷纷坠地。
转瞬间已至魏军阵前,长枪横扫,三名魏将应声落马。
复又纵马踏破魏军前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程昱大惊失色,急令变阵。
忽听“咔嚓“一声巨响,马超一枪劈断魏军大纛。
旗杆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
程昱还待组织军队过来合围包抄。
却见马超等数骑,已经斩首而还,回到阵前。
马超勒马按辔,枪尖直指程昱:
“如何?”
“程老儿!可还要战!”
“如若要战,马孟起奉陪到底!”
唔……
程昱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马超。
其实,两军对峙到这个份儿上,程昱都搬出曹操来了。
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台阶下,好给手下人一个交代。
毕竟大伙儿兴师动众的出来一趟,不讨个说法,何以服众?
倒不是非要马超交人不可。
可程昱万没想到,这马儿竟如此雄烈,把最后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直接就动手开打了。
虽然马超已经及时收手,没有使两军冲突升级。
但马超却甩了个难题给程昱。
到底是硬刚到底,还是就此认怂?
若要硬刚,适才马超的勇武,大伙儿都见识到了。
实在是不好对付。
况且魏郡新遭胡患,士气未复。
若强行交战,胜负难料。
左右人纷纷上前,劝程昱道:
“赵郡新遭劫掠,元气大伤。”
“此刻与马超厮杀,纵使胜之,亦无力进取并州.”
“不如权且卖马超一个面子,将他稳住。”
“然后上报魏公,由他来决断此事。”
程昱只得强压怒火,沉声对马超说道:
“马将军果然神勇。”
“今日之事,昱记下了!”
马超收枪冷笑,“程府君慢走,不送!”
待大军回撤之时,程昱又回头看向马超,丢下一句狠话。
“今日是卖你马超一个面子,但请转告呼厨泉——”
“他日若再敢来犯魏土,虽远必诛!”
垃圾话还是要喷的,不然面子上挂不住。
程昱引兵退去,马超望其背影,对左右笑道:
“程昱果然是只老狐狸,真能沉住气。”
微微一顿,又道:
“可速速禀报丞相,并州门户,超已守稳矣!”
程昱在马超那里吃了个暗亏,自己也是怏怏不乐。
回到赵郡后,将此事上书报给了曹操。
其书略曰:
“匈奴呼厨泉,本受魏公教化,今岁却无故兴兵,肆虐赵郡。”
“臣率部追击,竟遭并州牧马超持兵相胁,纵虎归山。”
“细察其弊,此中大有蹊跷。”
“去岁匈奴尚遣使朝贡,今夏忽发兵犯境。”
“其行军路线,恰避我军重镇,专攻赵郡薄弱之处。”
“若非有人大开方便之门,彼焉能如此?”
“故臣又遣人至常山探查,回报说黑山贼张燕部竟开放隘口,供其辎重通行。”
“张燕素与李翊暗通,去岁更受刘备伪职。”
“三贼勾连,昭然若揭!”
“故臣敢断言,此皆齐相李翊之谋也。”
“其计有三毒:”
“驱胡虏坏我边疆,使魏疲于应对。”
“借马超之势,试探我军虚实。”
“若我军与匈奴死战,彼可坐收渔利!”
“伏惟魏公英明,早诛此獠!”
——程昱,顿首。
曹操览疏震怒,掷简于地:
“李翊竖子,安敢如此!”
“欺我太甚!”
于是召集群臣,来公府议事。
府内,烛火通明。
阶下文武分立,气氛凝重。
曹操将程昱所呈之书,分与众人览看。
然后谓众人说道:
“李翊小儿!唆使匈奴掠我疆土,勾结马超辱我将士。”
“此仇不报,孤枉为魏公!”
当即掷下令箭:
“着夏侯惇点兵三万,三日后兵发齐国!”
随着楚魏同盟的签订,曹操做事也有了底气。
他的实力本就只是稍逊刘备一筹,所以曹操不敢轻易跟刘备全面开战。
可若再加个刘表,曹操便信心倍增。
“请息怒!”
说话之人,乃军师中郎将郭嘉也。
郭嘉有条不紊地为曹操分析:
“明公且息雷霆,臣观李翊所为,大有蹊跷。”
“若李翊真想开战,何不直接将冀州之兵,大军压境。”
“偏要假匈奴、马超之手,饶我边疆?”
经郭嘉这么一提醒,众人才觉得这事儿好像确实有点怪。
毕竟刘备是委命了李翊全权督管北方军政。
李翊是可以直接将北方之兵,单方面对外宣战的。
可李翊若真想开战,完全没必要用这曲折手段。
郭嘉捻着胡须,来回踱步。
“以臣观之,李翊所以为此。”
“一者,假手胡虏而不自出,使我魏国伐之无名。”
“二者,刘表坐拥荆襄,若我轻启战端,恐其未必肯出兵相助,反要坐观成败。”
“三者,近闻孙权近日与徐州交往频繁。”
“东吴在庐江大肆整顿水师,若见中原生乱,恐袭淮南……”
“我军一要忌刘表观望,二要忌师出无名,三要忌两线作战。”
“有此三忌,惟明公审度之。”
曹操眉宇间一川不平,低头陷入了沉思。
郭嘉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既是曹操与刘表签订的是“互保”条约。
即当有一方国家安全受到威胁之时,另一方将无条件参战。
可如今,是曹操主动要打出去,以刘表的性格,他愿不愿意出兵相助呢?
尤其曹操要打得还是冀州。
冀州殷富,对曹操来说当然有打的必要。
可刘表是个精细的人,他从中分不到半点好处。
哪里会帮你曹操去打冀州?
“……也罢。”
听完郭嘉的分析,曹操乃换了一个思路。
“即命曹洪率兵两万,出壶关,进军晋阳。”
“然后命于禁引步骑一万,扼守河内,断其归路。”
“孤自率大军万人,随后北上!”
既然曹操伐齐国,师出无名,那讨伐马超总该是有理由的。
且看那李翊会不会插手,如若插手,便是对魏宣战。
这样一来,他也好拉刘表入场。
与曹操而言,都不求荆州下场参战。
只要荆州肯拿出钱粮,器械出来支援他。
曹操就有挑战齐国的底气。
于是魏国整顿军马,准备讨伐马超。
并州告急,早早闻到风声的马超,急忙遣使至渤海。
告知李翊此事,言道:
“魏举国来攻,超独力难支。”
“丞相若不相救,并州必陷,河北门户洞开矣!”
马超按照李翊的吩咐,在魏国边境上挑起了战端。
现在魏国真给你来个线下真实,马超还是有点怂的。
毕竟并州的实力,根本挡不住魏国的倾力一击。
面对马超的求助,李翊做了一些工作。
一,先上奏朝廷,请天子下诏。
称匈奴已受招安,早就成了大汉的内属国。
谴责曹操伐王化之师。
二,遣甄家组织商队,秘密向并州运送粮秣器械。
三,使黑山张燕,举兵呼应。
协助马超,共御魏兵。
谴责曹操的行为,只是占个名义。
后面两项,才是对马超实打实的帮助。
得到了李翊的资助,有钱有粮。
又有黑山军帮助,马超底气一下子便足了起来。
他现在不仅要守住并州,更要一举拿下,夺回并州的上党。
此前瓜分领土时,上党因为被曹兵先占了,李翊便顺水推舟让给了曹操。
现在竟然开战,马超就想把上党给夺回来。
不是因为上党有多富,而是因为上党的壶关是重要隘口。
听说马超率兵主动出击,消息传回曹操处。
曹操怒不可遏:
“吾不去找他,他倒还敢来找我!”
于是,即刻发兵拒敌。
双方战于上党。
马超引军一万五千人,浩浩荡荡,漫山遍野而来。
曹操亲自提兵叩壶关,教人砍伐树木。
起立排栅,分作三寨。
左寨曹仁,右寨夏侯渊,曹操自居中寨。
次日,曹操引三寨大小将校,出了壶关,正遇着马超人众。
曹操久闻马超英名,此前于并州大破郭援人马。
乃出马于门旗之下,看马超之兵。
果然是人人勇健,个个英雄。
马超更是声雄力猛,威风凛凛。
横枪立马,立于阵前,高声呼曹操出来搦战。
曹操乃在李典、乐进的保护下出列。
扬鞭指马超骂道:
“汝乃汉朝名将子孙,何故背反耶?”
马超咬牙切齿,大骂:
“曹贼!汝欺君罔上,罪不容诛。”
“吾乃朝廷亲封并州牧,汝无端犯我边境。”
“还敢说我背反耶?”
虽然马超是主动出击,但两军战于上党。
而上党又是并州的郡,所以马超骂曹操侵占他的边境。
还真就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曹操大怒,反驳道:
“天子封我为魏公,上党划入魏地。”
“何时成了汝并州之土?”
马超“呸”一声,厉声叱道:
“汝乃一阉宦之后,也配称公?”
于是,挺枪纵马,直取曹操。
曹操挥师掩杀过去。
于禁出迎,逢着马超,两马交战,斗得个七、八回合。
于禁抵敌不住,曹洪接战。
战二十余合,亦难遮马超威风。
马超威风披靡,指挥西凉军一齐冲杀过来。
西凉兵左有庞德,右有马岱。
来势凶猛,左右将佐,皆抵挡不住。
马超、庞德、马岱引百余骑,直入中军来捉曹操。
曹操在乱军之中,只听得西凉军大叫:
“穿红袍的是曹操!”
曹操急忙于马上脱下红袍。
又听得大叫:
“长髯者是曹操!”
曹操惊慌,掣所佩之刀,斩断颔下长髯。
又听到有人喊:
“短髯者是曹操!”
曹操闻说,即扯旗角,包裹后颈而逃。
魏兵人多,见曹操被追赶,齐齐围了上来。
马超唯恐深陷重围,走脱不得。只得弃了曹操,与身后西凉大军会合一处。
魏军败了一场,仓皇收兵回寨。
幸得有曹仁死守,据定了寨栅,因此才不曾多折军马。
然曹操白天被马超打得割须弃袍,狼狈不已。
这令曹操深感耻辱,谓众人说道:
“马儿不死,吾心不能安。”
于是命人收拾败军,坚守寨栅,深沟高垒,不许出战。
马超每日引兵前来寨前,辱骂搦战。
曹操只传命将士坚守,不许迎战,乱动者斩。
诸将皆言:
“西凉之兵,擅使长枪。”
“来日选拨善射蹶张士,以弓弩迎之,敌可破也。”
曹操则道:
“战与不战,皆在于我,非在贼也。”
“贼虽有长枪,安能便刺?”
众人又道,这样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曹操却道:
“并州困乏,士民疲敝。”
“马超起大军与我相拒,不能久持。”
“待其粮尽,自然退去。”
“彼退走之时,我趁势攻之。”
“则马超可破,并州可复也。”
于是,众人皆遵从曹操的命令,坚守不战。
想慢慢耗死马超。
一连过去了半个月。
魏兵将士渐渐发觉不对,按理说马超才是进攻方。
补给线拉的要比魏军还长。
按理说他们利在速战,不敢与魏兵相持才对。
怎么半个月过去了,西凉兵反而越战越勇,精神抖擞呢?
众人将探听到的怪象报给曹操,曹操也觉诧异。
即命人去打听,马超的粮源来自哪里。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人报冀州甄家商队,与并州贸易频繁。
旬月之间,互市百余货车。
曹操大怒:
“吾久战马超未克,今乃知其弊!”
“李翊奸贼,阴遣甄家,假商旅之名,自中山入常山,输粟三万斛至晋阳。”
“更以青州盐铁,易匈奴战马,资寇贼兵!”
于是,问众人现在该怎么办。
程昱献计道:
“今马超之父马腾,扣于邺城。”
“可命马腾作书,叫马超献城。”
“我等许以其高位,马超必降。”
毕竟,投曹投刘都不失封侯之位。
有马腾做人质,程昱不信马超不来降。
曹操乃从程昱之言,密令马腾作书。
马腾乃是被曹操威逼利诱骗过来的,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马腾不敢不从,只得依命作书。
曹操得其书,喜出望外,即使人发至马超处。
马超览其书,书略曰:
“超儿知悉——”
“父老被执,旦夕且死。曹公宽仁,许尔车骑将军之职,赐爵关内侯。”
“今汉祚已衰,天命在魏。”
“汝当速卸甲来归,全我马氏血脉。”
马超得闻马腾被囚邺城,忧愤交加,大骂曹贼无耻。
可要他卸甲投降,马超心中却又十分矛盾。
无奈,只得召庞统问计。
马超握剑怒道:
“曹贼辱吾父,此仇不共戴天!”
“吾欲尽起并州之兵,直捣邺城,救我父于危难。”
“凤雏先生以为如何?”
庞统摇了摇头,徐徐摇扇说道:
“将军少安,统有两个问题想问问将军。”
“将军之父与并州基业,孰重?”
“纵使救得马公,可能敌曹操倾国之兵否?”
马超顿时默然。
这便是李翊要安排庞统留在马超身边的原因。
都说法正是蜀汉第一毒士,那只是因为庞统死的早。
庞统生前给刘备献出的计策,全是毒计。
他本人是非常腹黑,心狠手辣的。
兼之又是李翊教出来的,更是心黑手狠。
而马超又恰好是一个很有野心,对兵权看得很重的人。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超皱着眉头,盯着庞统的脸庞,沉声问道。
庞统只是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愿将军勿负齐王重托。”
齐王?
马超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了自己似乎还没跟刘备正式见过面。
“齐王说什么?”
马超连忙问。
(本章完)
第246章 周郎英姿取庐江,曹操腹背受强敌
第246章 周郎英姿取庐江,曹操腹背受强敌
却说马超因屡犯魏国边境,招来了曹操一系列的报复打击。
曹操用马腾为人质,胁迫马超交出并州兵权。
马超踌躇难决,问计于庞统。
庞统言道:
“将军岂不闻大行不顾细谨?”
“今齐王以并州之事尽托将军,委以重任。”
“将军岂欲负齐王厚望乎?”
“况此为曹操钓鳌之计,将军若降,必为所烹。”
“今曹贼所以不敢加刃马公者,惟惮将军铁骑虎啸并州耳。”
“若解甲往邺——”
“则父子俱为庖厨俎上之肉,任其宰割矣!”
手上有兵权,曹操出于忌惮,不敢动马腾。
手上无兵权,曹操再无顾忌,马腾父子俱成砧上之鱼。
在庞统的开导下,马超乃释心结。
坚定了自己抗曹的决心,并不向曹操投降。
曹操闻说马超不降,大怒,即命人斩了在邺的马腾父子。
程昱急忙拦住,劝曹操说道:
“明公且慢。”
“今马超据险抗命,若戮其父,是授彼复仇之柄也。”
“莫若羁縻马氏父子,使马儿瞻前顾后,不敢轻动。”
曹操乃纳程昱之言,暂不杀马腾父子。
又唯恐深陷与马超的战事泥潭之中,不能自拔。
乃留曹洪守壶关,自提大军回去了。
……
话分两头。
却说孙权得了刘备的资助,遂有了敢挑战曹操的底气。
此前在与刘表的战事争斗之中,由于刘表不愿使荆州下场,使得孙权很快攻破了庐江。
庐江太守刘勋向孙权投降。
今有齐国为后台,孙权乃召群臣商议,如何取曹操的北庐江。
众臣皆曰:“此大任非周郎不能当也。”
孙权大喜,即召周瑜过来,问策于他。
周瑜言道:
“前降庐江时,刘勋举众投降。”
“刘勋乃曹操故友,今可使刘勋诈降,以赚曹军。”
孙权乃用周瑜之计,密召刘勋。
使他作书,向北庐江投降。
并承诺,“若破庐江,卿为头功。”
刘勋不敢违命,即拟了降书,发往北庐江。
庐江太守乃曹休也,时年二十七岁。
曹休为曹操族子,幼年时因天下大乱,流亡于吴地。
曹操举兵后,便从千里之外,北归中原,向曹操效力。
曹操称赞其为,“吾家千里驹。”
又因其早年流于吴地,出于历练,乃命他为庐江太守。
曹休得刘勋书,书中备言刘勋无奈降吴之事。
希望寻找机会,投靠曹操。
于是承诺在三日后,举兵为内应,助曹休平定南庐江。
曹休召左右人问:
“刘勋言说要举兵为我内应,助我收南庐江。”
“诸公以为此计可行否?”
左右人纷纷谏道:
“吴人多诈,未可轻信。”
曹休却道:
“刘勋乃魏公故友,兵败无奈投于孙氏门下。”
“公等又何疑焉?”
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
眼下的曹休,正值年轻气盛之时。
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功,为曹操称公作贺礼。
若是能够帮曹操平定南庐江,将能够极大的扩张魏国在南方的势力。
所以与其说曹休相信刘勋,不如说他是潜意识里希望刘勋是真心投降。
左右人再道:
“纵然要收降刘勋,至少先通报一声魏公才好。”
曹休不耐烦道:
“庐江往返邺城,少说一月有余。”
“若耽误太久,吴人便有了防备。”
于是不听众人之言,执意进兵南庐江。
早有人报知周瑜,周瑜喜谓众人说道:
“曹休以亲见任,非智勇之将也。”
“今轻信刘勋诱言,深入重地。”
“我以伏兵击之,曹休必败。”
“此天助我东吴也。”
于是命陆逊引五千人马,伏于夭桂山处。
又命吕蒙引五千人马,伏于龙舒处。
曹休依言引兵而进,行至正中一芦苇荡处。
曹休暗疑,思量芦苇荡是一个设伏兵的好去处。
可刘勋献给自己的图册中,却并未提及此间有一处芦苇荡。
何也?
曹休心中扬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听得一声号响。
吕蒙率弩手千余众先出,箭带硫磺,射燃芦苇。
立时火光骤起,黑烟铺地袭来。
曹休大呼:“吾中计矣!”
于是即命人撤退。
陆逊趁势从夭桂山中杀出。
所驱之前部,正是丹阳精卒。
众丹阳战士,齐齐从草垛中跃出,人手持丈二长矛,专刺马腹。
魏军被打得措手不及,被火逼入沼泽,陷毙者数以千计。
曹休金盔坠地,亲执长槊突围,身被六创,方得脱重围。
一夜奋战,曹休早已是蓬头垢面,灰头土脸。
残部退回北庐江时,清点仅余人马,忽见林间悬布幡,上书:
“谢文烈馈赠甲胄粮秣,他日必亲赴邺都答礼!”
“落款:江东周郎。”
曹休见此,大叫一声。
吐血昏厥,倒在地上。
众急救起,良久方醒。
曹休精神颓废,颤声对众人说道:
“吾不听公等良言,乃有此败。”
“今损兵折将,吾无颜回去见魏公。”
众人纷纷道:
“吴人胜了一场,必定趁势来取庐江。”
“将军要早作准备!”
曹休无奈,只得打起精神,收整残兵败将,回北庐江去。
而周瑜也的确趁着大胜,立马作出了一举夺下整个庐江的部署。
“魏军新败,胆气已堕。”
“当乘势北进,一举而定淮南!”
“如若有迟,曹魏便有了防备。”
兵贵神速,周瑜现在就是要打一个时间差。
他不希望曹操反应过来,派兵来救曹休。
不然仅凭东吴现有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曹魏抗衡。
于是将兵分作三路。
一路使吕蒙率舟师八千溯濡须水而上,截曹军粮道。
一路令陆逊引轻骑三千,昼伏夜行,潜袭安风津。
自己则亲统一万大军,鼓行而进,直逼北庐江城下。
虽然曹休败了一阵,但好在城池尚坚固。
曹休这下也不敢出战了,只命人固守城池,坚壁不出。
一面又发书,先遣人至汝南李通处求救,然后再报魏公。
曹休的思路很清晰。
若是直接禀报曹操,前后耽误的时间就太久了。
还是先就近原则,把庐江之围解了再说。
周瑜至城下时,先叫人围住,然后谓身边人道:
“曹休坚壁不出,必是在等候援军。”
“今若费日月而夺坚城,曹魏援军骤至。”
“我意趁着军士士气方锐,正可乘此锐气,奋力攻击。”
“来日平明进兵,午未时便当破城。”
于是,于次日五更造饭,三军鼓噪大进。
城上矢石齐下,陈武手执铁链,冒矢石而上。
早早登城,士卒皆一拥而上。
曹休见大势已去,只得弃了庐江,望北而逃。
时汝南李通,引军至半路,正欲来救曹休。
哨马却报庐江已失,李通只得回兵归了汝南。
周瑜既克北庐江,由此尽收庐江全境。
先使人献捷孙权,然后大犒三军,设宴庆功。
孙权得了庐江,自己也是高兴不已。
为何?
庐江即淮南也。
早在曹刘盟军攻灭袁术时,两家就一起合作,修了芍陂水渠。
用此水渠,灌溉淮南良田。
每年产粮甚巨。
等于孙权这是把曹操多年的耕耘成果,一举给收入了囊中。
同时庐江的地理位置也极为重要。
它虽然没有长江天险,但却有着大量的水网。
包括淮水、濡须水、颍水、泱水等等。
这样密布的水网,会使得陆军行进极为缓慢。
给了防守者大量的准备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此前征袁术时,曹操的行军速度远比刘备行军速度要慢的原因。
同时也能解释,为什么南下要先打荆州。
往益州打是绵延不绝的群山,往扬州打是水网密布的河道。
当然了,孙权从虎口拔牙的行为,除得到庐江之外。
还将得到盛怒的曹贼。
孙权也担心会遭来曹操的报复。
庐江还没捂热,也给夺了回去。
于是便命人发书往徐州,问刘备下一步该怎么做。
表面是询问,实则是希望他能帮自己顶住曹操的压力。
未多久,刘备回信。
书略曰:
“得报庐江大捷,快慰平生。”
“曹贼失此重镇,必如断脊之犬,狂吠反噬。”
“吾已令陈元龙整饬广陵水军,旦夕可顺流西援。”
“倘曹贼举兵南下,自有徐州水军,为君相助。”
“愿将军勿疑。”
话锋一转,刘备又写道:
“然庐江乃江东门户,曹贼早晚来取。”
“君宜深沟高垒,以待魏军。”
“可收庐江旧部,以壮实力。”
“广布烽燧于芍陂、巢湖。”
孙权观其书,掷于案上,叱道:
“刘备何以老猾如此?”
“昔日彼令我发兵攻庐江,吾依言照做。”
“今开罪了曹操,彼许下的皆是空言,具体实际援助,只字未提。”
“欲使吾家与曹操两伤,彼好从中取利耶?”
蜜月期一过,孙权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虽然刘备承诺了,会使广陵水军支援孙权。
但承诺怎么比得上实际派兵过来,这样实打实的好处?
到时候曹操真打过来,要是刘备不想支援,还不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了。
周瑜安慰孙权道:
“庐江之役,虽使刘备坐观成败,然细察其利,亦壮我军。”
“我得庐江,魏人舟师再难顺流窥我吴地。”
“庐江旧部尽为百战锐卒,稍加抚慰便可为用。”
“早晚要取,何必计较刘备鼠窃之谋?”
孙权皱着眉,沉声说道:
“可若无刘备相助,曹操大军压来,何以拒之?”
话落,陈武、黄盖等将,纷纷掷杯吼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吾等千生万死才夺下此城,岂能拱手让给曹贼?”
孙权挥了挥手,蹙眉道:
“曹贼势大,非刘备不能相抗。”
“彼若执意坐观成败,吾东吴早晚为曹操所灭。”
此前,刘备与他签订了一系列友好条约之时。
孙权实打实地从刘备那里得到了好处,
包括粮秣器械,还有从丹阳处征募得到丹阳劲卒。
彼时孙权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以至于向曹操开战的前一天都不带皱眉头的。
可但夺了曹操的庐江,而刘备对此事的态度,却又有些暧昧不清时。
孙权的压力一下子骤增。
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刘备的甜蜜陷阱之中,
先尝到一点甜头,结果等真得罪曹操后。
那就完全要看他刘备的脸色了。
陆逊见此,乃柔声宽慰孙权说道:
“今曹操失庐江,必倾兵来犯。”
“刘备坐观,虽怀卞庄刺虎之谋。”
“然以逊观之,此局有惊无险。”
哦?
孙权眉梢一扬,连忙问:
“伯言此话何意?”
陆逊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如今魏国强,东吴弱。”
“若刘备执意坐观成败,则曹魏尽得江淮之地。”
“徐州之门户亦将洞开,彼岂不知唇亡齿寒之理?”
“而曹操已迁都至魏郡邺城,便说明其重心已在河北。”
“北有马超、李翊,曹操焉能久耗于我?”
“以逊观之,吾东吴只需坚守百日,便可使曹军疲敝。”
“然后反邀刘备共击之,则曹兵可退也。”
孙权闻言大喜,于是留吕蒙守庐江。
命其抚定这里的降军。
一面又再次发书,催督陈登加紧派遣水军,来援东吴。
最好是能派出小股舰队,帮忙袭扰魏军的漕运。
一面又派人去往邺都,找曹操求和。
虽然不指望能与曹操真的和谈,但只要能拖延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
公元204年,冬十一月。
曹休兵败淮南,损失万余,丢失庐江全境。
自知有罪,乃单骑走还邺城。
是日天雪初霁,曹解甲释剑,负荆跪于相府门前。
曹操闻报,勃然作色,击案震碎茶盏,骂道:
“竖子丧师辱国,该当何罪!”
即令虎卫押曹休入殿,
殿中诸将屏息,唯闻曹休膝行时,铁链拖地之声。
曹操掷竹简于地,简裂如刀,叱曰:
“孤念汝为吾曹家千里驹,故留汝于庐江历练。”
“汝怎敢擅自进兵,轻信贼人诈降之计。”
“以丧我江淮精锐,使吴儿气焰嚣张!”
话落,喝令左右,命将曹休推出去斩首。
众人闻言皆惊,曹操背过身去,做出一副不愿听众人求情的样子。
程昱立时明白,不愿别人求情,就是在暗示他们赶快求情。
于是程昱率先出列,谏道:
“今刘备虎视兖、豫,若斩大将,是自毁长城!”
“况文烈尚且年轻,哪是周瑜敌手?”
“不若先暂时收押,等来日再给其戴罪立功的机会。”
众人一开始见曹操如此愤怒,以至于真不敢去给曹休求情。
见程昱去求情,还暗道他如何这么勇时。
却见原本盛怒的曹操,竟陷入了踌躇,仿佛正在纠结要不要杀曹休。
这下即便是傻子也明白曹操是什么意思了。
丢失庐江是重罪,不严惩不能服众。
但曹休又是老曹家的后起之秀,曹操不可能真的杀他。
既然曹公想演这场戏,大伙儿们也只能是配合他演出。
于是,众文武纷纷出列,向曹操拜道:
“请魏公暂赦其罪,令其戴罪立功罢!”
曹操面色稍霁,背身而立。
良机,才长叹一声:
“诸公皆以为不可杀耶?”
遂转身,叹道,“罢了!然国法不可废——”
乃削去了曹休庐江太守的职位,贬为荡寇校尉。
另罚俸一年以抚阵亡将士。
众人听完曹操的处罚,纷纷庆幸刚才求情是求对了。
曹操是真没打算要严惩曹休。
收回庐江太守之职?
现在庐江都丢了,收不收回都没什么两样。
贬为荡寇校尉。
意思就是曹休丢了庐江,损兵折将,居然还能保有兵权?
至于罚俸一年,问题是曹休作为曹家宗室,也不指望那点俸禄养家糊口啊。
戏演完了,曹操也该真正处理眼下的问题了。
一年不到的时间,马超寇略魏境,袭扰边关。
东吴举兵,袭取了庐江。
失庐江,丢上党。
曹操在全力与刘备争斗之时,不知不觉间竟面临了南北腹背受敌的境地。
这一定不会是巧合。
“……李翊。”
曹操目光蹙起,咬牙切齿。
这是一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名字。
当初屠徐州时,使这小儿意外被刘备所救。
不想一遭失纵,竟酿成如此大患。
可怒,可恼也……
“……奉孝,依汝之见,何以应之?”
曹操问计郭嘉,该如何应对李翊这一套打下来的组合拳。
郭嘉乃道:
“李子玉假外兵犯我魏地,盖因其新定幽燕,远征辽东。”
“士民疲敝,不宜大动兵戈耳。”
“今明公宜抚定内部,修耕植以蓄军资。”
“待养足气力之后,方才好与李翊争河北。”
郭嘉劝曹操趁着河北刚刚打完辽东,国力疲敝之时,抓紧时间搞生产。
“幽州豪族甚多,久不沐王化。”
“可密使人赍金珠,贿赂当地豪强耆老,煽动幽州诸郡叛乱。”
曹操大喜,采纳郭嘉之计。
用枣祗为典农校尉,命他来魏地组织新的屯田。
一面又遣满宠执行间谍工作,暗中资助幽州的地主豪强。
使他们在李翊背后,煽风点火。
至于庐江,曹操则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
他竟真的没有报复孙权,反而使人交好于他。
此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曹操就是想把孙权拉出孙刘同盟。
你刘备不是资助了孙权大量粮秣器械吗?
好,我直接让出庐江来收买孙权。
看谁更狠!
曹操这一举动,可以说是震惊了天下人。
有人骂曹操软弱无能,白白浪费土地,资助强敌。
但也有人称赞曹操善于隐忍。
牺牲庐江,拉拢了一个潜在盟友。
倘若孙刘关系因此破裂,曹操的计划便成功了。
到时候,刘备要是想征讨孙权,他便有机会将孙权拉到自己这边来。
果不其然,在得知曹操不会发兵庐江的消息后。
孙权又惊又喜,待看过曹操的书信之后。
孙权也回信一封,又命人采了四十担橘子,送去邺城,表示感谢。
至于刘备处,孙权也不是傻子。
依然写信,向他表达了感激之意。
反正东吴弱小,齐魏两国都得罪不得。
最好的方式,就是慢慢苟着发育,等待像这样夺取庐江的机会。
刘备见曹操如此能沉住气,亦是颇感震惊,乃问孔明说道:
“曹操于孙权不予征伐,先生如何看?”
诸葛亮轻摇羽扇,微笑对曰:
“大王当浮一大白!”
刘备诧异,他原计划是希望曹操征伐东吴。
使得魏国在与齐国竞争发育之时,疲于奔命。
最后两国生产力越拉越大,刘备便能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吞并魏国。
可曹操的隐忍不发,的确令刘备有些始料未及。
诸葛亮分析道:
“庐江乃乃淮南锁钥,今归东吴,曹操失一粮仓。”
“如断一臂,于齐有利。”
“孙权惧报复而益亲我,此畏威怀德之效。”
“吾料孙权必不为魏所拢。”
“李丞相所定之国策,乃固根制本。”
“今马超兴于上党,孙吴崛起于淮南。”
“曹操已失其势,吾料汉室必兴于大王之手。”
刘备大喜过望。
乃使贺孙权得庐江,又赠战船三十艘,阳示支援。
不表。
……
冀州,渤海。
就在曹操为南北两处的战事,急得焦头烂额之时。
李翊正在全力与民生息,休养国力。
自甄家举家搬迁至渤海后,李翊又亲自接待了甄尧之母张氏。
给足了甄家面子,进一步提高了甄家的商界地位。
然后,接着这个机会,李翊又单独找到张夫人,问道:
“夫人诚乃巾帼雄杰,久著河北商界之望。。”
“今欲烦请夫人,召冀州诸贾。”
“择其重信义者,选资财雄厚之家,来我渤海。”
张氏便躬身问:
“妾自先夫弃世,独力撑持门户,幸得商界同仁抬爱。”
“若下帖相召,想必不至推辞。”
“惟丞相此番大集商贾于渤海,未知有何深谋?”
“妾愿闻其详。”
商界也有商界的规矩,越是有势力的,越不能明着坑同行。
尤其是要掺和政治的时候。
即便是李翊贵为丞相,张氏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询问细节。
“……哈哈。”
“张夫人勿忧,翊并非不怀好意。”
“只是单纯想宴请冀州诸贾来我渤海饮宴,仅此而已。”
饮宴?
张夫人眼睛骨碌碌一转,商人最是精明。
她当然不会听信李翊的一面之词。
乃俯身向李翊拜道:
“妾家若无丞相力保,早为曹贼所掳。”
“甄家永念丞相恩情,绝不反叛。”
“惟望丞相以实言相告,但有用我甄家之处。”
“甄家自当肝脑涂地。”
张氏向李翊表忠心,表示相府不管有什么安排,他们都会努力配合。
但李翊依然只是说道:
“今欲借夫人之力,宴请冀州诸商魁,仅此而已。”
“夫人当知,寒荆麋氏本商门之女,其兄现居齐国上卿要职。”
微微一顿,又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令郎资质颖秀,大可栽培。”
“吾欲为其迁升久矣,恨不逢其时耳。”
话暗示到了这个地步,张氏再无任何顾虑。
罢了,李丞相不愿说就不愿说呗。
就算真赌上甄家的商界名誉,害了冀州的同行,那只能怪你们倒霉。
这下加起来也比不上她儿子,平步青云重要。
商政不分家。
商界的尽头是仕途,亘古如此。
于是,张氏乃以甄家名义,向冀州同行广发请帖。
言丞相在渤海设宴,想邀请各家族族长前来赴宴。
由于李翊的名声摆在那里,众人仅是出于攀附权贵的需要,都得前来赴宴。
更别说由甄家出面牵头。
一时间,冀州各郡县大家商贾,纷纷赶赴渤海南皮。
万人空巷,车水马龙。
南皮衙署院落之内。
几十张桌案依次摆放,一个个商贾快步走入其中。
不时的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每有一人坐在桌案的一侧。
就有仆人将一盏温酒,摆放在他们身侧的案几上。
不多时,众商贾坐定。
他们当中有来自渤海的,有来自章武的、中山的,巨鹿的。
甚至还有从曹操常山郡、巨鹿郡偷偷跑来的。
足见李翊如今在北方的影响力之大。
但众人还不知道李翊这么隆重地召他们过来,是要干什么。
汉朝重农抑商,商人的社会地位其实是偏低的。
但到了汉末时,商人的地位骤增。
因为天下大乱,饭都吃不饱了,谁管你是商人还是农民?
此所谓,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
只要你有钱有粮,能养多余的人口,那你就是牛逼。
所以很多诸侯要么自己间接的经商,要么也要重用商贾,给他职位。
以取用他们背后巨大的财富。
而商贾也需要诸侯们强大的兵力,来保护自家的产业。
这使得汉末诸侯与商贾之间,形成了一道微妙的社会关系。
众商贾方窃窃私议间,忽闻环佩锵然。
但见紫云出岫,李翊着绛纱紫袍。
腰缠紫绶,相映生辉。
眉如利剑出鞘,目似寒潭映月。
行至堂前,忽展袖朗笑,声若清磬破云:
“劳诸君久候矣!”
众商不觉屏息,久闻李翊丰神飘洒,神仙气概。
今日一见,果真见之不俗。
而李翊今天也的确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毕竟是重要宴会,又是请的宾客。
紫色是很难染的颜色,所以古代以紫为贵。
一般都是重要的宴会,或是庆祝丰收,才会穿紫色。
李翊今日穿紫衣,也是为了表现自己对此次宴会的重视。
李翊拱手向席间揖道:
“诸君今日惠临寒舍,翊不胜欣幸。”
复环视四座,朗声道:
“座中皆商界翘楚,各擅一方之利。”
“故不敢虚言,今请诸公来,实有要事相商。“
众商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纷纷将目光落在了李翊身上。
李翊见此,忍不住扑哧一笑,温声道:
“诸君毋需惶惧,寒荆亦出商门,与诸君本是同源。”
“今日之会,惟求互利,断无相难之意。”
一顿,又缓缓吐出几个字。
“翊所求者——”
“一曰粮,二曰人。”
……
(本章完)
第247章 曹操夜梦三马食槽,刘备举国动员兵
第247章 曹操夜梦三马食槽,刘备举国动员兵马
要人,要粮。
李翊直接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按《史记·货殖列传》的记载,官方的粮食定价,应该是:
——“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
意思就是把一石粮食的价格,控制在三十钱到八十钱之间是最好的。
这对社会各方面都有利。
但由于汉朝绵延了四百年,其粮食价格也存在剧烈的变动。
比如楚汉相争时期,由于受战乱影响,每石粮食的价格来到了惊人的一万钱。
而随着战争结束,“文景之治”的到来,国家又迎来了空前的繁荣。
每石粮食的价格下跌到了每石十几钱左右。
常言道,“谷贱伤农,谷贵伤民。”
这两种价格都是十分不合理的。
所以在东汉时期,每石粮食的价格,基本在三位数浮动。
但到了汉末大乱,粮食价格则又长期飙升在一千钱以上不下。
至于李翊治下的冀州,粮食价格是多少呢?
答案是三百钱一石。
有人或许会觉得,这个价格是不是太便宜了?
但事实上,每个地区受发展度、政治动乱等多方面因素影响,粮食价格均有不同。
一般情况认为,汉代的粮食价格警戒线是每石两百钱左右。
到达这个警戒线时,就说明农业已经出现大面积歉收,发生饥荒的可能性在增加。
而如果粮价超过了三百钱,则说明饥荒已经形成。
如今冀州之所以粮价来到了警戒线以上,就是因为连年的战争,导致人口流失,政局动荡。
李翊虽然已经将冀州的局势基本稳住,但粮价居高不下的问题,仍然没能够得到解决。
思来想去,李翊还是决定与当地的商贾进行谈判磋商。
由政府出面,用“看得见的手”对市场进行宏观调控。
李翊正襟危坐,肃然说道:
“……诸君皆冀州商界耆宿,仓储丰盈。”
“今冀州既安,州郡已靖,市肆重开,诸公可尽释顾虑。”
“但使粮货流通,国家必以重利相酬。”
“李某断不令诸位义商失望。”
把粮价降下来也很简单,就是让这当地的地主商人们,把粮食大量流入市场就可以了。
粮食一多,价格自然就便宜。
而粮食又一直是商品贸易中的大宗。
国家只垄断了盐铁贸易,以控制市场。
但对粮食则没有太多严苛要求。
光武帝起义之前就曾卖粮。
“……丞相,恕在下斗胆。”
一名身着锦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起身站起。
“丞相所许之利,不过空口白牙耳!”
“口惠而实不至,使我等无不如坐针毡。”
“若果有诚意,当具文书,明定惠利。”
“岂可徒以虚言相诳,令众商贾寒心?”
一言毕,其余商贾全都屏住了呼吸。
暗叹这老哥还真是勇气可嘉,敢这么和当今的河北一把手说话?
李翊见这商贾言语无状,倒也不恼,反而笑道:
“足下说的有理,我正欲为此事。”
话落,拍了拍手。
一名身穿甲胄的士兵,将一个木盒子摆放在了桌案前。
而里面所摆放的正是满满的盐,食盐!
众商贾眼睛顿时瞪大。
在没有政府的允许下,商人是不许私自贩盐的。
而当李翊提出要给众商人好处时,众人就已经猜到了李翊可能要颁给他们贩盐的许可证。
虽然这会受到政府的严格监管,但比起食盐的暴利,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诸位可有发觉此盐与其他盐有何不同吗?”李翊问。
“……这是精盐。”
有食货者,立马答话。
精盐已经贩售了快十年了,汉朝各家各户就算没吃过,也该听过。
但出于技术保密的需要。
十年来,精盐贸易始终被麋家所垄断。
这样做的好处是,真的没有哪家诸侯偷学到了精盐技术。
坏处就是,严控保密,导致精盐不能大规模生产。
所以即便老刘的领土已经横跨了大半个中国,依然是精盐与粗盐混着经营。
现在李翊突然拿出来,也是想做最后一搏。
利用“精盐”最后博取一波巨额利润,以此来扫定天下。
即便期间技术泄露,等到那时,天下估计也快一统了。
正好使精盐流入每个百姓的寻常家。
“……本相今特许官盐专卖,照市价加一成予诸公。”
“至于转运何地、售价几何,概不过问。”
“不知诸公意下如何?”
听到这儿,一干商贾眼珠子连连滚动。
丞相的意思,就是由他供盐,商贾们去贩卖。
这样,他们就不是贩卖私盐,而是贩卖官盐了。
商人逐利,李翊肯把食盐贸易下放给他们。
这天大的好处不接,那就当不得头上这个“商”字。
于是商人们纷纷与李翊签下了合作协议。
由李翊以相府出面作保,允许冀州众商贾贩卖私盐。
众商贾需返还利润给相府,同时屡行承诺,投放粮食到市场中去。
时间仅过去一个月,
冀州市场上流动的粮食,已经高达一百五十万斛。
当然了,市场上的粮食都是由政府严格监管的。
不可能轻易流至他国,尤其是隔壁老魏。
由此,
冀州粮价被压了下来,经济也逐渐复苏,蓬勃发展。
……
魏郡,邺城。
是夜,曹操搂娇妻宿于榻上。
偶得一梦,梦见三匹白马,毛色如霜,自西北奔腾而来。
直入曹府马槽争食。
而曹操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任看三马竞食,不能阻拦。
此三马,首马最为年长。
它阴鸷平静,只是撕咬槽边的草料,并未有太大动静。
次马矫健雄壮,它专噬豆菽,眼中泛着青光。
末马幼骏,却踩踏前二马而独吞精饲……
曹操眼看食槽便要被食尽,乃大呼一声,从梦中惊醒。
左右侍妾为曹操所惊,纷纷问:“魏公有何事?”
曹操轻咽一口口水,才发觉自己已经汗透重衾。
乃叱退众侍妾,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正遇着曹丕,曹丕与之见礼,曹操便把自己昨晚做的怪梦跟儿子说了。
问他如何看待这三马食槽的怪象。
曹丕分析说道:
“三马自西北而来,马超起兵作乱,屡犯魏国边境。”
“马腾、马超、马岱,便是三马。”
曹操一时默然,暗觉这解梦似乎哪里不太对。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便召了群臣来公府议事,谈及到了李翊在冀州大肆筹措粮草的事宜。
曹操认为李翊这是打算进攻了,便问众人对策。
曹丕与司马懿关系甚好,然司马懿却始终只是一个主簿。
曹丕深以为这埋没了他的才能,便趁着这个机会,主动向曹操举贤。
“……父亲,孩儿保举一人,定能退李翊之兵。”
曹操问是谁,曹丕应声答:
“孩儿以为司马仲达能知兵机,巨鹿乃军事要镇。”
“可令仲达,屯兵巨鹿,与李翊相持。”
“李翊必过不得巨鹿防线。”
由于冀州是两家瓜分,虽同处一州,但考虑到两地挨得近。
曹操便叱巨资,在巨鹿等地修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
司马懿见曹丕举荐自己,并未感到有多惊喜,反而脸上显露出一色惶恐之色。
曹操沉吟良久,挥了挥手,拒绝了曹丕的举荐。
“仲达尚且年幼,不是李翊敌手。”
“还是由曹仁去巨鹿屯兵,方为妥当。”
曹丕见此,急忙争辩道:
“……父亲!仲达深明韬略,善晓兵机。”
“与李翊正逢敌手!”
“父亲昔日常诫儿,举贤任能,当以才德为先,岂可以门第齿序论之?”
“譬如治国,当如沧海纳百川,岂问溪流之远近清浊乎?”
“今以老卒为宝,视少年为草,儿恐此非明主之度也。”
大胆!
曹操见曹丕如此出言不逊,勃然大怒。
司马懿见此,连忙出来,向曹操请罪:
“……魏公息怒。”
“公子只是一时性急。”
话落,又转头看向曹丕。
“大公子,在下认为魏公所言有理。”
“懿不过黄口孺子,岂敢与曹将军争锋?”
“巨鹿乃国之咽喉,非百战之将不能守。”
“曹子孝将军乃沙场宿将,老成持重。”
“使镇巨鹿,可绝李翊觊觎之心。”
“公子垂爱,懿铭感五内。”
“然为国举贤,当以社稷为重,岂敢以一己仕途为念?”
言辞恳切,既保全曹丕颜面,又显得他深明大义。
此以退为进之妙笔,令在场官员无不感慨。
这司马小哥,的确是一个天生的职场老油子。
然曹操见司马懿如此圆滑,心中更加不喜。
便下令,先让曹仁去巨鹿郡守备,严防李翊的突然袭击。
又传命位于上党壶关的曹洪,加强守备,严防马超。
李翊万一发起进攻,肯定会和马超勾连。
虽然曹操已经与刘表签订了同盟协议,可真要打起来。
远在荆州的刘景升,也不可能第一时间伸手顾到河北来。
众人点头称命,喏喏而退。
曹丕也待要退,却被曹操给叫住。
曹操冷声问道:
“……子桓,汝近日似乎与仲达走得甚近?”
“今日当着众文武之面,竟呼你子孝叔叔为老卒耶!”
曹丕一惊,唯恐曹操降罪司马懿,乃赔礼道:
“父亲恕罪,仲达只是与孩儿私交甚笃。”
“孩儿深知其有大才,今日才冒昧举荐。”
“孩儿这般做,也都是为了我魏国着想啊。”
曹丕当然是有私心的。
随着曹植的逐渐长大,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文采。
这令曹操对他十分喜爱,也让曹丕感到了危机感。
尤其此前李翊还曾当面夸赞曹植的才能,而对曹丕却不予理睬。
所以,曹丕回去后也是一直奋发图强。
又大肆结交党羽。
他所结交的,都是些有才能的后起之秀。
而其中,尤以司马懿能力最为出众,这令曹丕感到十分喜爱。
但曹操却很不喜欢曹丕这样的行为,乃道:
“吾观司马懿鹰视狼顾,非久居人下者。”
“兵权若付此辈,他日必然噬主。”
“吾儿须切记,司马氏。”
“可用其谋,不可授其刃。”
“可使其劳,不可予其权。”
“此乃保我曹氏万世之要诀也!”
曹丕喏喏称是,然心中却不以为然。
暗想司马懿若果真有反心,他怎会看不出来?
即便司马懿真有反心。
魏国的兵权大宗,都掌握着曹氏、夏侯氏将领之中。
司马懿又如何能够夺权?
父亲未免过于杞人忧天了。
曹丕心不在焉地退下,曹操兀自独坐于榻上沉思。
沉吟许久,又下了两道命令。
让汝南李通,加强豫州守备,严防孙氏偷袭。
又命颍川赵俨,筹措粮草,加紧往魏国运送。
同时,又亲自提笔,给荆州刘景升写了一封书信。
信中言道:
——“孟德致景升兄足下:”
“上党已遣曹洪屯铁骑一万于壶关,使其严防马超。”
“南境更布水陆连营于汝南,纵孙权有百万师,亦难越吾之豫土半步。”
“惟渤海李翊,近来广征粮秣,日运千船。”
“其谋非小,恐将效韩信之故智。”
“请兄速发,荆襄劲弩三千张,甲胄千副,江陵粟米三十万斛。”
“倘得相助,他日当共分徐、扬之土。”
“时值秋凉,惟兄珍摄。”
没错,马超寇边,曹操忍了。
孙权偷袭淮南,抢夺庐江,曹操也忍了,没有出兵报复。
而曹操一直忍着的目的,就是怕自己注意力分散到别处时。
北边儿的李翊会突然对他发起进攻。
而细作探得的消息,愈发证明李翊将要动兵。
曹操也加快了自己的战斗准备,一面加强并州守备,一面又严防孙权。
同时找刘表索要资助,会战事做准备。
刘表得曹操书,见其索要的资助并非狮子大开口。
便欣然同意,用船队走颍水水路,为颍川输送粮秣器械。
荆州毗邻颍川,交通又便利。
这使得两地的运输十分方便,损耗极少。
曹操既得了荆州的粮秣,信心大增,立马宣布进行全国总动员。
除边关需屯重兵守备之外,其余郡县的兵马,有多少算多少。
全部往魏国运输!
……
就在曹操大肆在魏国总动员之时,李翊这边也没闲着。
其实,他打仗的风格一直都是求稳。
如何稳呢?
那就是要有充足的粮秣,粮食只要够,拼消耗也能耗死你。
李翊这样的用兵习惯,与之共事过的曹操当然熟悉。
所以当李翊在北方全力筹措粮秣之时,曹操便敏锐地察觉到这是李翊要做军事动员的前兆。
果不其然,当控制住冀州的粮价后,李翊便开始进行军事动员了。
他命章武的徐晃、河间的张郃,各出兵五千,到渤海来屯驻。
一面又正式写信给刘备,认为到明年开春之时,便是对魏国全面用兵的最佳时机了。
刘备得李翊信,立马做了如下部署:
发令给青州牧的关羽,令他起青州兵,出泰山,攻打曹操的兖州。
令淮南的陈元龙,携甘宁、蒋钦等将,发水军,攻打曹操的汝南。
自己则在徐州全力整备,随时准备出兵,配合北方李翊的进攻。
这是一场多线作战,通过刘备的出兵路线不难看出。
他是希望一举灭掉曹操的。
但诸葛亮等人力劝刘备要冷静,眼下的魏国势力强大,不是一战可以灭的。
如此多线作战,且不论最高统帅的指挥才能能否应付的了。
关键在于,战线越多,破绽也就越多。
万一一条线崩了,其他线路就跟着一起崩。
所以希望刘备冷静,就按照李翊的构想,先把曹操逐出河北才是上策。
刘备这才放弃了与魏国拼多线作战的想法。
但依然要求与曹操打大规模会战。
不打则以,要打就得打个痛快,打到一方伤筋动骨!
于是,徐州经过一番内部讨论。
毫无疑问地,将主战场定在了河北。
不单单是为了响应李翊先平河北的战略方针,更重要的是曹操现在的治所就在河北。
打蛇打七寸,当然是挑曹操最核心的地盘打了。
发书回李翊处,李翊当即回信表示。
希望刘备早早派兵来渤海。
言外之意,李翊是赞成刘备打大规模会战的决定。
刘备得李翊书,大喜过望。
急聚文武,商议发兵河北事宜。
诸葛亮进言道:
“曹操僭位称公,尚立足未稳。”
“倘若魏地有失,中原震动。”
“大王且休辞劳苦,必须亲自征讨!”
刘备大喜,“此正合寡人之意!”
遂也在全国进行了总动员。
考虑到齐国战线颇长,各地肯定还是要留兵士守御的。
所以总共起兵八万人,由刘备亲征。
大军分三路而进,前部青州兵关羽,先去渤海与李翊汇合。
刘备自领中军,使张飞押后。
孔明、鲁肃在徐州总督粮草,勿使缺漏。
同时,
上书天子,谴责曹操拥兵自重,僭位称公。
刘备骑白马金鞍,玉带锦衣。
武士手执大红罗销金伞盖,左右金瓜银钺,镫棒戈矛。
护驾龙虎官军五千,分为五队,每队千人。
各按青、黄、赤、白、黑五色,旗幡甲马,并依本色。
光辉灿烂,极其雄壮。
所行浩大强盛,也是为了彰显齐国国力。
刘备大军的准备,以及行军都需要耗费些时间。
李翊这边却已经下令使大军进驻安平了。
安平是与魏国直接接触的领地,此举无疑宣告着李翊将要先对魏国用兵。
左右人谏曰:
“齐王已在整军路上,不妨等齐王大军至后。”
“合兵一处,则魏军一举可溃。”
李翊则道:
“……不然,兵贵神速。”
“齐王整军,声势浩大。”
“魏人必然知悉,倘吾留至此地等候大军,魏人便有了防备。”
“现在动手,魏国也没整好大军。”
“可以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使其毫无防备,为我军取得先机。”
于是李翊力排众议,率军一万人,先去奔袭巨鹿。
时巨鹿守将乃曹仁也。
他奉魏公之命,严加守备巨鹿防线。
忽有人报,“齐兵越过安平,来巨鹿了!”
曹仁惊道:
“我闻刘备尚在徐州整军备战,齐兵何得天降于此?”
左右人答:
“刘备大军尚未至,是李翊先率兵来袭巨鹿。”
曹仁这才恍然大悟,李翊在北方有便宜行事之权,率兵先至并不意外。
只是曹仁没想到李翊这么大胆,在没有刘备大军做后盾的情况下,就敢先来取巨鹿。
众人问曹仁怎么办。
曹仁答曰:
“魏公尚在整军,吾大军亦未至。”
“所以还是坚守勿要与之战,乃为上策也。”
虽然两边大军都还没准备好,李翊不讲武德,率先开战。
这是一个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局面。
可李翊的名声摆在那里,曹仁也担心失了巨鹿,曹操怪罪。
所以选择了坚守为上。
李翊大军很快赶至巨鹿,曹仁命弓弩手射住城防,呼李翊道:
“李相何故兴无名之兵,犯我魏境?”
李翊答曰:
“吾主奉诏讨贼,何谓之无名耶?”
曹仁大笑:
“……李翊,吾知汝极为擅长口舌之辩。”
“曹某也不欲与你多做口舌之战。”
“魏公已经在后方整备军队了,汝刘备大军应该还未到罢?”
“吾料汝手中能用之兵马不过万人,凭你也想夺我的城?”
曹仁深通韬略,善晓兵机。
尤其同处冀州,对彼此都十分了解。
曹仁的细作,早就探听清楚。
李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所能动用的兵马最多万人。
再多调人马,会使得其他州郡守备不足。
尤其魏国的间谍系统已经渗进幽州,收买了不少当地豪族。
他们已经在幽州境内滋事,虽然不至于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但也能恶心一下李翊。
更何况幽州北部还有强大的鲜卑人,虽然鲜卑与中原目前关系不错。
考虑李翊对蛮夷始终心存芥蒂,防着他们一手。
所以幽州的兵马肯定也不敢乱动。
基于此,曹仁不信李翊能在魏公大军到来之前,拿下他的巨鹿。
“曹子孝,汝道我不能夺汝城耶?”
李翊大声笑道。
曹仁不甘示弱,当即回道:
“李子玉,汝且休逞口舌之利,大放狂言。”
“吾就在城中坚守,看汝万人兵马,如何夺我城池!”
曹仁就这样跟李翊上下对喷了半个时辰。
渐渐地,曹仁发觉不太对了。
暗道李翊既然率兵先至,就应该兵贵神速。
怎么还有闲心思,一直跟自己在这里喷垃圾话?
这时,一匹快骑飞马跑至李翊跟前,道:
“……丞相,已经准备妥当了。”
“……善,传令将士,速速攻城!”
李翊一声令下,让士兵们开始攻城。
曹仁登城而望,但见齐军阵中竖起数十座高逾三丈的怪器。
此物以铁木为架,缠浸油牛皮索。
后悬石匣,内实铅块,前设抛竿末。
比之寻常投石机,要大上许多。
曹仁左看右看,总觉得这怪器有些眼熟。
似想起些什么,忙问左右人道:
“前破袁绍时,此非刘军所用之投石机乎?”
曹军此前是见识过配重式投石机的威力的。
即便过去数年,曹仁对它的印象依然十分深刻。
而直到此刻,曹仁才终于明白,李翊为什么敢不等刘备大军,就要先来突袭巨鹿了。
为的就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配重式投石机威力如此巨大,但整个刘营运用次数却很少。
是他们不想用吗?
不是。
而是限制条件太多了。
早在《墨子:备城门》篇中就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民室杵木瓦石,可以盖城之备者,尽上之,不从令者斩。”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趁着敌人到来之前。
把城外能拆的木头都拆掉,能搬走的石头都搬走。
不要让敌人修出攻城器械来,否则就不好办了。
古代的攻城器械体积庞大,尤其是配重式投石机。
这东西根本无法随军携带,只能就地取材。
所以每当攻城的时候,守城方总能用滚木礌石来攻击敌军。
滚木礌石哪里来?
当然是从城外来了。
李翊大军骤至,曹仁根本来不及坚壁清野,清理城外的木材石头。
这才是李翊要搞突袭的原因。
只见李翊令旗一挥,绞盘吱嘎转响。
三百壮士齐转辘轳,抛竿怒扬,似龙抬头一般。
将后悬巨石高高甩出,破空呼啸,声如裂帛。
轰!
城上,立时震天动地。
有正中谯楼者,砖瓦俱碎,魏军校尉当场毙命。
曹仁身形一晃,险些坠地。
当初看袁军被这投石机砸的稀烂之时,他还在偷笑。
没想到如今这巨石,已然砸至自己身上了。
“……不要慌,修补城墙!”
在配重式投石机的掩护下,齐军开始了攻城。
云梯蚁附而上,城头滚木雷石如雨。
日暮时分,巨鹿西垣已颓十余丈。
曹仁亲持大刀立缺口,身被数创,血染征袍,犹厉声喝道:
“大魏男儿,宁死不退!”
“众将士守住,魏公援兵很快便至!”
虽然暂时击退了齐军的攻势,但投石机却昼夜不停,轮番对城墙轰炸。
至夜晚时分,虽然看不清了,但只管往城墙上招呼。
只要听到声响,便算成功。
至亥时,西墙彻底崩塌。
齐军将士便不用登墙了,如潮水一般往缺口里涌入。
……
(本章完)
第248章 曹操:刘备有的,孤不能没有
第248章 曹操:刘备有的,孤不能没有
却说李翊自提河北万余兵马,不等刘备大军到来,便率先向巨鹿发动了突袭。
时巨鹿守将乃曹仁也,因李翊打得突然,未及防备,将城外的树木巨石一一清理干净。
被李翊临阵垒了配重式投石机,机如巨雷,石破天惊。
自白日到夜晚,轮番轰炸城墙。
晚间时城墙已经轰出一个巨大缺口,齐兵得以不用攀附云梯蚁附登城。
自缺口处,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曹仁手执白刃,于巷间厮杀,斩杀数人。
然李翊所择之万余士卒,皆乃百战之兵,悍勇无畏。
守军原本就被这投石机震破了胆,待到要狭路相逢勇者胜时,更加难抵齐军的兵威。
但见齐将张辽持戟先登,率百余刀队,结阵而进。
刀光如雪,魏卒触刃即碎。
行至巷口时,魏军又于顶楼处,以火油罐阻敌。
烈焰腾空,不想齐军重甲兵竟踏火而行,铁靴烙地滋滋作响。
曹仁披发浴血,手中白刃已崩出缺口,犹吼声如雷:
“魏公必至,诸君死战!”
然任凭曹仁如何鼓舞士气,都难抵挡得住杀急眼了的齐军。
眼看齐军越来越多,涌进城内,曹仁仰天长叹:
“……巨鹿失矣!”
遂率亲骑十余,劈开西门尸堆,数骑走广平而去。
入了城,李翊照例命人清点战场。
得曹仁未及焚毁粮秣五万斛。
又得金帅盔一顶,李翊将之赏赐给了先登有功的张辽。
然后登上城楼,见暮色中曹仁败走烟尘,笑谓众将说道:
“……曹仁既去,我无忧矣。”
凭良心讲,
曹仁算是整个曹营里,能力相当出众,且极为擅长防御的将领。
要不然曹操也不会把极为重要的东线战场交给曹仁。
李翊担心,等曹操做好准备,不断为东线的曹仁增添防守资源。
到时候慢慢啃,将使齐军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不惜舍弃辎重,不等刘备大军,只带一万人,星夜奔袭巨鹿。
打了个曹仁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来不及坚壁清野。
这才使得配重式投石机得以再次亮相,大发神威。
可饶是如此,依然遭到了曹仁率军的奋力抵抗。
师长级别的高官,不惜亲自手执白刃来战场上拼杀。
可见曹仁也知道巨鹿有多重要,丢了他,对曹操会有多大影响。
巨鹿本就是平原地形为主,无险可守。
加之它土地肥沃,是冀州重要的粮仓。
当年袁绍,和历史上的曹操都是在这里征粮的。
所以曹操瓜分冀州时,坚持索要巨鹿。
而李翊之所以敢把巨鹿让给曹操,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好打。
今天给了你,明天我来个突袭,打你一个不备,它就又成了我的了。
最终,李翊这支齐军死伤也高达三千七百余众。
没办法,这就是攻城战,这就是绞肉战。
再是英勇的士兵面对千军万马,飞来的无数刀剑,也难保不会有一失。
当一支军队死伤比例来到了30%时,它就失去了战斗力。
所以李翊也不着急继续进攻,他要先守住自己的胜利果实。
于是各分兵一千,守住两个隘口。
自己则率剩余大军,入城抚民,修补城墙。
时曹操尚在魏郡整备军马,闻说曹仁兵败,丢了巨鹿。
大惊失色,但还是先遣人安抚曹仁。
一面又继续使人催督东郡、陈留、颍川、关中的兵马。
他知道,现在齐国只是暂时拥有巨鹿。
只要集齐兵马,他就能够一鼓作气,夺回巨鹿,甚至是将冀州剩余领土一并给收入囊中。
曹操比起刘备,他最大的优势其实是空间换时间。
由于主战场选在了河北,或者说就是冀州内部。
那曹操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将魏国的兵力投入到战场中去。
而刘备从淮南、徐州征调的人马,却得先从青州绕到冀州去。
这期间耽误的时间,肯定是要比曹操更长的。
曹操就是要趁刘备大军未到,用兵力优势打出战略优势来。
“……诸卿勿躁,且敛兵固守。”
“李翊兵寡,必不敢进,待吾大军云集——”
“非惟收复巨鹿一城,冀州遗疆诸郡,亦当尽入吾彀中,作我魏土矣!”
曹操安抚战败的将领。
不安抚不行,现在是刘备是强势的一方。
曹操首战不利,总得找个人背锅。
但曹仁又是他的心腹大将,且此战的的确确是拼杀到了最后一刻,已经尽力了。
曹操只能先安抚住东线兵团的心,然后拿出自己惯用的“画饼”战术。
即大军到后,巨鹿便能够收回。
“……子孝,汝是说,李翊此次突袭,用到了前破袁绍的投石机?”
下来,曹操单独找到曹仁,询问战场细节。
曹仁奔逃一夜,满面血污,都还未洗脸。
便灰头土脸地回答曹操说道:
“…………然也,昔官渡之役,袁氏筑土山,据高临下,矢射吾联军大营。”
“彼时李翊造此巨砲,势若雷霆,一击而袁氏之山崩。”
“袁军震骇,吾曹氏将士亦为之瞠目。”
“及攻巨鹿,李翊复用此砲,犹官渡之故智。”
“彼骤然发难,末将未及清野固守,致令贼众得造攻具。”
“向无此破城利器,末将必能坚壁以待魏公之援!”
曹仁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似对此次战败,颇为不服。
曹操则背着手,眉宇间一川不平。
“……且去工坊看看。”
曹操领着众人去了工坊。
众工匠见了曹操,各自下拜。
曹操示意免礼,然后呼来工坊的领事,问道:
“孤记得三年前,孤便命汝等仿照齐国的投石机。”
“公等研制的如何了?”
当一项可以改变战场形势的新型武器出现时,引起其他国家、诸侯的效仿是必然趋势。
早在征袁术时,刘军第一次拿出配重式投石机时,就已经引起了当时人的震惊。
彼时,作为军事家的曹操便敏锐地察觉到它在战场上的优势。
便拨了一笔款,成立了专门研制配重式投石机的工坊。
但由于赶上官渡之战,民众、工坊内迁。
兼之年年的战乱,人口流失。
导致研究工作在前期进展得极为不顺利。
如今政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江湖巧匠们也总算得以安心仿造配重式投石机。
“臣启魏公,仆等日夜仿制,未尝懈怠。”
“然手中实缺实物可参,齐人所制砲车形制,仅凭士卒口耳相传。”
“吾辈未尝亲睹其器,是故研制之事,迁延难进。”
匠人唯恐曹操怪罪,率先先迭了一个甲。
曹操面露不豫之色,他三年中,不惜砸重金,聘请天下得利的匠人好手。
以此来仿造这配重式投石机。
但由于齐国的保密技术做的太严了,兼之他们自己都用的很少。
使得曹操三年时间都没能够仿制出来。
“倘得一件参照之物,我等只需三月时间,便可造此砲车。”
匠人们向曹操作出承诺,给他们样品,他们就能够仿制。
不然,仅凭目击者口述,无异于盲人摸象。
“……此事却难呐。”
曹操也体谅匠人们的苦衷,因为要搞到一件真品并不容易。
正如上面所说,齐国本身用的次数就少,曹操能夺取的机会不多。
况且,这种威力巨大的投石机都是在什么环境下用的?
那都是敌攻我守,别人要破我的城时才拿出来用的。
说白了,人家是大顺风。
我都已经龟缩到城下,被人家用投石机轰了。
要能够去抢,还用得着缩在城里挨打吗?
况且这种大型的投石机,用完都是直接拆毁。
因为太大了,根本没办法长距离运输,更没办法存放于武库中去。
除非曹操能够招诱到里面的技术工人,否则就只能是自家研究。
“.既如此,可使奉孝先遣细作,阴诱齐匠来投。”
“至于卿等……”
曹操话锋一转,又将目光落在了众匠人身上。
“且将现制之器呈上,此物用于大都守备,犹可为用。”
投石机不单单可用于攻城,也能用于守城。
甚至守城的杀伤力,比攻城的杀伤力要更强。
毕竟攻城部队是直接裸露于野的。
但能设置投石机的城池,都是些大型的坚城。
小城不需要,也安排不了。
坚城本来就易守难攻,一条护城河就能拦死一片敌军。
更别说城门破后,还有瓮城。
城墙过后,还有内城。
东亚军事卷房,绝对不是乱吹的。
眼下战事将起,曹操也顾不上去抄作业了。
只让匠人们把现有的成果拿出来,安置在像邺城、邯郸这样的重镇之上。
“……魏公。”
领事的匠人向曹操谏言:
“今制砲车之力,犹未及齐人之器。”
“临阵之时,慎勿与之对轰也。”
曹操颔首,接受了匠人的免责声明。
眼下大战将起,还不是能用的资源都用上。
但考察完工坊之后,曹操又亲自去了一趟校场,要检阅骑兵部队。
建安初年,曹操以「天下骁锐」选练亲军,使曹仁之弟曹纯统之。
它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虎豹骑。
这支号称是三国第一骑兵的部队,是曹操重金打造的。
首先挑人选拔方面,
便是选用的百人将,非寻常士卒可入。
他们装备精良,战斗力强大。
不单单是魏国的王牌精锐,更是曹操的亲卫。
靠着击溃袁绍,占领河北,得到了大量的财富战马的曹操。
亦是重金,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虎豹骑部队。
而是促使曹操下定决心,咬牙组建这支精骑的原因。
还是官渡之战时,见识到了刘营骑兵的威力。
彼时的刘备,从公孙瓒那里继承到了五千幽州铁骑。
而这些铁骑,无一例外,都配备了双马镫与高桥马鞍。
这两样东西的出现,使得骑兵在马上的平衡性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战斗力暴涨。
曹操当然不能放过这偷学技术的机会。
当然了,比起配重式投石机的复杂技术。
这双马镫与高桥马鞍就没什么技术可言,更无保密性可用。
最多就是在第一次亮相时,惊艳全场。
后续莫说亲眼见过,哪怕只是听过,都不难造出双马镫与高桥马鞍。
毕竟这个时代本来就有马镫和马鞍。
尤其是历史上的虎豹骑,很有可能就已经用上了双马镫和高桥马鞍。
这也是其战斗力强的原因。
目前学术界的主流观点就是,曹魏的虎豹骑,就是早期重骑兵的雏形。
所以当刘营使用双马镫与高桥马鞍时,与其说是被曹操偷学了,不如说是提前几年被他使用了。
曹纯知曹操要来检阅虎豹骑的训练成果,乃请曹操登台。
是日,
霜风凛冽,旌旗蔽空。
台下千骑肃列,铠曜寒日。
马喷白气,寂然无哗。
三通鼓响过后,虎豹骑纵马直出。
冲击木垒,槊出如雷。
瞬息间,樯橹尽摧。
复有驰射草人靶,箭去似蝗,百步贯札穿杨。
然后骑兵分成两队交锋,刀槊铿锵,火星迸溅。
观者皆股栗,赞叹不已。
曹操大喜,掷杯于地,又厉声下令道:
“夺旗!”
话甫方落,尘烟骤起。
两边骑兵已挟旗而返,马汗如浆,人息未乱。
曹操观之大悦,顾谓诸将说道:
“……善!善!大善!”
“虎豹之威,可裂金石。”
“昔卫青有骁骑,光武置突骑。”
“今孤观众儿郎,岂让古人乎?”
“刘备所恃者,不过得公孙续幽州边骑五千耳。”
“今孤亦具虎豹骑五千,足可当刘备。”
可以说,开战之前,曹操所做的一切工作。
都是在为对付刘备做准备。
刘备有攻城利器?
好,我砸重金,聚集天下的能工巧匠,也给我仿制一个出来。
刘备发展骑兵,不仅得了辽东的好马,幽州公孙氏还带了先进的骑兵战术?
好,我还砸重金。
完全对标刘备的骑兵部队,设置虎豹骑。
总之一句话,不管齐国研制什么,搞什么军事动作。
齐国有的,魏国不能没有。
……
据后世的史学家分析,
当时魏国的财政支出,军事占比达全国的70%。
同期的齐国,军事支出,仅占全国总支出的45%左右。
剩下大部分都用于民生建设,整顿吏治。
故史学界批评曹操穷兵黩武,详见于《后汉书·国用志》:
——“魏据中原,拥中国之众,然岁赋所出,军资居十之六七。”
“甲胄、舟车、粮秣之费,倍于齐。”
“齐修文政,轻傜薄赋,岁入泰半归于庠序、河渠、仓廪。”
“故吏治清明,民无怨怼。”
“魏之失,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穷兵。”
“兵甲虽众,民心已去,此所以为昭武所乘也。”
“故观魏齐兴亡,岂非兵多者败,民附者昌乎?”
……
曹操并不缺钱,他自己的家族本身就很有钱。
何况真到了缺钱的时候,他还可以去盗墓。
作为早期的盗墓达人,曹操为此还专门设置了两名官员。
——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
所到之处,可谓是“破棺裸尸,无骸不露。”
每次所掘,必得金巨万。
曹操是典型的“黩武”思想,认为国家的一切优先级都应该为军事服务。
只要先把敌人打倒,解除外部威胁后,就能够慢慢恢复民生。
所以即便是饮鸩止渴,曹操也在所不惜。
曹操见虎豹骑如此骁勇,对战事的信心倍增。
将所配之剑赐予曹纯,曹纯谢过。
三军将士,齐齐跪伏,高呼:“必胜!”
在检阅完军队过后,曹操又做了如下部署。
使夏侯渊接替曹仁,总领东线战事。
把曹仁派往汝南,改为总领南方军事。
一面致书荆州刘表,约他攻打孙权的庐江,并表示会让曹仁出兵配合。
曹操此举,也是想强行将刘表拉下水。
毕竟荆州位于大后方,是没办法支持他打刘备的。
但却可以让他帮忙打孙权。
孙权现在是刘备的狗腿子。
仗着周瑜、程普等老将,一举偷袭了他的淮南。
曹操之所以选择隐忍,一是因为他的战略重心在北方,不敢轻易调转南方去。
二是因为他故意“割肉”,把自己深耕多年的肥肉淮南让出来,诱刘表去夺。
要知道,淮南一直是刘表心心念念的领土。
为此,他期间费了无数粮草,前后扶持了多个傀儡势力。
可最终却被孙氏给摘了桃子。
再考虑到孙刘两家的仇恨,曹操坚信,只要他肯牵头作保。
已经称了楚公的刘表,肯定愿意出兵庐江。
曹操的亲笔书信很快发到了襄阳。
此时的刘表正卧病在床,痛楚难当。
医者在旁侧为他小心翼翼地上药,半晌过后,才道:
“回禀楚公,您所害之病乃是背疽。”
刘表闻言,即命侍从取镜来观。
观之痈大如豆,赤紫溃脓。
实在是痛彻骨髓。
“此何病也?”刘表问。
“明公之恙,乃膏粱之毒也。”
医者耐心为刘表解释,“久坐少动,案牍劳形,血瘀于背。”
“忧思郁结,荆襄多故,气滞于中。”
“两毒久攻,故发为疽。”
刘表自入荆州后,整天都想着如何把荆州给治好。
如何平衡四大世家,如何在三个鸡蛋上跳舞。
可不就案牍劳形,忧思郁结了吗?
“此病可疗否?”
刘表汗水涔涔落下。
医者答曰:
“在下可先为楚公以金刀决脓,艾灸围毒。”
“然后要药石调理,只是毒发已深。”
“还须楚公遣虑释怀,以平心火啊。”
意思就是让刘表心态放宽点,不要整天劳神,想东想西。
刘表慨叹道:
“孤镇荆襄十五载,未尝一日安枕,今果遭此厄乎!”
刘表心情郁闷至极,无心见客。
有侍者答,邺都有使求见,刘表只道不见。
侍者又补充说,魏国已经发兵了。
刘表这才引起警觉,忙命人呈书上来。
快速地浏览一眼,刘表惊讶道:
“齐魏两国,已举国动员,要打大决战了?”
不怪刘表如此惊讶,因为齐魏两国的大战,可以说是一点儿前兆都没有。
前伐袁术,后伐袁绍。
哪一次不是闹得天下皆知?
还没开战,每个人都捂紧了自己的裤腰带,深怕战事将他们裹挟。
可如今的齐魏交战呢?
说打大战就打大战,一点儿流程都不走。
甚至刘表接到曹操这封信后,李翊都已经率兵夺取了巨鹿了。
现在曹操、刘备都在本国动员兵马将要在北方来一场大会战。
双方真是连演都不演了……
不过,天下形势走到这一步。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最终这天下,只会落在齐魏楚三国君主的手中。
是汉室宗亲,四世三公姻亲的刘备?
还是善晓兵机,宁我负人的奸雄曹操?
亦或是“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以服事殷”的刘表?
“曹使现在就在屋外等候,不知楚公是否要见上一见?”
侍者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表迟疑半晌,还是同意了接见曹使。
使者正是此前来过荆州,邀刘表称公的满宠。
满宠上来便直抒胸臆,开门见山地讲出了魏国的请求。
“魏公之意,愿贵国速发兵讨孙氏。”
“魏公已遣曹仁将军,总督南方军事。”
“若贵国肯兴师,届时我国必当遣兵相助。”
刘表沉吟许久,谓身旁侍者道,“扶我起来。”
侍者小心将他搀扶起身,刘表掠过满宠,来到窗前。
眼前是霞光万丈,耳边是清风长存。
望着荆州这大好的河山,刘表心中心涌澎湃。
不仅涌现一个念头,
如今魏国邀自己出兵庐江,会不会是上天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
他秉持了半辈子的“猥琐发育”的理念,对外方针始终是假他人之手,维护边境稳定。
可现在,再不出手……
想到这儿,刘表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感受背后那透骨的疼痛。
如果再不出手,或许他就已经苟不下去了……
唉……
刘表叹了口气,旋即对满宠说道:
“烦满使归报魏公,孤人愿举楚国之师,讨伐孙氏。”
“惟望贵国届时互通声气,互为犄角。”
“……若克此役,魏取河北,楚收江南,各得其所。”
显然,刘表、曹操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此战,即便赢了,也是不可能一战灭得了齐国的。
齐国底子太厚了。
刘备就算输了,丢了河北,他还有山东。
山东丢了,他还有淮南。
容错率之高,估计老刘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多谢楚公,在下一定会将贵国之意,如实禀报给魏公。”
满宠拱手谢过。
刘表欲待让满宠在驿馆里歇息几日,满宠以公务在身为由辞去。
送别满宠,刘表立马召集文武议事。
“……诸公,在座公卿与孤皆共事十余载。”
“我等非惟君臣,更是良师益友。”
刘表情到深处,潸然泪下。
“孤得至于斯,实赖诸卿效死力、竭股肱,夙夜匪懈。”
“孤心感佩,铭戢五内!”
众文武见此,无不愕然。
都不明白刘表怎么会突然召他们,聊这些。
蔡瑁是刘表近臣,平日多监视刘表生活起居。
早有人报知他刘表密召过医者。
以为刘表大限将至,乃出列说道:
“……我等此生能为楚公效力,亦是荣幸倍至。”
“楚公但有吩咐,吾等一定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绝不推辞!”
蔡瑁只道刘表要死了,准备交代后事。
他可是盼着自己的外甥刘琮能够接替大位的。
现在出来示好,也是想占个先机。
其余诸大臣,见蔡瑁如此殷勤谄媚,暗道这其中肯定有事儿。
遂也纷纷出列,声泪俱下:
“臣等皆愿为楚公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大臣齐齐跪伏于地,场面极为壮观。
刘表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
“……善,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
“那出兵征讨孙氏事宜,就这般定了罢。”
嗯?
此言一出,群臣无不愕然。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刘表怎么突然便要征讨孙氏了。
大家伙儿瞧你那憔悴模样,又是煽情,又是召群臣的,都以为你要交代后事了。
结果这老头忽然说自己要征讨孙氏,直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诸卿且听孤直言。”
“适才有魏使至楚,约孤共伐孙氏。”
“淮南本属楚疆,奈刘备背信在前,诈我许多粮秣舟师。”
“今复纵孙氏侵占庐土。”
“此仇不雪,岂丈夫哉?”
刘表目光一沉,变得凛冽起来。
“……故孤决意举倾国之师,伐孙氏以正天讨。。”
“当以兵锋复我淮南故疆!”
“未知诸卿可有异议否?”
荆州号称北连汉川,带甲十余万。
这话从来都不是虚言。
真正虚的是刘表没办法调动这十万军队。
所以曹操评价刘表是“有名无实,徒有其表”。
这也是限制刘表对外方针,只能扶持附庸的原因之一。
此前镇压荆南叛乱,因为那是荆州的内部矛盾。
刘表能够调动荆州士卒,去维护荆州的繁荣稳定。
可当要让荆州的世家们,对外打出去,这就有些难办了。
为此,刘表决定最后赌一把。
赌上自己当了十五年的“乱世良牧”的声誉、威望,向荆州众世家施压。
逼迫他们出兵,为自己的理想蓝图最后勾勒一笔。
赌输了,刘表就真的满盘皆输。
威望从此一落千丈,苦心经营的“中立”方针也将一夜崩塌。
赌赢了,霸王之业可成。
刘表敢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已经没什么好怕,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恰好曹操又给了他这么一个契机。
抓住这个契机,最后赌一把罢……
“……楚公。”
别驾刘先正欲出声谏言。
刘表立马出声打断:
“别驾,此刻只讨论对孙氏的作战方案。”
“若有所想之他语,且待日后再提罢。”
“……是。”
刘先只得喏喏而退。
(本章完)
第249章 李翊:徐州科技院的院长非孔明莫属
第249章 李翊:徐州科技院的院长非孔明莫属,我就当个名誉教授吧
却说楚公刘表用自己当了十五年荆州牧的威望,强行压服众人。
赌上了自己多年的名誉,要求出兵庐江,征讨孙氏。
好在孙氏本身就与荆州有仇,兼之淮南富庶。
所以当刘表摆出坚决的态度时,并未招来群臣的强烈反对。
于是,楚国上下开始动员,筹备征讨庐江的战役。
话分两头,
此时的刘备大军已经行至青州的临淄了。
青州乃是关羽的地盘,关羽身为青州牧,亦是亲率文武出城三十里相迎。
兄弟相见,叙礼各毕。
算上关羽的青州兵,刘备此时手上已经有四万兵马了。
其余各郡还在整备军马,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刘备却喊停了。
刘备下令,让各郡太守暂时按兵不动,不必继续往他所在的位置增益人马。
之所以喊停,是因为在魏国的细作,向刘备及时传回了两个重要的消息。
第一,夏侯渊接替曹仁,总领了东线战事。
第二,魏国与楚国联系密切,疑似相约出兵。
这两个消息,向刘备透露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一是曹魏很有可能向徐州发起进攻,二是楚国有可能夺取庐江,威胁到齐国的淮南。
徐州是老刘的总部,不可不防。
淮南是后方的粮仓,肯定也不能受到威胁。
从曹操的人事安排来看,
夏侯渊督东线战场,曹仁是南方军区总司令。
两人皆是曹操的心腹重臣,说明曹操对这两条战线是极为重视的。
而曹操本人呢?
他并没有离开北方,而是选择留在邺城,与李翊对峙。
刘备是想跟曹操在北方打一场大会战的。
可看曹操的意思,是想分兵多线作战。
所以刘备经过一番考虑过后,决定让各郡太守暂时按兵不动。
他的四万人马,也暂时停留在了青州。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刘备可以同时顾及到北方和南方。
万一南方战事顶不住了,他可以马上南下支援。
若是北方李翊取得了战略优势,刘备也能第一时间入场,给予曹魏致命一击。
做下这个决定以后,刘备又召集了王府里的大臣商议,徐州战场的事宜。
“夏侯渊深谙兵法,善晓兵机。”
“公等以为,若曹魏当真要入侵徐州,当取何处?”
刘备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了众人身上。
一人出列,拱手道:
“禀大王,愚以为魏人极有可能从鲁地掠过,然后入侵东海。”
说话之人,乃是幕僚陈宫。
陈宫本为吕布旧臣,吕布被派到辽东去后,陈宫并不愿意跟着去。
便一直赋闲在家。
且不论后人怎么评价陈宫的人品,但当时人是认可陈宫的人品。
就是,“性情刚直,足智多谋”。
是当时有名的名士兼纵横家。
而刘备之所以征辟陈宫为幕僚,还是出于欣赏他的才能。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齐国目前已经与魏国关系破裂,两边争锋相对。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谁干曹操,陈宫都要出来帮帮场子。
当然了,最为重要的原因。
还是陈宫作为东郡名士,在兖州很有名望。
几乎代表了兖州士人的利益。
要知道,兖州虽然被称为是四战之地。
但它县一级的城池足足有八十一座。
如果算上县城下面的军事城堡,那么兖州就有百余座城池。
整整百余座城池,要是硬啃不知得多长时间。
而陈宫与张邈在兖州掀起叛乱时,曹操还剩几座城池呢?
答案是,只剩三座了。
曹操只剩三座城池,这是连如日中天的袁神都未尝做到的。
这也意味着兖州当时几乎是郡郡叛乱,县县响应。
其叛乱规模之空前浩大,可想而知。
虽然曹操后来平息了兖州的叛乱,但曹操并未跟兖州士人达成和解。
而是选择了把治所迁到颍川,重用豫州士人。
这就使得兖州士人与曹操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了。
但兖州人也无力再掀起一场当年的叛乱,也承担不起叛乱失败的后果。
所以就这么跟曹操僵着,凑合着过。
就在这时,刘备抛出来了橄榄枝。
在诸葛亮等人的建议下,王府需要幕僚。
刘备立马派人携重金,征辟了当时赋闲在家的陈宫。
以这种“千金买马骨”的方式,向兖州士人示好。
常有人好奇,当年陈宫携吕布入徐州时,为什么不跟刘备?
其实陈宫就是东汉标准的士人形象,他只和跟他一个圈子里的士人混。
就跟刘繇说自己用太史慈,会被圈子里的人笑话是一个道理。
当时起于草莽的刘备,陈宫压根儿看不上。
即使是吕布,陈宫也只当他是一个边地剑客,是自己复兴兖州的工具人。
但如今不同了,
刘备早已经证明了自己有能力在徐州立足。
不仅如此,灭袁术、败袁绍。
是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诸侯。
被刘协认了族谱,封了王。
当年跟着刘备打天下的一帮老兄弟也全都吃香喝辣。
李翊得了冀州,关羽得了青州,田豫、牵招得了幽州。
张飞、赵云、陈到、糜竺、简雍在齐王府里的最高层用事。
反观陈宫呢?
一再追求完美,君主换了一届又一届。
可兖州却与他渐行渐远。
连续多年的失败蹉跎,也让陈宫产生了严重的顿挫感与自我内耗。
他开始思考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当年来徐州时,没有跟随刘备是不是一个错误?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的眼拙,但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
陈宫在当时就是站错了队。
此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陈宫已经错过了投靠刘备的最佳时机。
当年的刘备才刚刚坐稳徐州,正是求贤若渴,急需招募人才的时间段。
彼时的陈宫若是放弃吕布,留在徐州,肯定能够得到重用。
说不定现在已经混上个太守级别的高官了。
但现在,
已经位极王侯的刘备,多陈宫一个不多,少陈宫一个不少。
面对刘备不计前嫌,再次抛出橄榄枝来。
陈宫肯定不能“一错再错”,果断抓住了这个机会。
进了齐王府当了一个幕僚。
刚入职的陈宫,也是想要积极表现自己。
兼之又是干曹操,陈宫也是踊跃发言,为刘备分析曹操可能的用兵方向。
“……魏军并无水师之利,故不敢用重兵于淮南。”
“前既割泰山郡与大王,必不敢逾岭犯徐。”
“故臣料其东线之师,必自鲁出而寇东海。”
“盖东海邻下邳,魏欲速战而下之,以胁大王。”
陈宫本身是一位优秀的战略家,兼之又是兖州人,对兖州的地理熟悉。
更对曹操这个人了如指掌。
他断定曹操肯定会走鲁国,然后入侵东海,奇袭下邳。
这对于曹魏想要快速取得齐国国都,占据主动而言,是最佳的进军路线了。
刘备顺着地图上的淮泗沂几条河流,沿线摸挲了一番。
沉吟半晌,对一旁的关羽说道:
“云长,汝即刻前往下邳。”
“徐州之众,交予你来调遣。”
言外之意,刘备把南线战场交给了关羽。
这在大伙儿的意料之中。
毕竟一个片区的总司令,肯定是在李翊、关羽、张飞这三人中选。
李翊已经总督北方了,南方战区不是关羽就是张飞。
“喏!!”
关羽当即领命,带了一万青州兵,便赶去徐州赴任了。
“让元龙将淮南的舟师分一部到徐州前线,供云长调遣。”
考虑到徐州也有不少河流,兼之邗沟河道的竣工。
刘备又下令分拨给关羽一批水师。
好方便他运输粮秣器械。
刘备创业至今,手上能够直接动员的兵马大概在十七万人左右。
这十七万人是在不伤国本,稳定国内局势,所能动用的极限。
但不到迫不得已,刘备肯定不会举国动员到这种地步的。
因为动用十七万军队,就意味着还要动用至少四十万到五十万民夫。
这个代价是刘备很难承受的。
目前徐州能直接参战的兵马有五万,淮南有两万。
算上云长带去的一万青州兵,所以南方战场投入的兵力大概是八万人左右。
八万直接上战场的兵,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刘备望着统计上来的数字,虽然已是久经沙场。
但还是忍不住写信叮嘱了关羽一句:
“云长如晤:”
“徐州之重,托于贤弟。”
“今以八万之众付卿,非轻也。”
“夏侯渊乃曹营虎将,深谙兵法,切大意不得。”
“愿卿察地形险易,量敌而后进。”
“但有不明之处,可与孔明相商。”
“慎之,慎之。”
待写完这封信后,刘备这才稍稍宽心。
就在临淄静静观望局势。
又过两日,人报丞相李翊自北方而来。
刘备颇感震惊,即命李翊来见,问:
“……丞相不在渤海守冀州,怎么独自来青州了?”
刘备见李翊也没带多少人,知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李翊乃道:
“闻大王大军停驻于临淄观望,翊身在河北,特来拜谒。”
刘备松一口气,又道:
“虽然如此,然丞相身兼北方军务。”
“曹贼随时可能用兵,丞相还是先回河北去为好。”
李翊微微一笑,柔声宽慰刘备道:
“大王勿忧,臣已遣张郃、高览两位将军守巨鹿、甘陵。”
“至于渤海,有徐晃、张辽,荀攸、徐庶。”
“不会有失,愿主公勿忧。”
北方的大臣不在少数。
但李翊重用的武将,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张郃、高览等河北老将,一种是张辽、徐晃的徐州旧将。
同理,荀攸是老臣,徐庶是新人。
让新老达成平衡,是李翊一贯的用人风格。
“曹贼集重兵于淮南、东线,其志不独在北疆。”
“是故北境守备空虚,兵不足以当我。”
“贼素畏我,若我不先动,彼必不敢轻举。”
李翊进一步为刘备分析当前的局势。
他在河北的人事安排已经妥当,曹操没有往北方继续增派人马。
既然没有兵力优势,那李翊便敢断定曹操不敢向动手。
也正因为如此,李翊怀疑此前曹操举国动员,往河北增益军马是魏国细作放出的假消息。
从种种细节上来看,曹操在东线战场与南线战场上投入的兵力,是要大于北方的。
其实这样也更合理。
为何?
曹操现在的治所就在河北,他的魏郡根本没有什么纵深。
真打起来,基础设施破坏必然极为严重。
所以想把战线往东线移,反过来威胁刘备的治所,便是曹操打得如意算盘。
“依照丞相之意,魏国为将兵力集中在东线战场?”刘备问。
“臣此行,正为巡徐州,以筹攻守之策。“
“若魏果举国伐徐,可使云长固守。“
“愿大王益臣偏师,臣当北上取曹氏河北余土。“
“如此则河北可定,天命必归于齐矣!“
好罢……
刘备背着手,蹙起眉头,又问:
“那丞相在河北想要多少人马?”
“兵势未明,或一二万,或三四万。”
“方今战端初启,胜负难料,未可遽断也。”
李翊十分坦诚地向刘备表示,现在还不能确定。
如果只是让李翊在北方击败曹操,那他不需要刘备给他增益人马。
只有河北兵就够了。
但问题是他不是要打败曹操,而是要侵吞占领曹操的领土。
如果要完全消化,并控制北方的魏土,使之不会反扑。
那就必须找老刘多要点儿人。
“此外,近闻幽州豪族屡弑长吏,树叛旗以抗王命。”
“然大王勿忧,臣已遣国让往镇之,必不使其乱。”
“目今幽州稍安,惟欲益豫万骑,以靖边患。”
“既可弭内乱,兼御鲜卑之扰。”
李翊一面给刘备汇报幽州的工作,一面又解释了为什么要找老刘继续要兵。
不单单是给自己要的,也是为幽州田豫要的。
幽州本来就是苦寒之地,需要靠冀、青二州的钱粮赋税来填补每年的空缺。
刘备忍不住调侃道:
“幽州新附,增兵镇抚,固其宜也。。”
“然丞相何独惴惴于北狄乎?”
“寡人观鲜卑,岁遣使贡,执礼甚恭。”
“以丞相百战之威,竟畏此撮尔小虏耶?”
所谓国恒以弱亡,独汉以强亡。
随便一个割据军阀,都能暴揍周边的异族政权。
甚至被李翊刚刚灭掉的公孙度,一个人揍周边所有人。
也不怪刘备轻视这些异族了。
李翊顿首对曰:
“昔匈奴冒顿单于亦曾纳贡于汉,而白登之围,几倾社稷……”
“方今海内鼎沸,兵连祸结,生民疲敝。”
“四夷枭獍,虎视边陲,此其勃兴之机也。。”
“设若天下一统而丁壮尽丧,胡骑乘虚南下。”
“则宗庙倾覆,岂非社稷之厄乎?”
“是故臣佐大王,务在休养生息以固国本,轻徭薄赋以蓄民力。”
“外则绝其互市,以弱其货殖。”
“亦或离其部落以分其势,筑塞置戍以遏其锋。”
“如此则中国可安,夷狄不能为患矣。”
刘备颔首,又问李翊除了去徐州进行战略部署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事要做。
“……呵呵,大王明鉴万里,臣岂敢有所隐瞒?”
“然实无他故,惟欲赴徐州,与孔明共议军械革新之事耳。”
此前攻打巨鹿时,李翊见识到了纯科技碾压,与时间差带来的战场优势。
从前弱小,不敢使劲往科技上怼。
如今齐国强大,李翊认为可以在科研技术上更上一层楼了。
但李翊平时太忙了,要做的事情太多,没办法太多时间在科研上。
李翊是个工作狂,这事儿众人皆知。
相府里的人都评价李翊是“事必躬亲”。
事必躬亲,倒不是说李翊每件事都要亲自参与。
而是大小事务都要参与和把关。
直白点,就是什么事都要管。
说好听点儿,叫事必躬亲。
说难听点儿,叫掌控欲强。
所以后世也有很多人吐槽,说李翊看似是事必躬亲,实际上就是舍不得放权。
但不管后人怎么猜想揣测,刘备是非常赞赏李翊勤勉精进的精神的。
当下也同意拨一笔款,在徐州搞一个科研所。
所长便由李翊推荐的诸葛亮担任。
至于李翊么,就当个名誉校长吧!
“那不知丞相,有何想法?”
刘备也是饱享李翊的科研成果。
什么精盐、双镫、曲辕犁、高桥马鞍、木流流马等。
甚至是改变人们生活习惯,做饭用的铁锅,李翊都有设计。
这还是李翊在平时日理万机的情况下,用空余时间发明出来的。
别看李翊是踩在先人的肩膀上,但真说完全靠他自己整出这些东西也不可能。
李翊是有自己的科研团队的。
相府的西曹橼、督军等,都是李翊的得力助手。
李翊提供想法和思路,大伙儿在根据本时代的生活经验,完成实践。
所以可以理解为,这是大家集思广益的成果。
这些年,李翊也培养了一批有脑洞、有想法的科研人士。
也将他们全都了带过来,为的就是亲手交给诸葛亮。
希望把齐国的科研重任,交到亮亮手中。
“……主公且看。”
李翊取出一个木匣子,轻轻推至刘备身前。
刘备打开来看,里面存放着的是一块铁。
“此何物也?”
“……此为马蹄铁。”
“马蹄铁?”
“……是,臣观战马疾驰,蹄甲易损。”
“每行百里,废者二三。”
“今锻此铁环,覆蹄如铠。”
“利涉险,耐久行。”
“可踏碎石荆棘而不伤,日驰三百里而蹄不溃。”
马蹄铁主要就是用来保护马的蹄子。
在自然环境下,马的指甲每天都会被磨损。
更别提战场上的马儿还需要面对到刀枪剑戟,深陷人群中冲阵了。
就算不上战场,马儿如果没有钉马蹄铁,在负重前行过程中如果遇到小石头或者其他障碍物。
这也有可能会导致马蹄受伤,从而报废。
这种保养马匹,即插即用,功能性极强的铁块,其实李翊早该拿出来的。
毕竟它没什么技术含量,发明起来并不困难。
但也正因为发明它不困难,李翊才不敢将它拿出来。
太容易被周边诸侯抄作业了。
彼时袁绍雄踞北方,骑兵部队强大。
李翊只恐发明出来后,反为袁氏做了嫁衣。
率先拿出高桥马鞍和双马镫,也是一直藏着掖着。
只为在仓亭战场上,这种极为关键的战役中拿出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那场战役过后,几乎每个诸侯的战马都给配上了双马镫与高桥马鞍。
毕竟这些东西不像配重式投石机,用完了就拆。
它们的使用太广泛、太频繁了。
如今的老刘,不仅得了大半个冀州,还收复了幽州、辽东。
战马资源可以说是根本不缺,甚至可以说是众诸侯中马最多的。
最没马的就是孙权。
既然马匹资源是最多的,那么拿出马蹄铁后,获益最高的自然也是齐国。
所以李翊这时候拿出来,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刘备将马蹄铁拿在手中,反复观摩,又问:“何以用?”
李翊答曰:“将马蹄钉在马掌之上即可。”
刘备观摩许久,抚而叹道:
“铁矿难得,遍饰马蹄,岂非奢费?”
李翊当即回道:
“一马覆铁,可增三载之用。”
“千骑装之,可省万金之费。”
“又何惜焉?”
诚然,马蹄铁何时发明的一直饱受争议。
但能确定的一定是,马蹄铁发明之初,一直运用不广泛。
毕竟古代的冶铁技术不发达,又是国家的垄断资源。
生产农具刀枪尚且不够,还要给马儿穿两双鞋子。
的确会使很多统治者望而却步。“
“河北钜鹿,铁山如林,臣已遣工开凿。”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曹氏邯郸,冶坊昼夜不息,此天赐王业之资也!”
“此战若胜,割赵地取铁,必得巨万。”
刘备大喜,即命人先按照李翊提供的样本,打造五千副。
给幽州骑装了再说。
随后邀李翊饮酒叙谈,两人聊了半日。
于次日清晨,李翊接着出发,奔徐州而去。
由于关羽是率大军出发,虽是先走两日,但不如李翊轻车简行快。
李翊先至徐州,诸葛亮亲往见之。
与刘备一样,诸葛亮对李翊会出现在徐州同样感到震惊,问道:
“丞相身兼北方军务重任,怎会突然来徐州?”
李翊解释道:
“北方事务,吾已安排妥当,不会出错。”
“翊窃度之,曹贼或诈称北线之兵,实欲图我徐州。”
“故不辞星夜,亲临察势,以筹战守之策。”
孔明微微一怔,叹道:
“丞相之所想,与亮相同。”
“亮亦觉曹操想要将主战场选在东方,而对北方则是以防守为主。”
整个曹营军事能力最为杰出的,当属曹操本人。
而曹操却选择了留在北方,何也?
必是想由他亲自来抗住李翊的攻势,好为东线、南线的战场拖延时间。
毕竟曹营之中,唯一能够跟李翊掰掰手腕的,只有曹操了。
曹操还与李翊共事过,对他的用兵习惯与行事风格相对熟悉。
“……嗯,孔明且随我来。”
李翊执孔明之手,拉他去驿馆。
驿馆中站满了人,都是相府中的科研人员。
李翊一一为诸葛亮介绍。
“此皆随吾多年之匠作学士。”
“……孔明啊,汝虽与吾相交未久,然吾深知卿巧思绝伦。”
“卿在徐州数载,当知吾所创制诸器否?”
诸葛亮连连颔首,“丞相所制之器,亮已观之。”
“其构造之精妙,实在令亮汗颜。”
诸葛亮是打心眼里儿敬佩李翊。
甚至觉得,李翊就是理想中的自己。
容貌甚伟,才华出众。
谦逊有理,善于巧辩。
能治农、能掌兵、能定战略方针。
还能发明实用的工具。
并且,自己也跟李翊一样勤勉精进,事必亲躬。
在读了李翊的《征辽出师表》后,诸葛亮对那句:
——“臣本布衣,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简直是感同身受!
诸葛亮反复研读,时时感慨,这不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吗!
同时,诸葛亮也隐隐能够察觉到。
李翊非常器重自己,是有意把他当自己的接班人培养。
虽然常有人猜测将来会是庞统接李翊的班。
毕竟庞统同样能力出众,而且还当过李翊的功曹,是李翊的学生。
怎么着也得有个先来后到,比诸葛亮优先级高不是?
但面对世人的揣测,李翊对此却回复说道:
“士元之才,经天纬地,固一时之杰也。”
“然治大国若烹小鲜,非惟才高,更需气和。”
“昔子产治郑,宽猛相济,此其宜也。”
“彼临大事而少容物之量。”
“性疏阔,而乏朝乾夕惕之勤。”
“大事不可轻付,尚需坐观时变,再察后效。”
李翊先肯定庞统的才能,又指出了他性格上的缺陷,不适合接替自己的位置。
当然了,硬要说庞统接替不了李翊也不至于。
只是李翊性格严谨,有更好的存在自然追求更好的。
他绝不会把自己,还有大家一起努力建设起来的基业,轻易托付给他人。
不过也有人猜测,李翊说这话,就是在勉励庞统。
希望他能够砥砺自己,持续进步。
毕竟他还年轻。
李翊虽然否定了庞统,也并未言明谁能够当他的接班人。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翊所提到的“朝乾夕惕之勤”。
与新生代翘楚诸葛亮,不谋而合。
诸葛亮在夙兴夜寐这一块,与李翊是最像的。
可以说,李翊对凤雏、卧龙都是寄予了厚望的。
而士为知己者死,诸葛亮听说这些话之后,也是时时砥砺精进自己。
希望能努力配上自己偶像的期望。
“然吾所创诸器,实不足道。”
“以孔明之才,必可远迈于吾。”
话锋一转,李翊直接将话题转到了科研工作上。
“今齐王已颁诏,拨帑金于下邳,立格物院。”
“以孔明领院事,总其成。。”
“吾所携之诸学士,皆听孔明调遣。”
“冀君有裨于研精覃思也。”
诸葛亮一惊,暗想自己还在徐州筹备粮草、器械事宜。
怎么就突然接了一个国家级的大活儿?
“……孔明毋忧,吾年若汝时,日勤十二之八辰。”
“吾辈皆如是夙夜匪懈,主上寄厚望于子,子其毋负王命哉。”
“且夫格致之学,实乃利社稷、济苍生之大业。”
“孔明岂不欲吾国祚日隆,六合早一,黔首速安乎?”
李翊也讲清楚了,孔明你这点工作量不算什么。
我当初刚入职时,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的情况时有发生。
咱们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现在齐王对你寄予了厚望,我也承认自己在发明天赋上远不及你。
所以这科技研究院的院长非你莫属,你就不要推辞了。
言讫,李翊又拿出来几件图纸。
将它交给诸葛亮,说道:
“这是吾闲暇之余,所绘制的图纸。”
“便交由孔明研制,若待期成,便可为用。”
还是那句话,李翊虽然来自现代,踩在先人的肩膀上。
但不是说他知道什么东西,就能够发明出什么东西。
他必须得去设计它的结构,研究它的运作原理。
然后还要反复实践,才能发明出来。
这显然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工作量,中间有大量的时间沉没成本。
李翊一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用作发明。
二是在巧思方面,他自愧不如诸葛孔明。
孔明将图纸一一展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张图纸,便引起了他的兴趣。
“……丞相,这是——”
“这叫损益连弩。”
李翊马上接话。
损就是减少的意思,益则是增多的意思。
损益连弩,便是发射一种由少变多的箭。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子母箭。
它还有个更加响亮的名字——诸葛连弩。
李翊甚至不想多耗脑力去研究怎么发明诸葛连弩了。
只是凭借自己的构想,然后加了点自己的理解,绘制成图纸。
便交到了正主面前。
虽然内容很抽象,但相信对于正主而言,并不难做。
“此损益连弩,机巧绝伦!”
“但得运思,便知可建奇功于疆场。”
“丞相真乃天授神智,非人力所能及也!”
诸葛亮难掩激动之色,对李翊给出的图纸赞叹不已。
于是,又迫不及待地翻看剩下的图纸。
……
(本章完)
第250章 说过多少遍了,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第250章 说过多少遍了,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诸葛连弩无疑是孔明先生所发明的最为令人惊叹的武器之一。
不过须说明的一点是,我们理解的诸葛连弩跟实际上的诸葛连弩是不一样的。
影视剧中的诸葛连弩是明朝时期才出现的,老罗也是按照明朝的规格去写的。
并且连弩早在战国时期就发明了,诸葛亮所发明的损益连弩,实际上是一种加大号的战国连弩。
箭匣一次装数子母箭,子箭等于母箭的十倍。
适用于弥补军队人数不足,近距离作战。
所以同时期的马钧曾对此评价道:
“巧则巧矣,未尽善也。”
意思是马钧认为孔明所制的连弩,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
李翊则是在吸取前人的经验上,调整了连弩的大小。
使它更加轻便快捷。
真要说在战场上起到定乾坤的作用也不至于,但提高远程部队的火力输出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孔明需要多长时间将这连弩制造出来?”
李翊问。
诸葛亮反复观摩,思考许久,才缓缓答道,“一月足矣。”
“……善,待研制完成之后,可使工坊大量生产。”
“汝南多山林,此物在此间必能得奇效。”
诸葛亮喏喏称是。
李翊将徐州新建的工坊事宜,尽数交给孔明后。
又单独找到关羽,问他道:
“……齐王将徐州之事付与将军。”
“今曹仁屯汝南,将军何以御之?”
关羽慨然回道:
“愿提虎狼之师,直捣其垒,生擒曹仁!”
李翊蹙眉,摇了摇头:
“……未可。”
“夫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魏军宜将主力尽数移至东南,其军锋锐,当深沟高垒以挫其芒。”
“待其粮尽气衰,乃可乘虚而进。”
比起进攻,李翊其实更推崇防守。
因为防守意味着以逸待劳,进攻则要拉长补给线。
李翊为老刘制定各项战略方针时,始终在努力养国养民。
希望能用最小的损耗,换取最大的胜利。
这样慢慢磨下去,等到统一天下时。
老刘得到的也是一个精力满满,而非疲惫不堪的大汉。
这对于大汉的每一个老百姓而言,都是好事。
李翊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若有疑滞,关将军可咨诸葛孔明。”
“其深谙兵法攻守之变,必能裨益。”
关羽当即拱手,拜道:
“丞相之言,关某谨记。”
李翊又看了眼地图,问道:
“这彭城相是何人?”
左右人答曰:
“乃丞相内兄麋芳也。”
麋芳……
李翊眉头蹙起,因为麋家有从龙之功,兼之与李翊又是姻亲。
两兄弟也是跟着一起升官发财。
麋竺当了别驾,垄断了国家的盐铁贸易。
麋芳当了地方一把手,麾下门生故吏无数。
但两兄弟的人品是有差距的。
麋竺是真的高尚君子,麋芳则是典型的市井小人物。
有很多人好奇,麋芳最后为什么会叛变。
毕竟放弃亿万财富和徐州的产业,去豪赌刘备。
甚至放弃曹操给出的两千石高官,也要跟随刘备去创业。
跟着颠沛流离大半辈子,那么多苦都吃下了。
眼看着要享受从龙之功,继续往上升腾之时。
怎么最后时刻就想不开,要叛变呢?
史书上说,
麋芳是因为烧毁了军需物资,怕被关羽责罚,才叛变的。
但如果仅凭这一点,很难有说服力。
你说军需物资早不烧,晚不烧,怎么偏偏要等关羽出征的时候烧?
所以有很多人猜测,麋芳可能偷偷倒卖军需物资给东吴。
临出征前,怕对不上账,就一把火烧了销毁证据。
这样一来,也就能对上后面的“叛迎孙权”。
说明麋芳当时与东吴早就有了联系。
你说这时候的麋芳,就已经想过要投靠东吴了吗?
那倒也没有。
其实还是国人读史,太习惯英雄视角了。
如果仅仅从小人视角去看待麋芳,就很好解释了。
在小人眼里,自己犯错都是小事。
别人成功,就都是运气。
麋芳倒卖军需,可能就是单纯贪小便宜,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同时关羽在处理麋芳这件事上,也做的不好。
他直接对麋芳等人说:“还当治之。”
意思就是说,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
关羽当时假节钺,是有权力杀麋芳的。
同时,以关羽的直性子,即便麋芳是刘备的大舅哥。
麋芳也完全有理由担心,关羽可能真的会杀他。
关羽是一位优秀的军事统帅,但却极为不善于处理和属下的关系。
他跟张飞都有性格上的缺陷。
张飞是鞭挞完士卒,还要把士卒留在身边。
关羽也是一样,把狠话放完却还接着信任他。
要不怎么说关张二人皆死于天真呢。
烧毁军资本身是重罪,不杀也得免职。
你关羽要么当时就把麋芳、傅士仁给杀了,要么就把二人给免职了。
但偏偏就留一句狠话,然后原职留用就走了。
这就会使得麋芳等人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关羽回来会怎么收拾他们。
你哪怕直接处罚了,给一个反馈。
他们悬着的那颗心至少还能放下。
“……不妥。”
李翊眉头紧皱,连连摇头。
“彭城扼淮泗之喉,为徐兖襟要。”
“羽翼之重镇,非文武兼资者不可守。”
“麋子方性怯而才短,恐不足当此任。”
“吾意另择人选,接替麋芳为彭城相。”
众僚皆默然,暗想麋芳可是李翊的妻兄啊。
人麋芳在彭城干了好些年,说免职就免职。
李相可真是一位狠人呐……
李翊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乃正色说道:
“社稷事大,岂可以私废公?”
“昔穰苴诛庄贾,孙武斩宫嫔,皆明此义。”
“翊身为一国之相,更当做此表率。”
“彭城重镇,须择沉毅有谋者代之。”
“吾意命赵云先暂领彭城相一职,好与云长犄角相援。”
“至于麋芳,可先使其回下邳来,随我一道回河北去。”
众人这才宽心,河北是李翊的地盘。
到时候有的是官职安抚自己的妻族。
就是不知道麋芳舍不舍得从自己的地盘上离开。
下邳毗邻彭城,快骑很快将李翊的命令传至麋芳处。
时彭城相麋芳正于府上大宴宾客,觥筹交错之间,突有侦骑奔入。
急报曰:“丞相有令,暂免君职,即日随驾返河北!”
麋芳闻言失色,失箸于地,愕然不能语。
喝酒喝得正尽兴,好端端的,自己市级的高官突然没了。
而且还是自己的妹夫,给罢免的。
这让麋芳满脸错愕。
左右亲信多赖麋芳吃饭,生怕他走了之后,换一个严苛精明的主上来,便纷纷进言道:
“府君贵为丞相姻戚,竟不得尺寸之利!”
“今甄氏总领河北商路,货殖之权尽归其门。”
“麋氏累世巨贾,今反为甄氏所制。”
“丞相此意,实难测也!”
原先麋家一直总揽刘营的商贸。
当老刘灭了袁氏,占领北方之地后。
麋家都以为北方的商品贸易,也会被他们家给垄断。
而当李翊上台,总领北方事务之后。
麋家更加欣喜,以为有了妹夫撑腰,河北商路必将尽归麋氏所有。
可现实却狠狠抽了麋家一个大嘴巴子。
李翊把北方的国营商贸,尽数交给了甄家。
不仅把甄家唯一的男丁,用为了相府上的功曹。
还把甄氏女,用为了记室。
许佩剑出入,秩比六百石。
一番操作下来,甄家的名望不仅在河北得到了稳固,还进一步的水涨船高了。
莫说没有李翊撑腰,麋家就是想通过正常手段跟甄家竞争,也竞争不赢了。
本来李翊没有把河北的商路给麋家,已经令麋芳十分不满了。
如今,又突然免了他的职。
这让麋芳大感寒心,默然良久过后,徐徐叹道:
“吾妹无出,在河北深不易也……”
显然,麋芳也看出来了。
李翊在北方的许多操作,都暗藏削弱麋家影响力的冷箭。
到现在,更是连演都不演了。
麋芳将一切归咎于妹妹肚子不争气,没有生儿子。
要不然,岂能被甄家蹬鼻子上脸?
“……罢,且去看看!”
麋芳即卸了大印,挂于案上。
然后罢宴整装,奔下邳而去。
此时,李翊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要走了。
正好麋芳也回到下邳了,即诣求见。
李翊方批阅军书,闻报遽起。
亲迎于阶下,执其手,嘘寒问暖:
“……内兄,远来辛苦了。”
麋芳忿然作色,长揖不拜。
时关平在侧,见麋芳如此无礼,心中大感不悦。
正欲出声斥责,又觉这是丞相自己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又哪里好多嘴呢?
便强忍不发。
然左右侍卫平日多受李翊恩惠,感念其德,倍为敬之。
见此情景,都面色不豫。
李翊乃问:“内兄何故如此?”
麋芳诘然道:
“麋某何德何能,当得了丞相的内兄?”
李翊乃笑问道:
“内兄此话,翊却不得解。”
麋芳闷哼一声,沉声说道:
“……丞相恕罪,芳敢陈僭越之言。”
“昔丞相初出山野之时,不过白身寒士,名微众寡,一名不文。”
“乃齐王做媒,使攀麋氏之门。”
“借我族之势,方立根基,乃入徐土清流之列。”
“向使丞相若非麋家之婿,纵齐王青眼相加,焉能致今日之位?。”
“不知芳言然否?”
麋芳认为,当年李翊无权无势时,是借助了麋家的家世,才一路平步青云的。
这话不能完全说错。
因为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尤其是东汉这种典型的士人圈子。
即便你能力再强,不是他们圈子的人,他们都很难认可你。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刘备挤破头,都想往上流社会圈子里钻的原因。
虽然不靠麋家,李翊未必就会默默无闻。
但仕途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帆风顺,这是事实。
李翊也不否认,大方承认道:
“……内兄所言,然也。”
“……呵,那就不知丞相此举是何意。”
麋芳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
“芳虽不才,亦尝镇守彭城三载,自问未有疏失。”
“今无故夺我职,徙我去河北,此举岂非令天下人齿冷耶?”
言罢,目眦尽裂,袖中双拳隐颤。
也不怪麋芳如此愤怒,毕竟这种卸磨杀驴的事,放在任何时代都不露脸儿。
凡事都讲究个体面,尤其是政治人物。
怕就怕撕破脸,落得双方面子都不好看。
李翊喟然叹息,携麋芳入内室,屏退左右人,亲斟茶汤奉之。
“内兄岂不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今曹仁陈兵汝南,彭城首当其冲。”
“内兄难不成当真要在最前线抵御曹仁官兵?”
“芳兄若有三长两短,吾有何面目回去见夫人?”
什么?
麋芳一惊,忙问道:
“曹仁陈兵汝南?”
“曹操不是举国动员去了河北么?怎么把战线转到汝南来了?”
“那是魏贼所放出的假消息。”
李翊自己也饮了一口茶汤,漫不经心地说道:
“前日细作来报,汝南所屯驻之兵力已超十五万。”
“不知内兄在彭城有多少人马呀?”
十五万的确是魏国对外放出的消息。
但我们都知道,古代打仗在人数方面主打一个吹牛皮。
十五万肯定是有很大水分的。
细作再是精明,在这个信息技术不发达的年代,也很难探听清楚真实的人数。
因为很多魏将自己都不清楚具体的兵力人数。
但可以肯定的是,汝南的兵马不在少数。
“……此……此言当真否?”
麋芳轻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后怕。
“……哈哈,哪有不当真之理?”
李翊再饮一口茶汤,脸色依旧平静如水。
唔!
麋芳身形一晃,竟有一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如果曹仁在汝南真的有十五万大军,那他的彭城还真的挡不住。
一旦彭城丢了,就算情有可原,那也是有失城之罪的。
想到这儿,麋芳怒气渐消,只有后知后觉的后怕了。
李翊见他神色稍缓,乃推心置腹地说道:
“至若商贸之事,甄氏盘踞河北百年,树大根深。”
“去岁其献粟百万斛助军,又献田释婢,助我度田。”
“此时若以麋氏代其利权,恐激变生肘腋。”
“故只能将河北商贸之事,尽数委于甄氏。”
这个世界上真话说一半,往往比假话威力更强。
李翊说甄氏于河北有功,所以重用甄氏是实话。
但还有一点不曾说的是,他的确想扶持甄家来制衡麋家。
不制衡不行呐,毕竟有个猪队友。
李翊终其一生洁身自好,可不想到老年时晚节不保,惹得一身骚。
历史上麋芳叛变,虽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个糊涂车子的事实。
假如麋芳能够坚守城池,直到关羽回援。
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烧毁物资的罪责算什么?
这不就直接将功补过了?
如果荆州不丢,关羽存活。
那麋芳就直接成了刘备兴复汉室的大忠臣了。
凭麋芳这个资历,再加上这送上门的战功。
如果刘备最后得了天下,麋芳混个太尉都是绰绰有余。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当年,刘备给李翊做媒,让李翊取麋家小妹之时。
李翊是没有抵触这场婚事的。
因为老刘想要坐稳徐州,是不可能少的了东海巨富麋家的支持的。
不是李翊上,就是老刘上。
最后为什么是李翊上呢?
一方面,
李翊当时确实迫切需要麋家的支持,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同时增加自己的财富。
另一方面,
麋家是把双刃剑,或者说世家豪族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不单单是因为有糜芳这个猪队友的原因。
这些世家豪族可以在前期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巩固你的实力。
而当你飞黄腾达之后,这些家族就会向你索要对应的好处。
这是人情社会的必然。
像麋竺,官拜安汉将军,地位比诸葛亮还高。
麋芳官至南郡太守,与关羽地位相同,共镇荆州。
但偏偏两兄弟的能力又不算突出。
麋竺还好,乐得清闲享福。
当了将军,自己也不掌兵,相当于是个虚职。
而麋芳则完全是人菜瘾大了。
偏偏以老刘的性子,还真就是要什么给什么。
毕竟是一起创业多年的老兄弟,不能亏待了。
不是李翊瞧不起老刘。
而是事实证明,老刘就是没玩好麋家这把双刃剑。
所以李翊最后决定就自己上,由他来处理这把双刃剑。
在前期用它“斩敌”之后,后期就该接受它的“反噬”了。
历史上的麋夫人,是被子龙连阿斗一起给救了下来的。
但她的后续记载里,没有给刘备留下一儿一女。
所以麋芳其实与刘备的姻亲关系被进一步淡化了。
这也是很多人猜测糜芳叛变的原因之一。
李翊的麋夫人同样无出,但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削弱麋家影响力的机会。
“那些挑拨之言,实欲坏我姻亲之谊!”
“内兄细想,若吾果真薄待麋家。”
“何不以贪污问罪?何须曲意保全。”
话落,李翊忽从袖中出简牍一束,掷于案上。
麋芳看罢,大惊失色,上书贪墨之证。
里面写的,全都是这些年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虽然在李翊的严打之下,徐州官员大多收敛。
可仍有少数人利用职权之便,浅捞油水。
这种小贪,即便是李翊都遏制不了。
麋芳出汗如浆,面如死灰,急忙辩解道:
“……丞相!这是谤言,谤言呐!”
“定是有人诬陷于我!”
“惟丞相明察!”
李翊微微一笑,抬手便将这卷竹帛给丢入了火盆之中。
然后笑眯眯地扶麋芳起身,请他入座。
“内兄勿忧,吾岂信外间谗言者?”
麋芳冷汗直冒,皮笑肉不笑地连连点头称是。
证据确凿,且整理的详细。
麋芳怎会看不出李翊知道自己贪污的事?
只是见李翊给了自己台阶下,麋芳不敢不下。
伏地泣道:“芳愚钝,几负丞相深恩!”
李翊取锦帕为其拭泪,温言道:
“我相府上尚缺一位仓曹橼,内兄若是不弃,便来我府上述职。”
“这可是一件美差呐……”
说着,拍了拍麋芳的肩膀。
麋芳连连谢恩。
此时案牍在火盆中已经烧尽,望着飘落的灰烬,李翊伸出手取暖,又慨叹道:
“今战事将起,将士露宿,粮秣不继。”
“前日有军报称,卒有断炊三日犹执戈者。”
“……唉,都是我这个丞相无能,才使军士困苦不堪。”
麋芳不是傻子,立马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
跪伏于地,触地有声地说道:
“芳愿献己家私财百万以佐军资!”
“私库粟米三千囷,即日输往官仓!”
“为丞相解忧!”
麋芳刻意强调是自己的私财。
也就是跟麋家没关系。
李翊扶剑沉吟,少时,乃搀臂扶麋芳起身,温言道:
“使天下商贾皆如内兄,何愁大业不成?”
于是携其手,邀他共观渤海的防务图。
麋芳面上称善,然指画间犹颤。
……
是夜,李翊终于要睡了,请麋芳回去。
麋芳如蒙大赦,连连谢过。
又不禁感慨,李翊到底是怎么做到看书看图可以全神贯注,持续好几个时辰的?
以麋芳的性子可受不了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可李翊没让他走,他还真不敢走。
眼下已是丑时,牛马俱睡。
麋芳退后,正遇其兄麋竺于廊下。
原来麋竺已知晓弟弟被免官的事,又见他被李翊拉进房间里训话。
训了一晚上不曾出来。
身为家主的他倍感不安,便一直在廊下等着。
见麋芳面色沮丧,乃引至密室,悄声问丞相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麋芳想到自己刚刚大放血,便肉疼,乃将此事说与大哥听。
麋竺又问:“所捐几何?”
麋芳捶胸泣道:“数年所积,一朝尽矣!”
李翊严惩贪污,整顿吏治。
这些年,麋芳一直小心翼翼地少贪轻贪。
没想到只一晚,多年的心血就全吐出去了。
麋芳又将适才李翊恩威并施之状,说与麋竺听。
麋竺默然良久,抚其背叹道:
“丞相御下,刚柔相济,纵苏张复生不能过也。”
言毕,又执麋芳手,正色道:
“弟经此劫,当知收敛。”
“自今以往,丞相所指,即吾家所向。”
“丞相所谋,即吾族所图。”
又低声道:“幸有妹在椒房,终不使麋氏落寞。”
“但记'恭顺'二字,富贵岂得断绝耶?”
麋竺对李翊的手段佩服不已,便借着这个机会劝麋芳以后多加收敛。
只管跟着李翊的方针走就行了。
有麋贞这层关系走,他们麋家落魄不了。
有一说一,
受游戏的影响,很多人自己当主公时,都是真正的“唯才是举”。
谁能力强,就用谁。
但现实中却有很多无奈。
中国自古以来都是人情社会,权力的本质就是人的认可。
一个你的亲信,能力一般,但很听话,跟着你的方针走。
另一个与你不是亲族,能力很强,但有自己的主见。
倘若真遇上这种二选一的情况,大部分君主都会选择前者。
李翊此次只是敲打,并未下狠手。
麋竺看出了李翊的用意,便更加下定决心让麋芳跟随李翊去北方。
好好在那里辅佐李翊。
麋芳唯唯称是,自此骄矜之气顿敛。
……
史书对此点评道:
“李相之道,先执其罪证,使其惧。”
“复焚之以示恩,使其感。”
“既而旁敲军需,使其自献。”
“终以姻亲羁縻,使其死心。”
“恩威并施,张弛有度,虽古之权术大家,不过如是。”
“故曰御下之道,不在严刑峻法,而在恩威并济,使人畏而敬之,敬而附之。”
“当为后世之鉴也!”
……
在徐州部署完之后,李翊总算安心。
启程返回了北方。
一面又上书刘备,说明此事。
刘备同意,让赵云代领彭城相一职,以为关公侧翼。
李翊另作书一封,发往淮南。
既向故友陈元龙问好,又请他让甘宁、周泰出兵。
分别自涡水、渠水北上,以水路制魏军粮道。
使曹仁疲于应对。
时陈登于案前,正吃着生鱼片儿。
嘴里叼着刚切好的鲷鱼,手上捧着李翊发来的竹帛。
目光快速浏览一遍。
底下之人,分别有甘宁、周泰、蒋钦、陈矫等辈。
他们一直留在淮南用事。
蒋钦忍不住率先开口问:
“……府君,丞相在信中说了什么?”
陈登将竹帛传给众人看,说道:
“李相让我发兵,渡水北上,袭扰曹仁粮道。”
功曹陈矫闻言,忍不住笑道:
“丞相忒也操心了,无怪时人皆言其事必躬亲。”
“齐王已命丞相督北方军政,如何管到我们南方来了?”
陈矫虽然半开玩笑,但语气中是有一丝不悦的。
陈登除了广陵太守的身份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征南将军。”
征南将军就意味着,是南方的军区总司令。
按理说,南方事务都该归陈登管。
但由于刘备临时下令,让时任青州牧的关羽行都护将军职,假节。
关羽便有了都督陈登的权力。
所以陈登这时便受到了关羽的节制。
所以真要下令进军,也该让关羽下令才对。
李丞相未免管的太宽了。
陈登笑道:
“吾与李相共事十年,亲如兄弟。”
“彼书至此,非敕令也,不过献策耳。。”
“诸君何愤懑为?”
……
(本章完)
第251章 子龙斩将建首功,兴霸百骑劫魏营
第251章 子龙斩将建首功,兴霸百骑劫魏营
却说李翊南巡,在徐州进行了一些战略部署。
还把潜在的威胁,妻兄麋芳给关羽带回了北方去。
换了一个处事更加稳妥的赵云,代理彭城相。
同时,又书信一封,请陈元龙配合出兵,水上截断曹军粮道。
与此同时,曹仁率军进驻了沛地的鋕县。
在那里筑起一座坚城,作为魏军东方重要的战略要地。
关羽闻说后,立刻下令对曹仁发起进攻。
左右人谏曰:
“丞相走前,让将军以守待攻。”
“如今丞相方去,关将军何以便违抗丞相军令?”
关羽一捋颔下美髯,解释道:
“……诸公所言不然。”
“兵势无常,丞相之略固也,战局之变活也。。”
“今曹仁筑城于沛地,若不急击而毁其垒。”
“俟其城固,吾辈必受制于人。”
“况且关某身为都护将军,本有专征统一调度之权。。”
“倘今日不主动击之,将来悔之莫及。”
于是,关羽力排众议,下令已经到彭城的赵云,主动进攻曹仁。
恰好陈登组建的水军,也已经北上了。
共计水军一万人,周泰为主将,甘宁副之。
关羽便命周泰,随赵云一同出征。
命令下达两天之后。
赵云便率领公孙续,以及他麾下的五千幽州骑,正式出发。
除五千精锐骑兵外,还有一万五千名步兵。
算上周泰、甘宁的水军,便是三万人。
三万人作为先头进攻部队,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规模。
但作为进攻方,除非人数完全碾压,不然肯定还是吃亏的。
当夜,赵云命人杀牛宰羊,大飨军士。
随后会集众将,商议作战计划。
“曹仁在沛地筑城,虽然我军人数占优,却也未尝倍于贼军。”
“况曹仁乃世之名将,若彼执意坚守,诚难克也。”
“我等又无李相之才略,若是强攻,恐未必能下。”
赵云有条不紊地为众人分析。
即便是李翊攻打曹仁,也是打了一个时间差。
抓曹仁没来得及坚壁清野,用配重式投石机强行轰开城墙,取了一场巧胜。
“所以依云之见,还是以诱敌为主。”
“使曹仁主力出战,我等便能够汇合关将军的主力军众。”
“一举歼之!”
话落,赵云又问众将有没有什么意见。
众将纷纷称善,作战计划便这么定下了。
赵云大军即刻奔质鋕县。
鋕县位于汝南、沛国交界处。
曹仁选择在这里筑城坚守,的确高明。
进可以威胁徐州,退亦有汝南作后援。
汝南太守李通有勇有谋,曹仁十分信任他。
将汝南之军事,尽数交给他,必叮嘱勿负魏公。
李通以项上人头作保,连连承诺。
曹仁这才敢放心,前往沛地筑城。
人报赵云率兵主动来攻。
曹仁叹道:
“齐将反应何其快耶?”
早有魏国细作报知曹仁,齐军打算采取防守的战略。
曹仁信以为真,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齐军真的不来攻。
这样等他在沛地筑好坚城之后,魏军便能在东线战场取得巨大优势。
可惜,关羽也是一位优秀的军事统帅。
敏锐的军事嗅觉,使得他当即派赵云主动来攻。
于是,曹仁问诸将道:
“谁敢去敌齐兵?”
人群中走出一员老将,呼曰:
“末将愿往!”
众视之,乃大将蔡阳也。
蔡阳先随曹仁在北方守御,曹仁被调派去南方后,蔡阳就跟着一起去了。
众将谏道:
“老将军武艺虽然高强,但毕竟年老。”
“那赵子龙年富力强,只恐将军有失。”
蔡阳大怒,叱道:
“廉颇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
“吾随魏公,南征北战,所向披靡。”
“岂不足敌赵云匹夫?”
蔡阳在演义里,是关二爷古城相会的背景板。
不过真实历史上的他,其实是死在了汝南平叛的路上。
被备备所杀。
过五关斩六将、古城相会兄弟释疑虽然都是演义虚构的,是文学作品的艺术渲染。
但真实历史上,关羽直接回到刘备身边,其实更显得兄弟感情真挚。
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解释太多。
人回来了就好,兄弟之间都懂。
而蔡阳本人,实力也不弱。
膂力过人,刀法娴熟。
是曹军中久经沙场的宿将,威望颇高。
诸将虽言蔡阳年老,但当他请战之后,并无人敢与他相争。
“……壮哉!”
曹仁大喜,即命蔡阳出战,试一试赵云的实力。
大军行至蕲县时,正遇赵云。
两军各自排开阵势。
蔡阳列阵于西,赵云布防于东。
两军对垒,旌旗蔽空。
蔡阳素骁勇,自仗武力,又急于在曹仁面前表现。
乃策马出阵,举刀厉声喝道:
“吾乃魏公麾下大将蔡阳也!”
“汝等鼠辈,何敢挡吾天兵?”
“可速速纳降,免遭一死。”
赵云横枪立马,朗声应道:
“吾乃常山赵子龙,齐国上将。”
“尔等无端犯我齐境,今日当教汝知我枪利!”
蔡阳大怒,挥刀直取赵云。
两骑交锋,刀枪并举。
战约十合,未分高下。
蔡阳军鼓角齐鸣,步骑并进。
赵云领弓弩手射住阵脚,自引三百白马义从,突入敌阵。
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战至兴处,又拔剑乱砍。
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一连斩杀十余名裨将。
蔡阳见势急,亲率亲兵围堵。
两军混战,自辰时杀至未时。
于是各自收兵少歇。
蔡阳回到大营,卸下盔甲,有些疲惫地叹道:
“……人言拳怕少壮,这赵子龙确实有些气力。”
今日交战,虽勉强战了个平。
但蔡阳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有些力有不逮,身子骨已经适应不了高强度作战了。
副将在一旁提醒道:
“赵云白日厮杀一战,恐晚上还要来。”
蔡阳一惊,被副将这么一提醒,才发觉好像赵云真有可能要夜袭。
今日厮杀一天,他已疲惫不堪。
若赵云晚上好来,那他这把老骨头可有得受了。
正说时,小卒来报,齐军趁夜前来劫营。
蔡阳闻之,无奈只得披甲上阵,率军迎战。
双方点起火把,挑灯夜战。
从傍晚杀至天明。
直杀得尸骸枕藉,血流漂杵。
赵云见日晨兵疲,乃喝令军士结阵,缓缓而退。
蔡阳因伤亡过重,自己也身披刀枪十数处,不敢轻进。
也下令勒兵回营。
是役也,蔡阳军折损士卒三千余,失辎重车仗数十。
赵云虽小胜了一场,然军中亦有损伤。
两军乃各守大营,暂罢兵戈。
是夜,赵云又与公孙续商议:
“蔡阳确实颇有勇力,麾下部众,亦为曹军精锐。”
“昨日交战一天,虽胜他一场,然我军亦折裨将六人。”
“长此下去,纵然取胜,部众亦必伤亡过重,不能复战。”
“绍先有何高见,助我破敌?”
公孙续未及回话,人报诸葛军师遣人过来劳军了。
赵云即率众将出迎。
诸葛先生不愧是三国第一奶妈,战端方启。
立马便为前线的赵云军,置备了美酒三千瓮,羊百头,牛五十头。
赵云大喜,连连谢过。
一面使人重赏来使,一面又命人杀牛宰羊,犒赏军士。
使者又单独找到赵云,对他说道:
“在下此来,除奉命劳军之外,另有一新制之器,助将军破敌。”
言讫,领赵云观之。
这新制之器,正是李翊此前托诸葛亮发明的损益连弩。
弩身以坚木为体,机括以精铁为骨。
弦张如满月,矢匣可容十矢。
匣上刻“损益”二字,取《易经》“损益盈虚,与时偕行”之意。
使者耐心为赵云解释道:
“孔明先生奉丞相之命,监制此弩。”
“费时一月,总算制成。”
“此弩,轻捷可负于马,迅疾犹胜弓矢。”
“共计三百副,以助将军破敌。”
虽然生产的不多,但赶上战事爆发,诸葛亮也急着实验。
便迫不及待地命使者给前线的赵云送去,看看它在战场上的威力究竟如何。
赵云乃令部曲试射,一弩十矢俱发。
声如雷霆,矢去似电。
顷刻间靶垛尽穿,射满。
众将士皆惊,呼为:“李相连弩。”
这相当于是古代的霰弹枪了。
一次射十发,完全可以弥补军队数量的不足。
于是赵云乃选精锐之士,配了这三百副损益连弩。
公孙续乃言道:
“有此神弩,来日当诈败,以埋伏之计胜敌。”
“待蔡阳入吾彀中,以连弩射之,贼不难破。”
赵云沉吟半晌,道:
“昨日厮杀一日,我军更占上风。”
“来日再战,蔡阳见我兵败,岂不生疑?”
“况其为军中老将,必知兵法。”
“见地势掩映,未必便肯追。”
公孙续乃问:“那子龙有何妙计?”
赵云暗想,他随李翊征战多年,平日李翊对他言传身教。
此时此刻,若换作是李丞相他会怎么做呢?
赵云来回踱步,见着运粮兵,推着李翊所发明的木流流马,立时有了主意。
“吾见魏兵累次断吾粮道,今却用此计诱之,可斩蔡阳矣!”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双方针对粮食的斗智斗勇永远是最多的。
于是两人商议,由公孙续携一支运粮队,出去诱敌。
公孙续领兵去了。
赵云又令军士于路撒下参石、铁蒺藜,寨外多排鹿角,示以久计。
蔡阳次日引兵搦战,赵云不出。
又见齐军寨外多有铁蒺藜,排设鹿角,暗想:
“沛地据下邳不远,粮食供应及时,若齐军打算长久为战。”
“于吾军绝非利好。”
乃分派哨骑,去打探齐军的粮道。
哨骑报说:
“在蕲县见着一支齐军运粮队,正用木流流马搬运粮草。”
蔡阳乃道:
“齐国的李翊发明了什么木流流马,齐人用它押运粮草,事半功倍。”
“老夫奉曹征南的命令,来斩赵云。”
“若被赵云困在此地相持,无颜回去。”
于是,便点了三千精兵,打算趁夜去断齐军粮道。
初更时分,引兵望蕲县而去。
果然见着三百来个齐人,在那里用木流流马,装载粮草而行。
蔡阳乃大呼一声:
“杀贼!”
魏兵一声喊起,全军冲杀。
蔡阳一马当先,抢在前面拦住。
齐兵见魏军至,并不恋战,弃粮车而走。
正常情况下的劫粮,一般都是直接烧毁粮草。
我得不到,敌人也不能得。
如果直接抢夺,很有可能使敌军反应过来,派大军抢回去。
但蔡阳见齐军人少,自己又是半夜出行。
便抱着侥幸心理,认为齐人不会来夺。
于是也不去追齐兵,只让士卒把粮车押运回去。
大军因押粮车,行军速度便慢了起来。
行不到十里路,忽见两边火起。
齐兵左右两路杀出。
蔡阳急勒马回走,后面山僻窄狭处,亦有车仗截路,火光迸起。
视之,正是燕将公孙续。
“老匹夫休走,汝中吾家赵将军之计也!”
蔡阳骇然变色,正欲厮杀。
忽听得一声号响,左右两路军杀来。
魏兵抵敌不住,四散奔逃。
蔡阳奋然拼杀,夺出一条血路。
又是厮杀一夜,人困马乏。
正奔逃间,忽闻得身后蹄声如雷。
正是赵云引兵追之,高声大呼:
“蔡阳老贼,速速下马受降!”
蔡阳大惊无措,挺刀要杀赵云。
被赵云身形一晃,轻松躲过。
回身一枪,刺死蔡阳。
蔡阳跌下马来,被众军乱刀砍得面目全非。
此时,公孙续也已经夺回了此前丢失的粮草。
追赶过来,问赵云是否回去。
赵云忙道:
“蔡阳虽死,其营尚众。”
“如今将士士气正旺,可乘胜追击,杀散蔡阳大营剩下守军。”
于是,便趁着天还未亮,从死去的魏兵身上扒去衣甲,叫齐兵们换了穿上。
更易旌旗,打着魏军旗号,从小路径奔魏寨去。
至四更时分,赵云军至。
守卒于寨门前喝问:
“可是蔡将军回?”
赵云使投降的魏兵喊话:
“吾等乃蔡将军部曲,已劫得齐军粮草。”
“蔡将军恐齐兵来追,命我等押粮草先回,自引大军断后。”
“可速开寨门!”
守卒乃举火照之,见衣甲无异,又有大量木流流马。
乃不多疑,开寨门纳之。
甫一入营,赵云忽大呼曰:
“常山赵子龙在此!”
挺枪骤马,直取中军。
魏军闻言,惊惶失措,自相践踏。
云部将士内外夹击,四下纵火。
见人便杀,见活便砍。
魏营大乱,降者无数。
比及天明,赵云军已尽焚其寨,获粮械辎重如山。
计斩首二千级,收降卒千余。
余众皆散,不知所踪。
赵云斩了蔡阳,收降其部。
齐国军威大振。
曹仁闻说失了蔡阳,悔道:
“……起初本不该用此辈。”
参军满宠谏曰:
“赵云军胜了一场,我军又失了蔡阳。”
“宜当避其锋芒,不宜再战。”
曹仁连连道:
“君言甚善,吾正有此意。”
虽然失了蔡阳,但蔡阳没有白死。
他成功帮曹仁争取了时间,曹仁基本在鋕县完成了筑城。
曹仁又与满宠商议:
“如今吾新城已坚,欲在北方的竹邑再筑一城,与我鋕城互为犄角之势。”
“吾遍观诸将,非伯宁不能当此任也。”
“劳君去竹邑筑城,吾在此处为你作援。”
“赵云若来,我必取他性命。”
满宠领命,率军赶往竹邑。
赵云闻之,知魏军想在沛国扎根,威胁徐州。
于是与众将商议:
“满宠赴竹邑筑城,城内必然粮草甚多。”
“吾意再去取竹邑,公等以为如何?”
赵云的作战风格,受到了李翊的一些影响。
李翊打仗很喜欢抢粮烧粮,赵云便跟着这个思路。
往粮草方面去想,总不会有错的。
众将刚杀了蔡阳,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于是纷纷拱手称命,大军直奔竹邑而去。
满宠方在竹邑筑城,闻听齐兵已至。
急命麾下猛将,孟坦、韩福引兵,在城外十里处下寨。
满宠的布置方案与曹仁相似,都是先遣一支军队出去。
截住齐国来军,不过战不得战得赢,都要为其筑城争取时间。
赢了当然最好,输了至少换来了宝贵的时间。
当然了,打仗就跟做买卖一样,一切都要精打细算。
像蔡阳那样杀身丧命,无疑是最亏的。
所以临出征前,满宠又叮嘱二将,不可鲁莽,只管敌住赵云便好。
二将受命去了,迎着齐军。
赵云出马,挺枪喝骂道:
“曹操欺君罔上,僭位魏公。”
“吾今奉朝廷明命,前来问罪,汝等当早降。”
“若还愚迷,全家诛戮!”
孟坦大声而答:
“汝等甚为无礼,数犯我国。”
“如不早退,令汝片甲不归!”
言未毕,身后韩福已经舞双刀出阵了。
赵云抬手一枪,正中韩福面门。
只打得眼珠迸出,立死于马下。
赵云驱兵大进,孟坦抵挡不住,奔回寨中,坚守不战。
赵云于是命人取出新制的损益连弩,发火箭,射入寨中去。
火箭一发十矢,漫天而下。
寨内草屋一派烧着,魏兵自乱。
赵云又命人取干柴,使士兵抱薪杀入寨中去。
借着大火之势,一齐放火,烈焰冲天。
魏兵在寨内嚎啕痛哭,声闻四野。
孟坦急道:
“齐军利器何得如此多耶?”
正常来讲,今靠火箭,很难点燃大寨。
故孟坦也未严加防备这一遭。
只是不曾想,赵云所用之损益连弩,一发十矢。
点作火矢,大火立马便着了。
饶是如此,孟坦依然不弃寨,命人一面救火,一面去挡住赵云军队。
“众将士守住,满将军必会来救我等。”
就在魏兵苦苦支撑之时,忽闻寨外喊声大震。
赵云勒马回看,只见魏兵鼓噪摇旗,浩浩而来。
赵云乃令后队为前队,自立于门旗下侯之。
来迎之将,正是满宠,满宠持一杆钢枪,率军来救孟坦。
赵云一面命公孙续接着攻打孟坦大寨,一面亲自来敌满宠。
双方混杀在一处。
赵云于乱军中逢着满宠,便来厮杀。
满宠钢枪一刺,被赵云闪过,用肋膀夹住。
满宠动弹不得,既弃了钢枪,奔回军中。
赵云连连磋叹:“可惜,可惜。”
当时只想着那满宠是魏军大将,欲待生擒。
早知叫他逃了,刚刚就该一枪刺死。
满宠将孟坦救出,并不与赵云厮杀,只奔回新筑之城中去。
赵云率军猛攻,皆被满宠设计挡回。
眼看粮草将尽,赵云乃率兵退回蕲县。
专侯关羽大军到来,再作商议破曹仁、满宠之计。
不表。
……
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陈登受命,配合出水军,来协助关羽对付曹仁。
陈登提一万水军,自肥水入淮水,再走涡水。
很快便赶至曹仁的驻地。
陈登本来想,关羽只让他配合出击,如今其大军未到,他又何必着急进攻呢?
陈登并不想损伤自己的部曲,只让船队至龙亢口登陆。
然后静静等候关羽大军,看他如何吩咐。
甘宁却在想,他投靠刘备已有数年。
数年间,一直留在淮南,防患荆州、孙吴。
而跟随李翊去北方的将领,却是个个建功,人人封侯。
叫人看了如何不羡慕?
如今好不容易在淮南打上仗了,若不好好表现,岂不辜负了老天爷给的上好机会?
于是便找到陈登,献策说道:
“我大军新至,正好挫动魏军锐气。”
“府君何故留在渡口,不发兵进攻?”
陈登乃道:
“曹仁有将才,未可轻取。”
“况吾大军不多,本为策应关将军,而非主攻。”
“今关将军大军在后,吾等又何必喧宾夺主呢?”
甘宁当然不想当个辅助,连声说道:
“……府君之言,宁不敢苟同。”
“曹仁狂悖,在我齐国沛地筑城。”
“如若不予以惩戒,叫魏人小觑了我齐人!”
陈登便问:“你待如何?”
甘宁连忙抓住机会,拱手道:
“宁愿率一支劲旅,前去劫营,以挫曹仁锐气!”
陈登摇了摇头,道:
“曹军势大,不可轻敌。”
甘宁再道:
“吾麾下多有锦帆老兵,个个精壮勇猛。”
“愿带他们前去劫营,斩几名裨将,为府君做见礼。”
“你有多少人?”陈登问。
“一百人。”
甘宁伸手比了个一,“他们都是随我多年的老兵,只须百人,破敌足矣。”
陈登考虑良久,乃道:
“……好罢,这是兴霸你自己争取而来的机会。”
“这些年你随我镇守汝南,并无升迁之运。”
“难得你有此雄心,我若再阻拦于你,你道我不近人情了。”
甘宁大喜,拜谢陈登。
陈登赐美酒五十瓶,羊肉五十斤给甘宁。
至傍晚时,甘宁拿来尽数赏赐军士。
教一百人坐好,用银碗斟酒,自吃两碗,然后谓众人说道:
“今夜吾奉命劫寨,请诸公各满饮一觞,努力向前。”
或有人问道:
“将军得了多少人?”
甘宁伸手一指自己,然后又指向说话那人。
一字一顿,慢慢说道:
“……只我……与诸公耳。”
啊?
众人闻言,皆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虽然他们确实勇猛精悍,但就一百个人,敢去劫曹仁的大寨。
那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吗?
甘宁乃推心置腹地对众人说道:
“诸君忆往昔乎?昔年,吾等弃蜀地,别黄祖,委身投玄德公下。”
“岂非欲立功名、荣妻荫子耶?”
“然数载以来,困守淮南,与陈元龙朝夕相对。”
“虽尽心戍边,未得寸进。”
“彼随李丞相北伐者,皆封侯拜将。”
“吾辈锦帆儿郎,终名不挂朝堂!”
言至此,甘宁又掷杯于地,铿然有声地说道:
“今请劫营,陈府君初时不许。”
“吾三请其帐,膝行泣血,方得此机。”
“诸君何不惜之?此战若捷,富贵可期。”
“宁之所争,皆为诸君耳!”
左右闻言,皆血涌面赤。
一卒拔刀斫案曰:“吾等鼠目,几误将军!愿效死力!”
遂豪饮美酒,率杯于地,以壮胆气。
甘宁大喜,又朗声道:
“……好极好极!我为上将,且不惜命。”
“公等今晚随我劫营,就不该迟疑。”
“此战须舍生忘死,方得成功!”
众人再拜,表示皆愿效死力。
甘宁乃将酒肉与百人共饮食尽,至二更时分,取白鹅翎一百根,插于盔上为号。
都披甲上马,飞奔曹仁寨边。
拔开鹿角,大喊一声,杀入寨中,径奔中军要来杀曹仁。
曹仁闻得寨外喊声大作,以为是齐兵复来了。
出去一问,才知竟是陈元龙麾下的部将。
再一打听,得知前来劫寨的,只有百来个人。
曹仁又惊又怒:
“齐人忒也狂妄了,吾自守城池,汝以我怯弱耶?”
于是亲持盾牌砍刀,率军去截住甘宁大军。
甘宁麾下百骑,皆是健儿好手。
在魏军寨中,左冲右突。
魏兵惊慌,又不清楚甘宁到底来了多少人,后面是否还有。
于是自相扰乱.
那甘宁百骑,在营内纵横驰骤,逢着便杀。
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
甘宁见魏军反应过来,寨中军人越来越多,再不走,可能就真走不脱了。
于是率军出东门,破寨而出,众皆无敢当者。
陈登令周泰引一支兵来接应甘宁。
甘宁回到元龙寨,清点人数,不折一人一骑。
陈登惊叹道:
“前李相使兴霸留于淮南,言将来必有大用。”
“吾未曾留意,今日方知兴霸之勇略矣!”
(本章完)
第252章 刘备:李相完人,临书依依,不胜眷
第252章 刘备:李相完人,临书依依,不胜眷念。
却说齐国、魏国在南方打得火热。
一时间战事陷入了焦灼。
而就在北方,时任冀州牧、兼领丞相的李翊也没有闲着。
南方交战之时,他也时时关注着。
同时也加强了北方的防务,监视着魏国的一举一动。
这期间,他还打算去一趟幽州。
因为幽州虽然名义上归属齐国,但实际上一直是高度自治的半独立状态。
跟起初的徐州类似,大部分权力、财富、人口都掌握在了当地豪族手中。
李翊出征幽州,本就是为了灭除袁氏余孽。
而彼时的幽州豪强们,见袁氏倒下,当然没必要跟李翊的大军作对。
所以都在名义上归降了刘备。
刘备便保留了他们原本的官职,让他们继续留在当地的岗位效命。
这对于当时时间紧迫的李翊军而言,是最优解。
但也由此留下了一个后患,就是幽州地方的权力过大。
虽然李翊推举了田豫为度辽将军,掌管幽州的军权。
可这也只是名义上而已,地方豪族手中依然有兵有枪。
该拥兵自重的还是拥兵自重,田豫名义上管理他们。
可真涉及到他们核心利益时,田豫根本调不动。
并给,他们虽然没有明着反,但终究是一个潜在威胁。
就像当年曹操的兖州一样,一经大规模叛乱,全境就沦陷了。
齐魏关系决裂之后,曹操使郭嘉渗透进幽州。
钻了这个空子,煽动当地的豪族叛乱。
虽然规模不大,很快就被当地的官员给镇压了下去。
但这样隔三差五的造反,老百姓还谈何发展?
癞蛤蟆不咬人,却膈应人呐。
所以为了彻底解决掉幽州问题,李翊决定亲自去一趟幽州,进行实地考察。
渤海本就毗邻幽州,来去不费多少时日。
此去考察,既是为了从地方收回部分权力,同时也是要去看看当地该具体怎么发展。
为此,李翊专门给在青州停驻的刘备写了一份信。
信中言道:
“臣翊顿首再拜,谨奏齐王殿下:”
“窃以幽燕之地,北扼胡骑,南卫中原,实为国之藩屏。”
“然近岁以来,豪族擅权,方伯势弱。”
“赋税不入公府,丁壮不隶兵册。”
“此非独幽州之患,实社稷之忧也。”
“臣请持节北行,假巡察之名,行震慑之实。”
“当效景帝削藩之策,以“度田”查其隐匿,以“盐铁”收其利权。”
“彼若俯首,则缓绳以羁縻。”
“倘有桀骜,当雷霆以碎之。”
“更可借鲜卑扰边为由,收郡兵于牙门。”
同南方的关羽一样,李翊其实也是被刘备授予了假节的。
所以李翊在北方有绝对权力,可以乾纲独断,甚至单方面发动战争。
就跟历史上的关羽在荆州一样,可以不通知刘备,直接就对曹魏发起进攻。
所以当刘备看到李翊这封信时,还比较诧异。
暗想李先生平日已经十分劳累了,刘备为了帮他提高行政效率。
可以说是赋予了老李极高的独裁权。
在假节的情况下,李翊想去幽州进行实地考察,根本不需要向老刘请示。
而当看到李翊书信的后半段时,老刘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李翊又想进一步改革官职,而且改的还挺大,以至于不得不请示刘备。
后半段写的是:
“臣察幽州土沃民悍,宜设布政使一职。”
“专理钱粮、刑名,与州牧分权而治。”
“昔武帝置十三州刺史,以六条问事。”
“今王宜仿其意,使牧管军、使司治民。”
“则尾大不掉之患可除矣。”
原来李翊想要新设一个官职——布政使。
专门管理钱粮、刑名、农事等。
重点是与州牧分治,地位平起平坐。
说白来,
收回地方权力,加强中央集权的最简单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直接分化地方官的权力了。
我们都知道,原本汉朝的地方官,也就是省一把手。
是汉武帝刘彻设立的刺史。
但刺史最开始是只有监察权的,是在后来慢慢有了执政权。
这样一来,刺史的权力其实已经相当大了。
按理说监察权、执政权、军权这三个最重要的权力,不应该被同时掌握的。
可到了中平末年,为了镇压农民起义。
兼之张举、张纯等乱贼愈发猖獗,汉室宗亲刘焉率先请求设立州牧
并自请为了益州牧。
州牧比之刺史,又多了一个军权。
试想,一个地方长官,同时拥有监察权、军权、执政权。
这和土皇帝有什么区别?
倘若他想造反,中央除了直接发兵征剿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制裁他。
可汉朝廷当时内忧外患,只能选择放权给地方,让他们大权在握。
虽然这使得地方叛乱被很快给镇压了下去,可也直接导致了群雄割据的局面。
因为大伙儿没有了约束,在地方上的权力太大了。
所以李翊希望刘备能够设立一个新的职位布政使,先分化州牧的执政权。
而李翊也非常适时地,选择了此时权力分散的幽州。
你像其他州郡,蛋糕其实已经分得差不多了。
你敢在这时候,去分化那里的权力,就是动人家的蛋糕。
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事儿,李翊可不想此时去做。
而幽州此时的地方权力分散,基本是豪强说了算。
拿这里做试验田,可以说是再好不过。
为了做表率,李翊还专门提出,由徐庶来当冀州的布政使。
等于李翊主动交出了自己的执政权。
但老刘与老李共事多年,这点意思又岂会不懂?
徐庶是李翊的故吏,提拔他做布政使。
非但不是削弱了李翊手中的权力,反而是进一步加强了他在北方的集权。
信的末尾,李翊再次写道:
“臣虽不才,愿效晁错之忠,虽鼎镬在前不避也。”
“惟乞假节半载,当为大王收北疆如臂使指。”
“翊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建安十年春一月奏。”
刘备看完李翊的表文,连连叹气。
竟忍不住流下滴下泪来。
简雍入内,见刘备览表文,执简泫然。
不觉诧怪,连忙走过去关心:
“王何泣也?”
刘备擦拭眼泪,叹道:
“孤负丞相多矣!翊自随孤以来,夙夜匪懈。”
“今观此表,字字血诚。”
“幽州苦寒,胡马嘶风之地也。”
“翊前不避斧钺,亲往讨之。”
“今又欲复蹈,非独为社稷之计,更为生民之谋。”
言未已,刘备已是泪落沾襟。
“孤不过是偶然有感,心中思念罢了。”
简雍暗想,虽然随着刘备的地位、地盘越来越大。
君臣二人能见面的时间也跟着变少。
但好歹此前李翊专门回徐州时,君臣二人还见上了一面。
今也未有分别多久,大王又何必多愁善感呢?
难不成真就是人上了年纪,会越来越感性?
毕竟刘备今年已经45岁了。
“李相总朝纲,复亲边鄙。”
“欲收豪强之权以固根本,设布政之司以苏民困。”
“此岂独良相?实千古完人也!”
刘备忍不住赞叹自己的先生。
简雍连忙在旁侧附和:
“臣闻主忧臣劳,此丞相之分内耳。”
刘备怫然不悦,一挥手:
“不然!翊本天下奇才,若仕曹魏,荆楚,何愁不致今日之位?”
“今委质于孤,甘受风霜之苦。”
“每思及此,孤心如刀割也。”
话落,刘备即命简雍磨墨。
亲自手书一封,回报李翊。
李翊在渤海得刘备书时,竟是许褚亲自送过来的。
与许褚齐来的,还有他麾下的虎卫。
李翊便问:
“……仲康不留在齐王身边,来我冀州何为?”
许褚质重少言,只拱手答:
“奉命而来!”
话落,将刘备亲笔书信,交给李翊。
李翊得其书,览阅,其书略曰:
“——君之忠荩,天地可鉴。“
“所请皆允。”
“然幽州虽重,岂重若卿之万金之躯乎?”
“昔萧何守关中,光武倚寇恂,皆以腹心托之。”
“今卿欲亲涉朔风,直面豺虎,此诚社稷之福。”
“然备宁失幽州,不可一日无卿也!”
“故特遣虎卫三百随行,许仲康性刚志烈,可当护卫之任。”
“凡所经行,必令甲士环帐。”
“若遇险急,当即驰还,慎勿轻身犯难!”
“另赐锦绢百匹、参苓十匣,惟愿善加调摄。”
“但得卿平安复命,便是功成,余事不足论也。”
“临书依依,不胜眷念。”
李翊读到最后八个字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即朝着青州方向,拱手一揖,拜道:
“臣翊领命!”
于是,李翊即封了徐庶为布政使,命他代理冀州政事。
命张郃、高览、高顺加强巨鹿、安平守备,严防魏国曹贼。
他自己,则带着甄尧、关平、许褚去了幽州。
由于此去幽州不是为了动武,所以出动人数不多。
算上护卫在内,李翊的幽州考察团不过三百余众。
相当于是上级领导,来地方视察。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李翊还是命时任章武太守的徐晃,领兵接应。
万一有变,随时可以过来支援。
考察团还有个好处就是,人少行动就快。
来去不了多少时间。
毕竟北方的事务都肩负在李翊身上,任何事都需要争分夺秒。
李翊当然可以派遣一个心腹之人,替自己去幽州考察。
然后将考察下来的实际情况,做一个总结报告,上报给自己。
但其他地方可以,冀州很多郡县李翊都是这样做的。
派人到地方上去考察,然后汇拢成报告给自己,自己在拍案决定。
可考虑到幽州的地理情况,政治环境特殊,李翊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考察团行至泉州时,当晚泉州县令也是突然接到消息。
说是冀州牧,丞相李翊亲自来幽州考察来了。
唬得他几乎是忘履相迎,忙命人杀鸡宰羊,款待考察团队。
又非常识时务的,将衙署里的公案做成总结报告,上交给李翊。
李翊简单看完之后,认为这泉州令在任上没犯什么大错,于是予以了表扬。
泉州令大喜,以为升腾有望。
结果下一句李翊又说:
“夫为将无失,则功自著。”
“居官无绩,则罪难逭。”
“尔虽无显咎,然尸位郡县,不能宣化布政。”
“学校不修,仓廪未实。”
“此非旷官之咎乎?”
“是则尔罪,固不可逭。”
(“逭”,音同还,意味逃避)
县令闻言骇然,汗出如浆,伏地不敢仰视。
口中连称有罪。
李翊徐抚其背,缓声道:
“姑念汝初犯,且留原职,以观后效。”
县令如蒙大赦,顿首泣谢:
“必当夙夜匪懈,以报丞相大恩!”
李翊又道:
“汝不当报我,当报国家社稷。”
县令连声称是。
关平、甄尧在侧,几乎是对李翊进行每一帧的学习。
看他如何与地方官吏斗智斗勇的。
就在二人都准备拿出竹帛记笔记的时候,李翊又谓二人道:
“汝等知我为何带尔等前来幽州否?”
关平、甄尧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答说不知,请丞相赐教。
李翊便对关平说道:
“汝父托汝于吾,惟望汝能立身行道。”
“幽州豪强,桀骜难驯。”
“特携汝至此,正欲砺汝成器。”
又一指甄尧:
“尔其勉之!”
关平、甄尧乃齐齐拱手,表示一定好好表现。
李翊这才满意,将二人单独叫道帐内开会。
关平暗忖,如今已经是深夜了,他们适才陪着丞相训那名县官儿。
以为训完了就能够睡觉休息了。
不曾想训完之后,居然还要开会,丞相未免也太勤奋了些。
关平到底是少年心性,有些心浮气躁。
甄尧稍稍年长他一些,看出关平脸色略显惫懒之色,便在旁侧劝道:
“丞相行事素来如此,凡有所欲,必速为之。”
“苟不速行,则心中难安。”
“吾等方誓勤勉,入内当振作,切要打起精神,别丢了份儿。”
“吾犹可恕,然汝乃关将军之子。”
“倘丞相不悦,报于尊父,汝当如何?”
关平害怕了,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必为家君杖折股矣!”
关羽那可是很要面子的一个主。
关平犯什么错,关羽都能忍。
唯独不能忍的是,关平让他这个老父亲在外面面子上挂不住。
当初覥着个脸把儿子托给李翊带,要是李翊把他送回去,说你这儿子我教不好。
那关羽不说打断小关的腿吧,至少也得让他见一回太奶。
有了甄尧的提醒,关平这才掐了掐大腿,强制打起精神。
说一声“好了”,便要跟甄尧进帐。
忽又想起些什么,问甄尧道:
“目今少说子时,君何以不困怠?”
害……
这话问的好。
甄尧嘴角微微翘起,脸上竟露出一抹骄傲的神色。
“关公子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么?”
“甄某可是丞相府上的人。”
关平恍然大悟,连道难怪难怪。
就丞相那个工作强度,他府上的工作人员也甭想早睡。
当初关平申请入丞相府工作时,李翊以他资历太浅、能力不足为由,将他拒之于门外。
关平还伤心了好久。
现在看来,不入丞相府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君等岂非尽与丞相般不得早睡?”
关平再三确认。
甄尧点了点头,承认道:
“……确实如此。”
微微一顿,又补充一句:
“唯舍妹任职相府记室,丞相特恩许其早歇。”
“然小妹性情刚毅要强,必待丞相寝时,方肯就枕。”
“期间,恒侍左右,佐理文书。”
“若丞相达旦不寐,则亦彻夜相伴至天明。”
唔……
关平张大嘴巴,感叹你家这妹妹也是个狠人呐。
李丞相工作到天亮,她就守着到天亮。
你们都是铁人,不用睡觉的吗?
这下关平总算是明白,为何甄小妹可以被特辟为相府记室,许佩剑入衙了。
感情两个人,都是同一个工厂生产出来的机器人呐!
“听甄兄之意,岂非相府中只丞相、与甄记室二人睡得晚。”
“公等其实睡得还要早些?”
“……是也。”
甄尧并不否认,解释道:
“……吾辈血肉之躯,焉比丞相神明之质?”
“故每至夜深,公必促我等先寝,不必久劳。”
“若他老人家公务未竟,则独秉烛达旦。”
“……然自舍妹入值,日夜相随。”
“丞相亦渐减宵旰之劳,早早歇息。”
“嘻嘻,丞相虽刚毅其表,亦存温柔之性也。”
关平一愣,暗想:
丞相自己熬夜,但却不会拉着手下人陪他熬夜,会主动催促他们去睡觉。
甄宓执意陪着他工作,在旁侧佐理文书。
丞相看出来了,便刻意较少熬夜次数与时间。
确实汝甄兄所言,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温柔心细的人。
关平慨叹一声,难怪丞相府的人都那么敬重李丞相。
换作是他,他也愿意为丞相效鞍马之劳呀!
“……丞相也真是的,我听父亲说,相府上有大量能人。”
“诸如那荀公达、徐元直,皆是大才。”
“更别提孙曹掾这样的齐王元从了。”
“如是之辈,不可胜数。”
“丞相又何必凡事都亲力亲为呢?”
“只将小事交予下人即可。”
关平发出一阵疑问,不能理解。
甄尧说道:
“这不是丞相感念齐王知遇之恩么,所以才要夙兴夜寐。”
“正如丞相《出师表》中所言,唯恐托付不效,有伤大王之明。”
一顿,甄尧忽然环顾左右,贴在关平身前,小声对他说道:
“……关公子,此话我只对你一人说。”
“你可切莫对外人说了去。”
关平见他神秘兮兮,便道:
“甄兄宽心,此语入我耳,必不叫第三人知晓。”
甄尧乃低声说道:
“丞相虽明言‘事必躬亲’,然据小妹所言,实乃性过于强也。”
“事无巨细,咸欲亲决。”
“非惟不信任相府僚属,实难释权柄之握耳。”
关平一惊暗道无怪丞相每天会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呢!
又对甄尧说道:
“令妹当真大胆,竟敢非议丞相!”
甄尧嘿嘿一笑:
“汝哪里晓得,丞相待吾妹甚善。”
“相府里那两位夫人,平日与丞相相处时日甚少,远不及吾妹多也。”
你在骄傲什么!?
关平翻了个白眼,甄尧确实混得比他更好。
但是借妹上位,他向来是瞧不上的。
就在二人嘀咕之际,迎面走来一员壮汉。
带着一队凶神恶煞的士兵走了过来。
视之,乃武卫中郎将、现考察团行军都尉,许褚也。
“……两位!丞相有令,命汝二人赶紧过去。”
“莫要让丞相久侯!”
关平、甄尧一怔,方想起还有正事要办,光顾着吹牛皮去了。
以致于都惹丞相生气,派许褚来催了。
两人似犯了错的小孩一般,战战兢兢进入了大帐。
原本以为会迎接李丞相的盛怒,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但李翊见二人来了,只是很平静地让他们坐下。
二人谢过,小心翼翼地坐下。
李翊开口说道:
“诸君知吾等此行何为否?”
言讫,看向关平,道:
“……小郎,你先说。”
关平便似一个被老师点明的学生一般,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不假思索答:
“……学生知道,此乃收郡县之权,弱豪族之势。”
“以固中枢之威,强丞相北疆之治耳。”
李翊脸上没有一丝丝高兴,澹澹道:
“此其一也,尚还有一事。”
言未毕,目光又看向甄尧。
甄尧会意,马上起身,拱手作揖:
“更欲察幽州民生,解其不能自足之困。”
李翊一颔首,接着问:
“甄功曹可知此州弊病何在?”
甄尧早就私下里做好了功课,即应声而对:
“幽州苦寒,岁赋甚少。”
“然又为边陲重镇,不得不屯重兵戍守。”
“遂使本已空虚之府库,愈发难支。”
“故每岁需赖冀、青二州钱粮补其不足。”
“若是在下不曾记错——”
“去岁,冀州补钱二万万,青州补钱七千万。”
李翊脸上露出了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甄功曹有心了。”
又不点名,但意有所指地说道:
“斯乃尽心任事者也。”
“若有尸位素餐,视巡察为游宴,或假此行以求显秩者——。”
“即日可去,吾幕不养闲曹!”
“纵其父为三公九卿,于此亦无寸用。”
关平闻言,面色大惭。
即出列向李翊赔礼道:
“丞相教诲,平铭感五内。”
“从此,再不敢松散懈怠矣!”
李翊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那么幽州民生之症,诸君有何高见?”
幽州的民生问题,一直是困扰大汉的问题。
此前国家经济情况不错,直接拿地方,甚至中央的钱去填边鄙就可以了。
但现在赶上国家经济下沉,甚至是四分五裂。
幽州就成了北方的一个炸药包。
像刘虞时期的幽州。
只能通过裁剪边军的办法,来缓解财政支出。
很多人批评刘虞乱搞,是个神人,居然把边防军队给裁了。
可问题是,幽州当时可没有冀州、青州,甚至是中央给输血。
他要是不裁军,就幽州那穷地方如何养的起边军将士?
事实证明,刘虞其实在任干的相当不错。
在他的治下,不仅解决了幽州的民生问题。
还通过优待胡虏的方式,稳住了边防。
虽然很多人骂刘虞宁愿送钱给胡虏,都不留给边防士兵。
但刘虞确实稳住了边境稳定,甚至让胡人都对他敬重有加。
以至于在刘虞死后,胡人与汉人团结在一起,讨伐公孙瓒。
为刘幽州报仇。
真站在刘虞那个位置,已经很难有人比他做的更好了。
虽然老刘已经坐拥五个大州,可以用其他州给幽州填钱。
但李翊还是希望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那就是让幽州完成自给自足,不用中央给他填钱。
至少不用每年填补那么多。
关平虚心问道:
“幽州既然如此困难,向者公孙伯圭在幽州时。”
“何以养足数万大军,以致与袁绍争雄?”
李翊一抬手,亲口为他解答:
“公孙伯圭之部曲,军纪荡然。”
“驻幽州时,常掳掠百姓,焚庐夺畜。”
“刘幽州遂与之隙,几至决裂。”
“虞斥瓒曰:‘妄戮汉胡,坏和戎之策!’”
“瓒反诘曰:‘州牧媚胡,宁资夷狄,不予边军!’”
“……噫!孰是孰非,已难遽断。”
“然每与吾主论及此事,未尝不扼腕叹息,痛恨于当时也。”
关平与甄尧对视一眼,皆默然无言。
良久,甄尧才开口说道:
“吾辈愚钝,难望丞相项背。”
“幽州之弊,累世未解,积弊数百载。”
“窃惟明公之神武天纵,必能廓清此困。”
“敢问钧谕若何?”
“但有所命,我等虽赴汤蹈火,不敢辞也!”
关平见状,连忙跟上甄尧,应道:
“平也一样!”
一般来说民生问题还能怎么解决?
无非就是屯田。
可就幽州那样的地理、气候,即便是粟米,都只能在易水北岸种植。
再往深入到燕山地区,那就只能零散的种些高粱了。
这些高粱产量不仅比粟米更少,且不黏糯。
吃起来也如同泥沙般松散。
在汉朝,都是穷苦人的口粮。
两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李翊身上,期待着他给出解决方案。
……
(本章完)
第253章 总制北疆,令出则山海可移。
第253章 总制北疆,令出则山海可移。
却说李翊组建考察团,前往幽州进行实地考察。
打算找到一条适合幽州自己发展的道路。
考察团队俱唯李翊马首是瞻,纷纷表示,他们会拥护李翊的决定。
言外之意,他们都希望由李翊拿来主意。
毕竟幽州的开发工作十分艰难,肯定是需要从其他地方调动资源的。
而考察团队中,只有李翊有这样的权力。
李翊乃对众人说道:
“幽州之事,幽州决之。”
“昔禹治水,随山刊木。”
“管仲治齐,通货积财。”
“今当因地制宜,宜走访其境,然后拿定主意。”
李翊的意思也很明白,你们怕粘锅,不敢拿主意。
让我这个领导来拿主意,那我也不能马上拿出来。
必须得亲自去实地考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当然了,大体的思路还是有的。
幽州苦寒,搞农业肯定是走不通的。
那么无非就是发展纺织业、盐铁贸易,边境马匹、牲畜贸易、临海捕鱼等等。
不过说来容易,做起来难。
道理大家都懂,可具体该怎么做,怎么实施。
那就是考察团队数不尽的工作了。
所以,李翊决定继续北上,往更加寒冷的右北平郡出发。
并为此行,定下了四个目标。
第一,堪地理。
考察团队此行须度山川险易,然后根据地理环境来因地制宜。
第二,访耆老。
通过询问疾苦利病,来了解当地百姓的真实民生状况。
第三,测气候。
如果时间允许,考察团队还要记录寒暑雨旸。
第四,察边贸。
通过核胡汉市价,推动边境贸易的发展。
目标定下之后,考察团继续北上。
边赶路,边记录。
风土人貌,地理环境,民生状况皆在其列。
行至一座山时,李翊问众人这里是什么山。
左右答是徐无山。
李翊便问左近县民为什么这么少。
左右人便解释说,徐无县有一个名士,名叫田畴。
此人原先是刘虞属下,公孙瓒杀刘虞之后,他便隐居到了徐无山中。
营造了一块地处深远险峻,却又很平敞的空地居住。
田畴亲自耕种粮食用来供养父母。
由于他能力突出,品性高尚。
很多百姓都跑去归附他,几年时间,其麾下人口就达到了五千多户。
由于田畴麾下人口越来越多,大家就一同推举他做右北平郡守。
田畴便强调说自己隐居在这里,不是为了图安乐的。
如果你们要跟着我,就得听话。
众人答应,田畴便制定了有关杀伤、盗窃、诉讼的法律。
规定犯法重的人治死罪,其次的也要抵罪,共有二十多条。
此外,还兴办了学校,加强了与乌桓人、鲜卑人的沟通。
可以说,田畴能力是相当杰出的。
李翊听完田畴的故事后,便谓左右人说道:
“……田畴虽有才学,然非朝廷所命。”
“吾令行至此,彼聚众自专,藏匿人口。”
“使官府不得征税役,非法也!”
于是命许褚带兵去将田畴抓起来。
甄尧急忙谏道:
“……丞相!”
“向者田畴隐徐无山,百姓归之,推为首领。”
“畴乃制律令、立庠序,通乌桓、鲜卑,俨然一方之治。”
“其人名重北疆,士民仰之若父母。”
“若遽以兵加之,恐失人心。”
“宜先礼后兵,示以恩信。”
“惟望丞相三思!”
李翊沉吟良久,才缓缓颔首:“善。”
于是更令许褚,让他持书往召。
谕以朝廷之意,请田畴来见。
若其不从,再行征讨。
许褚领命,即携虎卫,往徐无山去。
野人田畴,初聚众于徐无山时,已达五千余户。
又在俊靡、无终聚众两千余户。
前前后,三县已为他累积七千户众。
遂自结坞堡,生存在南边汉人官府和北边乌桓、鲜卑部落的夹缝之中。
由于田畴领导有方,所以不论是袁绍、公孙瓒之争,亦或是李翊的北征辽东。
两场大战事,都未波及到田畴的户众。
他所治下的徐无山,算是幽州少见的世外桃源了。
一名三十出头的文士,身骑大马,腰挎宝剑,策马缓步驰骋于农田之中。
身后从骑,俱只佩刀,并不着甲。
田里的农夫见了这文士,都会向他问好,然后致意行礼。
望着众人劳作的身影,文士在马背上不禁发出一阵感慨:
“今岁年景颇佳,当得丰稔,庶民除饱食之外,当有余粮。”
左右人皆为之称贺,说道:
“……此皆赖府君仁政,吾辈方得安乐!”
文士一蹙眉,喟然道:
“公等慎勿称吾府君,吾非常朝命官。”
众人纷纷答:
“……朝廷虽未有诏,然我等只认田府君。”
原来这名山羊胡须的文士,就是田畴。
就在众人闲聊之时,忽见山背方向,奔来数骑。
田畴眯起眼睛,心中扬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往常这个时候,都是鲜卑人、乌桓人来找他们“借粮”。
当然,这里的鲜卑、乌桓俱是指塞外鲜卑、塞外乌桓。
与此前被李翊平定掉的三郡乌桓,并非同一批人。
田畴是刘虞的属下,他的对夷狄政策跟老领导差不多。
都是选择安抚优待为主。
鲜卑、乌桓借粮,田畴便借了。
虽然都是有借无还,但总比爆发战事冲突、死人好得多。
毕竟一场战争所靡费的开支,远远超过田畴所送给夷狄的资费。
“……田公,那好像是汉人骑兵。”
有眼见的下属,伸手一指。
指出迎面来的骑兵队伍,并不是胡骑。
田畴乃道:
“目今幽州已降刘备,我等乃是‘化外之民’,官府早晚会对我们下手的。”
田畴心里明白,刘备的人早晚会来找自己。
不管他把当地百姓待得有多好,任何政府都不能容忍一个非法政权存在。
此前没来人,只是单纯自己的影响力还不是很大。
如今来人了,就说明有官员注意到了自己,然后上报了。
“幽州或许来了大人物,我等且迎上去看看。”
田畴一招手,示意众人跟他一起去见迎面来的汉骑。
两队骑兵照面,互通姓名之后。
许褚直接开门见山:
“足下既是田子泰,就请随我去见我家丞相罢!”
田畴笑道:
“在下不过是一山中野人,丞相乃是千金之子。”
“怎会想要见我?”
许褚淡淡回答:
“丞相吩咐,俺们岂敢多问?”
“汝只管随俺同去,何必多言。”
众皆觉许褚言语无状,欲待拔刀。
却见他身躯壮硕,面色凶狠,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乃放弃了这个念头。
田畴一捋胡须,旋即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许将军远来辛苦,不妨先随在下到正堂一叙。”
“我命人杀猪宰羊,以慰劳诸位将士。”
许褚不假思索答:
“丞相命汝等即刻前去,并未叫我等留在这里饮宴吃肉。”
“况吾等公务在身,尚未办妥丞相交代之事。”
“怎敢因私废公?”
田畴见许褚油盐不进,已知他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主。
并且相信了许褚的身份,也相信了请他去的人肯定是当今齐国丞相。
毕竟只要国家级的领导人手下,才可能有许褚这般沉着冷静,质重少言。
田畴乃拱手道:
“许将军所言甚是,请带路罢。”
属下人拉住田畴衣袂,关心说道:
“田公不可独往,我等随您一同前去。”
田畴挥了挥手,拒绝了众人的好意。
“丞相犯不着为难我一山野小人,公等休虑。”
况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当今丞相,自己就是一个山野之人出身。
野人又何必为难野人呢,不是?
田畴跟随许褚,很快到了徐无县,见着了李翊。
李翊命之入座,田畴见礼毕。
终于见到了鼎鼎大名的天枢先生之后,田畴发觉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
本以为该是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头,不曾想他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几岁。
田畴乃起了试探之意,微一拱手,问道:
“久闻丞相大名,未知召我一山野闲人所为何事?”
闲人?
哈哈哈……
李翊大声一笑,“足下可不是闲人。”
言讫,面色一变,厉声诘问道:
“吾且问汝,尔无朝廷敕命,安敢聚众藏民。”
“私设律令,治徐无山?”
田畴面色不改,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此皆百姓所推,非某僭越。”
“况幽州屡遭鲜卑、乌桓寇掠,胡虏之患不绝。”
“官府又不顾百姓死活。”
“燕民不能聊生,故才相聚自保,仅此而已。”
侍立在一旁的关平,见田畴语带讥讽之意,立马出声斥责道:
“大胆!”
“丞相讨乌桓、平辽东,纵横天下,扫清燕蓟。”
“何得说边境不宁,胡虏肆虐?”
田畴手指北方:
“丞相所平三郡乌桓,然塞外乌桓、鲜卑仍旧不时扰边。”
李翊面色稍霁,道:
“吾来此地,正为兴幽州之利也。”
“念汝情有可原,暂不予追究。”
“若汝肯助本相协理,过往罪责,既往不咎。”
田畴久闻李翊大名,当即便问李翊打算如何兴幽州之利。
毕竟他当年躲在徐无山隐居,就是受不了公孙瓒的暴政才躲起来的。
若是李翊实施仁政,给幽州百姓带来幸福生活。
那他犯不着跟李翊作对。
即便让他交出权力,甚至麾下的九千人口,如数交还给官府。
田畴也不觉所谓。
只是幽州太特殊了。
不单单苦寒贫瘠,还面临北方游牧的威胁。
即便你在这里发展了某种产业,经济搞起来了。
结果转头游牧见你富,不用跑多远,直接南下就给你一抢而空了。
等于你白干。
而且即便幽州屯有重兵,也不行。
幽州守军,只能保证幽州不沦陷。
却不能保障这里的产业,不遭到胡虏骑兵的践踏、破坏。
毕竟他们来去如风,抢完就跑。
你官兵人多来得慢,人家已经抢完走了。
人少了罢,人家连你一起抢。
所以大部分统治者都是将幽州当成是一个军事重镇。
很少有人说会在幽州大力开发,投入大量资源的。
毕竟战事一起,全给嚯嚯了。
但李翊本人却对此很有信心,将自己的建议提出来。
“当开边市,与胡互易,畜牛羊。”
“然后设鞣革之坊,以兴工织。”
田畴蹙眉,摇了摇头,否决了李翊的建议。
“胡人狡诈,恐难信也。”
虽然田畴也采取了刘虞的抚定胡虏的政策。
但那只是因为实力弱小的权宜之计罢了。
倘若真有实力,田畴肯定不会给胡虏好脸色看。
李翊见田畴反驳自己,面露不悦,拂袖叱之:
“吾今谕策于汝,非听汝谏也!”
“但言能与否即可!”
言外之意,你在教我做事?
田畴见李翊震怒,乃拱手赔礼:
“在下失言,丞相恕罪。”
“然胡人衣食所资,不过逐水草、牧牛羊。”
“我汉家有何物,能使其不购则毙?”
“况仅恃胡市,欲振幽州民生,岂非画饼充饥耶?”
田畴提出了两点疑问。
第一,与胡人贸易,那也得有让胡人大量需要,且大汉能够大规模提供的东西吧?
第二,即便贸易频繁,但也只针对边境。
幽州全境,幅员辽阔。
仅靠边市贸易,如何使得幽州全境的经济得到振兴?
对此,李翊逐条为田畴解释:
“夫盐者,胡人之所必资。”
“幽州东濒沧海,实擅煮海之利。”
最好带动经济发展的,毫无疑问是古代版的“石油”——食盐。
只不过这时候的制盐技术不发达,人们还做不到大规模生产食盐。
同时像之前田畴所提到的,幽州作为边关,太容易起战事了。
投入大量资源投入起来的产业,太容易遭到破坏。
……得不偿失。
但这并不能否认,濒临渤海湾的幽州,有着大规模生产海盐的潜力。
当然了,考虑到食盐在古代特殊的战略定位。
李翊肯定也不能放纵幽州官民生产海盐。
所以下一句,便是对自己的建议的补充:
“吾可以颁布一条盐法,设通商之区。”
“广募灶丁,专司其业。”
“如此,则边贸有恃矣。”
“至若汝之疑虑,吾试为汝解之:”
“一曰盐业兴,则民得佣工,货得流通。”
“二曰胡马南售,其利倍蓰。”
“三曰革坊织厂既立,裘毳精良,可输四方。”
“此皆振兴幽州之良谋也,安得谓无用耶?”
说人话就是,制盐产业,带动就业,大量提供就业岗位。
促进经济发展、货币流通。
而胡人输入进来的牛羊,可以卖到到内地去。
比如李翊在冀州广开了羊肉饺子馆,对牛羊等肉源需求颇大。
而幽州可以同时大量设置鞣革坊、纺织厂。
牛羊所提供的皮革、羊毛,能够制成皮革、毛衣。
如果销售的好的话,甚至能够起到一定的品牌效应。
乃至畅销全国。
此诸葛蜀锦之故事也,并非空穴来风。
田畴对此将信将疑,李翊却直接开口:
“我意在幽州诸郡沿海区域,开设几个制盐场。”
说着,李翊站起身来,将地图平铺在田畴面前。
然后提笔,在他想要开盐场的地区画上了圈。
“凡吾所圈之地,设为盐业特邑。”
“此邑不循常法,专事煮海之利。”
意思就是李翊画出来的地方,视为经济特区。
可以不完全按照齐国的法律来制盐,拥有特殊的经济地位。
既然想将盐,作为与胡人贸易的主要产物。
那么就是得大规模生产。
就像李翊说的那样,在特定区域,颁布特殊律法。
大规模生产的同时,间接提供就业岗位。
只有食盐生产的多了,才能把它的成本给压下来。
而这压成本的最关键所在,就是提供更加先进的制盐技术。
几日后,李翊召见了当地的盐户。
正式教授他们更加先进的制盐办法。
“择平阔潮间,沙细土实之地。”
“潮退则露,潮涨则没,是为上佳盐埕。”
“然后设一蒸发池与结晶池。”
“先掘沟渠,引海水入蒸发池。”
“经日曝成卤,再引入结晶池。”
“投莲子验之,莲浮则卤成,莲沉则续晒。”
“待卤水凝晶,以木耙聚之,曝干装袋。”
“每岁三月至九月,可获三季,得盐必巨。”
李翊由浅入深地向盐户门讲授了新的制盐方法——晒盐法。
晒盐法比之原来的煮盐法,更加简单易行,成本低廉。
不过也有缺点,就是是生产效率较低,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但李翊宁可要它的“成本低”。
毕竟只有成本低了,才能获取更高的利润。
同时,海盐生产,只要是临海就能够大规模制作。
非常适合幽州大量毗邻海湾的城市。
渤海湾沿岸水浅,寻找涨潮时堪堪被淹没、退潮时又能裸露出来的滩涂。
然后稍加围堰改造成盐田,也是比较容易的。
但晒盐法第一个字便是“晒”。
考虑到北方尤其是幽州的日照不足。
所以需要再晒掉部分水之后,将卤子给收集起来。
再用煮盐法完成最后的浓缩。
不然遇上大雨,或日照不足的天气。
要么前功尽弃,要么迟迟不能竣工。
所以最后用煮盐法作为首尾工作,是有必要的。
这也是李翊一直强调的因地制宜。
所以接下来几天。
李翊便坐着四轮车,在众人的陪同下,沿着海岸线考察。
一日要视察十几里地,看看哪些地方适合做滩涂盐场。
确定好后,便命手下人去围滩涂。
田畴为表诚意,主动组织麾下民户,作为劳动力。
带头去围滩涂,很快便围了二十里长。
田畴这样做,也是希望能够带领治下百姓发家致富。
毕竟李翊要搞经济特区,这些第一批的劳动力,肯定是最大的受益者。
至海滨时,李翊观其地势,又谓左右人说道:
“此处可设港口,通青州海川,贩茶丝珍货。”
“商船往来,抽其关税,亦为利源。”
还是借助渤海湾,大力发展海船,已加强幽州与青州之间的联系。
如此,不仅能够带动经济,还能使两地政治进一步巩固。
李翊身边诸吏,皆幽州本土官员。
这些当官儿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乃纷纷蹙眉谏曰:
“……筑港所费不赀,恐难为继。”
“况且收益需很长时间才能见效,国家如今正是用钱之际。”
“丞相是不是考虑先暂时不——”
李翊立马出声打断,驳斥众人:
“昔管仲设‘轻重鱼盐之策’,使齐富甲诸侯。”
“今幽州负海,若仿其制,岂非天赐利源?”
“况吾身为丞相,国家用度,吾岂不明?”
“尔等但行分内之事,又何须多问?”
一句话,
我是丞相,还是你们是丞相?
你们一群本地吏官儿,用得着来提醒我这个国家二把手国库用度问题?
众吏被怼的哑口无言,纷纷低头,不敢发声。
李翊乃出声笑道:
“吴越争霸,皆赖舟楫之利。”
“汉武开边,亦设楼船之师。”
“海道既通,则商货自集,何忧成本乎?”
“尔等只见其耗,未见其利。”
“设港之后,非但商税可征,更可兴渔盐之业。”
“使渔民出海获鱼,腌以为鲞。”
“转售他郡,其利倍增!”
李翊既然在幽州用晒盐法,大力发展了海盐。
自然不能放过捕鱼业。
毕竟古代盐之所以重要,并不单单是因为它要用来吃。
更重要的是,古代可没有保鲜的冰箱。
通过用盐腌制肉类、鱼类,便能起到保鲜作用。
盐是古代般的“冰箱”。
这才是确立它地位的核心。
所以一面从胡虏那里进口肉类,一面出海捕鱼得到鱼类。
都是能够发挥海盐作用,大量制成腌肉、腌鱼的。
再将这些腌制品卖出去,幽州的经济不就发展起来了吗?
至于港口建设资费所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李翊遂不听众议,决意行之,即下令道:
“着即勘址兴工,择良吏督造。”
“凡参与此事者,务须尽心,若敢懈怠,必究其责!”
众虽忧其艰难,然不敢违,皆拱手应命:
“谨遵钧谕!”
在李翊的力排众议下,幽州开始大规模雇佣劳工,征发徭役。
一面修建港口,一面维修滩涂。
可谓人人出力,个个不闲。
但万物竞发的背后,是一张又一张高额的成本支出。
没办法,幽州想要自给自足,前期就是得帮它填基础设施。
等它体系成型之后,就可以从放血槽变加血包了。
冀州也是刚刚恢复生产,所以李翊又给青州的老刘写信。
让他再拨一笔款下来,并连通青州与幽州之间的商船贸易。
并定下了主要商品——茶叶。
茶叶对于汉人而言,可能更多是待人接客的用品。
而对游牧民族来说,更像是一种生活必需品。
因为游牧主要食用高脂肪的羊肉、牛肉。
大量的油脂囤积在体内,就需要用茶叶来消化油脂。
这也是为什么宋朝给辽人缴纳岁币的清单中,会有茶叶的原因。
既然决心打通边市贸易,自然要把茶叶也作为商品大宗里的一环。
在做完手上工作之后,
李翊又带人回了渔阳郡。
渔阳太守乃当地豪族鲜于辅,随李翊征辽有功,被授位渔阳太守。
他作为本地土人,对北方游牧政权比较熟。
李翊便让他牵线,为自己约见鲜卑人,商议开通边贸的具体事宜。
因为自檀石槐崛起之后,鲜卑已经取代了匈奴的霸主地位。
成为了北方的第一强权。
在接到上级统治以后,鲜于辅赶忙前去疏通关系,联系鲜卑人。
说是齐国丞相想要开通边境贸易,加强两国之间的交流。
鲜卑人也非常很多部。
其中,轲比能部算是比较亲汉的。
所以第一时间派出使者去见李翊,看看汉人想如何贸易。
如果条件优渥,那就大力合作。
如果条件苛刻,就果断回绝。
于是,三日之后。
不少鲜卑部、乌桓部的使者,如约来到渔阳郡,与李翊会面。
李翊设宴款待众来使,然后命令许褚,将众来使的佩剑、武器全部收缴。
其带来的护卫,也不许入正堂。
此举立马招来了众人的不满。
暗想他们是抱着和平友好的态度,才来商讨边市问题的。
结果李翊上来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收缴他们的武器甲胄。
还不许护卫进堂,未免欺人太甚了。
不过众人在塞外也多听闻李翊英明,其名震北疆的战事,亦是如数家珍。
知他是一个强横的人,虽有不满,但还是选择了忍耐。
井然有序地进了正堂,见礼毕,依次坐下。
李翊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便将自己的开边市想法说了出来。
并表示,诸位若是没有意见,咱们就这么办了。
众使者也没想到李翊性子这么急,八字尚未有一撇就要马上开了。
其中一名胡使站起身来,弯腰向李翊行了一礼:
“……相爷公,恕在下不知中原礼节,多有冒昧。”
“只是相爷适才提到的,要我诸部贩卖牛羊至汉地。”
“然我部牲畜亦是数量有限,相爷开出的数目又颇大。”
“我等如何能够将之兑现?”
李翊云淡风轻地说道:
“吾尽掌北方权柄,总制河北,令出则山海可移。”
“既握调度之权,何难使胡汉两民,俱丰衣足食?”
……
(本章完)
第254章 一劳永逸的解决游牧问题,并不能只
第254章 一劳永逸的解决游牧问题,并不能只靠武力
回望千年历史,北方游牧政权似乎总是困扰中原王朝边境安全的问题。
从武帝时期的全盛匈奴,到宋代的澶渊之盟,再到明朝的土木堡之变。
究其原因,还是中原王朝在军事上不具备长期作战能力。
在短期内可以与北方游牧民族作战取得胜利。
但无法进行长期的追击歼灭战,也就无法彻底消灭北方的有生作战力量。
所以常常有人问,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把游牧给灭了,这样不就没有边患了吗?
先不考虑这会付出多高的军事成本。
即便真的有封建王朝,把草原上的每一个人给杀了。
那么打下的这片土地,你总得移民过去吧?
草原环境恶劣,风餐露宿,栉风沐雨。
夏天的野蚊子能直接把人给咬死。
任何汉民,只要到了草原长期居住,那他就是会胡化。
由此成为新的游牧。
是环境改变人,而不是人改变环境。
所以草原民族并非天生就野蛮。
他们只是因为环境限制,只能活的像个野蛮人。
那么转换一种思路,改为直接统治草原地区行不行?
这其实也不现实。
农耕帝国与草原帝国有着不同的文明形态,与统治逻辑。
农耕文明重点看税收,讲究一个稳定。
游牧文明一年四季都在迁徙,对于这群居无定所的人。
你中央政府既无法调查人口,又无法按时找他们收税。
甚至你收上来的税,都不见得比得上你在草原上找人的成本。
所以要保证一劳永逸,万世太平。
团结“非我族类”,是非常需要政治智慧的一件事。
它必须运行一套双元双轨,又相互依存共生的政治制度。
故此,李翊始终反对单纯通过暴力,来缓解游牧之患。
这是低效、贫民、伤财的。
最佳的方式,还是加深两国贸易,使双边经济高度绑定。
这样一来,
一旦两国开战,统治者就会瞻前顾后,处处掣肘。
以致尽可能地避免两国争端。
这其实涉及到一个现代经济管理学的问题。
好在李翊在这方面专业对口。
当即对众鲜卑部使者,提出了加深两国贸易,扩大商品规模的建议。
而这建议一出,立马招来了众部使者的反对。
其中以轲比能部使者素乌最是不能理解,当即对李翊的主张提出质疑。
“……丞相之见,皆为坐论,非圣人之言。”
“我等虽为边鄙,亦尝听闻汉家有云:”
“——天殖货财,皆有定数,不可尽出。”
“夫商贾之道,不过徙货易位,岂能无中生有?”
“昔粮肉不足以饱胡汉之口,今经筹算,反能足食。”
“此何理耶?”
素乌所提出的观点,其实代表了整个封建时期人们的观点。
在他看来,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他们的货物都是有限的。
不可能无止尽的拿来交易。
也就是司马光说的,“天下之财,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
认为天下的财富有限,不在老百姓手里,就是在官府手里。
后世很多统治者都没能逃出这个刻板印象。
这其实还是受传统儒家士大夫的影响,
认为生产力是不能被解放、被发展的。
全天下的财货就那么多,不管怎么变法,无非就是看蛋糕怎么分。
而不会使蛋糕变大。
后世许多变法家,也只是在考虑如何分蛋糕,而不是在想该怎么把蛋糕做大。
在这方面,其实王安石的理论是最符合现代经济学的。
王安石提出了:
——“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
从生产角度来说,要增加财富就得向生产的深度和广度进军。
从金融学角度说,投资、财产的流转都可能产生新的财富。
李翊从前是干什么的自不用多说。
他要想论证管理和统筹,以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
那么前后五百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跟他打。
管仲、桑弘羊、诸葛亮、王猛等人也不例外。
李翊绝不会以一个现代人的视角,去跟素乌等人科普,什么叫解放生产力。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既得利益。
那么基于此,李翊便以“诱导式”谈话,向素乌提出要求:
“公等皆以为,草原不能提供足量牛羊。”
“然私以为,若扩大畜养规模,以诸部实力,便能满足本相之所需。”
此言一出,以素乌为首的使者,都在那里冷笑。
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幼稚的话题。
按理说,游牧民族的牛羊都是成群的,应该越繁殖越多才对。
但牧民都是逐水草而居,所控制的牛羊,不可能超过放牧地区的草料承受极限。
不然,大草原上的水草喂养不了那么多牛羊,就只会白白饿死。
为此,李翊接着进行补充:
“公等若在牛羊长老之前,将之屠宰售卖。”
“不就能控制草料供给,不致使畜牧过度耶?”
说白了,草料毕竟不是稀缺资源。
牧民们没有一个对草料资源的管理的基本概念。
牛羊在成年之后,就不会再长膘了,甚至有可能掉膘。
再养着它们,就是纯纯浪费资源。
何况牛羊在成年时期,就是它们交易价值最高的时候。
可道理大家都懂,
但牧民们还是无法做到,将它们随意宰杀。
理由也很简单,
杀了肉就无法保存,容易腐烂变质。
所以它们宁可养着老牛老羊,以保证自己手里始终有硬通货。
所以当李翊提出这个建议后,素乌当即出声反驳:
“……明公之论虽善,然我部纵知牛羊老不益肉,亦不忍妄杀。”
“畜活则肉存,骤屠过量,腐臭谁食?”
说着,看一眼众身后其他诸部的使者。
众使者包括乌桓人在内,纷纷起身,连道:是也是也。
杀了,我们吃什么?
“若将牛羊尽易钱财,猝逢雪灾。”
“钱不可衣,铜不可啖。”
“吾等岂非授命于人乎?”
“观汉胡旧市,吾辈惟换盐铁必用之物,足则止售。”
“宁纵牛羊食野,不积铜山堆库。”
“盖皆此之论也。”
素乌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李翊经济论上的另一个漏洞。
那就是对于游牧民族来说,牛羊就是他们的硬通货。
换取汉人的五铢钱,赶上大雪大灾天气。
这些钱就是堆铜疙瘩,完全不如实实在在的牛羊好使。
所以,纵观历朝历代的汉胡交易。
每朝都有,可为什么一旦两地爆发战争,边市贸易不能动摇国本呢?
那就是因为贸易的力度不够大!
说白了,你胡人拿牛羊来换取汉人的盐铁,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始终都是点到为止。
当换够了,他们是不会把剩下的牛羊拿出来交易的。
因为这是他们的硬通货,是“立身之本”,人不可能把全身家当拿去跟你汉人做交易。
你动摇不了人家的硬通货,战端一起,自然就动摇不了他们的国本。
有人会说,你们还可以拿钱换我们汉人的粮食嘛。
基于这个观点,一名乌桓使者当即发表自身看法:
“汉家边吏更替无常,若遇酷吏闭关,铜即成砾。”
“于吾等皆无用也。”
“况两国之间,战端若启。”
“市绝畜尽,吾之部族又何以存焉?”
游牧人也不是傻子,你把我们的硬通货换成了铜疙瘩,万一不跟我们交易了。
我们这些铜钱就全砸手里了。
到时候,还不是得看你们汉人眼色吃饭?
对此,李翊只是微微一笑。
“尔等皆患鲜肉难贮,钱贱难恃。”
“以吾观来,此易事耳。”
“可以活畜,易我渔阳之腌肉。”
“若嫌咸味过甚,尚有谷粟布帛可储。”
这就是李翊的经济理论。
幽州发展制盐业,间接能够带动腌肉业、咸鱼业的发展。
而游牧输入到内地的牛羊,又间接为腌肉的制作提供了鲜肉资源。
从而形成一条产业链。
说白来,
经商不能只看重蝇头小利,生怕自己吃亏。
眼光要放长远一点,要让别人也能赚到钱。
你们不是舍不得交易自己手里的“硬通货”吗?
简单,我把我们的硬通货,也换给你们就是了。
你敢说谷粟、绢布不是中原人的硬通货?
“……若我等皆投效朝廷,便可尽易腌肉,此非丞相戏言乎?”
众人显然对李翊开出的口头支票存在疑虑。
“若按丞相所言,大肆畜养牲畜。”
“待到夏秋之际,膘肥体壮者,何止百万?“
“试问汉家商贾,安得如许盐斤以腌之?”
“纵能腌成,则草原盐价必贱——”
“且如此巨量腌肉,其价又将几何?”
众人又提出了对汉人拿不拿的出这么多腌肉的质疑。
主要质疑的是,汉人哪来那么多盐用来腌肉。
这个问题其实好解决,毕竟李翊通过晒盐法,大规模制作海盐了。
所以李翊当即表示,盐的问题众人无需担心。
如果你们需要,他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看盐仓。
证明幽州政府是能够拿出足量的盐,来腌制鱼肉的。
甚至,直接把晒盐法教给你都无所谓。
因为教给你们,你们也没办法用。
这玩意儿太吃地理位置了。
胡人又没有渤海湾这种超长海岸线。
而且晒盐法效率其实挺低的,且非常吃劳动力。
它最大的优点是成本低。
而幽州,最不缺的就是流民这种廉价劳动力。
通过大规模晒制海盐,既为流民提供了工作,稳定了社会环境。
同时又生产了海盐资源。
再卖到国外去,又为国家创造了外汇。
可谓是一鱼三吃。
至于众人担心的另一个问题,
就是汉人既然真的能够拿出这么多盐来腌肉。
那生产过多的盐,是否会导致草原盐价跟着变低?
对此,李翊提出的解决办法是。
凡是在齐国交易完成的食盐,一律将盐税打对折。
而出了齐国,不管它是在草原、亦或者是在曹操的地盘。
只要不在齐国境内,不受齐国法律保护。
那就一律按原来的盐税税率查办。
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稳定盐价。
这个关税问题,对当时的人来说可能比较复杂。
但对于现代人而言,就很好理解了。
毕竟,它就是后世海关对于进口货物,调整的进口关税。
而这个特殊的“海关保税区”,李翊把它定在了他目前所在的渔阳郡。
也是受地理政治环境影响吧。
渔阳之外,任何食盐的贩运都按照原来的法律置办。
而在渔阳内,便进了特殊的保税区。
将胡人的牛羊,集中在渔阳宰杀。
然后,制盐、腌肉、生产皮革,仿制毛衣。
在对外出口。
从而形成一条集中高效,并完整的产业链。
通过这样的统筹安排。
便能够使草原上那些已经不长膘的牛羊,可以被及时杀掉。
无须浪费草料。
从而最终使得草原的畜牧资源与产品,其产量远远超过原来的数倍。
这就是李翊反复强调的整合资源。
而为什么李翊能够主导这场贸易呢?
因为这场贸易用到的最核心资源在李翊手中,即海盐。
莫说胡人,就连汉地其他很多地方,都没办法像渔阳等郡这样,大规模晒制海盐。
即便沿海地区能晒,它们又不像幽州那样毗邻游牧政权,可以稳定将生产的海盐处理掉。
所以可以说,渔阳的海盐真正做到了李翊提出的“因地制宜”,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可以说,李翊已经将自己的经济理论,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跟众人解释了。
众使者也是来自各部的精英人士,在李翊的循循善诱之下。
只是粗略搞懂了李翊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需要李翊帮他们解释。
那就是,如何保证胡汉两地能够长期稳定的进行贸易?
这个问题其实比较敏感。
毕竟游牧政权与农耕政权似乎天生就是敌对、势不两立的。
对此,李翊也给出了对应的解决办法。
“我等既以信义相交,可立期畜之约。”
“敢问丞相,这何为期畜之约?”
众人作为使者,算是与汉人接触比较多的了。
可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期畜之约。
莫说胡人,就连在现场的许多汉人官员,都不知道李翊制下的这个合约是什么意思。
李翊乃深入浅出的为众人解释:
“所谓期畜之约,乃为诸公烦盐腌不及之困,而立畜劵之法也。”
畜劵?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面面相觑。
有胡人使者向汉人官员投去一个眼神,仿佛说你们的丞相也太天马行空了。
那汉人官员则无奈地摊摊手,表示其实咱们也不知道丞相的新奇点子有这么多。
要不然人家能当国家二把手呢。
脑子就不是一个回路的。
李翊却已经取出纸笔,有模有样地为众人解释。
“我等可以折价立契。”
“用活畜入市,我官府估其所值。”
“取市价八成为准,二成充厩养之费。”
“即时付讫,另给骑缝契券。”
“详载畜数、斤两、年月。”
众人全神贯注,认真听着。
李翊草拟了一个契劵的单子,交给众人。
以它为例子,进一步地解释道:
“公等异日可持此券来赎,由官府勘验相符。”
“一岁期者,九折偿畜。”
“三岁期者,八折如旧。”
“五岁期者,七折予之。”
“过五岁不赎者,则视为作废,钱货两讫。”
“倘逢白灾,公等愿取腌肉者,官府将以半价供盐。”
“所耗盐值,朝廷愿担其半,以示信四方!”
没错,李翊做的就是设一个保险公司。
保障众牧民,可以稳定的来汉地存储牛羊。
只不过这个保险公司,是由渔阳政府亲自扮演。
而渔阳政府的背后,是整个幽州,整个齐国。
不可能承担不起,游牧牛羊遇上天灾人祸的风险。
而这也是李翊为幽州创造外汇的办法。
毕竟官府为牧民们保管牛羊,是要收取利息的。
而对牧民们而言,他们只需交少量的保管费,就能将多余的牛羊给保管起来。
并且换取的是绝对健康的成年牛羊。
这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大买卖。
可以说,这一通操作下来。
汉人的经济得到了发展,胡人的生活得到了改善。
并且胡人中的富人也会越来越多。
但这对汉地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因为草原人变得富裕,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是在经济上,草原将会被汉朝的贸易体系给死死嵌住。
一旦两国发生战争,那毫无疑问。
这些牧民手上的期货合同就会被作废,没办法从汉地换回来现货了。
试想,
如果你是一个比较阔绰的牧民,靠着两地贸易,手上有了上千头牛羊的契劵。
算是富甲一方了吧?
结果,这些牛羊资源因为被嵌在了汉地里,却由于你们的政府要跟汉人打仗。
导致你的账户被冻结了。
那么你还会不会拥护你的政府,帮它打仗?
一个牧民不算什么,试想要是草原每一个牧民都反对。
甚至草原高层也有参与。
那么这个草原领主又如何领导他的子民去跟别人干仗呢?
为了保障两国贸易的安全,稳定市场。
李翊又下令,以优惠政策,大肆招募除渔阳本地之外的汉商。
让全国各地的商人,都能够来到渔阳经济特区,跟胡人做交易。
以此形成竞争,防止一家独大,从而囤积货物来挤兑市场。
见李翊如此贴心周到,众人心中仅存的疑虑终于消散。
以轲比能部的酋长,率先顿首:
“愿附明公良策!”
“今秋部中余畜,尽售官市。”
“不取腌脩,但求钱帛与期畜契券!”
李翊大喜,亲自斟了两杯酒,来敬那酋长。
礼遇之备至,令素利部大人见了,也当即击刀立誓:
“吾族所售牛羊,悉易盐铁茶醢,分文不留!”
“凡得钱货,必于渔阳边市耗尽,以表赤心!”
李翊更加满意,也来向他敬酒。
随后其余诸部酋长、大人都纷纷表示拥护李相的政策。
愿意回去跟部落酋长们好好协商,正式打开汉胡两地的市场。
在李翊的主导下,不少草原部落,当即将它们的牛羊,送到了渔阳政府。
以换取期畜契券。
虽然此时的渔阳太守是鲜于辅。
但当今丞相在这里,鲜于辅自然乖乖德把渔阳之事,尽数交给了李翊。
李翊便命田豫为幽州布政使,令他来渔阳协理牛羊存储事宜。
历史上的田豫,算是一辈子都在跟游牧打交道了。
当他听完李翊一系列的主张即政策之后,田豫几乎是惊为天人。
不禁对此感慨道:
“末将御胡虏之策,素以离间、胁诱为主。”
“好使其自相屠戮,以取边陲暂安而已。”
“然丞相之善政,却能使胡汉互利,共荣边市——”
“在下之术,仅可保十载太平。“
“丞相之略,可开万世之和!”
李翊却脸色却并未显露出有多少轻松之色
“方案虽好,却也要执行之人力强。”
“我不能在幽州待得太久,渔阳之事,就尽数交给国让了。”
田豫明白,只要李翊的政策能够得到实施并取得成功。
那可不单单是使幽州完成自给自足那么简单。
它可以使整个河北地区的经济都得到发展,甚至使困扰中原王朝许久的游牧问题得到解决。
田豫深感肩上责任之重大,便问:
“……那不知丞相几时会走?”
“豫尚年轻,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请教丞相。”
李翊忍不住扑哧一笑,拍了拍田豫的肩膀。
“国让放心,既然我选中了你。”
“就代表我相信你已经具备办成这件事的能力了。”
“何况我也不会马上离开幽州,此处尚有许多事情未曾处理。”
“这期间,国让可以熟悉一下手上工作。”
“李某相信,此事必能功成。”
田豫马上问:
“未知丞相尚有何事要做?”
“豫愿代为分忧。”
李翊说道:
“重农抑商,古之常有。”
“我欲使幽州,商农并重,国让以为可行否?”
这……
田豫一愣,他也知道这种话题太敏感了。
因为古时候主政的领导层,都普遍认为重农就必须得抑商。
如果大伙儿全都干买卖去了,我的地谁来耕种?
而且古代有职业歧视。
认为商人重利,太狡猾了。
如果老百姓都是一脑子的算盘珠子,我还怎么控制他们,找他们收税?
所以大部分时候,古代政府对于手工业与工商业都是抵触且要抑制的。
何况很多时候,一个统治者能把农业问题给搞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李翊显然不满足于农业。
作为后世的商业精英,他非常清楚商业是绝对利大于弊的。
“国让觉得不可行?”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半开玩笑地说道。
田豫自知此事牵连重大,涉及国本。
不是他这个身份地位的人该多言的,只拱手说道:
“……此非末将所能言者。”
……哈哈哈。
李翊朗声一笑,也不再和田豫开玩笑了。
当即让他配合自己,颁布一系列法令。
首先是,设边市,立官营。
置互市场,专营皮毛。
李翊于幽州边郡,都设下“胡汉互市”。
然后仿汉代“关市”旧制,由官府主导贸易。
规定:“凡胡商入市,须持符验,以马、羊、毛皮易盐、茶、铁器。”
官府抽十一之税,利归府库。
立鞣革司,统制工坊。
于蓟城、渔阳、上谷、代郡等地,设“鞣革官坊”。
招募匠户,专司皮革硝制、毛纺成衣。
并颁布《工律》,规定:
“凡鞣皮、织毳,须经官验,劣者罚之。”
以确保品质,对利外销。
然后是规范织造。
定下毛织品的制造标准:
——“毯广六尺,厚三分。”
——“裘长及膝,毛密不透风。”
劣品不得入市,以保“幽州毳货”声誉,形成品牌效应。
然后便是牧民转匠,以工代赈了。
早在征辽东时,李翊便在那里搞了个以工代赈的初步尝试。
有了经验之后,李翊将此法全面推广至幽州全境。
招募边民入官坊,协助政府工作。
官贷牛羊,民纳毛皮。
所产羊毛官收其半,使民不困而国用足。
为了表示对幽州毳货的支持,李翊在幽州期间,全程穿皮革大衣,着羊毛外衫。
不论是在府上办公,亦或者是出外考察,与民交流。
李翊始终是穿着这身打扮。
真要说,李翊也算是当今时代的风云人物了。
当李翊穿上这身衣服后,自古到今皆有的“饭圈”文化便起到了积极作用。
人人都开始争相效仿李翊穿皮革大衣,着羊毛外衫。
尤其是边境贸易打开市场之后,大量的皮革、羊毛原料涌入内地。
使得这身衣服的价格并不昂贵。
李翊不仅自己穿,他还规定,凡是在幽州县级以上的官员。
不论办公还是外出,都必须穿幽州产的皮革大衣、羊毛外衫。
不为别的,就为了打造品牌效应。
古代也是有品牌效应的。
比如说大名鼎鼎的蜀锦。
诸葛丞相带头在家种桑树,鼓励老百姓养蚕,发展蜀锦产业。
然后再把蜀锦卖到魏国去,用创造来的外汇,去打魏国。
在诸葛丞相的鼓励提倡,以及官方的引导下。
本就口碑驰名的蜀锦,开始了国际化品牌进程,成为了蜀汉外汇收入的主要来源。
为此,当时的魏文帝曹丕还专门发表了上谕。
痛批魏国群臣,说你们这帮败家玩意儿能不能别穿蜀锦了。
知不知道买蜀锦的钱,最后全都换成了枪砲,打在咱魏国人身上。
可惜,曹丕的呼吁并不好使。
因为曹丕本人都要穿蜀锦。
你要说魏国、吴国当时就没有自己制造“蜀锦”吗?
当然有,可却远远不如蜀锦畅销。
这就叫品牌效应。
一件巴黎世家的衬衫,可以卖到惊人的一万八千元。
这将近两万元的价格中,成本占多少,品牌效应又占多少?
就好比你自己在家,可以喝二锅头。
但你要是要招待尊贵的客人,就必须得上茅台、五粮液。
蜀锦是这个道理,幽州的皮革大衣与羊毛衫也是同理。
把品牌效应搞起来了,“幽州毳货”就不愁销路。
经过李翊一个多月的倒腾,幽州毳货的售卖已经略有起色了。
将基本的雏形搭起来之后,李翊总算可以放心离开了。
剩下的官员们,只需在李翊搭好的框架之中,萧规曹随就可以了。
由于李翊把渔阳设为经济特区,颁布独立的法律条文。
故被后世调侃为,“李相在幽州画了一个圈。”
……
现代史学巨著《北疆通志》,对此点评道:
“自李翊兴边市以来,幽州毛毳之利,岁入百万,胡汉皆富。”
“直到如今的河北省、辽宁省、天津市,都依然存在‘李公毯’之名。”
“足见其策深远,是一位跨时代的经济学家。”
“李翊以皮毛为基,既补军需,又活边民,堪称‘北疆经济之枢’。”
“普遍认为,李翊的经济理论,是现代经济学的雏形。”
“后世许多经济学家,都认为李翊的眼光是超前的、跨时代的。”
……
(本章完)
第255章 刘备:十年,我等了十年,就为了今
第255章 刘备:十年,我等了十年,就为了今天能跟曹操堂堂正正打一场!
却说李翊组建考察团,在幽州大办特办。
只为全力振兴东北的经济。
幽州之民,皆感李翊之德,为其修筑庙宇。
时间来到了建安十年五月。
李翊至开春时北上,五月方回冀州。
期间延误,少说有小半年的时间。
这段时间,曹操其实并未发动总攻。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魏国不想耽误春耕。
齐国也是同理,虽然关羽总督南方军事,已经与曹仁前后历经十数场战役了。
双方互有胜负,总体上也是以齐国占优。
但这些战役还不至于对两边伤筋动骨,因为规模不大。
眼下春耕结束,李翊书信一封给刘备,请他催促云长快速夺取汝南。
没错,李翊希望云长在南线战场发力,就代表他打算在北线战场对曹操发起进攻了。
刘备得李翊书,知他北方事情已经办妥。
即下王旨,命令关羽迅速攻打曹仁,夺取汝南。
关羽领命,便令赵云为先锋,甘宁为副将。
自总中军,用陈元龙为行军司马,陈矫为行军参谋。
会集人马八万众,号二十万。
扬旗鼓噪,正式对汝南发动总攻。
时日,关公祭了“帅”字大旗,假寐于帐中。
忽梦见一条赤龙,蟠于青龙刀上。
俄而化作青云,绕其身,不久散去。
关羽惊醒,心中甚疑。
乃召陈登备言此怪梦,又问他吉凶之兆几何。
陈登乃抚掌对曰:
“龙者,君象也。”
“蟠青龙刀者,正预兆将军之威德,感念上天。“
“青云绕体,乃《易》中所谓‘云从龙’,主得士民拥戴也。“
“昔光武梦乘赤龙登天,遂兴汉业。”
“今将军得此梦,又代齐王出征,正应克复中原之兆也!”
于是,关羽又聚众官于帐下,将此梦兆告诉众人。
众人纷纷拜伏于地,称贺道:
“此大吉之兆也!”
“将军此行,必重挫魏军,杀一大将!”
关羽一捋长髯,喜道:
“……善,闻丞相前抚定幽州,今北方已定,兵甲已足。”
“齐王命我出兵,正合时宜!”
于是命人杀牛宰羊,大飨军士,随后向汝南进兵。
却说曹仁前在沛地筑城,打算威胁徐州侧翼。
奈何遭到赵云、甘宁的连续打击,只得退回汝南坚守。
曹仁正在城中,观摩地图,察览军报。
忽有人报,关云长亲自领兵,来犯汝南。
曹仁惊问关羽有多少人马,答曰号二十万众。
曹仁心想,他汝南兵马本有五六万众。
因前征沛地,折损万余人。
才回到汝南改攻为守,如今齐军将士士气正旺,如何好与他正面交锋?
便下令道:
“齐军来势凶猛,命各级将校守住本寨城邑。”
“若无我军令,不许出战。”
众人正欲领命,副将秦琪拱手谏曰:
“今魏公令将军坚守汝南,约会荆楚,共取淮南。”
“关羽匹夫,主动前来送死,将军何故避之?”
“岂不闻未战而先退,是为怯战示弱乎?”
众将本都遵从曹仁军令打算死守。
唯独秦琪力劝曹仁主动迎战。
原来,秦琪乃是大将蔡阳的外甥。
半年前,蔡阳在与齐军的交战中,为齐将赵云所斩。
秦琪一心要想报仇,故力劝曹仁接战。
“……不可!”
行军参谋满宠当即出声反对,他此前也与齐兵交过手。
深知齐军的单兵素质很强,正面硬碰硬,魏兵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考虑到齐军人数占优,那么正面交锋,魏国肯定是吃亏的一方。
“吾素知云长勇而有谋,是齐国大将。”
“兼之其帐下又有赵云、甘宁等猛将,周泰、蒋钦为其爪牙。”
“陈元龙之智为其参谋,诸葛孔明为其总督粮秣。”
“齐军显然已经做足准备,是有备而来。”
满宠不愧是一位精明干练的参谋员。
将齐国的情报打听的一清二楚。
“……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闻李翊已经抚定了北方,幽州之患已平。”
“今关羽来犯汝南,必是李翊要与魏公交战。”
“好使关羽在南方战场,为其分担压力。”
“将军切不可中了李翊奸计。”
“不如坚守,助魏公拖延时日。”
“待北方有变,再作决断,此为上策也。”
又是李翊……
曹仁蹙起眉头,暗想他人已经来到南方了,李翊人在北方。
可怎么却感觉,这家伙总是无处不在。
哪哪都是他的身影?
骁将孔秀当即出声反驳满宠:
“满参谋此言,乃书生之见。”
“岂不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军在汝南深耕多年,本土作战,熟悉地利。”
“自从沛地退军以来,将士们前后休整也有四月有余。”
“可谓以逸待劳,彼大军远来,自投罗网。”
“我军若能主动迎头痛击,必能取胜。”
曹仁沉吟许久,最终觉得秦琪、孔秀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毕竟他们人数虽然更少,但是是本土作战,以逸待劳。
此前在沛地跟齐军交锋时,齐军不也是因为本土作战占了优势么?
于是,乃令满宠守汝南新息。
他自率一军,来迎关羽。
关羽见曹仁敢主动迎战,急聚文武商议对策。
陈登献计道:
“曹仁知我军远来,想以逸待劳,挫我军锐气。”
“不如将计就计,于明日交战之时,先诈败两场。”
“诱曹仁来攻,将军却领一军,绕袭魏军后路。”
“两军夹击,曹仁可破也。”
关羽从其言,即吩咐周泰、蒋钦明日引军去搦战。
许败不许胜,专欲诱曹仁大军来追。
二将受计而往。
次日,天明。
齐军与魏军两阵对圆。
周泰拍马舞刀,出阵搦战。
秦琪报仇心切,舞双刀出阵,高声叫喊:
“……谁是赵云?”
周泰以刀尖指曰:
“……黄口小儿,欲寻赵将军报仇,且先问过周某这口大刀再说。”
秦琪大怒,拍马直取周泰。
战不数合,周泰诈败,拨马而走。
秦琪趁势率兵掩杀,齐军败绩,连退二十里地。
魏军缴获军械粮草辎重若干,回到营帐。
曹仁大喜,即赏赐秦琪黄金十斤,已示嘉奖。
秦琪首战大胜,自以为傲睨得志,谓众将道:
“前满伯宁言齐军兵锐,难与之正面接敌。”
“今日之战如何?”
众将纷纷称善,言小将军勇猛过人。
曹仁亦不吝赞美之词:
“汝舅父蔡阳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因年老,才为赵云所杀。”
“今日观将军之勇,则不逊色于汝舅父矣。”
秦琪更觉自满,傲睨道:
“来日当再杀齐军一场,齐军连败两场,士气崩解。”
“关羽首级,不难取也。”
曹仁随曹操北征袁绍时,是亲眼见过关羽于万军中取首的。
当时曹军将士,皆呼为万人之敌,名震河北。
于是提醒秦琪道:
“今日虽胜了一场,然不可轻敌。”
“那关羽虽已年过四旬,勇力未必就减当年。”
“小将军来日更当小心才是。”
秦琪嘴角翘起,摆手道:
“都督权且宽心,不斩关羽,某势不还军。”
曹仁壮之,赐其羊肉一盘、美酒一瓶。
次日,秦琪再去搦战。
蒋钦率本部部曲,出来迎敌。
如昨日一般,秦琪与蒋钦大杀一阵。
蒋钦败走,魏军喊打喊杀,一路追击。
齐军又后退二十里地。
眼看就要退回到沛地了,曹仁急忙喊停,命人鸣金收兵。
秦琪正杀得尽兴,闻得金鼓,只得收兵回来。
找到曹仁,埋怨道:
“吾适才击败蒋钦,正欲进军,直捣关羽中军大营。”
“枭其首级,为都督建功。”
“都督何以命我撤军?”
曹仁皱起眉头,分析道:
“我军与关羽连战两日,却未见着关羽本人。”
“只恐其中有诈,不如先退回汝阴。”
正说间,
忽听得背后喊声大震,鼓角齐鸣。
曹仁大惊:“祸事矣!”
急命前军速回,背后周泰、蒋钦引军杀来。
曹仁只命撤军,将渡渠水时,只见一队扁舟拦住去路。
为首之人,乃甘宁也。
甘宁脚踏船板,大笑道:
“曹仁哪里走!”
“汝命休矣!”
曹军见之大惊。
前有水军拦住去路,后有追兵撕咬不放。
很快,周泰、蒋钦之军杀到。
曹仁军仓促迎敌,被齐军驱赶至河里。
人马俱下河吃水,嘶鸣声不绝。
甘宁急命人乘小船,用艄公水手,驱船掩杀过去。
砍杀水里溺水的魏兵,痛打落水狗。
曹兵大乱,溃不成军。
曹仁心知中计,先掣一军,飞回汝阴。
离城数里处。
只见前面绣旗招飐,关羽勒马横刀,引一军拦住去路。
原来,云长得了陈元龙的水军。
一面使蒋钦、周泰与魏军正面接战。
他却乘船,走水路,过颍水,绕袭至曹仁后背。
曹军溃逃一路,以为终于可以歇息。
不想在此又逢着一军,且是关羽本人。
众士兵皆胆战心惊,不敢与之交锋。
曹仁无奈,只得舍了汝阴,奔新息而去。
云长也不赶他,只在此处等候大军。
他此战的目的,是夺取汝南全境,而非是歼灭曹军。
现在已经占领了汝南东部,眼下第一要务是消化既得的战果。
曹仁军退走未有多久,孔秀引一军至。
见着关羽,未见着曹仁,乃问道:
“曹将军何在?”
关羽横刀立马,答曰:“已为吾所败也。”
孔秀大怒,挺枪纵马,直取关羽。
两马相交,只一合。
刀锋起处,孔秀已尸横马下。
众军便走,关公急止之曰:
“军士休走,吾杀孔秀,是因两国为敌,不得已杀之。”
“关某大刀不斩小卒,尔等权且留下。”
“随我入城,某自有酒食款待。”
众人奔逃半日,皆是又乏又困又饿。
失了主将,只想着逃命。
见关羽并不为难,乃纷纷投降。
关羽率军入汝阴,赏军抚民。
与此同时,秦琪在乱军中被混杀了一阵。
正欲奔往逃走,迎面逢着一将。
白袍银甲,威风凛凛。
手持一杆亮银枪,吼声如雷:
“常山赵子龙在此!”
赵子龙?
原本还想寻赵云报仇的秦琪,此时闻着赵云之名,被吓得肝胆俱裂。
全无战意,拨马欲走。
被赵云赶上,一枪刺死于马下。
余众解散,赵云收聚降兵,入汝阴与关羽会合一处。
关羽谓众将道:
“目今曹仁新败,我军可一鼓而下,直取汝南。”
“曹兵丧胆,绝非我军敌手。”
“关某正欲在此立功,以报齐王之殊遇。”
众皆从其言。
汝南多水,便命淮南加紧置备船只。
在船只足备之后,便走水路,直奔汝南郡治新息。
……
这边曹仁折了二将,又遭于败绩,失了汝南东部。
退守新息,找到满宠,自责道:
“前不听公言,故有此败。”
“如今兵败将亡,汝南东境尽数全陷。”
“如之奈何也?”
满宠说道:
“关羽世之虎将也,乃万人之敌。”
“今齐军大胜,锐不可当。”
“且一面发书于魏公,一面坚守不战。”
“待魏公援军至后,另行商议。”
曹仁从其言,急差人去魏地求救。
将书呈上给曹操,言道:
“关羽新破了汝南东境,现在新息甚急。”
“惟望魏公急拨大将,来我汝南救援。”
曹操得曹仁书,皱眉道:
“汝南若陷,李翊必对河北发起总攻。”
“届时孤首尾不能相顾,魏国危矣。”
于是,便问众将,谁敢去解汝南之围。
话甫方落,一将应声而出。
“末将愿去汝南,协助曹仁将军,击退关羽。”
众视之,乃虎威将军于禁也。
于禁是曹营军中,地位最高的异姓将军。
也是曹营里唯二有资格独自指挥一个军团的异姓将军。
除他之外,另一个人是张辽。
张辽在白狼山斩踏顿时,曹操曾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他。
张辽便在这次战役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全权指挥独立一军。
而于禁与张辽不同。
张辽那次是因为情况特殊,事发突然。
于禁则完全是靠自己的资历与战功,实打实的磨出来的。
他投靠曹操的时间本身很早,个人能力亦属曹营顶尖。
被评为时之良将,五子为先。
曹操也称赞他是,“武力既弘,计略周备。”
等于是说于禁有勇有谋。
这样一个能力杰出的人,即使是在曹营也能混到高位。
曹操思考再三,乃同意了于禁的请战请求。
“……也罢。”
“汝南之困,非文则不能解也。”
“只是自关羽威震河北以来,未逢对手。”
“文则须小心应对,不可轻敌。”
于禁拱手道:
“臣定效犬马之劳,解汝南之围。”
曹操大喜,即加封于禁为征南将军。
命他督各路兵马,共计三万人,火速前去解汝南之围。
于禁领命去了。
曹操望着他的背影,长舒一口气,顾谓群臣说道:
“只盼文则能退了关羽,否则孤在北方心不能安。”
要说压力,曹操可谓是自面袁绍以来,第二次感受到压力山大。
趁着李翊北上抚定幽州之时,曹操其实是想趁机来夺取东冀州的。
正是李翊只是率了几十人离开,大军都留在冀州。
守将基本是张郃、高览、徐晃、张辽、黄忠等辈。
兵力充足,将猛多谋。
曹操也不敢轻进,只能先按住阵势,等李翊先出招。
正说之时,人报李翊兴军五万,命张辽、徐晃、黄忠为先锋。
分兵三路,直奔魏国而来。
曹操闻之大惊:
“李翊来的如此快耶!”
眼下南方战事扑朔迷离,北方战场上曹操可不能掉链子。
当下也不敢轻敌,亲自点了五万兵马,来战李翊。
五万对五万,优势怼平。
是年,夏初六月。
魏国东线战场的总司令乃是夏侯渊。
他是接替曹仁的任务,来这里防备齐国大军。
由于已经接到消息说,曹操亲自领兵来援。
所以夏侯渊选择了坚守不战,并命前线城邑,务必严防死守。
撑到曹操大军到来。
李翊整合好大军之后,便开始对魏地发起猛攻。
大军过处,一路连拔数座城邑。
由于魏国与李翊的冀州毗邻着。
所以曹操在东部,修筑了大量城邑,就是为了防止开战时,魏国得不到缓冲。
对此,李翊便下令大军过处,一律围三缺一。
即围住城池三面,留一个缺口,给魏军逃跑的希望。
只要魏军认为有机会逃走,就不会跟齐军死磕。
这样做,仅仅是为了追求拔城效率。
靠着围三缺一的战术,李翊军几乎是势如破竹。
连拨数座城邑。
当然了,这些都是小城。
本来就是曹操临时修建,也没指望它们能挡住李翊大军。
无非就是希望它们帮自己拖慢李翊行军的步伐,好给自己准备的时间罢了。
真正的大城,乃是前线夏侯渊所在的馆陶。
李翊差人打听清楚之后,便欲进军。
忽报齐王至!
李翊一惊,即率麾下文武,来谒见齐王。
“臣李翊,参见齐王殿下。”
李翊率先参拜,身后武将齐刷刷跪地,高呼:
“参见齐王千岁!”
“……众卿平身。”
刘备一挥衣袍,笑呵呵地上前,将李翊搀扶起身。
“丞相在北境征战,多经风霜之劳。”
“苦了你也。”
刘备执李翊手,拍了拍,嘉奖他的勤勉。
李翊当即拱手回道:
“此臣分内之事也,大王言之过甚。”
话锋一转,李翊又问道:
“齐王不是在青州么?如何来我河北了,也不通知一声?”
刘备背起手,笑道:
“当初寡人率大军停驻于青州,正是为了观望南北局势。”
“谁若先处劣势,寡人便率军来援哪一边。”
此言一处,众将皆面面相觑。
他们暗想,齐王既然来了我们这边,岂不是说我们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他们跟随丞相在北方,多有鞍马之劳,并无失地之过。
如今战端方起,已是连克数座城邑。
齐王何太小觑我等耶?
见众人面有愠色,刘备大笑:
“诸位将士不必气恼,非是寡人小瞧尔等。”
“正如丞相所言,河北乃军事重镇。”
“曹魏之根基也,河北破,曹贼失其所倚。”
“况曹操在此,寡人非正面与他一较高下不可。”
徐晃乃出声问:
“那不知关将军那边的战事,进展的如何了?”
由于他们处于更北方,消息肯定是没有刘备那里接受的快。
刘备乃道:
“云长已击败曹仁,夺取了大半个汝南。”
“现在曹仁龟缩在了新城,不敢接战。”
参军徐庶却道:
“可在下却听说,曹操已命于禁率军三万,前去汝南,支援曹仁。”
“如今大王所部,乃齐国最后精锐。”
“尽带至北方,万一南方有变,只恐——”
齐国目前的军团总共分三部。
一部是李翊麾下的河北军团。
一部是刘备手上的王家军团。
一部是关羽手里合徐州本土兵、青州兵、淮南兵的南方军团。
这三支军团是战力最强的。
剩下的兵丁,只能算是预备队。
不到迫不得已,都不可能拉上战场的那种。
所以当刘备被手里的兵,拉到河北之后,徐庶有些担心南方战场。
毕竟刘备的到来,就意味着关羽已经没有后援了。
万一一个大意不小心,遭遇一场败仗。
那手里的兵打完就是打完了。
没有一点容错率可言。
并且南方战场,关系到齐国的领土核心徐州。
一旦使魏军威胁到了下邳这个齐国的政治中心,那么北方的军团不论战况如何,都会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
“……嗯,云长随寡人征战多年,深谙兵法。”
“寡人料他断不会有失。”
刘备相信关羽能够独自应付南方战场。
徐庶则劝刘备保持一个谨慎态度。
“关将军手中兵马,虽有八万。”
“然抚定城邑,尚需留人。”
“万一有变——”
微微一顿,“依在下愚见,还是请大王分一支军出来。”
“拨一万人驻于琅琊,若有差池,也好接应。”
刘备有些不悦,沉声道:
“汝何以小觑吾二弟耶?”
“吾二弟有万夫不当之勇,自随寡人征战以来。”
“战必克,攻必取。”
“前破曹仁,魏兵鼠窜而行,未敢接战。”
“况足足八万人马,何言收不得一小小汝南。”
这……
徐庶一时默然,只向李翊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似乎暗示李翊,这时候应该劝刘备分一支兵出来接应关将军的,对吧?
李翊略作沉吟。
心想,曹仁、于禁,对上关羽。
这个剧本他好像在哪见过。
不过人生中许多事情,它并不一定就会按剧本走。
李翊便走至刘备身前,劝慰道:
“……大王,其实元直也是出于好意。”
“吾在北方尚有五万人马,算上大王的军队,足有七、八万有余。”
“依臣之见,可纳元直之计。”
“分拨两万人马出来,一万驻守琅琊,一万驻守济南。”
“如此一来,曹军除了南北两线之外,必不敢对其余郡县发动进攻。”
“我等便能安心应付南北战场,无后顾之忧也。”
其实,刘备就是想堂堂正正的跟曹操打上一架。
为何?
刘备是什么脾气?
当初刚来徐州救陶谦时,在郯县被曹操虐惨了。
可是刘备不服啊。
当时他手上才多少人,你曹操多少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家有过蜜月期、有过冷战期。
唯独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全面战争期。
刘备等了十年,整整十年。
就是为了等一个跟曹操正面对决,公平竞争的机会。
十年啊,
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刘备心里憋着一口气,结果徐庶说让他分兵,他因此不高兴。
而李翊看出了老刘那点心思。
便换了一种说法,说现在让你分兵,是为了防止曹军从其他郡县搞偷袭。
我们分兵驻扎琅琊、济南,就把战场给堵死了。
老刘你也能够堂堂正正地跟曹操一较高下了。
同一个目的,不同的说辞。
刘备显然更喜欢后者。
“……善,丞相之言,言之有理。”
“寡人且分兵两万,派去琅琊、济南。”
分兵过后,李翊也非常识趣地将大军指挥权交给了刘备。
现在刘备便是北方战场的总司令了。
他当即下令,全军进驻馆陶。
馆陶是魏国边境的第一个重镇,可以算是魏国的门户。
它左傍清河,右边是重要的农田带。
不论是战略位置,还是经济生态位,都十分重要。
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当即,玄德下了寨。
召诸将过来商议,说道:
“魏国馆陶,乃魏地门户,粮草积聚之所也。”
“若得此邑,清河沿水之路,可畅通无阻。”
“只是寡人闻馆陶守将,乃魏国名将夏侯渊。”
“此人乃曹操连襟兄弟,作战勇猛,深谙兵法。”
“不知诸位将军,有谁敢为寡人先取馆陶?”
话音方落,众将皆欲欲跃试。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休要与我相争!”
众将士争得头破血流,一度快要拔剑相向了。
毕竟这是齐王刘备亲自来前线。
立了什么功,封赏啥的都能马上兑现。
刘备对这个氛围还是很满意的。
行军打仗嘛,这是他想要的精神气。
“夏侯渊乃魏之名将,依吾看来,须遣一经验丰富的老将。”
“才看是夏侯渊的敌手。”
李翊在一旁说道。
“老将愿往!”
听到李翊的话,一将应声出列。
众人视之,乃黄忠也。
……
(本章完)
第256章 夏侯渊:爷们儿就爱修鹿角
第256章 夏侯渊:爷们儿就爱修鹿角
却说刘备亲自来前线督军,统一指挥。
询问诸将,谁敢去战夏侯渊?
众将领皆是纷纷请战,战意盎然。
就在这时,老将黄忠慨然出列。
“老将愿往馆陶,迎战夏侯渊!”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黄忠身上。
黄忠本为荆州的中郎将,为了独子黄叙,转投在徐州刘备麾下。
随刘备南征北战,多有鞍马之劳。
饶是如此,黄忠的战功与军事地位,在齐国都是远远不及关张赵的。
莫说此三人,
便是张辽、田豫、徐晃、乃至张郃等后来降将也是不及的。
因为张郃、高览是带资进组,有自己的部曲。
哪怕是仅是出于安抚需要,刘备都不可能亏待这些河北降将。
这也是汉末诸侯的常规操作。
没办法,
黄忠能力虽强,但毕竟是独身前来。
靠着南征北战的陷阵之功,时至今日,也才堪堪混得一个裨将军之位。
虽然此职也算不低,但黄忠显然不满足于此。
常言道,
狗会汪汪叫,鸭会嘎嘎叫。
鸡会什么?
机(鸡)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黄忠随李翊留在北方,终于等到一个刘备亲自来河北督战的机会。
如不好好把握,他这辈子恐怕再无升腾的机会了。
毕竟今年的黄忠,已经五十六岁了。
五十六岁莫说在古代,即便是现代,也已经归属于老年一类了。
刘备本人还是很欣赏黄忠的,一直要给他一个机会。
见他主动请缨,当即喜道:
“善,既然黄老将军有如此壮怀,那便由你——”
“慢!”
李翊急止之道:
“老将军虽然英勇,然夏侯渊非寻常之将可比。”
“渊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曹操倚之为宗室第二。”
“向者官渡之战时,曹操以夏侯渊为督军校尉职,使其督运兖州、豫州、关中之粮。”
“彼时曹营军食甚少,赖渊传馈相继,故使曹军得以复振。”
“馆陶乃魏国门户,东线重镇。”
“曹操不托他人,而独托渊者,以渊有将才也。”
“老将军虽多有赫赫战功,未卜便能胜夏侯渊。”
“吾欲酌量另择一人,方与之敌。”
黄忠闻言,愤然答道:
“丞相何太小觑忠也?”
“……昔廉颇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
“诸侯畏其勇,故不敢侵犯赵界。”
“何况黄忠年未及六十乎?”
“丞相既言吾老,吾便不用副将,只将本部兵三千人去。”
“立斩夏侯渊首级,纳于麾下,献予大王。”
黄忠连连请战,李翊仍劝刘备再三考虑。
言说战端方启,万一有失,挫动锐气。
于军不利。
刘备便对李翊说道:
“寡人观汉升勇毅冠三军,足可匹敌夏侯渊。”
“丞相不妨便老将军试一试,万一有变,我等大军亦可接应。”
李翊沉吟良久,乃道:
“……也罢,既然老将军要去,吾遣元直助你。”
“凡事计议而行,量力为之,不可鲁莽。”
“吾随齐王,后拨人马来接应。”
黄忠应允,即和徐庶领本部兵马去了。
二人既去,刘备乃私下里问李翊道:
“……先生常言汉升勇力过人,可堪大任。”
“适才为何不让他出战?”
李翊便道:
“适才只以激将法激之,如此,老将军必然功成。”
“他今既去,我等须调拨人马接应,勿使有失。”
乃唤张郃过来,拨一支令箭给他。
“儁乂可领一支人马,抄小路出奇兵接应黄忠。”
“若黄忠得胜,不必出战。”
“倘黄忠有失,即去救应。”
张郃领命而去。
李翊又召来高览、徐晃,吩咐道:
“汝二人各领两千人马,去馆陶清河处,多立旌旗、火灶。”
“好使夏侯渊知我前部军多,壮我军声势。”
“使贼人惊疑,不敢轻动。”
二将领命而去。
李翊又对刘备说道:
“目今曹操使夏侯渊督东线战场,自己却留在魏国,并不轻动。”
“盖因汝南之战,未分胜负耳。”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此时的曹操跟之前的刘备一样,都领着本部兵马在观望局势。
如果北方战争不利,就去支援北方。
南方战事不利,就去支援南方。
只不过刘备见关羽已经在汝南取得了先机,便把军马尽数调拨到北方来了。
而曹操还不敢轻动,留在后方继续观望。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马孟起尚在晋阳,我意大王下一道令给他。”
“使其发兵走常山,寇略魏国边境,协我侧翼。”
虽然当初在瓜分冀州的谈判中,李翊把常山郡大方地让给了曹操。
不过李翊也是留有心眼儿的。
毕竟常山西部是黑山,那里是张燕的地盘。
而此处又毗邻马超所在的并州。
马超可以通过借道张燕,非常轻松地穿过常山,进入魏国领土。
“……善,马孟起一战降并州,寡人遇见之久矣。”
“若河北战事顺遂,当要见之一见。”
别看历史上的马超人品不咋样,但备备本人还是很喜欢他的。
当即采纳了李翊的建议,使人去往并州,让马超出兵协助平北军团。
从常山出兵,威胁魏国侧翼。
时马超在晋阳,得刘备书,急召庞统来前。
问他何以应之。
庞统乃劝马超道:
“向者,将军弃父自立,领兵并州。”
“岂非欲建功立业,不负祖上之名乎?”
“今齐王亲临河北,此正将军奋武扬威之时也!”
“若助齐王破曹,取河北之地。”
“则将军当为首功,以齐王之仁义著于四海,必以将军为厚,绝不相负。”
“倘若首鼠两端,曹、刘皆怨。”
“而尊公困于邺城,终为操所害矣!”
“惟将军熟思之。”
马超闻言顿悟,作揖拱手谢道:
“非先生之言,几误大事!”
遂整饬兵马,借道黑山张燕,打算直捣魏境。
庞统言道,“吾与将军同去。”
马超喜,共将五千兵马。
骑兵三千,步兵两千。
过张燕境,张燕知曹刘胜负将分在即,也不加阻拦。
反而赠送马超粮米酒肉,助他破曹。
马超谢过,率兵驻扎于魏国北方的巨鹿。
消息传回邺都,曹操闻言惊悚。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颔下的短髯。
此前被马超打得割须弃袍,胡子还没长好,不想此马儿举兵复来。
“马超在巨鹿,魏界北方恐有疏失。”
“传吾令,着吕虔将本部兵马,前往巨鹿御敌。”
“勿使马超与刘备会兵一处,否则必为大患。”
当即曹操也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一面让吕虔带兵,守御马超的进攻。
一面又给夏侯渊益兵五千,增加东线战场的守备。
此时已来到了建安十年的七月,正值炎夏。
郭嘉却裹着一张厚毯子,来见曹操。
“……奉孝有病在身,不必多礼,快请入座。”
曹操有些心疼地扶着郭嘉,让他坐下。
因为去年的冬天异常寒冷,不知怎的,郭嘉染上了伤寒症。
然后便一直不能痊愈,每天吃药,迟迟不见好转。
药吃多了,郭嘉已经有抗体了。
药效也越来越淡了。
中间,曹操差人去请过许多能够医治伤寒症的名医。
可伤寒症本为绝症,众医皆言束手无措。
只说齐国有名医张仲景,能够医治伤寒症。
曹操便派人去挖墙角,重金也好,利诱也好,上威胁也好。
张仲景始终不为所动。
反倒是其身处齐国高位,被齐国禁军保护起来。
曹操想搞绑架那一套也不成。
这时候,又有人向曹操建议,齐国大设医学,传授医道。
既然张仲景油盐不进,何不去贿赂收买齐国医学院的学生?
曹操从其言,使人携重金去办理此事。
果然挖到了不少齐国医学塾出来的医学生。
可这些医学生再看过郭嘉的病后,皆道:
“郭祭酒身子清弱,平日为酒色所伤。”
“用药石已无益处,只可细心调养,或有转机。”
曹操又回想起了那年冬天,他亲手送别了戏志才。
如今郭嘉身染重疾,曹操生怕他也离自己而去。
所以平日已经很少让郭嘉参议政事了。
“……咳……咳咳……”
郭嘉咳嗽一声,向曹操谏道:
“明公,夏侯渊性刚少谋,恐未必是李翊对手。”
“我意亲往馆陶,助夏侯将军守御此地。”
曹操乃安抚郭嘉,让他安心:
“吾已遣路招、朱灵去往馆陶,协助妙才守备。”
“况妙才随我多年,岂不知兵?”
“纵然不敌,我大军在邺都相去馆陶不远,救之也来得及。”
“奉孝权且在此养病,病好之后,自有用你之时。”
夏侯渊是曹营宗室将领的二号人物,也是曹操重点培养的对象。
值得一提的是,
夏侯渊只是夏侯惇的族弟,既不是堂弟也不是亲弟弟。
所以夏侯惇有钱,跟夏侯渊没什么关系。
夏侯惇家大业大,十四岁杀了人,官府都不敢管。
而夏侯渊在老家却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甚至他的侄女还得亲自出去捡柴讨生活。
夏侯渊的命运之所以能够改变,还是因为曹操。
曹操还是少爷的时候,在谯县犯了案。
但曹家少爷可是要举孝廉的,怎么能有案底呢?
于是便让夏侯渊去顶罪。
夏侯渊去了,曹操后来也动用人脉关系,把他给捞了出来。
正因为夏侯渊帮曹操顶了罪,曹操决定拉这位兄弟一把。
帮他牵线搭桥,让夏侯渊娶了自己老婆的妹妹——丁姑娘。
丁氏是大族,曹操让夏侯渊娶自己的小姨子,绝对是好心。
我们常说曹昂不死,魏国世子的地位稳得不能再稳。
因为他背后,背靠曹家、夏侯家、丁家三架马车。
常有人问,曹家、夏侯家能够理解。
丁家是什么鬼?
就这么说吧,在古代老公休老婆。
丁夫人是直接让曹操爬。
在宛城爱情故事发生之后,丁夫人直接指着曹操的鼻子骂道:
“将我儿杀之,都不复念!”
意思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们之间没什么好留念的了。
然后丁夫人就直接回了娘家。
那么曹操对此的反应是什么呢?
曹操是亲自跑回了老家,打算登门道歉,把丁夫人给请回去。
当时丁夫人在家织布,门外有人喊道:
“你丈夫来了,曹公来了。”
结果丁夫人毫无反应。
曹操进门后,摸着丁夫人的背,说:
“顾我共载归乎!”
夫人别闹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丁夫人对此,依然毫无反应。
曹操连问了好几次,丁夫人全程不鸟曹操。
曹操临出门之时,最后还回头问她,让她跟自己回去。
曹操也算是性子比较高傲的了,何曾见过他这般好脾气过?
作为对比,当时已经生了曹丕、曹植的卞夫人。
她曾找曹操,想给自己的弟弟要个官做。
结果曹操十分不给面子,直接骂道:
“他能做我曹操的小舅子,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你平日私下里给他的钱还少吗?”
“赶紧滚!”
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就叫典型的对比产生美。
初恋才是永远的白月光。
由此可以看出,丁氏一族在曹营的影响力。
夏侯渊作为曹操的连襟兄弟,不单单意味着他的崇高地位。
更是曹操要重点培养的宗室武将二号人物。
对此,曹操又命李典、乐进各将兵三千人。
分别前往南宫、堂阳驻守,随时准备策应夏侯渊。
砸资源造星嘛,这也是曹操的常规操作了。
历史上的曹操,是给夏侯渊配了张郃、徐晃让他刷战绩。
这个位面没有张郃、徐晃,曹操便给他李典、乐进。
然后又亲笔书信一封,写给夏侯渊。
夏侯渊在馆陶得曹操书,其书略曰:
“为将当有怯弱之时,不可独恃勇也。”
“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
“只知任勇,一匹夫敌耳。”
意思就是劝夏侯渊要小心,不能只凭借武勇,多用智计。
毕竟郭嘉才说了夏侯渊没脑子,而且鲁莽冲动。
这样的人只适合做将才,不适合做帅才。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曹操眼下也顾不得许多。
只能通过再三叮嘱的方式,劝夏侯渊小心。
夏侯渊览毕大喜,打发使者回讫,又与路招、朱灵商议道:
“今魏公率大兵驻于邺都,以讨刘备。”
“吾与汝等久守此地,岂能建功立业?”
“来日吾率兵出战,务要生擒黄忠,好为魏公建得首功。”
朱灵劝谏道:
“适才魏公才在书信中言道,劝将军多要小心。”
“况黄忠为齐军先锋之将,必有勇力。”
“以刘备之韬略,李翊之筹谋,敢使此辈来战将军。”
“足见才能不小,将军切要小心,不可轻敌。”
此时的黄忠名声肯定是比不上齐国其他将领的。
毕竟关羽、张飞这些人本身是元从,地位高,入队早。
自然得到展现的机会也就多。
机会一多,功绩跟着变多,地位随之水涨船高。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朱灵劝完,路招也劝。
夏侯渊却道:
“公等何太怯敌也?”
“似这般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叫别人建了功劳,吾与汝等有何颜面回见魏公耶?”
“那黄忠不过是一年近六旬的老卒,倘惧此辈。”
“必为人耻笑!”
遂不听二将之言,让两人守好馆陶。
他自率一军出击,去战黄忠。
大战之前,夏侯渊对众将士进行喊话动员:
“齐将欺我魏将多年,渊恨之久矣。”
“今日总算得偿所愿,可以堂堂正正与齐兵在河北一较高下。”
“吾今日非要打破齐兵不可战胜之神话不可。”
“公等敢不敢随我去!”
众将士哪里敢喊不敢?
皆呼:“愿随将军去!”
夏侯渊大喜,便问:
“谁敢出哨诱敌?”
一将应声而出:“小将愿往!”
众视之,乃夏侯渊长子夏侯衡也。
时年十五岁。
所谓上阵父子兵,如今国难当头,夏侯衡自然也是随着父亲来前线参战。
夏侯渊便道:
“汝领一支军去,迎战黄忠。”
“无须死战,宜输不宜胜。”
“只管将他诱来,吾自有计胜他。”
夏侯衡即领了军令,率三千人马,前往清渊处下寨拒敌。
却说黄忠与徐庶引军来馆陶处挑战,使人搦夏侯渊来战,夏侯渊坚守不出。
黄忠便与徐庶商议:
“夏侯渊既不肯出战,吾待用神臂营强攻如何?”
神臂营是黄忠麾下部曲,以善射闻名。
自投刘备后,李翊命其训练统领。
时至今日,
营内射手皆是非常能射的男人了,又多又快。
正商议见,忽报北方清渊处,有一队曹军前来搦战。
黄忠大喜,正愁敌人不出来,便问麾下诸将谁敢出战。
一小将出列,主动请缨。
众视之,乃黄忠独子黄叙也。
自黄叙兵体养好之后,在张仲景的建议下,跟着营中将领舞枪弄棒,锻炼身体。
如今已是筋骨强健,已非昔日病体阿叙了。
黄忠本爱幼子,不欲使黄叙出战。
但转念一想,自己年近六旬,终不能保护黄叙一辈子。
孩子终是需要长大,独当一面的。
“……善,汝此去切要小心。”
黄忠再三叮嘱,从私心的角度讲。
麾下将领那么多,让自己儿子出战。
立了功,之后得到封赏,便衣食不愁了。
黄叙领了黄忠命令,率一支军去迎战魏兵。
迎面正撞着夏侯衡的人马。
夏侯衡以枪骂曰:
“吾乃征东将军之子夏侯衡也。”
“汝黄口小儿,怎敢拦我?”
黄叙即回骂道:
“吾乃先锋将军之子黄叙也。”
“汝魏贼多行无道,齐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
“汝等何不早降?”
夏侯衡闻言大怒,即纵马挺枪来战黄叙。
黄叙亦挺枪出马。
两马相交,战二十合未分胜负。
两边军马,大杀一场。
战到好处,夏侯衡依父亲之言,诈败而走。
黄叙哪里肯舍,催兵赶去。
行至半路时,忽见两道檑木滚石齐出。
打将下来,阻去去路,不能前进。
黄叙正欲收兵回时,背后夏侯渊已引兵突出。
“……哼,本想诱那老匹夫过来,将之擒住。”
“不想老的未来,捉住个小的。”
黄叙挺枪骂道:
“杀鸡焉用牛刀耶?”
“汝欲与吾父交手,且先过我这一关。”
夏侯渊大笑:
“吾征战多年,从未见过有小郎敢这般与吾说话。”
“……莫说你一黄口小儿,便是汝父亲至。”
“又待如何?”
言讫,夏侯渊催兵掩杀过去。
黄叙奋力抵挡,遮拦不住。
眼看就要被擒,忽听得身后一阵号响。
迎面杀来一宝刀灿雪的老将,咆哮声宛如惊雷:
“夏侯匹夫,休伤吾儿。”
“黄忠在此!”
原来黄忠终是不放心儿子,率一队轻骑来策应。
果见黄叙大意,中了夏侯渊的埋伏。
“老匹夫来的正好,吾正欲在此拿你!”
夏侯渊见着黄忠,亲自挺枪来杀他。
战不数合,黄忠无心恋战,于乱军中救出黄叙。
夏侯渊胜了一场,班师回营。
黄忠回到大营,便与徐庶备言今日战况。
徐庶柔声宽慰黄忠:
“老将军不必气馁,夏侯渊为人轻躁,恃勇少谋。”
“今日叫他胜了老将军一场,彼必更加傲睨得志。”
“来日激劝士卒,拔寨前进,步步为营。”
“专诱夏侯渊出来战,战则可擒也。”
“此乃反客为主之法。”
此前黄忠主动搦战,夏侯渊坚守不出。
现在叫夏侯渊胜了一场,徐庶便建议将大营徐徐往前推。
逼迫夏侯渊出战。
夏侯渊已经与黄忠交过手了,心里有数。
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躲在营里不出来。
黄忠遂纳徐庶之言,将齐王赏赐的金银锦绢,一众应有之物,尽数赏给三军。
又命人烹羊宰牛,大饷军士。
一时间三军震动,欢声满营,人人皆愿效死。
来日,黄忠命拔寨而进,步步为营。
每营都停驻数日,然后才徐徐向前。
早有人报知夏侯渊,夏侯渊怒道:
“这老匹夫前日为我所败,如今还敢用反客为主之计制我耶?”
于是,带着夏侯衡,引兵数千来战黄忠。
至黄忠寨前,黄忠挺刀出马。
两军厮杀一场,各有损伤。
至傍晚时,各自鸣金收兵,回营权歇人马。
徐庶单独找到黄忠,对他说道:
“今日正面厮杀一场,足见丞相所言非虚。”
“夏侯渊所部皆为悍卒,我军难讨得便宜。”
黄忠哼道:
“怕他作甚?”
“来日,老夫必斩这匹夫!”
慢!
徐庶叫住斗志昂扬的黄忠,拉他来看地图。
“……黄老将军请看。”
“清河附近,有一处贝丘。”
“此处地势虽然不高,但可为军事瞭望点。”
“我军若占此丘,足可以居高临下,观夏侯渊军中虚实。”
黄忠大喜,即纳徐庶之计。
是夜二更时分,黄忠引军士,鸣金击鼓,直杀上山顶。
一面,又命人将山丘下用来防御的鹿角尽数烧毁。
贝丘有魏将杜袭守把,手中兵马不足千人。
遭黄忠猛攻,只得拼命守御,一面遣一快骑找夏侯渊求援。
夏侯渊接到杜袭的求援书,即率了所部八百精锐,前去支援。
没错,是八百人。
虽然都是精兵,可堂堂魏国东区司令,为何只带八百人呢?
作为东部统帅,夏侯渊当然有权指挥其他部队。
比方说路招、朱灵、杜袭等部曲。
但这些部曲都是由本部将领率领,并不归夏侯渊直接统领。
所以要调动的话,会非常麻烦。
我们说军情如火,夏侯渊也是性子急躁的人。
他用兵的习惯是什么?
三日五百里,六日一千里!
夏侯渊最擅长的就是急行军。
眼下,杜袭被偷袭,夏侯渊想着就是先去支援,然后等大部队过来。
毕竟夏侯渊所部八百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来去如风。
以前奔袭惯了,根本不担心人少会陷入重围。
夏侯渊即点了本部八百人,奔往贝丘。
忽见的贝丘下,用来防备齐军的鹿角,已经尽数烧毁。
夏侯渊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备手下之人,真是善于糟践东西。”
“好好的鹿角,如何便给烧了?”
在夏侯渊看来,你齐兵占领了贝丘,完全可以把这些鹿角收为己用嘛。
何必烧掉呢?
于是,夏侯渊下令道:
“传我令,众骑士下马。”
“所有人过去修鹿角。”
“鹿角修好之后,齐国援军便不能轻易上山。”
“我大军可将黄忠斩于山上。”
众骑士领了命,纷纷下马,过去修鹿角。
这其实就是夏侯渊穷惯了,舍不得糟践东西。
刚才说过,夏侯渊的侄女,也就是被张飞抢来做老婆的那位。
十四岁了还要上山砍柴。
当时的夏侯渊已经做过颍川太守,兼督军校尉了。
你说都市一把手的高官了,那时候还会缺钱吗?
肯定不会。
说到底,还是夏侯渊穷怕了,一直保持着穷人思维。
修鹿角,与其说是夏侯渊没脑子,不如说是单纯不舍得糟践东西。
在他看来,自己的骑兵速度快。
万一突发变故,再上马跑,也完全来得及嘛。
就在夏侯渊命人修鹿角之时。
杜袭迟迟得不到支援,只得弃了贝丘,往对面山下跑。
黄忠成功占据高地,比及天明,正见着夏侯渊率队在山下修鹿角。
徐庶见状,大喜道:
“可击!可击!”
黄忠眼眸一蹙,手中的宝刀闪过一丝寒光。
……
(本章完)
第257章 老黄忠阵斩夏侯,锦马超渡河破曹
第257章 老黄忠阵斩夏侯,锦马超渡河破曹
却说黄忠领兵攻上贝丘,居高临下。
夏侯渊率麾下精骑,至山脚下修补鹿角。
时黄忠已率部众,夺下山头。
正撞见夏侯渊等人,俱已下了马。
徐庶瞅准战机,连呼:
“可击!可击!”
黄忠闻得此言,立将红旗招展。
登时,鼓角齐鸣,喊声大震。
黄忠一马当先,飞驰下山来。
犹如天崩地塌之势。
夏侯渊闻得山上响动,见黄忠一队人马奔腾而来。
大惊失色,措手不及。
正欲转身上马,老黄忠早已赶到麾盖之下。
暴喝一声,犹如雷吼。
夏侯渊大叫,未及相迎,黄忠宝刀已落。
连头带肩,砍为两段。
夏侯渊身死,余众皆骇然失色。
大溃而走,各自逃生。
黄忠借着斩了夏侯渊的余威,乘势去夺馆陶。
馆陶守将乃路招、朱灵,见黄忠引兵来攻。
当即出城迎战,两人各率一路军马,两下夹攻。
混杀一场,战到好处,路招忽问道:
“怎不见了夏侯将军?”
恰逢此时,只见北面来了一支兵马。
正是此前守贝丘的杜袭、
杜袭找到路招、朱灵,恸道:
“夏侯将军已为黄忠所斩,刘备率兵渡了清河,断了我军归路了!”
路招、朱灵闻言皆惊,暗道夏侯渊不过出去半日。
如何便被黄忠一老卒给斩了?
“夏侯将军既死,我等空守此地也无益处。”
“不若且收兵回去见魏公,再另做打算。”
商议既定,朱灵、路招二将遂与杜袭合兵一处,引败兵去清河上游扎营。
一面令人飞报曹操,备言夏侯渊被斩,馆陶失守一事。
时曹操正在邺都,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正踌躇时,忽有快报来报——夏侯渊已为黄忠所斩!
“什么!?”
曹操闻言,面色大变。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对东线战场,有过任何最坏的打算。
即便以馆陶为据点,周围领土全部丧失,曹操也有回旋的余地。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东部战区总司令竟会直接战死。
曹操伤心欲绝,涕泗纵横。
又问夏侯渊被斩的详细过程。
哨骑如实向曹操说了。
曹操闻言,连连唏嘘感叹。
伤心之余,一面又亲自手书一封军书。
令人将这封军书发往清河前线,言说自己很快就会亲自领兵过来支援。
让路招、杜袭等人务必守住。
本来曹操还打算先观望一下南北局势的,但这都被夏侯渊的战死给打乱了全部计划。
哨骑领兵,将曹操的军书带回。
传于杜袭、朱灵军中,其书略曰:
——“渊本非能用兵也,军中呼为‘白地将军’。”
“为督帅尚不当亲战,况补鹿角乎?”
意思是,在曹操看来,夏侯渊本来就不是一个能用兵的人。
身为督帅,不应该亲自下场作战,何况是去修补鹿角呢?
然后又把夏侯渊称之为“白地将军”,白地就是无才的意思。
毫无疑问,馆陶失守,东线战场不利。
曹操把这一切的失败都归咎于了夏侯渊一人,认为他是死有余辜。
当然了,这肯定是曹操收买人心的手段。
因为从夏侯渊的履历来看,他并非无才,是有军事才能的。
要真是个无能之辈,曹操又岂能让他直接当一区总司令?
更别说历史上的夏侯渊“虎步关右”,帮曹魏打下了大片疆土。
只是人总得向前看,死都死了,悔也无用。
曹操只能通过甩锅给死人,才能安抚住剩下那帮战败将领的心。
如朱灵、路招、杜袭等人。
告诉他们,都是夏侯渊的错。
不干你们的事,你们不要有负担,好好接着干。
当然了,要说这句话全是曹操的政治手段,也不尽然。
可能这也是曹操内心的真实想法。
毕竟他给夏侯渊投入了那么多资源,想把他打造为曹魏宗室二号将领。
可夏侯渊读了那么多的兵书,最后还是犯了那么低级的军事错误。
曹操对他,是又气愤又心疼。
才会在军策中写下这句话来,希望其他将领能够引以为戒。
路招等人得曹操书,果然心安不少。
在清河处立住营寨坚守,专等曹操大军来援。
话分两头,
却说黄忠斩了夏侯渊,枭其首级,提来见刘备。
刘备大喜,即差人携金印去赏赐黄忠,又加其为征西将军。
然后在帐内设宴庆功,专为黄忠接风洗尘。
这是备备厚待功臣的一贯风格,给他排面拉满。
正如当初李翊初加入时,刘备专程遣陈到用马车将李翊载来。
然后当着众文武的面,为其庆功。
十年过去,刘备仍是如此。
席间,帐外列禁军甲卫百人,执戟肃立。
帐内焚百和香,烛照如昼。
刘备居主位,左设丞相李翊,右列徐等谋臣。
黄忠白须染血,抱渊首级入内,掷于阶前。
跪拜于地,道:
“末将幸不辱命,已斩夏侯渊首级。”
“为大王首战河北作见礼。”
刘备大喜,亲斟金卮,赐黄忠曰:
“昔廉颇七十尚能饭,今将军斩魏名将,壮哉!”
黄忠跪谢,将美酒一饮而尽。
众将齐声喝彩,称赞老将军勇猛。
黄忠自鸣得意,暗想今后谁还敢欺我年老?
李翊命人取铁胎弓一挽,幽州毳货十匹,赐予黄忠。
望着这些皮货,刘备不禁感慨,以手指曰:
“这便是丞相前去幽州时,所为之事乎?”
“……正是。”
李翊大方承认,“有此毳货,胡汉皆富,不敢轻易望南。”
“我等可专心欲中原事务也。”
刘备颔首,“丞相真煞费苦心。”
于是,命人赐李翊锦绢百匹,明珠十颗。
随后刘备又聚众文武,商议下一步进兵事宜。
“目今夏侯渊战死,曹操东线守备俱失,我料曹操必然亲自领兵来。”
“公等有何高策,以教寡人?”
刘备目光逡巡一圈,询问众将。
张郃出列,拱手道:
“末将愿领一支军马,前去清河旁下寨。”
“若曹操来犯,大王便来相救。”
“两下齐攻,魏贼不难破也。”
刘备然其言,即命张郃率本部人马前去。
又问李翊道:
“今斩夏侯渊,魏军溃败。”
“依丞相之见,当何以继之?”
李翊澹澹答:
“渊首既悬,魏国上下皆震怖。”
“曹操必亲提虎狼之师而来,此乃天命使两雄决死之时也!”
“大王携得胜之师,以逸待劳。”
“彼上下挫动,我士气如虹。”
“但须列堂堂之阵,持凛凛之威,与操决死于河北!”
“当此之时,又何须问行阵方略?”
“惟砺刀戈,专候曹操耳!”
说人话就是,我军现在大顺风。
直接干就完了!
刘备大喜,即饷了三军将士。
仍命黄忠为先锋,率军继续南下,与曹操决死。
却说曹操携大军已渡过清河,来抵御刘备的进攻。
曹操深恨黄忠杀了夏侯渊,闻说此战仍是这老匹夫为先锋。
当即对众将说道:
“黄忠老贼杀吾大将,吾必擒之!”
众人皆问曹公有何高见。
曹操乃开始调拨人马,先对李典说道:
“黄忠前日胜了一场,斩我大将,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曼成可引一军去北上下守粮草,只带少量人马。”
“黄忠必来劫粮,我命乐进率一军抄后。”
“等黄忠陷套,汝二人合在一起厮杀,定叫这老贼死于此地。”
李典、乐进各自受计,领兵去了。
黄忠回到寨中,谓副将马延道:
“老夫斩了夏侯渊,魏军丧胆。”
“吾明日打算去劫曹军粮草,给汝五百军士守住大营。”
马延谏道:
“听闻曹操亲至,曹贼用兵如神,未可轻动。”
“……不然,兵行险着。”
“前若无老夫抢占贝丘,安得斩杀夏侯渊?”
“如今正是勇武建功之时,又何必犹豫不决?”
“如若不然,必叫其他将领抢了先。”
黄忠打算借着这次大胜,一发给曹操收拾了。
由于每个将领,都有自己独立的部曲。
他们各自扎营在其他据点,军营之间相去也有些距离。
所以像黄忠这样出兵,确实算得上是奇兵。
毕竟一旦竭营而出,是不能第一时间得到其他军营的支援的。
如今的黄忠已是征西将军,位在马延之上。
马延乃河北降将,带资进组。
故名位不低,甚至在许多徐州老臣之上。
可如果单是吃老本,是注定要被后来者居上的。
马延作为副将,倘若黄忠当真得胜,他肯定是也要跟着混不少军功的。
又联想到前不久黄忠阵斩夏侯渊,军威赫赫。
索性搏一搏,便道:
“……善,既如此,我来助老将军。”
“待到今夜三更,让军士尽皆饱食。”
“至四更时分离营,直杀到北上脚下。”
“尽烧魏军粮草,先挫动曹操锐气再说。”
黄忠喜,即依照计划办了。
是夜,四更。
黄忠领人马在前,衔枚而进。
直到北上下时,东方既白,朝日初升。
黄忠果见此处粮草堆积如山,是魏军屯粮之所在。
于是率军杀进去。
李典率军来守,迎战黄忠。
李典军少,厮杀一阵,便领兵退了。
黄忠见此,便教军士下马,取柴堆于米粮之上,尽数放火烧了。
众齐兵正要点火,忽闻得背后人喊马嘶。
乐进军杀到,与黄忠混战到一处。
李典复引军回,与乐进夹攻,将黄忠困于垓心。
曹操登高望山脚之下,见黄忠被困,唇角不觉勾起一抹浅笑。
“老匹夫,今日合该死矣。”
“当有汝头,祭吾妙才。”
曹操咬着牙,恨恨说道。
随后,又吩咐吕虔引一支军马,去往馆陶处截住去路。
严防刘备军来救黄忠。
要知道,机会难得。
黄忠是因为刚斩了夏侯渊,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才敢出奇兵用险招。
曹操正是抓住老黄忠这个心理,才设计将他困住。
如果不成功,教他走脱。
下次断难使他再中计。
所以曹操宁可多损失些人马,也要将此次的战果吞下:
——即斩杀黄忠,为妙才报仇!
待到午时,马延在大营中不见黄忠回,心中已察觉不妥。
便欲率军去救,左右人道:
“我营中不过五百人众,将军前去,徒送死矣。”
马延心想也是,便问附近,谁的大营离得最近。
左右人答,张郃、徐晃两位将军的大营离得最近。
于是马延各遣二十骑,找张郃、徐晃求援。
备言黄老将军可能中了魏军埋伏,请两位将军火速发兵救援。
各营将领,在前线都是有便宜行事之权的。
毕竟刘备也不是微操大师。
在古代并不发达的交通与信息下,如果什么事都要向他汇报,必然延误军机。
所以黄忠可以独自决定去劫营,张郃、徐晃自然也无须通禀刘备,便能发兵去救黄忠。
“……善。”
“我二人找黄老将军,马将军人少,可先回。”
“去通报一声齐王,就说我等已在前线与魏兵交手。”
三人商议既定,各司其职去了。
此时黄忠被曹操用大兵围住,黄忠几次尝试率军突围。
终因人少,被魏军死死围在垓心,走脱不得。
魏军也不着急找黄忠是厮杀,只是不让他突围,消耗其军士体力。
至晌午时,黄忠军人困马乏。
黄忠暗想,他若集中兵力,攻击一处。
自己率十几骑必能走脱。
奈何麾下士兵,从之久矣,不忍弃去。
山上,曹操冲下面喊话:
“黄忠!汝杀我夏侯,吾本该枭汝首级。”
“但孤爱才,不忍相害。”
“汝若肯下马受降,孤可饶你一死,往事既往不咎!”
此时的曹操老毛病又犯。
见黄忠年近六旬,拼杀一上午,犹是虎虎生威。
此等悍将,真古之廉颇也。
曹操便有了招降之心,下令军士不许放冷箭,务必要生擒黄忠。
程昱在侧,谏道:
“魏公,您当知道黄忠与关羽乃是一类人。”
“他们既认定了刘备,必不会生二心。”
“如今好不容易设计将黄忠引入埋伏。”
“将士们拼杀一上午,死伤颇重。”
“少时若齐军反应过来,使人将黄忠救走。”
“则我等前功尽弃矣,魏公不可犹豫!”
言讫,一匹哨骑飞马而来。
报说,张郃、徐晃各领一支军杀来。
已被吕虔挡住,但恐支撑不了多久。
曹操即命朱灵率一支军,前去支援吕虔。
又望了眼垓心的黄忠,虚张声势道:
“黄忠!如今汝被孤困在垓心。”
“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如早降,免受累汝麾下军士。”
黄忠正领兵厮杀,闻得曹操言,以刀指骂道:
“曹贼休狂!看老夫如何破汝阵来!”
于是抖擞精神,奋起神威,猛突曹操军阵。
一连斩杀十数人,眼看就要突破曹操重围了。
曹操见状大惊,即下令给山下调拨人手,务必要困住黄忠。
“……刘备手下,猛将能人何其多耶?”
曹操发出一阵无奈的感慨,心中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终于,曹操下定决心,要斩杀黄忠。
命杜袭、路招,各引一军增援。
当此时,忽听得北面喊声大作。
曹操惊问北面何故喧哗。
早有人报曰:
“禀魏公!北方杀来大片人马!”
这不可能!
曹操瞪大眼睛,嘶声怒吼:
“吾已使人,严查刘备军动向。”
“彼有何能,可在孤眼皮子底下,从北面偷袭而来!”
程昱在旁侧说道:
“主公,完全有可能!”
“您难道忘了,北面尚有一大患,未曾剪除。”
马超!?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摇头。
“马超在并州,如何绕到清河来了?”
“必是马超借道黑山张燕,正如上次一般,寇略我赵界。”
程昱认认真真分析,他对马超的绕道技术可太有经验了。
之前追到并州时,被马超连番折辱。
此事令程昱一直怀恨在心。
正说时,马超已经引军杀到。
他遥遥望见,清河对岸,旗帜招展,便知齐魏两军已经交战。
马超的军事打仗风格,是以果断而闻名。
当即毫不犹豫,下令全军渡过清河,入场参战。
一如当年渡河,一战降并州一般。
“马超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马超挺枪骤马,引军杀到,直往前冲。
迎面正撞着一将,乃李典部将崔烈也。
手舞双刀,拍马直取马超。
未及三合,被马超手起一枪刺死。
曹兵败走,马超引军直重围,又一支兵拦住去路。
为首之人,乃魏将王植也。
马超挺枪喝问:
“汝等在此处,围住的是谁?”
王植应声答曰:
“请君入内查看。”
马超闻言大怒,骤马一枪,便来刺王植。
王植躲闪不及,被刺死于马下。
马超乃趁势引军杀入重围,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他麾下所部,皆是与他征战多年的西凉军。
到并州后,又招募了些并州郎,还混了些胡骑。
这些人的特点就是,战力极强,混不怕死。
但缺点就是军纪极差,每破一处,必将此地掳掠一空。
否则军士不欢,下次并不效死力。
马超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只要军士们效死力。
只要打了胜仗便可,其余之事,并不多问。
至于缴获贼军的战利品,自然也是归属于士兵。
多杀多得,少杀少得。
得益于此,马超麾下部众,个个如狼似虎,人人健儿。
在马超的引领之下,如一柄钢刀插入奶酪一般。
杀透了魏军重围。
李典、乐进皆抵挡不住,被马超救出了黄忠。
“将军岂非黄忠乎?”
“来者可是马将军!?”
两人虽未有过照面,但看过对方军旗之后,多少能猜到一些对方身份。
“正是马超!”
“吾闻清河对岸人喊马嘶,特来救援!”
黄忠大喜,连连道:
“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可与老夫,一起杀贼!”
于是,黄忠催督手下人马,打起精神。
喊道援军已至,破敌便在今日。
黄忠部遂个个抖擞精神,奋起厮杀。
眼看到嘴的熟鸭子被马超救走,曹操怒不可遏。
“……快!继续调拨人马。”
“勿使马超、黄忠走脱。”
“今日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黄忠于曹操有杀兄弟之仇,马超于曹操则有割须弃袍之仇。
两大仇人聚在一处,正是厮杀之时。
众魏将领了曹操军令,纷纷率兵,来赶马超、黄忠。
哪里想,这二将合兵一处,战力极猛。
黄忠拈弓搭箭,例不虚发,一箭一个。
马超威风赫赫,大呼:
“汝主曹操尚被吾杀得割须弃袍,汝等何敢阻吾去路?”
虽然黄忠有斩夏侯渊之功,但其实马超的名声要更加响亮。
因为人在凉州时,就是年少成名。
而河东之战,战败郭援,更是将马超的名望推至顶峰。
马超所到之处,众军士但见“锦马超”三字旗号。
便想起其一战降并州之勇,互相传说,尽皆逃窜。
很快,便被马超、黄忠合力杀透了重围。
曹操登高下望,见马超、黄忠所向无前,莫敢迎敌者。
奋然大怒,自领左右将士来赶二人。
两军正斗之时,只听得后面喊声大震。
鼓角齐鸣,齐兵赶来。
左有张郃,右有徐晃。
原来二将,已经杀败了吕虔,便往北上下赶。
曹兵与马超军、黄忠军正酣斗之时,忽被后方突然杀出来的一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大溃,连连后退。
自相践踏,被齐兵驱赶到清河边。
落水死者,不计其数。
曹操见此,只得弃了北山粮草与大寨,退回清河北岸。
于是,马超、黄忠、张郃、徐晃四将,乘势占了魏寨。
又夺了北山粮草,将水中淹死魏兵尽数捞起。
扒了衣服,作为军器战利品留用。
清河一役,齐军大获胜捷。
众军士尽皆欢喜不尽,即差人去向齐王报捷。
刘备闻说前线大胜,欣喜不已,便带着李翊一同赶往清河边劳军。
黄忠因久战,身负刀伤数处。
刘备乃亲持金疮药,为其敷伤,笑谓黄忠道:
“将军此战,虽险实奇!”
黄忠惭愧而拜道:
“此战虽然大胜,然终是末将轻敌冒进,险累三军将士。”
“忠又岂敢贪功?”
刘备正色说道:
“……不然,若非卿奋勇冲阵,焉能令曹操尽出伏兵?”
“非卿陷围,何得有此清河大捷耶!”
如果说,贝丘一战斩夏侯,是挫动了魏军锐气。
那么此次清河大捷,便是实打实的歼灭了曹操的有生力量。
为刘备未来平定河北,打下了坚实基础。
刘备思来想去,将此次大捷的二号功臣,给了黄忠。
至于头号功臣……
李翊引马超来见刘备。
“……大王,此人便是西凉锦马超。”
马超得李翊引见,当即来刘备面前拜道:
“末将马超,见过齐王千岁!”
刘备观马超目若朗星,威风凛凛,大喜过望。
即上前执马超手说道:
“……好好好,寡人对孟起早已是望眼欲穿,思之久矣。”
“早欲相见,恨不逢时。”
“今日总算得见,果然见之不俗!”
马超在并州跟随庞统磨炼了几年,心境已非旧日可比。
当即执刘备手道:
“今马超已弃父来投大王,愿大王勿要相疑。”
“可以马超为子,同心戮力,共诛国贼!”
这是马超向刘备表忠心。
在《山阳公载记》里记录了这样一则故事。
说马超在投靠刘备后,刘备厚待马超。
马超由于半生诸侯,礼仪不当,常常直呼刘备表字。
由此引来了关张的不满。
是不是觉得马超此举跟另一人很像?
没错,
吕布初投刘备时,也是一口一个贤弟叫着。
这或许真的是边陲武人的共性吧。
不过这则故事的真实性存疑。
很多人认为马超当时已经穷途末路,心境也成熟不少。
怎会天真到去直呼刘备表字?
结合后来马超的表现来看,马超入蜀之后,的确已经是一个官场老油子了。
比如马超带头劝进,让刘备称王。
没错,历史上带头劝刘备称王的不是诸葛亮,而是马超。
从后来刘备对马超的封赏来看,马超的地位是最高的。
在名单中排在第一位,封为了左将军,假节。
左将军是刘备曾经担任过的职位,可见刘备是真心喜欢马超。
后来刘备称帝,更是直接封马超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
骠骑将军,是蜀汉武将中的最高官位。
位在关羽、张飞之上。
马超的高位当然有政治上的因素,但也不能完全归咎于政治。
毕竟武官第一人,是要多方面考量,慎重之后才能给的。
马超此时正值壮年,又丰神俊朗,面貌俊美。
刘备对其喜爱有加,即邀马超入宴,与自己同席饮酒。
在饮罢之后,马超酒醉,刘备命人将之带入自己的帐内。
与他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一夜过后。
不表。
……
次日,清晨。
刘备醒转,人报李翊求见。
命之入见后,李翊手捧书卷,将之递给刘备。
“大王,此为清河一役,有功将士的封赏表。”
“昨夜,臣已草拟完毕。”
“还请大王过目,如有不妥之处,可请大王自行定夺。”
刘备目光快速地浏览一遍。
随后合上竹帛,谓李翊道:
“诸将封赏,寡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只是黄老将军为何无有封赏?”
刘备问。
……
(本章完)
第258章 世事虽变,主公犹是主公,翊亦犹是
第258章 世事虽变,主公犹是主公,翊亦犹是翊
却说刘备亲临河北,在手下一众骨干能臣的共同努力下。
斩杀魏军东区总司令夏侯渊,取得了清河大捷。
此次大捷,歼灭了曹操在东区的有生力量。
魏国在河北已经失去了主动出击的优势。
齐国上下,都坚信河北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为此,刘备先一步进行了封赏,表彰有功之臣。
李翊提前拟好了表彰,交给刘备。
其中马超、黄忠是此次清河大捷的首功之臣。
而马超又是李翊保举的人,故李翊在封赏表中,请奏马超为左将军。
东汉的四方将军就是平级,没有先后之分。
此前张飞为右将军,关羽为前将军,马超若晋升为左将军。
便与两兄弟平起平坐了。
对于这个封赏,刘备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
还是受游戏影响,总觉得封赏官员只看重能力。
其实你细读史书,就会发现很多能力极强的历史名人,总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给压了一头。
这些人在历史上并不出名,结果官位却比很多人高。
说到底,一套政治班底的组成。
其核心因素始终是政治考量,而非能力因素。
马超在凉州很有名望,历史上的他成功策反了氐族兵七万人以响应刘备。
即便是这个位面的马超,他手中依然有一支凉州兵团。
所以刘备即便不考虑个人情感,也是要给马超高位的。
就像此前封焦触为幽州牧一样。
可能很多人连焦触的名字听都没听过,觉得他何德何能可以封一个州牧级别的大官?
无他,焦触、张南是袁氏旧臣,是手握兵权的实权派。
凡是手上有兵权的,官位就不可能低。
而他们在幽州造反,响应李翊的北伐军,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帮助李翊快速平定了幽州,解决了袁熙残余势力。
虽然这些军阀有很高的自治权,但对刘备而言,只要他们不明着反。
待在原来的地盘上,好生配合政府工作,那给什么官位都可以。
毕竟兵权、自治权可以慢慢削。
如刘备在李翊建议下,
先后拜田豫为布政使、张绣为北戍校尉,田畴渔阳盐署署长。
行政权、军权、财政大权,慢慢地被中央收回。
焦触、张南等地方大族,在被削权之后,自然会慢慢变得老实。
如果你操之过急,把他们逼反,对两边来说就是双输。
所以说权术这种东西,是最令人着迷,最考验智慧的。
别的不说,
仅是为了马超手下那支凉州军团,刘备就不介意让他与关张二将平起平坐。
所以李翊的这个安排,刘备认为是合理的。
站在李翊的视角来讲,仅是出于私心,李翊也需要给马超高位。
毕竟当初是他亲自出面牵线,让马超留在并州发展。
人家抛家舍业,甚至连父亲都不要了。
这时候你不给颗大甜枣给人家,那李翊的威信也会一落千丈。
以后还怎么服众,带领手下人?
“孟起乃世之名将,封为左将军,寡人并无意见。”
刘备展开竹帛,又看一眼。
“只是汉升随寡人征河北,斩夏侯,清水破魏兵。”
“功勋卓著,劳苦功高。”
“若不加厚赏,孤又何以服众?”
言及此,刘备合上竹帛,饶有兴致地对李翊说道:
“这四方将军之位,不是还有空缺么?”
“……我意,就命汉升为后将军。”
“与关、张、马三将平起平坐,不知丞相看是如何?”
这……
李翊略有迟疑,“向者,大王已命汉升为征西将军。”
“如今未过数旬,又晋升为后将军。”
“只恐晋升过快,众将不服。”
“况汉升之名望,向来不能与关、张二将并列。”
“大王是否还需斟酌一番?”
黄忠不单单是老卒,更重要的是他是孤身来投刘备的。
一般来说,自己手上有部曲来投的,起点都会更高一点。
比如说马超。
黄忠这种没私人武装部曲的,只能纯靠战功来熬。
其实你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
不只是士人阶层,即便是武将阶层,也有一条鄙视链。
那种出身名门,屡世公侯的武将,大多都瞧不上底层出身,纯靠资历战功混上去的武将。
李翊反对,是因为他单纯觉得黄忠虽然有功,但不能直接与关张马并列。
不止李翊,其实历史上诸葛亮也是反对让黄忠跟关张马并列的。
虽然诸葛亮给的理由是,关羽性子傲,可能会不服。
但这明显只是诸葛亮的托词。
就算关羽不了解黄忠,但只要刘备稍加解释,又岂能成为阻难黄忠晋升的理由呢?
其实诸葛亮的考虑,跟李翊是一样的。
东汉阶层的士人鄙视链太严重了,
像这种你没有雄厚背景的武将,那你就只能纯靠战功、资历慢慢往上熬。
黄忠斩夏侯,确实功勋卓著。
但你一下子就想蹦上去,
跟关张这种元老派,马超这种雄厚背景、带资进组的公子爷平起平坐。
那确实很容易引起手下人的不服。
可刘备还是这样做了。
你说刘备只是单纯的意气用事,因为喜欢黄忠吗?
那未免太小看一个创业多年的政治人物了。
历史上的刘备,手上主要依靠的是元从派与荆州派。
对于缺乏人才的刘备集团来说,刘备必须拓宽选材渠道,广纳天下贤才。
黄忠一个半身埋黄土的老将,被连升四级,从杂牌将军一跃晋升为四方将军。
就是刘备对外释放的一个信号,他想要打破名门垄断人才的局面。
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出身。
即便是出于底层,只要立了功,我照样重用你。
让黄忠火箭般飞升,是刘备抓住他立功的机会,千金买马骨的行为艺术。
如今给黄忠晋升,也是同理。
虽然如今的刘备手下人才渠道很多,可除了关、张、赵、李、简等元从派以外。
大部分人才都是出身于名门望族,或者带资进组,手上握有兵权的。
刘备已经当上齐王了,他想要改变这个局面。
而黄忠一个没有背景,孤身前来的老卒。
恰好在河北立了功,这给了刘备一个提拔他的机会。
要知道,
如今的刘备比之历史上的他,人才更多,地域更广。
其手底下的派系斗争,自然要比历史上更加激烈。
历史上的蜀汉就那么大点地盘,都要分益州派、东州派、荆州派、元从派。
何况如今,横跨大半个中国的刘备?
立身徐州至今,
刘备手底下的派系少说有十余个。
其中最有影响力的,
便是以李翊、关羽、张飞、简雍为首的元从派。
这是刘备最为倚重的派系。
因为这些元从是绝对拥护刘备统治的人。
所以刘备在分地盘的时候,必须让这几个元从总领一方。
如李翊管河北、关羽管青州、张飞管徐州。
而这几个元从领袖,他们内部又要细分出许多派系来。
比如这徐州,
既有曹豹为首的丹阳派,又有陈珪为首的徐州派,还有掌握国家巨财的麋氏家族。
除这些派系外,比较有影响力的还有:
如臧霸、昌豨为首的泰山派,陈登为首的淮南派,陈群为首的豫州派。
由于青、徐、冀三州是刘备最为核心的领土,是他的收入、征兵的主要来源。
所以刘备对于这三州的控制力最强。
牢牢掌控核心三州,其他地方自治权再大也会被打压下去。
其中,自治权最高的还是幽州与辽东。
因为这里的地盘幅员辽阔,气候寒冷。
兼之李翊力推变法,让幽州采取高度自治,实现自给自足。
所以幽州掌握实权的人太多了,
什么张绣、田豫、田畴、牵招、鲜于辅、张南、焦触等等。
毕竟既然不能牢牢控制幽州,那干脆就分权好了。
权力一被分出去,就生不起大的乱子来。
有任何事,都会直接向中央禀报。
这些派系的划分,跟忠不忠心没有关系。
它是一个政治团体组成的必然。
政治团体就像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般。
大家为了共同的利益,组在一起,获取更多的利益。
而刘备就是这个共同体的盟主,他既要维护手底下“加盟”人的利益,又要去拓展新的利益。
李翊既是刘备的元从派成员,又是河北派的领袖。
因为东汉是二元君主制,属下是可以向地方官称臣的。
这就导致汉末的派系划分尤为明显。
跟李翊留在河北创业的,如张辽、徐晃、张郃、高览,徐庶、甄尧等人。
除非他们待在徐州,刘备的眼皮子底下。
否则就是得指望李翊吃饭。
此次河北的平定战役,
张郃、徐晃、高览等人都认为,既然战事发生在河北,就该由他们河北人来打。
至少得让河北人来打主力。
结果此前派遣先锋将时,刘备让一个没有背景的黄忠当先锋。
让张郃、徐晃给他打辅助。
最后虽然取得了清河大捷,阵斩夏侯渊的丰功伟绩。
可这伟绩的头号功臣,后世人们谈及之时,都永远只能是想到黄忠了。
四方将军之位如今已分出去三个了。
关羽、张飞两个元从各拿一个。
手握凉州精锐兵团,未来很有可能成为雍凉派领袖的马超分走了第三个。
仅是为了未来抚定雍凉考虑,马超分走一个四方将军之位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最后一个四方将军之位,却要拿给一个毫无背景的老卒。
这让河北将领如何心服?
毕竟青州有一个,徐州有一个。
冀州作为天下大州,河北人认为他们理应也有一个。
更别提冀州是齐国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之一了。
堂堂九州之首,一个四方将军都没有。
李翊也怕手底下那帮兄弟埋怨自己,不给河北老兄弟争取利益。
可是没办法,他虽然是河北派领袖。
但更是齐国丞相,很多时候得为大局考虑。
李翊初次尝试,言说黄忠已经是征西将军了,没必要晋升为四方将军。
这已经是他在为河北老兄弟们争取了。
“河北子弟从龙日久,未得显位。”
“今以荆楚老卒居之,岂不寒北人之心乎?”
李翊最后一次争取,盼刘备把四方将军之位留一个给河北人。
但刘备的态度却很坚决,言道:
“汉升阵斩夏侯渊,为寡人定河北之基。”
“若功高不赏,将来何以服众?”
“丞相不必再劝,孤意已决。”
“河北将领那边,就请丞相亲自前去安抚。”
言毕,目视李翊。
李翊迎上刘备的目光,默然良久,旋即顿首道:
“……大王……圣明。”
李翊默然地退出了营帐。
他并未继续向刘备争取。
他知道刘备的脾气,一旦决定好的事,谁都劝不回来。
并且李翊也不打算继续劝说,
因为他与老刘共事十年有余,岂会不知老刘心中所想?
李翊看得出来,老刘就是想砍河北人一刀。
毕竟河北不是老刘的政治核心,徐州才是。
但偏偏河北又太富了,能征善战的将领又多,手上都有独立的部曲。
老刘倒不是冲着李翊去的,但却是冲着李翊手下那帮人去的。
作为一个主公,你不玩制衡是不行的。
刘备已经把国家的二号权力交给了李翊,如果不压制一下李翊手下那帮人。
就怕李翊也会被手下人给裹挟。
就拿这四方将军之位来说,
李翊两次尝试为河北人争取,这更加坚定了刘备要压制河北人的决心。
因为他发现李翊多少有些被河北人所裹挟了。
这事儿刘备能够理解,他从不怀疑李翊的忠心。
但正因为李翊位高权重,他身上牵扯到利益的人才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李翊哪天不在了,他手底下那帮人谁来压制?
到时候河北人个个位高权重,尾大不掉。
这无疑会成为刘备极为头疼的问题。
……
是夜,李独立于寒风之中,望月长叹:
“玄德公已非复旧日徐州游侠剑客矣。”
“昔年并马江湖,慷慨任气。”
“今则运筹帷幄,恩威自专。”
“岂时势造英雄耶?亦英雄变时势耶?”
李翊把酒临风,心中百感交集。
“吾当喜其成帝王之器乎?亦悲其失故人之真乎?”
刘备的政治手腕,已非旧日可比。
这是李翊希望看到的。
因为如果一个君主太过感情用事,是注定不能更上一层楼的。
这些年,
李翊一直努力尝试,让老刘摆脱身上的游侠气,成为一个绝对的政治人物。
如今,李翊得偿所愿。
在老刘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帝王之器。
可当真正看到这一天时,李翊心中却又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来。
正当李翊百感交集之时,忽觉肩头一暖。
一件狐裘大衣,被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李翊回眸看他一眼,乃行军参谋荀攸也。
荀攸亦为相府人员,虽在河北用事,但并不与河北人利益绑定。
他更像是相府幕僚,是与丞相一体的利益人员。
“……夜寒露重,丞相千万保重身体。”
荀攸为李翊披上衣服,温声说道。
呵。
李翊摆手笑道:
“……公达,此时并无丞相,唯有故人耳。”
微微一顿,又忍不住补充问道:
“适才我所言,公达可是全都听到了?”
荀攸性格沉稳内敛,本不爱多言。
可许是与李翊共事已久有了感情,亦或是单纯有感而发。
荀攸在沉吟片刻之后,缓声说道:
“依在下看来,非是大王有变,实公之变也。”
我变了?
李翊有些愕然,忙问道:
“公达何出此言?”
荀攸目含深意地望着李翊,沉声道:
“攸初识公时,洒脱不羁,常有天外之想。”
“譬如青鸟,翔于九霄,不染尘俗。
“而今……”
稍顿,又道:“公口言为社稷尽瘁,手中却紧握权柄不放。”
“河北大小事务,咸决于公。”
“方才公叹‘英雄变时势’,然齐王千岁又岂非是因公而变耶?”
讲到这儿,荀攸也忍不住发出一阵慨叹:
“……十载春秋啊,公所得所失,惟心可秤。”
所得所失,惟心可秤……?
李翊闻言,默然良久。
手中酒盏映月,清辉摇曳。
是啊,环境改变人。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多年,李翊似乎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个现代人了。
他努力尝试融入本时代人的生活,总是“高超”的扮演一个古代人。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在享受扮演古人的同时。
渐渐地习惯于用古人的思维去思考问题了。
“……平生。还未尝有人敢如此直言吾之专权。”
李翊直面荀攸,自我调侃道:
“非公达肺腑言语,吾安知己身得失?”
“诚如君所言,得者多矣,失者亦多。”
“翊素来恃才傲物,不肯折节,今日方知痴绝。”
“……善哉!公达之言,吾当铭心。”
“世事虽变,主公犹是主公,翊亦犹是翊。”
“愿他日风云变幻,你我仍保此真性。”
话落,李翊亲切地锤了锤荀攸的胸口。
两人皆笑,李翊心中亦是释怀。
“公达说得对,眼下还是专注于目前战事罢。”
“不知丞相以为,曹操失了夏侯渊,清河大败之后,当以何策应我齐师?”
“目今魏逆精锐已失,我料其不敢在正面相抗。”
“只是曹操曹操在魏地设下多处防御重镇,又屯有大兵。”
“倘若我师强攻,当多费年月。”
哦?
荀攸眉梢一扬,“听丞相,已有主意?”
李翊笑道:
“为今之计,还须云长出力。”
如今河北战场,李翊军已经取得了全面优势。
夺取曹操的河北领土,只是时间问题。
此前清河大捷歼灭了曹操的有生力量,使得曹操失去了出击的主动权。
但他手中依然有军队可以作为守御本土之需。
现在要做的,就是好指望关羽的南方军团,进一步歼灭曹操在南方的主力。
如此一来,对曹操而言就是一个选择题。
是用手中现有的军力,保北方还是保南方?
毕竟南方军团一旦失败,就注定曹操要失去一块核心地盘。
北方是曹操的政治中心,肯定是他要力保的对象。
可汝南又是天下第二大郡,是曹操深耕多年的富地。
同时还是,曹操重要的粮仓。
不知曹操舍不舍得放弃富庶的汝南。
当然了,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
冀州肯定比汝南更重要。
但从战略角度分析,
汝南是连接荆州的门户。
此前刘备的领土,是没有跟荆州接壤的。
一旦使刘备得了汝南,他就可以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拓展向荆州。
除河南、河北之外,荆州便是第三个兵家必争之地。
得了荆州,就可以同时挟制益州、扬州。
到那个时候,想要抑制刘备,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当然了,保冀州亦或是保汝南,乃是两杯毒酒。
将由曹操去选择,到底是喝哪一杯。
“……唔。”
李翊忽然伸手摸了摸额头,适才似乎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
伸出手,感受着雨水在掌中滴落。
“……似乎下雨了。”
“……是啊,如今正是夏末秋初,雨季连绵之时。”
荀攸望着乌云密布的长空,幽幽感慨:
“吾北方干燥少水,尚且如此多雨。”
“只怕南方更是要大雨倾盆,洪水滔天了。”
李翊闻言,又问:
“陈元龙的水军,是否已自淮南北上了?”
荀攸点了点头,应声答:
“……听人说,陈元龙已经率水师北上了。”
“汝南多水,万一涨水,关将军应该也能应付得过来。”
荀攸只道李翊问舟师问题,是担心汝南涨水,影响行军作战。
而李翊却忍俊不禁地说道:
“……今年的雨比往年来的大上许多。”
“我以为云长在汝南,必破曹仁、于禁。”
“哦?”荀攸来了兴致,“公何以见得?”
曹仁是曹操宗室武将的前三,而于禁则是外姓武将的第一。
足见曹操对汝南战事的极为重视。
“我军在河北已取得先机,关将军在汝南必不为河北掣肘。”
“关将军在南方的军力,足有八万人众。”
“可直接投入战场前线的,少说三万人众。”
“如此兵力,当收汝南矣。”
李翊为荀攸分析,荀攸颔首,对李翊的看法表示认同。
眼下,就看曹操如何出招应对南北战事了。
说曹操,转向曹营。
曹操自清河大败以后,收兵退回了清河以北。
缩在城里,不敢再主动出击了。
他必须保全剩下的有生力量,再有差池,河北之地就真的保不住了。
“眼下汝南战事,进展的如何了?”
曹操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问身旁从事。
左右人答:
“曹仁将军与关羽交战数场,互有胜负,但……”
“但是什么?”
曹操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不耐烦地催促道。
“但是关羽得了陈元龙的水军,已经占据了淮水。”
“曹仁将军唯恐被关羽困死,只得退守新城,等待于禁将军的援军到来以后。”
“再另做打算。”
新城濒临淮水,是汝南最为坚固的城池。
多一面临水,便意味着少一面城墙需要守御。
可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去争夺淮水的制水权。
谁掌握了制水权,谁就掌握了汝南的航运交通枢纽。
关羽夺取了淮水以后,就意味着他能够沿着这条河,在任何地方投入他想要投入的兵力。
所以失去淮水,就等于失去主动。
曹仁与关羽争夺淮水失败,就意味着他接下来只能缩在城里挨打。
慢慢等候时变。
“……哼,既失淮水,何得言互有胜负?”
曹操愤怒地拍了拍桌案。
可转念一想,刘备的水军确实比自己厉害。
虽然两人是同时得到的淮南,但刘备发展水军的时间要比自己早上许多。
并且也比自己更加重视水军。
不仅设置了造船司,还在建船初期,找刘景升购置了大量的现船。
起初,曹操并不舍得这么多钱去建造水师。
因为水军的训练费很高,但收益很低。
尤其是在北方,几乎用不上。
比起水军,曹操更重视陆军。
所以当刘备顶着陆军的巨大开销之后,仍然咬着牙,发展水军。
让曹操初时只以冷眼旁观。
时至今日,曹操才感慨发展水军的重要性。
现在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于是便问:
“刘景升呢?”
“可否让他出兵,自灌水北上,助孤破关羽?”
曹操也不指望刘表出多少兵了,就盼他能够出几条船。
帮自己夺回淮水的制水权,免得自己那么被动。
“……这,楚公说,目今江东孙氏,切断了长江水路。”
“孙权命周瑜屯兵于鄂口,周瑜挡在那里。”
“楚公的江夏水军,突破不得。”
“恐无法配合曹仁将军,夺回淮水了。”
嘶……
曹操深吸一口气,两手捂着脑袋,直抓耳挠腮。
他一生中,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过。
“……不可,不可。”
曹操望着地图,喃喃自语。
左右人皆问什么不可。
良久,曹操缓缓道:
“汝南绝不可失!”
“如今孤在河北,战事不利。”
“唯有指望曹仁为孤在汝南破局,扭转战场形势。”
“倘关羽兵败,刘备必发兵救汝南,则我河北之困局立解矣。”
“倘曹仁兵败,非但汝南不能保。”
“刘备必定再无顾忌,全心全意攻打河北。”
“届时,河北、汝南尽失。”
“孤在河北,势将无能为也。”
“又何谈与刘备争夺天下?”
曹操蹙起眼眸,对当前局势看得非常清楚。
左右人却对汝南战场,持悲观态度,纷纷说道:
“目今关羽夺了淮水,曹仁将军困守新城。”
“何谈破局南方?”
曹操冷哼一声,恨恨道:
“颓势不过一时,待于禁三万大军赶赴汝南之后,新城之围必解。”
“届时不假楚人水师之力,照样夺回淮水。”
“又何谈不能破南方之局?”
……
(本章完)
第259章 关公水淹七军
第259章 关公水淹七军
却说曹操在河北作战不利,失去了对外出击的主动权。
于是,曹操只好将目标转向南方。
盼望曹仁能够在汝南战场取得优势。
只要曹仁能在汝南压制住关羽,那么身在北方的刘备,必引兵回援南方。
由此便能缓解曹操在河北的作战压力。
按照曹操的构想,汝南战场取胜,最差的结果是齐魏两边打平。
各自罢兵少歇,来年再战。
最好的结果,则是刘备引兵回援后,曹操趁势收回失地。
总之一句话,汝南战场关系到整个齐魏的战局。
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曹操立马做出了以下部署。
命杜袭、乐进各率本部部曲,即刻南下,支援曹仁。
然后命兖州军团,豫州军团,谯沛武人军团,随时配合曹仁调动。
眼下没有比汝南战场取胜,更加重要的事了!
曹操部署完南方战场之后,一面又加紧北方防备。
命各营将领,坚壁清野,坚守不战。
很快,曹操的战略部署,被齐国的细作传回至齐王刘备营处。
刘备急聚众文武商议,谓众人道:
“目今曹操河北战事不利,欲将大兵于河南。”
“依寡人之意,河北战局既定。”
“寡人欲引兵回徐州,一来可以随时策应云长,二来可以减缓前线粮秣运输压力。”
“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刘备提出自己想要回徐州的想法。
说的是为了策应云长的南方战场,同时减轻粮秣运输压力。
当然了,其实刘备最担心的还是粮秣运输问题。
二弟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刘备从徐州带来了三万大军。
齐国境内的水陆交通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可饶是如此,仍然需要六到八万左右的民夫供养。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要不然怎么说兵不在多在精呢。
有时候兵多了,就会间接地加剧后勤压力。
遥想当年,袁神纵横天下时,仅是官渡最前线就养了十一万大军。
可饶是袁神家大业大,后院儿照样起火。
当时邺城是掀起了大量的反叛的。
连治所都有大量民众反叛,足见当时袁绍要在前线养那么多军队也是压力巨大的。
刘备在河北投入了近八万的兵力,一路碾压过来,当然很爽。
但爽的代价,就是富裕的国库真正飞速消减。
此前战端方起,刘备还能够咬咬牙,挺一挺。
如今河北战场已取得优势,刘备认为可以稍微减少一下河北部署的兵力了。
“……诶!不可!”
此言一出,李翊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目今河北方取得优势,正是收取魏地之时。”
“大王何以在此时撤退?”
刘备便道:
“曹操坚壁清野,令各营坚守不战,显然是已做好相持之准备。”
“我河北大军众多,长留此地,徒费粮草。”
“不若撤去寡人这一军,好与曹操相持。”
刘备不禁想起了,此前官渡之战时。
他们河南盟军也是通过相持法,慢慢跟袁军拼到最后一刻的。
现在曹操故技重施,想要复刻当年官渡之战的相持,以逼退刘备大军。
刘备想到的办法,就是先减少北方的驻军数量。
这样便不怕曹操的相持战了。
然后等云长在汝南战场取得胜利后,曹操到时候就只能是在河北、汝南两个地方任选其一了。
“只要关将军在汝南取胜,曹操必引军回援相救。”
“到时候大王便可一举收取河北之地,此符合我军初时之战略。”
“大王若此时撤军,必使我军前功尽弃。”
李翊苦口婆心相劝。
谈到正因为关羽有机会取胜,我们才更应该集中力量在河北。
然后等时机一到,便可尽吞河北之地。
老刘你现在把兵带走了,就靠我这河北剩下的一帮兵,你知道需要费多大劲儿吗?
河北现在可是曹魏的军事、政治中心。
不像其他城池,打下来也就打下来了。
这种政治中心,几乎与曹魏集团高度绑定。
你每克一地,就必须留大军看守。
不然是很容易掀起叛乱的。
刘备微作沉吟,旋即启唇,缓声问李翊道:
“昔寡人初至河北,丞相谓寡人说:——”
“但凭河北军足矣,愿王留镇青州。”
“今河北势盛,孤欲返徐州养兵。”
“丞相复阻之,此何也?”
此前我刚来河北时,你抱怨说光靠河北兵就够用了。
如今河北优势已经非常明显,我想回徐州了,你又不让。
这前后如此矛盾,行事不一,是何缘故?
李翊乃有条不紊地解释说道:
“昔者,形势未明,故请王居青州以为策应。”
“此悬权而动之道也。”
“今既得势,当因利而制权也。”
“目今天下,曹操所惧者,惟大王一人耳。”
“王在,则曹操腹背受敌。”
“王去,则彼可专力南图。”
“关将军虽有勇略,若曹贼尽发中原之兵,汝南岂不危哉?”
说白了,曹操为什么不敢倾尽资源,往汝南调?
还不是因为老刘你留在河北的。
曹操就是因为怕你,才不敢亲自去救汝南。
你要是走了,曹操马上就调动资源往南方堆。
你这样前后来回折腾,属于是本末倒置了。
倒不如就趁着现在优势局,留在河北。
曹操出于忌惮,也不敢轻动,只能留在河北盯着你。
如此一来,曹仁在汝南得到的资源有限,交给二爷自己发挥就好了。
谁要是先动,谁便是自乱阵脚。
其实类似的情况,也可以参考历史上的襄樊之战。
当时关二爷在襄樊,帮刘备牵制了曹魏一年半。
结果刘备却在此时选择了回成都。
而当时的曹操在哪呢?
在长安。
为什么关二爷在樊城都把曹仁打成那样了,曹操还能够稳得住?
因为刘备当时在汉中呢。
曹操怕你刘备趁着汉中、襄樊两线的大胜,直接趁势扑出来。
曹操要是走了,他就连关中都保不住了。
所以即便襄樊战场极为不利,曹操始终要在长安坐镇。
不为别的,就为了盯你刘备。
结果刘备一回成都。
曹操马上派于禁、徐晃等一堆人往南方去支援曹仁。
因为他知道关中已经没事儿了,我可以尽情投入资源打你关羽了。
而站在刘备的视角,他为何要回成都?
究其原因,还是汉中养不起那么多兵。
刘备为了打汉中之战,几乎是倾举国之力来跟曹魏抗衡。
已经到了“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地步了。
就这种条件下,
刘备称王以后,再不回成都,怕是要激起民变和兵变了。
所以刘备撤军回成都的选择是没有问题的。
真正有问题的是,刘备这个汉中王也回成都了。
大军可以分批次的撤回成都,减少粮秣消耗。
但你汉中王这个形象符号是绝对不能走的。
只要刘备不走,曹操就得一直留在关中防着你。
你就能起到巨大的牵制作用。
曹操会担心你要打关中,担心你会顺着汉水去支援你二兄弟。
你人留在汉中。
孟达、刘封又岂敢不发兵支援襄樊?
而你一走,曹操甚至把刚征募起来的新兵都往襄樊运。
所以我们常说,
古代的御驾亲征,就是鼓舞士气的最强杀招。
现在的情况,其实跟历史上的襄樊之战差不多。
刘备这个齐王,只要留在河北,曹操就不敢乱动。
二爷在汝南能够打得好牌也就更多。
至于刘备所担心的粮秣消耗……
简单,
把你带来的兵,分批次撤回下邳去就行了。
但你齐王这个形象符号,必须继续留在河北。
你人在河北,河北军民不单是士气大振。
更能够震慑曹操,使得他束手束脚,始终防着河北一线。
刘备听闻李翊的分析,乃采纳了他的建议。
便命本部三万人马,分批次,徐徐撤回下邳。
以减轻前线粮草供应压力。
一面又问李翊,汝南战场需不需要他们做些什么?
李翊便道:
“以关将军之勇略,收取汝南之地足矣。”
“大王只需静静等候消息便好。”
李翊对汝南战场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即便你是一个蜀黑,是一个不喜欢关羽的人。
可以看一下关羽身边的配置,
关羽为主将,赵云为副将。
陈元龙总督淮南水军,甘宁、蒋钦为先锋,陈矫为行军参谋。
诸葛亮坐镇徐州,催督粮运。
鲁肃总领外交事务,监察国际局势。
就这样一个配置,李翊实在想不出输的理由来。
眼下,只需静静等候汝南的消息便好。
……
汝南,关羽军大营。
关公驻立于营外,静静地望着眼前涛涛淮水。
如今是夏末秋初,正值霖雨时节。
大雨已经连下了十天了,河水涨的很快。
关公平静地一捋胡须,手中便多了几根胡须。
他的长髯约有数百根,每至秋时便要脱落个三五根。
关羽唯恐胡须断绝,所以每至冬日时,便要用皂纱囊裹起来。
以防止长髯脱落。
当此时,一人自身后走来。
关公视之,乃陈元龙也。
陈登手持一面纱锦,递给云长,道:
“关将军可用此纱裹住长髯,以护须根。”
关羽便道:
“多谢元龙好意,只是关某惯用皂纱裹须。”
陈登乃笑道:
“关将军如今已是前将军,持节督南方军事。”
“何以如此节俭,惜一纱锦耶?”
关羽乃道:
“非是某俭,只是此皂纱乃齐王所赐。”
“某裹之如见兄面,实在不忍弃去。”
“故仍用旧纱护髯。”
陈登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声:
“公真乃天下义士也!”
话落,又将手中纱锦递给关羽,劝道:
“此纱锦正是齐王所赐。”
“适才有王使至,叫吾将此纱转交于公。”
“全表大王相思之意。”
关公闻言,乃双手扶其纱锦。
面北而拜,连连谢恩。
接着,退去旧皂,以新纱裹上长髯。
陈登盛赞其为美髯公。
关羽又道:
“大王专从河北遣人来,绝非只为送此纱锦。”
“我料必有他事。”
“……不错。”
陈登颔首,“大王使人传话,叫关将军可以专心于汝南战事。”
“河北之事,大王与李丞相已经抚定。”
“除于禁带来的三万大军以外,曹魏已经很难动员更多兵马了。”
好!!
关公大喜,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不想河北战事进展的如此顺利。”
“……是啊,听人说,此前是黄老将军在贝丘斩了曹魏大将夏侯渊。”
“魏国上下震动,故使齐兵旗开得胜,连连压制魏兵。”
黄忠?
关羽一捋胡须,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
虽然黄忠也是刘营中的一员。
但黄忠以白身加入刘营,从底层干起的。
与刚加入时的关羽相比,就已经是天差地别。
更别说是与已经位列前将军的关羽比了。
关羽对黄忠印象不深,倒也符合常理。
接着问:“此辈所封何职?”
陈登一摸下巴,似也觉得有些奇怪。
“……齐王力排众议,给黄忠封了后将军之位。”
“除此之外,并州牧马超封了左将军。”
“如今四方将军,已经全部封完了。”
什么!?
关羽丹凤眼一蹙,眉头皱起,连连捋着胡须。
“……吾弟张飞有万夫不当之勇,与某并列,合情合理。”
“马超乃名门之后,屡世公侯。”
“河东之战,一战降并州,威震天下。”
“与某并列,亦无不妥。”
“只是黄忠乃何等样人?敢与吾同列乎?”
关羽一甩袖子,轻哼道:
“大丈夫岂可与老卒为伍!”
历史上的关羽其实也不肯与黄忠并列,理由就是大丈夫不能跟老兵同列。
从这里也能看出,《演义》的内容有多bug。
《演义》里虚构了关公战长沙的故事。
这时候关羽其实就已经与黄忠惺惺相惜了。
怎么后面关羽就跟不认识黄忠一样,吐槽他是老卒呢?
说到底啊,
历史上的关羽跟黄忠还是交际太少了,两人根本不熟。
而关羽本身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他完全有理由瞧不上黄忠。
你比如说关羽他一人独镇荆州,是个统帅级别的人物。
在关羽眼里,黄忠只不过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老兵罢了。
就算是拿黄忠引以为傲的勇武来说。
关羽那是突入万军丛中,斩颜良首级。
不比你黄忠阵斩身边就四百精兵的夏侯渊拉风吗?
所以在关羽视角,黄忠是哪哪不如自己,还是个老卒。
却要跟自己并列为四将。
那关羽心有不甘,也是人之常情啊。
只是关羽是直肠子,喜欢把自己的不满给直接表现出来罢了。
毕竟他人在荆襄,也没亲眼目睹过黄忠斩夏侯的威风八面啊。
用诸葛亮的话说,就是:
——“马、张在近,亲见其功,尚可喻指。”
“关遥闻之,恐必不悦。”
意思就是张飞、马超那是亲眼见证了黄忠定军山斩夏侯的,他们肯定服黄忠。
而关羽隔得远,心中肯定会不服。
“……将军此言差矣。”
陈登劝道,“昔萧何、曹参与高祖同举大事,最为亲近。”
“而韩信乃楚之亡将也,陈平亦是亡命后至。”
“然论及班列,韩信居上,也未尝闻说萧、曹以此为怨。”
“今齐王以一时之功,隆崇于汉室。”
“与关将军视同一体,亲如兄弟。”
“将军即齐王,齐王即将军也。”
“将军又岂是与诸人同哉?”
“将军既受齐王厚恩,当与同休戚、共祸福,不宜计较官号之高下。”
“但相为惜此举动,恐将来后悔耳!”
关公闻言大悟,拜谢陈登道:
“某适才不明,幸得有元龙开导。”
“若非足下高见,几误大事也。”
陈登暗想,大王都已经封了,我不劝你行吗?
现在自己奉命来配合你打汝南战事,我当然是希望你全神专注于汝南上。
而不是在官号之上计较这些。
反正你与齐王亲如兄弟,齐王又岂能亏待你?
陈登心头也是五味杂陈,他坐镇淮南,深耕近十年。
本以为齐王会把南方战事,交给他来打。
结果还是派了关羽假节,乃督护自己。
唉……
到底还是亲兄弟值得信任呐。
可陈登转念又一想,
关羽是齐国武官之首,李翊是齐国文官之首。
两个人都反对黄忠封后将军。
可刘备最后还是力排众议,把后将军之位给黄忠了。
也不知黄忠此时是作何感想?
在另一个位面里,
或许正如《三国演义》里写的那般,黄忠临死前对刘备说的那句话一样:
“臣乃一武夫,幸遇陛下!”
虽然历史上黄忠死时,刘备还没称帝。
但也正是刘备的信任和拔擢,才让黄忠这颗宝石在生命最后的几年里,绽放出耀阳的光芒来。
如果没有刘备,黄忠或许将永远埋没在平凡武夫之列。
正说时,忽有探马飞报:
“曹操差于禁为将,领七路精壮之兵到来。”
“已屯驻于安阳矣!”
关羽急忙问具体情报。
探马回报说,于禁此来,耀武扬威,鸣锣击鼓,虎步向前。
关公闻言,勃然变色,美髯飘动,大怒道:
“天下英雄,闻吾大名,无不丧胆。”
“曹仁将汝南之兵,俱为关某打服。”
“缩于新城,不敢出战。”
“于禁匹夫竖子,何敢如此狂悖,小觑关某!”
陈登在旁侧言道:
“关将军不必着急,魏国既在河北战事受挫。”
“曹仁又被困于新城,于禁乃能征善战之将,精通兵法。”
“所以大张旗鼓者,盖为壮声势,以振士气耳。”
“不必理会他,专注攻打新城即可。”
关羽奋然道:
“必妄图挫关某二十年之声价耶?”
“某此战必擒于禁,斩杀曹仁!”
“那将军有何对策?”陈登问。
话甫方落,甘宁健步跑来。
连连大呼:
“督帅!涨水了!涨水了!”
陈登急止之曰:
“兴霸慢行,军营里不可大声喧哗!”
甘宁乃一面赔礼,一面解释道:
“……府君有所不知,这几天连下暴雨,淮水处的水漫涨上来。”
“我军大营里已经渗透进水来,将士们鞋履尽湿,困苦不堪。”
“吾见部卒困顿,特来禀报督帅。”
关羽引众人,出营查看。
果见淮河之水漫处,已经淹到大营里来了。
于是关羽便下令,让大营往山坡上般。
趁着搬营之时,又谓陈登道:
“元龙随我上高处,观看魏营。”
陈登领命,即上马与关公引了十数骑,望高阜处望之。
只见新城上下,皆屯着军马。
而淮河之水甚急,眼看就要没上平地了。
关公看了半晌,喜道:
“于禁必为我所擒也!”
左右人纷纷问,如何擒拿于禁。
陈登便道:
“莫非是引淮河之水,浇灌汝南乎?”
关公大喜,连连道:
“某正是此意。”
“目今炎夏未退,秋雨连绵。”
“雨霖已连下十日,照此下去,淮河之水必然泛涨。”
“届时,某只需差人堰住各处水口。”
“待水发时,乘高就船,放水一淹。”
“……呵呵,新城各处之兵,皆为水中鱼鳖矣!”
水攻一般是用来困住敌人用的。
城池被水围住,城内的人就只能慢慢等死。
比如曹操水淹下邳。
但关羽此刻,却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历史上的水攻,都是直接掘堤坝之水,引水灌城。
但如今天公作美,暴雨连下数日。
如果引水灌溉,是有可能直接把于禁所在的安阳城给一举冲垮的。
因为三国时期的城墙,主要是夯土墙。
在面对大水的冲击时,有可能被直接冲倒。
关羽适才登高望远,就发现于禁所在的安阳城,城池远不如新城坚固。
毕竟三国的坚城,屈指可数。
而于禁之所以率七军屯驻于安阳,也好理解。
安阳距离曹仁所在的新城不远,两座城池可以护卫犄角。
相互呼应,对望为援。
但关羽却敏锐察觉到了,先擒于禁的战机。
“……如今虽然水位暴涨,只是将军欲直接引水冲垮安阳,恐非易事。”
陈登提出了关羽作战计划的难点。
水攻虽然好,但前提条件也多。
第一,你得修运河把水引来。
第二,你得修堤坝不能让水跑了,要让它流向你想让它流向的地方。
这两项工程都是极费人力、时间的。
通常都是进攻方有巨大优势时,才敢这么干的。
不然城里人的要是出来骚扰你,你就没法踏踏实实干。
所以围水灌城,通常都是用时间来换的。
关羽脸色此刻十分兴奋,他对陈登说道:
“元龙可还记得,八年前,李相在淮南所为之事乎?”
八年前?
陈登眼眸一蹙,仔细回想。
八年前那会儿,还是曹刘的蜜月期。
两家联合,一同灭掉了不可一世的袁术。
然后两家共同瓜分了淮南。
之后在李翊的出面牵线之下,曹刘两家合作,一起修建了一项伟大的工程。
“芍陂河道!”
陈登如醍醐灌顶,几乎脱口而出。
八年前,在李翊的主张下。
曹刘两家以芍陂为点,向上修建了大量运河。
将淮水、灌水、颍水全都连接在了一起。
当时李翊这个作法,遭到了刘营不少人的批判。
理由就是,修芍陂虽然可以灌溉淮南农田。
但见效时间短,工程却又十分浩大。
这会使得将来曹刘两家的争斗中,刘营一方失去先机。
而李翊给出的解决办法是,跟曹操合作一起修,以减少成本。
等芍陂河道修好以后,两家一起用。
这个作法,再次招来了众人的反对。
因为曹操的河道是最多的,整个豫州、淮南水系几乎都在曹操那里。
如果两家合作一起修,刘备要吃大亏。
可李翊还是力排众议,劝刘备跟曹操合作修此河道。
最终刘备采纳了李翊的建议,选择以极高的成本代价,跟曹操合作修河道。
彼时的曹操,见刘备主动当这个冤大头,自然是欢喜无限。
八年过去,芍陂河道早已建成。
而淮水的各处河堰,自无少缺。
最重要的是,凭借陈元龙的淮南水军,关羽已经夺取了淮水的制水权。
接下来,他只需将淮水的各处河堰掘开。
便能将淮水作为攻城锤,一举撞开于禁的安阳城。
念及此,陈登不禁抚掌感慨道:
“李相莫非在八年便已料算到会有今日乎?”
关羽一捋长髯,眸中尽是尊敬之色,慨叹道:
“若说别人,关某断不信其有此大能。”
“可若说及先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元龙亦与之共事十多年,岂不知其非凡本领乎!”
陈登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北方。
内心里对李翊感到由衷的佩服。
十年之前,他治好了自己的病。
并在他的建议之下,改食鲷鱼。
如今陈登的身体,依然康健,这都拜李翊所赐。
“……子玉啊子玉,陈某今生幸得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陈登心中感慨,竟有些悲戚。
觉得好久没见着李翊了,实在想念他的紧。
少时,关羽与陈登即刻制定了作战计划。
然后下令,叫各营将士多预备船筏,收拾水具。
甘宁、蒋钦皆是水中健儿,弄潮好手。
待得知了关羽的作战计划以后,皆喜不自胜。
私下里言道:
“吾等惯于弄水,常在淮南,生平未尝得水。”
“今关将军引水灌安阳,当有我等一席之功也!”
……
(本章完)
第260章 羽,威震华夏
第260章 羽,威震华夏
公元205年,九月秋。
安阳城,大霖雨连下数日。
于禁、浩周等人驻军于城中,左右侍从,皆是当地的高官儿。
面对魏国左将军,七军护军,周官员皆上去谄媚。
“……诶,于督军,您小心点儿打把伞,别淋着雨了。”
“……诶,浩护军,小心地滑,我扶着您嘞。”
众安阳本土官员,皆小心翼翼侍奉于禁等将。
他们皆来自魏国中枢,众官皆不敢得罪。
而于禁等众,皆十分享受于这种职场谄媚。
尤其是于禁,
我们都知道,五子良将皆是标准的职场人。
而常言道,时之良将,五子为先。
于禁最号毅重。
于禁便是五子良将中,最标准的职场打工人。
历史上,于禁曾去劝降泰山将昌豨。
在与夏侯渊的联手打击下,昌豨遭不住了。
觉得自己跟于禁关系那么好,很早就有交情了,干脆就再投降一次吧。
于是率众向于禁投降。
当时于禁身边的将领们都认为,昌豨已经投降,应该把他送到曹操那里。
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但是于禁说:“诸位忘了曹公的常令吗?”
——围而后降者不赦。
于禁说,奉行法令是咱们做臣子应有的节操。
昌豨虽然是我的旧友,但我岂能失节?
说完于禁与昌豨诀别,挥泪斩了昌豨。
所谓职场人,那就是立人设。
其实张辽、徐晃也爱给自己立人设。
只不过于禁立得最好,立得最多。
于禁常常给自己立的人设就是毅重,识大体,正义的化身。
通过斩昌豨这件事,于禁又给自己立了个大公无私的人设。
可是,当你的人设立过头时。
万一把控不住,是很容易崩塌的。
于禁杀昌豨,本质上是“卖友求荣”。
裴松之评价说,虽然昌豨按照法令不能赦免。
但把昌豨押到曹操那里,让曹操处置,这也不算违反法令啊?
曹操当时为了收降泰山群寇,是肯定不会杀昌豨的。
于禁这是一点儿都不给旧友万分之一的希望,却放纵自己的好杀之心。
不听其他将军的建议,后来被俘投降,还被赐予恶谥。
实在是必然的结果啊。
裴松之这显然是用道德的问题来评判法令的问题。
于禁在职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会不知道老板的心思吗?
昌豨降了又叛三五次了,你当是菜市场呢进进出出。
所以曹操肯定是不希望看到一个活着的昌豨的。
但曹操又想安抚泰山群寇,收买人心,顺便展示自己的胸怀。
现在有人替他干黑活儿,他当然高兴暗爽了。
眼中钉肉中刺被拔去了,自己手上还不用沾血。
所以于禁杀好友,其实是为了解决领导的难题。
职场人有职场人的活法。
只是当你深入职场以后,从前你作为员工去舔领导。
而当有一天你也成为大领导后,自然而然地也会去享受手下人来舔你。
于禁等将见霖雨连下数日,便命士兵将校皆着蓑衣。
众人乃避开雨霖,于禁暗自庆幸有蓑衣躲雨,自以为无患。
有裨将进言道:
“闻关羽得陈元龙淮南水军,今暴雨连绵。”
“倘贼人用水攻,决堤灌城,我等难以招架。”
“督军宜早备之!”
于禁闻言,蹙眉叱道:
“本督戎马半生,岂不知兵?”
“今蓑衣既备,何惧风雨!”
护军浩周亦在旁侧笑道:
“吾安阳城距离淮水甚远,关羽如何决堤,灌我城池?”
军司马东里衮也说道:
“不错,我等有三万大军驻于城内。”
“又有曹仁将军在新城呼应为援,关羽安能便能飞渡?”
以于禁为首的一众高官,皆对雨霖不以为意。
他们都是军中宿将,位高权重。
而安阳守将,不过是一群地方芝麻大小的裨官儿罢了。
也敢教他们怎么行军打仗?
众将皆不敢复言,或有人找到督将成何。
劝成何出面,劝一劝于禁,让他们提前防备大雨霖。
因为成何是七军之一,官位不小。
由他出面,或许于禁等众能够听得进去。
成何先带着去营中一观,果见水势上涨,军旅鞋湿。
遂找到于禁,劝谏说道:
“安阳城乃夯土所筑,并不坚固。”
“兼之此地地势甚低,虽有土山,然离营稍远。”
“倘关羽掘开淮水,大水骤至。”
“我军何以防备?”
于禁道:
“安阳据淮水甚远,纵关羽掘开河堤,何以灌城?”
成何一顿,又接着说道:
“就算淹不上城,今秋雨连绵,军士艰辛。”
“近有人报说关羽军尽数移于高阜处。”
“我军宜早移至高阜,免得河水泛涨。”
于禁大怒,叱道:
“我大军守在安阳不移,是为呼援曹仁将军在新城的守军。”
“倘若擅自撤离,必使新城孤立无援。”
“汝匹夫何得在此蛊惑军心?”
“倘再有多言者,杀无赦!”
成何羞惭而退,不敢复言。
众军士也都不再提及移营之事,只盼雨霖早早停歇。
不然,这军旅日子实在是困苦不堪。
又过两日。
是夜,风雨大作。
成何坐于帐中,只听得万马奔腾,征鼙震地。
成何大惊,急忙出帐,上马来看。
“怎么回事?”
“何得如此喧哗?”
话甫方落,远处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直如惊雷一般,打得整个安阳城地动山摇。
“报——”
一名哨骑神色慌张,飞报来报。
“报督将,大事不好!”
“何事,快说!”
成何焦急地问。
“……水……到处都是水,来势汹汹朝安阳城冲来了!”
那哨骑面露惊恐之色,双腿剧颤,仿佛见到了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象。
什么!?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可成何却依然抱有一丝侥幸地去看。
甫一登上墙头,果然见着四面八方,大水骤至。
洪水滔天,如同巨锤一般,一举轰开了安阳城门。
三万七军,面对惊涛骇浪,手足无措,四下乱窜。
随波逐流者,不计其数。
平地水深丈余,直将城中给养、兵械、铠甲斗具全部冲走。
古代不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守备城池,士兵们都不是全部要穿着铠甲的。
行军打仗就不用说了,甲胄都放在辎重里。
让士兵着甲赶路,不死也得扒层皮。
守城也是同理,守军都是轮班儿的。
轮到你的班时,才会换上甲胄去守城。
或者到了敌人攻城,需要你去帮忙时,才会让士兵大规模穿上衣甲。
而此次洪水骤至,士兵们别说穿上衣甲了,面对大水,根本无有招架之力。
大水一来,甲胄、粮秣尽数冲走。
早有人报知于禁。
“督帅,洪水……洪水灌进了安阳城……”
“……现在……现在可如何是好?”
众人神色焦急,庞然无措。
“什么?果真有大水?”
于禁初听此消息,亦是震惊无比。
他显然低估了此次秋霖,掘开淮水的威力。
这这这……
于禁还从未面对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只感觉大脑宕机。
此时,护军浩周,军司马东里衮也纷纷赶到。
“……督帅,大水冲走了咱们的甲胄器械,士兵们尽数在河里吃水。”
“宜早早移至高处,不然必被大水冲走。”
于禁点了点头,如丧考妣,面色煞白。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整个人轻飘飘的,跟着众人纷纷登上小山处避水。
好在众人走得快。
方一登上小山,便见着大水势如破竹。
洪水掠过之地,房屋楼阁,尽数冲踏。
苍松翠竹,连根冲起。
“……好水好水。”
远在高阜处的关羽,捋着长髯,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这水攻不愧是t0级别的战法。
果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巨浪瓢打之处,尽数催崩。
“……关将军,我等何时可以动身?”
甘宁等先锋将兴冲冲地走来,他所部之众,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诶,不急。”
关羽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眼下大水未止,我战筏亦不能驶。”
“且待水势消减之后,再发兵渡水,擒拿于禁!”
“得令!!”
众人振臂欢呼。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兴奋。
你道是为何?
只因于禁所部七军,乃魏国精锐。
而这淮水一淹,七军尽为水中鱼鳖,已成了齐军的囊中之物矣。
凡是参与了这场水淹七军之战的士兵,那必然要在之后的功劳簿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可比战场直接厮杀轻松许多了。
战场厮杀,不见得能将敌人全歼。
可这洪水一淹,全歼敌军,战功直接拉满。
偏偏众人还没怎么出力。
等于是白捡的功劳。
所以关羽不让大伙儿出击,大伙儿都没有怨言。
对于这天大的功劳,众人都保持着充足的耐心。
反正现在水大,他们的船筏也不好驾驶。
而且大水平地丈余,也不怕于禁等人跑了。
接下来,他们只需慢慢等待敌人士气崩溃便好。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话分两头,
却说由于关羽阴遣将士决堤,淮水暴涨。
夜半洪涛骤至,安阳城顿成泽国。
于禁等七军顿时成了金鱼。
在众人的簇拥保护之下,于禁、浩周、东里衮等将,仓促披甲。
只带了亲兵数百人,踉跄登城北小丘处避水。
是夜,惨绝人寰。
于禁死里逃生,也来不及喘息。
就见着山下水势滔天,哀嚎遍野。
魏卒溺毙者,或抱浮木而嚎,旋为激流吞没。
或攀树梢呼救,枝断人亡。
尸骸随波沉浮,灯火尽灭。
唯闻风雨凄厉,若冤鬼泣诉,凄惨无比。
众军士见状,无不心中悲戚,百感交集。
但他们也来不及同情水下的同袍兄弟了。
因为即便是死里逃生的他们,同样也不好过。
众将士甲胄皆湿,又赶上深夜。
夜风直刮,寒透骨髓。
战马也惊慌嘶鸣,踏陷泥淖,四下里乱闯。
有争取上岸者,纷纷扯住马尾求生。
反被马蹄蹴毙,踹入水中。
由于粮囊漂散,众人皆空腹瑟缩,齿战之声相闻。
或有人谏于禁道:
“督帅,将士们饿了一夜。”
“不如杀马充饥罢!”
于禁望一眼身后的战马,由于马儿受惊,只剩得三十来匹。
考虑许久,到底是摇了摇头。
“……眼下尚未到非常绝望之时,且再等等。”
“或有转机。”
于禁说的等等,就是希望位于东面新城的曹仁,能发现安阳的危难。
及时派出船筏来救他们。
但包括于禁自己在内,众人心里边儿都清楚。
于禁这是在自欺欺人。
大水滔滔,直淹安阳。
身在新城的曹仁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诚然,新城要比安阳坚固高大许多。
可大水一来,即便冲垮不了新城,也会将曹仁等将困守在城内。
即便没有困死,曹仁是否会第一时间来救安阳?
即便第一时间来救了,又如何能比本就身在安阳的关羽要快?
大伙儿虽遭此劫,可心里跟明镜似的。
眼下还没见着关羽军,只是因为水势过大,他们暂时不好过来。
等水冲得差不多了,他们也差不多了。
唉……
于禁叹了口气,心乱如麻。
只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歇息。
忽然,浩周一指水中浮尸,颤声呼道:
“此……此非白日谏防关某之裨将乎?”
于禁一惊,忙命人将尸体打捞起来。
众视之,尸体虽已有些浮肿,可仍旧能够看清楚面容。
的确是此前,那名劝谏于禁要早做防备的裨将。
只见他四肢僵硬,面容奇惨。
显然是面对大水时,做了一番痛苦的挣扎。
于禁面如死灰,紧攥佩剑,剑穗犹滴血水。
就这样,众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过了一夜。
比及天明,水势稍缓。
众人一夜未眠,忽闻鼓角震天。
忙起身去看,只见战船如林破雾而来。
关字旌旗下,云长横刀而立。
身后傍有数百艘战筏,筏上士兵,皆是水战好手。
甘宁领一队,蒋钦领一队,赵云领一队。
众将皆摇旗鼓噪,高呼擒贼。
甘宁最是兴奋,手舞两柄双刀,臂挂铃铛。
铃铛一响,高声呐喊:
“于禁匹夫!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话落,身后的锦帆郎纷纷齐声高呼:
“速降!速降!”
喊声震天,声声刺骨。
于禁眺望四野,皆是大水。
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目光所及,是残卒抱尸而泣。
耳畔所闻,是伤兵呻吟泥中。
一老卒忽跪拜于于禁身前,扯其战袍说道:
“将军!吾等守备安阳数年,如今大水一来,妻小皆殁。”
“只求速死!”
言外之意,他们打算陪着于禁一同战死。
毕竟这大水,带走了他们太多亲人。
许多人已经无甚留恋,只想着报仇雪恨。
老卒话一说完,不少士兵纷纷响应,大声道:
“我等皆愿随将军死战!”
众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于禁肯定会跟关羽血拼到底。
毕竟士可杀,不可辱。
更何况于禁名声在外,是曹营外姓武将第一人。
他是军中楷模。
是严肃、威严、清廉,敢于承担责任,忠诚正直的典范!
五子良将中,
张辽善于把握战机突袭。
乐进擅长先登破城。
张郃善于利用地形。
徐晃多谋略又擅长治军。
于禁也擅长治军。
他会用法令严格管理部下。
在缴获财物之后,会如数上交,从不私自占有。
这是于禁给自己立的清廉人设,因此非常受到曹操的赏识。
但这样做,会很不得军心。
毕竟封建时期的军队,素质可不那么高。
他们打仗就盼着那个呢。
所谓恩威并施,显然于禁威要多一些,对士兵少了人文关怀。
眼下被困于土丘,走脱不得,大家都以为于禁会死战到底。
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
于禁忽然扬天长叹,将长戈掷入水中,浊浪吞声。
于禁卸下佩剑,谓左右人道:
“如今四下无路,左右不过几百人。”
“吾料不能逃也,不若就此投降。”
“也好保全士卒。”
于是,于禁宣布投降。
这不投降不要紧,一投降,原本那些尚有抵抗意志的士兵,瞬间士气崩塌。
因为于禁是七军之首,作为督帅都投了。
他们这些底层士兵,还抵抗个什么劲儿啊?
很快,关羽的船筏靠了岸。
于禁携护军浩周,军司马东里衮等众,来到岸边,齐齐跪伏于地。
向关羽军投降。
关羽令人尽去于禁等众衣甲,将之带上船筏。
举目再看,还有不少小丘。
都是那些逃出来的士兵,躲在高阜避水。
于是关羽便命人将于禁押解在前,继续催进船筏,劝降剩下的士兵。
由于于禁是七军之帅,不论是中层将领亦或底层士兵。
见到于禁屈膝投降的这一幕,那仅剩的抵抗意志立刻崩坏。
纷纷向关羽投降,关羽命人将之尽数押解上大船,然后载出水面。
当然,亦不乏有少数忠志之士,仍在抵抗。
督将成何见关羽水军至,知道大势已去,乃谓众人说道:
“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
“今日,吾辈死日也。”
“公等可随我努力作战,以报魏公厚恩。”
于是,命麾下亲兵,准备作战。
共计步卒三百人,皆无衣甲傍身。
只有一口大刀,立在堤上,静静等候关羽到来。
关公船筏至,照例使人高呼:
“于禁已降,公等可速降。”
“投降免死!”
然成何等众,皆不为所动,全无惧怯。
奋然前来接战。
关公一捋美髯,慨叹道:
“魏国尚有忠志之士耶?”
陈登在侧,说道: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食魏禄者,岂无志虑忠纯者也?”
“可早早杀之,以儆效尤。”
在陈登看来,有人怕死投降,有人忠诚不降,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关将军你不能每看到一处有忠臣的地方,就发出感慨。
要知道,安阳城中足足有三万大军。
要是每处都停下来感慨,那三天三夜也收降不完这三万人呐。
投降者免死,不降者立杀。
就是这么简单。
关羽最后问一遍:
“汝等督帅已降,公等何不早降?”
成何等众仍不做反应。
江水湍急,甘宁携锦帆百余众先至,呼道:
“何须多问,直接杀之!”
于是,甘宁下令,命锦帆郎一齐放箭。
箭矢如雨,将堤上不着衣甲的魏兵,尽数射死。
成何身边立刻只剩下数十人。
甘宁乘轻舟登岸,率众锦帆郎在前,见人便杀。
时成何领数十亲兵,据石垒而守,奋起反抗。
众锦帆郎鼓噪而进,箭如飞蝗。
成何部众躲在石垒下相抗,然寡不敌众,顷刻死伤过半。
余者犹死战不退,甘宁大怒,挥刀喝道:
“竖子岂不知甘兴霸威名乎?”
“见我到来,还敢反抗!”
遂亲率精锐突阵,刀光过处,残肢横飞,血染江岸。
成何见亲兵尽殁,目眦尽裂,挺矛跃出:
“甘兴霸!可来共决生死!”
甘宁大笑应战,双刃交错,火星迸溅。
战有十合,成何力竭,矛法渐乱。
甘宁窥其破绽,左手举刀,格开长矛。
右手挥刀斜劈而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响,成何自肩至腹,裂为两段。
五脏俱现,犹怒目圆睁而毙。
甘宁大笑,将成何尸体一脚踢入江水中。
犹拭刀冷笑:
“区区庸鄙,也敢阻我富贵乎?”
既杀成何,甘宁又狞声对余下成何部众说道:
“阻我锦帆者,皆如此獠!”
“公等尚不降乎?”
众人皆身负重伤,又见成何被甘宁杀死。
他们亲眼目睹成何腹部被剖开,肠子外泄,其状甚惨。
再没了抵抗意志,于是纷纷向甘宁屈膝投降。
甘宁志得意满,命人将成何部众尽数锁了。
就在这时,忽见人群中有个垂髫童子,缚跪于地。
约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甘宁便走过去问:
“此何人也?”
众人答说,此成何遗孤,其独子成曼也。
所谓上阵父子兵,
古代行军打仗,也不乏将儿子一同带上战场的。
比如曹操就曾把十二岁的曹丕一起带去了宛城。
若非曹丕及时找了一匹马,否则小命儿就得交代在那里。
成何这次带上小儿子一起过来,也是想让儿子历练历练。
顺带让他混点儿军功,将来好有机会升腾。
毕竟成何想着,儿子虽小,可只要留在自己身边,就不会有危险。
等汝南之围解了,到时候在军报上,随便找个理由。
比如儿子聪明,救了哪个士兵,或者说探听出什么情报。
早早打造一个神童人设,在东汉还是很吃香的。
只是,事与愿违呐……
甘宁闻说是成何儿子,便将成曼叫过来,似笑非笑地问道:
“……汝识我否?”
成曼战战兢兢答:
“……将军是甘、甘宁。”
甘宁又问:
“适才吾杀汝父,汝有何言?”
成曼不知所措,颤声答:
“……不知所言。”
于是,众人皆笑,纷纷道:
“此辈庸弱无能,不足为患也。”
“将军不妨将之缚了,留作人质,将来或有他用。”
显然,成曼的软弱,解除了众人对他的防备。
可甘宁却沉吟半晌,下令道:
“将此子与我吊起来!”
众人一愣,纷纷上前谏道:
“稚子何罪?愿将军宥之。”
或有人谏曰:
“一黄口小儿何足为虑,叫旁人知晓,道我等无能矣!”
然而,不管众人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
甘宁皆是充耳不闻,默然不应。
径令将成曼,悬于高竿之上。
众人平日多惧甘宁,不敢违命。
依令做了,将成曼给吊起来。
那成曼被吓得面色煞白,哭喊求饶。
成曼部众皆低头叹息,无能为力。
甘宁嘴角微微翘起,笑道:
“吾杀汝父,汝不敢寻我报仇,是怯弱无能也!”
“汝若适才扬言要寻我报仇,我或许会饶了你。”
“而你却屈膝向仇人投降。”
“似汝这等懦夫,也配活于人世乎?”
于是自取铁胎弓一挽,徐搭狼牙箭悬于弓上。
便要将之射死。
时关羽船筏也将要着陆登岸,遥见着此景,关羽赶忙高声大呼:
“兴霸且住!”
“刀下留人!”
声若雷霆,岸上的众人全都听得真切。
于是,众人便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向甘宁劝道:
“……将军!关将军下令了!”
“且饶此子一命!”
“……将军!将军!”
众人纷纷过来,劝甘宁住手。
甘宁充耳不闻,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嗖!”
狼牙箭射出,贯穿成曼的腹部。
可怜那小童腹部洞开,肠子流出。
未即死,哀嚎彻野,痛苦不堪。
闻者,无不毛骨悚然。
甘宁复射三矢,方绝其命。
血流了一地。
关羽见此情景,勃然大怒。
一把推开要来扶他下船的仆人,气冲冲地冲到甘宁面前。
赤面生威,诘问道:
“某适才命汝不得射杀此子,汝何得抗我军令!”
甘宁掷弓于地,不以为然答:
“……哦?呵呵。”
“恕宁耳背,适才未曾听见。”
“还请关将军恕罪,恕罪。”
关羽闷哼一声,叱道:
“汝周围将士,皆听到某的喊话。”
“独汝听不见,岂非欺我乎?”
是吗?
甘宁嘴角轻轻上扬,看向一众锦帆郎,问道:
“公等适才听见了关将军的喊话否?”
众锦帆郎皆惧甘宁,纷纷摇头:
“没听见,没听见。”
“……我等什么也没听见。”
(本章完)
第261章 刘备已非昔日那个阿备,关羽仍是那
第261章 刘备已非昔日那个阿备,关羽仍是那个关羽
却说关羽掘开淮水,水淹于禁的安阳七军。
以督帅于禁、军司马东里衮、护军浩周为首的魏国高层将领纷纷受降。
然亦不乏少数负隅顽抗者,如督将成何等辈。
大军大获全胜,本该是皆大欢喜之时。
偏偏在这时候,因先锋将甘宁射杀成何遗孤成曼,与前将军关羽起了争执。
关羽责备甘宁违抗自己的军令,擅杀垂髫孩童。
甘宁只做耳背,表示未曾听见,不肯承认。
岸上诸将,皆是甘宁部众,锦帆诸郎。
面对关羽的责备,众锦帆郎也是纷纷拥护甘宁。
表示他们确实没有听见关羽的喊话。
或有人道:
“岸上喊打喊杀,风浪甚大。”
“我等俱未听清关将军喊话,如若不然,岂敢抗令不遵?”
“况战阵之上,刀剑无眼,转瞬即逝。”
“还请关将军多多见原。”
关羽是个直性子,见众人都这么说了,只道或许岸上众人是真没有听见。
可饶是如此,依旧觉得愤怒无比。
又质问甘宁说道:
“本将严令,降者不杀。”
“成何部众皆已投降,汝何以擅杀降卒?”
甘宁只觉关羽这话莫名其妙,冷笑对曰:
“……呵,关将军这话,甘某可就听不明白了。”
“父债子偿,自古皆然。”
“适才某亲手斩杀成何,其子必恨我入骨。”
“我若不杀他,彼将来迟早为其父报仇。”
“我又岂可留此孽种,以作将来之患?”
“关将军持节督护我淮南诸将,应当以战事为先。”
“何惜一孺子性命乎?”
甘宁对关羽的质问感到莫名其妙。
堂堂齐国武官之首,竟然会为了一个孺子当着众将士的面向他发难。
这令一向洒脱不羁的甘宁亦大感不爽。
你道甘宁何以射杀成曼?
原来这甘宁乃水贼出身,天性粗犷好杀,手段残忍。
他与张飞一样,都喜欢虐待属下。
可与张飞不同的是,
张飞打完下属,还把他们留在身边,继续任用。
而甘宁要打属下,都是直接弄死。
不给你复仇的机会。
因此,即便性情残暴如甘宁,历史上的他依然是善终。
没有小人能害得了他。
因为他比小人更小人,手段极其狠厉。
关羽见甘宁并无悔改之意,复诘道:
“汝纵未闻我军令,然虐杀孺子,岂非丧心病狂?”
“此丈夫所为乎?”
这甘宁乃是淮南武将,素附于陈登。
如今齐魏开战,众淮南将皆以为当随陈登一同征伐汝南。
不想齐王派了关羽假节,前来督护众淮南将。
就连身为征南将军的陈登,也得听命于他。
而关羽又性格倨傲,说话直白。
常常当众责备诸将的不是,不顾及众人的面子。
甘宁心中不快,久怀愤懑。
诸将之中,属他最为狂傲,闻言亦勃然按刀,抗声道:
“杀便杀了!”
“将军莫非欲于此凯旋之日,为区区敌裔,斩立战功之将乎?”
左右将士闻之变色,刀戟微响。
只待关羽一声令下,他们就要上去把甘宁砍作肉酱。
众锦帆郎见了,亦纷纷护在甘宁左右,随时准备厮杀。
眼看两边剑拔弩张,早有人报知陈元龙。
陈元龙既是征南将军,又是淮南派的领袖。
他在淮南深耕十年,手下人早已与他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如今甘宁以下犯上,倘若事情闹大,难免要问责到他身上来。
陈登闻说后,即率部赶到。
果然见着两边剑拔弩张,将要厮杀。
陈登赶忙高声大呼:
“且住!且住!”
“两位且住!”
陈登慌不迭地冲上前,将关羽与甘宁两人隔开。
陈登先回头望向甘宁,面色不豫地责备道:
“关将军乃前将军,汝为军中折冲,怎敢以下犯上?”
“还不叫你的人收起刀兵!”
甘宁闻言,果然依令朝身后锦帆郎挥了挥手。
众锦帆郎都听甘宁的,听话照做,将兵刃收起。
陈登责备完甘宁,回过头看向关羽,转怒为笑:
“……关将军,陈某管教属下不严。”
“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您多多饶恕些个。”
关羽没好气地说道:
“陈元龙,汝是如何管教下属的?”
“这匹夫公然抗我将令,虐杀俘虏。”
“适才还敢以下犯上。”
“齐王拜你为征南将军,将淮南之事,尽付于汝。”
“汝便是这么治理一方的?”
关羽性格向来是有一说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会弯弯绕绕,直接把自己心中所想给说出来。
可不说不要紧,一说众淮南将皆面有不忿之色。
原来,陈登这征南将军,只比关羽的前将军要低上一级。
他还是众淮南将的领导,平日大伙儿都尊敬他。
而关羽就好比是中央派下来的监察委员,他当然有权责备陈登,甚至是治他的罪。
可当着陈登属下的面,毫无顾忌地批评陈登,这也让陈登大折颜面。
好在陈登性格沉稳,面对关羽的责备,他也不恼,只赔礼道:
“……关将军教训的是,等下来,在下一定会严厉责备甘宁。”
“眼下还请将军以国家大事为先,先破曹仁,收取汝南之地。”
“以报齐王——”
陈登话里有话,劝关羽将这件事就此翻篇。
本身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可大可小。
要往小了说,直接假装无事发生。
往大了说,就是死咬着这件事不放,落得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陈登说自己下来会处罚甘宁,言外之意,已是向关羽求情。
请他不要治甘宁的罪,交给他来处理。
毕竟甘宁落在陈登手里,陈登怎么都能保住他。
要是落在关羽手里,小命难保。
而甘宁身为淮南武将,陈登自然说什么也是要保一保他的。
哪有领导不护短的?
说白了,
正是因为有甘宁、蒋钦、周泰这些淮南武将拥护自己,自己才能做到征南将军。
为何?
因为这些武将手中握有兵权,即便是刘备也不好轻易替换掉自己。
因为刘备也要考虑安抚众淮南将。
这其实就是一个标准的政治团体中的利益组成。
众淮南将与陈登的利益绑在一起,大伙儿相互扶持。
如果有一天突然换了一个领导过来,众淮南将肯定会不安。
因为原先他们是陈登的心腹,
遇着荣华富贵大家一起分,遇着罪责有领导在前面帮忙斡旋。
如果突然换了一个领导,上下级之间的信任就需要重新建立。
从而导致政权跌宕,一般的统治者不会轻易去这样做。
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权力本质是人的认可。
统治者不能面面俱到,去控制所有人。
他只需要控制住众小弟的领袖,那这些小弟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他的人了。
正如陈登听刘备的,甘宁听陈登的,锦帆郎听甘宁的。
这是一套连贯的上下级关系,由自身的利益组成。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利益关系,
还是因为山高皇帝远。
举个简单的例子,
如果你是一个县的小吏,有一天来了京城的官员,县长也得听他的。
那么这时候你是去拥护那个京城的官员,还是拥护这个县长?
答案是你只能去拥护那个县长。
因为他是你的直系上属。
只要那个京官儿一走,那县长就是本地的最高长官。
除非京官儿把你一起带走,他成了你的直系上属。
否则你再怎么舔这名京官儿也是没用的。
这也是东汉二元君主制高度发达的原因。
哪怕是一个基层小吏,都习惯于直接向地方长官称臣。
正是由于这套利益关系,陈登当然要帮甘宁说话。
因为处置了甘宁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反倒会使自己在淮南的威信大减。
相反,保住了甘宁,除了提高自己在淮南的威望以外。
付出的代价,也仅可能是开罪关羽罢了。
说难听点,陈登也算是刘备的元从属下了。
论级别,他作为征南将军,本就是一统领一方的总司令。
同样是司令,即便你有这个权力。
也不能随便枪毙我的兵不是?
至少陈登是这样想的。
希望大家各退一步,此事就此翻篇。
并且他还强调了,大家都是为齐王效力的,别把事情弄得太过复杂。
搞得两边人马面子上都不好看。
“……哼。”
关羽一捋胡须,闷哼一声响。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
“杀死成何,本属无奈。”
“今又杀其子,绝其人伦,此非之丈夫所为也。”
“况汝属下乃生生将之虐杀乎?”
“此辈天性凶残,早晚为患。”
“依某之见,不若将之就地正法,以警示三军。”
以甘宁之武勇,射杀一个孩童,岂会一箭射不死?
适才他明明射了三箭,将那小孩生生虐杀而死。
这一点是令关羽最不能容忍的。
杀一小孩本就已十分过分,还是将他给虐杀而死的。
此行径未免就太过残暴了。
关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平日打仗,他都不习惯杀小兵,专挑大将来杀。
是因为他骨子里便同情弱者。
就拿收降于禁这三万降军来说。
我们常说古代杀俘不祥,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将领都喜欢杀俘虏?
比如曹操抓到的袁军八万人,直接扣一个“伪降”的帽子就全部坑杀了。
袁军是不是真的假投降不好说,但曹操反正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三万不生产,还要人吃马喂的降兵,无疑会成为关羽的一个巨大负担。
为此,
关羽还专门去抢了孙权的粮食,因此惹恼孙权,为后来败走麦城埋下伏笔。
不排除关羽收降降兵是想纳为己用的原因,但关羽做事常常缺乏考虑是真的。
环境造就性格。
即便是这个位面的关羽。
那依然是,
曹操捧着,刘备惯着,李翊哄着,陈登让着。
这是关羽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即便是刘备都已经开始做出改变,渐渐地去适应如今的职场生活。
而关羽仍旧保持着他身上的游侠气,凡事都讲究一个江湖义气。
在江湖中,以实力为尊,能力强就是大哥。
这使得关羽把权力结构,简单地理解成了下级就得听上级的。
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狠话,不用顾及属下面子。
然而政治,恰好就是一个讲脸面的游戏。
陈登在这方面,显然要比关羽有经验的多,当即开导他道:
“……今天下未定,斗将如甘宁者,甚为难得。”
“将军宜容忍之,权为齐王大业。”
陈登开口齐王,闭口齐王,皆是劝关羽不用将这事儿太过放在心上。
其实这件事,在陈登看来很简单。
甘宁想除掉后患无可厚非,你觉得失了面子。
那便由我这个征南将军亲自出面,带着甘宁等众一齐向你赔礼。
你再顺坡下驴,饶恕甘宁。
如此一来,
你既保住了面子,又展示了自己的胸怀,收买了人心。
同时,还除去了一个隐患。
这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吗?
但关羽又哪里有那么多算计,他凡事只论是非。
正欲再开口时,赵云也已经率众赶到了。
他急忙上去劝和:
“……诸位,何至于此?”
赵云走上前,安抚众人情绪。
他的性格是真正的清白有威严,饶是齐国内部已经拉帮结派。
而赵云仍旧保持初心,从不与人结党。
这是刘备欣赏他的一点。
但也正因为如此,拥护赵云的人也很少。
毕竟如果你照顾我,将来升迁啥的,将来兄弟们都可以投你一票。
可你有意跟所有人保持距离,那众人也犯不着去亲近你。
好在赵云凭借着刘备、李翊的喜爱,至今在齐国依然有着翊军将军的职位。
麾下部众有云骑,亦是齐国内部一股中流砥柱的力量。
使人不敢小觑中伤。
故由赵云出面解和,大家都能接受。
关羽是一个喜欢把喜恶写在脸上的人,他对赵云这样的诚实君子是十分欣赏的。
当即也不摆架子,如同手足兄弟一般,拉着他的手。
像个老朋友似的说道:
“……子龙,来的正好,你且来评评理。”
“适才甘宁违我军令,擅杀成何遗孤。”
“我欲治他罪状,诸将似有不服。”
“你怎么看待此事?”
这……
赵云眉头皱起,虐杀一个孩童,他打心眼里儿也是鄙夷的。
但在赵云看来,甘宁是陈登的人。
陈登本人就在这里,应该直接交给陈登处理。
咱们作为督护将领,就算真有权力治甘宁的罪,也不该喧宾夺主,越俎代庖。
陈登带着他手底下那帮淮南将领,帮刘备镇守淮南十年。
百姓安乐,粳稻丰积。
还修好了邗沟河道,每年向下邳中枢输送的粮草就超过五十万斛。
不可不谓功勋卓著。
刘备不止一次的下诏表扬陈登,称赞他是,“文武兼备,雄姿异略。”
咱们明面上是中央派过来的上级,但不能真的就对淮南人颐指气使啊。
他们地处淮南,平日本就受不到多少王化恩德。
如今你假节代表齐王过来,不多加抚慰,反而要予以治罪。
还是在打了胜仗的情况下,这多少有些不妥。
微作沉吟,赵云劝道:
“如今战事未定,若因此事,斩杀大将,于军心不利。”
“且待战事结束之后,再作定夺。”
“关将军看是如何?”
陈登趁着赵云的加入,顺势也说道:
“权且看在李相的面子上,先以战事为先罢。”
陈登把李翊搬出来,是因为他知道。
读书人中,关羽平生最敬李翊。
而陈登又是李翊的好友,当初他去广陵,还是李翊保举的。
最后,陈登也不负重望。
不仅治理好了淮南,还练出了一支悍勇的水军。
而李翊也兑现了自己十年前的承诺,即“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去了广陵,元龙你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以蒋钦、周泰、徐盛为首的众淮南将,见赵云、陈登两个高层都出面求情了。
也抓住这个机会,齐齐跪下,向关羽拜道:
“请关将军宽恕!”
说完,蒋钦拉了拉一旁的甘宁。
甘宁生性桀骜,起初不为所动。
周泰、徐盛也伸手去拉他,埋怨道:
“……兴霸,可别意气用事!”
大家都是淮南武将,遇上事儿,自然要帮一把。
这样将来自己有事,别人才会帮忙。
甘宁一咬牙,轻哼一声,不情愿地跪了下来。
小声谓众人说道:
“某非是跪关羽,只是不忍众兄弟替我受罪罢了。”
话落,怏怏地朝关羽一拱手:
“……末将知罪,请关将军责罚!”
甘宁天性粗暴好杀,桀骜不驯。
历史上的他,莫说经常违背对吕蒙的承诺。
即便是孙权的命令,甘宁都经常违反。
但甘宁这个人又非常讲义气。
他本身是巴郡的土豪,即便后来当了水贼。
也要让自己的小弟都披上华丽的文绣。
行走江湖多年,甘宁的行事风格就是:
——赢要一起狂,输要一起扛。
他虽然出身富贵,但骨子里也同样蔑视权贵。
很讨厌别人仗着身份来压自己。
比如孙皎作为宗室武将,就曾跟甘宁发生过节。
当时的人都劝甘宁跟他道歉,说人家是孙权的宗室。
但甘宁却认为,
大臣都应该是平等的,即便孙皎是宗亲也不行。
遇上明主就应该竭力报答,而不是因世俗而委曲求全。
正因为甘宁特立独行的性格,孙权便让孙皎给他甘宁道歉。
甘宁这人也不记仇,反倒和孙皎成为了好朋友。
关羽是刘备的手足兄弟,甘宁潜意识里便对他有所抵触。
尤其他作为外来将,抢了陈登的南线指挥权。
甘宁对此感到不忿,但他知道刘备为什么要这样做。
平定南方是一件大功。
如果交给陈登来打,到时候不管是陈登、还是他们这帮淮南武将都能得到进一步的晋升。
但显然刘备不希望淮南武将太过强势。
所以派了关羽假节,来督护陈登及淮南众将。
如此一来,一旦赢了,首功之臣就会是关羽。
陈登及淮南众将永远只能是二号功臣,甚至三号功臣了。
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关羽分走了大头。
剩下的小头平摊到众将身上,也就掀不起多大风浪了。
而关羽又是刘备的绝对拥趸,封多大的官儿刘备都信任他。
对于刘备有意打压淮南众将的行为,甘宁虽有不满,但也能理解。
毕竟连李丞相的河北武将都被打压了,人家李相都没说什么。
何况是陈征南呢?
这事儿大伙心里明白就行了。
见甘宁主动认错,众将士又帮着求情。
关羽这才神色稍缓,沉吟良久后,捋须说道:
“……罢,不看在李相面子上,今日之事绝不可就此善了。”
众淮南将面面相觑,暗想看在李相面子上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这么多人给你跪着,就没面子了是吗?
陈征南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还搁这李相。
李相现在在哪呢。
李相现在在河北呢!
关羽的话还在继续:
“诸君当以甘宁为鉴,若再虐俘,军法不容!”
复又一指甘宁,厉声诫道:
“今且记汝一罪,待汝南平定,再行论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暗想这事儿难道还没翻篇吗?
以蒋钦、周泰、徐盛为首的众淮南将,相顾皆面有愠色。
蒋钦阴扯周泰袖口,低语说道:
“吾等皆已折节求情,何故犹不依不饶?”
周泰按刀冷笑:
“河北人自恃功高,视我江淮子弟如刍狗耳!”
蒋钦叹道:
“关羽是齐王的手足兄弟,齐王必然厚他。”
徐盛则目送关羽远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关羽今日如此不留余地,他日恐无相见之欢矣……”
……
是夜,夜风忽起。
吹散帐前余烬,众将的影子在地上支离破碎。
蒋钦、周泰、徐盛、甘宁等将,共聚在一处。
诣往征南将军陈登大营处,具陈关羽今日之状。
“……陈征南,关云长如此轻慢我淮南将士。”
“若是我等忍气吞声,日后谁会复重我淮南人?”
“齐王必轻我等,不以我为厚。”
蒋钦愤然说道。
徐盛颔首,蹙眉道:
“……我等为齐王在淮南镇守十年,使吴寇、楚贼不敢轻犯。”
“今又同为国家讨魏贼,关羽却因一贼裔,当众折辱于我等。”
“长此下去,人人皆道淮南将领善欺。”
“若是我等忍让一时,将来有何颜面去见齐国其他将领。”
“陈征南切不可在此事上,一忍再忍。”
周泰按剑附和:
“依我之见,不如直诣齐王,备言此事。”
“正因关羽乃王手足兄弟,齐王必不会徇私,当为我等做主。”
陈登也知道众人是有备而来。
显然大伙儿都因为白天的事感到愤慨,觉得关羽太过盛气凌人了。
他们在关羽面前,虽然算是小弟。
但小弟自己也是有小弟的。
自己麾下的部曲,平日多么多么敬重自己。
然后白天被劈头盖脸骂一顿,你还不敢还嘴。
老大的威严滤镜,直接碎了一地。
至于提到的直面齐王,陈登却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为一孺子之死而讼于王前,是自示器小也。”
“况此之事,我等本不占理。”
“纵然大王知晓,又能如何决断?”
别给领导出一个领导解决不了的难题,这是职场的基本潜规则。
正因为陈登清楚,他与关羽皆位高权重。
是齐王倚重的封疆大吏,才不敢将此事闹大。
试想,当你的两个重臣到你面前来吵架。
起因还是一件可以轻松化解的小事时。
刘备会怎么想?
这不是给他出难题吗?
我要是帮关羽,那人们都说我这个齐王偏袒兄弟。
以后谁还敢为我尽忠效力?
我要是帮陈登,可问题是人关羽也没做错啥呀。
我这不成了曲直不明了吗?
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真闹到这个地步,你说又是何必呢?
要是传出去,这事儿也挺丢人的。
甘宁拍案而起:
“难不成陈征南忍见袍泽兄弟,受辱至此乎?”
陈登沉吟良久,忽抚须笑,道:
“公等勿忧,吾有一良策,可解决此事。”
众人忙问是何策。
“李丞相素与吾亲善,今又位极人臣。”
“齐王信之,关羽敬之。”
“此事唯有请他出面裁断,方可善了。”
众人大喜,纷纷道:
“陈征南说的对,此事非李丞相不能善了也!”
众淮南将都是见过李翊,且短暂与他共事过的。
李翊就是个标准的职场动物。
他不会像关羽那样,有什么说什么。
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因为言多必失。
不管在什么场合,他都会顾及手下人面子。
手下人犯了错,也都是通过敲打的方式提醒。
而不是像关羽那样,直接威胁警告,说我之后肯定要治你的罪。
虽然一起共事的时间不长,可众人都十分敬重李翊。
可惜李翊去了北方,要不然大伙儿真想在李翊手下打工。
有李翊照着,今日又岂会因为杀了一个俘虏,而被当众劈头盖脸的责骂?
“如果李相肯出面斡旋此事,再好不过。”
众人纷纷道。
陈登颔首,道:
“……好,待我书信一封,送往河北去。”
“这期间公等宜各司其职,切勿因今日之事误了公事。”
众人齐齐拱手:
“我等明白,此事惟望陈征南做主。”
……
(本章完)
第262章 关羽三观受击,不想人情世故有这么
第262章 关羽三观受击,不想人情世故有这么多学问
渤海,丞相府。
却说李翊与刘备联手,在河北占领了魏国大半领土。
逼得曹操不得不收缩防线,将清河以北领土尽数让出。
然齐国所占之地,俱为战时领土,而并非是直接据有。
盖因齐国无法一下子将之全部消化,转为收益。
正如曹操二伐徐州时,也曾一度占据徐州大半郡县。
但两次都是劫掠一番后,就撤军走了,没有直接吞并徐州领土。
吞并与临时占有是两个概念。
前者需要费大量时间,同时没办法立刻在当地获得收益。
相反,
还有可能倒贴,因为替换行政人员、安抚民众,恢复生产、重建基础设施等等。
都需要费大量的金钱与粮秣。
而后者则是为了获得短期临时收益,不用管当地的烂摊子。
坏处就是,这属于是饮鸩止渴的行为。
很容易得罪本地人。
类似情况,可参考徐州人对待曹操的态度。
而李翊显然是想要河北领土的。
身为冀州牧,又岂能没有完整的冀州呢?
为此,齐魏两国在河北地段的战事已经进入到了相持阶段。
暂时没有大规模战事,仅在战区中有着小规模军事冲突。
然无伤大雅。
为此,李翊干脆收兵退回了渤海。
与老刘一起,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南方战事上。
他们所想的,通过打赢汝南之战,以此逼迫曹操求和。
到时候,就是喜闻乐见的割地赔款。
毕竟国与国之间的战场,已经不是单纯的诸侯混战,攻城略地了。
立下条文,缓缓吃地,乃为上策也。
是日。
李翊于相府中看书。
记室甄宓一如往常般,在旁侧为他整理文书。
忽闻窗外莺啼之声,甄宓乃掩唇笑曰:
“丞相听,此莺似说‘早事太苦’。”
两人相处日久,虽为上下级,然平日说话,并无太多拘谨。
甄宓此言,亦是想说李翊这么早就起来看书,是为打趣。
李翊乃搁笔于案,弯唇笑道:
“卿解鸟语,何不译译檐下燕巢私语?”
二人相视而笑,聊了聊一些家常。
忽有侍者到来,呈上淮南急递。
甄宓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启封。
见泥印上封“征南将军陈登”六字,乃敛容奉上。
李翊展帛细读,眉头渐蹙。
甄宓在侧,轻声问:“淮南有变?”
李翊叹口气:
“……吾早料会有此事。”
话落,将帛书随手递给一旁的甄宓。
甄宓接过,展开来看,其书略曰:
——“元龙顿首再拜丞相阁下:”
“比者关云长与甘兴霸之争,实有可议。”
“宁诛成何遗孤,虽过当,然云长当众折辱,几至兵刃相向。”
“蒋钦、周泰等皆忿忿不平,恐非国家之福。”
“窃惟云长功高,然持勇矜威,渐失人和。”
“昔在广陵,已与东吴生隙;今至淮南,复激我将士。”
“若长此以往,恐北有曹操之患,内有将帅之隙,岂不危哉?”
“登忝居征南,而云长以监军自专,事无大小,咸决于羽。”
“此非轻登,实轻齐王之命也。”
“明公总领百揆,当使威德并施。”
“愿公稍抑云长之势,以安淮南将士之心。”
“如此,则上下和衷,大业可期。”
“秋深露重,惟冀珍摄。”
“建安十年九月,登再拜。”
书末又有蝇头小字一行:
——“昔在徐州,公与吾共扶齐王。”
“今河北势成,岂容青州人尽占风流?”
最后这行字,墨色略异,显为后添。
李翊背着手,眉宇间一川不平,长叹道:
“云长有勇略,乃当世帅才。”
“然其刚而自矜,轻而少虑。”
“不善处理与属下关系,有此之祸,皆在吾意料之中。”
关羽虽然同情底层人民,与下层士兵混得不错。
但中层军官与高层军官,大多都不喜欢他。
就是因为关羽太过威严清白,不会照顾属下情绪。
为人处事不够圆滑。
江湖与职场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
甄宓沉吟良久,又望一眼帛书,对李翊启唇说道:
“……关将军性刚而傲,不恤下情,此诚有其过。”
“然观陈征南此书,亦非尽善。”
甄宓胆大心细,在李翊面前,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她一眼看出陈登这信有拱火的意思。
“其言甘宁之罪则轻描淡写,述云长之过则浓墨重彩,此避重就轻之术也。”
“不请齐王裁断,而欲请丞相出面斡旋此事,其意甚明——”
“若征南将军与丞相同声相应,则威权几可凌驾王命矣。”
“妾愚以为,此事关涉非小,丞相宜三思而后行。”
甄宓言罢,徐收书信,目含深意。
指出陈登这封信上来便攀交情,而且有意想把李翊往他的阵营里拉。
毕竟征南将军与丞相同时出面,其造成的政治影响,即便是齐王都得掂量掂量。
尤其此事针对的还是齐王手足兄弟,甄宓劝谏李翊不要参与此事。
不如明哲保身,静观其变。
李翊察觉出甄宓的话外之意,便问:
“卿所言似另有深意?”
“观君平日多读史书,卿有何良言教我?”
甄宓乃从书架上取出《汉书》一卷,徐徐翻开。
纤手一指霍光传,意味深长地念道:
“孝宣之立,光有定策之功,然卒至族灭者,岂非威权太盛故?”
“今丞相之位,颇类当年。”
“愿丞相三思……”
言尽于此,戛然而止。
李翊沉吟半晌,旋即展颜笑道:
“卿之言甚善。”
“然吾岂霍光,齐王岂宣帝乎?”
“元龙乃吾之旧友,而云长乃齐王倚仗。”
“今云长在淮南威权过重,致使淮南诸将不满。”
“若吾不出面,则南方内部不和,何以定汝南之事?”
李翊定下的战略方针,就是通过打赢汝南之战,来逼迫曹操投降割地。
他并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而导致中间错了什么岔子。
而且关羽性格上有缺陷,李翊一直是知道的。
张飞的要比他严重,所以李翊优先开导的是他。
费时间最多的,也是在张飞身上。
虽然张飞好鞭挞健儿的毛病依然没改,但至少听从了李翊的劝告。
没有在被打完的健儿,留在身边了。
至于关羽。
他比之历史上的自己还要顺风顺水,致使他的性格也更加高傲。
因为他在齐国崇高的军事地位,大伙儿都敬畏他。
即便不喜关羽的人,多少也能够忍让。
大不了就敬而远之,惹不起躲得起。
故而此前矛盾未深。
然如今关羽假节去督了淮南众将,算是踢到了铁板上。
毕竟淮南众将背靠的是征南将军陈登,其在齐国的地位也同样不低。
虽然你是中央派下来的领导,但也不能对我们颐指气使。
你作为上级,咱们可以配合你的工作。
各司其职,该干嘛干嘛。
好好打完这场汝南之战,最后论功行赏,皆大欢喜。
但你要是自恃功高,轻视我们淮南将领,那咱们也不给你好脸色看。
甄宓见李翊心意已决,明知劝他不动了。
可仍是有些忧心忡忡,到底忍不住再出声复劝道:
“丞相欲调停将帅之争,固是忠心为国。”
“然自古权臣涉党争者,鲜有善终。”
“此非人力可避,实高位之必然也。”
所谓高处不胜寒,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就能够避开的。
当你身处高位时,就注定会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你。
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开来。
李翊从容啜一口茶汤,牵唇笑道:
“卿过虑矣,吾今只为调和,而非偏袒谁人。”
“又何险之有呢?”
甄宓蹙眉,“只恐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翊忽然正色,站起身来,一指案上舆图:
“今曹操据中原,刘表窥江淮。”
“韩遂、张鲁、刘璋、孙权等辈,皆割据一方,不慕中原。”
“若因内争致将士离心,何以克成大业?”
“吾非不知凶险,然天下未定,岂效俗吏明哲保身耶?”
甄宓见其志坚,又佩服又焦虑,轻叹:
“丞相真丈夫也……”
“既执意如此,愿慎之又慎。”
“勿使此事牵扯过重,致使人心惶惶,人人皆欲自保。”
“……卿可放心,吾自有分寸。”
话落,李翊执甄宓手,慰曰:
“云长虽傲,然明大义。”
“元龙虽豪,却识大体。”
“两人本无仇隙,只因利益纠纷,致使内生不和耳。”
“吾自有斡旋之道。”
甄宓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李翊有什么办法。
李翊一捋颔下胡须,来回踱步。
“吾身在河北,此间事务烦我,不可轻离。”
“宜另择人选,为我于中斡旋。”
甄宓又问李翊打算挑谁。
李翊沉吟半晌,缓声道:
“鲁子敬身在徐州,离前线不远。”
“其人是忠厚长者,素与云长相厚。”
“吾意书信两封,一封遗书子敬,使他代我劝谏云长。”
“一封遗书元龙,使他知晓我之诚意。”
听到这儿,甄宓也反应过来了。
难怪不得李翊这么有恃无恐。
丝毫不担心丞相加征南将军联合起来针对前将军,所带来的政治影响与后果。
敢情是要踢皮球,把锅甩到鲁子敬头上。
妙,妙哉。
正好鲁肃是太傅兼监军,地位崇高,由他出面解决,再好不过。
“……善,事情就这般定了,卿可替我磨墨。”
“……喏。”
甄宓依言做了,李翊提笔,很快便写下了两封书信。
然后交给快骑,命他星夜送往鲁肃处,与陈登处。
……
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鲁肃在下邳与诸葛亮共事,时刻关注着前线战局。
对于内部生隙之事,两人也只是略有耳闻。
是因陈登不想把事情闹大,有意不叫传出去。
本来鲁肃、诸葛亮都不该知晓此事。
这日,忽有河北相府使者来到。
言说是专程找鲁肃的。
鲁肃接过书信一读,才知前线战场出了岔子。
李翊以丞相身份,命鲁肃到前线去调和关羽与淮南众将的矛盾。
鲁肃此人虽号称是忠厚长者,但内心也是很腹黑的。
他一眼便看出李翊的用意,
好嘛,陈登让你出面来调和,你把锅甩给我。
我堂堂太傅,去卷入前将军与淮南派系之间的斗争。
万一一个不留神,深陷进去,怕是要直接成为一个政治污点。
搞不好,将来连升迁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李翊安得这是什么心呐?
偏偏他鲁肃是此战的监军,还真有义务去前线。
更别说李翊是直接以丞相,齐国二把手的身份向他直接下达命令了。
李翊除了让鲁肃去调和这件事以外,
甚至连具体步骤,如何开导关羽,都写清楚了。
你准备这么充分,干嘛不自己出面,偏要找我啊?
鲁肃挠了挠头,直呼这件事不好办。
关羽的脾气他是知道的。
一个是齐国前将军,齐王的手足兄弟。
一个是淮南派领袖,征南将军,齐王的宠臣。
陈登的淮南每年向中央交那么多钱上去,齐王对他喜欢的不行。
这事儿稍微处理不当,两边得罪。
可真要闹大了,惊动到齐王那里。
便是给齐王出难题,鲁肃也算是职场老油子了,又岂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旁的功曹在旁侧劝谏鲁肃道:
“太傅,此事可不好办。”
“丞相威权盛于齐国,尚不肯亲自出面。”
“您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您只推脱说下邳有事不能离开,关将军假节督前线诸将。”
“有事由关将军决断即可,您便能留在下邳,不用去前线了。”
“料丞相也不会对此说些什么。”
唉……
鲁肃叹了口气,眉头紧皱。
诚然,他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
心中也想,以关羽、陈登的能力,纵然因利益纠纷产生了矛盾。
但如今前线战事节节顺利,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岔子罢?
想到这儿,鲁肃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当你不想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你只会去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事情。
这时,下人来报,军师将军诸葛亮求见。
“……孔明?”
鲁肃在下邳与诸葛亮共事了几年,两人也算意气相投,关系还不错。
既是同事,又是好友。
见孔明求见,鲁肃即命人请入内。
“……子敬,丞相令你到前线去监军。”
“你怎么还不动身?”
诸葛亮上来便开门见山。
鲁肃蹙眉,叹息道:
“相命不好违,少时我自会动身。”
“肃所虑者,乃丞相交代之事耳。”
鲁肃考虑一番后,还是打算去前线的。
毕竟他是监军。
只是从本心上讲,不想卷入这场争斗。
因为两边都不是善茬儿。
关羽虽与自己关系好,但脾气太倔,刚而自矜。
陈登则完全跟自己没什么交际,又背靠富庶的淮南。
自己平日从淮南要钱要粮时,都还得看陈登脸色呢。
诸葛亮一摇羽扇,启唇说道:
“……丞相如此安排,自有他之用意。”
“子敬只需按照丞相吩咐行事便好。”
鲁肃苦笑道:
“孔明,吾知卿素敬丞相,以之为范。”
“然不知此中利害盘结,非只言片语可解。”
诸葛亮一眨眼睛,嘴角轻轻上扬:
“丞相已亲笔书信一封,送至陈征南处。”
“以二人关系,陈征南必不为难子敬。”
“至于关将军处,亮想来,其人虽傲,然识大体。”
“只要子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可轻松解决此事。”
其实这件事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好解决。
只是牵扯到这件事的人的身份太高了。
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容易得罪许多人。
正因如此,所以这件事情才不好办。
鲁肃忽然想起些什么,忙问诸葛亮道:
“孔明,丞相书信,只我一人看过。”
“汝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诸葛亮解释说:
“相府使者,已向亮说明此事。”
鲁肃点了点头,恍然大悟。
看来李翊料到自己了会对这件事情产生犹豫,便让诸葛亮出面劝自己。
诸葛亮的话还在继续:
“除此之外,丞相还题了一副字,命我交给子敬。”
“字?什么字?”
诸葛亮乃从袖中取出字条,将之交给鲁肃。
看字迹,的确是李翊亲笔写的。
而内容只有一句话: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
是夜,雨霖。
经过数日的忙碌打捞,关羽终于将安阳城内的魏兵全部俘虏。
现在,他终于能够享受此次水淹七军的战果了。
帐内,关羽高坐于帅帐之上。
命人将于禁、浩周、东里衮等一众魏国高官押解上来。
少时,群刀手押解俘虏入账。
于禁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拜伏于地,连连叹气,乞哀求命。
关公赤面生威,诘问道:
“吾奉诏讨贼,来收取汝南。”
“汝怎敢不自量力,使兵前来抗吾?”
于禁苦笑道:
“……上命差遣,身不由己。”
“望将军怜悯,誓以死报。”
关公绰髯笑曰:
“闻汝为魏国宿将,曹操倚重之臣。”
“成何等辈,尚且以死拒我。”
“汝怎么便屈膝投降了?”
没错,关于于禁的投降,一直饱受争议。
大家都觉得于禁这个人,前后差距也太大了。
感觉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前期那么一个威严、毅重,清廉,大公无私的将军。
怎么最后就骨头一软,屈膝投降,晚节不保了呢?
中间也没经历什么变故,遭受什么打击啊。
在《镇魂街》里面,于禁有一句火出圈的台词:
——“末将于禁,愿为曹家世代赴汤蹈火。”
你别说,
历史上的博望坡之战,见刘备烧掉了自己的营寨逃走。
当时于禁和夏侯惇不疑有他,乐呵呵去追,结果中了刘备的埋伏。
被刘备大火一烧,损兵折将。
于禁这一战,也算是蹈火了。
赴汤呢?
别说,后面还真赴了个大汤。
所以于禁还真算是为曹家赴汤蹈火了。
当然,调侃归调侃。
于禁投降的动机,至今依然是个迷。
普遍猜测于禁是为了保护士兵,才投降的。
但这显然说不通。
你于禁当场战死,关羽也不会杀俘虏的。
关羽爱护士卒,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又怎会滥杀呢?
其实,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于禁当官儿当惯了。
不是他一人投降,是连带着浩周、东里衮等一众高官都没有抵抗,直接就投了。
当时情况危急,几个大佬当官当惯了后,就光想着怎么活命了。
先投降嘛,完事之后再考虑怎么斡旋一下。
比如通过外交谈判什么的,让我们回去。
毕竟以于禁等人的身份,也算是国与国之间的重要筹码了。
所以,
真的只是一念之差,没有想那么多。
但就是这一念之差,
才让于禁苦心立了一辈子的人设,一夜崩塌。
在曹操眼里,
你是我军忠臣,是严肃、威严、敢于承担责任的标杆。
为了表忠心,连朋友都可以杀。
结果轮到自己打输了,自己却投降了。
这人设一下子便塌房了。
你不死,真的让我很难堪。
而士兵们又会怎么看于禁?
好家伙,咱魏国左将军,外军第一人。
他直接投了!
啧啧~
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啊。
对我们要求挺严格,笑死了~
所以,当于禁投降的那一刻起,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关羽也不喜欢没有气节的人,见于禁卑躬屈膝,乃出言叱道:
“吾闻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
“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汝主与吾主交战,虽败多胜少,然从未屈膝于过吾主。”
“今汝不战而降,吾欲杀汝,犹杀狗彘耳。”
“空污刀斧!”
“可速退,待吾斩了曹仁,再与你发作。”
话落,命众人将于禁等众,带到船上去。
走水路,暂时缚送去淮南大牢内监候。
然后关羽有见忙了一天,天色已晚,便命众人先回去休息。
等到天明,再趁着水势未退,乘水去攻新城。
一举擒拿曹仁!
众人依言退了,各自回营歇息。
关公习惯睡前读一读《春秋》。
遂左手绰髯,于灯下凭几看书。
俄顷,有下人来报,说监军鲁肃到。
“子敬?”
关羽乃起身站起,亲自出账来迎。
果然是监军鲁肃。
两人寒暄一番后,关羽将之请入帐中。
“子敬因何来此?”关羽问。
“关将军水淹七军,威震华夏,肃特来恭贺。”
鲁肃缓声开口。
他自看了李翊写下的那张字条以后,内心大受触动。
遂断绝犹豫,率数骑赶往了汝南前线。
不管能不能调和关羽与淮南诸将的矛盾,他都要保证此次战事的顺利。
关羽暗想,鲁肃身为监军,来前线并无不妥。
可偏偏深夜来单独找到自己,恐怕不是叙旧那么简单。
遂疑惑地问道:
“子敬深夜来访,是否有其他要事相商?”
鲁肃见关羽心明如镜,便正色说道:
“闻君与淮南诸将不睦,翊相忧之,特遣肃来调解。”
关羽蹙眉,诧异道:
“关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何来不睦一说?”
没错,
在关羽看来,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跟淮南诸将有矛盾。
他既没意识到自己假节来此,抢了淮南众将的风头与功劳。
也没意识到他因为过于骄傲,引起了淮南众将的不满。
关羽只是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奉了刘备的命令,前来讨贼而已。
我前将军假节,你们只管听我的就行了。
就是这么简单。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牵扯到的利益,也没有照顾好众将的情绪。
若换作一个职场中人来,
他肯定上来先跟淮南众将套近乎,说我来不是要抢你们风头的,是要跟你们一起建功立业的。
将来有什么美差,肯定优先安排你们淮南人去做。
如此一来,淮南众将都会敬服你,因为你维护了他们的利益。
但关羽没有想到这一层,即便想到了,他也不会去做这些事。
鲁肃连连摇头,感慨关羽在战阵之上,如此意气风发。
怎么在职场之上,却天真的像个小孩?
“君自谓明辨是非,然人际交往,又岂能仅论对错?”
“亦须顾全情面,稍留余地。”
“甘宁射杀成何遗孤,虽然有过。”
“然陈征南已携淮南诸将,当众向将军认错,将军又何必一味追究不放。”
“须知,陈征南带领一众手下,也需要面子的。”
关羽一怔,道,“子敬原是为此事而来。”
遂正气凛然地对鲁肃说道:
“关某行事,于心不负。”
“是非曲直,皆有明辨。”
“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亦不放过一个坏人。”
鲁肃急了,嚷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是非对错的问题。”
“将军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诶呦!!
鲁肃急得直挠头,暗道这种事该怎么跟关羽说呢?
按理说,职场上一些事是不能明说的。
最多只能通过些许点拨,然后让你自己去悟。
可鲁肃怎么也没想到,关羽在这方面是一点天赋也没有啊。
无奈之下,鲁肃只得委婉地向关羽解释。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使关羽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可虽然听明白了,但关羽却不高兴了。
不悦地站起身来,拂袖道:
“如此虚伪周旋,岂不疲累?”
“大丈夫处世,当直来直往,何必曲意逢迎!”
鲁肃一脸苦相,急切地说道:
“譬如利剑,刚而易折。”
“柔水虽弱,却可穿石。”
“将军又何妨稍敛锋芒哟~~?”
任凭鲁肃如何劝说关羽,关羽皆不纳谏。
正愁闷之际,鲁肃忽想起李翊之计,乃谓关羽说道:
“……我闻将军素来体恤士卒。”
“然我适才入帐之时,见将军麾下左右,皆着敝衣旧袍。”
“此何也?”
关羽乃傲然说道:
“某麾下皆为尚德之士,又岂重金玉之饰乎?”
在关羽看来,他手下人穿敝衣旧袍,是因为受到了自己的影响。
自己因为勤俭节约,感化了身边人。
大家崇慕自己的品行,故而争相效仿。
鲁肃摇了摇头,拊掌而笑道:
“依肃看来,非是其人德行甚高。”
“实畏将军之威耳!”
关羽一愣,忙问:
“子敬此话何意?”
鲁肃乃以手指关羽衣服,道:
“将军贵为四方将军,尚且终日褐衣,彼辈安敢衣锦华服?”
道理很简单,
你领导要是开的是五菱宏光,你敢不敢开迈巴赫,保时捷?
你说堂堂国家元帅,他的手下人开不起几辆豪车。
是因为开不起吗?
当然不会。
同理,
你关羽身为前将军,尚且穿敝衣旧袍。
我们当属下的要是敢穿锦衣华服,怕不是活腻了!
鲁肃就是想要告诉关羽。
我知道你是一个品行高尚,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人。
你可以不享受一些物质需求。
但你不能让手下人跟着你一起受罪。
不是人人都是高尚君子。
这个世界上,
总会有人想要吃山珍海味,住高楼豪宅,娶娇妻美妾的。
如若不然,他们在你手下奋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看看你的同事老李,
人家虽然也不在乎物质需求,
可照样让家里人的都穿锦衣华服,吃山珍海味。
因为老李知道,这世界上有人是需要这些东西的。
我自己可以不享受,但我不能限制手下人也不去享受。
这就是处理与属下关系的手段之一。
关羽闻言,一时愕然。
但对鲁肃的话,仍然不肯相信。
他不信自己手下那帮人,穿敝衣旧袍,是因为不敢。
鲁肃料到关羽会这么说,所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取出。
“这是……?”
“此乃幽州毳货也。”
鲁肃微微一笑,向关羽解释:
“此乃当世贵物,是丞相所赠。”
“关将军既不肯相信,何不穿上这裘衣锦袍。”
“等过段时间,看看你手下之人,会不会将那身旧袍退去。”
关羽将信将疑,依言做了。
来日,便穿着这一身名牌货去见人。
众人见关羽着新衣锦袍,皆面露惊喜之色。
然并不发作,仍旧各司其职。
一日下来,关羽见众人一如往常一般。
便找到鲁肃,笑谓他道:
“……子敬今日可是失算了。”
鲁肃亦笑:“关将军且再等两日看看。”
又过两日,
关羽出门,见手下之人,皆换上了绫罗绸缎、华衣锦服。
虽不及自己这身名牌衣服昂贵,却也远胜当初的旧衣。
“这……”
关羽傻眼了,没想到竟真被子敬言中了。
手下之人不敢穿好衣服,是因为自己穿的衣服不够好。
他们不敢穿比自己更好的。
如今自己换上一身名牌lv后,众小弟也是鸟枪换炮,改头换面了。
“关将军,今日之事如何?”
鲁肃漫步从关羽身后走来,笑眯眯地对他说道。
关羽默然良久,旋即慨叹一声:
“不意衣冠之中,亦有驭人之道……”
“关某今日,算是受教了。”
关羽的世界观第一次受到冲击。
因为此前,从来没有人专门这样费尽心思地教他,这其中的学问门道。
……
(本章完)
第263章 曹操:只要曹仁坚持住,一切都会好
第263章 曹操:只要曹仁坚持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却说鲁肃用李翊之计,提点关羽一些为人处世之道。
关羽起初不信,直到夜巡营寨中时,忽闻有官员私语:
“……关将军既换新装,吾等也不必再作此苦修之态。”
另一人笑答:
“早该如此!那件破袍我藏了两年,今日终可弃之。”
朔风呼啸中,关羽独立于辕门处。
手抚身上貂裘,立于风中,若有所思。
他一生秉持内心深处的信念,直到这一刻,才不禁发问。
自己太过执着,总是抵触自己所鄙夷的那些东西。
现在看来,这世上的确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关羽阖上双目,深吸一口气。
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此事虽对他有所触动,可骄傲如关羽。
又岂会因这件事,就对他的信念产生动摇呢?
帐外,
鲁肃遥望关羽的身影,心下也知,想改变云长的缺点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调和前将军与淮南诸将的矛盾。
在战事完全结束之前,鲁肃都不会走了。
因为只要有他这个太傅在,两边的矛盾就不会进一步激化。
只要战事结束,关羽就会回青州。
纵然两派有甚矛盾,那又如何呢?
反正他鲁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上对得起齐王,下也不负丞相的交代。
接下来几日,
众人都以战事为先,全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此前甘宁虐杀俘虏之事。
关羽此前也承诺,先以汝南战事为重。
此为战略第一优先级。
现在没有比击破曹仁更加重要的事了。
至于剩下的事……
没有人知道关羽会怎么处理,只盼此事就此翻篇。
可包括陈登、甘宁、蒋钦在内的一众淮南武将,他们心里都清楚。
矛盾的种子已经埋下。
至于未来会不会生根发芽,谁也无法解答。
……
话分两头,
却说新城周围,白浪滔天。
水势势益甚,城垣渐渐浸塌。
时曹魏南区总司令曹仁,不得不组织男女担土搬砖,填塞缺口。
好在新城是大城,没有像于禁的安阳那样,被大水一举冲垮。
可饶是如此,曹仁诸将领也被困在了城内。
全然不知城外是个什么情况。
那边于禁盼着曹仁来救自己这边时,曹仁又何尝不想于禁能从安阳来救自己?
可这只是一种奢望罢了。
安阳城是夯土做的城墙,大水一冲就垮。
于禁现在只怕不会比自己好过多少。
曹仁如是想到。
忽有一将来报,于禁的安阳城已经被关羽用淮水冲垮。
三万大军,全部被俘!
此言一出,曹军众将,无不丧胆。
俘虏可比纯斩杀要强多了。
因为很多时候,即便敌人主动投降,你都不能收降他们。
因为你不知道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你就必须留人看守,但这样一来你的兵力也被分散了。
正如乳法段子一般,
法军挡不住德军,被德军平推。
结果因为太多法国民众向德军投降,德军为了接受他们的投降。
反而被拖慢了行军速度。
所以两军交战之时,除非已经完全控制住敌军了,不然都是应杀尽杀。
而即便敌人士气被打崩了,也是不可能在交战之时投降的,都是扭身就跑。
因为他们知道,跑了还有一线生机,不跑就是死。
所以,三万魏国精锐被俘,是一个极其震撼的战果。
有了这三万俘虏,就代表着齐国在未来的和平谈判中,拥有极高的主动权与弹性。
当然,其最大的效果。
还是对剩下尚在负隅顽抗的魏军,带来深深的震撼。
曹仁面色煞白,颓然地坐倒在地。
七军被俘,就意味着新城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魏公不可能在河北再凑一支三万人的七军过来救新城。
即便河北还有人,他也得留着防刘备。
眼下的曹仁真正成了瓮中捉鳖了。
众人纷纷劝谏曹仁说道:
“今日之危,已非人力可救。”
“不若趁敌军未至,乘舟夜走。”
“虽然失城,尚可全身。”
“否则关羽一来,吾等俱如于禁等辈一般,为阶下囚矣。”
来劝曹仁的都是城中的高级官员。
这也是政府的人员通病了。
一旦当大佬当习惯了,真遇上了事,就光想着怎么活命了。
于禁等人是这样。
关羽来了,他们来不及跑,就只能投降活命。
曹仁这边的人也是这样。
都劝曹仁趁关羽还没来,赶紧乘船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退一万步讲,
众人逃命虽然是有私心,但从战略上讲的确是为大局考虑。
毕竟现在新城的情况,就是孤立无援。
仅靠曹仁的守军,是挡不住关羽的大军。
更别说关羽还有淮水为助,兼有陈元龙淮南水军为辅。
是真正的如鱼得水。
不得天时,不占地利,更无后续援军。
继续留在新城,就是坐以待毙,慢慢等死。
曹仁一时踌躇难决,左右人纷纷劝道:
“关羽决淮水灌新城,我军困守孤城,水及雉堞。”
“岂见生乎?”
“自于禁七军被俘以后,南征之势已颓。”
“魏公此时,亦必谋和议。”
“今当惜士卒,勿增上忧。”
“若复为关羽所擒,恐刘备非唯索河北,更欲得汝南!”
“惟将军熟思之!”
说白了,当于禁率众投降以后,就已经宣告曹魏在南方战事的失败了。
现在大伙儿劝曹仁走,就是希望保存魏国的有生力量与精英。
因为魏公看到现在这个战果,肯定会及时止损,找刘备求和。
刘备现在手上不仅有魏国的三万俘虏,还有于禁等一众高层将领。
如果连我们也被关羽俘虏了的话——
那就是外姓第一人,宗室前三人俱为齐国阶下囚。
那刘备更要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了。
所以我们现在走,其实是帮魏公在将来的谈判中,不被齐国勒索的保证啊!
众人信誓旦旦地向曹仁劝道。
曹仁望一眼城外的滔滔洪水,又见士卒攀檐待毙,终长叹道:
“……唉,公言是也。”
“今若不走,必为关羽所擒。”
遂命人备船,打算弃城而去。
满宠急忙制止,问:“将军何往?”
曹仁答,“大势已去,宜先撤回颍川,别作良图。”
“公言差矣!”
满宠拦住曹仁,苦苦劝道:
“山水骤至,岂能长存?不旬日即当自退。”
“我新城大军尚在,城池又坚,关羽岂能计日而克?”
“今若弃城而去,豫州以南,不为国家之有矣!”
“愿将军固守此城,以为保障。”
“魏公必有法子,相救我等。”
满宠不愧是一位勇而有谋的将领,他一针见血地指出。
虽然我军目前处于大逆风,但也不能被关羽打出一场震撼的战役,就乱了自家阵脚。
说白了,关羽一战俘七军,还是利用了淮水的天时。
兼之于禁等人疏于防范,没有提前做准备,才打出如此震撼的战果。
但不能直接等于,我们跟关羽交手,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因为雨季已经过去了,大水很快就会退去。
而我们的新城,城高池深,粮草又多。
有什么好怕的呢?
现在要是弃城而走,等于是直接把豫南地区拱手相让。
魏公在未来的谈判中,只会更加被动。
听完满宠的分析,曹仁这才冷静下来。
“……伯宁言之有理。”
曹仁当即命人将船只收回。
又亲自登城,去望城下之水。
果然发现水势已不如前两日,只要再等一段时间。
大水就会退去,关羽的淮南水军也发挥不出什么优势来。
“……嗯。”
曹仁眉头蹙起,又问满宠道:
“照此下去,大水不出一旬,便会退去。”
“可饶是如此,于禁七军被俘,我等已无后援。”
“魏公只恐也无法从河北调派更多援军过来。”
“新城之危,恐怕仍是不易解。”
满宠乃有条不紊地为曹仁解释说道:
“今战事胶着,两疲俱伤。”
“和议之事,势在必行,惟待时耳。”
“然齐国方面,实急于我等。”
“哦?”曹仁眉梢一扬,“君何以见得?”
“夫赤足者不畏履,魏既大败,复败何惧?”
“齐则汲汲欲化胜为利,如商贾之速售然。”
“关羽虽虏于禁七军,然三万降卒日耗粮千斛,实为齐后勤大患。”
“故刘备之盼和,犹旱苗望雨,急于我等,必先遣使至魏。”
满宠的思路很清奇,他认为魏国已经被打败了。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
继续败下去,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糟糕多少。
反倒是齐国方面,急切的想要转化胜利果实。
尤其于禁那三万人吃马喂的俘虏,
虽然是谈判中的重要筹码,却也成了齐国方面的后勤负担。
刘备巴不得早点和谈,甩掉这三万人的包袱。
满宠也是吃准了齐国高层,都没有坑杀俘虏的习惯。
刘备这个齐王自不用说。
前线总指挥关羽爱护士卒,更不会杀这些俘虏了。
至于丞相李翊,他向来信奉生产力,重视人力。
一切减少人口的行为,他都反对。
满宠正是吃准了齐国这一点,认为可以辩证地看待七军被俘的问题。
于我军而言,是重创不假。
可于齐国方面,又何尝不是一个难以甩掉的包袱呢?
刘备常常挂在嘴边说的:
“操以急,吾以宽,操以暴,吾以仁。”
“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
刘备可不会像曹操那样,给俘虏们扣一个“假投降”的帽子,然后尽数坑杀了。
但是直接招降他们,也是不现实的。
因为这些降兵的家眷都在魏国,尤其是高级军官们。
不论是高堂父母,亦或妻子小孩,俱在国内。
投降了不单单是跟亲人永别,更有可能会害死全家。
毕竟曹操不是刘备,投降了还有可能善待你的家属。
老曹肯定是要应杀尽杀的。
当然,这种手段也很正常。
哪有不留人质在国内的,不然你不随便潜逃出国吗?
所以这三万俘虏不好处理,刘备希望赶快还给魏国。
继续打下去,齐国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满宠认为,刘备之所以咬着牙坚持,托着不和谈。
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新城给一并拿下。
如果拿下新城,曹仁等众再被俘虏。
那曹操是真要放大血了。
所以他们只要坚持下去,顶住关羽的攻势,帮老曹争取时间。
刘备肯定会先提出和谈的。
曹仁大悟,乃拱手称谢满宠:
“非伯宁之教,几误大事!”
于是命人取白马一匹上城,聚集众将在一处。
然后指白马立誓:
“我知诸位皆想着弃城逃生。”
“然吾奉魏公命,前来保守此城。”
“岂可弃去?”
“今但有再言弃城而去者,立斩!”
话落,命人将白马杀了。
士卒依命,将白马推入水中淹死。
众将士见此,皆被曹仁的决心所打动,纷纷拱手道:
“将军如此深明大义,我等愿效死力!”
“为将军据守,保住新城!”
有时候就是这样,
可能一个团体中众人各怀心思,但一旦遇到了万分紧急的情况。
领头人只需站出来振臂一呼,所有人都会抛弃旧怨,拧成一股绳。
相反,大顺风的时候内部矛盾才是最严重的时候。
因为胜利了就要分蛋糕了,蛋糕分布不均,难免引得众人不满。
这就是人性。
曹仁见众将士皆已沆瀣一气,大喜过望。
既叫人在城上设弓弩数百张,命军士昼夜防护,不可松懈。
又动员城中老幼居民,担土石填塞城垣。
旬日之内,水势渐退。
这边关羽也总算打扫完了战场,安顿好了军民百姓。
留了一部兵守安阳,自率剩余军马,来克新城。
这关公自擒魏将于禁之后,可谓威震天下,无不惊骇。
今日仗着顺分之势,关公亦是志得意满。
先把新城四面围了,然后亲自到前头领兵,要来攻城。
关公径直奔至东门,立马扬鞭,指而问道:
“汝等鼠辈,见吾到此。”
“不早来降,更待何时?”
正言语间,曹仁在敌楼上,见关公身上止披掩心甲,斜袒着绿袍。
暗忖:“关羽如此傲慢,我早叫人再次伏有弓弩手。”
“若将之射死在这里,战场形势必然逆转。”
于是,急召五百弓弩手,一齐放箭。
城上登时箭矢如雨,淅沥沥落下。
关羽见此,急掣马回奔本阵。
回奔时,右臂为一流矢所中。
关羽面不改色,以口衔矢,将箭拔出。
等曹仁率军杀出城来时,关羽已经归寨了。
曹仁气得将弓把摔落在地,只得退回城中去。
眼下也是浪不得的。
关羽退回寨中,众将皆来看望。
关羽便道:
“大丈夫纵横天下,何惧刀枪斧箭?”
“今日不过被一流矢所中,岂可误我军中大事?”
遂命赵云率本部军马,前去攻打新城。
陈登在旁侧,谏道:
“目今大水已退,曹仁并未弃城。”
“我白日观新城时,见城头守备森严,军民上下一心。”
“足见曹仁已做足准备,专待我军来攻。”
“不若先退回徐州,别待商议。”
掘开淮水,有两个战略目的。
第一个,就是拿大水当攻城锤,轰开安阳城门。
可以说,第一个战略目标圆满完成。
安阳城被毁,于禁七军受降。
第二个战略目的,就是通过安阳战事,震慑曹仁所在的新城守军。
只有曹仁等人害怕了,弃城而走。
那么南征军便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新城给收入囊中。
汝南战事也宣告着完全胜利。
但就目前来看,第二个战略目标并未实现。
曹仁不仅没有被吓走,反倒是修筑城防,团结众将。
拼死守卫城池。
既然目的没有达成,陈登便建议先收取眼前的战果,退回徐州再作商议。
关羽闻言大怒,叱道:
“吾取新城,只在目前。”
“取了新城,即当长驱大进,径到颍川。”
“剿灭曹贼,以安汉室。”
“曹仁不过一守户之犬,岂吾敌手耶?”
“汝等再敢以此惑言,慢吾军心,以军法论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大伙儿都没想到,关羽居然想趁着此次大胜,直取曹操的颍川。
那里是曹操的核心领地,有重兵把守。
我们在汝南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已十分不易,及时消化掉这些土地才是上策。
不想关羽居然想一步到位,灭了曹操。
这未免就有点太夸张了。
饶是豪气如陈元龙,都觉得关羽这个想法有点不切实际。
急忙谏道:
“将军神威,天下震动。”
“今虽降于禁七军,然我师远征,粮道悬远,日费千金。”
“更兼三万降卒,日耗粮秣无数。”
“诸葛孔明十日来三令五申:‘新城可速取则取,不可则暂退沛地,以纾粮困。”
后勤一直是诸葛亮在负责,他早在一旬前就提醒了前线军士。
说新城能速取就速取,速取不了,至少得先退回沛地。
减少后勤运输压力,不然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陈登拿出诸葛亮的送来的书信,证明情况属实。
“今新城犹在曹仁之手,将军不思破城之策,反欲远征颍川,岂非舍近求远乎?”
“且曹操虽败,根基犹固。”
“颍川乃其根本,必以死守。”
“我军若孤军深入,恐蹈当年官渡袁绍之覆辙。”
“惟将军审度之!”
关羽闻言不悦,嗔目怒道:
“元龙乃湖海之士,豪气冲天,今何故畏首畏尾?”
“岂不闻项羽‘破釜沉舟’之势乎?”
“我大军只要进兵神速,纵然粮缺,亦能进取河南之地。”
“届时,我主在北,与李丞相取河北之地。”
“河南、河北俱已光复,周边诸侯,自然望风而降。”
“天下早日一统,黎庶亦可安乐。”
“此岂非美事乎?”
关羽自纳于禁七军之后,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一直筹划着,想要一鼓作气拿下整个河南之地。
今见陈登身为征南将军,俱不配合自己,便责备他道:
“齐王命汝为征南将军,督淮南军政。”
“元龙可否是因久镇淮南,而失壮士气概?”
陈登拱手拜道:
“登非为畏战,实为三军之计。”
“昔韩信背水一战,亦先据井陉之险。”
“今将军无险可据,若粮道被断,虽孙吴复生,亦难以为继!”
“况交战至今,我军已取大胜。”
“倘若逼曹操甚急,彼必倾力来战。”
“届时反而不美。”
监军鲁肃在侧,也跟着劝道:
“眼下可先作破新城之策,新城若克,再思进取事宜亦不迟。”
众人纷纷应和,都认为还是先把曹仁收拾了再说。
毕竟八字还没一撇。
关羽乃从鲁肃之言,便命赵云先带兵攻城。
赵云领命,携众将猛攻新城。
曹仁守备城池,城上矢石如雨。
赵云云令军士负土填堑,造冲车十余架,昼夜攻城。
城上曹仁亲执弓弩,见冲车近,辄以火箭射之。
连焚三车,尸骸枕藉。
赵云又改掘地道,欲作穴攻,潜入城中去。
曹仁于城内作瓮听之法,察其方位,反以滚汤灌之。
掘地士卒惨嚎之声,闻于数里。
赵云见两计不成,勃然大怒,于第五日,亲披重铠前来夺城。
曹仁亲披甲胄,手执白刃,来城上厮杀。
须知,曹仁作为一区总司令,竟要亲自来近身肉搏。
足见其守城之决心。
守城将士皆为曹仁所动,抖擞精神,奋力死战。
赵云枪挑数员魏将,甘宁等众亦是持刀连破盾阵。
曹仁甲胄尽赤,浑身是血,犹大呼:
“今日势穷,诸君何不奋力死战?”
众魏兵乃一拥而上,与齐兵拼死交战。
至夜幕时,总算打退齐兵攻势。
城上、城下,俱是尸骸遍野。
赵云回营检点,折兵两千余人。
不禁对左右人感慨道:
“曹子孝,真熊虎之将也!”
“无怪曹操以其为南方所倚。”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此战未等未能克城,机会已失,可先暂撤攻势。”
这次城头没能夺下,赵云便知继续使将士进攻,也是徒劳无益了。
只得先命人将曹仁围住,再另作商议。
赵云也感到压力山大,他也跟随李翊征战过一段时间,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作战经验。
只是曹仁也有话说的,
我来汝南之前是在哪里啊?
我之前是在河北啊!
我打的都是什么人呐?
我打得那是李翊、张辽、徐晃等辈啊!
虽然最后都打输了,但曹仁也算是磨炼出来了。
知道了很多齐将惯用的战法。
将经验稍加总结,便挡住了齐兵的数次攻势。
当然了,这几日的交战,曹仁也反应过来了。
那就是齐军的后勤看来是真的出了问题,不然不可能这么着急来攻。
也正因为齐军打得太着急,才让曹仁有机会抵住他们的攻势。
又过两日,赵云暗想,继续拖延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乃命将士置备云梯,打算最后再强攻一次。
众儿郎依令做了,连夜打造云梯等攻城设备。
次日清晨,狂风大作,云梯皆折。
众军士皆以为怪,中有人言道:
“东风不与我等为便,将助曹贼耶?”
赵云闻说之后,怒叱道:
“天时岂如人和?”
“我大军在此,必要取新城。”
乃亲自擂鼓,声震屋瓦,城砖簌簌落灰。
众齐兵最后一次奋起,向新城扑去。
……
魏国,邺都。
却说关羽擒了于禁,斩了成何。
威名大震,华夏皆惊。
探马报知到邺都,曹操惊不可遏,叹曰:
“吾与于禁相交二十年,其怎会背我!”
曹操也觉得,于禁就该战死在安阳战场,以身殉国。
他的不抵抗,令曹操感到很难堪。
因为他是魏国的左将军,外姓第一人。
但眼下,还有一个更令曹操头疼的问题。
那就是关羽的军队该怎么办?
无奈,曹操只得聚集众文武商议:
“孤素知云长智勇盖世,今据淮南,如虎生翼。”
“于禁被擒,成何被斩,曹仁困于新城。”
“魏兵连挫锐气,倘彼率兵直至颍川,如之奈何?”
“颍川乃孤之南都,不可弃却。”
“吾意尽割汝南之地,以换刘备退兵。”
“不知公等意下如何?”
不可!
话甫方落,一人马上出言反对。
众视之,乃议郎司马懿也。
司马懿谏道:
“于禁等被水所淹,非战之故,是天要助关羽取胜。”
“今七军虽然被俘,然曹仁大军尚在新城抵抗。”
“其所以为此,正是欲为魏公保汝南也。”
“今反要割去汝南于齐国,以求苟一时之安。”
“懿窃为公不耻。”
主簿蒋济亦劝道:
“仲达之言是也。”
“曹仁将军尚在抵抗,齐兵一时不能下。”
“此绝非求和之时也。”
“况刘备须养三万战俘,后勤压力骤增。”
“只要能够守住新城,刘备必先魏公一步,来找我国和谈。”
“届时才是谈判之时。”
“此时和谈,我国绝讨不得便宜。”
曹操然其言,即命汝南太守李通,前去支援曹仁。
下令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帮曹仁守住新城。
务必要坚持到刘备先坚持不住为止!
李通得令,携汝南之众,自汝西向东。
进驻新蔡,随时准备策应曹仁。
曹仁闻说李通到来后,信心倍增。
传告诸将,此战魏军必胜。
此战,一时陷入了焦灼。
……
(本章完)
第264章 李翊出使宣大国国威,曹魏赔款签丧
第264章 李翊出使宣大国国威,曹魏赔款签丧权辱国之约
却说曹仁困守新城,在满宠等人的建议下,并未弃城而走。
而是选择了坚守到底,为曹操在北方争取战略优势。
而曹仁的坚守,也打乱了关羽南征军原本的战略计划。
一边是徐州诸葛亮致书前线,催促新城战事宜当速决。
一边是汝南太守李通,率本郡兵马,赶过去驰援曹仁。
南方战事,一时难解难分。
而不出司马懿、满宠所料。
此战占据上风的刘备,率先派出使者简雍,来找魏国和谈。
因为刘备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河北,汝南战场又水淹于禁七军。
他现在迫切希望快速将这些战果转化成收益。
继续扣着这三万人,也没有多大意义。
让曹操赶紧吐地,才是当务之急。
而作为战败者,曹操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自夏侯渊被斩,于禁七军被俘以后,就已经宣告他的一败涂地了。
之所以刘备比曹操更急着和谈。
无非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曹操这边已经烂了,不怕继续烂下去。
而刘备现在优势这么大,继续拖下去。
伤国伤民,没有意义。
早点儿和平谈判,对两边都好。
然而这次谈判看似势在必行,实则过程也十分艰难。
刘备这边,坚持要在魏国的都城邺城进行和谈。
这对于曹操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当即拒绝。
表示他只愿意在两国的交界地馆陶,进行和谈。
刘备见曹操并无和谈诚意,不由大怒。
即以齐王身份直接掠过冀州牧李翊,向前线的张郃、徐晃下令。
命他们猛攻魏郡,直捣魏国首都邺城。
曹操这边虽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内心也十分慌乱。
因为魏国东线全面溃败,而南线战场的曹仁又岌岌可危。
从战略角度考虑,曹操是比刘备更需要停战的。
因为他必须先救出曹氏武将第一人,保全新城的部曲。
城里面的守军可不是什么新兵蛋子,那都是魏国的生力军。
打没了就真的没了。
何况自夏侯渊战死以后,如折曹操一臂。
他断不能再失去曹仁。
更别提于禁麾下那三万儿郎,都是魏国培养多年的悍卒了。
刘备手里的牌太好,曹操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见刘备发狠,顶着国内的民怨沸腾,也要继续打下去。
曹操便知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即派蒋济到齐国去请和,希望刘备先暂时让张郃、徐晃停止进攻。
而刘备也没打算让二将真的打下去,因为战打到这个份儿上,齐国内部的厌战度已经拉的很高了。
他只是想通过这场军事行动,向曹操施压罢了。
毕竟战争已经胜利,两国倘若继续保持敌对状态的话,那军费支出就太高了。
所以见曹操服软,刘备果断叫停。
曹操无奈,只得同意。
表示两国可以在邺城进行和平谈判。
但提了两个要求,
第一,要刘备以齐王身份,直接向汝南前线下令。
在谈判结束之前,让关羽立刻停止攻城,保障城内守军的安全。
当然,这个要求其实也算合情合理。
毕竟都和平谈判了,没道理手下人还要继续火并。
这也主要得益于曹仁的拼命死守,让关羽没能短时间内夺下城池。
不然,曹操连这一个要求都提不出,会更加被动。
第一个条件,刘备欣然接受。
即写一道手谕,发给关羽,命他暂停攻城。
但并不撤去围困之兵,算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至于曹操开出的第二个条件,则令刘备有些难以接受。
曹操要求前来谈判的使节团,人数不能超过八百兵。
站在曹操的视角,他当然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毕竟邺城是他的治所,你要是带太多人过来,给我一锅端了。
那我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站在刘备视角,他却觉得曹操这个要求颇为无礼。
本来在曹操的首都进行和谈,就是为了彰显齐国荣誉。
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昭告天下。
震慑周边群雄,让他们知道新的霸主已经产生。
这对齐国未来国际上的行动十分有利。
可只带八百兵过去,如何彰显齐国国力?
如何宣扬齐国国威?
而且八百兵,也无法保障齐国使节团的安全。
以曹操有口皆碑的人品,刘备完全有理由担心他会撕票。
所以果断拒绝了只带八百兵的要求。
表示至少得派三千人。
可如此一来,曹操也不干了。
三千人,这已经是一支可战之兵了。
万一有变,刘备派遣大军过来。
与这支使节团里应外合,那不完犊子了么?
更别说这三千人,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于是,两边谈判一时陷入了僵持。
最后,还是李翊单独找到刘备,上书谏言道:
“今虽大破魏军,虏于禁七军,然国内实已疲极——”
“青徐之粟十去其七,幽州之毳尽充军资。”
“若迁延不决,恐胜势渐消,如春冰之泮。”
“曹操新败,胆气先夺。”
“当乘破竹之势,速遣使议和。”
“否则,继续俄延,必遭反噬。”
“愿大王以万民为念,效先王权变之智!”
还是那句话,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永远不要低估一场战场,所带来的钱粮消耗。
李翊向来主张稳扎稳打。
他极力反对任何透支国力,破坏民生的政策,来不择手段地服务于战争。
譬如玩儿三国志游戏,有的人推得快,几年十几年就能平推。
但这几乎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
等统一时,
地图上也全是白地,全国都没多少兵,没多少民。
曹操其实就是这样的玩家。
历史上的曹操打仗速度其实很快,几乎是刚统一北方就要南下。
只是因为赤壁一战赔光了裤衩,让人误以为曹操打得慢。
这也是为什么,
曹操治下的民众会怨声载道,即使到大后期了都到处有人造反的原因。
先甭管曹魏的制度如何如何,就你这个高强度打法。
老百姓不造反就有鬼了。
而李翊则是典型的种田型玩家。
他不光要攻城略地,还要在前线打仗的同时,保障大后方的民生。
如果民生凋敝,他情愿叫停,给国家休养生息。
所以光看刘备的版图,再对比同时间线,会觉得刘备似乎也没比历史上的曹操快多少。
可要对比一下国内的民生状况,
曹操得到的大北方,是一个民生凋敝,造反不停的的领土。
国内所有的民众,所有的资源,都在为魏国这台战争机器服务。
曹操这个战狂,他只希望速推。
为此,他不惜竭泽而渔,大规模征兵。
这也是曹操在兵力上,能跟齐国基本对上的原因之一。
而刘备拥有的,是一个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北国。
他可以在保障民生的同时,对外也重拳出击。
百姓安乐,
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
织者有其柕,老幼皆有从依的,繁荣昌盛的国家。
李翊最常对周围人说的话就是:
“今之视昔,亦犹后之视今。”
“吾等可暂作神游,遥想百世千年之后,子孙后辈将何以视我辈乎?。”
“彼时,吾等久已身埋黄土,形销骨朽,面目全非。”
“然吾愿其深信,今之世代,已为彼辈辟一方乐土矣。”
“先贤遗我辈以厚德,今当履我辈之天责也。”
我们站在先贤的肩膀上,现在轮到我们这一代人屡行历史责任了。
这就是李翊治国平天下的理念。
刘备对此也是认同的。
只是目前齐魏两国的战事打到这个份儿上,继续打下去的确没有意义。
可刘备又觉得曹操那边诚意不足。
曹操以一个战败者的姿态,尚且敢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之后和谈,会提出什么要求刘备都不敢想。
所以刘备认为不能在这件事上认怂,否则就是一步怂步步怂。
但李翊对此事却满不在乎,对刘备说道:
“大王尽管答应曹操条件即可。”
刘备问,“曹操叫寡人只可派八百兵去往邺城,足见其并未和谈之诚意。”
李翊道,“大王权且应下,臣自有办法。”
好吧……
刘备向来信任李翊,知他多机谋。
既然他说有法子,那肯定有他自己的办法。
于是回复魏国使者,表示曹操提出的两个条件他全部接受。
曹操得知后大喜,认为这虽然他们作为战败方,颓势已不可逆转。
但在谈判中先下一城,为将来取得了优势。
刘备这边,又问李翊,打算派遣谁人去和谈。
李翊躬身答复道:
“即为取河北之地,翊身为冀州牧,理应亲往。”
自己的地,自己去争取,李翊是这样想的。
“……诶,不可!”
刘备急忙制止,“曹操多诈,丞相乃我齐国之栋梁。”
“倘若彼使诈来,将丞相扣在魏国。”
“以丞相为质,找寡人赎地赎人,为之奈何?”
刘备始终不同意曹操第二个条件的原因就这里。
哪怕不是派李翊去,也肯定是要派齐国的一位重臣去。
更别说还有一众随行人员陪同了。
倘若被曹操扣在邺城,以刘备的性格,又岂会对他们不管不顾?
而且,外交谈判带去的兵力除了保障安全以外,还可以壮大声势。
方便随时撕破脸皮,宣布谈判破裂,增加谈判的底气。
所以为了防止将来谈判桌上的被动,刘备打从开始就不愿答应。
但是李翊对此很有信心,让刘备尽管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便好。
刘备拗不过李翊,只得答应。
李翊回到府中,即命许褚点本部八百虎贲卫随行。
又带了甄尧、徐庶、关平等人为随行人员。
这些操作目前还算正常。
可接下来,
李翊又命张郃、张辽各支兵两千精锐,一同随行。
又命徐晃率一千水军,走清河,陪同李翊一同入魏国。
如此一来,前前后后,李翊带来的人马已接近六千人众了。
这六千人,俱是河北精锐。
这一操作,别说魏国人看不懂了,就连齐国人自己都没弄明白李翊这什么意思。
不是说好了,只带八百兵吗?
你这六千人去是几个意思?
守关的将士同样有这个疑问,当即质问李翊:
“贵国既已答应和谈,缘何带这么多兵马过来?”
“公是为和平而来,亦或为交战而来。”
李翊应声答,“特为两国和平而来。”
守将又问,“既是为两边和睦,公何以带如此多的兵马?”
李翊以手指许褚等众,解释道:
“吾所携之兵,不过八百人众。”
“何以谓我兵马多耶?”
守将瞪大眼睛,暗道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当即以手指张辽、张郃的部众,又指了指河边徐晃的清河水军。
“这些人马,岂非是翊公带来的?”
李翊点头答,“是。”
是?
守将双目圆睁,诘问道:
“那何以说只有八百人众?”
李翊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李某确实依照魏公之言,只带了八百兵丁。”
“只是我齐国乃东方大国,我等身为大国使团,岂可无有随行人员乎?”
“除这八百人外,余下之众,皆为小厮仆役、执鞭马夫、艄公水手。”
“专为侍奉我使节团,并无他意。”
“愿足下勿疑!”
什么!?
守将顿时傻眼,没想到还能这样解释。
带着刀兵的艄公水手,执鞭马夫是吧?
这么一看,除了许褚那八百虎贲卫外,余下之众的确没有着甲。
可问题是平日行军赶路,本来就不着甲的啊。
等到地方了,再披上铠甲斗具,这些仆人不就全成了威胁魏国国家安全的悍将勇兵了吗?
“……怎么,本相亲赴贵国,贵国难道打算拒本相于千里之外乎?”
这次,轮到李翊质问魏国守将了。
他确实屡行了承诺,只带了八百士兵。
剩下的,都是随行伺候的仆人。
“……这。”
守将面面相觑,一时踌躇难决。
沉吟半晌,冲李翊高声喊道:
“翊公且稍作等候,容我等通禀魏公。”
“若魏公允许,自当放翊公入城。”
李翊闻言大怒,扬鞭指曰:
“汝等乃战败小国,今本相屈尊来汝地和谈。”
“汝等安敢如此无礼?”
“汝欲试试本相,宝剑是否锋利吗!”
话落,便要命军士攻城。
守将见此大惊,暗想两国目前已经停战。
若此时李翊攻城,等于战端又启。
他们岂不成了此次开战的导火索了吗?
这个罪责过重,关上守将没人能担得起。
于是私下里商议道:
“纵李翊入城有罪,使两国交战亦有罪。”
“等罪,不若先放李翊入城,再作打算。”
放李翊入城,曹操之后可能会治他们的罪。
可不放,凭他们关上这点兵力,根本挡不住李翊的攻势。
真打起来,全部都得死。
所以不若先放了再说。
这笔账众人还是能够算明白的。
少时,守将将关门打开,放李翊入城。
李翊遂率大军,直入魏国腹地。
沿途命五百仪仗队,鸣锣击鼓,大宣国威。
魏国民众见此,无不慨叹齐国兵强马壮,国力强盛。
行至半路人多时,李翊又命仪仗队沿路洒钱,以彰齐王恩德。
如此兴师动众,早早惊动了远在邺都的曹操。
他惊问李翊到底来了多少人。
左右答说,有六千人众。
“……什么!?”
曹操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惊又怒。
“刘备何得失信于孤耶?”
“关上守将又怎敢擅自放李翊人马入关?”
左右人便把李翊的说辞,向曹操解释了。
唔!
曹操捂住胸口,只觉两眼一黑。
只能说,不愧是李翊。
真能钻空子!
但更令曹操愤怒的是,关上守将居然敢不通报他一声,就直接放李翊入城了。
这使得李翊在魏国境内大张旗鼓,人人都知道魏国接下来要向齐国割地赔款了。
国耻,这简直是国耻!
“……唔!”
由于最近诸事不顺,曹操心情本就郁闷不乐。
现在又被李翊摆一道。
曹操复又伸手捂住脑袋,痛呼:
“……孤头痛欲裂!”
众人急忙上前将曹操扶住,高声传见医者。
医者在施药以后,将曹操救醒。
曹操缓缓睁开双目,醒转过来,谓一旁曹洪道:
“可叫人去将城关守将拿下,孤要治他的罪。”
“……喏。”
曹洪正要领命而去。
郭嘉急止之,谏道:
“彼辈不过奉令而行,且微末之将,岂李翊之敌乎?”
“今李翊大张旗鼓而入,举国皆知两国之谋,非问罪之时也。”
“魏公当思何以接齐使之礼,早日救出曹仁、于禁。”
郭嘉劝曹操冷静,虽然他们被李翊摆了一道。
但他们毕竟是战败国,再怎么耍小聪明也是徒劳无功的。
眼下没有比救出曹仁、与于禁的七军更重要的了。
尤其是后者,于禁作为曹氏外姓第一人,虽然经过这场战役。
使得曹操对于禁的看法有所改观,将来也会有隔阂。
但堂堂魏国左将军,不能永远成为齐国的阶下囚。
倘不设法相救,将来如何得魏国士人效死?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于禁背后统领的三万魏国七军。
这才是老曹的心头肉。
三万可战之兵,可不是五万、八万、甚至十万新兵可以比的。
“……唉……奉孝所言是也。”
曹操叹了口气,强忍头部胀痛。
站起身来,命曹洪点兵五千,随同自己出行,去城外接见李翊。
与之同行的,还有程昱、李典、郭嘉等一众魏国高官。
两边人马很快对接,双方会与铜雀台。
这铜雀台乃曹操去岁筑成。
当年攻破邺城时,曹操在东角楼上,见地上有一道金光。
左右人皆谓地上有宝。
故曹操使人掘之,挖出一铜雀。
使占者验之,答曰:
“昔舜母梦玉雀入怀而生舜。”
“今得铜雀,此吉祥之兆也。”
曹操大遂喜,命作高台以庆之。
乃即日破土断木,烧瓦磨砖,筑铜雀台于漳河之上。
约计一年而工毕。
按照曹操的想法,修筑这个铜雀台本意是供他晚年娱乐用的。
将来征讨天下时,将各地收缴来的美女,尽数置于台中。
不想美女还未收集几个,这里竟成了他曹操丧权辱国的地方。
……唉,真是时也命也。
曹操也算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了。
可经过这两年与刘备的交锋,屡屡受挫,令他头发胡子都白了不少。
却未讨得半点便宜。
这令一向自负的曹操,都有些内耗,产生自我怀疑了。
宴会很快开始,令美人歌舞以娱宾。
李翊端坐凝神,目不妄视,神色自若。
曹操本意是希望以美人歌姬,乱李翊心智。
盼他得意忘形,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产生纰漏。
可见着其如此气定神闲,不由令曹操自惭形秽,喟然叹道:
“李翊此人,心如铁石。”
“声色不能移其志,真庙堂之异兽也!”
“怪乎吾屡不能占其先机。”
对手强的可怕,没有人性上的缺点。
这令曹操明白,为什么他在与李翊的争斗中占不到便宜。
“翊公,别来无恙否?”
曹操率先举觞劝饮,向李翊示好。
他见一计不成,只能通过这种攀旧情的方式,跟李翊套套近乎。
不想李翊却端坐于席上,丝毫不应。
曹操举杯悬空,不知所措。
魏国之中,皆面有愠色。
席间诸将,更是怒目而视,欲要拔剑。
然见许褚立在李翊身后,嗔目而视,虎虎生威。
众皆不敢动。
良久,李翊睁开双目,缓声开口:
“……败军之将,犹有雅兴观舞听乐,无怪乎见挫于吾主也。”
意思是你打了败仗,还在铜雀台听歌赏美女。
这要让你打了胜仗还得了?
曹操听出李翊的嘲讽之意,面露羞惭之色。
暗道这人简直比他想象的还要铁石心肠。
李翊乃正色,直陈议和条款。
“翊乃千忙万繁之人,无暇与曹公在此勾栏听曲。”
“我便直明来意。”
李翊开门见山,之前你曹操连向我主提了两个条件。
现在轮到我来提条件了。
李翊开出的和谈条件大致分为几条。
第一,
割让河北全部领土。
魏国的官员须在一月之内,全部撤离。
第二,
撤去在河套地区的护匈奴校尉与护乌桓校尉。
第三,
即刻与荆州刘表、汉中张鲁、益州刘璋、凉州韩遂断交。
不得再与其来往。
第四,
让出汝南之地,供齐国的淮南水军停驻港口。
第五,
赔偿齐国的战争损失。
共计粮秣三十万斛,镔铁五千斤,锦缎千匹。
马匹骡畜两千头,牛羊各千头。
以及一千万五铢钱。
第六,宣布撤除魏国的仿齐工坊。
将工坊人员,尽数交给齐国。
以上六条,少一条都不干。
作为交换,齐国方面,也会作出如下承诺:
第一,齐国会归还包括于禁在内的三万七军将士。
第二,前线围困新城的关羽,会撤去重围,放曹仁等众离去。
并保证曹仁一行人的人身安全。
第三,此前俘虏的一众魏国官员、小吏,及其家属,也会一一遣返回国。
李翊的威名,在河北可谓是家喻户晓。
其威重河北之名,更是连幼髫孩童、白发老人都知道。
尽管包括曹操在内的一众魏国官员,都对此次谈判的激烈程度有所预期、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李翊的胃口。
别说六条了,仅是第一条,就是魏国上下都不能接受的。
让出全部河北之地?
我没听错吧?
你齐国现在还没控制魏郡呢,叫我把我的经济、军事、政治中心给交出来。
是不是觉得我傻啊?
一个没有控制魏地的魏国,没有魏郡的魏公。
传扬出去,那曹操就不用在天下人面前混了。
汝南之地也是同理,
你关羽现在还没攻下新城呢,就叫我把汝南给交出来。
是不是太过狂妄了些?
除割地之外,
赔款方面,更是狮子大开口。
让曹操见识到了齐人有多贪婪。
三十万斛粮?
五千斤铁?
我要拿得出这些东西,现在你能在铜雀台上对我颐指气使?
更别提剩下的条件有多苛刻。
跟各地诸侯断交,等于废去了魏国寻找盟友的可能。
撤去护乌桓校尉与护匈奴校尉,等于淡化魏国在河套地区对异族的影响力。
间接地把河套地区也给让给了齐国。
甚至还要曹操把魏国的仿齐工坊给撤除。
工匠还得交给齐人。
本来魏国的科技就落后齐国,再把曹操这些年好不容易搭建的工坊、匠人给撤去。
不等于是自废武功吗?
李翊这不是想和谈、
这是想阉割掉魏国,让曹操永远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面对这样苛刻的条件,曹操如何能够答应?
当即拍案而起,勃然作色:
“齐未下魏郡,曹仁犹据新城。”
“尔安敢索河北、汝南之地耶?”
“吾魏带甲尚有十万,李通也已发兵救援曹仁。”
“楚公刘景升又岂会对孤坐视不理?”
“尔齐非可肆意妄为也!”
“若相逼过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翊冷笑对曰:
“公所谓十万众,不过新募之卒。”
“李通之援,掣肘于颍川。”
“刘表鼠辈,守户之犬,对付孙氏尚且不暇,何有余力来救你?”
“今铜雀笙歌未歇,曹公何不省下刀兵之苦?
“也免伤了两家和气。”
话落,李翊淡淡地啜了一口茶汤。
……
(本章完)
第265章 战江夏孙氏报仇,残手足祸起楚宫
第265章 战江夏孙氏报仇,残手足祸起楚宫
却说齐魏战事暂告一段落。
丞相李翊率兵前往魏都邺城,与曹操商定和谈协议。
由于李翊开出的条件极为苛刻,曹操坚决不肯接受。
所以谈判一时陷入了僵持阶段
两边便如此耗着,谁也不肯相让谁。
与此同时,江南战事亦是进行的如火如荼。
本来楚国与魏国签订了同盟协议,相约共伐齐国。
战事胜利以后,两家共分淮南、扬州之土。
可奈何齐国这边相继打出阵斩夏侯、水淹七军的大胜了,楚国始终没能为曹魏提供实际的帮助。
非是刘表不愿意,实在是他腾不出手来。
在江南战场,他被孙吴给绊住了手脚。
孙权用周瑜为前部都督,吕蒙为别部司马。
凌操凌统父子为先锋,陈武为奋威校尉。
发兵两万,先后与楚兵战于寻阳、松兹。
斩敌、俘虏共计万余人,取得了开战以来的大捷。
江夏太守黄祖,又遣部将蒋苏率兵五千,猛攻孙氏的柴桑。
周瑜率军反击,俘虏了蒋苏,并大破黄祖水军。
两战下来,孙氏缴获的钱粮、舟船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这也是孙氏发家的原因之一。
此前说过,东吴之地在汉末极其贫穷落后,因为很多沼泽之地未有开发。
并且开发也需要很高的成本。
但经过孙策、孙权两代人的努力,成功将吴地建设成了南方的立雄之地。
而这项伟大的工程的天使投资人,正是荆州人。
荆州可谓富得流油。
其中,孙策时期,在沙羡一战,大破黄祖。
缴获了船只六千余艘,财物堆积如山。
而孙权时期,也是靠讨伐江夏黄祖,缴获了大量的粮秣、军械。
这些都成了孙权开发吴地的重要启动资金。
至于劳动力就更好办了,
吴越一带多山越,这几乎成了孙氏的主要人力来源。
甚至这不仅仅是人力来源,更是孙吴培养名将的天然副本。
有谁需要打仗练级,熬资历军功,就去刷山越就完了。
这玩意儿又好欺负,又能掳掠了当奴仆。
即便到了三国后期,山越人都依然是孙吴的名将孵化器。
比如东吴的大将军诸葛恪,也就是诸葛亮的侄子。
他就是靠打山越人刷军功上位的。
可以说,
孙吴能够在江东起家,荆州人与山越人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当然了,这也怪刘表不争气。
按理说,荆州是当时作为仅次于河南、河北的天下第三势力。
即便东吴有一帮名将,但凭借国力碾压,怎么也不该打得如此丑陋才对。
打不赢孙策也就算了,居然被孙十万吊打,确实有够丢人的。
刘表对此其实也很无奈。
并非是他能力不强,
只是他当了快二十年的荆州牧了,荆州号称带甲十余万。
但真正能被刘表调动的兵马,能拉出个两万就谢天谢地了。
就拿荆州与孙吴的对抗来说,
孙吴与其说是在打荆州,倒不如说是就是在打江夏。
一个州跟一个郡能比吗?
黄祖也是倒霉,他所处的位置就是荆州东南门户。
孙吴要进来,不打你打谁?
偏偏黄祖只能以江夏之力,来对抗整个东吴。
其他郡的兵马,根本不来支援。
如此一来,国力上没有了优势。
军事指挥上,黄祖更是被周瑜完爆。
所以这些年,荆州几乎成了孙吴的提款机。
孙吴愣生生靠着荆州发家致富。
孙权在内政方面也算杰出。
他在荆州掳掠到的财富,并没有用来随便挥霍。
而是改为了发展手工业、造船业、制盐业,以及商业。
于是,就在曹刘袁三家问鼎中原,逐鹿天下,无暇南顾之时。
南方的孙吴也在偷偷闷声发大财。
建安十一年,正月开春。
孙权已经完全取得了对荆州的优势。
于是商议,进兵攻打黄祖,夺取江夏郡县。
其实早在孙策时期,孙吴就不止一次占领过江夏。
只不过孙氏采取的政策,始终是可持续性地竭泽而渔。
也就是我打下来后,抢完就走,地方不要你的。
因为孙氏知道,江夏背靠整个荆州。
就算被掳掠一空,刘表为了补东部防线,会给江夏不断输入资源。
等恢复得差不多以后,孙氏就又来抢。
如此反复,两家结下的梁子便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
这也证明了古代攻城略地,不见得一定非要把该地方占领下来,直接统治收益才高。
关键看它符不符合自己的战略需求。
如今孙权再次商议征讨江夏黄祖,就是先直接控制江夏地区。
这主要是为了响应齐国的号召。
明面上孙吴是与齐国同盟,对抗曹魏与楚国的同盟。
但孙权也多留了个心眼儿,只在柴桑周边地区,打击黄祖。
眼看着齐国阵斩夏侯、水淹七军,胜利已成定局。
孙权知道他该发力了,可以正式对江夏动手了。
因为此前战局还不明朗之时,孙权也不敢深入荆州腹地。
刘表的荆州对外战争不行,但保全荆州内部是相当强悍的。
毕竟这涉及到本土世家豪族的核心利益,他们当然要誓死捍卫。
到时候被曹魏、荆楚两家轮番伺候,孙吴也吃不消。
但现在曹魏既已战败,便构不成多大威胁了。
孙权即与周瑜商议:
“目今我军节节胜利,我意直取江夏,好为将来夺取荆州为备。”
“奈何反对之人极多,我意不明。”
“公瑾可教我良策。”
周瑜当即答:
“前岁屡破江夏黄祖,其非我军敌手。”
“今汉祚日衰,奸雄窃命,尚不知鹿死谁手。”
“荆州乃兵家必争之地也。”
“以吾观来,刘表之辈,守户之贼耳,并无甚远虑。”
“其子又多庸弱愚劣,不能承业传基。”
“明公宜早图之。”
“倘若迟误,必为曹操、刘备抢先。”
“可先趁中原无暇南顾之际,攻取江夏。”
“黄祖年老昏迈,务于货利。”
“侵求吏民,人心皆怨。”
“战具不修,军无法律。”
“明公若往攻之,其势必破。”
“既破祖军,鼓行而西,据楚关而图巴、蜀,霸业可定也。”
周瑜的战略方针,一直都是先取荆州,后取巴蜀。
按照他的构想,
等东吴占据了荆、扬、益三州之地后,中原势力肯定也已经分出胜负了。
到时候便联络凉州的韩遂,一起攻当时的中原霸主。
事就,则天下可定也。
这也是历史上的周瑜,为孙权规划的战略蓝图。
并且此战略也得到了鲁肃的认可。
只不过在实施的时候,两人在细节上产生了一些分歧。
最后因周瑜的早逝而告终。
孙权大喜,执其手道:
“此金玉之论也,愿从公瑾之言!”
遂命周瑜总水陆军兵,吕蒙为前部先锋。
董袭与凌统为副将,起兵三万,征讨黄祖。
早有细作报回江夏,黄祖急遣副将张硕前去迎敌。
孙权遣先锋凌统进攻。
凌统年方十七,虽然年少,然骁勇绝伦,素有胆略。
是夜月暗星稀,江雾弥漫。
凌统自选健儿五十人,乘轻舟快舸,悄渡右江。
张硕巡江,自恃勇力,不以为备。
凌统曲舟至中流处,忽闻鼓噪之声。
但见敌船灯火通明,士卒皆醉饮。
左右劝曰:“敌众我寡,不如暂退。”
凌统按剑叱曰:
“今敌人无备,正是立功之时,何退之有!”
遂令舟师疾进。
两船相接之际,凌统纵身跃过。
手起刀落,便斩张硕于船舱之中。
硕军大乱,凌统率勇士大呼冲杀,敌兵皆披靡。
须臾之间,尽擒全船之众,获其旗鼓器械无数。
比及天明,权闻捷报,抚掌大笑:
“凌公绩仅以五十人人众,便破敌舰,真乃虎将也!”
“吾有公绩,何惧刘表!”
遂厚赏统军,三军为之振奋。
败报传回黄祖处,黄祖惊骇之余,又急令两艘艨艟巨舰横锁于沔水江口处。
那舰皆用三尺粗的棕榈大缆,系于江底千斤石墩之上。
舰上列兵千余,强弓硬弩,交错而发。
箭如飞蝗,吴军船队竟不得进。
周瑜在楼船上望见,眉头紧锁道:
“若不破此二舰,大军难进寸步!”
时凌统、董袭二将挺身而出,齐声道:
“末将愿率敢死之士破之!”
遂选健卒百人,各披双重铁甲,乘蒙冲大船逆流而上。
江上箭雨蔽日,董袭亲执大刀立于船首。
甲上插箭如猬,犹自大呼前进。
及近敌舰,董袭纵身跃起。
手起刀落,竟将那碗口粗的棕缆一刀两断!
凌统亦挥刀斩断另一缆绳。
但见那两艘蒙冲巨舰失了束缚,顿时随波横移。
吴军见状,鼓噪而进。
黄祖水军都督邓先急率战船来迎,正遇吕蒙。
二将交锋不十合,吕蒙大喝一声,将邓先斩于江中。
败报传至夏口,黄祖大惊失色,叹曰:
“不意孙氏已强大至此!”
左右人劝曰:
“今孙氏强盛,宜避其锋芒。”
“先退至章陵,寻楚公援助。”
“得荆楚水军之后,再作别图。”
黄祖然其言,急开城门欲走。
不料凌统早已分兵先取江夏,断其归路。
黄祖单骑逃至岘山,忽听一声号响。
孙权的骁将陈武率铁骑杀出,手起刀落,将黄祖首级斩下。
孙权得报大喜,令以漆盒盛黄祖首级,祭奠亡父孙坚。
三军将士见之,无不振奋。
此一战,吴军威震荆襄,江东基业由此愈固。
……
江夏沦陷的消息,还未传回至襄阳。
襄阳内部,却生出了祸事。
原来,这刘景升坐镇荆州九郡,本有乱世良牧之名。
却因家事不修,致有后嗣之祸。
其长子刘琦,字子瑜。
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酷肖其父少年模样。
刘表每见刘琦,辄抚其背叹曰:
“此吾家千里驹也!”
遂常携之出入州府,观政问事。
时有襄阳蔡氏,乃荆州豪族。
蔡夫人为刘表继室,性极妒忌。
其侄女嫁与次子刘琮,蔡氏遂爱屋及乌。
宠爱少子刘琮,而厌恶长子刘琦。
没错,演义里的刘琮是蔡夫人的儿子。
但历史上两人并非亲生,只是因为蔡夫人除了是刘琮的继母之外,还是他的姑妈。
所以蔡氏有意扶正刘琮。
奈何废长立幼,在当时需要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
蔡夫人虽背靠蔡家,也没有那么大能量,可以左右此事。
为此,蔡夫人乃日夜在刘表枕边进言:
“琮儿虽然年少,然谦恭知礼,颇类明公当年。”
“琦儿虽长,然性刚愎,恐非守成之主。”
初时刘表尚能分辨,怎奈蔡氏巧舌如簧,更兼当时蔡瑁统领襄阳水军。
此外,襄阳另一外掌兵权的大将张允,亦支持刘琮继位。
事实上,荆州不少士人、武将都支持刘琮。
因为刘琮性格比较软弱好拿捏。
说白了,众人就是想扶持一个傀儡政权上来。
毕竟刘表虽号称是“有名无实”,但基本上还能够压住荆州众世家。
可一旦让刘琮继位,众世家便可戏之如稚儿。
于是,在众人的推力下。
每每在朝中,便要称颂刘琮之贤德。
凡刘琮读书习字,必广传州郡。
偶有过失,则百般遮掩。
更在襄阳城中遍植耳目,专探刘琦行事。
一日,刘琦宴游,归来稍迟。
蔡瑁即告于刘表曰:
“大公子沉湎酒色,恐非社稷之福。”
又一日,刘琦练兵归来,张允遂进谗言:
“长公子私结将士,其心难测。”
时日一长,刘表对刘琦渐渐起了疑心,有意与他疏远。
很快,江夏沦陷的消息传回襄阳。
刘表闻之大惊,痛呼一声:
“苦也!”
背疽发作,昏厥在地。
左右急将之救起,召医者查看。
医者说要静养,刘表只能卧病在床。
蔡夫人见刘表病势沉重,不能理事,心中暗喜。
遂将府中内外侍从,尽数更换,皆以蔡氏亲信充任。
凡饮食汤药,必经蔡夫人之手。
宾客前来探视,必先问其来意。
倘有言及刘琦者,立被斥退。
或有提及江夏军情者,皆被阻拦。
刘表虽卧病在榻,竟如囚牢笼之中。
耳目闭塞,不知外事。
就这样,拖了一段时间。
刘表本就已经年迈,饮食起居又照顾不周。
病体遂日渐沉重。
蔡夫人见时机已至,乃密召蔡瑁入内室商议大事。
蔡瑁低声说道:
“今楚公病体难支,恐不久于人世。”
“若一旦山陵崩摧毁,刘琦又在外拥兵,必不肯俯首听命。”
“不如早定大计,立刘琮为主,以绝后患。”
蔡夫人柳眉蹙起,沉吟道:
“刘琦毕竟是楚公长子,废长立幼,恐此事不易办成。”
蔡瑁冷声笑道:
“如何不易?”
“以吾观来,此事不难。”
“只待楚公归天之日,可矫命召刘琦回襄阳奔丧。”
“我等却于途中伏甲士杀之,则大事可定。”
蔡夫人大喜,点头称善。
又连连叮嘱蔡瑁若为此事,须千万小心。
荆楚毕竟是士人乐园,河北、河南都来了不少名士。
尽管朝中大臣有不少拥戴刘琮,可民间士人不会买账。
要是让他们知道这场丑闻,即便刘琮成功登上楚公之位,也很坐稳,求得长久。
蔡瑁当即拍着胸脯表示:
“此前楚公在时,吾不易下手。”
“今楚公已卧病不起,耳目闭塞,不闻外事。”
“吾手握襄阳之兵,杀刘琦如杀鼠雀耳!”
遂命令心腹布置,以待时机。
不料此事,竟不慎走漏了消息。
或是有人不忍与蔡氏姐弟同流合污,遂将此事星夜报往刘琦处。
刘琦此时领兵在襄阳外邑新野。
他每日大宴宾客,竟然不知刘表已经病重的消息。
只是素问襄阳庞德公乃当世高士,隐居岘山,耕读自乐。
遂邀他前来赴宴,实欲聘其出山辅佐自己。
庞德公却乐得清闲,不肯出山。
便有人向刘琦谏言道:
“昔年,玄德公在徐州时,不过是一客将。”
“将不过关张,士不过简雍。”
“只因求得名士天枢,故一路升腾。”
“终成就王业,叫天下英雄侧目。”
“今庞德公同为隐士,公子何不往求之。”
“事若就,便可为刘备。”
“事不就,亦不失保全荆州,坐稳楚公之位。”
刘琦正烦闷自己每日被蔡瑁、继母蔡氏针对。
他现在极其渴望有名士辅佐自己。
虽然他自愧不如刘玄德,但刘玄德的确是在的得到天枢先生之后,开始建立王业的。
刘琦的起点要比当年刘备还高。
他认为自己与刘备自己,可能就差了一个天枢。
所以采纳了众宾客的建议,亲自前往岘山,拜访庞德公。
车驾及至田间时,正见庞德公与其妻子躬耕陇亩,怡然自得。
刘琦乃下车作揖,开门见山道:
“先生高才,何不出仕,以济天下?”
庞德公笑而不答,仍自锄禾。
刘琦又道:
“先生独善其身,只是保全一己。”
“何不兼济天下,以保全万民耶?”
庞德公闻言,拄锄而立,悠然答道:
“鸿鹄巢于高林,夕得栖宿。”
“龟鼋穴于深渊,夜有所归。”
“人之所行,亦如鸟兽之巢穴,各得其所安。”
“天下非吾所当保全也。”
一句话,天下安不安关我屁事。
我管好我自己就行了。
然刘琦并不死心,他太渴望自己也能有个天枢先生了。
见庞德公志不可移,又复指其妻儿耕作之状,问道:
“先生躬耕田亩,不肯出仕。”
“百年之后,将以何遗子孙?”
庞德公淡然一笑,答道:
“世人只知追名逐利,遗子孙以危。”
“吾安居乐业,遗子孙以安。”
“所遗虽异,然吾之子孙,未必不如他人。”
刘琦大感不解,连忙追问:
“何以谓追名逐利,便是遗子孙以危?”
庞德公乃正色而言:
“昔尧舜禅让天下于贤臣,而不私其子。”
“使丹朱、商均居于民间,终得保全性命。”
“及至禹、汤,以天下传子。”
“而桀奔命于南巢,纣悬首于周旗,宗族尽灭。”
“禹汤岂愚于尧舜乎?乃私心所致也!”
“周公摄政,诛管叔、放蔡叔,使兄弟相残。”
“若使周公早甘藜藿之食,栖蓬蒿之下,何至于骨肉相害?”
“譬如公子来此,聘我出山,不也是为了对付手足兄弟么?”
刘琦闻之,默然良久。
正是:
名利场中多祸患,
耕读陇亩得安闲。
若使世人皆悟此,
何须刀兵乱江山?
刘琦耸了耸肩,叹道:
“先生高见,非俗士所能及也。”
“只是先生若站在我这个位置,恐怕未必便能如此轻松说出此话来。”
“我不欲问世事,只恐世事却要来问我。”
说完,悻悻地回去了。
走在半路时,忽有探报来报。
将蔡氏姐弟的阴谋,告诉了刘琦。
刘琦闻讯大惊,泣谓左右道:
“父亲病危,奸人隔绝内外,断我父子亲情。”
“今又欲害我,如之奈何?”
左右人劝道:
“蔡氏势大,襄阳已非公子可居之地。”
“不如暂避锋芒,以待天时。”
刘琦含泪叹道:
“父子之情,岂能断绝?”
“然诚如诸公所言,若回襄阳,必遭毒手。”
“可若不去,又恐负不孝之名。”
正踌躇间,忽有人提议。
反正现在还未走远,不如回去请教庞德公。
看他有没有办法救公子你。
刘琦然其言,即命车夫驱车回去。
及至山间草庐,庞德公正倚锄小憩。
见刘琦神色仓皇而来,已知其意,却故作不知,笑问:
“……公子方去,何故又轻身速回?”
刘琦下车便拜,泣道:
“先生救我!”
“蔡瑁勾结继母,欲害我性命。”
“琦已无处容身,特来求教!”
庞德公乃扶刘琦起身,引至草堂之中,煮茶相待。
刘琦将蔡瑁密谋之事细细道来。
庞德公言道:
“公子岂不闻申生、重耳之事乎?”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今黄祖新亡,江夏乏人守御。”
“公子何不上言,乞屯兵守江夏,则可以避祸矣。”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左右之人,亦劝我避祸于江夏。”
“然蔡瑁势大,手握襄阳兵马大权。”
“继母又控制内室,父亲身边之人,皆为其亲信。”
“琦只恐终难逃其毒手,先生更有良策教我?”
庞德公沉吟片刻,眯起眼睛,捋须道:
“江夏虽险,却是孤城难守。”
“公子既欲求长久之计,何不引刘备为援?”
刘琦闻言,面露难色,叹道:
“先生有所不知,昔日齐魏两国交战之时,我荆州助曹不助刘。”
“目今两家已生嫌隙。”
“今我落魄求援,只恐玄德公不肯相助。”
庞德公忽大笑,声震茅舍,道:
“公子何其迂也!”
“天下政客,唯利是图,何曾念旧仇?”
“刘备虎踞中原,天下九州得其五。”
“如今其正是傲睨得志之时,岂会念旧恶?”
“荆州乃天下大州,富庶之地也。”
“若公子求往于他,其断不会拒公子于门外。”
微微一顿,庞德公又补充说道:
“纵使刘备不愿,其麾下身边能人异士,亦必力劝其接纳公子!”
刘琦仍半信半疑,问道:
“先生何以如此笃定?”
庞德公目视远方,意味深长地说道:
“……只因公子乃刘景升嫡长子也。”
“自古废长立幼,便是取乱之道。”
言及此,庞德公不再往下说。
因为他不忍心告诉刘琦一个残忍的真相。
那就是刘琦如果真的去投刘备了,那他将会成为刘备争夺荆州的棋子,甚至是傀儡。
但是,就刘琦目前的这个局面,已经没有比投刘备更佳的选择了。
你说你除了嫡长子身份外,还有啥?
要兵,兵没有。
要地,地没有。
要人,人没有。
怪不得曹操说:
“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
公子啊~
我实在不忍心打击你,但你活的真的很失败诶~
投靠刘备,至少以人家的人品,拿下荆州后不会亏待你。
何况,别以为当刘备棋子就不好。
就刘备目前的实力,世上有多少人想当棋子都当不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有着刘表“嫡长子”的身份在,你连见刘备的资格都没有啊!
见刘琦不解其意,还欲追问,庞德公便转言说道:
“公子若仍忧心,老朽可修书一封,致我那侄儿庞统。”
“彼今在齐国用事,或可助公子一臂之力。”
“权当报答公子今日屈尊来访之情。”
刘琦惊问:“先生侄儿竟是凤雏先生?”
“……与那位天枢先生齐名的庞统庞士元。”
庞德公淡然一笑:
“……正是。”
“只是公子将吾侄与天枢齐名,却是抬举他了。”
“士元是师从于天枢,岂可与他齐名?”
“此岂非倒反天罡乎?”
“向者水镜先生司马德操访徐州时,曾将李子玉比作天枢,号为天下士人之冠冕。”
“卧龙、凤雏居其下,以天枢为长也。”
说话间,庞德公提笔挥毫,已将书信写好。
递给刘琦,说道:
“士元虽然性傲,然重情重义。”
“见吾手书,必不袖手,愿公子勿疑。”
刘琦接过书信,心中稍安,再顿首拜道: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琦感激不尽!”
庞德公扶他起身,再次意味深长地叮嘱道:
“公子切记,成大事者,当知‘借势’二字。”
“此番前往,不仅为求生,更当.”
言至此,却戛然而止。
……
(本章完)
第266章 刘备权术之:荆州该给谁?
第266章 刘备权术之:荆州该给谁?
却说刘表背疽发作,病体渐重。
蔡氏一族,把持朝政,闭塞耳目。
一时间,楚国上下震动,人心不宁。
大公子刘琦,唯恐自己为继母蔡夫人所害。
遂借口守御孙氏为由,趁机逃往了江夏。
时江夏夏口以南,已经沦陷,俱为孙氏所据。
刘琦便前往了江夏西陵,趁着黄祖之死,自领江夏太守。
又采纳了岘山隐士庞德公的建议,向徐州的刘备求援,希望他能够帮自己一把。
刘琦挥毫落笔,亲自蜡封,交予心腹之人。
命他扮作商旅,星夜兼程送往徐州。
临行前再三叮嘱:
“此信关乎生死,务请足下面呈齐王。”
“否则你我皆难逃一劫!”
那使者领了书信,即出了江夏,昼夜伏行。
唯恐被蔡瑁的兵马巡查捉住。
行至汝南,将渡淮水时,忽听到铃声响处,遇着一队兵马。
那兵马领头之人见他,即高呼:
“且留船,容我盘查!”
使者无奈,只得驱船靠岸,赔笑说道:
“……将军,吾等不过是过往客商,只求路过。”
“烦请您通融些个。”
话落,取出一锭金子,交给那位领头将军。
那将军哈哈大笑:
“目前齐魏两国交战,汝是哪里来的客商,敢从这里经过?”
“再不说实话,且看我将汝溺毙在这淮水之中。”
使者硬着头皮答,“不敢欺瞒,确实是客商。”
那将军闻言大怒,即下令将这名使者,将头摁在河里。
两名武士即上前将之架起,淹在水中,一连往复三次。
那使者坚决不肯说。
将军见此,不怒反笑:
“……倒是个硬骨头。”
“且搜他身看看。”
众人上去搜身,便从这使者身上搜出来了刘琦的亲笔书信。
将军见启封是荆州的,即破口骂道:
“目今齐魏交战,楚为魏爪牙,汝尚有胆量来吾齐境耶?”
“来人,将之溺死在水中。”
说着,又将书信拆开来看。
一览书信,这名将军顿时大惊。
“慢着!把人带回来!”
那使者方被提到河边,又被拽回。
将军走至他跟前,以信示道:
“汝信中所言可是属实?”
使者知情事已泄,隐瞒无意,只得承认。
那将军便道:
“……诶,何不早说。”
“某便是齐将,汝早早报我,我自有法子带你去见齐王。”
那使者叹息说道:
“诚如将军所言,目今两国交战,齐楚交恶。”
“小人势单力孤,又怎敢轻易泄露真实身份?”
“况此事干系重大,遇上个无知之人,恐也未必能够善了。”
“到时候阻我去见齐王之路,小人便有负大公子所托。”
那将军闻言,忍不住叹道:
“足下真乃义士也!”
于是,将他带入了自己的营帐。
让人送上火炉,又温上热酒,给他暖身。
使者谢过,又在与这名将军的谈话之中了解到。
原来将自己擒住的这位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淮南军中赫赫有名的折冲校尉——甘宁甘兴霸。
“……原来将军便是百骑劫魏营的甘兴霸,失敬失敬!”
使者听闻甘宁之名,即顿首作拜。
甘宁扶他起身,谓他说道:
“……实不相瞒,某亦在荆州用事过。”
“深知刘表、黄祖不是成事之人,故来徐州,投身于齐王麾下。”
“汝主既是诚心来投,某自当设法,使你见着齐王。”
那使者闻言大喜,连连拜谢。
他暗想自己久闻甘宁性格残忍嗜杀,只道他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
不想甘宁竟如此通情达理,的确令他感到意外。
事实上,甘宁是一个极为心细的人。
或者说是,一个心眼儿多的人。
眼下劫获了这封书信,甘宁即深夜去造访了征南将军陈登处。
将刘琦的书信,交给陈登。
陈登览毕,其书略曰:
“——齐王千岁。”
“荆州牧长子刘琦,谨拜书于齐王麾下。”
“琦本庸才,荷父荫而居长位,然才疏德薄,难当大任。”
“今荆州暗流汹涌,蔡瑁、张允等辈,外托辅政之名,内怀篡逆之志。”
“父亲卧病,奸人隔绝内外,更欲加害于琦,以立幼弟刘琮。”
“琦不得已,暂避江夏,然孤城难守,危如累卵。”
“千岁乃汉室宗亲,仁义布于四海。”
“昔年曹操肆虐徐州,千岁力抗强梁。”
“虽有郯县小挫,而壮志未减,琦佩服之至。”
”琦尝怀壮志,以望能成千岁之王业。”
“奈何自知才德不足,力有不逮。”
“今琦困顿,敢请千岁念在同宗之谊,伸以援手。”
“若得殿下提兵相助,共襄荆州,琦愿倾心相托,绝不负义!”
“荆州带甲十万,沃野千里,北拒曹操,东联吴会。”
“若千岁不弃,琦愿以江夏为基,共图大业。”
“琦虽不才,亦知‘唇亡齿寒’之理。”
“今荆州外有强敌,内有内忧,早晚为他人所乘。”
“琦深信千岁必不忍见汉室同宗,沦于奸人之手。”
“倘蒙垂怜,愿效犬马之劳。”
“书不尽言,惟望赐复。”
“荆州刘琦,顿首再拜。”
“建安十一年,秋。”
刘琦这封书信可谓是掏心掏肺,句句实言。
所谓真诚才是人迹交往的唯一必杀技。
似乎老刘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刘琦也不例外,他甚至毫不掩饰的表示了自己想要像刘备那样成就王业。
这既展示了自己的真诚,又间接拍了刘备的马匹,说您是我的偶像。
然后又言简意赅的讲清楚了,荆州目前是个啥情况。
以及我为什么要来求你,并且张口闭口都是讲的同宗之谊。
反复强调是“我”求你来的。
这一点很重要。
凡事都讲究个师出有名。
齐国跟楚国虽然有些恩怨,但并没有太多正当理由相互攻伐。
尤其刘备与刘表还是同宗兄弟。
现在刘表病重,你刘备要是敢去打荆州。
人们不仅要说你夺同宗基业,更要说你是趁人之危。
此行为为人所不齿,刘备不会这样做。
可刘琦却非常高情商地表示,是他这个荆州牧长公子,来请自己这位同宗叔叔过来帮忙的。
先套近乎攀亲戚,然后说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
就算皇叔您来了,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可以说,刘琦这封书信,水平极高。
几乎预判了刘备可能产生犹豫的一切难点。
路都给你铺好了,就等皇叔您来了!
陈登观书毕,拍案叫绝:
“……善,善,大善!”
“兴霸,汝可真是立有一大功啊!”
陈登高兴地握紧书信,来回踱步。
“此真天赐良机,可助我大齐吞江南之地!”
历史上的陈登,仅据有广陵一地,便想着要吞并整个江南。
如今的陈登,拥有整个淮南,他早就不止一次的上书刘备。
请求他允许自己发兵,攻打荆州。
但刘备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推托。
诶,你看我们现在正在讨二袁儿,还指望你淮南出兵出粮呢。
诶,你看郯侯在征辽东呢,这事儿缓一缓吧。
诶,你看我们国家正在重点开发幽燕,搞经济特区呢。
你淮南还是拿点钱出来填幽燕的财赋,征荆州一事以后再说吧……
总之,在各方势力之中。
只有李翊是可以不请示刘备,自主发动对外战争的。
因为李翊假节钺,有代王出征的权力。
像关羽也仅仅只是假节,权力是远远不及李翊的假节钺的。
假节有权力斩杀违反军令的武将。
而假节钺,连假节的武将都能斩杀。
也就是说,如果关羽此刻与李翊共事。
李翊是有权力杀关羽的。
不过,几乎不可能看到假节与假节钺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战区。
并且关羽之所以假节,仅仅是刘备为了让他督淮南军事。
等南方战事结束,假节权也是要收回的。
“假”字本身就是借的意思。
等于是刘备这个齐王,暂时把权力借给了关羽。
陈登拥有着齐国最强大的水军,以及一众水战好手——淮南武将。
刘备否决陈登征讨荆州的请求,既是出于战略考量,也是担心淮南过于强势。
不敢让吞荆州这个大功,为淮南一隅所得。
许汜评价陈登是,“湖海之士,豪气不除。”
而时人又是如何评价陈登的?
——“得江、淮间欢心,有吞灭江南之壮志。”
可以说,打下江南是陈登平生的志向。
他绝不满足于拘泥于淮南一地。
现在,刘琦献上这封书信,不可不谓是天赐良机。
陈登内心虽然狂喜,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将书信用蜡封好,敛容问道:
“关云长现为假节督淮南军政。”
“如此机密大事,为何不先报与他知?”
甘宁抱拳答道:
“关将军虽然假节督军,然终是客将。”
“将军乃淮南之主,我等皆仰仗将军栽培。”
“此等军国大事,自当先禀明主将,方能谋定而后动。”
陈登闻言,手指轻叩案几,似笑非笑:
“……兴霸此言差矣。”
“关将军乃王上义弟,岂分主客?”
甘宁正色说道:
“正因关将军与王上关系特殊,若贸然进言,恐有越俎代庖之嫌。”
“而将军深谋远虑,由您呈报王上,方显我淮南将士同心。”
陈登抚须大笑:
“好个甘兴霸!”
“不但水上功夫了得,这番见识更是难得。”
这便是职场,这便是人和。
此前甘宁虐杀俘虏一事,陈登以罚俸一年,打背三十作为处罚。
这张罚单就属于是,对上有个交代。
对下,下面人也能接受。
毕竟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有哪个官员会指望俸禄发财的?
别说一年俸禄,便是三年俸禄。
恐也未必及地方官员一月的灰色收入。
更别提甘宁几乎是旅长级别的军官了。
至于那三十背……
这真就属于打重打轻,皆看你暗箱如何操作了。
陈登护短,施恩于手下人。
手下人自然会感念他的恩德,像遇上这种事儿了,也第一时间向你汇报。
陈登适才发问,也是想试探一下手下人。
看他们支不支持自己。
毕竟打荆州是件大事儿,光看自己自嗨是没用的。
还需要手下兄弟拥护自己才行。
“……善,兴霸此事办得甚为妥当!”
陈登再次出声表扬甘宁。
又亲自执笔修表,将书信封入密匣。
遣快马直送徐州。
……
却说刘备既平河北战事,已经回到了徐州王府。
正与群臣议事之时,忽见陈登遣使急报,呈上刘琦密信。
刘备览毕,长叹一声说道:
“……唉,景升兄英雄一世,不想家中竟生此变故。”
“真是家门不幸呐!家门不幸!”
“兄弟阋墙,令人扼腕!”
刘备此刻是真的十分伤感。
因为他是非常看重手足兄弟情的。
每每看到偌大的家业,就因为兄弟相争,而导致家业败光。
他便扼腕叹息。
袁绍、袁术兄弟是如此,袁绍子嗣亦是如此。
同时,刘备的甘夫人此刻已经怀孕了。
只比阿斗小两岁,刘备竟有些担心未来两个孩子能不能和平相处。
但眼下,却不是担心这件事的时候
诸葛亮在侧,羽扇轻摇,进言道:
“……大王,此乃天赐良机。”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实为用武之国也。”
“今刘琦来投,正可名正言顺介入荆州事务。”
鲁肃亦在旁侧附和道:
“孔明先生所言极是。”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荆州乃天下大州,若不趁此时占取。”
“为曹操,或孙吴等辈先乘,悔之莫及。”
除了在外领兵的大臣以外,说话比较有能量的就是诸葛亮、鲁肃了。
其余大臣,几乎没有出声反对的。
毕竟这确实是一个夺取荆州的大好机会。
而就是这样一个好机会,刘备却面露难色:
齐魏战事虽近尾声,然和议未定。”
“此时分兵南下,恐有不妥。”
此言一出,满座愕然。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解其意。
曹豹忍不住谏道:
“……大王,丞相已经在邺都和曹操谈判。”
“纵两国虽有异议,然仗打到如此地步,胜负已分。”
“以吾观来,和议指日可待,大王又何须犹豫?”
对此,刘备只挥了挥手后,谓众人道:
“众卿之议,寡人知晓。”
“只是兹事体大,且容后再议。”
言毕,刘备甩袖离去。
只留下曹豹等人,兀自在原地凌乱。
下来,曹豹找到陈应,问他道:
“……贤婿,可知齐王今日所言何谓?”
“如今荆州内乱,我齐国又蒸蒸日上,如何不趁此时去取。”
陈应乃是沛相陈珪之子,征南将军陈登之弟也。
历史上曹豹的女儿,是嫁给了吕布。
不过在本位面,则嫁给了陈应。
世家大族互相联姻,这很正常。
曹豹自感能力不足,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
所以遍观朝中诸人,曹豹果断选择了齐国的豪门势力陈家。
陈珪陈登父子,一直是典型的保徐州派。
只是随着刘备势力的扩大,陈珪被派去了沛国,陈登去了淮南。
陈家在徐州的影响力渐渐被淡化。
所以,当握有丹阳兵,身处徐州的曹豹主动伸来橄榄枝时。
陈家与曹家可谓是一拍即合,立马同意了这门婚事。
丹阳派在刘备初入徐州时,可谓是朝中一极。
只是随着刘备势力的扩大,李翊、荀攸、黄忠等人的崛起。
曹豹的丹阳派,逐渐沦落为了二三流。
没办法,能力有限。
被一帮大佬压着,曹豹实在想不到出头的办法。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吧!
通过与陈家的联姻,曹豹总算得以喘口气。
勉强恢复了往日的声势地位,在朝中说话的分量也大了不少。
此前朝会时,曹豹表现的之所以如此积极。
是因为他知道陈登想要主导荆州战事。
此前打汝南时,刘备空降了关羽、赵云过去分权。
陈登虽有不满,但并不发作。
因为他的眼光放得更加长远,瞄准了整个江南。
陈登若是能够拿下荆州,那对于曹豹这个姻亲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所以至少未来选拨征讨荆州的武将人选中,曹豹肯定是要投陈登一票的。
事实上,参赛人选本就没几个。
刘备手上的人才是不少。
但问题是,你平荆州,会只派一个去吗?
像刘表那样单骑入荆州,最后被四大世家折腾的精神失常?
荆州的世家豪族更是重量级。
派去的人选不仅要能力强,还必须要有一帮人给他打下手帮忙。
后者是重点,既然要人给你打下手。
那你派去的人选,是不是得是齐国中相当有分量的人物?
不然你怎么镇得住手下人,手下人又凭什么给你打下手?
所以排除下来,便没剩几个人了。
按照曹豹的猜想,最有可能得人选就是:
李翊、关羽、张飞、陈登这四大元从。
稍次一点的,也可能会选赵云、田豫、牵招去。
剩下的人要么就是能力不足,要么就是资历不够,要么就是地位不够。
这三者缺一不可。
综合看下来,曹豹认为陈登还是很有机会的。
毕竟汝南已经打下来了,淮南水军只需要走淮水,便可直入江夏,进入荆州。
刘备不会不知道,荆州是淮南武将的心头肉,大伙儿渴望打荆州很久了。
尤其此前数场重要战役,淮南都当了绿叶陪衬。
以前打北方,淮南鞭长莫及,我们可以改为输送钱粮当绿叶。
现在终于轮到打江南了。
十年了,也该轮到我们淮南人了!
“……唉,君心难测啊。”
陈应的态度却显得有些悲观,似乎不认为陈家有机会主导荆州战事。
而这话,曹豹就不爱听了。
当即出声反驳说道:
“……贤婿这话,我可不爱听。”
“你说说,亲家不主荆州军务,还能谁去掌?”
“你说李相——”
曹豹率先提出齐国最有权势,最为刘备所信任的李翊。
“李相本就得了冀州,还节制督护幽州、辽东。”
“如今战胜魏国,更是尽得河北之地。”
“纵然大王不怕功高震主,那精明如李相,敢接下去荆州的重任吗?”
“纵然去了,河北怎么办?”
“总不能让李相同时管河北和江南吧?”
曹豹有条不紊地为陈应分析。
“至于关云长与张益德,此二人虽是齐王手足兄弟。”
“但前者方定汝南,总不能再去抢淮南诸将的荆州罢?”
“更别说关云长已有青州。”
“至于张益德……”
提到张飞,曹豹面露不屑。
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只不过此前李翊在徐州时,有他居中调和。
两人的矛盾没有被激化。
而等李翊走后,张飞的地位又远远超过了曹豹。
曹豹纵有不满,也只能忍让了。
“张飞虽是熊虎之将,万人之敌。”
“然岂是召虎之才,治乱者也?”
与张飞共事多年,曹豹也能看出张飞这人的优缺点。
张飞这人打仗确实猛,战场上也是擅用计谋。
但性格天真,轻慢小人。
绝对不是一个能够镇守一方的大才。
这点,刘备其实也能看得出来。
历史上刘备入川,打下汉中后。
当时人人都以为刘备要把汉中给张飞,就连张飞自己都以为汉中是自己的。
结果刘备反手把汉中给了魏延。
此举,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当然,有人会说当时张飞有丢徐州的前科,刘备不敢把极为重要的汉中给张飞了。
肯定是有这个原因在。
但以刘备的识人之明,倘若张飞当时已经成长为召虎之才,具备了守御汉中的能力。
刘备又岂会不把汉中给他?
只是刘备清楚,张飞当时是仍然不具备统镇一方能力的。
甚至当初让张飞守徐州,也仅仅是因为刘备身边人才太少了。
没办法,只能把徐州丢给张飞来守。
有人会问,干嘛不丢给关羽?
问题是关羽性子更傲。
张飞至少还尊重读书人。
关羽又岂会正眼看徐州那帮士人豪强?
包括关羽坐镇荆州时,刘备可是给关羽配了马良、诸葛亮来辅佐他的。
只不过因为庞统的战死,诸葛亮不得不离开荆州,被迫入蜀辅佐刘备。
不然,有诸葛亮在,关羽又岂会丢荆州。
毕竟诸葛亮,也是非常擅长调节上下级关系的。
由此可见,要想坐镇好一方。
光会打仗是不行的。
还必须情商高,懂政治,懂职场,会处理与属下的关系。
如果还懂农事、外交就更好了,这些都是加分项。
那么显然,
齐国之中,符合这些条件的只剩下李翊跟陈登两个人了。
李翊前面已分析过,不太可能去接手荆州事务。
作为六边形战士的陈登,就是最佳人选。
当然,你非要说的话。
田豫、牵招其实也是六边形战士。
但是两个人一个北镇幽州,监视乌桓、鲜卑,与地方豪族。
一个督护辽东,监视吕布等并州武将,与高句骊、沃沮等异族。
根本抽不开身,跑到江南来。
曹豹一通分析过后,结论只有一个:
——荆州非陈登莫属!
接下来三日,心急如焚的曹豹又联合了朝中与自己关系好的大臣,再次找到刘备。
希望他能够回应公子刘琦的请求,赶快派兵去往江夏。
去晚了,就可能被孙吴、曹魏抢先了。
甚至,刘表一死,刘琮上位,肯定会直接对刘琦下手。
到时候,咱们就失去了一个强宣称啊!
面对众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刘备只回应说:
“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怎么个容后再议法呢?
就是说要等到齐魏和谈结束,李翊抽开身再说。
刘备拿李翊出来当挡箭牌也是有话说的,咱齐国的战略方针一直都是李丞相给定的。
下江南这种大事,怎么能不过问李丞相的建议呢?
但大伙儿都明白,这显然只是刘备的他托词。
毕竟你要真想问李翊的意见,直接书信送去河北,一问便知。
李翊就算忙着跟魏国谈判,也不至于说抽不出时间来回一封信啊?
众人都不知道刘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非要等李翊忙完。
但他们也不相信刘备会把荆州交给李翊。
李翊就算再神,也不可能同时监管河北、江南。
所以大伙儿只能静静地等候消息。
至于刘备这边,他又岂会不知机会难得?
接下几日,刘备也是连连发信,催促李翊赶快和曹操达成和谈。
齐国这边可以吃点亏,先把和谈结束了再说!
面对刘备的连番催促,前线的李翊也大感疑惑。
无奈之下,只得一面向曹操施压,一面又慢慢暗自让步。
曹操亦察觉到李翊不如往日般强势,即问左右缘由。
才知,原来荆州那边似乎出了状况。
刘表卧病不起,蔡氏一族把持了朝政。
“……无怪楚国诸使近日鲜少与孤交际。”
曹操恍然大悟,知道了齐国这边急着和谈,原来是想把手伸向荆州。
程昱、郭嘉等人纷纷劝曹操道:
“既齐已退,魏公亦当释执,见好就收。”
“且荆州若当真生变,我大魏又岂可坐视不理!”
能占到李翊的便宜,这在天下间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儿了。
两边继续拖着,的确没有意义。
齐不能把魏土直接转化为收益,魏又不能对三万将士置之不救。
所以,刘表的病重,竟间接加快了齐魏的和谈速度。
……
(本章完)
第267章 李关张陈四大元从,竟都不是刘备下
第267章 李关张陈四大元从,竟都不是刘备下江南之选(附当前势力图)
却说由于荆州刘琦因害怕兄弟谋害,逃亡江夏,主动向齐王刘备求援。
面对荆州方面主动抛来的橄榄枝,徐州诸大臣各藏心思。
然无一例外,都希望刘备不要放过这个千载良机。
立刻派人去江夏与刘琦对接,以方便将来布政荆州事务。
刘备并未马上回应刘琦及徐州诸臣,只是发书催督身在邺城的李翊。
让他赶快与曹操达成和平协议。
此事,李翊在河北已经与曹操相持了数月了。
两边都无法继续耗下去。
于是,李翊再次遣使至魏,邀请曹操作最后的谈判。
初议条款,李翊厉声说道:
“魏公既败,当割河北之地,除魏郡外,尽归我齐!”
“汝南则以安城为界,西属魏,东属齐。”
“然淮水之权,亦当由我齐国节制!”
这是李翊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河北他可以不全吞,把魏郡留给你。
但剩下的河北之地,必须交出来。
至于汝南,则是把战线又往前推了推。
理由就是曹仁还被困在新城的,要想救他,就得把安城以东的土地都割让出来。
割地是最核心的谈判内容,所以李翊首先将之拿出来说。
曹操闻言,面色阴沉,沉吟良久,方道:
“河北之地,可割。”
“然汝南乃我屯田重地,岂能轻让?”
关于河北之地,曹操是能够接受的。
毕竟除魏郡之外的土地,曹魏本就已经失去了控制。
但汝南于曹魏十分重要,那是他大后方的粮仓。
汝南之于曹魏,就如同淮南之于齐国是一样的。
都是屯田、水利之所。
见曹操不允,李翊拍案而起,冷声叱道:
“魏公若是不允,则请速回。”
“整兵来与我再战!”
曹操与李翊交手这么久,对其的脾性也算了如指掌了。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知道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心情很不好。
如果自己不答应,李翊也是要破罐子破碎,继续打下去的。
见此,曹操只好退让,到:
“既如此,汝南可依卿之言划分。”
“然我魏国将士被俘者,当悉数归还。”
李翊颔首,扬唇道:
“……可。”
“三万七千魏卒,尽数放归。”
“然魏公须废国内工坊,并赔款百万,以偿我齐军之耗!”
谈完了土地划分,李翊便开始商讨其他的赔款了。
也是根据魏国目前的国力,能否拿出来,而降低了标准。
赔款可以少些,但生产器械的工坊必须废除。
李翊知道曹操一直在仿制齐械,让他废除,也是为了提高魏国的科研成本。
曹操勃然变色:
“工坊乃我魏国根基,岂能轻废?”
“赔款之事,亦难应允!”
李翊亦怒,寸步不让:
“若不废工坊,则请割魏郡!”
曹操怒极反笑:
“魏郡乃我国之根本,若失之,魏国何存?”
双方就这个问题,再次陷入了激烈的争吵。
两边一时争执不下,议和几近破裂。
当此时,司马懿暗献计于曹操:
“魏公可暂许李翊,割让魏郡,然须待我军取汉中后方交割。”
“如此,既可拖延时日,又可借机休整。”
“待兵精粮足之后,再图后举。”
曹操然其言,遂对李翊说道:
“魏郡可割,然须待孤取汉中之后,再行交割。”
李翊心知,此乃曹操的缓兵之计。
然刘备已屡次催促,言荆州事急,不可久拖。
思虑再三,终叹道:
“既如此,便依魏公之言。”
“然若逾期不割,休怪齐魏再起兵戈!”
曹操笑而应之,遂命人拟写和约,双方画押。
双方于邺城,正式签订了《邺都条约》。
史载,此为魏国史上签订的第一款丧权辱国的条约。
……
下来,左右人纷纷找到李翊,进谏说道:
“今魏势已颓,我师方盛。”
“丞相何遽许曹氏之请,而不尽取其地耶?”
李翊莞尔,徐应道:
“凡议和者,必先张其势,而后收其实。”
“今所定之约,皆吾素所期者,岂为轻易哉?”
众犹不解,李翊乃耐心为众人解释:
“昔人市贾,索价倍蓰,终以常值成交。”
“今吾索全河北之地,而实得十之八九。”
“索废工坊,而实夺其淮水之权。”
“索魏郡,而曹氏已惧。”
“虽暂缓交割,然汉中险远,彼何能遽取?”
“待其师老兵疲,魏郡终入我手矣。”
“此所谓『求其上者得其中』,吾何亏之有也?”
众人恭恭敬敬地听完,然后纷纷拜服,赞叹李翊的高见。
李翊许是来了兴致,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诸位都是我相府之中的心腹,今日既已和谈,且再教尔等一言两语。”
众人乃纷纷俯首,竖耳倾听。
李翊缓声开口:
“夫用兵之道,非尽歼为胜。”
“适可而止,方为明略。”
“今得河北之富,控淮水之利。”
“释战俘以显仁,而疲曹氏于西陲。”
“此一举数得,岂非善之善者乎?”
众人乃齐齐拱手:
“丞相高见,我等望尘莫及也。”
李翊乃坐上车,准备回渤海去。
关平侍奉在侧,拱手问道:
“……丞相,齐王为何如此急切催促和议?莫非另有要事?”
李翊微微一笑,捋须道:
“荆州恐有变故,齐王欲早定河北,以便南图。”
左右诸将闻言,皆露喜色,纷纷进言:
“若取荆州,丞相功高,必当总揽江南军政!”
李翊陡然变色,正色对众人说道:
“……诸君此言谬矣。”
“吾已得河北,岂敢再望江南乎?”
“贪多务得,古人之所戒也。”
“诸君亦当时时谨记。”
众人乃纷纷赔礼,表示丞相教训的是。
任谁都看得出来,丞相的功绩已经相当大了。
何况是李翊自己?
只要平定江南,天下基本是便定了三分之二了。
李翊抚定河北,已经功勋卓著,可以名垂青史了。
再让他去抚定江南,到时候功高震主。
莫说刘备不疑,只是他该如何去奖赏李翊?
又如何去安抚李翊手下那帮人?
还是那句话,别给领导出领导解决不了的难题。
“只是以丞相之经世才能,功勋卓著,齐王又岂会舍您而用他人?”
关平不解地发问道。
因为他知道,下江南一事,干系重大。
如果不派一个地位崇高的人去,是很有可能镇不住场子的。
李翊没有回答关平的问题。
只是目视着南方,不发一语。
……
一路无话,车驾回到渤海。
回到家时,天已讲晚,李翊踏着暮色归府。
甫一入中庭,便闻环佩叮咚。
但见袁莹身着杏红罗衫,斜倚回廊,手执团扇半遮娇颜,笑吟吟道:
“……丞相日理万机,竟还记得家门朝哪开么?”
李翊解下佩剑掷与侍从,佯怒道:
“好个没规矩的丫头!”
却见袁莹轻移莲步,忽将一物抛来。
李翊伸手接住,原是枚绣着并蒂莲的香囊。
针脚虽不甚工整,却透着稚拙可爱。
“妾身熬了三宿才绣成的……”
袁莹忽闪着杏眼,“夫君若是嫌弃——”
“未曾嫌也。”
李翊当即将之系在腰间。
忽又听得正厅传来声轻咳。
只见麋贞一袭月白深衣,执卷立于灯下,温声道:
“莹妹莫要顽皮,夫君与曹操周旋数月,斗智斗勇。”
“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乏了。”
袁莹吐舌躲到麋贞身后。
李翊见案上已备好热汤,几样精致小菜俱是用铁锅炒的。
皆合自己口味,不由叹道:
“还是夫人知我。”
麋贞替他斟了盏菊酿:
“听闻曹操许了汉中?”
李翊点头,却见袁莹抢道,“那老贼定要耍诈!”
麋贞轻抚袁莹发髻:
“莹妹且去厨下看看醒酒汤。”
待其离去,方低声对李翊问道:
“齐王急召,可是为荆州之事?”
李翊执其手,讶然问:“夫人如何知晓此事?”
麋贞浅笑,“昨日兄长以托人送信过来,言齐王必有要事付与夫君。”
哦?
李翊眉梢一扬,有个大舅哥在徐州通气儿就是好。
可以让自己提前为将来可能发生的大事,做好准备。
麋贞目视着丈夫,语重心长地说道:
“目今夫君已是位极人臣,江南之事,最好少参与。”
李翊颔首,“吾正有此意,只是……唉……”
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事,恐我未必便能逃避。”
是夜,夜色人静。
李翊坐在窗前,麋贞为他篦发。
平日李翊太忙,夫妻之间其实鲜有话可谈。
更别说,麋贞是古代传统的大家闺秀了。
跟李翊其实根本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麋贞仅仅只是在努力地去做一个好妻子,尽到自己家庭的责任罢了。
“当年徐州初见,夫君发丝尚未及肩,如今……”
李翊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扬唇笑道:
“如今怎的?”
麋贞抿唇一笑:
“如今已是青丝如墨,湛然若神。”
就在两人旖旎之际,忽听得窗外传来偷听的窸窣声。
二人相识一笑,将房门打开。
袁莹赶忙端直身子,手捧托盘,轻声咳道:
“……咯,醒酒汤好了。”
说着,将汤放在了案上。
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似乎不打算离去。
李翊牵唇笑道:
“眼下天色已晚……”
话音未落,袁莹便抱着绣枕探头:
“我害怕打雷!”
李翊大笑:
“繁星满天,哪来的雷?”
却见那小娘子眼圈微红,心下一软,叹道:
“罢了,汝二人今晚都歇在此处罢。”
二女相视一笑,将头发给盘了起来。
……
次日,清晨。
一大早,李翊便收到了徐州方面的传命。
刘备以齐王身份直接向李翊下达命令,让他速速去徐州一趟。
但是刘备却并未言明,让他去是干什么的。
此举召来了不少人的担心。
他们猜想,该不会是李翊在河北地位过高,有拥兵自重之嫌。
齐王这是要动手了罢?
李翊笑谓众人说道:
“诸公多虑矣。”
“……齐王岂是兔死狗烹者也?”
“即便真有此意,翊更该去徐州。”
“去,则表明忠心。”
“不去,则坐实反情。”
于是,只带了随从百人众去往徐州。
又叮嘱荀攸、徐庶,命二人共同处理州治事务。
至于兵权方面,
手中握有重兵的,只有四人。
分别是在河间的张郃与在巨鹿的高览。
此二人是传统的河北将领,也是袁氏旧将。
另外握有重兵的,则是在章武的徐晃,以及在中山的张辽。
此二人是徐州旧臣,因为随李翊北伐,长期待在北方。
便一直留在了河北。
李翊也是一直努力在河北维持这样一个平衡关系。
既不让河北旧将被打压过重,也不让徐州旧臣在北方过于强势。
通过分权,也能防止李翊不在,谁有不臣之心也不敢造访。
毕竟他只握有河北四分之一的兵力,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李翊这一通安排,众人私下里纷纷议论:
“观丞相处置河北诸务,井井有条,似知此行徐州,非旦夕可归者。”
“诚哉!以丞相之神机妙算,岂不知徐州将有变乎?”
就在众人的一片议论与猜想之下,李翊踏上了去往徐州的旅途。
……
徐州,下邳。
却说刘备在徐州王府,闻报李翊已经出发,不日将至下邳。
遂密召诸葛亮入后园。
时值开春,万物竞发。
玄德亲执麈尾,与孔明对坐石亭。
“……孔明可知,荆州公子刘琦求救之书,至今已有月余?”
刘备忽开口,手中麈尾轻点案上荆州地图。
诸葛亮羽扇微顿:“亮见主公连日沉吟,未敢妄测。”
刘备长叹一声,自袖中取出数封帛书:
“这是群臣联名上书,劝寡人速取荆州的帛书。”
“淮南那边也催得紧。”
话落,竟将书卷投入亭畔中的火盆,火光映照其坚毅面容:
“然寡人迟迟未决,非不欲取,实因人选难定!”
孔明正欲开口,却见刘备猛然起身:
“此去荆州,专为抚定,不见得便要动刀兵。”
“云长轻虑自傲,益德又粗犷暴躁。”
“此二人皆不是抚定荆州的最佳人选。”
刘备向诸葛亮解释,他为什么不打算派关羽、张飞去荆州的原因。
这二人打仗虽然猛,但很难跟当地的士人豪强周旋。
荆州的世家豪族盛气凌人,刘表经营了二十年都压不住。
刘备也不觉得张飞、关羽能够压住。
毕竟,想只通过暴力,来换取别人的忠诚是不现实的。
此所谓,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以德服人者,心悦诚服也。
关羽、张飞又是刘备的元从,绝对拥趸。
既然把这两个人排除在外,似乎没几个人选了。
“……那齐王可是想让李丞相去往江南?”
诸葛亮认真问。
“……是,也不是。”
刘备目光如炬,一本正经地对诸葛亮说道:
“李相坐拥河北之地,又节制幽燕、辽东。”
“寡人在下邳,不止一次听到有流言说,李相在河北拥兵自重,欲要自立。”
诸葛亮忙道,“大王,李相绝非——”
“听寡人说完。”
刘备伸出手,打断诸葛亮,接着言道:
“子玉与寡人相识于患难之中,情比金坚。”
“只是……唉……”
“寡人身为一国之君,有时候不得不替江山社稷着想。”
“今李相已经功高盖世,若再立平定荆州之功,则赏无可赏矣!”
“况河北诸将最为跋扈,此前李相欲向寡人索要四方将军之位。”
“寡人不允,盖有此之故也。”
诸葛亮身躯一震,他感慨刘备与李翊君臣之间的无奈。
两人私下里是挚友,师徒。
朝堂上两人则是君臣,君父。
不过,真正令诸葛亮感到惊叹的,还是刘备对自己的坦诚。
都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很少有哪个君王,会对一个臣子如此坦肺腑之言。
诸葛亮大受感动,刘备的话则还在继续。
“若李相不能下江南,便只有陈元龙一人可选。”
此前说过,下江南的人只能是刘备的元从。
因为只有元从才能镇得住场子。
你派黄忠、步骘这些非元从过去,能力够不够两说。
单说这平定江南的大功,你接不接的住吧!
你看人家陈元龙,为了吞并江南,准备了近十年。
你黄忠啥的,敢去跟人家淮南领袖争并江南之功吗。
别以为你也是四方将军,就真的能够跟关羽这个四方将军一样。
说啥干啥,陈登都谦让着你。
权力,从来都不是身份赋予的。
而是在你拥有哪个权力之后,你需要一个身份罢了。
“淮南富庶,是我大齐之粮仓。”
“陈元龙又握有淮南水军,若使其抚定江南,寡人担心淮南诸将尾大不掉。”
刘备语重心长地对诸葛亮说道:
“故依照寡人之意,希望遣一位后起之秀去往江南。”
一阵春风掠过,吹散灰烬。
刘备忽执孔明之手:
“寡人遍观我徐州诸才俊,唯卿可当此任!”
诸葛亮大惊,避席拜道:
“……大王,亮年幼德薄,岂敢与诸前辈争先?”
“正因卿年轻!”
刘备郑重其事地说着,将声音渐渐压低。
“江南平定之事,乃新旧之争,卿当明白。”
孔明手中羽扇坠地,霎时了悟。
主公非是疑老臣,实恐功高震主,新旧相轧!
“子龙将军做事沉稳,又未曾立有盖世之功。”
“大王何不遣他前去?”
“……子龙太过仁厚,恐为士族所欺。”
刘备弯腰,替诸葛亮拾起羽扇,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
将之还给诸葛亮,拉着他的手,邀请他陪自己逛后院。
时值残阳西坠,树影婆娑,映得二人面上晦明不定。
走至一树前,刘备忽然停下脚步。
“孔明可知?”
刘备轻抚树干,慨叹道:
“此柏乃寡人初至徐州时所植,今已亭亭如盖矣。”
说着,望向诸葛亮。
“正如卿之才德,潜滋暗长。”
“寡人日日观之,未尝不欣慰。”
诸葛亮方欲谦辞,刘备却从袖中取出一迭绢书:
“此皆李相历年密奏,篇篇盛赞卿之才略。”
展开最旧一函,但见“诸葛亮器识宏远,真王佐之才”十二字赫然在目。
“彼时卿方回徐州,李相便如此推崇于你。”
刘备指尖轻点最新一封:
“去岁又言‘孔明治政之能,当世罕匹’。”
说着,忽有话锋一转:
“然孤偏要冷落卿三载!”
孔明见状,伏地再拜。
刘备扶他起身,拍着他的肩膀:
“非是疑卿,实为……”
目光一转,指着兵架子上的弓,说道:
“譬如射箭,当先审的,方能百发百中。”
“况江南重地,孤安能不审之又审?”
“这些年,孔明你一直待在徐州,寡人从未将你外派去他处。”
“一来考核卿之才略德行,二来磨炼卿之心性。”
“目今观来,卿已具备独镇一方之本领矣!”
其实还有第三点,刘备没有明说。
那就是这些年,诸葛亮虽无有过失,但一直没立有大功。
但封的官位,爵位都不小。
一个琅琊县侯,使得诸葛亮遭受了不少人的质疑。
诸葛亮心知这一点,唯恐辜负刘备重托。
也是以效仿李翊,以他为榜样,夙兴夜寐,唯恐托付不效。
但任凭诸葛亮怎么努力,质疑声从未少过。
理由很简单,实在是待在徐州,李翊早就将这里打造成了一片乐土。
政治环境稳定,农业发达,经济繁荣,学校、医署林立。
百姓安乐,政通人和。
纵孔明有天纵之能,又如何能让徐州更进一步呢?
不是孔明不努力,实在是他踩在先人的肩膀上,没办法更上一层楼啊!
所以,只有像当年陈登一样。
离开徐州,抬起头来。
少年才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路,刘备已经为诸葛亮铺好了,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事实上,
不论是李翊还是刘备,都是把诸葛亮当二代丞相培养的。
李翊虽未明说,但刘备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让诸葛亮在将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为了捧李翊,刘备拿出了河北。
现在为了捧诸葛亮,刘备则打算将荆州拿出来。
河北,是当年李翊一点一点打下来的。
荆州,同样需要孔明你自己去争取。
暮鼓声中,刘备忽解佩剑相赠。
“此乃寡人佩剑,名曰雌雄双股剑,又名鸳鸯剑。”
“此前征河北时,寡人拜李相为都督,赠他鸳剑。”
“最终,李相不负寡人之望,成功平定了河北。”
说着,刘备已将宝剑递到诸葛亮手中。
“……孔明,现在寡人将鸯剑赠你。”
“盼你此下江南,一如当年李相去往河北一样——马到功成!”
刘备手举在半空,面庞坚毅,露出不容拒绝的表情。
诸葛亮诚惶诚恐地接过鸯剑,
“……大王厚望,臣敢不效死?”
诸葛亮拜伏于地,顿首道:
“……只是江南之事,干系重大。”
“臣只恐心有余,力不足。”
正如此前分析的那样,能抚定荆州的人选,只有那几个元从。
因为只有他们镇得住手下人。
诸葛亮加入的本身就晚,又没立有什么大功。
也没培养出自己的嫡系。
让他孤身前往荆州,最后只可能落得个跟当年刘表一样的结果。
话至此处,忽闻墙外马蹄声急。
“此必李相到了!”
刘备整衣冠笑道,“孔明现在可知寡人为何要召李相来徐州了?”
诸葛亮眉梢一扬,聪明如他,顿时明悟。
“原来大王是想!”
“正是。”
刘备点了点头,背着手,眉宇间一川不平。
“寡人召回李相,正是欲借他之威,成卿之功也!”
“目今云长在青州,益德在徐州,元龙在淮南,李相在河北,俱是方面之帅。”
“明日堂议,寡人会命卿总督江南军政,李相将随卿同去。”
“凡军政要务……”
说着,指了指诸葛亮手中握着的鸯剑,一字一顿:
“皆决于卿!”
没错,刘备召李翊回来,就是让他“辅佐”诸葛亮的。
严格意义上讲,此去抚定江南的人,本就是李翊。
但主角,只能是诸葛亮。
刘备要求李翊退居幕后,当“太上皇”。
说是诸事咸决于诸葛亮,但李翊真要训话,众人也都得竖起耳朵听着。
只有把李翊拉出来,才能堵住齐国上下诸派的嘴。
不过这样一来,其实“牺牲”的还是李翊。
刘备叹了口气,这才是他近段时间心情不好的原因。
“孔明知否?”
“李子玉者,世之奇才,所至之处,必为魁首。”
“然今日,寡人欲使其为绿叶耳。”
当了一辈子的传奇,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主角。
但刘备这一次,却不得不让李翊当一回绿叶了。
从另一方面来讲,为了捧诸葛亮,刘备把李翊都给搬出来了。
这自然令诸葛亮感动地无以复加,当即顿首再拜:
“……臣一定不负大王知遇之恩!”
刘备轻抚孔明之手,郑重地说道:
“……善,卿不负寡人,寡人必不负卿。”
次日,堂议。
刘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正式宣布,此去抚定荆州的人选是——诸葛孔明!
此议一出,众皆哗然。
诸葛亮?
他算哪根葱?
……就是就是。
鲁太傅、陈征南、赵翊军、臧将军哪个不比他资历高?
平定江南这种大事,轮得到一个后生晚辈?
众人都以为,昨晚李丞相回徐州了。
刘备就是想派他去抚定江南,任谁也没想到最后这个重任会落到诸葛亮身上。
面对众人的质疑,刘备又接着说道:
“李相,汝与孔明一道去往江南。”
“……臣,领命。”
李翊持笏出列,躬身受命。
就在昨晚,李翊自己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不想今天,果真印证了他的猜想。
刘备召自己回来,是为了借助自己的威望,帮诸葛亮镇一镇场子。
诸葛亮能力没问题,就是资历太浅,压不住手下那帮人。
派别人去,又怕喧宾夺主,将诸葛亮给架空。
甚至抢了他的风头,反而不美。
只有派遣李翊,这位亦师亦友的老臣最合适。
“孔明乃丞相之后生晚辈,尚有诸多不足之处。”
“丞相作为前辈,当多加提点。”
刘备看似是叮嘱李翊,实则是在提醒他,诸葛亮才是下江南的主角。
你扮演的角色是他的“老师”,主要是为了纠正他的过错。
“……请大王放心,臣与孔明一定不负重托。”
“势将江南抚定。”
“铲除奸佞,救护大王同宗兄弟。”
李翊进入角色很快,马上就已经喊出政治口号了。
刘备很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卿办事,寡人自然放心。”
“那就请——”
话说到一半,刘备马上打住,转而对诸葛亮说道:
“……孔明,便请你来点此下江南的人选罢。”
适才刘备差点儿让李翊来选。
这才顿了一下,赶紧转过头来让诸葛亮选。
“江南之事,我已尽付孔明。”
“凡所调度,皆如寡人亲临!”
刘备朗声叮嘱众人,提前帮诸葛亮敲打一下。
殿外朔风凛冽,殿内甲士肃立。
诸葛亮目光逡巡一圈,便开始升座点将。
先唤后将军黄忠出列:
“老将军河北一战,阵斩夏侯,又是荆州人。”
“可随亮一同前往江南。”
黄忠谢过,慨然领命。
又点翊军将军赵云:
“子龙胆略超群,当统中军。”
赵云亦慨然领命。
诸葛亮也很精明,他选择的人选。
要么是黄忠这种加入的晚,跟自己同样缺少羽翼做支撑的后辈。
要么就是赵云这种品性高洁,完全不拉帮结派的人。
跟这样的人共事,诸葛亮办事受到的阻力就会很小。
既不会投鼠忌器,也不用担心动到别人的蛋糕。
一番人选点罢,诸葛亮基本定下了去江南的人选。
又来到李翊面前,非常高情商地一揖说道:
“亮年少德薄,虽承王命,实惧不胜。”
“丞相庙谟深远,敢问诸将之选,可有遗才?”
言外之意,刚才我都是根据自己的需求来点的人。
丞相你有没有想点人一起去的?
毕竟下江南,可是一个镀金的好机会。
肯定有不少贵族子弟希望塞点儿人进来。
到时候随便混点军功,就能够升职加薪了。
诸葛亮把这个赚人情的机会,主动上交给了李翊。
……
(当前曹刘势力分布图)
(此仅为草图,有很多细节错误,勿深究)
(只针对曹刘,其他势力可能有变化,还没来得及改)
(本章完)
第268章 周瑜:李翊若不来,荆州势在必得。
第268章 周瑜:李翊若不来,荆州势在必得。其若来,则不为吾主所有也
却说刘备正式拜诸葛亮为都督,督护江南军政。
又唯恐诸葛亮镇不住手下人,便专门让李翊陪他下江南。
到时候李翊在幕后帮诸葛亮镇场子,诸葛亮只需正常发挥,收割这波军功便好。
在选人环节,诸葛亮头脑清晰。
选择的人都是加入的晚,亦或不拉帮结派,品性高洁之士。
代表人物诸如黄忠、赵云、高顺等辈。
而诸葛亮也很会做人,来到前辈李翊面前。
言说自己初掌兵戈,恐有遗贤,须请丞相指点补充。
李翊捻须笑道:
“……孔明所选,黄老将军老当益壮,子龙将军忠勇无双。”
“高将军亦是缜密严谨,此皆一时之选也。”
李翊先是肯定了诸葛亮的选人,言外之意他觉得并无不妥。
你孔明可以带这些人下江南去。
反正到时候大王真要把荆州给你的话,那肯定是要在荆州本土培养自己的嫡系的。
李翊以指节轻叩案上江淮舆图,点道:
“然江南水泽纵横,非但需陆战之雄,更须——”
语至此处,李翊翊指尖划过涂中水域,一滴墨渍恰染寿春方位。
诸葛亮眸中精光乍现,心中已知李翊所想。
“陈元龙!”李翊朗声说道,“其人善治舟师,明水利。”
“昔在广陵,曾随我以火舸破海贼薛州。”
“若得此君助阵,则荆州水寨不足虑也。”
诸葛亮羽扇微顿,暗忖陈登乃淮南诸将之领袖。
自己不敢点他,就是怕到时候被淮南水军分权压制。
可既然李翊发话了,说明他心里是有数的。
转念一想,淮南将士久镇边陲,陈登等辈日夜摩拳擦掌欲取荆州。
今若不带他们分功,则恐寒了淮南人的心。
刘备似看出了诸葛亮的顾虑,当即开言道:
“征南将军为寡人镇守淮南,此地乃江南要冲,向不轻动。”
“依寡人之见,不妨从豫章调派水军。”
豫章乃太史慈的地盘。
当年他被外派到豫章去,帮助刘备开发扬土。
还为李翊进行了初步的度田尝试,如今已在外地磨炼数年矣。
不可不谓劳苦功高。
资历可以说是已经很足,刘备也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给太史慈升迁一下。
将他升迁到中原之地来。
诸葛亮却向刘备拜道:
“豫章离此地甚远,若为第一系水军,恐未必及时。”
“诚如丞相明鉴万里,不妨便让淮南水军引以为助。”
“臣请大王增征南将军为水军都督。”
见诸葛亮这么会来事儿,刘备忍不住大笑:
“……罢,既是二卿谋略相合,便依卿所奏。”
“只是豫章一事——”
刘备说着,眸光看向李翊。
李翊会意,即出列说道:
“太史子义久镇豫章,臣每读其奏报。”
“深感豫章建设不易,今该地粮饷已备,甲兵已足。”
“子义又是军中宿将,熟谙水战。”
“可令其率豫章军出长江,屯江夏以为奇兵。”
善!
刘备大喜过望,即拟了一道手谕,命时任豫章太守的太史慈,走长江水,前往江夏。
为诸葛亮一行人南下,做好援护。
一切安排妥当以后。
建安十一年,春四月。
平南都督诸葛亮承王命,率师两万,号二十万。
发徐州,过汝南,入江夏。
是日,春日正浓,齐王刘备亲饯于泗水之滨。
“孔明此去,当为寡人抚定荆襄!”
刘备解锦袍披诸葛亮肩,执其手道:
“刘琦已在江夏备舟师相候。”
诸葛亮再拜受命,然后正式出发。
此一行中,
黄忠所部五千神臂营,玄甲曜日。
赵云所部云骑、白马义从,八千人,旌旗蔽空。
高顺陷阵营四千人,皆为步兵。
陈到督辎重,共计三千人,车马辚辚。
此外,
更有陈登率淮河水师顺泗水南下,艨艟千里。
太史慈别遣使至,言已率豫章军出彭蠡,随时准备入荆州。
值得注意的是,
以上所有兵马,都是归将领本人所有。
而不是说刘备想怎么调换就怎么调换,可以想让谁统领这支军队,谁就可以统领。
除非你遇上高顺这种好脾气的,
吕布抢了他的陷阵营给自己姻亲魏续带,他也不急眼。
但是,事后吕布赶上打仗了,还是要把陷阵营还给高顺。
你便能意识到,这些兵马为什么不能从将领身上随便剥夺了。
此前说过,特殊的时代产生特殊的血缘纽带。
并非是刘备一家如此,是汉末所有诸侯都是如此。
本时代有着严重的“子弟兵”概念,士兵都只认自己的顶头大哥。
所以不论是曹操也好,刘备也好,都是控制他们的大哥。
只要大哥忠心于自己,他们的小弟自然就忠心于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刘备要严厉打压手下将领的原因。
都是手上有私兵的,不打击不行。
而新加入的将领,如果你给他单独编部曲,又要加重国防开支。
所以会非常麻烦。
很多时候,刘备只能从每个将领的部曲那里抽一点人马出来。
然后单独组一曲,给有功的将领。
由于抽的少,加上每人都挨了一刀,所以将领对此大多没有什么怨言。
诸葛亮从徐州本土带走了两万人马。
算上太史慈的豫章兵与陈元龙的淮南水军,少说也有个四五万兵马。
陆军、水军,工程器械、辎重粮草,牲口骡畜,乃至日常生活用品皆备。
兵种也非常齐全。
既有高顺陷阵营的顶级陷阵步兵。
又有黄忠神臂营训练出来,极为善射的弓箭手。
然后是赵云从幽州带回来的杂胡骑兵,以及公孙续合并重新组建的顶级骑战好手——云骑、白马义从。
而陈登麾下的淮南水军,更是齐国的最强水师。
有着最好的水战将领,以及国内最好的舟师。
算上太史慈从豫章带过来的预备役,此团队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任何短板。
刘备对此也算是付出了大量心血。
作为未来李翊的头号接班人,刘备生怕诸葛亮会失败。
给他配备的阵容,已经尽到他最大的努力了。
诸葛亮登高台挥白旄,但闻鼓角连天,喊声震地。
大军分水陆二路,浩浩荡荡向南进发。
……
话分两头,
徐州大批人马向南移进的消息,早已惊动了身在邺城的曹操。
此前李翊急着和谈的消息,他便猜到肯定是荆州有事。
于是派出细作,严密监视荆州动向。
果然接到了一个又一个震惊的消息。
刘表病重,蔡氏把持朝政。
长公子刘琦逃亡江夏避祸,向刘备求援。
刘备已经回应了江夏的消息,派诸葛亮下江南去了。
得到这些消息之后,曹操急聚文武于魏公府。
掷谍报于案,大呼曰:
“刘景升病危,大耳儿已先手矣!”
众谋士尚未及开言,夏侯惇抢先说道:
“刘备既东,我军当速发!”
“断不可再失先机!”
河北战事的不利,已经让魏国与齐国的争锋中落入了下风。
如果再争抢荆州失败,那么局面将会极为困难。
到时候,齐国可以从北面、东面、南面三个方向,死死包围魏国。
魏国连找一个盟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有荆州事务,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曹操目光逡巡一圈,尚未马上表态。
只是先问众人道:
“魏国尚能动员多少人马?”
面对垂询,程昱立刻汇报说道:
“经过月余筹备,我国目今在兖豫可集结动员五万人马左右。”
“关中有钟繇在,足以守备韩遂。”
“山阳等地,留有两万人马,足以防备刘备。”
曹操的地盘虽然萎缩了,但兵马并没有减少。
主要是因为此前割地时,齐国将此前俘虏的三万七军还了回来。
而曹操也能够养得起这些兵。
虽然失去了河北大部分领土,但他最核心最发达的地区,其实还是颍川一带。
此前在颍川用枣祗屯田,已经打好了基础。
另外,
此前说过,曹操的军费开支比重一直很高。
他的征兵是带有强制性的,即便激起地方叛乱,也是能够用武力给强行镇压下去的。
河北战事虽然不利,但曹操依然有翻盘的机会。
那就是夺下荆州!
目前主要能带兵的将领,依然有曹仁、曹洪、夏侯惇等宗室。
外姓中于禁的降叛可以说令曹操失望无比。
但眼下南方局势紧迫,他也来不及处置于禁。
仍然可以用李典、乐进、吕虔等外姓将领。
后起之秀中,也有郭淮、曹真、曹休等青年才俊。
可以说,曹操手上能打的好牌依然很多。
接下来的军事外交行动中,他绝对不能再犯错误!
“……咳……咳……”
“听江南的细作传报,刘表染了背疽,身子每况愈下。”
郭嘉咳嗽两声,将自己打探的情报一一向曹操说明。
“如今的襄阳,蔡瑁、张允狼狈为奸,管制内外军事。”
“其后妻蔡氏,又控制刘表内室,使之不闻窗外之事,”
“……哈哈……可叹刘表一世枭雄,竟落得如此下场。”
“……咳咳……”
由于过于激动,郭嘉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曹操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
倘若刘表当真病重,那倒的确是一个夺取荆州的大好时机。
没有人比我曹操更懂荆州!
他知道,荆州虽看起来拧成了一股绳。
但完全是靠着刘表这根弦绷着的,一旦刘表死去。
这绳索也会应声而断。
曹操的判断,并非危言耸听。
历史上,曹操南下之时。
当时号称天下前三势力的荆州,便展开了是否投降曹操的讨论。
而新上任的老板兼ceo,刘琮竟对手下人说:
“今与诸君据全楚之地,守先君之业以观天下,何为不可乎?”
从这句话里,便能看出刘琮的地位有多么卑微。
在如此重大的原则性问题上,刘琮居然只能弱弱的说一句。
现在我们大家一起运营着公司,守护着我那老爹的资产。
投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你说刘琮这是性格软吗?
确实有这个原因。
不过,刘琮要是手上枪杆子硬,想软下去也难呐。
他作为一个次子,能被荆州士大夫拥戴。
就是荆州豪族们觉得刘琮好拿捏。
就跟当年兖州士人想迎吕布进来是一个道理。
空有武力没有脑子,这种人简直是士人豪族的理想州牧人选。
虽然刘琮连武力都没有,但他的舅舅蔡瑁有。
既然蔡瑁想扶持刘琮上位,大家也没必要着急反对。
曹操凝视荆州地图不语,思量着到底该如何与刘备争夺荆州。
忽见司马懿自末席起身,执麈尾指襄阳:
“明公勿忧,刘景升家中正有一把利刃可以借用。”
“君莫非是言襄阳蔡氏乎?”
郭嘉在一旁问。
“正是蔡氏。”
司马懿点头,轻声笑道:
“蔡夫人欲废长立幼,蔡瑁掌南郡水军。”
“今长公子刘琦为避祸,逃亡江夏,引刘备为援。”
“蔡氏岂不更需要明公这把快刀?”
说着以麈尾划江而过,“到时候,魏公只需许以刘琮嗣位,蔡瑁必献水寨!”
任谁都看得出来,刘琦已经投靠刘备了。
如此一来,蔡瑁等人就天然的成了刘备的对立面。
如今的蔡氏一族,也迫切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援,才能保障刘琮上位的顺遂。
而曹操也迫切需要一个能帮助自己在荆州站稳脚跟的盟友。
双方利益一致,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奉孝怎么看?”
虽然司马懿所献之策乃是良谋,可曹操始终是不喜欢他,对他有所防备。
明明心中也决定采纳这项计策,却还要问一遍郭嘉的意见。
只要郭嘉站出来也表示同意,并简短分析两句。
曹操便能借这个机会,表扬郭嘉,从而把这项功劳按在郭嘉头上。
郭嘉与曹操也算颇有默契,当即出声表示:
“在下以为,此下江南,当以施恩笼络为主。”
“今刘琦已降刘备,刘琮虽有蔡氏为辅,纵非刘备敌手,孤掌难鸣。”
“倘不得朝廷支持,纵有刘表遗命在,刘琮也难以坐上荆州牧之位。”
因为现在的陈地朝廷,是被曹刘两家给一起控制的。
刘琦已经投了刘备,你蔡氏要是敢扶刘琮上位的话。
刘备到时候直接就给你扣一个破坏礼法,废长立幼的罪名。
然后再上表朝廷,表奏刘琦为荆州牧。
足下又该如何应对?
所以,蔡氏一族也是非常需要朝廷支持的。
那么曹刘两家中,只剩下曹操这家可供选择了。
“魏公可一面着手南下江南一事。”
“一面先遣人至襄阳,秘密联络蔡氏。”
“许其在刘表亡故以后,表刘琮为荆州牧。”
“刘琮年幼不知兵,明公只须稍加运作,荆北自为我大魏所有也。”
善!
曹操连连颔首。
“奉孝之言,最合孤意。”
“只有能够拿下荆州,让刘琮这豚犬小儿做一回荆州牧又有何妨?”
“此事宜当速行,不可拖延。”
嘶……
曹丕深吸一口气,暗忖此计明明是司马懿率先提出来的。
父亲为何只表扬郭嘉,而对司马懿只字不提。
他正打算出列开言,为司马懿鸣不平。
司马懿赶忙攥住他的衣袂,冲曹丕摇了摇头。
“……仲达,父亲为何如此待你?”
司马懿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平静地回复说道:
“只有我恭谨做事,时日一长,魏公早晚会明白我的忠心。”
主簿杨修远远望见两人在那里窃窃私语。
忍不住对身旁的曹植说道:
“……公子,你看那边。”
曹植目光看去,见哥哥真正和司马聊着什么。
杨修冷嘲热讽说道:
“此必是二人不满魏公之安排。”
曹植闻言一惊,忙问:
“德祖何以见得?”
杨修嘴角微微翘起,得意地笑道:
“魏公尝言,司马懿鹰视狼顾,不可付与兵权,付之必为患。”
“然丕公子并不以为意,仍旧与之来往密切。”
“公子,这可是您在魏公面前表现的好机会啊。”
“此下江南,不妨主动申请前去。”
“魏公见你如此勤勉,必以你为厚。”
曹植皱起眉头,有些不情不愿。
他还约了丁仪一起喝酒,吟诗做赋。
让他大老远的跑去江南,他还真有些不愿意。
杨修再三催促,几乎是以手推搡,曹植拗不过他。
这才不情不愿地被推出来,踉跄起身,酒渍沾襟犹自不觉。
众官视之,皆屏气凝神,不发一言。
只见曹植先拱手一揖,随后朗声吟道:
“江南之事,父亲无须忧虑。”
“儿臣愿代父亲去荆州,联络蔡瑁。”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曹植能力够不够另说,单这份为君分忧的态度就值得嘉奖。
曹丕见小弟争先,正欲出列,表示自己也愿意下江南时,却被司马懿一把拉住。
曹丕回头看他,虽不问话,眼神中却充满了疑问。
司马懿阖上双眸,低声说道:
“公子权且隐忍,无须争先。”
曹丕忙问其故。
司马懿乃俯在曹丕身前,低声授予密计。
曹丕颔首,欣然从之。
果然,曹操见曹丕不发一言,便好奇地问道:
“此下江南,汝弟尚且争先。”
“子桓何以不发一言?”
曹丕乃敛容出列,哭倒在地,恸呼道:
“近闻母氏违和,儿臣旦夕省视,见膳馔则哽噎难咽。”
“五内如焚,步履维艰,实是寸步难行。”
“子建才略本胜儿臣,使南征荆州,必成大功。”
“儿臣唯愿侍奉汤药,尽人子之责。。”
“伏惟父亲垂怜,全我母子天伦。”
曹操听罢,眉头蹙起,慨叹道:
“……难得你有如此孝心。”
朝中有不少拥戴曹丕的大臣见此,纷纷借机帮腔说道:
“……好啊,好啊。”
“丕公子真申生之孝也!”
申生以孝自困的典故,出自《左传》。
曹操当然听出了群臣之意,当即表示:
“此下江南,孤必然亲往。”
“汝倒也不必独留邺都,汝母孤自会遣妙手医者照料。”
“汝便与子建一同,随孤南下罢。”
曹丕闻言,哭拜着谢恩。
杨修见此,咬牙切齿,连连叹息。
曹植问其缘故。
杨修乃为曹植分析:
“此乃丕公子以退为进之策也,必是司马懿所献!”
适才,曹丕的一番表演,可谓是一箭三雕。
一者以孝制忠,曹丕表面辞让军功,实则以孝道绑架曹操决策。
二者捧杀曹植,“子建才略本胜儿臣”一语,既显兄友弟恭,又暗指曹植恃才傲物。
因为时人常评价曹植是“任性而行”。
三者则是以人伦为刃,最终落脚于“母子天伦“”,直击曹操内心中的软肋。
自宛城事件过后,随着曹操年龄的增长,他本人是愈发重视亲情。
见曹丕以此为刃,曹操情愿相信曹丕的情感是正。
也不愿相信,这是他的“御之以术”。
最终,曹操拍案决定。
亲统五万大军南下。
命曹丕督运粮草,以司马懿辅之。
曹植为行军司马,随军参赞。
然后密遣高堂隆奔赴襄阳,去说蔡瑁。
杨修得讯,急赴曹植府邸,跌足叹道:
“公子错失良机矣!”
曹植问其缘故。
杨修答曰:
“粮草乃军中命脉,今魏公将之交予了大公子……唉!”
此时的曹植尚宿醉不醒,只是伸个懒腰,淡淡道:
“德祖何必忧心?”
“待我作一篇《荆襄赋》,父亲必喜,以我为厚。”
杨修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
“公子,恕修僭越。”
“舞文弄墨,雕章琢句,终究不是治国之道啊……”
曹丕已经独领一军了,甚至接到的是督运粮草这样的重任。
而公子你却只能是做个随军参赞,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可能在曹植看来,父亲把自己留在身边,就是因为喜欢自己。
而不喜欢曹丕,所以把他支得远远的。
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是因为魏公觉得你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不放心把你丢在外边儿。
所以才把你留在身边的?
曹植满不在乎地说道:
“……德祖勿忧,德祖勿忧。”
“今下江南一事,已经定下,再次庸人自扰又有何益?”
“你我只需做好本分之事便好。”
杨修无奈,只能盼下江南一行,一切顺利罢。
……
长江之畔,夏口城楼。
时值暮春,烟波浩渺中忽闻琴音泠泠,如鹤唳九霄。
但见周瑜一袭素袍临风,纶巾飘带与江雾共舞。
十指轻拂焦琴弦,奏的正是《长河吟》。
陈武、董袭、黄盖等领兵持刀,守在一旁。
此时的周瑜可谓是意气风发,方领兵击败黄祖。
一举夺取了江夏夏口。
时人皆谓之为:
——“东吴周郎,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荆楚丧胆。”
这时,一匹快马飞奔过来,踉跄地跑至周瑜面前。
“都督!徐州有消息了!”
周瑜停下琴弦,一挥手。
那名哨骑当即汇报道:
“徐州刘备,已经拜诸葛亮为帅,发兵五万,奔江夏而来。”
“……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瑜的表情显得很平淡,开始接着弹琴。
黄盖等纷纷走过来,向周瑜问道:
“……都督,刘备发兵五万来江夏,显然是为荆州而来。。”
“我夏口兵马不过两万,两军虽为盟友,万一起了争执。”
“如何与刘备争夺荆州?”
程普拍案而起,怒道:
“刘备名为援刘琦,实欲夺我江东嘴边之肉耳!”
众将议论声里,唯见周瑜指尖犹自悬在琴弦之上。
“都督?”吕蒙轻唤。
周瑜淡淡回道:
“我原以为荆州之事,兹事体大。”
“刘备会派李翊而来,怎的派的是一个山野村夫?”
“再不济也该是陈元龙才是。”
不怪周瑜小觑诸葛亮,实在是这个位面的诸葛亮真的没有什么建树。
下江南这种重任,刘备有那么多人可用。
为何偏偏用一个毫无资历的后辈?
“……呃。”
那名哨骑还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周瑜道,“汝有话便说。”
“……是。”
哨骑颔首,又抬眸偷看了眼周瑜的表情之后,才缓声开口:
“其实,诸葛亮虽为此次入荆州的平南都督。”
“但是李翊也假节同往,随诸葛亮一起来了。”
砰!!
琴声戛然而止,一缕断丝随风飘摇。
都督……
众人纷纷拥上前,关心周瑜的手有没有受伤。
周瑜却背起手,步履沉重地走到了江边。
眉宇间一川不平,沉吟许久,叹息道:
“李翊到底还是来江南了。”
话落,周瑜又回首望着众人,微微一笑。
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
“不瞒诸位,倘此行李天枢未至,荆州吾势在必得。”
“然李翊同来,荆州恐不可全为吾主所有也。”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都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众将纷纷问。
周瑜轻笑,信手将断弦掷入江中:
“天枢既来,何不邀他共赏这‘千帆竞发’之景?”
说着取过案上的羽扇,遥指对岸隐约可见的荆州水寨:
“诸君且看——”
众将随扇望去,但见江风卷起周郎腰间的玉珏,碰撞声如金戈初鸣。
残阳映得羽扇透亮,竟似烽火映透牛皮地图。
无数的帆船自江边划过。
这些都是此前缴获荆州所得的。
“诸位觉得,以李郎之聪明睿智。”
“这些舟师,可以打动他否?”
周瑜面带着微笑,问众人。
(本章完)
第269章 刘备知道,李翊知道,所以早早地在
第269章 刘备知道,李翊知道,所以早早地在此等候元龙
却说曹孙刘三家各怀心思,都想着趁刘表病重,荆州人内斗的时机,前来分一杯羹。
目前荆州的大体概况为,以蔡瑁、张允、蒯越等手握兵权、实权的豪族支持次子刘琮。
而孤身逃往江夏,势单力孤的刘琦,则投靠了刘备。
尽管趁着刘表病重之时,蔡瑁窃取了荆州的大部分权力。
但他明白,若当真想以荆州之力,对抗刘备,还是太难了。
更别说刘琦还分走了江夏,然后孙吴屯于夏口,一直虎视眈眈。
蔡氏一族,绝对没办法同时对付他们两个。
为此,蔡瑁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故友——曹操。
曹操与蔡瑁其实是旧交,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的蔡瑁敢以荆襄九郡尽数献给曹操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曹操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至于《演义》里写的曹操误中了周郎的离间计,杀了蔡瑁、张允当然也是虚构的了。
历史上的蔡瑁不仅是善终,而且过得相当奢侈潇洒。
史书叫,“是时,蔡瑁家在蔡洲上,其屋宇甚华丽,四墙皆以青石结角。”
“家中婢妾数百人,别业四五十处。”
蔡瑁虽然被曹操以故友相待,但毕竟是建立在出卖刘琮、陷害刘琦的基础上获得的。
其行径令人不齿。
不过本位面的蔡瑁,在与曹操的交往中不必像历史上那样卑微。
毕竟曹操现在也就比分裂后的荆州,稍强一档罢了。
荆州本身实力不弱,就是权力没办法被集中,使得其对外作战总是以失败告终。
可饶是如此,此时的荆州依然是内忧外患。
外有刘备五万大军进驻江夏,内有周瑜两万水师窥伺夏口。
蔡瑁日夜忧惧,忽闻有魏使至。
急召入内室,屏退左右,亲自把盏相迎。
双方各自叙礼毕,分宾主落座。
魏国使者乃高堂隆也,高堂为复姓,单名一个隆字。
高堂隆早年间做过督邮,后来又历任国相,也算是政治老手,善于察言观色。
见蔡瑁神色焦灼,却又强行保持镇定,不觉好笑,乃举杯说道:
“蔡将军威震荆襄,今魏公特遣某来,欲结盟好。”
蔡瑁佯作镇定,捻须说道:
“魏公远在邺都,何故突然遣使至此?”
高堂隆大笑:
“将军又何必明知故问?”
“目今长公子刘琦引刘备入江夏,周瑜虎视夏口,荆州岌岌可危!”
“魏公不忍见刘景升基业落入他人之手,故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话落,高堂隆将曹操开出的条件报上来。
表示废长立幼本身是取乱之道,即便你们是荆襄士族也得顶着巨大的压力。
但魏公愿意上奏朝廷,表奏刘琮为荆州牧,以示支持之意。
到时候,蔡瑁领南郡太守,与魏公同领荆襄大权,岂不美哉?
蔡瑁轻咽一口口水,其实他的野心也没大到想要称霸荆州的地步。
这些豪族,从始至终都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罢了。
扶持刘琮上位,就属于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是他们家族一致的决定。
夜色沉沉,襄阳城头梆子声响过三更。
密室之中,唯见烛火摇曳,映得高堂隆面上阴晴不定。
高堂隆忽然把玩起手中的酒盏,意味深长地问蔡瑁道:
“楚公近日气色如何?”
蔡瑁眉梢一扬,现在刘表的饮食起居俱为他姊姊把控。
这种事情,即便是对盟友也不宜外扬。
只得推脱说道:
“姊夫病体沉重,恐时日已无多。”
“前日医师诊脉,言……言不过旬月之数。”
话音未落,便听到酒盏“咔”地顿在案上。
“既如此,何不速决?”
高堂隆站起身来,倾身向前,望着蔡瑁的眼睛:
“昔董卓废立,不过一夜之间。”
“今将军手握重兵,更待何时?”
“须知诸葛亮的大军,已经奔往了江夏,等齐兵一到。”
“刘琮想要上位,可就难了!”
轰!!
窗外忽起惊雷,蔡瑁手中杯盏“哐当”落地,额头渗出细汗。
“……这这这……此事且容商议……”
“商议?哈!”
高堂隆突然来,背着手站起身来。
“将军闭塞刘景升耳目之时,可曾手软,难道未曾想过会有今日?”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说着,高堂隆俯下身子,猛地压低声音说道:
“只说背疽急症,救治不得。”
“古来多少英雄皆死于此!”
蔡瑁面色惨白,犹是踌躇未决。
囚禁刘表,闭塞其耳目的是他的姊姊。
他只是与张允,联合把控襄阳兵权,可未曾想过会有今日。
闹到如此地步啊!
高堂隆的话还在继续:
“……蔡将军怎么也算是一时人杰,怎么却在如此大事之上拎不清轻重?”
“目今魏公大军尚在路上,刘备大军亦未至荆州。”
“如今襄阳之事所决者,不在曹刘,而在蔡将军你一人耳。”
“倘若真等到魏公、刘备大军至荆州,你认为,襄阳之事,还能由你们蔡氏一族说了算么?”
高堂隆有条不紊地为其分析。
只要曹刘不来,你们蔡家就是荆州绝对的话事人。
等曹刘来了,到时候刘备要扶刘琦上位,曹操要扶刘琮上位。
你蔡家将何以处之?
“……这这这……”
蔡瑁嘴唇颤抖,摊着手,略显无措。
“弑君乃是重罪,这如何使得呀!”
高堂隆见此,乃拂袖而起。
佯作要走,冷声说道:
“刘备大军将至,周瑜夏口水师虎视眈眈。”
“蔡将军此刻却还在投鼠忌器,看来是魏公识人有误。”
“此辈不足与谋也!”
说罢,转身便要出门。
蔡瑁急忙将之拉住,把头一低,略作沉吟。
旋即对高堂隆说道:
“……也罢,愿从公言。”
“只是内室之事,俱由阿姊把控,容某先与其商议一番,再行此事。”
善!
高堂隆满意地点了点头,暗自觉得好笑。
蔡瑁此人果然匹夫无谋。
其人久食荆襄俸禄,今日弑君,便等于落了一个把柄在曹公手中。
等将来制裁你蔡瑁,还不是易如反掌?
“此事干系重大,蔡将军可仔细商议,勿使留有纰漏,落人口实。”
蔡瑁然其言,悻悻地去找姊姊蔡夫人了。
半路上,又遇上了同掌荆襄水军的张允,
张允便问蔡瑁魏国使者跟他说了些什么。
两人关系还算密切,现如今又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蔡瑁当即以实言相告。
张允闻之大惊,说道:
“高堂隆欲使我等弑君耶!”
蔡瑁强作镇定果决,谓张允道:
“如今刘琦引了刘备为援,若不得曹公相助,荆州断难守也。”
“况且阿姊尝对某说,主公已经病重,时日无多。”
“纵我等不为此事,主公恐也难以活过明年。”
这……唉……
张允背着手,叹了口气。
他也没想想到事情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跟蔡瑁不过只是想扶持刘琮上位,好将来从荆州攫取更多的利益罢了。
而且,张允其实是刘表的外甥。
有这样一层亲属关系在,此事便更加难为。
蔡瑁见张允面露犹豫之色,乃按剑叱道:
“吾意已决!”
“事就,你我共享荆襄之富。”
“事若不就,投降魏公,亦不失为一富家翁!”
张允见此,只得无奈应从。
又关心问道:
“听闻刘备遣诸葛亮将兵五万来江夏,夏口处亦有周瑜屯驻的两万兵马。”
“我荆州所能动员之兵马不过四万,如何与之相敌?”
荆州带甲十余万,其中有四万是掌握蔡瑁、张允手中的。
蔡瑁当即安慰张允道:
“公勿忧,曹公已亲率五万大军南下。”
“到时候我楚魏两国之兵众,少说十万。”
“十万对七万,优势在我。”
张允这才放心,就怕曹操忽悠他们谋害了刘表,又不下场参战。
待听到其已经率五万大军南下的消息后,便如吃了一个定心丸般。
随后,蔡瑁即找到姊姊蔡夫人,备言此事。
令蔡瑁感到意外的是,比起自己的迟疑不定,蔡夫人倒是显得十分从容平静。
“医者此前看过,老物之病已病入膏肓。”
“若在此时对外宣称其发背疽而死,旁人必不疑。”
蔡夫人凤目含煞,对蔡瑁说道:
“若是刘琦得势,我蔡家也难保全宗族。”
“此事宜当速行。”
蔡瑁点了点头,慨叹道:
“那就全凭姊姊做主……”
时日,春雨潇潇。
蔡夫人在安排完心腹之人,守在门外以后,便亲自持药入了寝殿。
时刘表卧病在榻,此时的他已经面容憔悴,形同枯槁。
身子与精力都远远不如从前。
见夫人至,乃勉力起身,谓夫人道:
“吾病重之事,荆州之外,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此时的刘表都还不知道,服侍他的小人俱已经被替换成了蔡氏一族的心腹。
蔡夫人柔声应道:
“并无他事,夫君且饮此药。”
刘表支起身子,药到嘴边,又叮嘱道:
“刘玄德、曹孟德在北方可有动静?”
蔡夫人扶着他的后背,说道:
“并无他事,荆襄一片安乐。”
“夫君切勿多疑。”
刘表只觉今日的蔡夫人有些怪怪的,当即回道:
“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
“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
“今夫人为我内室,当先为我试药。”
蔡夫人顿时不耐烦了,揪住刘表的发冠,亲手扶其首而灌之。
刘表饮未尽,忽目眦尽裂,手指夫人不能言。
直至七窍溢血而殁。
一代豪杰刘表,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终年六十五岁。
他这辈子巅峰过,低谷过。
不论是本位面亦或者历史上的他,都走得稀里糊涂。
但并不能否认刘表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乱世良牧。
他所做的一切,始终都是从荆州的核心利益出发。
他坐观时变,坐观了一辈子。
却在匹配赛的前夜,强行退游了。
并且还是死于夫人之手,可悲可叹……
蔡夫人既弑刘表,乃从容拭其面,伪哭曰:
“主公背疽迸发矣!”
“主公背疽迸发矣!”
“……”
一时间,哭喊声震天。
众下人闻声,纷纷赶紧屋来。
见刘表已死,纷纷伏地恸哭。
翌日,蔡瑁会蒯越、张允等,称:
“主公有遗命在,立次子刘琮为嗣。”
虽然刘表死得不明不白,死因也十分蹊跷。
但如今天下前三的势力,即将进入决赛圈了。
众士人豪族也来不及去追究刘表的死因,现在真正该考虑的是:
如何保住荆州,如何保住众人的既得利益!
在为刘表发完丧事以后,蔡瑁又取出曹操带来的天子诏书。
大众宣读:
“天子明诏!”
“今拜嗣子刘琮为荆州牧,蔡瑁为南郡太守,张允为南阳太守。”
这下,任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蔡瑁、张允早已经将荆州集团上市打包给了曹操。
不过众人现在也不关心这些了。
反正荆州乱不乱,是士族说了算。
刘家只是名义上的领袖,豪族的决定权才是大头。
对于荆州这些士族们来说,依附于曹操。
是集团自己的并购行为,他们作为中层,在哪个公司不是干啊?
在大公司框架内,工牌还好看点。
至于,你说众人为什么不选刘备?
不是他们不想选,是在是因为董事会一直以来都支持的少公子刘琮。
结果你刘备转头表示要支持刘琦继位,那不就天然地成了他们的对立面了吗?
此外,曹操虽在与刘备的争斗中,输掉了河北。
但曹操的大头一直在河南,综合国力上虽以比不得刘备。
但军力方面,并未落后太多。
面对如日中天,强势不已的刘备,以及一个迫切希望得到援助的曹操。
荆州豪族们的这笔投资账,就非常好算了。
如今的刘备集团,已经成型。
董事会有李翊、关羽、张飞、陈登、麋家这几个大股东。
这些人手握的股份最多。
他们就算把荆州献给刘备,也很难与上面那几个大股东去竞争。
这还不算,刘备派遣诸葛亮南下,就是想捧几个后起之秀起来。
本来集团内部就已经十分内卷,刘备还打算用后辈。
他们荆州投靠刘备,虽得厚待,但肯定无法跻身于第一股东的地位。
这让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士族们不能接受。
而反观曹操呢?
失了河北之后,如折曹操一臂。
曹操迫切希望得到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咱们要是在此时雪中送炭,将荆州打包交给魏国并购。
曹操白得了一州,那能亏待咱们?
千万别小看这些荆州士族。
在整个汉末,荆州士族在大是大非一直站的很稳,可以说是精得跟猴儿一样。
荆楚若与魏国联合,是完全可以跟齐吴之间掰掰手腕的。
毕竟齐国虽然越来越强大,但战略纵深也越来越长。
刘备已经很难在南方投入更多兵力了。
北方虽然已被李翊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也不能真的一个兵不留。
即使是强势如袁神,也在河北留有重兵,才敢南下的。
并且从战略上讲,曹魏的领土与荆襄是完美接壤的,可以呼应为援。
反倒是刘备这边,大军只能从江夏进来,战略上荆州就很被动。
完全看齐国脸色吃饭。
于是,刘表的死并未掀起太大风浪来。
相反,原本权力不够集中的荆州,在此时反而拧成了一团。
因为刘表在时,还能打压打压众世家。
现在刘表不在了,荆州的权力便彻底落入到了众士人豪族手中。
刘琮虽为荆州牧,但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庙上泥偶罢了。
众人匆匆忙忙将刘琮扶持上位,然后正式对外宣布此事。
时在江夏的刘琦,得到消息,大惊失色。
“我去之时,父亲尚且身子硬朗。”
“今吾离开不过数旬,奈何死耶!”
刘琦哭倒在地,痛不欲生。
左右将之扶起,纷纷劝道:
“大公子,今不是伤心之时。”
“刘琮已经继任荆襄主位,宜早做打算,避免惹祸上身。”
刘琦拭干眼泪,点了点头,谓众人说道:
“吾已请得叔父为援,彼不日便至江夏。”
“到那时候,再作商议!”
没办法,刘琦手中的牌太少了。
想要翻盘,只能仰赖刘皇叔。
接下几日,
众人如坐针毡,全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刘备大军的到来。
不表。
……
这日,诸葛亮五万大军已经到了新城。
正是此前关羽围困曹仁,迟迟未下的城池。
和谈之后,他到底还是归了刘备。
出了新城,便到了江夏的地界了。
诸葛亮下令让众人在此地权歇人马,他自己在开始翻阅此地的户口宗籍,丈量土地。
以前这些事,都是李翊干的。
李翊每到一处,便翻看此地的卷宗。
诸葛亮向来有样学样,敬李翊为师长。
此举,既是为了向众人表明自己的勤勉,又是释放一个政治信号。
即刘备派遣李翊而来,就是为了捧我的。
你们最好乖乖配合工作,若是使绊子,休怪军法无情。
李翊退居幕后,倒也乐得清闲。
他驻立在淮水江边,静静地等待着。
忽见淮水南岸,战鼓大鸣,舟船如蚁,顺风扬帆而来。
李翊丝毫不慌,静静地等待舟船靠近。
当先一艘楼船高悬“陈”字大纛。
未几,一袭青袍的陈登踏浪而来,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及至岸边,陈登便冲上去给李翊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子玉兄!”陈登长揖及地,感慨说道,“广陵一别,竟已十载乎!”
李翊扶起故人,但见其面色红润,哪复当年病容?
不由朗声笑道:
“元龙今日雄姿英发,可还记得建安初年,你蜷卧病榻,食味不甘之狼狈相否?”
见李翊提起旧事,陈登大喜。
二人相识大笑。
原来,此时的陈登虽已功成名就,但比起李翊,他仍旧差得远。
考虑到李翊如今在齐国的地位,陈登也是一上来就攀旧情。
只强调友谊,对职场职务一事则缄口不提。
少时,李翊设宴于军帐,邀陈登喝点儿小酒。
帐内炭火融融,案上置鲜鲙、醇酒,皆是当年广陵旧味。
酒过三巡之后,陈登忽搁箸叹道:
“……子玉兄,此番下江南,陈某已准备多时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
刘备把江南事务尽付给诸葛亮,肯定是需要有人安抚陈登等淮南将的。
刘备知道,所以把李翊派过来了。
李翊也知道,所以搁下诸葛亮,早早地在江边等候。
李翊闻言,不动声色地为陈登斟满了菊酒:
“……孔明虽然年少,却有经天纬地之才。”
“齐王安排他下江南,自有用意。”
说着,李翊看一眼陈登脸色,却又话锋一转。
“然则,若无元龙之淮南水师,我大军又如何能够横渡长江呢?”
说着,将鱼脍推至陈登面前。
“就如同这鲷鱼,若是少了淮水芥酱,终究乏些滋味。”
陈登沉默不言,脸色很难看出心中所想。
“荆州九郡,岂是一人能吞?”
李翊忽压低声音,接着说道:
“蔡瑁盘踞南郡,黄祖余党散落江夏.“……”
说着,蘸酒在案上画了三道:
“淮南健儿取江陵,孔明收襄阳,至于江夏一带……”
手指不经意抹过酒痕,轻声一笑。
江夏是连接淮南的战略要地。
不过此时的庐江,却为孙氏所有。
言外之意,等将来平江南事宜顺遂。
莫说江夏,便是扬州也该有元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扬州也算是江南,这符合陈元龙你平生的志向啊!
面对李翊画出的大饼,聪明如陈登。
要是换做别人,陈登可能会不信。
但换做是李翊,陈登是肯定信的。
且不说当年的救命之恩,是他劝自己去广陵,开发淮南一带。
如今自己早已在淮南闯出了名堂,这都是拜李翊所赐。
所以李翊对陈登,不仅仅是救命之恩,更是知遇之恩呐!
“……善,兄弟之言,陈登谨记。”
陈登心中释怀,拜谢李翊。
“只是兄弟对此事下江南一事,有何把握?”
“……嗯。”
李翊沉吟半晌,捋须分析道:
“荆州众豪强,根深蒂固,盘根错节。”
“饶是刘景升亦应付不暇。”
“依某之见,还是须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手中握有不同的牌,便有不同的打法。
像刚入徐州时,李翊无权无势。
只能狐假虎威,借刘备之势,对徐州各派尽力拉拢。
但如今是齐国强,荆州弱。
此次南下,军马高达五万余众。
以李翊的脾气,又岂会再像当年入徐州时那样,对士人豪族屡屡妥协呢?
“兄弟有何妙策?”
陈登接着问。
“如今刘琦逃往江夏,蔡瑁、张允等辈实控襄阳。”
“彼知我大军南下,必早早立刘琮为荆州之主。”
李翊淡淡分析。
“兄弟是说,蔡瑁、张允可能弑君!”
陈登张大嘴巴问。
“……未可知也。”
“只有到了江夏,见着了刘琦公子,才知道荆州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陈登然其言,率淮南水军,与李翊等众合兵一处。
过了新城,直奔江夏而去。
两日后,
在接到消息以后,刘琦率麾下之众,早早地立在江边等候大军到来。
比及岸边,只见诸葛亮、李翊、陈登、黄忠、赵云等一众大佬,迤逦上岸。
刘琦赶忙率众迎了过去,走至诸葛亮、李翊的身前。
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先向李翊作揖行礼。
“刘琦拜见丞相!”
话落,又马上朝诸葛亮、陈登等众施礼。
……
(本章完)
第270章 一时瑜亮,周郎见孔明
第270章 一时瑜亮,周郎见孔明
刘琦还是懂职场的基本规则的。
虽然此次下江南,诸葛亮是名义上的一把手。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翊才是那个幕后的“太上皇”。
兼之李翊又是诸辈之中资历最高的那位。
刘琦于情于理,都当先向他行礼。
这只是一个小细节,但给众人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知道这小子挺会来事儿。
随后,刘琦邀诸葛亮等众入了西陵城。
各自叙礼毕,分宾主落座。
刘琦一面使人上菜,一面又向众人表达感激之情。
“目今蔡氏弄权,父亲身死,吾身为长子,却不得尽父子人伦之情。”
“每念此处,便痛心疾首,”
说着,刘琦掩面哭泣,泪水止不住的流。
诸葛亮乃出声安抚刘琦道:
“公子勿忧,齐王遣我等来江南,正为此事而来。”
“不知如今荆州,是谁做主?”
刘琦乃为众人解释目前的荆州状况。
当前的荆州,主要是蔡瑁、张允手握兵权的大臣,联合扶持了刘琮上位。
刘琮已经是名义上的荆州之主了。
只不过随着曹操大军赶赴襄阳,魏国、楚国两大公司完成了并购。
包括荆南四郡在内,一并倒向了曹操。
也就是说荆襄九郡,已有八郡是站在曹操那边的。
虽然这些郡县很多都属于中立的观望者,但并没见着有一家是有强烈的亲齐向的。
大家都在观望,看看到底是投靠哪个大集团。
如果不是刘琦及时逃往了江夏避祸,守住了九郡中的最后一郡。
那么诸葛亮一行人众,连荆州的一个落脚地都没有了。
“……唉,荆州八郡,俱与曹操联合。”
“听闻曹操已亲自南下,带了足足五万人马。”
“未知孔明先生此次南下,有多少人马?”
诸葛亮答,“亦有五万。”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刘琦脸上没有一丝丝高兴。
“可是荆州之地,尚带甲十万余众。”
“彼若与曹贼联合,少说二十万众。”
“五万如何与二十万相抗,先生能否再向齐王叔父那里知会一声。”
“请他再增益一些人马过来?”
刘琦其实也有故意夸大对面实力的意思。
因为荆州虽号称带甲十余万,但还不至于说真能跟曹操一起凑出二十万人马来。
不过即使如此,目前两边的实力对比依然十分悬殊。
刘琦知道,以刘备目前的实力,所能动员的兵马绝对不止五万。
不说也拿个二十万出来,再派五万人,凑个十万大军也行呐。
对此,诸葛亮则淡定地表示:
“荆州虽号称带甲十余万众,然刘琮、蔡瑁所能号令者,至多不过五万。”
“夏口处,尚有周瑜屯驻地两万人马。”
“如此算来,我军少说也有七万人众,两边实力并不悬殊。”
说着,诸葛亮又为刘琦有条不紊地分析两边优劣。
“今本土未安,曹操便南下来争荆州疆土,岂能旷日之久耶?”
“兼之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
“吾料曹操断难在南方久持。”
刘备由于疆土地域广袤,不敢派太多人下江南。
曹操同样也需要在北方留人,还要守关西韩遂。
此外,关于人选的调派其实是非常麻烦的。
因为每个部曲掌握在将领手中,你不可能真的像打游戏那样,东南西北无死角调动。
像打荆州,你只能派离得近的武将过去。
这种情况,历朝历代都有出现。
比如有统治者要打辽东,将领们都嫌那里冷,就不肯去。
这时候,统治者们往往需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强行施压派他们过去。
之所以说是顶着巨大压力,因为这是力排众议,乾纲独断的结果。
一旦打输了,损害的就是你这个统治者的威望。
类似情况,可以参考袁绍、曹操。
袁绍一打输官渡之战,冀州立马掀起大规模叛乱。
曹操一打输赤壁之战,也是马上跑回了许都,生怕后方整幺蛾子。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派出去的部队最好是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
即打输了,失败了,也不会使局面完全失控的那种。
刘备目前便是这种情况。
他所派去的人马,主要就是由淮南军与徐州军构成。
一部来自中央军,一部来自本就渴望打荆州的淮南军。
这两支军即便最后失败了,刘备也是能够控制住局面的。
因为这符合两支军团的利益。
徐州军直属于刘备,为刘备打仗,他们能够直接获益。
淮南军视荆州为后园,打下荆州,他们也能从荆州直接获得利益。
这时候,
你再派什么青州军、河北军过来,他们肯定是不乐意打的。
即便打也不会卖力。
道理很简单,两地隔得太远,背井离乡来回奔波本身就很麻烦。
并且打下来的荆州地盘,他们也拿不到。
而打坏的装备,损失的部曲,与直接收益也是根本无法达成正比。
“曹操在江南不得久持,未知先生能在江南待多久?”
刘琦望着诸葛亮,认真问道。
诸葛亮微笑答道:
“齐王遣在下来此,便是为定江南之事。”
“江南不平,亮绝不回国。”
这……
虽然得了诸葛亮的保障,但刘琦仍是忧心忡忡。
觉得刘备派得人太少了,虽然你跟曹操都是派了五万人。
但不能忽略荆州本土的人马呀!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不发一言的李翊突然开口:
“昔孙武子三万破楚二十万,兵贵精不贵多。”
“若再调兵,恐河北空虚,粮道难继。”
“五万人日耗粮六千石,若倍之,使一军断我粮道。”
“大军俱殁于江中矣!”
“况吾大军来此,多带水军。”
“而曹操乃北人,本不习水战,岂是我军敌手耶?”
李翊本身是不想说话的。
只是看刘琦屁话太多了,实在忍不住吐槽。
你以为我们不想多派人手过来吗?
那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吗?
既然是你主动请咱们过来帮忙,那就别特么废话。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就只管看我们怎么破敌就成了。
刘琦听出李翊语中的不悦,这才闭嘴。
又恭敬问他们有什么需求。
诸葛亮当即做了如下布置。
第一,遣细作探听襄阳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曹操大军是否已经进驻襄阳,荆南四郡是否已被传檄而定。
第二,使人联络夏口的周瑜,相约共破魏楚之大计。
第三,修葺城防,布置舟船,催督粮草。
这是诸葛亮平生第一次完全掌权,面面俱到的督帅一方。
众人见其做事一丝不苟,安排的诸事也都妥当,有当年李翊之风。
故皆心生佩服。
就在诸葛亮忙着筹备军务之时。
李翊也没有闲着,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闲下来的人。
如果不是怕喧宾夺主,李翊恨不得现在就去接管诸葛亮的军务,帮他调度诸将。
但既有刘备叮嘱在前,李翊也只好是退居幕后。
既然诸葛亮在忙军务,那他便来整顿一下江夏的吏治罢!
后人把荆州比作是一把半自动的刀。
防御还行,但指望不了它砍出去。
因为在砍之前,你得先跟刀商量。
刀要是不同意,你便没辙。
这其实就是因为荆州的地方势力太强了,以下克上之事时有发生。
此下江南,本就是奔着荆州去的。
那么从地方收回权力,加强中央集权一事,就势在必行了。
江夏军府内,烛影摇红。
李翊将自己打算收回江夏的地方权力一事,告诉了陈登。
陈登眉头皱起,一指江夏舆图谏道:
“荆襄士族盘根错节,地方豪强树大根深。”
“今曹操挟刘琮,与蔡氏沆瀣一气,合荆襄八郡之众,以取荆州。”
“吾等当先结豪强以抗楚魏,奈何反夺其权耶?”
在陈登看来,对付荆州的地方势力不能操之过急。
如今我们的大敌是曹操、蔡瑁。
他们携裹了荆襄八郡,联合抗齐。
我们一上来就先夺地方的权力,不就更加使得荆州士人加深了对抗我们的决心了吗?
“元龙此言差矣!”
李翊背着手,冷声笑道:
“荆州之众,本无心向齐。”
“今我大军来到,彼便投魏。”
“若我先施恩于本地之众,则为示弱也。”
“我先杀鸡儆猴,好叫本地士人知我力气手段。”
陈登再三叮嘱:
“……兄弟可要三思,我大军初至荆州,终是客将。”
“强客不好压主,若将地方豪族一一得罪,恐两军尚未开战。”
“而后自生祸乱也。”
李翊连连表示,让陈登宽心,他心理有数。
陈登最后无奈,只得同意,叹气道:
“……好罢,我知你才智十倍于我。”
“既自有主张,想必心里有数。”
“有甚需求,只管言语。”
李翊谢过,即下令,召集江夏各县邑的县丞、县尉到西陵来见自己。
说是要考核各县的政绩。
当然了,命令是以刘琦的名义发出去的。
毕竟刘琦才是江夏太守。
命令一经发出,各地县邑只是稍作犹豫,还是派人去了。
主要还是因为刘琦作为江夏太守,有这个权力。
更别提人家现在有齐王做靠山,五万大军屯驻在西陵。
你敢不配合人政府工作?
唯一令人感到奇怪的点是,
李翊既然要召见地方官,考核政绩。
那按理说就该直接召见地方县令才是。
可李翊却别出心裁的召见了县丞、县尉,而对县令却并未做出任何要求。
此举也引起了陈登的好奇,当即问其缘故。
李翊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为陈登解释:
“县尉、县丞者,皆郡县佐贰之官也。”
“岂有久居人下,而不欲取而代之者乎?”
“又岂有主官不惧属吏背己,反夺其位者乎?”
原来,这县丞、县尉皆是地方上的二三把手。
李翊认定,没有哪个老二老三是不想当老大的。
也没有哪个老大是不怕底下人顶替自己,取而代之的。
“故吾独召县丞、县尉,彼辈必争献忠诚。”
“而县令未得召见,则必惶惶终日,恐属下揭其短。”
“若吾所料不差,此时诸县丞已密修书简。”
“输诚献忠,以求附吾麾下矣。”
陈登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这才明白李翊整这么一出,也是憋着坏的。
通过召见地方的二三把手,明面上说是考核工作,实际上是给了他们一个背刺老大哥的机会。
而他们的老大哥,由于未得召见,此时肯定也是惶恐不安。
生怕自己被手下人出卖,一定会修书表文,向李翊表明忠心。
好一套玩弄人心之术。
高,实在是高!
陈登暗自佩服李翊的政治手段,此子经过十多年的磨炼。
其水平已远超当年初入徐州时的模样了。
举重若轻,信手拈来,令人不得不佩服。
陈登感慨佩服之余,一面又忍不住吐槽:
“……子玉兄便如此自信,地方县丞、县尉会倒向你?”
“难道就没有人会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欺上瞒下,抗争到底的?”
面对陈登的这个疑问,李翊也有考虑过。
但是在他看来,这都不叫个事儿
“纵有县丞、诸令,沆瀣一气,誓不相负,彼此之间并不出卖。”
“然吾只需略施手段,施以离间、试探之法,即可播猜忌之种于其间。”
“疑心愈重,则地方之势愈分。”
“地方势分,则中央权聚。。”
“如此,吾等于江夏之基愈固,所处之位愈安矣!”
先慑其胆,后收其心,故谓之为御人之术也。
其实只要使地方权力分散,就间接地加强了中央集权。
李翊此举,就是想通过让地方势力彼此之间相互猜疑。
最后由他在西陵的中央政府来扮演调停的角色。
使得地方政府仰赖于中央政府,以此达到集权的效果。
未有两日,各县的县丞、县尉纷纷入城。
刘琦立于主位之上,李翊坐在其侧边。
下人来报说,江夏各县的佐官儿皆已到齐,请府君发话。
刘琦乃看向一旁的李翊,欠身说道:
“……丞相,江夏县邑之官皆已到齐,您看、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俯视城中诸吏,目光如刀。
众官皆战战兢兢,不知丞相何意。
俄顷,李翊才缓缓开口,笑谓众人说道:
“江夏乃荆州门户,今刘景升新丧,蔡瑁擅权。”
“尔等身为朝廷命官,当思报效国家,而非依附权贵。”
众官闻言,皆伏地叩首,不敢抬头。
李翊又命人取来账簿,一一核对各县钱粮、兵丁数目。
县丞、县尉冷汗涔涔,皆如实禀报。
与此同时,各县邑县令见李翊召见地方县丞、县尉,独对自己不提一言一语。
于是皆如坐针毡,汗流满背。
或有人谏曰:
“今李相爷亲临江夏,考核诸臣。”
“公身为地方长官,何不亲往西陵?”
答曰:
“李相爷不曾召见,未敢去也。”
或再谏曰:
“相爷口中虽不曾明令,然公不可当真坐守。”
“宜当速往西陵,以表忠心。”
县令然其言,于是各地长官一拍即合。
纷纷快马加鞭赶来江夏西陵处,跪伏于李翊面前,惶恐请罪。
此时的李翊已经考核完毕,见众人来到,才笑问道:
“诸位何故姗姗来迟?”
面对李翊的灵魂拷问,众县令汗如雨下,连连叩首:
“下官愚钝,未能早来拜见丞相,罪该万死!”
李翊语气平缓,淡然说道:
“诸公勿忧,诸县钱粮、兵丁、宗籍人户,吾已考核明晰。”
“可先下驿馆歇息,来日更回地方上去,无需忧虑此间事务。”
众人一听这话,皆面面相觑。
听李翊的意思,这是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啊?
但越是这样,众官内心越是感到不安。
私下里商议道:
“今李相南巡至此,专为荆州而来。”
“荆襄八郡,已投曹操。”
“我江夏若肯依附齐国,必得厚待!”
在荆州能当上地方长官的,背后都是有世家大族撑腰的。
甚至很多人本就是士人豪强出身。
所以这些地方长官,是有站队的选择权的。
被李翊这一番敲打,众人心中也是惶恐不安,纷纷上表明忠心。
至此,江夏的权力很快被集中起来。
刘琦见此,忍不住感慨道:
“吾至江夏半年,地方诸官俱不配合。”
“李丞相方至,诸官纷纷上表见贺,献宗籍人口。”
“……无怪李相为齐王之所倚!”
要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刘琦作为江夏太守,荆州的长公子。
到江夏半年了,都使唤不动地方长官。
结果李翊才来几天,一下子就收回了地方权力。
这很难不令人佩服。
不过刘琦不会明白的是,
李翊能够如此有效率,大棒和甜枣都缺一不可。
西陵的五万大军,是李翊召见诸地方官的底气。
保留众人的官位,是李翊给的甜枣。
来回一趟,地方人事几乎没有什么变动。
唯一变的,就是众人的心境已有所不同。
荆州其他地方不说,至少江夏一地,众士人豪强们已经将他打包。
让它由齐国收购了去。
这对江夏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上市的机会呢?
在对面隔壁的曹操,
明面上,好像一口气得了荆襄八郡。
实际上真正能使唤的动的郡县,又有几个?
真要曹操、蔡瑁战败,地方势力稍见苗头不对,就会立马撤资。
到时候就是,你吃多少进去,吐多少出来。
而江夏不同,江夏集团这属于是被齐国这个上市公司给并购了。
利益已经绑在一起,荣辱与共,共同进退。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消化土地”。
荆襄八郡对于曹操而言,就属于是含在嘴里,但咽不下去。
江夏则是已经被齐国彻底给咽下并消化掉了。
接下几日,江夏各地上下皆忙。
专门等候襄阳方面动作。
不表。
……
这日,人报江东周郎至。
左右人问诸葛亮,说:
“周瑜乃是东吴都督,孙权所倚。”
“今日来此,必是商议共分荆州之事。”
“可需上报李相处?”
诸葛亮答曰,“且去会会这江东周郎,若到紧要之处,再报相爷不迟。”
于是,诸葛亮携众文武,至江口处见到了周瑜。
周瑜携陈武、吕范、董袭等辈至。
诸葛亮接上,道:
“……都督远至辛苦,可是为荆州之事而来?”
周郎还礼,答曰:
“……正为荆州之事来,未知李相在何处?”
诸葛亮答曰:
“李相政务繁忙,军中大小事务,俱由亮全权办理。”
“都督有何要事,皆可与亮相商。”
周瑜闻言,上下打量一样诸葛亮。
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
“荆州之事,兹事体大。”
“既然李相在此,可否令他拨冗一二,与我相见?”
“瑜只求半个时辰,待议定之后,即刻便走。”
“绝不多留!”
周瑜坚持想要见李翊,是因为他认为这里只有李翊才能做得了主。
他是个追求办事效率的人,可不想浪费时间。
万一跟诸葛亮一通商议下来,敲定了各项事务。
结果最后盖章拍板环节,李翊那边不同意。
那不纯耽误事儿吗?
诸葛亮看出了周瑜所想,当即厉声道:
“吾受齐王之命,来定江南。”
“蒙吾主不弃,授我为平南都督,总督江南军政。”
“今周都督来此,既为结盟,就该与亮敲定。”
“若不能,可速回!”
“且看吾如何破魏楚之军。”
说罢,诸葛亮拂袖而去,便要转身。
周瑜一怔,见这是个硬茬儿,心中反倒骤增好感。
他平日里霸道惯了,少见诸葛亮这样有性子的。
起初欺他年少,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些脾气的,可以与之共事。
于是,周瑜箭步上前,攥住诸葛亮衣袂,作揖赔礼道:
“……先生息怒,适才戏言耳。”
“既是先生便能敲定江南之事,瑜便与先生商议便是。”
诸葛亮这才邀周瑜入内,共商破敌之策。
一上来,诸葛亮便开门见山,问:
“都督来荆州,带来多少人马?”
周瑜十分坦诚,当即回道:
“夏口处有精兵两万,俱是东吴精锐,弄潮好手,必可为贵国助力。”
周瑜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卑微的。
毕竟东吴更弱,光靠自己,很难吃下一个得了魏国援助的荆州。
只有跟着齐国,才能喝到掉汤。
要知道,历史上的周瑜那可是一个妥妥的霸道总裁。
同样是结盟,当时的周瑜是怎么对待刘备的?
彼时的刘备对标孙权,同为君主,官至汉左将军。
周瑜作为孙权手下,按理说应该由他主动去拜访刘备才对。
结果霸道总裁周瑜却表示:
“我公务繁忙,不能擅离职守,我希望刘豫州能屈尊到我这里来商谈。”
可以说,周瑜一上来就给了刘备一个下马威。
彼时刘备更弱,只能乘小船去见周瑜。
然后问周瑜带了多少人,周瑜回答说有三万。
刘备说三万太少了。
结果周瑜又淡然地说道:
“三万够用了,刘豫州就看我如何破敌就行了。”
可以说,这段周瑜的表现相当霸气。
同时,周瑜还释放了一个强烈且重要的政治信号。
那就是前不久,诸葛亮去见孙权时,曾说:
——“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
诸葛亮这句话极为高明,不仅吹捧了孙权。
说他是起兵江东。
其实起兵江东跟孙权半毛钱关系没有。
但架不住孙权听这话受用。
而后面一句,又把刘备放到了跟孙权同等的地位上。
我们两家是一起跟曹操争天下的,不是来做你孙家从属的。
孙家方面要是当场反驳,就会显得小家子气。
可要是放过去这句话,就等于默认了刘备跟自己的同等的地位,孙家吃亏。
而周瑜故意折辱刘备,就是想告诉刘备,你跟我主不对等。
我只听我大领导的,别的什么大老板对我来说一概不是。
有什么要求就去找我领导,别来找我。
求人就要求人的态度。
通过这件事,你就能看出周瑜的政治手段同样极强。
看问题不仅看得清楚,而且还看得长远。
只可惜,这段本来是周瑜的历史高光。
却被老罗给写成了周瑜想杀刘备,结果被关羽吓到汗流浃背又不敢杀的小人形象。
一边写周瑜支持孙刘同盟,一边又写还没同盟就要杀刘备,这前后的逻辑显然是不通的。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历史上的周瑜凭借彼弱我强的优势,可以对刘备盛气凌人。
如今,刘强孙弱,周瑜也不得不扭转态度。
希望通过亲善齐国,来换取对荆州的利益瓜分。
周瑜知道,刘备向江南只派了五万人来,是已经到了其能力范围之内了。
继续增派人手,就会透支国力。
更何况,北人不擅水战。
青、徐之兵大量南下,可能会水土不服。
纵然不死,带着一身病回去,也会极大削减自身战斗力。
显然,刘备并不想这样做。
如此一来,周瑜手中这两万江东水军,便成了一只香饽饽。
南方主要倚靠水战,周瑜这两万人不仅可以全部投入到水战中去,还都是水战好手。
而诸葛亮这五万人中,只有陈元龙的淮南水军可以水战。
剩下的徐州之兵,真的就只是助威用的了。
……
(本章完)
第271章 名不虚传,李相智激周郎
第271章 名不虚传,李相智激周郎
却说诸葛亮南下,在江夏见到了荆州长公子刘琦。
一面筹备反攻荆州的工作,一面又使人联系在夏口的周瑜。
此次南下虽带来了五万军马,但主要倚靠的还是陈元龙的淮南水军。
因为要制荆州,必制江陵。
江陵是整个中国南方的交通大枢纽,因为它身处汉水、长江、扬水、夏水、湘水等诸多水道的黄金分割点。
长江上游的三峡航道,由于江窄水急且多有险滩,为了便于安全行驶船体普遍比较小。
只有出了夷陵之后,长江才会开始变得豁然开朗。
关二爷的水军陆战两栖特种部队,就是在这里练出来的。
所以,看似诸葛亮五万大军十分强盛,但真正倚赖的还是水军为主。
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操战败虽是多方面的原因。
但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不仅仅是东吴这边是水军。
彼时的刘备在荆州也收服了大量水军,从而能够适应南方的水土。
不然,北方来再多人马,也只能成为忝头。
如此一来,周瑜手中的两万江东水军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这就是周瑜敢来谈判的底气,也是其所代表的东吴方面能拿出来的最好筹码。
诸葛亮在听到这个数字后,也是大为满意,但面上仍不动声色。
“……周都督知曹操已下江南,至襄阳否?”
“……已知。”
“哦?那不知道都督对此有何高见?”
诸葛亮望着周瑜,启唇问。
周瑜则淡然地表示:
“今齐王已安本土,曹操败于河北,尚未整顿器械人马。”
“便欲南下,来争疆场,又岂能与我校胜负於船楫乎?”
“况马超尚在并州,韩遂亦在关西,为操后患。”
“且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之地争衡,非曹操之所长也。”
“操尽驱魏国之士众,远涉江湖于之间。”
“不习水土,必生疾病。”
“此数四者,皆为用兵之至患也。”
“而操皆冒行之,吾料之必败全矣。”
从一开始听说曹操南下,周瑜就认定曹操会以失败告终。
其所分析之点,基本与诸葛亮相吻合。
大致就是觉得曹操刚刚在河北战败,还没恢复元气,就跑来跟东吴、大齐争荆州。
齐国方面,也不过才派了五万人马。
其中主要是以淮南水军为主。
淮南兵基本是能够适应南方潮湿多雨的气候的。
剩下的徐州兵,也拣选的是精壮之士。
即便害病,至少还能抗一抗。
何况军中还有防疫高手张仲景,及其培养的学徒在,肯定是能够顶一顶的。
可站在曹操视角,他不来争不行。
一步输,步步输。
如果不是因为刘景升的突然病逝,曹操可能会继续跟刘备在中原死磕。
根本不会想到来抢荆州。
但就是因为刘表死了,曹操、刘备才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将荆州给收入囊中去。
机会难得,谁慢一步谁就会失去先机。
而事实证明,曹刘的选择都没有错。
刘景升一死,荆州外强中干的毛病被彻底的放大。
看似有着天下前三的势力,以及天下第一的水军。
结果面对齐魏的施压,众豪族竟将荆州股份一起打包上市了。
甚至齐魏不来,东吴都有很大机会将荆州给收入囊中。
因为刘表死后,已经没有人能够将荆州的力量给统合起来了。
即便再强,也终究只是一盘散沙。
“善!”
诸葛亮欣喜地站起身来,对周瑜说道:
“既是都督笃定曹操必败,可先为我军打头阵。”
周瑜一怔,尚未来得及辩驳。
只听见诸葛亮的话还在继续:
“亮早年虽避祸于荆州,然不比都督久居江南,熟悉地理。”
“况亮闻都督善临江水,敢烦都督便领一军,前往公安口,试探一下荆州虚实。”
嘶……
周瑜深吸一口气,暗道这孔明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是来跟你谈怎么瓜分荆州的,你怎么上来就让去打头阵?
周瑜正欲辩驳,忽见李翊携陈登出。
两人联袂而行,在一众文武的簇拥下走来。
周瑜观之,这鼎鼎大名的天枢先生,究竟生的怎生模样。
身只见其材高瘦,风姿隽爽。
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比之早年的玉面郎君,已有所不同。
周瑜早想会一会李翊,见诸葛亮上来蛮不讲理,便主动迎上去找李翊。
诸葛亮也不拦他,只暗叹:
“汝与我谈,尚有转机。”
“若与先生谈,只怕汝连还价之机亦不存矣。”
诸葛亮虽狠,但做事多少还有些底限。
与他谈判,可谓是九死一生。
李翊则是典型的政治野兽,一切以国家利益为先。
若与他谈判,那可就是真的十死无生了。
只怕是要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周瑜来到李翊一行人众身前,躬身一揖:
“江东都督见过丞相。”
李翊背着手,上下打量一眼周瑜,并未着急回话。
他身后众人见李翊不开口,亦是全都合嘴不言。
周瑜被晾在原地半晌,气氛稍显凝滞。
诸葛亮缓步走来,打圆场道:
“禀丞相,此人乃是东吴都督,周瑜周公瑾。”
“……哦?原来是江东周郎。”
李翊眉梢轻挑,语调尾句还略略扬了一个声调。
“听闻足下在夏口大破黄祖江夏水军,威震荆楚。”
“好不威风,令远在河北的李某亦不胜叹羡。”
李翊嘴上虽夸赞着周瑜,但语气却很平淡。
没有丝毫的崇敬之意。
周瑜当即回道:
“……不敢当,瑜比起李相爷差之远矣。”
“旧日李相在淮南大破袁术,后又在河北击破袁绍。”
“二袁睥睨一时,横行天下,俱为李相所败。”
“观齐王有今日之基业,盖有李相不世之功也。”
嘿,这小子。
众人听出周瑜话中讽刺之意。
暗自刘备没有李翊,就没有今天的基业。
这话不能说错,但当着众官员的面说此话,还是很容易惹人非议。
你要是认了,那不等于当真承认了刘备没你不行吗?
你要是不认,又在一下国外臣面前丢了一份。
本身功业这种东西,就是君臣之间相辅相成的。
没有君主的信任与大胆放权,底下人又如何能够施展拳脚?
霍去病封狼居胥固然功勋卓著,但背后是汉武帝给他配备的帝国最好的装备与战马。
每一个士兵都是汉武帝精挑细选出来的,霍去病拿到手只需正常发挥就可以了。
但战前的准备工作,汉武帝操心的可就要多了。
周瑜此话厉害就厉害在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你不好说他什么。
若是发怒,反而显得你气量小。
看来其是想硬刚一下,以报李翊刚刚晾他一下的仇。
众人窃窃私语:
“……这周郎何许人也?”
“不过是赚的几回天时,虚获了几场虚名。”
“也跟与咱李相爷斗嘴皮子?”
哈哈哈……
李翊听到周瑜这话,也不生气,反倒笑了。
“……好,周瑜与吾年纪相仿。”
“闻汝亦尝怀壮志,今孙伯符已殁。”
“继者孙权,自守有余,进取不足。”
“以周郎之王佐之才,留在吴地,终是虚度年华。”
“今吾主乃汉室之胄,天下九州已得其五。”
“周郎若肯去东吴,与吾同事齐王。”
“则上不愧汉臣,下又能酬壮志,荣妻荫子。”
“岂非两全之策乎?”
“不知君意如何?”
周瑜一愣,暗想吾本来只是要试试李翊。
不想反被他说了去,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于是,周瑜只好回道:
“承蒙李相美意,只是吾受孙将军厚恩,安肯相背?”
“……善。”
李翊点了点头,似料到周瑜会这么说。
“君既忠心事主,可安心做事。”
“待破了曹操、蔡瑁,取荆州之后,再作别议。”
周瑜在孙权那里不能明志,李翊这话也不算污蔑十万哥。
周瑜为孙权定下的战略方针,就是先取荆州、后拿益州。
然后联合凉州,进攻中原曹操夺取天下。
鲁肃本身是赞成这个方略的,但两人在细节上产生了分歧。
那就是对于刘备的处理。
鲁肃认为刘备是个重要的盟友,可以把荆州给刘备,让他帮忙抵御曹操。
而周瑜则认为刘备志向不小,给了他地盘,肯定就会腾飞,不再受东吴控制。
劝孙权把刘备给软禁起来,然后挟刘备以令关张。
而彼时的刘备正好跑去江东谈判了,是真的有可能被孙权给软禁起来。
事后,刘备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还专门问了庞统有没有这件事。
因为庞统当过周瑜的秘书,说确实有这件事。
从此,刘备就把周瑜给恨惨了。
而孙权最终没有软禁刘备,既有鲁肃的劝说,也有对周瑜战略的迟疑。
因为赤壁之战后,东吴拿下了最重要的南郡,也就是连接益州的道路。
当时周瑜已经准备打益州了。
但对于孙权而言,益州是一个极为适合割据的领地。
东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被孙权放心的派到益州去。
可偏偏造化弄人,周瑜又在此时病逝了。
而接替周瑜的鲁肃,将他定下的方案给全部推翻。
把江陵让给了刘备,如此一来,也就断绝了东吴进取益州的机会。
只能说周瑜的才能确实没有在孙权麾下得到全部的发挥。
“……李相且慢!”
周瑜见李翊拂袖欲走,急忙将之拦住。
“瑜此来,特为商定荆州划界一事。”
“我知此间齐国诸杰,唯李相能够主事。”
“还请李相拨冗一二,与瑜将此事商定。”
李翊闻言一笑,以手指诸葛亮道:
“吾下江南,不问政治。”
“汝有何事,可与孔明相商。”
“他才是此次下江南的督帅。”
周瑜见李翊不肯与自己谈判,而诸葛亮又非得指定让自己先去进攻公安口。
倒不是周瑜怯战,这是荆州一事,八字未有一撇。
连个大饼都不愿给画,就让他去打工。
这种事即便是现代资本家都做不出来,周瑜就更不可能接受的了。
“……李相权且留步。”
周瑜一般不随便求人,只是齐国势大,由不得他放低姿态。
光靠东吴自己,对上魏楚同盟,可以说是一点成算也没有。
何况,即便不抱齐国大腿。
夹在两大列强之间,东吴想自己单干,只怕齐魏都不会答应。
所以,与其说东吴是想跟齐国结盟,倒不如说是想购得一张进入荆州的门票。
结果别说预订门票了,
连预订的资格都还没说要给你,就让你去打钱。
你说这谁受的了?
“……适才诸葛先生,让瑜为盟军打头阵,进攻公安港。”
“非是瑜怯敌怕战,只是我江东将士,人吃马喂,所费甚巨。”
“贵国拥河北巨土,握青、徐之富,总不好让我东吴独战罢?”
周瑜倒也不明说,要分荆州土地。
想着先循循善诱,等李翊松口再说。
李翊转过身来,冷冷地望着周瑜,道:
“既然孔明已经吩咐,君只管照办便是。”
“又何须来问我?”
唔!
好霸道。
左右人纷纷感慨,不愧是李相爷,对外还是一如既往般强硬。
这宛同命令一般的语气,换作别人,周瑜可能已经扭身就走了。
只是李翊名声在外,周瑜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适才周瑜一口一句盟军,就是想强调东吴的重要性,把它放到与齐国同等的位置来。
这样的小聪明又哪里瞒得过李翊?
所以李翊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让周瑜只管去做,不需要多问些什么。
就是要告诉周瑜,你们东吴是不能够跟齐国一起上桌吃饭的。
倘若我们吃剩下有残羹剩汤,那确实可以看心情给你们留点儿。
如果没有剩下,那也就没剩下了。
对此,周瑜只得尝试着问道:
“公既无诚意合作,那瑜也只能就此告辞。”
“君请自便。”
李翊不假思索答。
话落,转身便要走。
周瑜一怔,停在原地,犹豫要不要追上去。
此时李翊已经走出数步,陈登在旁侧小声提醒他道:
“……子玉兄,周郎麾下那两万水军可是悍卒,纵然不引以为援,也不该就此得罪。”
“万一激怒周瑜,使其投靠曹操,到时候袭扰我方后路,亦为大患呐!”
齐国这边,明眼人都知道东吴的战略地位其实不低。
周瑜麾下那两万水军,是孙坚、孙策两代人带出来的。
又经过周瑜的淬炼,早已是一帮弄潮好手。
若能够用在荆州战场,绝对会有奇效。
反之,若将之推向曹操那边。
那绝对会成为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到时候齐国在江南战场,会陷入三面被围的状况。
以一敌三,你说齐国真应付不了吗?
那倒也不至于。
若果魏楚吴当真三国一起进攻齐国,齐国倾国之力,还是能够与之一战的。
但那是防守战。
进攻战与防守战是有本质区别的。
保家卫国的战争,是一种退无可退,放手一搏的态势。
可以动员全国军民去守御。
而对外战争,本质上掌权者获取利益的一种方式。
他发动战争的形势,则是让其他想要获利的人一起过来加盟。
齐国如果进行防御战争一挑三,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如果单纯是为了争夺荆州,陷入三面被围的境地,那肯定是会以失败告终的。
因为齐国方面没法在江南动员更多的人马,确切地说是水军。
过去十年,刘备阵营的战争几乎都是在中原、河北打的。
所以陆军远比水军强势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往南方打,那此时齐国的水军肯定比陆军强。
可问题是,在汉末三国,能往北方打,谁会往南方打?
说白了,你江东六郡加起来,比不上一个冀州。
这话一点儿不夸张。
此前说过,江东是孙权用了几十年才慢慢开发出来的。
开发之前的江东,就是一片瘴地。
又难打,收益又低。
不到迫不得已,没有哪个战略家会考虑先打南方的。
尽管李翊一直非常重视水军发展。
又是买战船,又是主张开发淮南。
但面对北方接踵而至的战事,军费肯定还是优先为陆军服务的。
如果不是李翊的力保,此时的江南,甚至连淮南水军都凑不出来。
现在刘备倒是腾出手来,可以重视水军发展了。
只是没想到江南战事会进展的这么紧迫。
真就荆州一炸,四面八方的狼全都来了。
尽管又为诸葛亮增益了三万徐州精锐。
但这些壮士能不能适应江南水土,还得打一个问号。
刘备知道这一点,李翊也知道这一点。
而周瑜更是清楚这一点,才认为齐国需要自己,需要自己的这两万江东水军。
然而李翊的反应,确实超乎了他的预料。
转身转得十分从容潇洒,真就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不止周瑜不明白,就连齐国诸文武也不明白李翊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只有李翊知道,又到了他最喜欢的“商场博弈”理论环节了。
李翊就是那个店主,周瑜就是那个买家。
所谓货比三家,周瑜确实还可以选择曹操。
但那也就意味着这会和齐国撕破脸皮。
东吴单方面绝对不是齐国对手。
如今的魏国已经没有任何一片领土,与东吴接壤了。
考虑到魏国此前刚在河北败给齐国,周瑜很担心魏国有没有能力保住东吴。
曹操又是否真的会倾尽全力来救东吴。
尤其是最重要的荆州,曹操又能分给东吴多少地盘?
这一连串的问题,周瑜都得打上一个问号。
齐国虽强,但终是以陆战见长。
面对强大的荆州水军,仅靠淮南水军,就想打败魏楚联军。
不说没可能,但肯定还是要费很大一番功夫的。
如果能得到周瑜的江东水师,胜算说是直接提高四成也毫不夸张啊。
况且荆州那么大,兼之地方势力雄厚,世家豪族盛气凌人。
你齐国胃口就算再大,一次性也不可能全消化的了吧?
周瑜大脑飞速旋转,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叫住李翊。
眼见李翊越走越远,周瑜一咬牙,终究没忍住喊了一句:
“……李相请留步!”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
看来这次“商场博弈”,他又赢了。
“……哦?周都督还有何事?”
李翊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平淡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周瑜深吸一口气,慢慢走来,沉声问:
“……瑜只是有一事不明。”
“李相若无我江东水军,仅凭淮南之众,何以抗荆州水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以蒋钦、周泰、徐盛等为首的淮南将听得此言,纷纷拔剑,叱道:
“汝小看吾等淮南之士耶?”
“量你江东小辈,哪里晓得江上舟楫!”
周瑜并不理会盛怒的淮南将,只是凝望着李翊,盼他能以实言相告。
李翊唇角轻扬,笑道:
“君道我破不得荆州水师耶?”
“汝只管回去夏口,看我如何破敌便是。”
什么?
周瑜之所以再三向李翊确认,就是想看他到底是强壮镇定,还是真的自信从容。
完全有信心不用东吴水师,便能轻松击败荆州水师。
“此去果真成功?”
周瑜凝眸,出声再问。
李翊朗声大笑:
吾水战、步战、马战、车战,各尽其妙,何愁功绩不成。”
“非比江东诸辈止一能也。”
周瑜暗忖,此贼乃是欺我知会水战。
他执意要我先去打公安,莫非是要鉴定东吴的实力合不合格?
是否真值得齐国拉拢?
今若再是推调,必为人所笑。
只有应下来,杀几个魏兵、楚兵,才好叫李翊知我江东实力。
使之不敢小觑我等。
“……善!”
周瑜一挥手,“那就依李相之言。”
“待某领兵,前去进攻公安。”
“若是取胜,李相可否拨冗一二,与在下相谈荆州划分一事。”
李翊颔首,澹澹说道:
“若都督果真能破公安,荆州之事并非不可谈。”
“……好,一言为定!”
周瑜辞别离去。
方一上船,转念一想又觉后悔。
自己似乎中了李翊的激将法了,白白替他打工。
到头来,竟只获得了一个和他谈判的机会。
到时候怎么谈,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唉……
李翊此人,果真名不虚传。
周瑜望着滚滚长江,忍不住叹了口气。
……
(本章完)
第272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第272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荆州,襄阳。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于禁作为战犯,已经被齐国方面正式释放。
由于其原本是被关在汝南,等到他被正式释放的时候,已经赶上曹操南下荆州了。
而曹操对于于禁没有以身殉国的行为,无疑是非常失望的。
饶是如此,
曹操依然以牺牲河北领土,让出淮水制水权为代价,换回了于禁及其所部三万七军将士。
但这并不代表曹操原谅于禁了。
于禁被释放以后,曹操也没有对于禁做出任何安排。
就好像当做是人间蒸发,没有了这个人似的。
于禁自知有罪,乃奔赴襄阳,卸了甲胄。
赤膊上身,让从人于路边拾些荆棘,负于背上。
见到曹操后,立刻上前,伏地请罪,磕头如捣。
头破了,血流了一地。
“末将无能,误中了关羽的水攻之计。”
“等末将反应过来时,大水已经冲垮了安阳城。”
“三万将士,俱下河吃水。”
“……末将……末将为保全七军,这才伪降于关羽。”
“请魏公降罪!”
说完,于禁自己的脸都红了。
只恨当初一念之差,没能以身殉国。
如今被赎回来,反倒里外不是人了。
曹操高坐殿上,面色铁青。
既没有治于禁的罪,也没有赦免他。
只是冷冷地说道:
“……今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
“汝便留在军中,等待将来戴罪立功罢。”
于禁喏喏称是,心里也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被曹操重用了。
曹操简单料理完于禁之后,也是与襄阳众文武商议。
“……列位,听说刘备已遣诸葛亮南下江夏,收降了叛贼刘琦。”
“李子玉亦在其中,此辈之谋,天下共知。”
“必是想掺和荆州之内务,不知公等有何高见?”
曹操刻意强调刘备在干涉荆州内政,把自己放到荆州这个大家庭里来。
从目前的纸面实力上看,荆襄八郡俱与曹操联合,实力可以说是相当强大。
但魏楚同盟只是“虚胖”,外强中干罢了。
正如周瑜孔明分析的那般,曹操虽派来了五万人,但这些人俱是不习水战。
能不能适应江南的水土得打一个问号。
齐国方面,至少还有一支淮南水军。
魏国方面,则是完全只能仰赖蔡瑁、张允的荆襄水师了。
此位面的曹操虽也收降了荆襄八郡,但毕竟没有历史上那么强大。
两家更像是并购。
蔡瑁在曹操面前也不必那么卑微,当即出列,发表自己的意见:
“……魏公无须忧虑,北人向来不善弄水。”
“昔楚公在时,治荆襄水军。”
“蒙冲斗舰,乃以千数。”
“今我荆楚之众,悉浮以长江,更兼有魏公步兵。”
“水陆俱全,双管齐下,何惧之有?”
我们都说曹操打输赤壁之战后,便永远失去了染指江南的机会。
不是因为赤壁主力打光了,而是输了赤壁,此前吃的荆州全给吐出来了。
被刘备、孙权给瓜分完了。
失去荆州,便等于失去了强悍的荆襄水师。
而曹操也不会再遇上,刘表病死,荆州举众全投的天胡局面。
如今,蔡瑁等众,手握荆襄水军,控制着长江沿岸。
在荆州将领看来,他们如今又得了曹操的步骑,可谓是水陆齐下。
根本没必要怕刘备。
“刘备所倚者,关张耳。”
“关张马上功夫有余,可以纵横河北之地。”
“然今舍鞍马,仗舟楫,妄图与我荆州争衡。”
“诚为人所笑也!”
说话之人乃南郡望族蒯越也。
其人是蒯家的代表人物,足智多谋。
是帮助刘表单骑定荆州的功臣之一。
在他看来,也不认为长期在北方作战的齐国士兵,能够适应水上颠簸。
其与魏楚之间的水中抗争,终究会以失败告终。
正议时,人报夏口周瑜,率水师直奔公安口来。
公安港是江陵一江之隔的港口,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曹操当即问:
“……周瑜小儿未得尺寸之利,便欲为刘备张目。”
“谁敢为孤前去破敌?”
蔡瑁应声答:
“魏公勿忧,张允将军已经在江陵守备。”
“料周瑜小儿,过不得江陵。”
曹操蹙眉,沉吟道:
“张将军独守江陵,孤立无援。”
“依孤意,可使曹仁率众前往江陵增援。”
此前说过,江陵是荆州之心,制江陵就等于制荆州。
曹操名义上虽收降了荆州八郡,但他知道,只要打不赢刘备。
荆州迟早会吐出去,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究其原因,还是地方豪族持观望态度,未必肯倾力相助。
面对江陵这样一个极为重要的据点,曹操以增援为由,其实是想加强对江陵的控制力。
蔡瑁未疑有他,当即表示:
“若得曹仁将军相助,那便再好不过!”
选定曹仁之后,曹操又想起此前曹仁在北方战败,然后便有了夏侯渊接替他被黄忠斩杀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虽然曹仁在汝南表现突出,为魏国守住了重要的新城。
但面对老辣的李翊,以及后生可畏的诸葛亮,曹操还是不放心派他一个人去。
当即又问:
“谁可为行军参赞,与子孝一道前往江陵?”
话甫方落,一人自人群中走出。
众视之,乃军师祭酒郭嘉也。
此时的郭嘉病体已经相当沉重,曹操压根没打算带他下江南。
但是郭嘉却执意要来,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陪曹操出征了。
再不来,将来便永远没有机会了。
见郭嘉主动请命,曹操又高兴又担忧,关心道:
“……奉孝,汝身子羸弱,宜当在襄阳调养病体。”
“岂可奔赴江陵前线,万一有差池。”
“孤若无卿,更与何人谈大事?”
“诸君之中与孤辈同,唯汝年最少,孤还欲以后事付汝。”
郭嘉却如回光返照一般,来了精神,强支病体,说道:
“……死不足惧。”
“大丈夫得死于沙场者,幸也。”
“臣已是沉疴在身,纵然留在襄阳,亦无益于军事。”
“若使赴江陵效命,立微末之功,或可舒心中郁结。”
“明公就成全了在下罢。”
见郭嘉去意已坚,曹操也不再继续阻拦。
当即拨了曹仁一万人马,命他和郭嘉一道前往江陵。
“……唉,也不知此行能否顺利。”
曹操本是一个极度自信的人,而连番的挫败,竟让他时不时地陷入自我怀疑中去。
“明公勿忧,胜负乃兵家常势。”
“岂可因为一时之挫,而停滞不进?”
曹操回眸看他,乃司马懿也。
“……仲达有何见论?”
此时的曹操心情郁闷,当即随口便问司马懿的看法。
司马懿自知表现的机会到来,即躬身揖道:
“向者,河北之挫,实因于禁将军轻虑无备,累致七军见俘。”
“况天降霖潦,非人谋可及。”
“此天灾也,又岂战之咎?”
司马懿先为汝南战事洗白,把战败归咎于天灾。
是天要助齐军,不是战之罪。
这话在目前的魏国相当政治正确。
因为七军将士在不抵抗的情况下,投降关羽,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事儿放在魏国根本不露脸,哪敢去宣传?
曹操便一直把责任推到天降霖雨的身上,表示这不是将领们的过错。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第一,安抚了七军将士的心,让他们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回来,继续为自己作战。
第二,起到了舆论宣传的作用,让魏国人知道,我们不是被齐国打败了,是被天灾给打败了。
当然硬要说的话,战事的转折点,是夏侯渊被斩。
而于禁的投降,这使得魏国陷入了彻底的被动。
曹操见司马懿这话说的受用,便问:
“依照仲达之见,此役我军当用何长策,可以为变?”
司马懿乃躬身答:
“但使日后用兵持重,勿蹈险躁,相时而动,必得其变!”
“昔官渡之役,明公与袁本初相持经年,卒待其衅而克之。”
“今日之事,有类当年。”
“正宜养精蓄锐,伺隙以待。”
“刘备骤得河北,正是志骄意满之时。”
“彼盈而妄作之日,正是吾等转圜之机也。”
“及赎回七军之后,我之兵力并不逊于齐。”
“况今又有襄阳、樊城等坚城可恃,岘山连营成掎角之势乎?”
“以逸待劳,以主制客,岂有不胜之理?”
“郭祭酒既镇江陵,齐师必难飞渡。”
“使江陵不摇不落,荆州自固也。”
“假以时日,我将士在荆州俱习得水战,更无可惧矣。”
“届时,彼师老兵疲,势竭锋钝。”
“岂非魏公反戈之时乎?”
司马懿从战略战术各层面上,逐条为曹操分析。
认为,既然大家都是来抢荆州的。
而曹操已得八郡,那接下来无须和刘备死磕,专注消化荆州土地就行了。
一边用江陵之险固,阻挡江夏来的敌军。
一边让魏国士卒,在荆州慢慢练水。
等魏兵练出来以后,齐国的锐气也差不多消磨光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这是曹操刚来荆州时,就定下的战略方针。
而司马懿则是在这个方略的基础上,进一步的补充说明。
主要还是为了提振曹操的信心,让他相信现在魏国方面的优势很大。
当然,除了司马懿以外。
历史上的贾诩,其实也是推荐曹操先消化完荆州土地,再去跟孙刘决战的。
原话叫,“今收汉南,威名远著,军势既大。”
“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土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
彼时的曹操刚刚统一北方,膨胀的不行,根本不听贾诩的。
而不听贾诩话的人,下场往往都会很惨。
而此位面的曹操,已经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丝毫不敢小觑对手了。
面对司马懿提出的建设性建议,素来不喜他的曹操,此刻也忍不住出声赞扬:
“……仲达之言,甚合孤意。”
“敌势方强,不可与之争锋于韬略之间。”
“惟固吾根本,养其全锋。”
“俟其自毙,乃可固也。”
“……善、善、大善!”
曹操连连颔首,如释心结。
又上下打量一眼司马懿,见他仍是欲言又止,便轻轻道:
“仲达莫非还有话要说?”
司马懿乃郑重地对曹操一拜,然后才小声平静地提醒道:
“魏公,恕臣僭越。”
“……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操哂笑一声,这话简直是明知故问。
“有话便说,在孤面前不必遮遮掩掩。”
司马懿这才小心翼翼地进言:
“于禁将军惨败而还,丧师数万,此军事之重挫也。”
“然臣所忧者,朝廷威望之损,尤甚于军事。”
“魏公岂忘贝丘之役乎?夏侯将军殁于黄忠之手。”
“其时北地兵马未损几何,然消息传至许、邺,人心惶骇,致河北战事难继。”
河北战场,魏国方面兵马到没有太大损失。
毕竟两边没有打过大规模的歼灭战。
可偏偏因为夏侯渊被临阵斩杀这事儿太过骇人听闻,导致国内将士皆不敢继续作战。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南方。
于禁被俘,七军受降。
使得魏国南方军团,不发一箭一矢,便为齐国所败。
曹操不是不能接受战败,他是不能接受败的这么丢人。
就哪怕他是站着死的,也好过被猪队友坑。
“魏公终岁余方绥抚四方,方诛地方酋首,慑服余众。”
“若非刘景升骤亡,刘备急欲南下取荆州,恐河南之地亦为其所乘矣。”
司马懿这话一说完,曹操的眼角也不禁抽了一抽。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于禁战败这事儿影响力太大了。
主要是因为于禁在魏国的地位太高了,外姓第一人。
不战而降,这事儿一发酵可以说直接动摇了曹操这个君主的威望。
为了粉饰于禁的投降,曹操也只能承认于禁的说法,就是为了保全七军将士。
如此一来,曹操也不好去治于禁的罪。
因为治了他的罪,就等于是自我打脸。
可若是不治罪,就这么放着冷处理也不是个事儿。
曹操眉头蹙起,一捻颔下胡须,问:
“……那仲达的意思是?”
“……回明公,依愚意之见,当先擢拔新进之将。”
司马懿看一眼曹操的脸色,才接着缓声说:
“今正好假荆州之役,培植少壮。”
“如此既可削于禁之兵权。”
“复能掩其败降之辱,更得新锐之力。”
“此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司马懿暗示曹操,于禁已经废了,可以培养新的将领了。
正好借着此次荆州之战,提拔新人上来。
不仅能够趁机削于禁的兵权,同时还能够淡化于禁战败投降的负面影响。
对于曹操来说,确实是一箭三雕。
而对于司马懿来说,这也是他的机会。
在曹操一朝,曹氏、夏侯氏在军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外姓将领中,于禁又长期霸占第一人的位置。
如今,于禁塌房,
这外姓第一的宝座,也该换人坐坐了。
司马懿倒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取代于禁。
只是于禁的资源太雄厚。
所谓一鲸落,万物生。
哪怕只是分走于禁的部分资源,在曹魏都足够潇洒一辈子了。
司马懿并不安于现状,要想快速晋升,只有获得战功。
而要想最大程度的获得战功,只有独自领军才行。
“臣推举一人,此人姓郭名淮字伯济。”
“太原阳曲人,乃前大司农郭全之孙也。”
“此人熟读兵书,通晓军略,是一位将才。”
“魏公何不令其从征于曹仁将军军中,也好使其建功。”
司马懿一如既往地以退为进。
他也属于年轻一辈,但只推举同龄人,而对自己则是缄口不提。
“……也罢,既传我令,命郭淮随曹仁一同前往江陵驻守。”
曹操也是实在人,既然你不毛遂自荐,那我可就真不用了哈。
司马懿也不恼,只喏喏称是。
不表。
……
这边,曹仁领军进驻了江陵。
江陵守将正是张允,知曹仁是来帮忙,即打开城门,让其军士入城。
两边见礼,又聊了一些城池防务细节。
正说时,忽见江南岸旗幡隐隐,戈戟重重。
料是东吴已动兵矣,于是两人即领兵赶往墙头。
果然见着大量船队,逆江而来,鸣鼓呐喊而进。
帅旗上高写着一个“周”字,正是东吴都督周瑜。
他自辞了李翊后,暗下决心要建一功,打场漂亮仗给齐人看看。
好叫其不敢小觑吴人。
于是命凌统为先锋,韩当为左翼,陈武为右翼。
周瑜自部领诸将接应,只奔江水而来。
“此何人也?”
曹仁问一旁的张允。
张允略带惊讶地看向曹仁,仿佛再说周瑜你都不认识?
这位可是咱们荆州人的老苦主了。
“此人便是江东周郎,是那紫髯小儿的倚重之臣。”
“……周郎?可是周瑜?”曹仁问。
“……是。”
“……呵呵,此辈便是跟随孙伯符一起起兵,攻打江东的那个?”
“我观此人平平无奇,并无甚英奇之略啊。”
“……将军切不可小觑此人,前江夏太守黄祖,正是败于此人之手。”
“杀身丧命,损兵折将!”
听出曹仁语气中的轻蔑之意,张允脸色其实并不好看。
贬低敌人,等于是贬低自己。
周瑜算是荆州人这些年的苦主了,结果你一句平平无奇把他踩的一无是处。
那与他斗了多年的我们,又算什么呢?
“……好罢,这周郎实力如何,待我一试便知。”
曹仁说完,便要率军出战。
张允也不阻拦,他也想看看魏军的水上功夫如何。
只是提醒了两声,让曹仁多加小心。
“……哼,汝观这周郎比之李子玉如何?”
曹仁也是有话说的。
我在北方打的都是什么人呐?
打的那是李翊、关羽啊。
你南方的战斗强度,明显比不上咱北方嘛!
曹仁领了一支水军,出了江口。
早早见着东吴船只,蔽江而来。
为首一员少年将军,脚踩船头上大呼:
“吾乃凌公绩也!谁敢来与我决一死战?”
曹仁遣麾下水将秦阳出战。
两船将近,那凌统一枪将秦阳朔倒,跌入水中淹死。
凌统趁势驱船大进,万弩齐发。
曹军不能抵挡,右边陈武,左边韩当,直入曹军队中。
而曹仁所部,大多为兖州、青州、豫州之兵,素不习水战。
大江面上,战船一摆,众人脚下立不住。
一经接战,纷纷落河吃水。
周瑜所部三路战船,长驱直入,纵横水面,无人可挡。
一面射箭发矢,一面投石击船。
曹军中箭挨砸者,不计其数。
从从巳时直杀到未时,直杀到江陵城下。
周瑜虽然得利,但又恐江陵城中兵马尽出。
到时候寡不敌众,反而不美。
况且此来,本是为证明自身实力的。
也犯不着为齐国如此拼命,遂下令鸣金收兵,收住船只。
曹仁败回城上,整顿军士。
对张允言道:
“公诚不欺我,这江东水军,非我北军所能比。”
“我等于马背上作战所向披靡,可到了舟船之上,竟无立地之能也。”
“……惭愧惭愧,愧不能言呐!”
曹仁大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水上功夫确实比不得南方人。
适才一战,本就是作为试探的小试牛刀。
而最后的结果,比曹仁预料的还要强。
张允乃道:
“江东水军,起自淮泗。”
“当初孙文台、孙伯符俱用此兵壮。”
“后又与黄祖交战,缴获了不少舟船器械,乃有今日之战力。”
“今既江陵之坚城,长江之险固。”
“当先立住水寨,使青、兖、豫军在寨中操练。”
“由我荆州军调教,每日教习精熟,方可用之。”
曹仁从其言,沿江一带分立水门。
以大船居于外,用作城郭。
使小船居于内,可通往来。
每日操演,至晚上点起灯火。
直照得天心水面通红,烟火不绝。
……
却说周瑜得胜回寨,犒赏三军。
一面差人到李翊初报捷,一面又趁夜登高观望。
只见西边火光接天,问及缘故。
左右告曰:
“此皆北军灯火之光也。”
“探子来报,说江陵水军已立了水寨,使魏兵每日在寨中操演,习弄潮儿。”
周瑜乃命人收拾了一只楼船,带着鼓东,随行健将数员。
各带强弓硬弩,一齐上船迤逦前进。
至水寨处,暗窥其中。
只见旌旗严整,舟舰星列。
水师操练,进退有度。
左右分合,皆合兵法。
周瑜观之骇然,拊舟而叹曰:
“北人素不习水战,此深得水军之妙也!”
“长久下去,必为大患!”
本来江南战场,东吴与荆州能跟齐魏两国一起上桌吃饭。
就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几乎都在大江大水上作战。
齐国方面,至少自己养了一支水军。
虽然不是全国军队的主力,但总比没有强。
魏国方面,从来没有成建制的训练过水军。
此次南下,也都是拣选的会水的人过来。
即曹操简单的认为,只要会游泳,掉水里淹不死就能当水军了。
但会游泳与水上作战完全是两码事儿。
白日一战,魏兵不会弄水的缺点被无限放大。
但正因为如此,才让魏军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开始查缺补漏,疯狂加练。
左右人见此,便纷纷进言道:
“若使魏人练成水下功夫,于我军而言绝非好事。”
“不若趁其未就,早早攻之,以绝后患。”
周瑜摇了摇头,谓众人道:
“今李相在南,还是先报与他知再做计较。”
周瑜可不想给齐军当枪使。
他知道李翊肯定是远比东吴更想要荆州的。
东吴打不赢,至多退回江东去。
李翊要是倒在这里,便折了十几年的声价。
于是便教收起矴石,两边四下一齐轮转橹棹,望江面上如飞而去。
回到江夏,来见诸葛亮。
“……我已按照诸葛先生吩咐,前去与魏兵交战。”
“我军大获全胜,先生是否也能够屡行诺言。”
“使李相拨冗相见,与瑜洽谈荆州一事。”
诸葛亮道:
“自无不可,只是亮军务繁忙,不能随便离去。”
“还是请都督自行去见李相为好。”
周瑜无奈,只得自己带人去找李翊。
此时的李翊正领着众人,在江边上走。
迎面撞着周瑜,其上来施礼毕,将前言之语说了。
再次提出瓜分荆州一事。
李翊乃笑道:
“今荆襄九郡,曹操已得其八。”
“吾齐国不过占据江夏,夏口处还为你孙氏所有。”
“公不先谋破敌之策,而先议如何分荆州之地。”
“岂非是轻荆楚无人乎?”
周瑜乃正色对曰:
“正因荆楚多豪杰,故才更要先明约。”
“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
“今孙刘同盟,亦当共划疆界。”
“使破曹之后,免生龃龉。”
“况以李相之才略,曹操又岂是公之敌手?”
李翊大笑:
“周都督纵使将李某奉若天神,也终无法改变曹操已得荆襄八郡的事实。”
“愿都督先思如何破曹,收复荆襄,然后再议此事。”
果然……
周瑜就知道李翊肯定会敷衍自己。
但好在他还有后手。
“李相知荆楚之变否?”
“不若李相与我商谈划界荆州事宜,我与你说此事如何?”
周瑜诚恳地问道。
……
(本章完)
第273章 荆州关公来投
第273章 荆州关公来投
却说周瑜在江口小胜了一场曹军,展现了一下实力。
希望以此来换得与李翊讨论荆州划分的事宜。
见李翊意兴阑珊,周瑜又提出将自己在江陵处探得军情作为交换。
李翊闻言,朗声大笑:
“江陵军情如何,又何须多问?”
“无非就是曹操用蔡瑁、张允统水军,为其训练魏卒。”
“此二人久居江汉,深谙水战。”
“待其将魏卒练得精熟,自为我军大患矣。”
周瑜一惊,问:
“公何以知之?”
他仔细回想,齐国的人众都留在了江夏。
沿路上,也没见着有别的船只到江陵去刺探军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善,既然李相亦知此事早晚为患,不知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周瑜也不关心李翊是怎么知道的,只当他是能够料算到这一步。
“我想周大都督不必知道的太清楚,李某没有义务向你说明此事。”
“你只管看我如何除掉蔡瑁、张允即可。”
李翊背起手,示意从人送客。
周瑜见此,也不再坚持。
退出去后,左右人围上来,问齐国方面态度冷淡。
如今为之奈何也?
周瑜应道,“且回夏口,别作商议。”
既然李翊现在用不到江东水军,周瑜又何必一直热脸去贴冷屁股。
几次交手下来,也使周瑜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有当别人需要你时,你才是最有价值的。
显然,东吴目前的战略地位,并不符合齐国方面的利益需求。
周瑜只能先回夏口,保存实力,避免无意义的消耗。
在送走周瑜之后,关平来问:
“不知相爷有何法子,可以除去蔡瑁、张允?”
由于关平算是自己的亲近之人,李翊也不瞒他。
转身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他来看。
这竟是一封来自江陵的信。
其书略曰:
“江陵守将魏延,谨拜致书丞相李公麾下:”
“延本荆楚鄙人,蒙刘景升收录,得效微力。”
“今蔡瑁、张允卖主求荣,引曹贼入寇,使我荆州父老陷于水火。”
“延每思之,愤懑填胸,恨不能手刃此二贼,以谢天下!”
“曹阿瞒暴虐无道,屠戮百姓,延虽粗鄙,亦知忠义。”
“素闻齐王刘备仁德布于四海,丞相李公智略冠绝当世,此真延平生所倾慕者也!”
“今延奉命守江陵西门,将士多怀旧主,不愿为曹氏鹰犬。”
“若丞相不弃,延愿为内应,约期举火,开城相迎。”
“则江陵可复,曹贼可破。”
“而荆州士民,皆感丞相再生之德矣!”
“书不尽言,延拭剑以待,唯丞相察之。”
落款写着魏延二字。
关平看完书信,第一反应不是替李翊得了一个内应感到高兴。
而是对这封信的真实性存疑,当即问:
“……相爷,恕平孤陋寡闻,未有听说过荆楚有个叫魏延的将领。”
“此人乃是一看门的无名小卒,公对其了解多少?”
“万一是敌人使得诈降之计,诱我军前去,却于城内埋伏。”
“岂非祸事乎?”
关平的担忧不无道理。
因为此时的魏延确实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甚至他加入刘备的时候,都是从底层开始干起的。
最后能够一直做到汉中太守、征西大将军的位置,不得不令人佩服。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才是丈夫。
李翊闻言,淡然一笑,抚信言道:
“非诈也!”
“魏文长性情刚烈,素恶蔡、张卖主之事,其心可察。”
“且书中言及荆州父老,情辞恳切。”
“以吾平生观人之经验来看,此信绝非伪作。”
关平对李翊识人的本领自然是知晓的,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刘伯父。
既然他对这魏延这么信任,关平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当即朝李翊一拱手,言道:
“……既然丞相信任这个魏延,那平愿意领一支小队。”
“今夜便去江陵西门,若是杀进城内,夺了江陵,当为丞相之功。”
“若是有诈,千刀万仞,平自替丞相挡之!”
哈哈哈……
听到这话,李翊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仍是拒绝了他的请缨。
“无须你去。”
“为何?”
关平瞪大眼睛,脸上略显失落。
“莫非丞相疑平之胆气否?”
倒不是疑你胆气。
只是你是关羽的亲儿子啊,纵然我有九成把握,那一成的险也不敢让你去冒啊。
当年你爹把你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好你。
现在这种用兵弄险的时候,能派你去吗?
当然了,你说关平真要是因此事被李翊害死。
关羽真的会来找李翊算账吗?
以关羽的脾气,应该不会。
但是隔阂就此产生是肯定的,实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李翊站起身来,背着手目视远方,徐徐说道:
“吾虽信任魏延,然吾所虑者,非是汝能不能赚开西门,而是魏延能不能成事。”
说着,回过头来看向关平。
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单纯。
“魏延虽掌西门,然其势孤,若贸然相应。”
“只恐我师尚未及至,其首已为曹仁悬于辕门矣。”
关平着急地说道:
“江陵城险固,易守难攻。”
“今难得有人主动愿为内应,丞相又信之不疑。”
“却不肯用,平实在不能解!”
“……非是不用,只是不能如此用。”
李翊取出了三个锦囊,将之交给关平。
“此为吾适才所写,现在江陵城险固,吾等不好与魏延频繁来往。”
“否则只恐曹仁见疑。”
“况且听闻郭嘉似也来到了江陵,这酒鬼虽病,然内心狡猾,吾亦惮之。”
“当用巧计,徐徐图之。”
关平当即会意,郑重其事地朝李翊拜道:
“……末将领命,一定会将此锦囊交到魏延手中。”
“此事干系重大,万一泄露,只恐害了他。”
李翊再三叮嘱。
关平亦知此事,自己责任重大。
也是再三向李翊保证,自己一定会完成使命。
再拜李翊后,方才离去。
这时,陈登入见,向李翊拱手道:
“……丞相有事召我?”
李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是什么大事,只乞一只楼船借我用用。”
陈登松一口气:
“吾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要用船。”
“公乃当今丞相,此下江南,虽是诸葛孔明为督帅。”
“然大伙儿又岂敢不听你令?”
李翊笑笑,对此并不回应。
“……只是。”
陈登话锋又一转,“如今大晚上的,丞相要楼船做什么?”
李翊微微一笑,“张允不是在替曹仁练水军么?”
“吾也精通水战,待我前去江陵水寨,为其指导一二。”
什么?!
陈登一惊,“丞相莫非是要去夜袭江陵水寨?”
“不是夜袭,只是去一探究竟罢了。”
“纵然不是夜袭,可江陵是荆州重镇,屯有重兵。”
“今又有曹仁的魏军为其爪牙,公身为丞相,岂可轻动。”
“……呵呵,元龙此言差矣。”
“如今孔明才是三军主帅,某下江南,是一闲职,无关痛痒。”
诶你!
听到这话,陈登有些气乐了。
堂堂总制北疆的冀州牧,你跟我说无关痛痒?
你要是死在这了,老刘的北方立马大规模叛乱你信不信?
“纵然要去探江陵水寨,也可多备些楼船。”
“你道我淮南无有舟楫否?”
别的不敢说,陈登这些年在淮南最不缺的就是船。
一方面是因为淮南本身就富,有造船的本钱。
一方面是李翊支持水军发展,有政策扶持,让陈登可以放开手脚大规模生产。
“……呵呵,吾纵横十余载,怕谁来?”
“元龙只管放心,莫非忘了当年在广陵时。”
“小霸王孙策亦曾乘船要我面谈,彼时我岂非也只乘一小舟便过去了?”
陈登听到这话,一下子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当时他拦着李翊不让去,李翊非要去。
好在最后真的没事儿,不然陈登还不好向刘备交代。
“……好罢,我知你从不弄险,既然敢去,就必有成算。”
“还须准备什么东西,尽管与我说。”
“……好说!”
李翊微微一笑,一把搂住陈登的肩膀。
“元龙兄若能随我同去,再多东西也不需要了。”
“……诶!什么我?”
陈登傻眼了,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劝李翊多带些舟船的。
你放心只带一艘楼船,我不放心啊!
我陈征南哪怕出于牌面,那肯定少说得有百只舟船随行才是。
陈登欲哭无泪,只得应从。
又忽然想起些什么,忙问道:
“丞相且慢!”
“我等此去,虽然夜探水寨。”
“然终究是一场军事行动,是否应当通禀一声诸葛先生?”
李翊捋须道:
“孔明此时在水寨检阅水军,来回一趟少说耽误半个时辰。”
“你我只便宜行事便好。”
李翊最后一句本来想说我身为丞相,难道去探个水寨还得去专门申请一声不成?
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改成了我们便宜行事就可以了。
其实,
凡是涉及到此下江南,谁是一把手,谁是二把手的话题,李翊都避而不谈。
现在整支征南军中,李翊与诸葛亮的关系也很微妙。
除李翊外,大伙儿全都听诸葛亮的。
除诸葛亮外,大伙儿又全都听李翊的。
两人不论是谁说话发令,大伙儿都听。
两边都不敢得罪。
李翊自不必说,齐国第一权重之人。
而诸葛亮虽然年少资历浅,但在座的都是职场老人。
又岂会看不明白诸葛亮背后的靠山是刘备?
刘备倾尽资源来捧诸葛亮。
得罪他,就等于是得罪刘备。
就是在与自己的仕途作道别,众人可不会傻到这样去做。
所以当李翊、诸葛亮同时下令时,不论是谁,大家都听。
至于李翊与诸葛亮呢?
按理说,诸葛亮是此次南下的督帅,李翊被刘备派去军中。
理论上也得听诸葛亮的。
而李翊作为诸葛亮的师长,兼前辈,诸葛亮几乎也对李翊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两人的关系在军中算是极为微妙的。
好在二人相处之间,并没有产生什么分歧。
要不然,到时候大家真不知该听谁的了。
虽然那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低,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
大概率最后还是李翊乾纲独断。
理由也很简单,首先淮南派的陈登肯定是支持李翊的。
两人算是刎颈之交,十几年的友谊了。
陈登站队李翊,就等于他麾下徐盛、甘宁那批淮南将都会站李翊这边。
可以说,陈登这一票的权重很高。
而剩下的人,诸如孔明带来赵云、高顺等辈。
都是些清白威严之人,遇上这种事儿根本应付不来。
并且退一万步讲,
要是南方之事,李翊与诸葛亮在意见上真有冲突,闹了矛盾。
以刘备的性格,到时候会帮谁?
所以,聪明如诸葛亮,是绝对不会去与李翊发生政见冲突的。
第一,真冲突了,最后只可能是自取其辱。
第二,到时候大伙儿要是真站李翊那边,折损的是诸葛亮自己的个人威望。
所以,没那个必要。
诸葛亮虽然全权总揽江南事务,但很多大事,都会私下里跟李翊商议。
明面上说的是征询前辈的意见,实际上就是再向李翊汇报。
如果李翊不同意,他也会以“虚心采纳”建议的方式,将之更改。
可以说,丞相在职场方面,绝对也是一个会来事儿的高手。
计较已定,陈登乃命人收拾了楼船一只。
带着鼓东,又钦点随行健将数员。
使赵云、甘宁随之左右,配备强弓硬弩。
上船之后,迤逦前进。
大船开拨,及至寨边,李翊便命人下了矴石。
时值暮春,江雾弥漫。
李翊便命艄公缓缓摇橹,自于船头观望。
见着曹军水寨哨塔上弓弩齐备,水门处巡逻严密。
观罢,乃谓左右人道:
“看来传言不虚,曹军正大肆启用荆州将领,为其士卒练水。”
“倘使其练成,大江之上,淮南儿郎再无优势矣。”
陈登在一旁催促:
“……丞相既已看完水寨,可速回。”
“若教曹军察觉,发大船来围,我军危矣。”
李翊微微一笑,道一声不急。
点一心腹之人过来,对他授予密计。
那心腹领命,乘小船渡江去了。
时曹仁方醒,总觉今日江雾弥漫,恐有敌人来袭。
索性亲登哨塔,来此巡务。
忽见一叶扁舟,驶于江上,急忙下令:
“速速擒之!”
十艘小船急出了水门,来捉这只轻舟。
船上之人见大量小艇来捕自己,只得放弃抵抗。
众魏兵将之擒住,从身上搜出一封信来。
乃匆匆回报曹仁,言说:
“禀将军,此人乃是齐军细作。”
“我等从他身上搜出一封密信。”
曹仁接过,拆开密信,只见上书:
——“张允将军:约定三更举火为号,共破曹贼。”
曹仁惊疑,道:
“张允已通敌耶?”
或有人谏道:
“齐人多诈,只恐是贼人使得离间计。”
“将军可要仔细查看。”
曹仁说道:
“蔡瑁、张允并非势穷来投,今能投魏公,亦能投刘备。”
“江陵又是荆州重镇,今我与之同守。”
“万一其要加害于我,杀我献城,我死之日而不知矣。”
或再谏曰:
“今郭祭酒尚在江陵,将军不妨与之一同商议。”
曹仁又道:
“今天未大亮,郭祭酒尚在休息。”
“其病体沉重,不宜烦扰。”
众人纷纷问:
“既不与郭祭酒相商,这密信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
曹仁沉声道:
“吾召张允来一问便知。”
于是,命人去把张允叫来质问。
张允知道前因后,亦觉冤枉,忙道:
“此必齐人离间之计也,将军岂可轻信?”
正辩解之时,忽报西门火起!
原来是魏延早的李翊锦囊妙计,故意于三更时分,在西门点火。
以证张允“通敌”之罪状。
曹仁急忙奔至西门,见火光大作,更信张允有异,乃拔剑怒喝:
“逆贼安敢如此!”
“纵那李翊有两口四眼,又岂能在我门内纵火?”
“……这!!”
张允百口莫辩,事发突然,一时想不出原因。
这时又有人报,江上出现了大量舟船。
由于赶上江雾,看不清数量,曹仁只传令道:
“今重雾迷江,彼军忽至,未知多少。”
“可先拨水军弓弩手引乱箭射之,勿使其近水门。”
比及号令到来,弓弩手齐至寨前放箭。
少顷,江上箭矢如雨。
高顺引陷阵甲士,持盾挡在前头。
箭矢打在盾牌面上,囔囔作响。
一轮箭下,未能逼退敌军。
那边李翊已使人喊话:
“张将军可速杀曹仁,待我拿下江陵,必在齐王为你表功!”
曹仁听得江上的喊话真切,分明是李翊的声音。
其本人都亲至了,哪里还能有假?
“张允狗贼,安敢害我!”
曹仁大怒,即命众武士将张允拿下。
张允高呼:“无罪!”
曹仁叱道:
“李翊生平用兵,从不弄险。”
“今趁大雾而来,若非你与之为内应,彼安敢如此有恃无恐!?”
再联想到西门无故起火,曹仁就更加坚信是张允早已与李翊勾结。
今不先下手为强,必为其所害!
江陵城中,张允心腹极多。
但好在曹仁也算是一代名将,趁着张允身边人少。
即叫武士将之拿下,也不等其身边人反应,立即将之斩首。
张允人头落地,左右之人尽皆惶恐。
曹仁厉声止之:
“军士休慌,张允一人通敌,与尔等无关。”
“回头我禀明魏公,尽恕尔等罪过。”
曹仁急忙稳住军心,安抚众人。
而众人见张允已死,城外又是大敌当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先遵照曹仁吩咐,先把敌人打退了再说。
很快,天已蒙蒙亮。
李翊见江雾渐渐散去,便下令把船吊回。
比及天明,曹仁这才看清李翊的船队未有多少人众。
心中正诧异不定,郭嘉也已睡醒。
拖着沉重的病体,来到城头,问曹仁昨晚发生了何事。
曹仁乃安抚道:
“祭酒休惊,昨夜贼人趁着江雾,欲袭我水寨。”
“仁已引弓弩手射之,将之击退。”
郭嘉一捋胡须,沉声问:
“昨夜是东吴的人来袭,还是齐国的人来袭?”
曹仁回答道:
“雾太大,看不清,或许两边都有。”
“反正仁已将之击退。”
郭嘉却觉得事有蹊跷,问昨晚是谁领兵来的?
曹仁答说是李翊亲至。
郭嘉闻之一惊:
“李翊乃齐国千金之子,若无十全把握,岂会亲自领兵来夜袭水寨?”
“昨晚他来,还做了些什么?”
曹仁本是后知后觉,觉得张允这事有些蹊跷。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隐瞒也无用。
乃将昨晚之事,如实向郭嘉说了。
郭嘉听完,气得连连跺脚:
“……将军中计矣!”
“若张允当真与李翊有勾连,其又岂会不发一箭一矢,便撤军回去?”
这……
曹仁后脊一凉,心中已觉不妥,但还是努力辩解道:
“可昨夜西门确实起火,李翊总不能隔空在我城中点火对吧?”
郭嘉咬牙道:
“倘城中有人与李翊为内应,约定三更点火。”
“李翊趁此时而来,便欲使将军疑张允通敌!”
嘶……
听完郭嘉的分析,曹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晚半夜三更因为睡不着起床,脑子都还不够清醒。
怎么就没有多考虑一下,便草草地将张允给杀了呢!
“张允乃是江陵大将,杀之,恐动摇军心。”
郭嘉眉头紧锁,“将军昨晚何不与我相商?”
曹操刚入驻荆州,结果没多久就杀了张允这个荆州重将。
此举肯定会使荆州将士感到不安。
杀死张允事小,安抚荆州人心事大啊……
曹仁大窘,一拍脑袋,叹道:
“因昨晚已是深夜,吾念郭祭酒病体沉重,故不想打扰祭酒休息。”
“及至事发之时,变故接踵而至。”
“仁未及细想,便……唉!”
曹仁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下可如何向襄阳的曹公交代哟。
此时,天已大亮。
不少将领都登上了墙头,见张允身死,城上一片狼藉。
众人惊问道:
“……曹将军,郭祭酒,不知昨晚发生了何事?”
不等曹仁开口,郭嘉率先说道:
“张允通敌,欲害我等,然后向李翊献城。”
“亏得曹仁将军及时发现,已将之斩杀。”
郭嘉先帮曹仁把锅给摘干净,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虽然确实是曹仁做错了,但不能真的让曹仁认错。
否则大家都知道张允是冤枉的以后,军心肯定动摇。
曹仁当即会意,将手搭在唇边,轻咳两声:
“……不错,正是如此。”
“张允一人通敌卖国,与尔等无关。”
“诸位将军休慌,可各回本部,安心守御。”
“待击退齐贼以后,魏公自有厚赏,必不亏待尔等。”
众人唯恐惹事,都不细究,喏喏而退。
在打扫完战场,清洗干净城头以后。
郭嘉又问曹仁:
“昨夜负责值守西门的将领是谁?”
曹仁思索半晌,答:
“貌似是荆州本土将领,是个义阳人,叫做魏延。”
郭嘉眼眸蹙起:
“可差人速速将之拿下!”
曹仁从其言,即命武士去西门捉拿魏延。
少时,众武士回报说:
“我等去西门时未见着其人!”
曹仁忙问:
“哪里去了?”
答曰,“听人说,昨夜趁着江上大乱,西门起火,魏延便趁此时逃出城去了!”
唔!
听到此话,曹仁两眼一黑。
捂住胸口,痛不可当。
好个李子玉,好个魏文长!
唱得一出好大的戏!
不仅使曹仁误杀了张允,居然还能让魏延全身而退。
曹仁瞬间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踩在地上,狠狠地被李翊羞辱了。
不!
是奇耻大辱!
“吾誓杀此贼!”
曹仁咬着牙,发誓道。
郭嘉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慰曹仁道: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
“为今之计,当先抚定城中军民。”
“张允身死事小,其身后之事事大。”
曹仁只得听从郭嘉的建议,回去安抚荆州军民去了。
由于大敌当前,荆州人也不敢去追究曹仁杀张允这件事。
但对魏人的提防之心,已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
不表。
……
却说魏延纵火烧了西门,趁乱驾一叶扁舟,逃出江上,直奔江夏而去。
由于在荆州未有太大建树,自己也没混得太大的官位。
都怪刘表无有进取之心,魏延建功的机会不多。
他比较羡慕的是刘备,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
而刘备麾下的将领,也是个个扬名,人人建功。
魏延在荆州,每每闻之,好不叹羡。
尤其当荆州人黄忠,在刘备麾下大显神威,阵斩夏侯。
以年近甲子之年,封了四方将军。
叫人如何不羡慕?
大丈夫就当如是!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刘备南下。
虽然刘备本人未有亲至,但有他的代理人李翊在。
魏延可以与之联系。
本来是想打开西门,配合李翊一举拿下江陵的。
可李翊却回复说,兹事体大,未可轻动。
只让他在三更时分放火,然后趁乱逃走便好。
这逃走就逃走,何须放火那般麻烦?
魏延虽然不解,但为了给李相爷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依言照做了。
“……将军,江夏到了!”
有艄公一摇船橹,谓魏延说道。
“……善,随我速速登岸去见李相爷去!”
魏延兴奋地摩拳擦掌,认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实现平生的志向了。
……
(本章完)
第274章 孔明子玉皆不在,刘备独治齐
第274章 孔明子玉皆不在,刘备独治齐
却说魏延既配合李翊在江陵西城门放火,自知早晚为曹仁所害。
故趁着大火纷乱之时,趁夜逃离了江陵城,直奔江夏而去。
李翊知魏延来投,亲自出辕门相迎。
魏延见着一众人在那里簇拥着,已知李翊身份。
一经上岸,即奔上来,朝李翊一拜:
“末将魏延,拜见丞相!”
李翊扶之起身,执其手赞道:
“亏得文长在西门纵火,使吾计成功。”
“今除张允,我水师少一大患矣!”
魏延虽不解自己只是放把火,如何便帮李丞相杀了张允。
但听到李翊对自己器重的话语时,魏延内心还是十分感动的。
当即再拜:
“能为丞相效力,延之幸事也。”
“公若不弃,延愿效犬马之劳!”
李翊颔首,“善!”
“我相府上正缺一司马,不知文长是否有意来我这里述职。”
李翊向魏延抛出橄榄枝,想将他收入自己的相府。
按理说,魏延只是一个普通的无名小卒,李翊收他入相府没什么问题。
但自己给予了司马的高位,还是令人十分咋舌的。
即便是在场诸人都惊叹不已,感慨这魏延当真好运气。
更别说直接火箭飞升的魏延本人了。
魏延本身就是一个有理想,有壮志的人,见李翊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大喜过望,连连顿首:
“魏延谢过丞相大恩!”
“延定为齐国肝脑涂地,舍生忘死!”
魏延人称小关公嘛。
首先长得就很像,身长八尺,面如重枣。
其次性格上更是极其相似。
魏延与关羽一样,都十分爱护士兵,在军中很得军心。
且两人都是从底层干起,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关羽作为元从,优势比魏延明显。
魏延加入刘备阵营时,不仅起点低,且当时的竞争也已十分激烈了。
可魏延最终还是出人头地,在蜀汉阵营站稳了脚跟。
刘备打下汉中后,大家都以为汉中太守必定是张飞。
张飞甚至连获奖感言都写好了。
毕竟当时的关羽是东战区的总司令,那么张飞是北战区的总司令合情合理嘛。
最终汉中太守的位置落在魏延头上,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军事能力的杰出,是魏延的优点。
而缺点,魏延也很像关羽。
那就是少虑,不善于处理跟同事的关系。
由于关羽是元从,加上刘备的那层关系在。
同事们多少要让着他。
而魏延没有关羽的好命,脾气却又远远大于关羽。
魏延人缘儿差,最典型的案例就是丞相死后,魏延与杨仪同时向朝廷上表说对方造反。
彼时的后主刘禅便询问侍中董允,丞相府留守的长史蒋琬。
结果两人都保证杨仪绝对忠诚,而对魏延持怀疑态度。
不过刘禅还是展现出了智慧,他没有急着治魏延的罪。
而是先让蒋琬带领禁军去成都接应,让他去处理杨仪和魏延的争端。
从这件事你便能看出来,魏延的人缘有多差。
在军中、朝廷根本就没有一个重量级的盟友。
出了事儿,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他说话。
所以,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儿童。
李翊实在不放心将他单独外派出去。
可不用魏延,也属实是浪费他的才能。
所以才将他收入丞相府中,由自己亲自来监管,带领他。
至少由自己来当“家长”,这“熊孩子”万一闹出什么事儿来,还能斡旋斡旋。
魏延既被收入相府之中,众皆称贺。
不表。
……
荆州,襄阳。
尽管曹仁、郭嘉已经在尽量淡化张允身死所造成的影响。
但其作为江陵大将,想要完全将消息封锁是不可能的。
张允为曹仁所杀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回了襄阳。
时蔡瑁正在水寨替曹操习练水军,闻说张允被杀的消息,亦倍感震惊。
连忙问其中细节,听罢,诧怪道:
“张允与我一同起事,今荆襄八郡已与曹魏联合。”
“战端尚未启,其又怎会于此时与李翊勾结。”
“此事没那么简单,定有蹊跷!”
或有人谏曰:
“只恐是曹氏欲夺我荆州水军,故捏造通敌罪名,害了张将军。”
“将军您宜当早做准备!”
蔡瑁一凛,忙道:
“曹公与吾乃是旧交,岂会害我?”
或再谏曰:
“公言差矣,曹操此人绝非善类。”
“岂不闻其曾放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张允将军身系江陵重防,纵然有罪,曹氏也当与我等荆州人先行商议。”
“却连知会将军一声都不曾,便自行决断。”
“如此藐视将军,将军不可不防呐!”
蔡瑁后脊一凉,顿觉此言有理。
要知道,本位面的蔡瑁可不是直接投靠了曹操做下属,而是以并购的方式,使两家完成合并。
即便将来荆州改姓魏,他蔡瑁也是魏国的大股东。
而如今公司还没合并,曹魏就先不经商议,擅自杀一股东。
等将来战争胜利了,要瓜分胜利果实时,蔡瑁还有话语权吗?
越想越是害怕,蔡瑁即找到蒯越商议此事。
两人同为荆襄权贵,至少在维护荆州人的利益上,两人意见是一致的。
“曹公性多猜忌,今日杀张允,使其无辜被戮,明日又岂能容下我等?”
蔡瑁找到蒯越,语重心长地说道:
“吾等局势已危,公乃智者,有何计策可以保全身家?”
蒯越沉吟良久,徐徐说道:
“曹操方倚将军训练水军,以图齐吴。”
“将军可外示勤勉,内则稍缓功力。”
“彼军情紧急,必来相询。”
“待其焦躁,再以‘士卒未习,需假时日’为辞。”
“如此,曹操知水战非将军不可,则荆州旧部,方能得安。”
蔡瑁有些担忧地问:
“倘曹公见疑,为之奈何?”
蒯越笑曰:
“曹公欲破淮南、东吴水军,舍将军其谁?”
“纵有疑心,亦不敢轻动。”
“且吾等荆州士族,根深蒂固。”
“彼若妄杀,必致人心离散,何暇南征?”
蔡瑁乃抚掌称善:
“异度之言,正合吾意!”
于是依计而行,明里仍督水军,实则暗减操练之勤。
这日,陈登遣甘宁继续来江陵挑战。
曹操正好也想试试这段时日的训练成果,乃命部将陈琦出战。
早早见着淮南船只,蔽江而来。
为首一员大将,坐在船头上大呼曰:
“身是甘兴霸!谁敢来决死!”
陈琦亲族催督战船,迎上去交战。
两船将近,甘宁拈弓搭箭,望陈琦射来,琦应弦而倒。
甘宁乃驱船大进,万弩齐发。
曹军不能抵当。
被甘宁的锦帆郎杀穿,直冲入曹军队中去。
因蔡瑁这几日疏于训练,曹军将士应付水面有余。
可当遇上甘宁这种水贼,打高强度作战时,众人皆应付不暇了。
大江面上,战船一摆,无人能够将脚跟立住。
诸锦帆战船,纵横水面。
一时间,曹军落水将士无数。
曹军败回,曹操登上旱寨,再整军士。
见众人被淮南水军打得一败涂地,全无还手之力,大感不解。
“……孤之士卒,习水已有旬月。”
“如何在江面之上,仍是不堪一击?”
曹操满脸问号,感觉这批士卒一番训练下来。
跟训练之前也没差多少。
有进步,但不明显。
程昱在侧,言道:
“必是蔡瑁不尽心竭力。”
曹操问,“为何?”
程昱乃解释道:
“此前,曹仁将军在江陵杀死张允,此事闹得江陵诸将人心惶惶。”
“襄阳城中,亦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只恐是蔡瑁闻得些风声,有些懈怠。”
程昱话说一半,并不说全。
然言外之意已十分明显,就是告诉曹操蔡瑁这帮人在向你示威呢。
曹操闻言大怒,拍案道:
“此辈何太小觑我耶!”
“吾誓杀此贼!”
曹操是个什么脾气的人?
哪容得下手底下人这样放肆。
蔡瑁一个弑君之贼,也敢跟我曹操玩儿上心机手段了。
“如何杀之?”
曹操即问程昱意见。
程昱思索半晌,乃进言道:
“蔡瑁自恃水战之能,外示恭顺,内怀怨望。”
“今若显戮,恐荆州士族惊疑。”
程昱并不反对曹操杀蔡瑁。
毕竟这小子确实有点跳,一个叛徒神气什么嘛。
其实曹操这个人一直非常欣赏有骨气,且有情有义的人。
比如说王脩、牵招、关羽、袁涣还有成公英等人。
虽然蔡瑁主动投降献城,但曹操内心里对这个出卖荆州人的叛徒是十分鄙夷的。
只是出于安抚需要,厚待于他。
可没想到蔡瑁竟敢蹬鼻子上脸,跑来向自己示威。
这令曹操忍无可忍,下定决心将之除去。
程昱的话还在继续:
“依在下愚见,不如设宴相邀,于席间擒之。”
“然后布告其罪,言蔡瑁昔与张允共谋,鸩杀刘表,欲献荆州于丞相。”
“如此,则杀之有名,而人心可安。”
当初,高堂隆南下怂恿蔡瑁弑君时,就早早地阴了蔡家一手。
那些蔡瑁如何谋划杀害楚君的证据,全部给保存了下来。
为得就是今日!
曹操沉吟半晌,又问:
“倘若荆州世家豪族,因此与孤离心,奈何?”
程昱对曰:
“可封蒯越、庞季等众为列侯,厚加赏赐。”
“彼等见蔡瑁有罪,而己受荣,必不敢动。”
“且水军将士,久受瑁制,今去其首,更易统御。”
曹操抚掌称善,纳程仲德之谋。
于中军帐设宴,遍邀荆州文武。
蔡瑁疏于训练水军,本是做贼心虚。
曹操初设宴,邀他去时,他还有些害怕犹豫。
可当听说曹操不止请了自己一个人后,荆州文武百官都去,蔡瑁这才放心。
不疑有诈,欣然前去赴会。
宴上,曹操也只是嘉勉众人这段时日的辛苦。
并不谈及军务。
于是蔡瑁更加放心,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之时,曹操忽然掷觞于地,厉声喝曰:
“蔡瑁勾结张允,鸩弑刘景升。”
“今又怠我军务,罪在不赦!“
话落,曹真应声而出,率众护卫上前将蔡瑁擒住。
蔡瑁酒醉,未及反抗,便被按倒在地。
在场的荆州官员皆面如土色,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无措。
蔡瑁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这场宴席就是为自己设的。
见曹操又搬出了自己鸩杀刘表的罪状,这条是重罪。
饶是蔡瑁位高权重,也不好辩驳。
当即只能应声喊道:
“丞相明鉴,瑁实无罪!!”
眼下只能高喊冤枉无罪,盼先躲过一劫。
回到军中去,曹操自然奈何不了自己。
但曹操何等人精,岂会看不出蔡瑁这点小心思。
当即叱道:
“汝弑君作乱,天地不容。”
“今又怠慢军务,若要饶恕你,吾法令不能行也!”
于是不容其争辩,便叱令武士将之推出去斩首。
须臾,首级献于阶前。
荆州之众,皆股栗不能言。
无不心怀忧惧,唯恐曹操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主要是曹真现在带人围住大堂,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只能竖起耳朵,听候曹操发落。
曹操乃命陈琳宣读蔡瑁的十大罪状:
其一,密谋弑主,窃夺大权。
其二,私通东吴,联络齐国。
其三,贻误军机,怠慢训练。
其四,……
只有前三条罪状,是最重的。
后面七条,则完全是为了滥竽充数。
不过凑足十条罪状,为更显得蔡瑁此人罪大恶极。
曹操杀之有名,合情合理。
宣读既毕,即下令传檄各郡。
又告在场官员,说设此宴,只为诛蔡瑁,与尔等无关。
众人再此谢过,战战兢兢,喏喏而退。
翌日,
曹操大会群僚,又以温言抚慰道:
“诸君皆国家栋梁,瑁之罪本不该及祸众人。”
于是,表蒯越为江陵侯。
表黄射为章陵侯。
拜庞季为南郡太守。
其余荆襄士族,各自加官进爵,人人皆有封赏。
此举,无疑是将荆州人的利益与自己绑在了一起。
荆州并非一家独大,蔡家倒台,蒯家、庞家、黄家都乐见其成。
尤其是蔡瑁一死,大伙儿全都升官封侯。
真可谓是蔡瑁跌倒,人人吃饱。
尤其是那系列的封赏。
蒯越、黄射尽皆封侯,且封地都是荆州要地。
意思就是告诉众人,只有击退孙刘联军,你们才能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
至于庞季也被拜为了南郡太守。
南郡乃荆州州治,是这里的权力中心。
也是曹操向荆州众人释放的一个信号,即我杀蔡瑁,只为夺荆州水军的军权。
绝不侵害尔等的既得利益,并且还要巩固你们的利益。
此所谓恩威并施,刚柔并济。
诛一瑁而水军震怖,封众贤而荆襄归心。
虽权诈之术,亦霸主之略也。
这边曹操既夺军权,又暂时稳住了荆州各派以后。
乃命曹仁全权接管荆州水军,又令毛玠、于禁为水军都督。
代蔡瑁、张允训练水军。
细作探知,报过江东。
周瑜闻言,震惊不已:
“蔡瑁、张允竟已为曹操所杀矣!”
“那二人于水军精熟之项,颇有建树,曹操奈何不用,反而杀之?”
周瑜想不通,旁人告知,貌似是李翊使离间计。
令曹氏生疑,最终杀害了蔡瑁、张允二人。
周瑜温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吾所患者,惟此二人耳。”
“今既剿除,吾本该无忧。”
“奈何李翊用兵如此,兼之背靠齐国,吾只恐我孙吴最终难以胜他。”
左右人纷纷言道:
“今大敌乃曹操,待灭了曹操,分得荆襄九郡,何愁大业不成?”
“都督现在又何必杞人忧天,思虑那不着边的事?”
周瑜眉宇间一川不平,沉吟道:
“诸公所言有理,事已至此,愁也无用。”
“且待破了曹贼之后,再议如何分取荆州。”
于是,周瑜继续在夏口用兵,寻找战机。
……
话分两头,
徐州,下邳。
刘备一面在下邳理政,大会文武百官。
一面又时时盯着江南战场,生怕出什么岔子。
除这两件事外,刘备对手下人的家属亦是关照备至。
因为将领们在外领兵打仗,亲戚家属肯定是要留在下邳的。
美其名曰是照顾,实则也是怕你生二心。
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在哪家诸侯那里都一样。
当然了,只要你安心用事,不怀二心。
你的家属不仅没事儿,还会被照顾得好好的。
毕竟你领兵在外,要是知道家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儿,心态肯定会受影响。
可以参考许攸,因为家里人犯法,全家被审配逮捕。
然后就直接心态崩了,投敌去也。
南下的官员众多,刘备一一使人去照顾他们的家属。
有年迈者,便使人供给米肉。
有妻子在家独守空房的,便使人送去丫鬟,勿使寂寞。
当然了,众多官员之中,刘备最照顾的还是李翊的家属。
李翊家属现在河北,男人却去了江南。
是真正的天地两隔。
为此老刘也比较愧疚,常使人拣选些明珠、珊瑚、锦缎送去河北。
又差人打听李翊妻儿的身体状况,如有不适。
便送去医者与药物,关照倍至。
这日,忽听得消息,言说李翊夫人袁莹已有身孕。
是李翊南下之前,所留下的。
怀上二胎,本是一件大喜事。
袁莹是想差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南方的李翊的。
不过却被麋贞给劝阻了下来,认为李翊现在在江南执行公务。
没个半年一年是回不来的,告诉他,徒增他的担忧。
遂将此事给暂时压了下来。
不过被刘备派去探望的人选,想不知道此事都难。
便将之带回,如实汇报给了刘备。
刘备闻言,也替李翊感到高兴,笑道:
“看来子玉生孩子的功夫,远胜于寡人呐!”
“如寡人不曾记错,李丞相已有两子。”
“……一子治,一子平,寡人可有记错?”
众人纷纷夸刘备好记性。
正有说有笑之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说起来,两日前,诸葛公亦生一子。”
由于诸葛亮已经去了江南,这里提到的诸葛公自然是指诸葛瑾。
刘备听闻此话,笑道:
“……好啊,子瑜亦得一子,诸葛家香火当绵延不绝。”
于是,便要派人去给诸葛瑾送贺礼,表祝福。
鲁肃急忙止之,劝道:
“不必去了,此子已为子瑜送去别处矣。”
“……送去别处?”
刘备一怔,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鲁肃乃解释说,诸葛瑾把那个新生的孩子,已经送去了民间,给了一对两口子抚养。
这话便更令刘备摸不着头脑了,又问道:
“父母之爱子,天性使然。”
“今子瑜新得麟儿,正当珍爱,何故遽遣之民间?”
鲁肃乃道:
“大王有所不知,此子乃妾室所出。”
“故子瑜将之送走。”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虽不赞成诸葛瑾的行为,却也能够理解。
《吴书》上曾经这样评价诸葛瑾,说他虽然聪明才智与战略眼光比不上他的弟弟诸葛亮。
可他的品德和为人处世,可是特别的淳厚哟。
怎么个淳厚法呢?
叫,“妻死不改娶,有所爱妾,生子不举,其笃慎皆如此。”
意思是诸葛瑾妻子死后,就再也没娶过妻。
就算后来有了喜欢小妾,小妾给他生了孩子,他也一个都没养。
可见他是多么淳厚,多么谨慎啊。
须要注意的是,这里的“生子不举”就是生子不养的意思。
而非是说生了孩子就要杀。
宋元时期的史书,“生子不举”就是杀孩子的意思。
而宋元以前,“不举”就是不养的意思。
如此一来,又有人好奇,既然诸葛瑾如此残忍。
为什么《吴书》还要夸他淳厚谨慎?
这是因为古代的风俗不一样,倒不是说每个人都这样认为。
但确实有一些地方的人认为,这是好事儿,这是美德。
因为这保证了正妻的地位。
倘若一个正妻死去,扶正妾室,那这个妾就很有可能会掌管内务。
那么再承认其庶子的地位,将会极大提高宠妾的地位。
所谓母以子贵,人之常情。
到东汉末年,这个世家横行的年代。
倘若出现了乱嫡的现象,是会对家族的风评造成影响的。
所以为了避免这个风险,有的人对宠妾儿子就是采取不承认的态度。
防患于未然,便表现了诸葛瑾的谨慎。
刘备听完以后,沉吟半晌,乃道:
“……子瑜所虑,所无不妥。”
“然此举终究有废父子人伦,寡人不忍见此事也。”
于是命人叫来诸葛瑾,训斥他说:
“寡人窃闻:虎狼虽猛,犹护其幼。”
“草木无知,尚庇其苗。”
“况人为万物之灵,岂有不爱己出之理?”
“子瑜此举,实违天伦。”
“纵有万不得已之由,亦当三思。”
诸葛瑾喏喏称是,他行此举,本意是想做一个道德模范。
没想到还是有很多人接受不了。
而他最希望有人能接受,而那个人偏偏不接受的人,竟然是刘备。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
“昔孟母择邻,为子计深远。”
“今君弃子,岂非太过?”
“愿子瑜慎思,稚子何辜?民间多艰!”
“骨肉分离,为人父母,又情何以堪?”
诸葛瑾也是个人精,见刘备不喜,当即认错。
表示自己会马上去将那名被遗弃的婴孩给接回来。
刘备见民间竟会出现这种事情,于是又下令道:
“凡我治下,新生子息不得擅弃,违者依律论处!”
政令既下,百姓闻之,纷纷称颂刘备仁德。
感慨齐王真慈父也,此令实活婴孩万千!
但幕僚之中,亦不乏有私议者。
“……此虽善政,恐遗后患。”
“豪门婢妾私产,若皆留养,异日争产乱宗,何以处之?”
“昔郑庄公寤生,几危社稷。”
“今齐王徒慕仁义之名,不虑深远,早晚为害。”
在这些贵族们看来,妾室本就是一个可以随便赠送的物品。
母凭子贵,一旦她们的孩子得到扶正,将来必定会威胁到正妻的地位。
到时候出现争产乱宗的现象后,又该如何止之呢?
众人对刘备新颁布的法令,褒贬不一。
但有不少母亲,总归可以不用看到自己的孩子,刚生下来就被送走了。
……
(本章完)
第275章 套路中的套路,计中计中计
第275章 套路中的套路,计中计中计
却说身在徐州的刘备,亦未停止自己治理齐国的努力。
与此同时,身在襄阳的曹操,亦在想方设法加强自己在荆州的影响力。
一面又使人严格探查江夏水寨处,齐吴联军的动向。
探子回报说,诸葛亮到江夏后,整顿了江夏的吏治。
并将那里一度松弛的武备,给重新整顿了一番。
虽然目今荆州之地,孙刘同盟只有江夏一郡。
但江夏毕竟是重镇,是荆州的荫蔽,军事底子本身不差。
兼之又得了齐军、吴军,为其注入新鲜血液。
使得江夏一个郡蓬勃发展,展现出了完全不逊色于荆州八郡的力量。
曹操看着江夏传回来的探报,惊骇不已,忧心忡忡道:
“吾军士本不擅水战,若使诸葛亮这般治理江夏而去。”
“早晚为其所破也。”
于是,聚众文武商议对策。
程昱献计道:
“今可使反间计,使人前去诈降,伏于盟军之中。”
“与我军为内应,以便后来行事。”
曹操当即问,谁可为我内应。
程昱答曰:
“蔡瑁被诛,蔡氏宗族,皆在军中。”
“瑁之族弟蔡中、蔡和现为副将。”
“何不使这二人前去诈降?”
曹操抬眸问:
“孤杀其族兄,彼安肯为我所用,为孤前去诈降?”
程昱乃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明公多虑矣。”
“宗族之亲,利合则聚,利尽则疏。”
“瑁在时,二人仰其鼻息。”
“今瑁已死,彼等失恃,正需新主。”
“明公若施以恩威,假以爵禄,彼必感恩效死,岂复念及亡兄?”
程昱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乱世中的宗族兄弟,本就是靠特殊的血缘纽带来巩固连接的。
如今蔡瑁已死,不知有多少族内弟兄,盼望着领导蔡家。
只要曹公你此时向他们伸去橄榄枝,他们肯定会抓住,借着这个机会往上爬的。
“丞相可以恩结之,差往诈降东吴,彼必不见疑。”
程昱接着补充一句。
毕竟蔡中、蔡和与曹操完全有反目的理由。
程昱不相信诸葛亮会怀疑他们两个。
即便是那退居于幕后的太上皇,李翊也不可能直接认定二人是奸细。
等两人打入内部,为魏军内应之后,接下来曹操这边的行动就会便利许多。
曹操沉吟良久,乃道:
“仲德之言是也,此计宜速发。”
“定叫那诸葛村夫不疑!”
于是,将蔡中、蔡和二人召来,以温言抚慰道:
“汝兄之罪,不及尔等。”
“今仍以水军相托,若能立功,必当重赏。”
初时,蔡中、蔡和二人被曹操召来时,心中还忐忑不安。
唯恐曹操要斩草除根,加害他们两个。
但若不来,更加难逃一死。
可以说是去见,九死一生。
不去见,十死无生。
而最后的结果,无疑是令两兄弟又惊又喜的。
曹操不愧是一位政治老手,短短两句话,就向两兄弟释放了三个信号。
第一,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言外之意就是曹操不会害他们两个。
让两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第二,使二人仍统水军。
所谓有兵就有底气,曹操在让二人吃下定心丸之后,又给了二人一颗大甜枣。
但这还没完。
第三,倘若功成,必当重赏。
在定心丸、甜枣吃过以后,又给两兄弟画了一张大饼。
一套组合拳下来,蔡中、蔡和两兄弟皆已被曹操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当即拜谢说道:
“我兄弟二人愿为曹公效死!”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即授予密计。
二人依言听了,曹操亲自送二人上船。
临行前,又再三叮嘱:
“汝二人去东吴诈降,千万谨慎行事。”
“虽然此次领兵的不是李翊,但那诸葛村夫乃是李翊带出来的门生。”
“刘大耳使这村夫督江南军政,足见其之器重。”
“此人奸诈狡猾的很,千万不可露馅。”
“不到万不得已,亦无须与孤联络。”
“汝二人只管便宜行事便好。”
虽然曹操嘴上骂骂咧咧,看不起那诸葛村夫。
但内心里还是有数的。
荆州乃是南方政治中心,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那么多人选不派,而派了一个资历浅的诸葛亮。
虽有培养下一代人的考量,但肯定是对方有一定能力,才会如此。
更别提刘备还为其配备了极其豪华的阵容了。
陈登的淮南水军,赵云的中央军,高顺的陷阵营,黄忠的神臂营。
更有李翊在幕后作为指导老师,保证此行的顺利。
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即便蔡中、蔡和有充分的理由去投降。
仍然困难重重,毕竟李翊、诸葛亮的眼睛并不好瞒。
“汝二人千万千万小心,事成之后,重加封赏。”
“休怀二心,否则汝等齑粉矣!”
曹操软硬兼施,再次叮嘱二人。
二人再次俯首,拜道:
“吾等妻子俱在荆州,安敢怀二心?”
“愿丞相勿疑,某二人必取李翊、诸葛亮之首,献于麾下。”
曹操大喜,厚赏之。
然后予二人五百军士,驾船数十只,顺风望着南岸去了。
……
话分两头,
且说诸葛亮正在江夏理会进兵之事,忽报江北有船来到江口。
其人称是蔡瑁之弟,蔡中、蔡和,特来投降。
二人非常耍滑的隐去了“族弟”身份,只说是蔡瑁弟弟。
以此来营造他们兄弟之间感情深厚的错觉。
二人想着,即便诸葛亮深究,继续追问。
到时候再解释说是族弟也不迟,毕竟族弟也确实是蔡瑁弟弟。
诸葛亮乃唤二人入内,二人一进屋子,当即哭拜道:
“督帅明镜!吾兄无罪,被曹贼所杀。”
“曹操为人心狠手辣,既杀吾兄,又欲谋害我等。”
“我等若继续留在襄阳,早晚为曹贼所害。”
“故吾二人,特来投降,欲为兄长报仇雪恨。”
“望督帅赐恩收录,我二人愿为前部,敢不效死?”
诸葛亮大喜,赞赏道:
“……善!”
“我军中正乏了解荆州的宿将,汝二人来此,正解我燃眉之急。”
“尽管放心,留在吾军中便好,吾定为汝二人报仇。”
话落,重赏蔡中、蔡和。
两人连连谢恩,垂泪顿首。
不管蔡中、蔡和是不是真心投降,这都是一项重要的军机。
诸葛亮还是将之如实报给了李翊。
李翊听罢,乃问诸葛亮道:
“蔡中、蔡和既是蔡瑁之弟,必熟悉荆州水军。”
“若委以重用,当大利于我军击破魏军。”
“不知孔明对此,作何感想?”
诸葛亮知是李翊有意试探自己,当即回道:
“丞相明鉴,亮以为蔡中、蔡和二人既是前来投降,却不带家小。”
“只恐不是真心投降,乃是曹操使来为奸细者,专欲刺探我军情报。”
在见到蔡中、蔡和的第一眼,诸葛亮就已经知道二人不是真心投降了。
倒不是说,你前来投降,就必须要带家属。
而是你蔡中、蔡和既然有功夫带五百军士过来,居然没时间把家小给一起带过来。
想让人不怀疑都难呐。
李翊满意地点了点头,乃问道:
“既然孔明识破二人的诈降计,打算如何处置?”
诸葛亮乃道:
“亮在江夏整顿军备已久,将士们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奈何曹操忙于训练水军,固守襄阳、江陵,不肯出战。”
“若使我军强攻这两处重镇,断难克也。”
“时日一长,军士亦必生疫病。”
“则我军败绩不远矣。”
没错,虽然看似孙刘联军这边优势很大,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因为蔡瑁、张允的投降,使得曹操白嫖了荆州,占得了先机。
导致孙刘盟军这边相当被动。
而几场水上作战下来,把曹操给打怕了。
直接缩在江陵不肯出来了。
毕竟曹操已经输不起了,也不敢再随便浪了。
逆风的曹操,是头脑最为冷静的状态。
所以,诸葛亮定下的作战方针,就是诱曹操主动出来作战。
然后寻找战机,一举将之击溃。
这段时间,诸葛亮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而蔡中、蔡和的到来,使诸葛亮明白他的机会来了。
“……依亮愚见,不妨将计就计。”
诸葛亮一摇羽扇,洋洋洒洒向李翊献上自己的作战计划。
“管教他他们两个去通报消息。”
“吾这边只管殷勤相待,就里提防。”
“至出兵之日时,先要杀他两个祭旗。”
正说之时,人报征南将军陈登至。
陈登入内,与二人叙礼毕。
当即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所谓兵不厌诈,蔡中、蔡和之降,切不可收用。”
李翊闻言,弯唇笑道:
“适才孔明亦言蔡中、蔡和二人是诈降,元龙亲至,可为吾试言之。”
陈登当即发表自己的看法:
“大江隔远,细作极难往来。”
“故曹操使蔡中、蔡和前来诈降,刺探我军中之事。”
“我意将计就计,正要他二人通报消息。”
“待时机一至,取二人头颅作福物,为我水军祭旗!”
眼看陈登与诸葛亮的建议是一样的,李翊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好好!”
“元龙之言与孔明甚是相合。”
“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诸葛亮与陈登对视一眼,旋即异口同声道:
“丞相过奖了,如若丞相不反对。”
“我等便依此计行事!”
“……不,我反对。”
李翊忽然话锋一转,打断了二人的计划。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解其意。
李翊乃笑着为二人解释:
“二君之谋固善,然吾亦有庙算。”
丞相也有计?
两人同时竖起耳朵,在他们看来,对蔡中、蔡和二人将计就计已是上策。
李丞相在这个基础上还能作何改良?
李翊眼眸蹙起,背着手,缓声说道:
“战之难者,非破曹军,乃诱曹操出寨耳。”
“若使曹操出寨,其人不善舟楫,非是淮南水军敌手。”
“况有周郎江东水军为援乎?”
“我自有计破之,然其固守江陵,退居襄阳终非长策。”
“依我之计,何妨将蔡中、蔡和纳为己用,使其为我诱敌。”
此言一出,诸葛亮、陈登两个人俱是身躯一震。
让你将计就计,不是让你真的收降二人啊。
面对两人的疑惑,李翊乃笑道:
“……若纳蔡氏兄弟,助我诱敌。”
“待其倾巢来攻,伏兵四起,可一战而擒之。”
“江南之地,岂非反掌可得乎?”
诸葛亮惊呼问道:
“丞相欲行大险耶!?”
“……非险也,此乃必胜之策。”
李翊执扇,一直地图,说道:
“曹操生性多疑,若见二蔡得信,必自将大军来战。”
“待其大军倾巢而出,使之尽殁于江河之中,虽百万不足惧也。”
“到时魏军将士皆为水中鱼鳖,江南之地,当入彀中矣!”
陈登忙道:
“可蔡中、蔡和如何肯降丞相?”
“纵其投降,若非真心,故意使诈,又当如何?”
李翊乃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蔡中、蔡和二人本非忠良之辈,曹操杀其兄,其尚肯为曹操效力。”
“今我以利诱之,料二人难以招架,必为我所用。”
诸葛亮一皱眉,不解地问道:
“既然欲用此二人,又何须得其真心?”
“只管将计就计,使之为我军传去情报便好。”
“倘二人使诈,不仅错失一大战机,还须防此二人。”
不止诸葛亮有此疑惑,陈登亦大感不解。
想要利用蔡氏兄弟,直接将计就计就行了。
何须招降那么麻烦?
万一其伪降,你还得防着人家一手。
况且蔡氏兄弟的家小都在荆州,人家真心投降的概率就更小了。
李翊乃解释道:
“若只是利用这二人船探军报,有何难处?”
“曹军中人,谓我不敢用险。”
“我偏要叫其知道,蔡中、蔡和二人吾不仅敢用,还要对其委以重任。”
听完李翊的发言,诸葛亮与陈登皆是一怔。
只能说丞相不愧是丞相,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这两个鸡狗之辈,咱们想的都是废物利用。
而丞相想的却是将废物利用之后,打造成高新产品。
这头脑确实与众不同。
无怪人家能在齐王身边,掌大权十余年,而稳如泰山,不被打倒。
诸葛亮资历浅,率先表示对李翊决策的支持:
“既然丞相心中已有计较,那亮便全权听丞相吩咐便是。”
诸葛亮也是一位职场高手。
他这话不仅表达了对李翊政策的拥护,又间接地将锅甩给了李翊。
既这政策是李相你定下来的,若是失败了,咱们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办事。
到时候可不要怪罪我等。
陈登则是迟疑了半晌,才无奈地叹口气;
“……也罢,既然丞相计较已定,吾辈又岂好多言?”
“只让千万小心便是,蔡氏兄弟绝非善类。”
李翊淡然一笑:
“善类者有善类之用,恶类者有恶类之用。”
“宵小之徒,亦有其用。”
“吾之用人,尽用其才,皆此之类也。”
陈登默然,见李翊自信满满,知他每到用险兵之时。
虽看似凶险,其实大多是其有八、九成把握的。
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他又何须操心?
随后,李翊设帐,命关平引帐上帐下武士数百人在帐内帐外。
然后召蔡中、蔡和二人来见。
二人听说是李翊召见,乃私下里商议:
“虽然此次南下之主帅是诸葛亮,然李翊才是齐国位高权重之人。”
“他若发言,料诸葛孔明亦不敢违背。”
“我二人虽过了诸葛亮这关,却须得小心应付李翊。”
蔡和说道:
“只管言及杀兄之仇,然后跪地垂泪。”
“料李翊必不生疑。”
计较已定,两人依照命令,去见了李翊。
见帐外陈列武士,铠甲覆爽。
军容甚肃,皆心中不安。
眼看就要进帐了,二人又强打精神,挺直腰杆走了进去。
方一入帐,二人正准备跪拜哭泣。
谁来李翊先声夺人,拍案厉喝道:
“大胆蔡中、蔡和!尔等知罪否!”
这一呼喊,瞬间将二人给喊懵了。
将来前提前背好的台词,也尽数忘之于脑后。
被李翊这么一吓唬,顿时跪伏于地,连连叩首:
“……丞相饶命!丞相饶命!”
“我等实不知有何罪!”
见此情景,连李翊都差点没忍住笑。
只能说,没经历过政治场合洗礼的人,简直不要太好吓唬。
遇到紧急情况时,连撒谎都不会撒了。
你要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何罪,又何须如此害怕?跪地求饶?
李翊暗自叹一口气,感慨对手太弱,连玩弄二人的兴致都没有了。
只继续作怒,厉声叱道:
“汝二人好大胆,既见本相,还敢相欺耶?”
“汝二人受曹贼之命,诈降于我,当真以为吾不识?”
蔡中、蔡和尽皆失色,以为必死无疑,伏在地上,战栗不能言。
李翊高坐帐上,也不再发言,只冷冷地望着二人。
一旁的关平持刀在侧,嗔目而视。
唬得蔡氏兄弟两个,出汗如浆,手脚俱颤。
两人就跪在那里,等候李翊发落。
偏偏李翊迟迟不发言,两人也不知是生是死。
心情此起彼伏,混乱如麻。
良久,李翊这才缓缓开口,转温言说道:
“汝等欲死耶?欲生耶?”
蔡中、蔡和不假思索,磕头如捣,连连道:
“禀丞相,我二人愿活命活命!”
“但求丞相饶恕我二人,我二人纵是当牛做马,亦当报效丞相大恩大德。”
现在两人只求活命,哪里还管其他?
早已将曹操交代的事情抛诸脑后,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李翊见此,乃道:
“吾知尔等行此事,亦非心甘情愿。”
“曹操本是阉宦之后,赘阉遗丑。”
“今僭称魏公,人人得而诛之。”
“汝二人又何必为虎作伥,为他效力?”
“当初曹操在河北,败于我手,正是狼狈之时。”
“其与我主争夺天下,几乎是败局已定。”
“怎奈其赶上刘表身死,蔡瑁、张允举荆州之众献予曹魏。”
“固使其得以在大江之上,与吾王师争衡。”
“故蔡瑁、张允二人,说是于曹操有再造之恩亦不为过。”
“然而曹操如何对待此二人?”
“无端将之杀害,夺其兵权。”
“其人忘恩负义至此,可见一斑。”
“今又欲差使汝二人为其张目,待其功成,必先害汝。”
“我笑汝二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李翊有深入浅的为蔡氏兄弟解释了,你俩被曹操蒙在鼓里还不知道。
并且讲的也是有理有据。
你二人舍生忘死来替曹操当间谍,人曹操会领情吗?
你俩就算为他立下再大的功,能比的上蔡瑁、张允的功绩?
蔡瑁、张允可是真正使得曹操不费一兵一卒,白得了荆州。
如此厚恩,曹操也是说杀就杀。
何况你们两个无权无势的小辈?
经过李翊这么一分析,蔡中、蔡和二人顿时醍醐灌顶。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咱兄弟二人这是被曹操当猴耍了呀!
两人当即跪伏于地,再拜道:
“丞相之言,真令我二人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敢请丞相教我等以保身立命之策!”
蔡氏兄弟也不傻,既然李相没有马上杀他们两个。
那就肯定是要用他们两个,两人表现的机会来了。
李翊乃接着说道:
“今齐王刘玄德乃汉室宗亲,仁义之名著于四海。”
“曹贼杀汝兄长,汝等不思报仇,反为之效死,未免过愚矣。”
二人乃泣道:
“非是吾等不欲报效,实恨力不能及也……”
李翊乃亲扶二人起身:
“吾非但能够救汝二人性命,还能使二人后半生荣华富贵,包享清福。”
二人垂泪拜曰:
“倘如是,丞相恩同再造!”
“计将安出?”
李翊乃道:
“今曹操使汝二人来探我军情报,汝二人只管依我命令行事即可。”
“只要尔等诚心归顺,来日自当表奏天子,为汝二人封列侯。”
“他日克复荆州,汝兄弟二人自可继蔡瑁之名位。”
两兄弟当即顿首再拜:
“丞相金石之言,吾等谨记,未知丞相有何吩咐?”
“我二人依令照做便是。”
李翊乃道:
“今日天色已晚,汝二人可先回去休息。”
“明日自有用汝二人之处。”
两人谢恩而去。
关平见二人走远,这才上前,询问李翊道:
“贪生怕死之辈,相爷何故重之?”
“倘真有用处,适才何须揭穿二人身份?”
“只管将计就计,使之替我等欺诈曹贼便是。”
李翊微微一笑:
“此二人我有大用,非他二人真心实意投诚不可。”
关平一顿,又问:
“那相爷觉得,此二人适才是真心投降否?”
李翊没有马上回答,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料二人已心服矣。”
关平适才只看见了两个贪生怕死之辈,没办法看出二人是不是真心投降。
只盼李翊能够小心,别真轻信了二人。
将我军重要情报泄露出去,使曹操知晓。
李翊驻立于风口处,平静地望着滚滚江水。
他一直自负于自己的御人之术。
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要说此刻已百分百信任蔡中、蔡和两兄弟,倒也不至于。
为此,李翊先晾了两个人一晚上。
之所以没有马上发布任务,而是等到明天。
就是因为两个人适才经历了大起大落,脑子并不清醒。
将这二人放回去休息一晚上,两个人肯定也是彻夜难眠。
会仔细思考李翊对他们说过的话。
等一晚过后,两人是否想通。
李翊一看便知。
次日,清晨。
李翊再召蔡中、蔡和来帐中相见。
果不出李翊所料,二人精神面貌并不好看。
显然是没睡好。
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到李翊帐前,表示丞相但有吩咐,他二人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翊乃牵唇笑道:
“我已知汝二人忠心矣。”
“今可仍照前事办理。”
“我于汝二人受计,汝二人可依计行事。”
蔡中、蔡和上前,侧耳倾听。
随后,依照李翊吩咐,给远在襄阳的曹操回信。
其书略曰:
“蒙丞相密遣,诈降李翊。”
“臣等幸不辱命,已得其信重。”
“翊每议事,皆令臣等参赞,故尽得其谋。”
“今探知,李翊欲趁秋汛水涨,亲率舟师袭我江陵。”
“其先锋甘宁已潜师至沙羡口,约以火矢为号。”
“江东粮草则俱屯陆口,守备空虚。”
“翊尝谓臣曰:‘曹操水军新败,胆气已丧。若以精兵夜袭,可一战擒之。’”
“臣等佯赞其计,翊遂定于八月壬子夜举事。”
“伏惟明公早作准备,将计就计,可获全胜。”
“臣等当为内应,临期举火为号。”
“建安十一年七月,蔡中、蔡和密呈。”
曹操得其书,感慨于蔡氏兄弟惊人效率的同时。
又对书信的内容产生了质疑。
先不考虑蔡中、蔡和二人的忠心问题,单说李翊何等人精?
岂会如此便轻易信了蔡中、蔡和,还将这么多情报泄露给二人。
于是,聚集众文武商议。
果不其然,此信一经展出,朝中立马分为了两派。
一派人认为李翊狡诈多欺,不可轻信。
一派人则认为蔡中、蔡和带回来的情报极具军事价值。
若是放弃,错失良机!
一时间,曹操踌躇难决。
……
(本章完)
第276章 世人皆知,赤壁乃李翊之谋,干孔明
第276章 世人皆知,赤壁乃李翊之谋,干孔明周瑜何事!
却说曹操遣蔡中、蔡和前去诈降齐军。
不意二人竟反为李翊所策反,按照其吩咐,献出了大量军事情报,发回至襄阳曹操处。
曹操面对传回来一系列的军报,又惊又喜。
自是欣喜蔡氏兄弟已取得李翊那边的信任,但同时又惊讶于二人过于顺利。
不知二人是否是将真实情报给套了回来。
故朝中分作两派,
一派劝曹操保持冷静,李翊多欺多诈,这封军报真实性存疑。
只恐是李翊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诱曹操来攻。
一派则劝曹操不可错失良机。
水军训练已有一段时间,现在正是检验的时候。
况且此前周瑜、陈登先后击败过荆楚水军。
荆州这边迫切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
曹操在考虑许久之后,决定将两边建议给综合一下。
命处在江陵的曹仁,按照传回来的情报,抢先去进攻沙羡口。
但是又派毛玠引一支水军前去接应,万一有失,立马接应曹仁回江陵。
曹仁领命,即率新练之军,来取沙羡。
甘宁据城而守,见曹军至,笑谓左右曰:
“李相之计成矣!”
于是令军士偃旗息鼓,佯作怯战。
曹仁引兵杀到,两军交锋未及数合。
甘宁忽鸣金退兵,弃甲曳兵而走。
曹仁大喜,挥军追击二十里,斩获旗鼓器械无数。
毛玠率接应部众至,谏曰:
“甘宁骁勇,今既取胜,只可回报魏公,无须再追。”
曹仁不以为然,答曰:
“今既取胜,何故不追?”
“况大江之上,又岂惧伏兵乎?”
于是,领军再追。
沙羡一战,大破甘宁部众。
曹仁如实将此次大捷汇报给了曹操。
曹操闻说曹仁击破甘宁,还占据了沙羡口。
欣喜地对众人说道:
“曹仁取胜,吾无忧矣!”
曹操悬着的一颗心,这下总算能够放下了。
其他东西可以作假,但那缴获的军备却是实打实的真。
曹仁的胜利,使得曹操获得了两个重要的讯息。
第一个,是蔡中、蔡和大概率真的取得了齐军的信任。
第二个,是魏兵的水军训练已有成效,至少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不落下风了。
有了这两点讯息,曹操即拍案决定——
趁着沙羡大捷,全军正式出发,进驻沙羡口。
此处是扼守江夏的重要港口,如今既然被曹操所得。
曹操完全可以推进自己的战线,将兵力屯驻于此。
如此一来,进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江夏。
退,亦能够顶住孙刘联军的攻势。
真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怎么样都不算亏。
计较已定,曹操乃拔襄阳之军,过江陵,正式入驻沙羡口。
早有探子报知诸葛亮。
诸葛亮喜道:
“曹操既然主动出战,破之不难矣。”
此前就怕曹操守着江陵、襄阳不出来。
如今其主动入驻沙羡口,那两边都没有城池倚仗。
是真正的比拼水上之能了。
不过诸葛亮一生唯谨慎,他必须得做足万全准备,将曹操的主力部队一举击溃。
使之殁于江河之中,如此一来,其所侵占之荆州八郡将尽数吐出。
至于用什么办法,诸葛亮目前还没定下来。
但李翊已经又让蔡中、蔡和放出两道军报,诱曹操来攻。
有了前一次沙羡之战的甜头,曹操这次亲自领军来战。
两边战于长江之上,此役曹军再胜一场。
李翊率军退回至赤壁口,转而改攻为守。
曹操难得连胜李翊两场,正要借着这个机会报仇雪恨。
于是,率军猛攻赤壁。
几番攻势下来,皆被李翊挡回。
曹操知道赤壁一时难取,便退回沙羡,暂时形成对峙阶段。
时郭嘉亦从于军中,他本身身染重病,常常卧病在床,不能参与军事。
这日,忽然呕吐不止,浑身刺痛。
曹操急命医者来看。
半个时辰后,医者回报说:
“……唉,魏公,郭祭酒本就身染重疾。”
“今至南方,又水土不服。”
“如今已是,已是……”
“已是什么?”曹操连忙问。
“已是回天乏术,时日无多了!”
医者一脸沮丧,无奈地说道。
什么!?
曹操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似丢了魂儿一般。
他还记得,至上一次戏志才病死以后。
他在与刘备的交锋中,便一直处于下风。
如今郭嘉若死,曹操都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
那医者小声提醒道:
“郭祭酒只恐难以撑过今夜,魏公还是去看看他罢。”
曹操然其言,入帐视疾,见郭嘉病骨支离,执其手泣曰:
“奉孝何至如此!”
郭嘉两眼发黑,强支病体起身,喘而言曰:
“臣命在旦夕,然有要言不得不陈。”
“李翊此人,深不可测。”
“今虽得荆襄,然实未伤其根本。”
“愿明公……”
言未毕,咳血数升。
曹操急抚其背:
“奉孝勿言,静养为要。”
郭嘉执操袖,力谏道:
“今既取胜,宜速……速归江陵……抚定八郡,江夏可弃……”
复喘两声,又道:
“宁失……一城,勿.赌.全.局”
言讫,气若游丝。
郭嘉的意思,就是希望曹操见好就收,赶紧退回江陵去。
把荆州八郡给消化了再说。
江夏就先让给孙刘了,不必继续与其在赤壁对峙。
郭嘉担心,李翊设下阴谋,但因其隐藏的过好,至今仍未露出马脚。
而郭嘉深知自己活不过今晚了,又没办法再继续帮曹操盯着李翊。
只能劝曹操赶紧退回江陵。
曹操的脾气有时候跟刘备很像,那就是上头了,很难被人劝住。
可曹操却明白,消化荆州八郡哪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郭嘉虽在军事战略上,奇计百出。
可对政治一途,还是知之甚浅。
荆州投靠曹魏,本质上只是想入股。
他们本就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像是一个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一般。
一旦曹操失败了,他们立马就会倒戈。
只有曹操击败了屯于江夏的齐国军队,才能真正将荆州收入囊中。
“李翊不退,荆襄终非吾有也。”
曹操暗想,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管李翊有什么阴谋,曹操如今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郭嘉见曹操并不想撤军,心知自己已劝他不住。
乃话锋一转,再道:
“……水军多疾,需用良医治之。”
“我军因不服水土,俱生呕吐之疾,多有死者。”
“公宜严防疫病,勿使传至全军。”
曹操叹道:
“吾亦知军中多有呕吐之疾,然大江之上,潮生潮落,风浪不息。”
“中原士兵不惯乘舟,受此颠簸,便生疾病。”
“实在无可奈何。”
郭嘉乃道:
“某有一策,使大小水军,并无疾病,安稳成功。”
曹操忙问计将安出。
郭嘉应声答:
“明公可以大船、小船各皆配搭。”
“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一排。”
“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休言人可渡,亦可走矣。”
“乘此而行,任他风浪潮水上下,复何惧哉?”
“只是……”
忽又话锋一转,“若将舟船连在一处,倘贼人用火攻,吾之舟师必焚于江水之中。”
曹操对郭嘉后半段话不以为然,只对前半段感兴趣。
“将舟船连在一起,当真好计!”
“奉孝有此良谋,何不早说!”
“……咳咳……咳……”
郭嘉猛烈地咳嗽两声,再次提醒曹操。
“明公千万小心,舟船一旦连在一起,须防贼人火攻!”
曹操道:
“吾久经沙场,岂不知兵?”
“奉孝多虑矣。如今正值秋冬时节,当吹西北风。”
“贼人欲用火攻,来袭我舟船,岂非须用东南风乎?”
“于西北风处,用火攻,岂非是烧自家舟船。”
郭嘉蹙起眼眸,再咳两声
手伸向曹操,颤巍巍地说道:
“……李翊……多智……而近妖……”
话落,手便垂放了下去,再也没能举起来。
奉孝!!
曹操号啕大哭,诸辈之中,惟奉孝最知他心。
奉孝死后,我曹操更与何人再谈知心话?
郭嘉在后世一直饱受争议。
吹捧他的人,能喊出“郭嘉不死,卧龙不出”的口号来。
而贬低他的人,又能将之排到与马谡之流并列,甚至不如马谡。
其实这都是两个极端。
郭嘉的“谋功”主要体现在战略决策上。
因为郭嘉善于洞察人心,也更会与曹操相处,所以曹操很喜爱他。
而他的洞察人心的本事也让他对曹操的主要对手的性格人品、行事作风了解颇深。
因此郭嘉在先攻打谁好、早打好还是晚打好,这些问题上的决策更符合曹操的战略。
所以“嘉辄成之”,主要是曹操在战略决策上赞扬郭嘉。
而具体的战术战法、怎么打,就不是郭嘉的长处了。
这些就是荀攸、贾诩、程昱的长处了。
对郭嘉最为合理的评价就是——
他是曹操的知己,以出谋划策封侯。
按功绩来说,郭嘉是要略逊于荀攸的。
但按照其一生功业来看,郭嘉是能够排在曹魏五大谋士的第五位的。
郭嘉既死,曹操简单为其办理完了丧事。
随后依照其遗计,即时传令。
唤军中铁匠,连夜打造连环大钉,锁住船只。
诸军用之,果不再受风浪颠簸之苦。
呕吐之状亦止,于是俱各喜悦,对赤壁之战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不表。
……
曹军置办丧事的消息传回李翊军处。
知是郭嘉已死,齐军全军摆宴庆祝。
弄死一个算一个,少一个对手就少一分压力。
随后,又探听得知曹操已使人将舟船连在了一处。
诸葛亮闻之,乃聚众人商议:
“今曹操将舟船锁在一处,当用火攻破之。”
此言一出,淮南诸将率先发言:
“欲用火攻,当借东风。”
“今正值秋冬时节,皆吹西北风。”
“如使火计,烧自家船矣!”
淮南将领都是沙场宿将,水上横行多年。
太了解风向的重要性了。
诸葛亮一捋胡须,摇羽扇道:
“诸公所言,不无道理。”
“今欲用火攻破曹军,非有东风不可为此事也。”
“然时值秋冬,唯有西北风劲吹。”
“欲用东风,须借鬼神之力襄助。”
“否则,此事却难。”
众所周知,诸葛亮“借东风”是《三国演义》瞎编的。
因此也让鲁迅先生忍不住吐槽老罗,为“状诸葛多智而近妖”。
历史上的诸葛亮,对赤壁之战的最大贡献,其实是联盟了东吴。
虽然最后孔明是说服了孙权,但前面那段“舌战群儒”的部分其实也是演义虚构的。
其实你仔细一琢磨,就会觉得舌战群儒是戏剧性有余,但真实性严重不足。
说白了,你诸葛亮就算再能言善辩,再有自己的道理。
一上来便对人家的内政指指点点,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
《三国演义》这部小说是只重谋略军事,而严重淡化了政治职场。
比如合肥之战时,对于张辽与李典的矛盾,演义一句话就给带过去了。
说两人就是“素来不和”这么简单。
而忽略了两人之间,涉及到了曹魏的元从派与降将派之间的利益纠纷。
同理,老罗把自己当成诸葛亮来写,所以把一切高光镜头都给了孔明。
可以说是真正的粉丝滤镜效应了。
这倒不是在贬低诸葛亮。
但你一个使臣的身份,任你说得再天乱坠,也肯定劝不住江东的一众大佬们啊。
历史上真正舌战群儒,力排众议的其实是周瑜。
当时孙权就指望着周瑜赶回来救场,因为满屋子都是投降派,孙权也压不住。
唯一一个主战派鲁肃,当时无论是职位还是资历都很低。
所以只能一言不发,等到孙权要去上厕所时,才敢跟着上去谏言。
周瑜确实赤壁之战,当之无愧的主角。
同时期的他,不论是带兵时间,还是作战经验其实都比诸葛亮要更长、更丰富。
而本位面的诸葛孔明,也来到了自己的人生十字路口。
当年受战乱影响,避乱于荆州。
后赶上李相治徐,又举家搬了回来。
被刘备看上,当成了李翊的接班人培养。
诸葛亮扪心自问,他自受命以来,已是尽心竭力,问心无愧了。
但怎么说呢?
不同的成长环境,锻就不同的能力性格。
历史上的诸葛亮加入刘备阵营时,那是真正的“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可以说是大逆风中的大逆风,为此也逼出了最强的诸葛先生。
而本位面的诸葛亮,一上来便拿到了最好的资源。
虽为李相接班人,但从始至终都被前辈们压一头。
前辈们把事情做得太好,逐渐掩盖了诸葛亮的光辉与才能。
他一直渴望得到一个证明自己的舞台。
如今,刘备把舞台给诸葛亮搭好了。
就等诸葛亮自己将之完美的收场。
现在的情况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诸葛亮肯定是借不了的。
他没有呼风唤雨的本领与妖法,但他还有一张王牌可以打出。
就在众将皆忧之时,诸葛亮独自沉吟说道:
“李丞相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人皆言其有呼风唤雨之本领。”
“今若得李丞相相助,或可解此困难。”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迷信,对于有人能呼风唤雨,不说全信,至少也怀敬畏之心。
尤其这事儿放在李相身上。
既然李相在幕后指导,使得两军有了如今赤壁对峙的阶段。
那他肯定不会没有想到,该用火攻来击破曹操大军。
欲用火攻,须借东风。
东风何来?惟求李相。
于是诸葛亮即遣使去请李相爷,片刻回报说:
“李丞相凌晨即出,乘四轮车,携司天使、地理官等十余人出去了。”
诸葛亮忙问去哪了。
人答说不知。
只言欲“观天象、察地势”,并不知其去向何处。
诸葛亮愕然,急命探马四处寻找。
未几,得报说三十里外,江对岸的乌林处见其仪仗。
想是李相爷带着科研考察团队,行至那里了。
于是,亮乃整衣冠,亲率赵云、黄忠等众前往谒见。
至乌林口,见着李翊正端坐于四轮车上。
以扇指出,口中言语不绝。
左右架设浑天仪、地动针。
随行文士,挥墨如雨,记录着当地的风土气候。
诸葛亮不敢打扰,只携众人恭敬立在原处。
赵云、黄忠等辈本就性格沉稳,又皆敬李翊。
故安静地留在原地,并没有一丝躁动。
比及天色将晚,眼看天色就要落山。
还是陈登忍不住上前,对诸葛亮说道:
“既然督帅不去请见,便由登冒昧去请。”
诸葛亮喜道:
“若陈征南肯去,再好不过。”
大家都知道李翊的脾气,谁也不想上前打扰。
也就陈登算李翊故旧,等了半日,终于忍不住趋前长揖:
“……翊公雅兴,登冒昧相扰了!”
李翊见是陈登,忍不住笑了,“元龙知我脾性,何须诸多繁琐礼仪?”
陈登指了指身后的一行人。
口中虽不言,但意思很清楚。
大伙儿都站着等你一天了,您这架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李翊回眸看去,笑道:
“吾早知尔等必来。”
“然东风非求于庙堂,当觅于天地之间。”
赵云惊奇地问道:
“丞相如何知我等欲借东风?”
李翊身旁的关平应声答道:
“曹军用铁索将战船连在一处,自当用火攻破之。”
“然正值秋冬时节,尽吹西北之风。”
“欲要用火,自当求借东风。”
众人一听,无不脸色愕然。
他们所惊讶的,并非是火攻用东风的分析。
而是惊讶于,李翊全天时间都不在前线。
他们都是今天才知道,曹军那边的消息,然后紧急开会的。
结果李翊人跑去乌林了,居然能够比他们先知道曹军那边的消息。
然后进一步预判众人的动作,未免太过可怕。
这种恐惧,难以言说。
就像被人死死地掌控着,不得喘息。
也是在这时,大伙儿才都明白。
李翊看似是退居幕后,可却从未松懈过对前线、对己方阵营人员的监视。
大家的一举一动,李翊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可李翊越是不说,才越令人感到害怕。
毕竟,不论是有功还是有过,就怕领导不开言。
有功赏了,大家心里高兴。
有过罚了,大家心里也踏实了。
就怕这种全权监视,却又一言不发的情况。
令人捉摸不透,猜测不明。
诸葛亮见李翊什么都知道了,但还是按照规矩,将自己定下的火攻之策向李翊说明。
又言及东风难求一事,特来寻李相帮助。
李翊听罢,颔首曰,“吾已知之矣!”
众将见此,急忙问道:
“既然丞相已知,想来对此事已是胸有成竹。”
“未知有何妙策,可借得东风?”
李翊翊乃指山林曰:
“吾观此间地理久矣。”
“大江蜿蜒,山势回环,地气蓄而待发。”
“更兼历法推演,阴阳消长,二十日后,必转东南风。”
众人面面相觑,皆心中生疑。
无怪他们诧异,只是觉得以李翊的本领,应该直接设坛求风才是。
如何便直接推演出,二十日后就要吹东南风了?
眼见众人犹疑,李翊乃复取图册示之。
江汉地形,标注了气流走向
历年的冬春风候,皆记录在案。
日月星辰的运行推演,无一不少。
“此非臆测,实乃天地之道也。”
“诸君但备火船,静候天时。”
“破曹之日,指日可待。”
众人其实根本看不懂李翊那些图册,只是见他笃定二十日后会吹东南风,便纷纷拜道:
“李相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真神人也!”
“我等心服口服。”
“魏军必破,荆州必复,汉室必兴也!”
一番吹捧过后,众人纷纷告退。
惟诸葛亮守在原处,他求学若渴,对于李翊的天文地理之法十分感兴趣。
他恭恭敬敬地立在李翊身旁,虚心向李翊求教,他到底是怎么推算出二十天后会吹东南风的。
要说李翊真有那么大的本领,倒也不至于。
无非就是利用现代的地理知识,进行实地考察,然后推演。
这并不是李翊一人之功,他有自己的科研天文团队。
这些精英骨干帮了李翊大忙,替他省去了许多计算类的功夫。
而李翊也并非完全靠现代知识,那只是一个底子。
所谓学海无涯苦作舟,李翊自来到本时代后,从未停止过读书学习。
他的知识也是在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并非是直接就会地理。
也亏得跟老刘南征北战,使得李翊的见闻提升的很快。
毕竟任凭书上写得天乱坠,都不及去实地亲自考察一番来的真实。
见诸葛亮求贤若渴,李翊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他认为自己总结出来的这些地理知识,都是能够造福后人的。
只是乱世之中,对这些知识感兴趣的人太少了。
李翊就是想找一个传人都找不到。
诸葛亮既有此行,那李翊也就不藏着掖着,当即道:
“夫江湖之地,常有‘湖陆之风’。”
“昼则风自湖趋陆,谓之‘出湖风’。”
“夜则风自陆趋湖,谓之‘进湖风’。”
“湖愈广,晴日愈久,其风愈显。”
“其理若何?盖昼时湖水受曝而温。”
“入夜陆土速冷,散热疾也。”
“湖水温热犹存,储热久也。”
“遂陆成高压,湖成低压。”
“气从高压趋低压,故风生焉。”
李翊洋洋洒洒地将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向诸葛亮由深入浅的说了。
其实说人话就是,赤壁地区很容易形成偏东南的“湖陆风”。
冬天,江北地区的云梦大泽在日照之下,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热源。
而江的东南部由于是山地森林,相对较冷。
此时江北的热空气上升,江南的冷空气前去填补,就会形成强劲的东南风。
这时出现“往船如箭”的现象就不足为奇了。
向者赤壁火攻,周郎所借东南风者,实乃此地恒有之湖陆风也。
其理与季风相类,只是惟规模稍逊耳。
再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就是赤壁地区,在冬天是有小概率出现“黑天鹅”事件。
即,冬天吹东南风。
只不过李翊不能去奢望于小概率事件,只能亲自去实地考察。
待确定完之后,再跟众人一起努力,将具体的结果给推算出来。
“孔明若是感兴趣,可将此书拿去。”
李翊取出一本书,将之交给诸葛亮。
“此乃吾近日在江河边考察之时,与诸人合力所著。”
“吾遍观诸将,惟汝可以学得此技。”
“此乃造福万民之术,望卿勿要懈怠松散。”
诸葛亮恭恭敬敬地接过书,书名为《湖陆风考》,末尾有“李翊著”三字。
书开篇的第一句话,便是——
“江夏多晴日,云梦大泽广袤。
“故湖陆风尤著,兵家不察天时。”
“安能借势而为?”
“劝君多学,可借风势。”
诸葛亮知道这本书的含金量,当即向李翊拜道:
“多谢丞相赐书,亮一定恭谨学习。”
“定不负丞相之厚望!”
李翊见此,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汝有此决心,吾心甚慰。”
“此书尚未著全,若孔明有自己的感悟,不妨将之一并写下来。”
诸葛亮再次一揖,然后推着四轮车,送李翊离开。
……
(本章完)
第277章 齐国政场风云变,几多官吏下河南?
第277章 齐国政场风云变,几多官吏下河南?
建安十一年十月秋。
就在南方荆州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远在豫州的沛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沛国国相乃陈珪也。
陈珪,字汉瑜,徐州下邳人。
其人出身下邳陈氏,徐州显赫之家,少负才名。
州郡辟举,历官清要。
建安初年,刘备领徐州牧。
以陈珪为沛相,委以国事。
以其子陈登为广陵太守,坐镇淮南。
父子二人分别为刘备镇守西方与南方。
陈珪终其一生都在维护徐州的利益,到沛国赴任时,亦是尽忠职守。
在沛时,夙夜在公,抚循百姓,由是大治。
然今年的秋冬异常寒冷,陈珪这日忽感身体不适。
在草草地结束今日的会议之后,便回到府中休息。
比及下车之时,脚步一滑,摔了一个跟头。
左右人惊忙将之扶起,口中连呼:“有罪。”
陈珪只觉头晕目眩,大呼曰:
“吾不能生矣!”
“可召诸官来见,老夫交代后事。”
是时也,东风解冻而未泮,庭树含苞而不发。
卧疾于榻,形销骨立,犹强持精神,与诸子论朝政得失。
医者环伺,皆摇首蹙额,知不可为也。
沛国诸官员闻说老沛相病重,纷纷赶赴相县,星夜驰往。
至府门,来往的官员,已经堵满了整条大街。
众官见素幡已悬,无不大恸。
入门,见陈珪已是气息奄奄,犹执《汉书》一卷。
众人乃伏于榻前,泣曰:
“沛相宜静养身子,何劳神至此?”
陈珪笑曰:
“死生亦大矣,然不若国事之重。”
“吾将逝,唯恨未见海内清平耳。”
言罢,咳血数升,染素衾如残梅。
众人见此,无不垂泪。
陈珪一一向众官员交代后事,并叮嘱众人,自己的丧礼办完以后,就各回各县。
勿使当地的政务有所耽搁。
众人领命。
陈珪又道:
“吾有三子,两子已至。”
“唯吾儿元龙尚在江南,不能前来,甚憾之!”
古代消息流通缓慢,现在连最近的下邳,都还不一定知道陈珪这边的消息。
更别提远在江南的陈登了。
说起来,父子二人分别已有十数年,中间只见过几回。
无怪老父亲思念自己的儿子。
陈珪病笃,自知不起。
便将群臣及门生故吏唤至榻前,嘱以后事。
随后遣散众人,准备休息。
时沛令许耽,乃曹豹部众,丹阳将领之一。
因陈家与曹家联姻,曹豹便遣许耽到沛国任职。
陈珪委其以沛令,尔来八年矣。
许耽素有野心,这些年在沛国一直兢兢业业的干着。
眼见陈珪将逝,乃私下来见,进前拜曰:
“明公执掌沛国多年,德高望重。”
“今不幸染恙,国不可一日无相。”
“耽虽不才,然追随明公八余载。”
“熟悉政务,愿继公位,以安沛国。”
陈珪闻言,目微睁,摇首叹曰:
“子之才,可为县吏,然非宰辅之器。”
“况齐王镇徐州,素重名实,岂会轻授国相之职?”
“且陈群陈长文,久在朝中,声望甚隆。”
“若闻沛国空缺,必争此位。”
“汝虽有曹豹为援,然终非长久之计。”
“不如退而求其次,免招祸端。”
沛国国相可是太守级别的高官。
不是一个地方县令能够随便安排的,这是一个足以惊动刘备,由其亲自调任的官职。
尤其沛国地理位置重要,沛相也不是其他地方的国相、太守能比的。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凉州牧与冀州牧看起来是一个级别的官职,但真要比起来。
凉州牧一个省一把手,甚至比不上冀州下辖一个郡的市一把手。
陈珪深耕沛国多年,太清楚这里的水有多深了。
随着他的年事已高,人人都觊觎着这个位置。
其中尤属陈群,最为想要。
陈群本身就是豫州望族,又是最早一批跟随刘备的元从。
不论是背景还是资历,都足够硬。
朝中几乎没有多少人,有实力跟他竞争沛相的位置。
陈珪已经老了,他只想让这些年跟随自己的门生故吏,安安稳稳地渡过后半生。
不要去碰那些不能碰的位置。
即便是陈群,能不能稳稳接过沛相之位,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何况你许耽只是曹豹手下的一个故吏呢?
许耽顿感不悦,抗声说道:
“明公何薄待耽耶?”
“耽历事多年,资历已足。”
“今公若肯荐举,何愁不得?”
“纵陈群有势,然沛国乃明公旧治,岂能轻付他人!”
“唯求明公再三考量!”
话落,顿首连连。
恳请陈珪能把沛相的位置交给自己。
虽然说沛相的位置,最终是由刘备来决定。
但陈珪经营沛国数年,不论是资源还是人脉,都可谓是沛地只手遮天。
只要他愿意,是有很大把握将许耽扶上位的。
可陈珪却得为沛国子民考虑,再说话时,已是气息渐弱,仍正色道:
“……非是老夫不念旧情,然治国绝非儿戏。”
“汝若强求,必致纷争,非我沛国之福也。”
许耽犹欲争辩,陈珪却阖上双目,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许耽只能怏怏不乐地退去。
回到家中,其子许诓见父亲神色郁郁,便问其缘故。
“父亲今日自陈公府上归来,何故不乐?”
许耽余怒未消,拍案怒叹道:
“竖子安知吾志!今日陈公临终,吾请继沛相之位,竟遭拒斥!”
“吾随陈公八年,纵无惊世之功,亦有鞍马之劳。”
“不想陈公竟如此薄待于我,令人心寒!”
许诓见此,乃开导父亲说道:
“父亲既知陈公不允,何必强求?”
“人生贵在知足,何必争此虚位?”
原来,这许诓出生于富贵人家,自小便对官位不感兴趣。
也不能理解父亲,为何即便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努力地往上爬。
在他看来,父亲已经是一县县令,又令军司马,手握兵权。
已经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爬不上去的高度了,又何须再去抢那沛相之位呢?
许耽闻言,勃然变色,指子大骂道:
“无知小儿!何出此没出息之言!”
“今汝年已弱冠。”
“若吾得沛相之位,便可举汝为孝廉。”
“他日仕途坦荡,岂不远胜于吾?”
“汝竟甘久居人下,实在愚不可及!!”
许诓低首,小声地说道:
“儿本无心仕宦,但求耕读自足,与友人平野纵马……”
话未说完,许耽顿时暴起,将之打断。
“混帐!何得出此谬言!”
许耽怒极,掷杯于地。
“向者,以汝年少未知,并不多加教育。”
“看来是我疏忽,竟使你有了这般念头,吾之过也!”
“汝小儿,浑不知理。”
“可知无官无势,纵有万贯家财,亦不过他人砧板鱼肉?”
许诓不解地问道:
“父亲何出此言?”
哼~~
许耽一声冷笑,背着手,说道:
“汝在吾家庇护之下,自知坐享其成,全不知衣食冷暖。”
“岂不见麋竺、麋芳兄弟之事乎?”
“麋芳坐拥巨财,然李翊不过只用一言,便尽夺其财。”
“麋竺虽富甲东海,然陶谦在时,他得乖乖纳粮。”
“齐王初至徐州时,他又献半产以媚之!”
“待将来齐王百年之后,他仍须谄事新主!”
“此皆因其无有实权耳!”
许诓仍旧迟疑,怔怔地答复道:
“然钱财亦可安身……”
“……哼。”许耽愤然拂袖。
“蠢材!钱财何用?”
“李相在冀州时,为何事无巨细,咸要问之?”
“正因权在手中,方能保财保命!”
“若无权柄,纵有金山银海,亦不过待宰羔羊!”
“汝若再存此庸碌之念,便非吾子!”
许诓不敢复言,唯唯而退。
许耽独坐堂中,目视沛相府方向,阴晴不定。
沉吟半晌之后,乃提笔书信一封,发往徐州。
打算将这件事报给曹豹,希望曹豹能够出面帮自己一把。
不表。
……
陈珪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徐州。
由于陈珪地位崇高,又在沛国很有名望。
他死后,不少高官都自发前去吊唁。
这其中,就包括了别驾麋竺、东海相徐璆、治中陈群、下邳太守曹豹等一众高官。
曹豹得许耽书信,亦盼他能继沛相之位。
于是,在请示过刘备之后,即率丹阳武士八百人,奔赴沛地去。
因为仅靠许耽一人,根本撑不住场子。
同为太守的曹豹,可以去帮他镇镇场子。
身在下邳的刘备得知陈珪病逝的消息,亦是悲痛万分。
不过身为一国之君,肯定不能亲自前去吊唁的。
于是命时任徐州牧的张飞,代自己去沛国吊唁,并向其家属送上自己诚挚的慰问。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赶赴沛地。
沛相府中白幡高悬,素帷低垂。
灵堂正中设檀木灵柩,上覆玄色锦衾,四角缀以青玉。
柩前设五鼎之祭,陈列太牢,香烛昼夜不熄。
府中僮仆皆着缟素,往来无声,唯闻更漏滴答。
群臣至陈府时,一一到灵前去祭奠。
这其中,最大牌的官员自然是代王而来的张飞。
张飞领燕骑五十人,威风凛凛进入至沛城。
然后令军士皆去甲胄,改系白巾。
入灵堂时,地砖为之震响。
张飞执礼甚恭,亲奉刘备手书祭文,宣读曰:
“呜呼珪公!昔陶恭祖治徐州,公独保沛地安宁。”
“曹操残害生灵,公守节不阿。”
“今遽尔长逝,寡人如失股肱。”
“……”
众人伏在地上,竖着耳朵倾听。
终于来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段话:
——“故沛相陈珪,忠亮雅正,追赠太常。”
“谥曰‘贞侯’。”
“沛相一职,暂由张飞代领。”
没错,刘备派遣张飞前去吊唁的同时,也是想暂时稳住沛地。
以免趁着陈珪身死,沛地暗流涌动,生出祸端来。
故令张飞暂时代领沛相,先维持住秩序,以保证沛地政权能够平稳交接。
宣读祭毕,张飞见陈应,执其手说道:
“汝父在时,在沛地多有政绩。”
“今汝兄不在,汝当代领陈家家事。”
陈应垂泪谢过。
张飞又目视群臣,厉声说道:
“今陈公新丧,齐王命俺代领沛相一职。”
“公等宜恪守本分,勿要给俺整出什么祸端来。”
“若使俺回去交不了差,休怪俺家丈八蛇矛不留情面!”
群臣喏喏称是。
丧礼继续进行,这期间沛地有张飞镇守,暂时没出什么岔子。
……
话分两头,
河北,冀州。
渤海,丞相府。
时任丞相府参赞的辛毗,在听说沛相陈珪病死后,也打算奔赴沛地前去吊唁。
当然,说是吊唁,其实也是奔着那沛相的职位去的。
他本就是豫州人,待在富庶的河北不能说不好。
作为李翊相府上的参赞,已经是条件相当优渥的美差了。
但美差归美差,相府参赞一职也是一眼望到头。
没什么盼头了。
正好辛毗在河北的资历也熬够了,此前在李翊北伐时,又立了不少军功。
既然如今沛相一职有所缺漏,辛毗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南下,去碰碰运气。
但辛毗也知道,去抢沛相,是动陈家的蛋糕。
自己在沛地没什么根基,能抢到的机会不大。
于是,辛毗便去找到了时任丞相府长史的荀攸。
荀攸与辛毗既是同事,在一个部门上班。
又是颍川老乡,两人私下里的关系逐渐密切。
于是望见相府长史荀攸,入府后,叙礼毕。
辛毗拱手说道:
“……公达兄,我闻沛国陈汉瑜新丧。”
“遂欲南下吊唁,今特来找兄辞行。”
荀攸何等聪明人物,岂会看不穿辛毗的心思。
抬眼一瞥,轻声笑道:
“……佐治,汝素与陈珪无旧,何故远赴沛地?
“莫非……意在那沛相之位?”
辛毗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也不遮掩,坦然笑道:
“公达知我!吾在相府多年,虽蒙丞相器重,然终不过一参赞耳。”
“今沛地空缺,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
荀攸摇了摇头,轻抿了一口茶水。
“沛地水深,各方势力盘踞。”
“陈群有势,曹豹有兵,故沛相陈珪门生,亦盼陈氏能够继位。”
“汝若贸然前往,恐难如愿。”
辛毗慨然说道:
“大丈夫岂能老死案牍之间?”
“吾正值壮年,当一搏前程!”
“毗亦知此事甚难,故来此求教。”
“公达兄素来多谋,可否为小弟指点一二?”
荀攸阖上双目,默然不答。
他性格沉稳内敛,向来不喜卷入权力的争斗中去。
辛毗见此,乃向荀攸行一大礼:
“兄若不肯教我良策,弟愿长跪在此。”
“直到公达兄答应为止!”
荀攸无奈,只得扶他起身。
沉吟片刻之后,乃献计道:
“今陈珪新丧,沛地暗流涌动。”
“齐王遣张飞代领沛相,以抚定各县。”
“张飞乃齐王义弟,朝中话语权极重。”
“其人又贪杯好酒,子何不设一酒宴,邀张飞来饮。”
“倘使其喝得畅快,便能让其在齐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到时候沛相一职,或可落于子之手里。”
荀攸也算官场老油子了,他深谙一里。
即大会讲小事,小会讲大事,酒宴讲正事。
有多少正事,是在喝酒时给敲定下来的?
所谓设宴款之,投其所好。
酒酣耳热之际,何愁大事不成?
辛毗抚掌大笑,连连道:
“好计!好计!”
“多谢兄长赐教,吾即刻南下,备美酒以待!”
荀攸正色提醒道:
“张飞虽好酒,却非庸碌之辈。”
“汝须谨慎行事,莫要弄巧成拙。”
辛毗拱手再谢。
回到家后,即命家仆备好车马。
携女儿辛宪英及全家老小,星夜启程赴沛。
之所以带上全部家属,也是为了坚定自己此次南下的态度与决心。
时辛宪英年十六岁,为人聪明有才,善于鉴人知事。
见辛毗火急火燎地,突然就要去河南,乃不解地问道:
“父亲,可是遭逢变故,为何突然举家南下?”
辛毗素知女儿聪慧,也不瞒她,笑着解释说道:
“今陈珪新丧,沛相之位有缺。”
“某欲谋得此位,此行若成。”
“汝便是沛相之女,将来嫁娶,必攀高门。”
“此大益汝之善事也。”
辛宪英却蹙眉说道:
“……父亲,沛地局势复杂,贸然涉足,恐有不测。”
“今丞相南下未归,宜当申报丞相一声,再作此决断。”
辛毗不悦地说道:
“汝一女子,何知男儿之志?”
“吾意已决,勿复多言!”
辛宪英乃不再劝阻,但私下里又偷偷模仿父亲笔迹。
替父亲代写了一封书信,遣心腹之人交到江夏李翊处。
书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说陈珪死了,辛毗想请个假去探望。
按理说,李翊不在,请假这种事应当便宜行事。
但辛宪英认为还是应该向李相如实禀报。
因为李相可以不过问此事,但你作为其直系下属,不能不说。
很快,辛毗的车驾奔赴至沛国。
辛毗第一时间向陈家送上慰问。
在一番繁琐的礼仪过后,陈应又将之请到驿馆处歇息。
曹豹见辛毗来此,私谓许耽说道:
“辛毗乃河北之士,骤然来沛地,何为?”
许耽应激地说道:
“必为沛相一职而来!”
嘶……
曹豹深吸一口气,摸着下巴的胡须,眯起眼睛说道:
“……辛佐治乃是相府中人,如何会觊觎沛相之位?”
“莫非是李翊授意?”
曹豹内心中有些担忧,因为如果李翊也想扶持自己的门生当沛相的话。
那局面将会变得更加复杂。
本来他独自对上陈群,成算就不大。
现如今在加一个搅局的辛毗,只会使得局势越来越混乱。
“应该不是。”
许耽分析道:
“李相向来恪敬谨慎,今已拥河北之地,又岂会再让自己府上门生染指河南?”
“况乎沛地,乃下邳左翼荫蔽乎?”
“……依汝之意,此乃辛毗自发而为之事?”
“应当如此!”
嗯……
曹豹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宇间一川不平。
“派人盯着辛毗,且看他吊唁完之后,是否回河北。”
“喏!”
又过两日,辛毗在忙完之后,依照荀攸之计,命人广置美酒。
然后设宴,遣人邀张飞前来赴宴。
张飞闻有酒宴,笑谓左右人道:
“这辛佐治不愧是相府里出来的人,果然知俺老张喜好!”
张飞性格大大咧咧,喜欢人多热闹的环境。
见辛毗主动设宴相邀,当下也不推辞。
遂带亲随数人,前去赴约。
早有人报知许耽,许耽即找到曹豹商议。
“辛佐治来沛地吊唁不过两日,便宴请张飞。”
“其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沛相之位!”
许耽急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曹豹蹙起眉头,沉吟道:
“张飞乃齐王义弟,又是徐州牧。”
“今辛佐治设宴相邀,万一讨得张飞欢心。”
“等张飞回下邳以后,这沛相之位难保不会落在辛毗身上去。”
许耽忙道:
“耽在沛地八年,也算半个沛地人。”
“张飞自下邳来,理应我等设宴相请。”
“不如差人将张飞拦住,邀他来我们这边赴宴。”
“曹将军看是如何?”
这……
曹豹面露难色,他虽然与张飞同在徐州用事。
但两人的关系其实一般,双方互相看不上,平日也没什么来往。
只是如今张飞的地位越来越高,曹豹连鄙视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丈夫欲就大事,何惜小节?”
“我若得沛相之位,亦有利于将军在朝中用事。”
“将军权且忍耐一时罢!”
许耽苦口婆心劝说。
曹豹无奈,只得应从。
遣人去请张飞赴宴,张飞见曹豹、辛毗都是请自己去赴宴,乃道:
“既然两家同请,可叫来一起共饮!”
于是使人传话曹豹、辛毗,让两人一起置办酒宴。
他随后便来。
曹豹、辛毗只得一起做东,设宴款待张飞。
宴会起,张飞起身与众官把盏。
酒至许耽面前时,见许耽盏里未盛酒水,反为茶汤。
张飞乃笑道:
“酒宴酒宴,无酒何为酒宴?”
“俺常听李相说——”
“量饮一斛而止八斗,斯吏可擢。”
“当酌醇醪而荐甘醴,此僚当黜。”
“汝既请俺来赴宴,俺要你吃一盏酒。”
许耽连忙摆手,推脱道:
“张将军恕罪,吾有天疾,实不能饮。”
张飞便问:
“厮杀汉如何不饮酒?”
许耽推说道,他是真的有病,不能喝酒。
若换作以前,以张飞的脾气,早已将许耽吊起来打了。
但在徐州当了几年官,张飞的粗犷暴躁的心性已比往年收敛许多。
见许耽执意不肯饮酒,张飞也不强求,只冷声笑道:
“既不能饮,何须请俺过来赴宴?”
辛毗闻言,顿时在一旁冷笑。
他是相府里出来的,李翊平日的一言一行,耳濡目染。
使得辛毗太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了。
就拿这酒桌上的事来说,
真不能喝,就别上酒桌。
别等到该喝的时候再强调什么,有病不能喝酒。
这样只会让别人以为你不讲规矩。
主人宴请客人,你却不喝,你让客人怎么喝?
你们有求于人,你却不喝,这个事又怎么能好办呢?
在此背景下,许耽作为沛令,沛县一把手。
他争取让张飞留下来才是关键,为此最直接的方式就是:
喝好、陪好,照顾好。
然而你自己却倒上了茶汤,这是不给州牧留面子。
更没把曹豹交代的任务当回事。
曹豹毕竟为官多年,见状,赶忙替许耽打起了掩护。
“……张将军恕罪,这许耽跟我多年,确实是有天疾不能饮酒。”
“既然其实不能饮,咱们便不必使他强饮此杯。”
哼……
张飞闷哼一声,内心大感不悦。
不过又想起李翊常对他说的话,在职场上混。
须懂得不纠缠不追究,才能游刃有余处理官场事务。
辛毗见此,赶忙持酒盏来敬张飞。
“张将军乃当世英雄,在下若能与将军喝上一杯,实在三生有幸。”
一句话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既吹捧了张飞,又投其所好。
张飞见辛毗是一个读书人,文质彬彬的,对他第一印象本就不错。
见他又如此会来事儿,立时好感倍增。
“……好好好,请!”
张飞与辛毗各饮一盏酒。
张飞豪迈一饮而尽。
辛毗酒量不算突出,也不喜欢豪饮,但在张飞面前还是努力一饮而尽。
见此,张飞更加高兴。
然而,未等张飞开言,辛毗却率先说道:
“将军,能复饮否?”
张飞大喜:
“俺千杯不醉,如何不能复饮?”
于是,又与辛毗接着喝酒。
两人推杯至盏,你来我往,连饮了十数杯酒。
竟将同为主人家的曹豹、许耽晾在了一处。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边辛毗倒是把张飞给陪高兴了,终于开始直入主题。
“张将军威震天下,今坐镇沛地,实乃沛民之福。”
张飞醉眼朦胧,摆手道:
“俺不过奉大王之命,来送陈沛相一程罢了。”
辛毗大脑亦晕,还是强打精神,忙道:
“陈公既逝,沛相之位不可久悬。”
“张将军乃齐王心腹,若肯美言。”
“毗定效犬马之劳,治理沛地,为齐王千岁守御西疆。”
张飞酒醉,兼之心情大好,当即道:
“……此易事耳。”
“待俺回到下邳后,与大王说明此事。”
“沛相一职,自当落辛先生身上。”
辛毗大喜,再次谢过。
此时,唯有一旁的曹豹、许耽面色铁青。
案前的羊肉汤、焖狗肉,完全没动过筷子,气得吃不下饭了。
与此同时,就在酒宴进行的正酣时。
辛毗女儿辛宪英,也在忙着整理公文。
她知道自己劝不住父亲,既然已经来河南了,那她只能竭尽所能帮他父亲争取到这个沛相之位。
虽然父亲已经去酒宴上陪张飞了。
以父亲的情商,把张飞哄高兴是没问题的。
可要想拿到沛相之职,光靠几杯酒是没用的。
还是得拿出硬实力来。
于是,辛宪英乃备车驾,往张飞的驿馆处去了。
……
(本章完)
第278章 御人术刘备独断,西陵口李翊借风
第278章 御人术刘备独断,西陵口李翊借风
却说由于老沛相陈珪病死,沛相一职有所空缺。
各方势力,都想染指。
刘备唯恐沛地出什么岔子,乃遣张飞代自己前去。
以吊唁为名,实则是为控制局面。
张飞既去,辛毗等众纷纷投其所好,设下酒宴,盼他能帮自己落实沛相之位。
与此同时,辛毗有一女,字宪英。
年方及笄,聪慧有父风。
她本意不想让父亲卷入到河南的政斗中来,奈何父亲执意要来。
作为女儿拗不过,于是阴携父在河北之政绩文书。
径欲前往驿馆,呈予徐州牧张飞处。
辛宪英明白,光靠酒桌上把张飞哄开心是没有用的,还是需拿出些硬实力来。
于是她私下里将父亲这些年在河北的政绩全部整理好,打算潜至驿馆,呈给张飞。
方欲入时,为一男子所阻。
那男子叱曰:
“此乃方伯之馆驿,汝是谁家女子,敢来这里!”
辛宪英落落大方的一拜,欠身道:
“妾乃辛参赞之女宪英,有文书要呈予使君。”
“还请从事行个方便。”
那从事乃笑道:
“……原来是女公子,失敬失敬。”
“只是辛君乃河北之官,当属李相所辖。”
“今欲呈文书,调往河南任职,宜当先投简治中处。”
“由他印批阅,方可转呈张牧。”
“今越级而进,非礼也!”
一句话总结,就是姑娘你这样直接面呈文书,不合规矩。
咱们都得按规章办事不是?
古代的行政办事效率很低,辛宪英知道,绝对不会只有他父亲一个人觊觎沛相之位。
如果真走流程办事,前后少说耽误一个多月时间。
等到那时候,估计沛相人选早已定下,父亲的理想也就落空了。
辛宪英乃拜请道:
“……此事或可通融一二,还请从事多多费心。”
说罢,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取下,交给那从事。
那从事眼眸一蹙,一把推开。
“女公子,非是某不愿帮你,只是此事确实不合规矩。”
“除你之外,不知有多少人将文书呈至驿馆中来。”
“难不成人人都要大开方便之门么?”
辛宪英再三恳请,那从事坚持拒绝。
一番相持下来,从事见辛宪英果真对此事执着。
又见她正当妙龄,五官精致,乃俯身低语道:
“此事的确难办。”
“然女公子可与吾私晤商议,未尝不可……”
言未毕,正说之时,一垂髫幼童骤至。
见两人争执,欺身上前来,一把夺过卷牍。
“诶!!”
辛宪英与那从事一惊,同时喊出了声。
那幼童嚷道,“你们莫要争执!”
说着,面向辛宪英,喊道:
“吾为阿姊递与阿爹!”
辛宪英乃惊问道:
“此谁家郎君?”
从事赧然对曰:
“……这……此乃张将军家的公子,张苞是也。”
张苞是张飞长子,乃其原配夫人所出。
张飞最著名的老婆当属夏侯氏,其是夏侯渊的侄女。
还为张飞生有二女,都嫁给了刘禅做皇后。
然夏侯氏并非张飞正妻,在娶夏侯氏之前,张飞便已有原配夫人。
并生子张苞。
值得一提的是,
历史上张飞娶夏侯氏时,是因为夏侯氏在山上捡柴火时,彼时年仅十三岁。
就被怪叔叔张飞盯上,并抓走。
张飞一问才知这是好人家的女儿,可不能随便嚯嚯。
于是自己亲自上阵,娶了她为妻。
张飞这个行为本质上,就是强掳民女,侵扰老百姓。
没必要去把蜀汉每一个人都圣人化,这种行为本就是那个年代军阀的常态。
后世非要给张飞和夏侯氏编个爱情故事,或者完全站在张飞的角度上开心地说“喜提萝莉一枚”。
只是后人脑补夏侯氏很幸福的时候,有考虑过夏侯氏本人的感受吗?
虽然得了一个妻子的名分,但也永远地离开了亲人。
当然,本位面夏侯渊已死,张飞也未娶夏侯氏。
只有原配夫人,生有一子张苞。
辛宪英闻说这孩童是张飞之子,当即大喜,柔声道:
“……公子能代呈尊君否?”
张苞拍着胸脯保证:
“此易事耳!”
“吾爹案头竹简,皆吾垒作戏塔者,何拘俗礼?”
“我帮阿姊交予阿爹便是。”
这这这……
从事连忙弯下腰,小声提醒张苞说道:
“……公子,这么做只怕有违体制,不合规矩啊!”
张苞嗔目叱曰:
“吾家规矩,吾爹即规矩!”
“哪有不合规矩!”
遂挟文书奔入。
辛宪英掩袖而笑,从事唯顿足而已。
至傍晚时分,
张飞醉酒回馆,侍者送来醒酒汤。
饮罢,自觉清醒许多。
又回想起白日所答应辛毗的事,顿觉有些懊悔。
“……苦也,俺酒醉之时,一时得意忘形。”
“如何便答应了下来?”
“万一兄长不同意,岂非失信于人?”
张飞暗自叫苦,懊悔自己不该上头答应辛毗,许诺沛相之位。
因为这种太守级别的高官,肯定是要刘备最终点头的。
而张飞又素来敬爱读书人,并不想失信于士人,以免被人取笑。
正是苦恼之际,张苞忽然出现,扑在张飞怀里:
“阿爹!”
张飞抚其后背,道:
“苞儿可有完成功课。”
“汝父读书甚少,汝勿效之!”
没有父亲不愿望子成龙的,张飞读的书少,就盼儿子能成为一个名士。
只是张苞天性好动好斗,盼其成为名士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张苞乃取出辛宪英带来的卷牍,将之交给张飞。
“阿爹,这是一位阿姊要交给您的。”
张飞见是河北的公文,忙叱道:
“俺不是跟你说过,莫要仗着汝父是徐州牧,便随意接取他人之文书。”
“汝父乃齐王义弟,擅接文书,恐惹人诟病!”
张飞是粗中有细,当了几年的高官,也知道哪些事该做。
哪些事不该做,哪些事不太好做。
像这种河北来的文书,张飞作为徐州牧,身份是比较敏感的。
即便粗犷如他,也知道避嫌。
张苞乃道:
“这是一位很好的姊姊送来的,阿爹就看看嘛。”
“孩儿已答应那位阿姊了。”
张飞无奈,只得翻看卷牍。
顿时大吃一惊,这些卷牍记录的全是辛毗这些年在河北的履历、政绩。
这些年在河北干的哪些实事,受过哪些嘉奖,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张飞览毕,惊道:
“不想这辛佐治确实是一位大才,真不愧是河北出来的人!”
“有此案牍,我交予兄长也有说法了!”
“……什么说法呀,阿爹?”
张苞童稚心思,还不知自己干了件好大的事。
“……无事。”
张飞摸了摸张苞的头,道:
“今陈公丧期已毕,俺在此间事情已了。”
“当回下邳去也。”
张苞却还没玩够,挽着张飞的胳膊,央求道:
“……阿爹,在多留两日嘛。”
“至少让我跟那位阿姊道个别。”
张飞同意,使燕骑护送他。
一面又使人收拾行囊,备好车驾。
于次日,返回下邳去了。
不表。
……
张飞自外归,径直诣下邳谒见刘备。
礼毕,即进言曰:
“……臣弟奉兄长之命,坐镇沛地,观选沛相之人选。
“臣弟愿保举辛毗辛佐治,此人可以当之。”
刘备闻言,略感诧异。
他的确有派张飞去看谁适合继任陈珪沛相之位。
但怎么也没想到张飞会推举一个河北来的官员,还是相府里出来的。
乃抚案问道:
“益徳素不轻议铨衡,今忽举辛佐治,何也?”
张飞对曰:
“辛佐治世为颍川望族,昔在河北,尝参机要。”
“此在沛地,其请俺去赴宴,毛遂自荐。”
“俺观其河北之治,颇有政绩。”
“李相对其的点评是:性刚而不挠,清而有威严,足可以镇御一方。“
刘备默然良久,缓缓开口:
“陈长文权重,非沛相之宜。”
“寡人不立选沛相者,盖此之故也。”
目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陈群会是下一任沛相,他将会是众望所归。
尤其是陈群的政治履历。
他先后任相县令,然后迁任鲁国相,遥领任城相。
最后更是调到中央去述职。
中间其还与陈珪在沛地一起共事过。
这样一番政治履历,配上其背后的颖川陈氏家族。
即便陈珪一死,陈群马上接任,都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但正因为如此,刘备才不放心把沛国交给陈群。
这倒不是刘备舍不得,像一旁的鲁国、泰山郡,刘备都可以给。
唯独沛地,这块徐州左翼的荫蔽,有着极为特殊的政治地位与军事价值。
按刘备的想法,要么派一个绝对听话的心腹过去,要么就派一个在当地没什么根基背景的过去。
这样他就会更听话,更好控制。
陈群当然也算刘备的元从派系之一,但刘备依然清晰地记得——
当初自己在小沛时,陶谦病死,陈群曾力劝自己不要去趟徐州的浑水。
当然,最后由于有李翊的帮助,自己成功坐稳了徐州。
虽然过程艰难,但刘备笑到了最后。
这并不能完全算陈群的判断失误,所以刘备也不会怪他。
但刘备不会忘记,彼时的陈群并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到徐州来。
而是选择了留着沛国,名义上仍然是自己的下属。
这就体现出选择的重要性了。
像关羽,张飞,李翊,简雍这些元从派系。
不管自己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敢义无反顾地陪着自己去闯。
但陈群彼时却掣肘于家族势力,并不愿随刘备去徐州创业。
一念之差,真的会影响整个政治生涯。
陈群的顾虑,决定了他在刘备集团注定达不到简雍这种元从级别的地位了。
刘备甚至有种感觉,
如果自己没能守住徐州,真的如陈群所说。
将来让吕布偷袭了徐州,然后曹操破了吕布。
陈群便会跟着吕布、曹操。
人生中做选择的机会有很多,要作对选择每一个选择并不容易。
但影响你职业生涯的选择,一定不能做错。
因为那是真的可能会影响你的一辈子。
最早追随刘备那一批的元从,诸如关羽,张飞,李翊,田豫,赵云等辈。
如今在齐国皆是位高权重,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即便同样受家族掣肘的陈珪陈登父子,至少服从了刘备的安排。
在当时最困难的时候,去帮他镇守了沛国、广陵。
虽然有李翊在其中运作,但也是于刘备有功。
而陈群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了。
既没有在刘备最困难时期的全力相助,如今又赶上了刘备开始平衡各方势力的时期。
所以沛相人选,陈群已不是首选。
正如前面所说,刘备期望的沛相人选,必须是无脑拥护自己的拥趸。
亦或者是在当地势力中并无根基,易与控制敲打的人选。
张飞现在推举辛毗,可谓是正中刘备下怀。
“辛佐治既系豫州冠族,又复谙北事,是李相门生故吏。”
“若由他出任沛相之职,再好不过。”
刘备乃解佩印授之,同意了将辛毗提拔为新的沛相。
至于陈群会不会对此感到不满呢?
那肯定是会的,毕竟陈群在迁任相县令时,就是准备往上升任沛相的。
如今刘备反手给了辛毗,从河北来的官,要说欣然接受是不可能的。
但好在刘备执政多年,君主权威足够能够将此次事件给压住。
考虑到辛毗是李翊相府出来的,刘备还是批了条卷牍,令人发往江夏去。
同时,又命辛毗不必回河北,既身在沛国。
即刻上任沛相。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辛毗则是感恩戴德,携全家老幼,对着东方拜谢。
不表。
……
荆州,江夏。
目今,江夏战区已经敲定了作战计划。
而随着时间的推进,李翊团队,已经完全确定了吹东风的日子。
于是,一面下令,在那天到来之前,整军备战。
一面又催督夏口周瑜,来西陵汇合,准备参战。
周瑜在接到命令以后,还是率水军去了。
因为他知道,要想瓜分荆州,不去是不行的。
周瑜引众将立于山顶,遥望江北水面艨艟战船,排合江上。
旗帜号带,皆有次序。
周瑜乃谓左右人道:
“曹军将战船连在一处,若用火攻击之,贼不难破。”
话音方落,忽然狂风大作,江中波涛拍岸。
一阵风掠过,刮起旗角于周瑜脸上拂过。
周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又对众人说道:
“适才所刮者,乃西北风也。”
“欲用火攻,当借东风。”
韩当、黄盖等将纷纷言道:
“目今正值隆冬时节,只吹西北风,何来东南风?
周瑜乃道:
“李子玉既唤我等至此,正说明其对此战已是胸有成竹。”
“且去看看他有何话说,再做计较。”
众人从其言,跟着周瑜来到了李翊的营帐。
李翊正于帐中看书,见周瑜来到,乃道:
“周都督憔悴矣,莫非是操心于破曹之事?”
周瑜弯唇笑道:
“人有旦夕祸福,岂能自保?”
“若说心中烦积,李相当胜于我矣。”
李翊笑问道:
“我有何虑?”
周瑜乃道:
“今李相唤我等来西陵口备战,想必是已决定要与曹军决一死战了。”
“而曹军又将战船连在一处,若用火攻,可一举破之。”
“只是如今西风不止,若是使火,烧自家船矣。”
李翊闻言,仰头大笑:
“……哈哈哈,此事又有何难?”
“周都督道秋冬之时,只有西风,未有东风。”
“我偏要借一道东风来,助我破曹。”
周瑜眼眸一蹙,心中大惊。
然脸上仍是波澜不惊,强作镇定。
此前说过,赤壁地区挨着云梦泽。
这里是有概率出现冬天刮东南风的“黑天鹅”事件的。
周瑜作为江东土人,不会不知道。
只是他见李翊将此事说的信誓旦旦,甚至仿佛能想哪天刮东风就哪天刮东风,还是感到颇为震惊。
于是便问:
“吾久居江东,从未听说冬日能吹东南风。”
“不知李相打算有何种手段,借取东风?”
周瑜也防了李翊一手,说自己在江东从未见过冬天吹东南风。
李翊乃道:
“翊虽不才,早年在山中隐居修行之时,得蒙恩师传授道法。”
“教我奇门遁甲天书,可以呼风唤雨。”
“都督若想看东南风,可为在西陵南山处为我建一台坛,名曰七星坛。”
“要高九尺,作三层,用一百二十人。”
“每人手执旗帆围绕,听我号令。”
“翊自于台上作法,借个三日三夜的东南大风。”
“如此,岂非破曹军如探囊取物乎?”
周瑜将信将疑,暗想,纵然冬日有概率出现东南风。
但李翊是如何推算出具体哪一天会吹的?
难不成他真会妖法?
带着疑问,周瑜还是依言做了。
依照李翊吩咐,亲率五百精壮军士,往南山处筑坛。
拨一百二十人,执旗守坛,听候使令。
李翊出帐,关平迎上,问曰:
“相爷既知三日后,便要吹东南风。”
“又何故许诺周瑜,向天借风?”
显然,关平竟真的误以为李翊要向天借风,甚至相信他能够借到。
只是李翊哪有那般大的本事?
对于东风,李翊也只是带着考察团队,通过实地考察,慢慢推算出来的结果。
只不过在李翊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舆论攻势”。
你想想,你的对手会呼风唤雨,使奇门遁甲。
这事儿要事传到敌人耳朵里,敌人会怎么想?
这事儿要事传到盟友耳朵里,盟友会怎么想?
这事儿要事传到自家军士耳朵里,士兵们又会怎么想?
那必然是敌人丧胆,盟友忌惮,自家士兵士气大振。
如此好的“行为艺术”,一举三得的效果,为何不为之?
更别提古人就信这个了。
李翊率本部军士出帐,赵云令白马义从随行护卫。
至祭坛处,用四人,各人戴束发冠。
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
前左立一人,手执长竿。
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
前右立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以表风色。
后左立一人,捧宝剑;后右立一人,捧香炉。
坛下再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环绕四面。
诸葛亮等众闻说后,纷纷来到祭坛处守候。
未有去的高官,也有好心人提醒,言道:
“今李相在南山处设坛求风,公身为军中上将。”
“不往使之,何也?”
领导在地方上搞行为艺术呢,当下属的自然要在一旁守着。
帮领导舆论造势,控制场子。
虽然来的人很多,李翊不一定记得住那么多面孔。
但还是那句话,
能被领导当众叫上三声名字,胜过你埋头苦干三年。
至十一月二十日甲子时分,李翊沐浴斋戒,身披道袍。
跣足散发,来到坛前。
李翊上坛,叮嘱诸葛亮道:
“吾在坛上施法,汝叫人维持现场秩序。”
“若有差池,军法论处。”
做戏就要做全套,认认真真把事情办了,群众才会相信。
孔明躬身领命去了,吩咐守坛将士:
“不许擅离开方位,不许交头接耳。”
“不许失惊打怪,不许失口乱言。”
“如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众皆躬身领命。
诸葛亮又命赵云、高顺各领精壮武士三百人,在现场维持秩序,不许使人惹出骚乱来。
一切准备就绪。
李翊缓步登坛,观瞻方位已定,焚香于炉。
注水于盂,仰天暗祝。
下坛入帐中少歇,令军士更替吃饭。
如此往复三日,未见东风。
这三天里,周瑜一直在祭坛边守候。
他倒不是执着要见着这东风,毕竟破不破曹不是他的主要任务。
李翊才是。
但周瑜一定要亲眼看看,李翊是不是真有那么神。
他与孙权,究竟面临的是怎样一个对手。
然而这三天过去,天穹寂然,江波不兴。
不少江东将领,皆狐疑,继而嗤之以鼻。
程普捋须先笑:
“腐儒妄谈天象,徒耗军资耳!”
陈武亦谓左右到:
“江北士人,惯弄玄虚,岂真能呼风唤雨耶?”
众皆哂笑,唯诸葛亮立在坛下,凝眸不语。
他至始至终都是相信李翊的,相信他的他推算不会有错。
尤其这段时间,研读李翊所写的《湖陆风考》,更是令孔明惊为天人。
虽然他还没有研究吃透,但是十分认同李翊所提出的“湖陆风”理念。
至三更时分,李翊忽听风声响动,又见旗幡翻转。
乃掷剑指天,立时叱咤如雷。
须臾,江上阴云四合。
狂风骤起,白浪掀空,吴军旌旗尽裂。
天地之间,尽吹东南大风。
周瑜骇然失色,手中麈尾坠地。
“此人当真有夺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测之术!”
“刘备有此奇士,何愁天下不得!”
周瑜一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可今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理想产生了质疑。
尽管不想承认,但周瑜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认为孙权别说与刘备、曹操争天下了,即便是想割据江南——
都会是一种奢望!
大风吹过,黄盖踉跄扶舷,面如土色。
凌统紧抱桅杆,惊呼:
“此真天威也!”
忽见李翊袖手归帐,衣带当风,飘然若仙。
江东诸将相顾愕然,程普颤声叹曰:
“吾辈肉眼,几误大事!”
周瑜急整冠趋拜,然李翊翊已闭门谢客。
唯闻帐中朗吟:
——“三日风期原在掌,笑他吴儿未识天。“
江东之众听罢,皆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
(本章完)
第279章 临江仙赤壁怀李子玉
第279章 临江仙·赤壁怀李子玉
却说李翊于西陵口,设坛借风。
至三更时分,果然东风大作,直唬得齐军、吴军将士骇然不已。
以诸葛亮、陈登为首的众将急忙找到李翊,谏言道:
“今东风既起,战机不可失。”
“丞相宜早下令,发动进攻。”
“若使风至曹军处,曹贼必解开锁链,我军失战机矣。”
李翊乃道:
“当得一先锋将,乘火船,去克曹军。”
话落,以甘宁为首的淮南将领,齐齐请战。
若说马上厮杀,他们确实不如江北人。
可要说在江南弄水玩潮,夺船登板,那他们无人可敌。
而面对一众骁勇悍将的主动请缨,李翊并未点选任何一人。
只谓诸葛亮说道:
“吾有二人荐于督帅,若使他们出战,必获成功。”
此言一出,众人都在那里想,这么多悍将李翊都没看上。
究竟是哪两个人,竟有能力承担此次决战的先锋任务?
“蔡中、蔡和!”
话落,二将应声而出。
“今欲破曹,非火攻不可。二君可愿率火船为前导?”
二蔡闻言,对视一眼,脸上皆有畏难之色。
两人伏地请道:
“魏军水寨森严,若事不成,恐误丞相大事……”
一旁的陈登闻言,厉声拍案,叱道:
“竖子何怯!曹军铁索连环,正为火攻设耳!”
二人伏地,不敢顶嘴陈登。
李翊乃亲自酒觞酌之,温言对二人道:
“……汝等但依计行事即可。”
“功成之日,爵禄不少。“
“况曹操今不知汝二人已降我军,若此次前去,曹操不疑。”
“待用火船烧着其连舰,吾大军随后赶来,破之必矣。”
二将这才领命,依照李翊吩咐,先使人发书至曹军处。
送至长江边,其书略曰:
——“臣蔡中、蔡和顿首再拜,谨呈魏公麾下:”
“臣等自受命潜入齐军以来,夙夜忧惧,如履薄冰。”
“今探得齐军机密,不敢不报。”
“李翊已暗结江东,欲于今夜,举全军来攻明公。”
“臣等窃闻此讯,肝胆俱裂。”
“念明公厚恩,岂敢坐视?”
“然李翊多疑,帐下耳目众多,恐事泄遭戮。”
“故佯装督粮,夺快船三十余艘,自夏口夜遁。”
“今泊乌林上游三十里芦苇深处,望丞相速遣轻舟接应。”
“若得面陈,愿献齐军作战详图,并指认江东细作。”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伏惟明察!”
“臣蔡中、蔡和泣血再拜。”
“建安十一年,冬十一月。”
曹操得蔡中、蔡和之书,急聚众文武商议:
“今吾在长江边,水军已成。”
“连破淮南、东吴水军。”
“蔡氏兄弟又发书来说,李翊欲趁今晚,倾力来攻。”
“孤欲迎战,公等以为如何?”
程昱谏曰:
“李翊多诈,前番连连挫败,今反而倾力来攻。”
“明公不可轻信。”
曹操一捋胡须,道:
“李翊虽然多诈,然吾之水师已成。”
“未有惧怕之理,纵然不敌,亦可退回江陵。”
在曹操看来,如果前番自己战胜齐军,是李翊故意示弱。
好让自己轻敌,误以为水军练成。
那么大不了就是输了,退回江陵去。
因为即便两边战力可能会有差距,但绝对不至于说能够被一战全歼。
可如果曹操赌赢了,蔡中、蔡和当真盗得齐军军要。
那么曹操便能一举击破孙刘联军,将江南吞并。
虽然缝合不了失去河北的伤口,但江南人的血,足以为他续命!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曹操决定还是赌这一把。
他不相信自己赌输了,就会失去整个荆州。
于是,曹操上马先看沿江旱寨,次看水寨。
乘大船一只于中央,上建帅字旗号。
两傍皆列水寨,船上埋伏弓弩千张。
曹操坐于大船之上,左右侍御者数百人,皆锦衣绣袄,荷戈执戟。
文武众官,各依次而坐。
曹操遥望江对岸,谓众人说道:
“孤今年五十有二矣,自与刘备争雄以来,已历十二年。”
“此战若胜,得了江南。”
“以江南之地,并豫州之土,可吞徐州。”
“届时刘备失其所倚,天下当吾有也!”
众人趁着酒兴,纷纷拱手拜道:
“刘备、李翊,皆蝼蚁耳,必非曹公敌手!”
“今争江南正是拼命之时,而刘备只遣一后生,并五万之兵下江南。”
“而水战之兵只有三万。”
“其虽有东吴水军相助,然孙氏据江东已历三世,绝非刘备之铁腕助力。”
“两家早晚生隙。”
“反观明公,并荆襄八郡,蔡氏归附、独揽荆州大权。”
“群雄并起,豪杰逐鹿,天下必归明公!”
众人不吝赞词,对着曹操就是一番吹捧。
但大伙儿也不算无脑吹。
他们提到了一个关键点,就是争江南是要命的时候。
而面对如此重要的战略之地,刘备却未引起高度重视。
不是不重视,是高度重视。
刘备所能动员的兵马,绝不止五万,但只遣了五万人下江南。
中间又怕压不住各派,有意扶持新人上位。
如此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投鼠忌器。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其败北之状可见也。
所以众人也算是有理有据地拍曹操马屁。
主要是因为曹操这几年在与刘备的交锋中,连番受挫,自信心大不如前。
众人也开始时常鼓励曹操,盼他能够打起精神。
曹操听罢,果然受用。
正好水军都督毛玠诣帐下,报说大小船只皆已搭配连锁停当。
旌旗战具,一一齐备。
只等魏公调遣,随时准备进兵了!
曹操大喜,至水军中央大船上坐定,
唤集诸将,各各听令。
水旱二军,俱分五色旗号。
水军中央黄旗,毛玠统领。
前军红旗,曹休统领。
后军皂旗,吕虔统领。
左军青旗,荆州降将文聘统领。
右军白旗,吕通统领。
马步前军红旗,郭淮统领。
后军皂旗李典,左军青旗乐进。
右军白旗曹仁。
水陆路都接应使:夏侯惇、曹洪。
护卫往来监战使:李通,曹真。
其余骁将,各依队伍。
这套阵容,已是曹操能动员出的最全面,最强大的阵容了。
曹操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始终相信一个真理:
古之成大事者,莫不为之献上一切!
曹操不是没有打过逆风局。
江南之战目前的情况非常特殊。
从战场形势上讲,魏军占优势,齐军落下风。
而从整体的战略上讲,魏国落下风,齐国盛极一时。
对于曹操来说,打输了赤壁之战,将彻底失去与齐国争雄的机会。
而如果打赢了,成功吞下江南之地,则能够与齐国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
反观刘备呢?
赤壁之战打输,无非就是退回江北。
他本身也没有在江南之地投入太多兵力。
就算打出了建国以来的最丑陋战绩,江南军全军覆没。
那刘备依然还有徐州军、青州军、河北军,幽州军,辽东军。
当然,这些军队只有青徐冀三州的兵力是主力,也是刘备掌控力最强的。
其余战区的士兵,对刘备而言一是太远调动不方便。
二是他们大多守御边关,不能擅自离去。
三是这些士兵的组成,很多是由当地豪强带出来的,刘备不一定调得动。
比如鲜于辅、张南、焦触等幽州豪强。
但刘备手上,依然握有一支可以左右天下形势的兵力。
总结一句话就是,
赤壁之战,老刘输得起。
所以他可以稳扎稳打,一面派人经略江南,一面又慢慢消化自己北方的土地。
同时还能够着手于稳定内部局势。
但是曹操已经输不起了,面对江南之地,几乎已是赌上全部身家。
他要与刘备在做最后一搏!
令毕,水军寨中发擂三通,各队伍战船,分门而出。
是日夜晚,各船拽起风帆,冲波激浪,稳如平地。
北军在船上,踊跃施勇,刺枪使刀。
前后左右各军,旗幡不杂。
又有小船五十余只,往来巡警催督。
曹操立于将台之上,观看调练,心中大喜,以为必胜之法。
谓左右人道:
“吾水军已成,何愁不能破齐军?”
于是教且收住帆幔,出水寨,直往乌林方向去。
大船渡江,如履平地。
曹操立于船头,正是傲睨得志之时。
程昱过来找到曹操,说道:
“明公,昱思来想去,总觉此事不妥当。”
曹操问曰,“何处不妥?”
程昱对曰:
“向者齐军连败,士气挫动,今怎敢倾尽全力来攻?”
“况李翊善料人心,蔡中、蔡和本非忠义之辈。”
“若为李翊所诱,倒戈卸甲而降,如之奈何也?”
曹操闻言,愤然曰:
“此辈若敢叛我,孤自取二人头颅做福物,用来祭旗!”
程昱微微一顿,看向周围船只,被铁索紧密地连接在了一块儿。
“船皆连锁,固是平稳。”
“但彼若用火攻,难以回避,不可不防。”
曹操仰头大笑:
“仲德多虑矣,凡用火攻,必借风力。”
“方今隆冬之际,但有西风北风,安有东风南风耶?”
“吾居于西北之上,彼兵皆在南岸。”
“彼若用火,是烧自己之兵也,吾何惧哉?”
“若是四月小春之时,吾早已提备矣,更不在此时出战!”
曹操也不傻。
春天之时,曹操已下江南。
彼时为何不找齐军决战?
并不单单是因为水军没训练好,更是因为当时在吹东南风。
曹操才不会处在上游,傻傻地去跟齐军硬碰硬呢。
诸将皆拜伏曰:
“丞相高见,吾等不及。”
“此役必破齐军,生擒李翊!”
曹操顾谓诸将,鼓舞众人道:
“刘备之兵,多为青、徐、燕、代之众,不惯乘舟。”
“今能水中作战者,惟陈元龙淮南一军耳。”
“诸公水功已成,尽管奋战!”
“……必胜!必胜!”
众人斗志昂扬,振臂高呼。
他们个个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立志要打破齐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大船穿寨而出,直往江南进发。
却说南岸隔夜听得鼓声喧震,遥望曹操调练水军,探事人报知诸葛亮。
诸葛亮登山望之,又来报李翊。
李翊从容答曰:
“吾已知之矣。”
“曹操水军已过了州陵,直奔赤壁而来。”
“可教军士早做准备,江南之战,一战可定。”
诸葛亮惊问道:
“相爷何以知之?”
李翊乃将自己的望远镜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久闻李相爷有一能够穷极千里之目的神器。
此神器,除李翊外,只有齐王刘备使用过。
诸葛亮一直想用一用,不想李翊随手就给了自己。
乃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搭于眉前,观之。
遥遥望见江北水面,艨艟战船,排合江上。
旗帜号带,皆有次序。
“相爷!”
“曹军果然中计,举全军而来。”
“是否击之?”
诸葛亮心中其实已有计较,但是在前辈面前表现的异常恭顺。
李翊澹澹答:
“可击!”
诸葛亮大喜,即回帐中,开始调拨诸将。
先唤甘宁过来,吩咐道:
“兴霸引一支军,率军望南岸走,只打北军旗号。”
“直取乌林地面,正当曹操屯粮之所。”
“可深入军中,举火为号!”
甘宁欣然领命,率锦帆郎去了。
又唤太史慈到前来:
“子义为大王久镇边陲,今正当用武之时也。”
“可率本部豫章军,直奔云社地界,断曹操襄阳来的援军。”
“但凡见着曹兵相逼,放火为号。”
“若见着红旗,便是吴军之兵前来接应,勿要杀错。”
太史慈拱手称是,领命退去。
这两队兵行程最远,诸葛亮率先吩咐。
然后又赵云领三千兵,前去乌林接应甘宁,助他焚烧曹操寨栅。
第四支兵,诸葛亮唤来高顺。
命他率本部陷阵营军士,直截彝陵界首。
只要看着乌林火起,以兵应之。
第五队唤老黄忠来,亦领三千兵,直取汉阳地界。
从汉川杀奔曹操案中,看白旗接应。
第六队,唤蒋钦领三千兵,尽打白旗,往汉阳接应黄忠。
六队船只,各自领命,分路去了。
然后即教蔡中、蔡和安排火船,前往与曹操约定之处。
然后又命徐盛率一队船只,在后面接应二将。
又谓徐盛道:
“倘蔡中、蔡和有二心,即于背后杀之!”
显然,即便到最后一刻,诸葛亮仍然不能对蔡氏兄弟完全放心。
他不像李翊,用人完全相信自己的主观的意识。
诸葛亮一生为谨慎,对于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分派完后,
诸葛亮又调拨主力部队。
一队领兵军官周泰,二队领兵军官,三队领兵军官陈矫,四队领兵军官陈登。
由他本人亲自统领。
四队军官,各引战船三百只,前面各摆列火船二十只。
诸葛亮随后请来李翊上大艨艟上“观战”。
当然,实则是为了让他督战。
然后派人联络周瑜军马,令他发船渡江,配合齐军进攻荆州水师。
周瑜接到传令,即率军入江。
不表。
……
却说曹操引军直奔乌林方向去,静静等候蔡中、蔡和到来。
舟船正行之时,忽觉东风甚紧。
程昱急忙入告曹操道:
“明公,似乎不太对。”
“适才明明在吹西北之风,靠近江南之时,忽然东南风甚紧。”
“只恐有错,宜早提防。”
曹操一捋胡须,沉吟道:
“冬至一阳生,来复之时,安得无有东南风?”
“仲德不必为怪,待领了蔡中、蔡和之后,便与齐军决一死战!”
于是乘风前进,直往赤壁位置去。
是时东风大作,波浪汹涌。
曹操在中军处,遥望隔江,看看月上。
照耀江水,如万道金蛇,翻波戏浪。
曹操深吸一口气,换作从前,他见到这番景象,心中必是豪情万丈。
然此时,曹操脸上只比从前多了几缕风霜。
忽然,一军指说:
“江南隐隐有一簇帆幔,使风而来!”
曹操急忙凭高望之,报称:
“皆插青龙牙旗,内中有大旗。”
“上书有蔡中、蔡和名字。”
曹操大喜,谓左右人道:
“此二人果不欺我,得蔡氏相助,此战胜矣!”
那二蔡率艨艟三十艘,内载硝磺鱼膏,外覆青幔,伪作粮船。
直往曹操中军队处进发。
蔡中心中怦怦直跳,悄声谓一旁的蔡和说道:
“今背曹向刘,万一打输,必遭曹操灭门!”
如果他们站在曹操这边打输了,刘备不一定会杀他们。
可如果他们站在刘备这边打输了,曹操肯定会灭他们全族。
更别提,此时的二蔡是背叛了曹操,还要使计伪作粮船,来欺骗他了。
蔡和一咬牙,狞声道:
“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相爷命我等载火船击之,既上了船,便无退路。”
“若是功成,不说拜将封侯,也当荣妻荫子,足可以富贵后半生!”
“……好罢,但愿此行能够顺遂。”
二将计较已定,加快了脚下船筏。
一面又使艄公水手呼喊,言说是自己人,请曹公不要放箭。
船只渐渐靠近,因是黑夜,程昱在船上观望良久。
总算看清时,瞳孔登时放大,急忙拦住曹操喊道:
“明公!快快叫人截住来船!”
“来船必有诈!休教他近!”
曹操亦为程昱所吓,忙问道:
“仲德何以知之?”
程昱以手指曰:
“粮在船中,船必稳重。”
“今观来船,轻而且浮。”
“更兼今夜东南风甚紧,倘是其装载引火之物而来。”
“我之大船,俱已被铁索连住,何以当之?”
曹操闻言一惊,顿时醒悟。
忙问众人,谁能去阻拦来船。
文聘自告奋勇道:
“某在荆州,常年习水,颇为熟练,愿请一往!”
言毕,身跳下小船,用手一指。
十数只巡船,随文聘船出。
文聘站立于船头,大叫道:
“魏公有令,南船休要靠近,向往江心抛住!”
众军士跟着一起呼喊:
“快下蓬,不得再进!”
蔡中、蔡和对视一眼,忙商议道:
“曹操似已察觉,我火船又未近前。”
“如之奈何也?”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忽听得耳畔弓弦响动。
一箭掠过,直射向前,正中文聘左臂。
文聘大呼一声,倒在船中,被众人救起。
蔡中、蔡和大惊,连忙回头。
只见一支船队跟在身后,领军者正是徐盛。
徐盛大呼曰:
“相爷命尔等近前烧船,又何须顾虑?”
“今已到此,只管杀之!”
话落,把手一招。
一众淮南水军,直突向前,杀向文聘船队。
文聘因负箭伤,不便指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船伤立时大乱,各自奔回。
徐盛亲自操舵,率军发向曹操大船处。
蔡中、蔡和二人见此,连忙使人跟上。
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反了他娘的了!
南船距曹操水寨,只隔两里水面。
徐盛傲立船头,用刀一招。
前船一起发火,火趁风威,风助火势。
船如箭发,烟焰涨天。
徐盛率轻舟,逆流而上,直往前杀。
曹操见是淮南水军,痛呼道:
“蔡儿诈我!蔡儿诈我!”
于是,急命水军以艨艟斗舰迎之,勿使火船靠近。
徐盛先令军士伏于船舷,待敌舰近,忽发火箭。
火鸦蔽日,曹军前阵尽焚。
然北军势大,徐盛为前部,人数不多。
一轮箭雨下来,矢如飞蝗。
徐盛左臂中箭,血染征袍,犹大呼酣战。
……
与此同时,甘宁率锦帆郎,夜斫曹营。
入了曹寨深处,甘宁一箭射杀守门人员。
然后率军士杀入,就于草上放起火来。
太史慈见着火起,也依照命令,放了十数处火,接应甘宁。
赵云、黄忠分头放火呐喊,四下里鼓声大震。
守着岸上大营的曹军,因曹操带走了主力,又见齐军来势汹汹。
不少人都心生怯意,弃寨而走。
剩下有宿将者,稳住众人,命人查看。
才发觉,原来这支军马并不是齐军主力。
适才齐军纵火,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曹公的主力大军既然带去了江上与齐军决战,齐军不可能不带走主力。
于是率众杀出,奋勇搏杀。
刀折则拳搏,拳裂则齿啮。
厮杀一夜,
江水为之赤……
李翊立于船上,持望远镜,观望前方之战局。
东风拂过他的面颊,乃收起器具,站起身来,谓众人说道:
“风势愈来愈大,乃天赐良机,”
“诸君勉之,灭曹就在今日。”
“可令置备好的火船,全部发出!”
诸葛亮从其言,让火船全部出发。
火船顺风而下,曹寨中船只一时尽着。
又被铁环锁住,避无可避。
隔江炮响,四下火船齐到。
但见三江面上,火逐风飞。
烈焰张天,烟炎灼云。
一派通红,漫天彻地。
北军哀嚎震野,赴水溺死者不可胜数。
“不!拦住,将之拦住!”
曹操在火船上大呼,满眼的不可置信。
然而,任凭曹操如何呼喊,火势都是止也止不住的了。
曹操见此,只得下令,让船只赶快靠岸,退回到岸上去。
然而火势甚大,魏军一时间也撤不完。
荆州水军大多会水,不少人夺了小船,便脱了大船逃命去了。
有未能抢得战船的,便直接扑入水中。
战船渐渐往岸边靠时,忽有人来报:
——说甘宁、黄忠、赵云等辈劫了魏营,现在回不去了!
曹操大惊,在往江上看时。
几处烟火掠过,周泰已经率军杀到,箭步跳在小船之上。
背后数人驾舟,冒烟突火,来寻曹操。
曹操见见势急,方欲跳上岸时,忽逢曹洪驾一小脚船来迎。
“魏公,快往这边走!”
曹洪奋力向前,拉住曹操,救他上船。
而曹操弃去的那只大船,则尽被大火烧着,没在水中去了。
曹洪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与十数人死死保护曹操安危,护他飞奔上岸口。
总算得脱,曹操乃弃舟登岸,遗甲如山。
蒋钦率轻骑截击,马蹄忽陷泥淖之中。
蒋钦乃徒步挥剑,身被数创。
周瑜率军,自侧翼掩杀,亲执桴鼓,流矢贯臂,血染征袍。
诸葛亮督后军运筹,让得胜战船,慢慢靠岸。
就在众人准备下船之时,忽见曹仁率铁骑突至。
其人数不多,显然是为了掩护曹操撤退。
不过曹仁很会把握战机,专挑齐军上岸无备之时杀来。
诸葛亮急令弓弩齐发,曹仁退而复合。
战至日昃,江岸积尸没踝。
比及暮时,曹军已全线溃退。
李翊登高望之,见江流尽赤,浮尸塞川,仰天叹曰:
“一将功成万骨枯,愿此战过后,天下能够早定!”
左右人闻之,无不垂泪。
后世有《临江仙·赤壁怀李子玉》一首:
万里长江翻血浪,
千艘焚尽艨艟。
东风借与少年雄。
锦囊藏日月,
羽扇裂苍穹。
莫道书生难破虏,
火云烧彻曹公。
功成独坐看潮红。
涛声哭壮士,
杯酒酬英雄。
……
好在战事基本宣告结束,曹军的全线大溃,注定了曹操将失去与刘备争夺江南的机会了。
“相爷,曹操主力已溃,下令追击罢!”
关平在侧,进言说道。
李翊眉头皱起,忽然下了一道命令:
“可令主力军队撤回,这擒曹操之功,让给周瑜便是!”
此言一出,左右之人无不为之一惊。
他们为了赤壁一战,准备了将近一年。
不就是奔着活捉曹操去的吗?
相爷把这份天大的功绩让给周瑜,是什么意思?
……
(本章完)
第280章 曹操挟民渡江
第280章 曹操挟民渡江
却说孙刘组成盟军,在赤壁大破曹操与荆州水师。
曹操大败,在曹洪的救护下,仓皇上岸。
齐军诸将,无不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而就在这时,李翊突然下令,撤回齐军主力,任由东吴军去追杀。
对于这道命令,众人皆感到不解。
纷纷踊跃请命,谏道:
“今赤壁既捷,北军溃退。”
“曹贼已经败走,正是我等乘胜追击之时。”
“若是成功,曹贼一举可擒。”
“相爷何故使我等撤军?”
李翊按剑叱曰:
“止!”
命令一下,大部分主力尽皆停止了追击。
众人拦不住,只得让本部将士回来。
否则,便是违反军令。
陈登见此,只得替众人过来问道:
“今曹操狼狈,若纵之归,恐养虎贻患。”
“……子玉兄莫非忘记此下江南,所为之事乎?”
“……从未有忘。”
李翊正色答,振袖一指舆图。
“我倒觉得是诸君忘了吾等南下之本意。”
众人一怔,皆面面相觑。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此下江南,非是为了诛曹,乃取荆州也!”
“观曹操虽败,犹有曹洪等死士相随。”
“若穷追入北,其势必困兽犹斗。”
“且东吴觊觎江陵久矣,吾等若远征,徒使周瑜坐收渔利耳。”
“吾让追曹之功于吴,吾自取荆襄之实,何所不可?”
众人这才想起,此时的荆州还有一个“麻烦”未曾解决。
那就是东吴。
周瑜手上足有两万水军,在江南之地,也是一支十分彪悍的力量。
而孙刘同盟,出于共同的利益,即击退曹操联合在了一起。
如今曹操已经败退,那么这场同盟没有了可以联系在一起的利益,出些破裂就成了必然。
只是曹操刚败,没必要使两家马上撕破脸皮罢了。
“荆州之地,沃野千里,北据汉川,带甲兵十余万。”
“吾等在江夏人马不多,欲要尽吞楚地,恐非易事。”
陈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认为荆州之地,想要直接掠过东吴全吞,有些困难。
毕竟消化土地,与直接攻城略地是两码事儿。
即便是历史上的曹操,在赤壁之战前,尽吞荆州之地。
当时的贾诩也认为,曹操要消化它们,至少需要好几年时间。
而如今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荆襄足有九郡,要如何掠过东吴将之全部吞并呢?
李翊唇角微微翘起,环视众将,笑指舆图说道:
“诸君且看,荆州富地,尽在荆北襄阳、南郡之地。”
“至于荆南四郡,地广人稀,便是让与东吴何妨?”
荆州光看地图是非常大的,但是荆北和荆南完全是两个概念。
虽然同为荆州人,但荆北人大多看不上荆南的穷哥们儿。
主要还是因为荆南位置太偏,所辖之地多为瘴地。
还有山川、河流,农业、手工业极其落后。
我们常说的荆州是乱世桃园,是北方士大夫避难的首选之地。
其实指的就是荆北。
荆南四郡加起来比不上一个襄阳,这话一点不夸张。
当时的荆南甚至还是一个流放之地。
并且荆南地区虽然看起来很大,但交通不方便。
如此幅员辽阔的土地,反而削弱了政府的中央集权。
因为地方传达命令不便利,容易有割据的风险。
当然了,荆南各郡的太守,其实大多也是墙头草。
基本上谁控制荆州,他们就投靠谁。
比如长沙太守韩玄,最早跟刘表。
曹操来了,就跟曹操。
后来曹操败了,刘备征荆南,韩玄又跟刘备。
这才是标准的职场人。
他们知道荆南这种穷地方,跟中央对抗是没好果子吃的。
所以谁来他就投靠谁,一个月几百块犯不着去拼命。
荆州的核心地带,其实就南郡、南阳,还有江夏。
江夏主要是战区,这里是荆州生产战船、训练水师的地方。
而富庶发达之地,只有南阳、南郡两地。
单就这两地而言,甚至是不输冀州的。
还是得益于刘表的死保荆州之策,这两地几乎没有遭受过战乱。
同时,由于北方大乱,大量的北方士人逃亡了襄阳等地避乱。
这不仅为襄阳带来了充足的劳动力与财富。
还将北方的许多先进的技术,知识一并给带到了南方。
本来荆北从战略位置上讲,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其巨量的财富,更是使得它成为了一块香饽饽。
陈登蹙眉说道:
“荆北富庶,荆南苦穷。”
“周郎多谋,岂会舍肥肉而就糟糠?”
“若其强争南郡,我两家必陷入争端,反使曹操得利。”
李翊轻哼一声,冷声笑道:
“吾自有计,可得荆北。”
“诸君只管召回本部兵马,我另有调度。”
众人从其言,将在外作战的兵马,加紧催督回来。
然后又报说,大部分部曲都已调回。
只有少量部曲,诸如高顺部、黄忠部因外派的远,短时间内回不来。
李翊道一声无妨,命人收兵回夏口,一面又派人紧密监视前线战况。
且看曹操走到哪里了。
……
说起这曹操,被曹洪从江上救起之后。
见江上还有些战船,曹操便命人将剩下的船给烧了。
然后仰天大笑,笑声凄苦。
“李翊小儿,汝休得狂。”
“汝会用火,孤亦会用火。”
“不用汝加追赶,孤烧船自走便是,成全你的浪得虚名!”
于是,剩下未着的战船,也被曹兵给点了。
一时间,火云彻天,在江上形成一道红潮。
将后面的淮南水军、东吴水军尽皆阻隔在外。
曹操大败,显然有些失心疯。
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随着赤壁一把火的烧起。
曹操已经失去了与刘备,甚至是孙权争夺江南的机会。
这些战船,有他自己带来的,也有荆州军的。
但不管是谁的,一旦自己走了,最后都会便宜给刘备或者孙权。
那还不如一把火烧了。
反正我得不到,你们也休想得到!
望着熊熊大火,曹操知道江上的孙刘水军肯定是追不上自己的了。
但仍然不能放松警惕,
于是纵马加鞭,走至五更。
回望火光渐远,曹操心中这才稍稍安定。
顾谓左右人道:
“此是何处?”
左右人答曰:
“此地是乌林以西,宜都之北。”
曹操将手搭在眉间,见树木丛杂,山川险峻,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
众人惊问道:
“今我大军方败,明公何故大笑?”
曹操笑道:
“孤不笑别人,单笑这李翊无谋,周公瑾少智。”
“若是孤用兵之时,定要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
“不然敌军定难逃脱!”
说犹未了,忽闻两边鼓声震响,火光竟天而起。
惊得那曹操险些坠马,忙举目看之。
刺斜里一彪军杀出,大叫:
“陷阵营奉李相爷将令,在此等候多时了!”
曹操教曹休、曹真双双敌住高顺,自己冒烟突火去了。
高顺陷阵之兵,多为步兵,追不上曹操。
乃只顾这抢夺旗帜,方使其逃脱。
天色微明,黑云罩地。
东风大风尚不息,忽然又落下倾盆大雨。
曹操所部将士,衣甲尽皆湿透。
曹操只得与军士冒雨而进,见诸君皆面有饥色。
李典乃上前请命:
“魏公,将士们赶了一夜之路。”
“又冷又困,又饿又乏。”
“是否可以杀马充饥?”
李典也算军中宿将,什么困难什么苦痛没有吃过?
这种恶劣悲惨的情况,他能够忍受。
并能够判断出,将士们身子已经快要熬不住了。
这时候,只能是宰一些老马来进行充饥。
曹操见此,并未马上答应,而是凭高而望。
见不远处有村落,于是命令士兵即刻入村,去劫掠粮食,寻觅火种。
然后又严令勿要杀老百姓,而是将他们一并劫掠带走。
古代抢人口是常事儿,曹操其实也喜欢抢人口。
即便是打了败仗,正在逃命之时,也不忘抢些人口走。
因为一方面人口确实很重要,是兵家必争之要。
另一方面,这些都是充足的劳动力,可以供他驱使。
至于有累死、饿死的,那也无所谓。
死就死了,至少别给东吴或者刘齐留就可以了。
将士们接到命令后,即刻入村。
把村落里的粮食劫掠一空,又将当地百姓全部卷走。
既得粮食,曹操便命人抓紧赶路,先摆脱追军再说。
忽闻后面蹄声如雷,遥见一军赶到。
曹操心中甚慌,唯恐是追兵杀到。
视之,却是乐进、吕虔保护着众谋士来到。
曹操大喜,令军士赶紧吃完饭,然后接着赶路。
军民起行,未有数里,曹操便问:
“前面是哪里地面?”
人报曰:
“一边是南彝陵大路,一边是北彝陵山路。”
曹操又问:
“哪里投南郡江陵去近?”
一败涂地之后,曹操其实已经失去了对荆州的控制。
荆南四郡肯定是直接完全失控,这不用说。
至于南郡、南阳,肯定也开始慢慢从曹操地船上跳下去。
不过曹操并非全无准备。
对于作为重要的襄阳、江陵两城,曹操是留有心腹之人镇守的。
尤其是江陵,这个荆州之心,曹操更是屯有重兵。
因为曹操一旦打输,要逃回中原去,就必须先过江陵。
眼下一败涂地,曹操别无所想,只想赶紧回到江陵。
然后回颍川去。
江南水太深,他真没能够把握的住。
“禀魏公,此取南彝陵道,过葫芦口去最为便利。”
曹操便教走南彝陵。
行至葫芦口时,军马饥馁,行走不上。
马亦困乏,多有倒于路者。
曹操便教人安歇,马上带有锣锅的,便将从村庄劫来的粮米。
于山边拣干处埋锅造饭,又将累死的马了剥了皮,割马肉烧来吃。
望着铁锅,曹操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慨叹:
“孤败于李子玉手,今奔逃亡命之时,却要用他造的铁锅用饭。”
“真真苦也!”
铁锅的发明,本是李翊喜欢吃炒菜,让匠人造出来的。
因这玩意儿方便,又是民用物品。
所以几年时间,中原、河北地区,都有人用上铁锅了。
曹操也不例外,他发觉这玩意儿比釜甑携带更为方便,很适合在军中使用。
便普及到了全军,让人们取代原来的做饭用具,全部改用铁锅。
只是如今狼狈不堪,再用这铁锅吃饭,让曹操感觉无比的辛辣与讽刺。
生火造饭之时,魏军将士尽皆脱去湿衣,于风口处吹晒。
皆摘鞍野放,咽咬草根,权得少歇。
曹操坐于疏林之处,忽然仰面大笑。
众官员纷纷问:
“适来魏公笑李翊、周瑜无谋,引惹出来了高顺。”
“折损了许多人马,如今为何又笑?”
曹操咬牙笑曰:
“孤笑那李翊、周瑜毕竟智谋不足。”
“若是我用兵之时,就在这个去处,也埋伏个一彪人马,以逸待劳。”
“到时候,纵然我脱得性命,也不免重伤矣!”
“彼见不着此处,我故此笑之。”
“……哈哈哈!”
正大笑之时,前军后军一齐发喊。
曹操大惊,面如土色,在曹休的搀扶下,弃甲上马。
只见四下里火烟布合,山口一军摆开,为首之人乃老将黄汉升也。
汉升横刀立马,大叫道:
“曹贼休走!黄忠在此!”
黄忠!
曹操见着那宝刀璨雪的老将,只是此人杀了夏侯渊。
对他又恨又怒。
而魏军将士久闻黄忠威名,乃齐国四方将军之一。
兼之又困又乏,全无战意,尽皆胆寒。
黄忠率神臂营杀来,命前排军士冲锋,后排军士往高了射。
一轮箭雨下来,曹兵死伤无数。
黄忠亲自催马,要来擒曹操。
曹操走得快,早早地去了。
老黄忠拈弓搭箭,照面便射。
曹操后脊一凉,知有危险,侧身躲过。
不想那箭矢飞得快,正从曹操面门划过,一箭射穿了他的嘴巴。
曹操口中流血不止,门牙脱落。
伏在马背上,仓皇逃窜。
黄忠还欲再追,曹洪骑无鞍之马来战,拼死抵住黄忠。
李典、乐进二将,亦纵马过来夹攻。
两边军马混做一团,曹操拨马先脱走。
黄忠本部人马虽精,但人数不多。
魏兵虽困乏,然人多势众,兼之又是置之死地,拼死抵抗。
黄忠一时讨不得便宜,见魏军也无心恋战,便教收了军马。
令将士卷旗收甲,打扫完战场,回江夏复命去。
那边曹操迤逦奔逃,追兵渐远,回顾众将多已带伤。
心中苦楚,正行之时,又见前有两条大路。
军士禀说道:
“前面又两条路,请问丞相该走哪条?”
曹操又问哪条路近。
军士答曰:
“大路稍平,却远五十里。”
“小路投华容道,却近五十里。”
“只是地窄路险,坑坎难行。”
曹操一捋胡须,分析道:
“走小路,小路最为安全。”
众人皆大感不解,忙问道:
“小路乃险要之地,最易设伏兵。”
“魏公何以说小路最安全?”
曹操冷声一笑,为众人分析道:
“公等有所不知,吾之好头颅,刘备、孙权皆欲夺得。”
“只是仗打到如此地步,两边将士皆困乏。”
“若走大路,路平坦势,贼军将士见易走,必来追赶。”
“而正因为小路,地势陡峭难行,贼军怕难,定不是人人愿追。”
曹操也算是一位出色的军事家,对人性的分析很透彻。
我们看问题,太喜欢站在上位者视角去分析事物。
战争从而不是打游戏,只要下一道命令,即便是火坑将士们就会真往里面跳。
就拿张飞据水断桥来说,
历史上追赶张飞的是虎豹骑,算是曹操最为精锐的骑兵了。
结果被张飞一人就吓得不敢过去,十分具有传奇性。
以致于让很多人怀疑这段历史的真实性。
其实道理很简单,
虎豹骑日行三百里去追击刘备,本来就又困又累。
结果突然遇上这么一个狠角色,杀了他,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封赏。
虎豹众骑犯不着去跟张飞拼命。
毕竟历史上的曹操是不在现场的。
如果曹操在,虎豹骑倒是可以上去,在领导面前露个脸儿。
好让领导记住自己,混个脸熟。
可领导不在,我拼什么命呐?
职场上做事就是只看结果,不过过程你有多拼命。
领导只看结果好不好。
当时的虎豹骑心思,都在劫掠邀功上。
彼时又正好有大量的百姓逃亡。
如果他们去劫掠人口,抢夺的财富,必然巨厚。
这难道不香吗?
反倒是跟张飞拼命,不仅有丧命的风险。
到时候杀了张飞,还得跟五千个同事一起分这份军功。
五千人呐,即便是擒住刘备,都有些不够分。
何况是张飞呢。
同理,曹操看透人性,认定那些底层军官不会冒险走小路来追自己。
因为领导们只需在办公室里喝茶拍案做决定就可以了,而底层员工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曹操不信,有那么多人会冒险走小路。
尤其是还不见得能够追着自己。
而魏军士兵们呢?
他们现在是在逃命,在艰苦的环境都得忍受。
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当俘虏的。
这不仅仅是屈辱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属都在魏国。
被俘就有可能很亲人永远分别。
何况两地不同,生活饮食习惯也不同。
在无亲无故的背景下,谁又愿意去强行适应异地的环境呢?
“……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孤只管走小路,且看有多少军官敢来追吾。”
听完曹操的分析,众官员齐齐拜服:
“魏公妙算,人不可及!”
于是众人勒兵走了华容道。
时值隆冬淫雨,华容道泥泞没膝。
北军饥疲交加,伤病相枕,日行不过十里。
连赶三日之路,军士们困苦不堪。
人皆饥倒,马尽困乏。
焦头烂额者,扶策而行。
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走。
衣甲湿透,个个不全。
军器旗幡,纷纷不整。
大半皆是彝陵道上被赶得慌,只骑得秃马,鞍辔衣服,尽皆抛弃。
正值隆冬严寒之时,其苦何可胜言!
忽然,军马不能行进,曹操忙使人问其缘故。
军士回报说:
“前面山僻路小,因早晨下雨,坑堑内积水不流。”
“泥陷马蹄,不能前进。”
曹操大怒,厉声叱道:
“军旅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岂有泥泞不堪,不能行之理?”
于是,传下号令。
教此前掳掠的百姓,前去填塞道路。
使强壮者在后担土束柴,搬草运芦。
使老弱病残者在前,发镰刀割茅草,使铺路而行。
正开路之时,曹操登高而望,见后方追兵烟尘已现。
于是恨道:
“来追我者,必是一员大将!”
曹操知道,肯定只有齐吴两军中,位高权重者。
才能再追的这么远的情况下,还敢驱使将士走小路来追自己。
换成一般的中低层军官,不可能往华容道走。
于是,召骑督曹纯过来,呼曰:
“事急矣!”
“可率虎豹骑在后,催促老幼加紧铺路。”
“万一有变,吾自有计使军士得脱。”
曹纯领命,引虎豹骑执刀在手,催赶百姓。
务要及时行动,如有违令者立斩。
但有迟慢延误者,也立斩!
时耄耋翁媪,尽皆匍匐于泥中。
十指渗血以捋蒿草,羸病稚子负薪填洼。
时有陷没者,哀呼不绝。
一老叟抱孙跪泣:
“将军开恩!”
“将军开恩呐!”
曹操以马鞭指天,叱道:
“天不助曹,尔等即为天路!”
于是命曹纯立斩生事者,一时间死者不可胜数。
嚎哭之声,于路不绝。
曹操兵败,正好心烦意闷之时,听得众人号哭,于是破口骂道:
“生死有命,何哭之有!”
“如有再哭者,立斩!”
众人只得将泪水咽进肚子里。
三停人马:一停落后,一停填了沟壑,一停跟随曹操。
忽闻后方鼓角震天,一彪军马已至三里外。
而泥途犹未及半,魏军将士皆不得过。
有不少人皆心中震怖,以为必死无疑。
曹休急忙来找曹操,报曰:
“魏公!追兵来了!”
“是东吴的军马,周瑜的先锋军已行至三里开外!”
曹休神色慌乱,因为他们目前被困在华容道。
前方是泥泞,后面是追军。
是进亦忧,退亦忧。
而且他们也没办法“背水一战”,那是需要很多前提条件的。
更别提魏军士兵个个累乏,无心再战了。
曹休担心,一旦使周瑜的兵马杀到,他们必定难以取胜。
最后为周瑜所擒!
不止曹休,其余魏国高级军官,都纷纷来到曹操面前。
报说事情紧急,请曹公赶紧拿出一个办法来。
毕竟当初是你非要走华容道的,说敌人不会追来。
结果敌人追来了,这事儿还是老板您自己拿主意吧。
见众人焦头烂额,曹操脸色却显得异常平静。
“诸公休惊,此一行,吾等定能生还!”
众人皆是跟随曹操多年的宿将,眼下形势万分紧急,也只能选择相信曹操了。
曹操催马,走至曹纯身边,拔剑厉喝:
“虎豹骑听令——踏路而过!”
一声令下,众虎豹骑嘶吼一声,向前方碾去。
前方妇孺老幼尚在铺路,忽听得后方喊声大振。
回头视之,骇然失色。
正欲奔逃,却因道路泥泞,走脱不得。
被一众虎豹骑尽皆踩死。
铁蹄翻飞之间,白发颅骨碎于蹬下,病躯残肢陷为路基。
一妇人紧搂婴儿没入泥淖,犹见小手乍现即沉。
血泥翻涌,竟成暗红色硬土,三军乃得疾行。
原来,这曹贼早有算计。
如果这些老弱病残,能够及时铺好路,就将他们一并带走。
如果未能铺好,被敌军追上,就让骑兵碾过去,把他们变成路。
这样一来,魏军将士就能顺利通过华容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曹操不让手底下士兵去砍树伐木,割草铺路的原因。
不单单是为了给他们节省体力,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牺牲自己的士兵去填路。
后军乐进见此惨状,向曹操谏道:
“……民亦人子,这——”
曹操冷笑一声,打断说道: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于是亲率曹纯等众,踏尸而过。
遗民嚎啕之声,上干云霄。
对比历史上的长坂坡,彼时的曹操吞掉荆州,志得意满。
率五千骑兵去追击刘备,而刘备当时也是行军速度极缓。
扶老携幼,带着十万百姓。
刘备不愿放弃百姓,喊出那句千古名言:
“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因此,刘备被曹操追上,被曹操大杀特杀。
两个女儿也落入曹纯之手。
而长坂坡过后没多久,就轮到曹操被刘备追了。
事实证明,要论逃跑,刘备跟曹操都是顶级。
这次追击曹操,刘备也没能够追上。
刘备追上曹操放火烧他时,曹操已经带着精锐部队逃走了。
并且还大笑说:
“刘备确实是我的对手,可惜智谋来的太晚。”
“如果他早点放火,我们就完了。”
历史上的华容道是没有关羽的,也没有诸葛亮故意放曹操一马。
当时的刘备跟曹操早就势不两立了,巴不得早点儿弄死对方。
至于某电视剧上说的,孙刘都希望对方杀死曹操,好使其结怨于魏国,自然也是全无逻辑。
毕竟赤壁火烧之仇,你杀不杀曹操,都已经跟曹魏结下生死大恨了。
怎么可能因为害怕杀死曹操,而不敢去追。
很快,曹操大军成功通过了华容道。
比及周瑜率军追至,见着眼前景象,顿时大惊。
但见泥泞道上,
断簪与残甲俱沉,童骸共箭镞并陷。
一老妪僵立道旁,怀中幼孙已成肉泥,犹瞪目如生。
周瑜为首的一众东吴将官见了,无不掩面叹息。
他们虽然也是军阀,虽然也干过军阀干的事儿。
但像曹操这样,把老百姓当成地基铺路,生生碾死的情况,还真是见所未见。
周瑜掩面长叹道:
“此役,吾虽胜犹耻!”
于是下令暂缓追击,把百姓们救出来,就于路边安葬。
不表。
……
(本章完)
第283章 李翊:这都是我跟我主玩烂的戏码
第283章 李翊:这都是我跟我主玩烂的戏码
建安十二年,初春。
江东都督周瑜率吴师数万余众,正式渡江,进攻南郡。
前锋数千人先至,列阵城下。
旌旗蔽野,鼓角震天。
曹仁登城远眺,见吴军锋锐,乃谓左右曰:
“彼军虽众,然新胜气骄,可挫其锐。”
遂募敢死之士三百人,令部曲将牛金率之出城挑战。
牛金领命,率三百壮士开城而出,直冲吴阵。
吴军见其兵少,遂合围之。
牛金奋勇作战,奈何众寡悬殊,渐不能支。
陷入重围之中,左右冲突,不得出。
城上曹仁与满宠并立,见牛金等陷于重围,左右将士皆失色惊惧。
惟曹仁意气奋怒,呼左右人取马来,他要亲自率兵出去将牛金救出。
满宠急谏曰:
“贼势方盛,不可当也。”
“假使弃此数百人何惜?”
“将军身系一城安危,不可轻出,以身赴之!”
曹仁怒发冲冠,按剑叱曰:
“周瑜小儿欺我太甚,水上欺我壮士便罢。”
“今在陆上,焉敢如此狂悖?”
遂不顾劝阻,披甲上马,亲率帐下骁骑百人,开城突出。
曹仁心里有火,他在河北被李翊暴打,在汝南又被关羽欺负。
不想如今困守南郡,还要被周瑜百般折辱。
我打不了齐人,还打不了你吴人吗!
时吴军方围牛金,忽见城门复开。
一将挺矛跃马,直冲而来,正是曹仁。
吴军前锋未及列阵,曹仁已驰至壕堑。
满宠等于城上遥望,以为仁止于堑上为声援,孰料曹仁竟策马渡堑,单骑突阵!
吴军大骇,围势稍松。
曹仁大呼冲锋,奋力挥刀。
所向披靡,直透重围。
众吴将齐齐迎上,不能抵挡。
曹仁杀到垓心,救出牛金
牛金见主将至,士气复振,遂随曹仁奋力突围。
然吴军合围甚密,尚有几十骑未出。
曹仁回顾,复勒马返冲,再入敌阵。
吴将陈武挺枪来阻,曹仁挥刀斩其副将,吴军辟易。
曹仁遂尽救被困士卒,两军混杀一场,且战且退。
城上满宠见状,急令弓弩齐发,掩护魏军入城。
及归,曹仁引胜师回。
满宠执其手,叹曰:
“将军真天人也!”
于是,三军将士无不慑服。
江陵守军,士气大振。
双方于南郡相持半年,曹仁知熬不过。
乃拆曹操留下的锦囊遗计。
观后,曹仁大喜,直呼妙策。
于是,命人五更造饭。
比及天明之时,大小军马,尽皆弃城而去。
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
早有人报知周瑜,周瑜道:
“吾围南郡半年,曹仁熬不过,遂弃城而走。”
“今追上杀之,荆州当我有也。”
于是亲自率大军去追击曹仁,至城下时,两翼军队齐出。
曹军遮拦不住,被杀得大败,四散奔走。
周瑜乃快马加鞭,直入瓮城。
不想方一入内,只听得一声梆子响。
两边弓弩齐发,势如骤雨。
争先入城的吴兵,都颠入了陷坑内。
周瑜急勒马回去,被一流矢打中,正击肋骨,翻身落马。
众曹军四下里杀出,便要来捉周瑜。
凌统、陈武、丁奉三人舍命去救,将周瑜救出。
曹军士兵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
吴军大乱,自相践踏,落堑坑者无数。
程普在城外领军,见周瑜中伏,急命收军。
双方混杀一场,吴军大败回寨。
周瑜被救回帐中,唤行军医者用铁钳子拔出箭头。
将金疮药敷掩疮口,疼不可当,饮食俱废。
周瑜乃唤众将过来,道:
“今吾中箭,可对外诈称我重伤不治。”
“然后令大军徐徐而退,却于军中设下埋伏以应之。”
“曹仁知我死,必率军来劫寨。”
“由是可一鼓而下,破之不难矣。”
众人从其言,随就帐下举起哀声。
众军大惊,尽传言都督箭疮大发而死,各寨尽皆挂孝。
曹仁在城中,闻说周瑜被流矢所中,尚不知情况如何。
忽报吴寨有军士来降,是此前被吴军掳去的曹兵。
曹仁急忙问周瑜情况如何。
军士答曰:
“周瑜今日中箭,急唤医者去治,然拖延太久,归寨便死了。”
“今众将皆已挂孝举哀,军中疏于防备,我等才得脱大难。”
“来向将军报此事。”
曹仁大喜,随即商议今晚便去劫寨。
夺周瑜之尸,斩其首级,送赴许都。
商议已定,曹仁令牛金为先锋,自领中军。
江陵城中,只给满宠留了少量兵马守御。
其余军士尽起,于初更后出城,径奔周瑜大寨杀去。
至寨门时,不见一人,但见虚插旗枪而已。
曹仁情知中计,急忙下令撤军。
四下鼓声齐发。
东边韩当杀来,西边丁奉杀来。
南边程普杀来,北边吕蒙杀来。
周瑜奋身而起,亲自击鼓,为士兵提振士气。
左右人念周瑜有伤在身,纷纷劝他下来休息。
周瑜奋然道:
“大丈夫既食君禄,就当战死于战场,马革裹尸还。”
“岂可为我一人,而废国家大事乎?”
于是不顾劝阻,执意临阵指挥众将杀敌。
吴军大小将士,士气皆振,奋勇冲杀。
曹兵大败,三路大军皆被冲散,首尾相顾不得。
奋战一夜,曹仁只引得数十骑得脱重围。
此役,吴军大获全胜。
曹仁引败兵回到江陵城上去,急与满宠商议。
双方一致认为,眼下大败,军士冲散。
周瑜肯定会趁此时来攻,江陵城已经守不住了。
于是,犹豫一番后,到底是选择了弃城。
将城中能够带走的物资全部带走,径投襄阳去了。
周瑜引军追到江陵,已是一座空城。
于是,经过将近一年的奋战,吴魏两边都是“所杀伤甚众”!
这才拿下了江陵城。
虽然演义里写的是赵云趁机率军过来摘了桃子。
趁着曹仁弃城,比周瑜抢先一步,占了江陵。
不过历史上的江陵之战,完全是一场“绞肉之战”。
双方大小十数战,死伤都极为惨重。
周瑜最后虽然成功占据了江陵,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江陵乃南郡治所,既克江陵,剩下城邑传檄可定。
南郡基本宣告拿下。
周瑜一面摆宴庆功,大贺三军。
一面又使人将捷报传回孙权处。
不表。
……
淮南,庐江。
时庐江太守,乃孙氏三朝老臣朱治。
早年间投孙坚,后又弃袁术辅佐孙策。
孙策死后,又与张昭等人共扶孙权。
朱治于孙氏而言,确实是立有汗马功劳。
故庐江重地,孙权将之委任给了他。
然庐江兵马并不足一万,因东吴大军已尽被周瑜带去前线了。
要说东吴有没有想过防备庐江呢?
也是有考虑过的。
但张昭为首的一众东吴高层都认为,荆州比庐江富庶太多。
齐人不可能为了庐江而舍弃荆州。
兼之李翊又主动示弱,将大军尽数撤回,这就更加令吴人疏于防备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齐人真的会偷袭庐江。
周瑜大军就在荆州前线,只要顺江而过,也随时能够回援。
遂对庐江不以为备。
这日,朱治于城上巡视,时不时地眺望一向北方。
副将在旁侧问道:
“将军所思何事,奈何一直愁眉不展?”
朱治叹一口气,捋着胡须说道:
“周郎将大兵于荆州,我庐江拥兵不足万人。”
“倘齐人来攻,如之奈何也?”
此言一出,众人都表示朱治多心了。
纷纷安慰朱治说道:
“齐方经略荆州,焉能舍肥肉而就鸡肋?”
“荆州以一州之富,岂不远胜庐江一郡之肥?”
“愿将军勿忧。”
虽然不知道李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众人始终坚信齐人不可能为了庐江而舍弃荆州。
朱治心中不安,令士卒循例巡防,不可松懈。
忽一日,烽燧骤燃,探马飞报:
“北军大至!”
“北军大至!”
“……”
此言一出,城上守将无不惊骇。
朱治急忙登城远眺,只见一彪军杀奔城下。
如黑云一般压境而来,写着“关”字的旌旗猎猎生风。
“……是、是青州军!”
有认识的人,不禁惊呼。
“……青州军?来者莫非是关云长乎?”
朱治眉头皱起,后脊发凉。
此时的关羽英风早已威震华夏,时人闻其名号,无不胆寒。
这还未完,又见一队队骑兵似霜雪一般漫野而来。
赵字纛旄凛凛耀日,左右皆呼为白马义从。
“……此莫非幽燕之骑乎?”
朱治见着那一队队白骑,直感觉压力山大。
汉末的骑兵战力之最,无非并、凉、幽三州而已。
赵云所率的白马义从,是直接袭承的公孙氏的骑兵。
不仅装备精良,而且身经百战,作战经验丰富。
并由赵云、公孙续训练指导,可谓已是天下t0级别的骑兵编队了。
青州军与幽州骑即便放在齐国,也是最顶端的部曲。
刘备这是投了多少资源到庐江来啊?
眼见齐人来者不善,朱治忙命人去准备舟船。
万一有变,至少先控制住水源,给自己留条后路。
命令方下,军卒又来报:
“齐人已经截断水源,我舟楫水路走不动了!”
朱治大惊,急忙前去查看。
只见淮南舟师若蛟龙出水,陈字帆樯蔽江而下。
三军并进,尘沙蔽天。
齐相李翊亲执黄钺居中军,威仪赫然。
城上吴军相顾失色,裨将吕范颤指曰:
“此非虚张声势,实乃齐之精锐尽出也!”
显然,齐军是有备而来。
不!
不单单是有备那么简单。
只怕是从一开始从江夏撤军,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足足准备了半年。
不得不佩服其效率之高。
几乎是一鼓而下,莫说打得吴军防不胜防。
是直接连让吴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兵临城下了。
朱治都不敢想,齐人为了今天,此前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工作。
单就细作而言,怕不是早已经将庐江给渗透成筛子了。
朱治面如死灰,急令闭门固守。
城上守军见此情状,尽皆骇然。
朱治身为守将,还是强自整冠登城。
见城外玄甲曜日,戈戟森然列阵前。
霹雳车百架,已架云梯于城畔。
淮南水师战船蔽江,帆影遮天。
朱治强按佩剑,扬声质问道:
“齐吴既为盟好,李相今日兴大军而来。”
“陈兵于我城下,是何道理?”
齐吴明面上仍然算是盟友,朱治先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上,让自己处于舆论上的优势之位。
然李翊为了今日,准备了半年,岂会被这么一句话给难住?
只见他金盔白马,缓辔至壕前,朗声应答道:
“淮南旧制,乃天子敕夏侯元让镇守。”
“后曹贼僭越,此间本为汉土。”
“吾主刘玄德,乃汉朝苗裔,皇室宗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吾主既受诏镇东,自当收复王化之地。”
言毕,取出诏书,令人大声宣读:
“制诏:庐江要郡,着周幼平为庐江太守,即刻接管。”
“敢有抗拒王师者,以谋逆论!”
读完,李翊取过诏书,向城上之人举看,大声道:
“天子有诏书在此!”
“尔等占据庐江,非法也。”
“吾身为齐相,假节代王行事,有权替天子收回此地。”
这时候就体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作用了。
你想占据大义的名分压我一头,可你再大大得过汉朝四百年的金字招牌吗?
当我拿出天子的诏书时,阁下又将如何应对?
朱治无奈,只得问:
“那不知李相,将欲如何?”
李翊不假思索答:
“此前已经言明,即刻退出庐江。”
“你我两军尚有同盟之好,吾实不忍兵刃相向。”
“还请朱将军勿要使吾在三军面前难堪。”
好嘛,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朱治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于是,急欲城上诸人商议。
“李翊大军突然杀到,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庐江守把之军不足万众,如要击之,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智,不智也!”
一人献策道:
“权且应下,让李翊撤去重围。”
“我等却使人一面知会吴侯,一面使人通报周郎。”
“如此,方能解庐江之急。”
计较已定,朱治急来到城头,对李翊喊道:
“李相少歇,且容我等商议一番。”
“待两日后,答复李相如何?”
李翊扬鞭一指,骂道:
“吾奉天子诏令,来此收复失地。”
“恨不得马上讨贼,尔等还敢拖延时日。”
“莫非是诚心戏弄我乎?”
于是,便下令军士攻城。
一时间,杀喊声震天,尘沙卷起,遮天蔽日。
朱治骇然,忙高呼:
“李相息怒,我等愿意献城!”
“愿意献城!”
仅凭这点人手,是肯定挡不住齐国的全盛之师的。
倘若真被李翊强行打下来,朱治的下场岂能好过?
“李相可否宽容些时日,至少让我等收拾准备一番。”
尽管心中已知不妥,但李翊性格过于强势,逼迫太甚。
朱治一时缓不过来,只能请求李翊给他一点思考时间。
李翊乃道:
“……也罢,李某权且在此少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若不见尔等献城。”
“便依照天子旨意,以叛逆论处。”
“到时候休怪李某不念同盟之情,待城破之日,老少不留!”
狠话放出去后,李翊便勒马回到军阵中去了。
独留朱治立在风中,眉头皱成一块儿。
众人纷纷凑上来问,现在该怎么办。
未等朱治出声回答,忽闻得城外喊声大作。
众人皆惊,朱治骇然,问道:
“不是说两个时辰么?”
“莫非李相失信于我等?”
于是,急忙引众人至城头上去看。
原来,不是齐军开始攻城了,而是齐军在城外大搞军事演练。
率先推出来的,是百余架霹雳车。
霹雳车是相对小型的投石机,之所以不用配重式投石机。
还是因为机型过大,建造不方便。
一般是要做好长时间战斗准备时,才会有空去做。
体型相对较小的霹雳车,就灵活了许多。
凭借齐国之富,以数量将之堆起。
足以起到威慑之作用了。
轰!!!
霹雳车齐发,巨石破空,声若雷霆。
青州军士大声高呼,演练八门金锁阵,刀光映日。
白马义从左右驰射,箭雨漫空,竟于城前百步排“降”字。
城上守将,无不面如土色。
江淮的“土包子”,还真没见过如此精熟的骑兵部队。
这得训练多少年,才能练出这样的水平啊?
同时,江边淮南士卒亦在演练水战。
一时间,浪涌千尺,江面尽翻。
李翊亲执令旗,指挥全军。
三军将士应声呼应,如臂使指。
见此景象,
吴军相顾骇然,朱治汗透重甲。
裨将贾华战栗曰:
“彼军之精,十倍于我。”
“纵孙武复生,不能守也!”
朱治默然,忽见一巨石越城而入,轰然击毁谯楼。
众皆匍匐倒地,狼狈不已。
待众人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之时,李翊已经遣使到来。
于城下,掷地有声地问道:
“时已过半,君犹不决乎?”
未等朱治等人回话,那使者又一指身后大军:
“此微末之技耳,何足道哉?”
“若当真攻城,尔等齑粉矣!”
话落,将手一指,又闻得三声砲响。
直轰城墙,墙壁震颤。
朱治急得焦头烂额,忙问道:
“叫你们出去查看,有无出路。”
“尔等探听的如何了?”
朱治之所以拖延时间,就是想看看庐江还有没有守的价值。
倘若自己的使者,能够联系上孙权或者周瑜。
那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来救自己。
倘若联系不上,那庐江就是内无守备,外无援军。
根本没有守的价值了。
军士回报说:
“我们派出去的探子,皆被赵云的骑兵堵住,不让过去。”
“至于水路,也被陈登用艨艟截断,舟师难过。”
“我们的人出不去了!”
唉……
朱治闻言,没有感到震惊,反而是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
“……去,把大印取来。”
朱治仰天长叹,对着南方一拜:
“非是治不尽心竭力,实在是天意如此。”
很快,城门大开。
朱治携一众文武出城,主动自缚出降,献上城池大印。
李翊笑着上前,亲自为其解缚。
见朱治面如土色,心中犹惧。
李翊乃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安慰他道:
“将军若是早决,何至惊怖若此?”
于是,命人取酒来为朱治压惊。
李翊亲自向他敬酒。
吴军将士见主将如此,皆弃甲拜伏。
李翊一一命赐酒肉衣服,安抚众人。
至于高级军官,一律由他本人亲自敬酒安抚。
然后命人将他们带入军帐中,以好酒好肉款待。
可谓是礼遇备至。
这是李翊一贯的行事作风,即恩威并施。
你不配合我工作,夷你三族都在所不惜。
只要你配合我工作,为我节省时间与资源。
那肯定是要什么给什么。
至于此前有什么恩恩怨怨,什么嘴炮冲突,那都不是事儿。
大家都是政治人物,不至于会在乎这些东西。
李翊一面让陈登、赵云帮自己去应酬,安抚东吴诸将。
一面又带着关羽入城,抚定百姓。
一般来说,攻取一郡,只要攻破他的治所基本就能拿下。
因为其他城邑,见顶头上司倒了,基本上就配合你的工作降了。
除非是对当地控制力很强,即便治所被攻克,其他城邑仍能够顽强抵抗。
比如刘备的下邳,作为齐国的政治中心。
即便首都陷落,周围城邑也能继续抵抗。
但庐江之地,本来就是孙氏从曹氏那里夺来的。
对当地的控制力根本不强。
这才是李翊定下用闪电战,迅速夺下庐江作战计划的基础。
中间做了许多工作,就是为了让各地城邑保持中立。
他们好迅速直下,瞬间突到朱治脸上。
由于失去了缓冲时间,朱治便这么稀里糊涂,不做抵抗的降了。
此项计划,总体进展算是十分顺利。
别看动用了这么多军队,耗费了大量钱粮。
但只要不直接爆发军事冲突,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庐江,那齐国就是赚的!
既克庐江,李翊马上将之交给了陈登。
“……元龙,今日之事如何?”
“吾可曾失信过你?”
当初下江南时,刘备不让陈登当总督。
派了李翊出面,安抚淮南诸将。
李翊便许诺,会将整个淮南之地,都交给陈登。
如今,李翊再次向陈登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天子诏书上,明令写了,由周泰周幼平出任庐江太守。
周泰是淮南将,是陈登的直系下属。
言外之意,就是把庐江交给陈登了。
陈登自是感激不已,对李翊拜谢道:
“……兄弟真知我心也!”
“当初与曹魏交恶之时,吾便曾上书齐王。”
“许我发兵,直取庐江。”
“奈何齐王不允,只能作罢。”
“今日终并淮南全境之地,方称我心呐!”
由于刘备把所有的资源,都倾注给了李翊,让他在北方可以毫无顾忌的打仗。
为此,陈登的淮南也被牺牲。
他根本没有余力再自主发动战争,攻击曹操的庐江。
不想如今兜兜转转,庐江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
还是兵不血刃得到的。
这叫陈登如何不悦?
“……不瞒兄弟,今日是这十多年来,陈某最高兴的一天。”
“来来来,我与你共尝庐江的鱼脍!”
出于卫生考虑,李翊平生是不吃生鱼片的。
不过见着陈登难得今日如此高兴,李翊也破例一回。
自上次在徐州忽悠陈登去广陵时,吃了回生鱼片外。
这还是他唯二一次吃生鱼片。
很快,酒宴设下,两人把酒言欢。
忽有人报,朱治求见。
陈登皱眉,不悦地说道:
“败军之将,安敢此时来坏我兄弟雅兴!”
陈登天生豪气,虽然白得了庐江。
但他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种没有骨气的人的。
不过李翊倒是从来不在政治场合上感情用事,当即命人将朱治请进来。
朱治入内,叙礼毕。
“……李相爷,如今在下已按照约定,将庐江主动献出。”
“不知相爷何时可以放我等回到江东去?”
哈哈哈……
李翊牵唇一笑,柔声说道:
“朱将军莫要着急,庐江乃富庶之地。”
“今我大军到此,君理何不陪我等多留两日。”
“此间有美酒有野味,还有美人儿。”
“君理又何必着急走呢?”
话落,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朱治面如土色,颤声道:
“……这这这,莫非相爷要将朱某软禁在此乎!”
朱治顿时出汗如浆,后怕不已。
他本是孙氏三朝元老,在吴地是受人尊敬的长者。
如今因一念之差,主动献城,已是被狠狠地钉在历史耻辱柱上了。
如果再被软禁,当做政治筹码来要挟孙权。
那朱治真的没脸活在人世了。
未等李翊开口,陈登率先拍案,叱道:
“……汝乃一败军之将,何得敢与李相如此说话!”
“汝道吾齐国无人乎!”
话落,左右武士纷纷按剑,瞋目而视。
朱治骇然,伏地请罪。
“……诶,汝等不可无礼。”
李翊急忙制止陈登,又上前亲自将朱治扶起。
“君理勿忧,眼下庐江方定,正是多事之秋。”
“汝权且在我军中住下,待过些时日。”
“李某定亲自送你回吴地,连带着你手下人一起。”
朱治惶恐谢恩,顿首再拜。
见此,李翊与陈登对视一眼,都笑了。
……
(本章完)
第288章 刘备:丞相是寡人之萧何,却不须为
第288章 刘备:丞相是寡人之萧何,却不须为萧何之故事
且说张松为刘璋出使齐国。
早有人将其行程报到荆州,诸葛亮与众人商议。
都觉得机会难得,一致决定在见到刘备之前,先去迎他。
计较已定,吩咐各营人马,各县官员一一配合了。
至次日时,张松也乘马引了仆从,直望荆州界上而来。
将之夷道时,忽见一队军马,约有五百余骑。
为首一员大将,轻妆软扮,皓首白须,威风凛凛。
手中宝刀,灿烂如雪,勒马前问曰:
“……来者莫非张别驾乎?”
张松答说:
“……然也。”
那将乃慌忙下马,声喏曰:
“黄忠在此等候多时矣!”
一听是黄忠,唬得那张松也赶忙下马。
诚惶诚恐地奔至黄忠跟前,见礼道:
“莫非阵斩夏侯之黄汉升乎?”
此时的黄忠也已经威名远播了。
即便是身在蜀中的张松亦未少耳闻。
至少他是知道黄忠是齐国唯四的四方将军之一,在齐国不说权重,位高是肯定的。
这样的人物亲自到边界来迎接自己,令张松受宠若惊,连忙问:
“老将军何故到此迎我?”
黄忠乃道:
“吾奉孔明先生之命,为大夫远涉路途,鞍马驱驰。”
“特命黄忠聊奉酒食。”
言罢,左右军士持酒碟熟肉上前,跪奉献之。
诸葛亮此时的名声虽不及黄忠响亮,但只要是从政者都知道。
荆州之主,名义上虽然是刘琦公子。
但齐王刘备,早已经将荆州之事付与了他。
显然,以诸葛亮之聪明才智,已经猜到了张松的来意。
张松心里暗忖:
“……人言诸葛孔明睿智聪明,吾虽是远客。”
“然又何劳厚礼于此?”
“想必是那孔明知我出西川之用意,故意以此厚待于我。”
“只是齐国之主终是刘玄德,而非孔明。”
“也不知那刘备见我到此,是否礼遇?”
“我权且应喏下来,之后到下邳再作商议。”
于是,张松谢过黄忠,陪着他饮了数杯酒。
然后黄忠邀张松同行,张松应下。
两人一起上马,并马而行。
来到江陵界,是日天晚,前到馆驿。
见驿门外百余人侍立,击鼓相接。
原是诸葛亮携公子刘琦,连带着马良、伊籍、蒯越等一众荆州大臣到此迎接。
张松乃慌忙下马,上前见礼。
刘琦率先开口:
“吾等与孔明先生在此等候久矣,专候张别驾到来。”
张松躬身谢过。
诸葛亮引之入内,各自讲礼叙坐。
须臾,排上酒筵,荆州大臣,纷纷殷勤相劝。
饮酒之时,诸葛亮只说闲话。
或慰问别驾路途辛苦,或问别驾有何难处,是否需要帮助?
中间完全不提西川之事。
以致张松都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真的就是热情好客,宽仁待人。
我却非要怀疑人家的诚心,以为有所图谋。
张松一时间猜不明白,只被众人殷勤劝酒。
饮至更阑,方始罢席,宿了一宵。
至次日天明,亦有诸葛亮安排的侍从伺候。
一连留了张松在江陵饮宴三日。
每日日或观星象,或论兵法,或议荆州风土人情。
总之,并不提起川中之事。
张松心知不能一直逗留在此处,乃向孔明辞行。
诸葛亮亲自到江边送行,至渡口手,执其手叹曰:
“……惜乎未及与足下共演八阵图。”
话落,乃解腰间玉佩相赠,言道:
“归来时务必请别驾再过江陵,亮当扫榻以待。”
张松谢过,登舟离去,自往下邳方向去了。
诸葛亮以目送之,久久未曾离去。
眼见张松的舟楫走远,一众荆州官员这才满脸疲态地走过来,忍不住发牢骚道:
“……先生何以如此厚待这三寸之辈?”
因张松生得身材短小,荆州又是出了名的士人乐园。
士人看重什么?
一重家世背景,二重仪态形貌,三才是看重才华知识。
这张松首先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并且此人几日里全程饮酒吗,也未见有多少才华在腹。
偏偏在诸葛亮的催督下,
众人这几日里忙上忙下,跟伺候爷似的伺候他。
全程小心翼翼,唯恐犯错。
将要送走他时,众人皆当是送瘟神一样将之送走。
而临行前,听说诸葛亮还要让张松回江陵来,众人自然不悦了。
诸葛亮乃为众人解释道:
“……你等哪里知晓。”
“张别驾至吾所,实难得其真心。”
“终能动其心者,惟齐王一人耳。”
“吾所以令其返江陵者,盖因下邳邻颍川。”
“所谓‘市贾比三家’,恐其使齐后复投曹氏。”
“闻曹操近结西凉韩遂,有取汉中之意。”
“若得张松之助而谋西川,则大势难图。”
“故特令其必返江陵,故为其不去颍川者也。”
所谓货比三家,诸葛亮也是怕张松见完刘备,反手就去见曹操。
要知道,眼下的曹操正值大逆风。
加之其与刘备争夺荆州的失败,对西川之地极其渴望。
从他将中原人口,大量强迁至关中地区来看,就不难发现。
眼下的曹操,就是在为全力进取西川做准备。
既然如此,诸葛亮当然要尽可能地阻止张松去颍川了。
众人闻言,皆叹服曰:
“先生神算,吾等拜服。”
诸葛亮望着滚滚长江之水,悠悠叹道:
“如今李相尚在徐州,有他在,因能留住张松。”
“你我只管在江陵等候徐州的指示即可。”
众人喏喏称是。
……
徐州,下邳。
江南之事暂定,李翊也将庐江交给了陈登。
在得到刘备的允许之下,陈登总算完成毕生心愿。
将淮南之地,合并到了一起。
为此,陈登甚至激动地留下了眼泪。
他极力邀请李翊在淮南多住两日,但李翊坚持辞行。
说的是河北之事离不开自己。
而且离家近一年,他的莹妹二胎已经生下来了。
据传回来的消息称,依然是个男孩儿。
如此一来,李翊便有了三个儿子,俱是公子。
离家太久,李翊这个当父亲的,总该回家去看看。
说来惭愧,也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
三个孩子的出生,李翊都不在身边。
甚至没有一个孩子的满月酒,是李翊吃过的。
而李翊身为家主,众人也不好私自便办了。
所以每次都是等李翊回来,再给孩子们补办。
有了这个借口,陈登只是不好再继续强留。
只亲自送别,执李翊手道:
“昨夜拙荆告诉我说,她亦有身孕矣。”
“待孩子生下,将来吃满月酒时,务请兄弟来我淮南。”
李翊连道,“一定一定。”
这才乘舟向北,奔徐州而去。
虽然李翊陪“太子”读书的任务已基本宣告完成,但回河北之前,要途径徐州。
那肯定是要去见见刘备的。
这是为人臣子的基本礼数。
待刘备听说李翊离开淮南后,当即吩咐下人,着手准备迎接李翊。
众人皆好奇,李相离开河北近一年,大王您也不曾说让他来徐州看您。
如何便知他一定会来徐州的?
刘备对此,则是骄傲地说道:
“寡人之丞相,寡人岂不知乎?”
“公等只管前去准备,李相必来徐州见寡人。”
为了向众人“炫耀”自己与李翊之间的默契,刘备故意明着下令让李翊来徐州。
教众人纷纷去准备欢迎仪式。
众人将信将疑,各自安排去了。
建安十一年十二月冬,丞相自江南凯旋。
众人才知,刘备果然深知李相为人。
说来徐州,竟真来了。
于是,齐王刘备乃亲率文武百官,出下邳城三十里相迎。
但见旌旗蔽空,甲士列阵。
许久不曾相见,刘备着赤绶王服,当先执李翊手,言道:
“丞相助寡人抚定江南,功在社稷!”
尽管身在高位已经很多年了,李翊比之初来乍到之时,性格的确疏狂了很多。
但唯独在刘备面前,一如往常的谦逊。
“……此皆大王威德所致耳。”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以两人的默契。
尽管许久未见,但到真正重逢之时,两人却并未有太多话要说。
随后刘备执其手登玉辂,邀请李翊与自己同乘一撵进城。
李翊固辞说道:
“臣当乘副车。”
刘备愕然道:
“昔在下邳时,吾与卿共骑一撵,同卧一车。”
“今何见外?”
李翊整冠再拜:
“昔翊与大王布衣相交,自可促膝。”
“今王业已建,礼不可废。”
言罢,以手指道旁跪拜百姓:
“臣若僭越同乘,何以训示万民尊王?”
刘备闻言默然,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不禁回忆起来,当年自己与李翊在徐州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诚然,两人亦师亦友,君臣之间的感情从未有变过。
如今刘备已经当上了齐王,建立了王业。
而李翊也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或许在刘备心里,他仍然能拿李翊当师长、当挚友、当知己来看待。
但在李翊心里,刘备一切的身份之前,都会有一个齐王挡在前面。
如果李翊放浪形骸,真的去跨过那条红线。
最终只会引火烧身,以他性格之谨慎,是万不会去为此事的。
刘备乃独乘玉辂前行,每过街角,必回首望李翊副车。
百姓见之,莫不感叹王臣相得。
非是故人心易变,实是江山自古重彝伦啊。
车驾很快到了下邳。
甫至城门,忽闻欢声雷动,百姓夹道相迎,争睹李相风采。
但见有,白发老叟拄杖而呼:
“李公归来兮!李公归来兮!”
原来此前李翊以前在徐州辅佐刘备时,当地百姓多有受李翊恩德者。
今见李翊回来,大家都来看望这位“故人”。
除老者识得李翊外,亦有稚子捧枣栗相献。
绣阁珠帘半卷处,红妆窥视者无数。
据当事人回忆说,徐州百姓欢迎李翊回来时的情景是:
万人空巷,人们皆言:
“李公之治,民怀其德。”
“荣归之日,倾城相迎。”
“虽子产之郑,晏婴之齐,不过如是。”
面对这极致的殊荣,李翊脸上并未有一丝丝高兴。
反倒全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徐州数年,当地的百姓还会念着自己。
一旁的刘备似看出来李翊的心思,乃上命人将车撵驱至李翊身旁。
刘备上前,执其手,说道:
“寡人之萧何,深得民心如此耶!”
李翊谦辞再三,连道此皆赖大王之威德。
然百姓献食不绝,道路为之堵塞。
刘备抚掌大笑,柔声宽慰李翊道:
“李相乃寡人之萧何,却不须为萧何之故事。”
“不然,使天下人小觑寡人。”
“愿李相勿忧!”
李翊这才松了口气,与刘备一道入了王宫。
刘备设宴,款待李翊,为其接风洗尘。
饮宴之时,李翊顺带将自己在河北这几年的工作,向刘备这个大领导给汇报了。
刘备认真听完,一面嘉奖李翊的工作,一面又问:
“丞相知辽东之变故否?”
李翊一扬眉,道:
“吾去岁在江南,辽东之变,实有未知。”
虽然不知道辽东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准没有好事。
只是没想到,自己在河北那么几年都不曾出事儿。
怎么偏偏到了自己去荆州的时候,就出事了呢?
刘备蹙起眉头乃道:
“高句骊人一举袭取了玄菟郡,玄菟守将王雄战死。”
“玄菟之民,被烧杀劫掠一空。”
嘶……
李翊倒吸一口凉气,沉声,“竟有此事。”
于是站起身来,谓刘备道:
“请大王勿忧,待翊回到河北之后。”
“定当点齐河北之众,征伐高句骊。”
“直捣其丸都,一举荡平其国!”
刘备一挥手,止之曰:
“李相勿忧,近日平州牧吕布已经向寡人上书。”
“声称其已在长白山大破高句骊之军,收复了玄菟郡。”
“高句骊人有此一败,应当不敢再轻易复进。”
微微一顿,又冲着李翊一笑。
“说来,长白山一战,多赖李相设置北戍校尉。”
“张绣才能及时赶到,与吕布合力,大破高句骊。”
“……否则,辽东必失。”
李翊心想,他已经在幽州搞了经济特区。
北方鲜卑人、乌桓人基本上是与汉人和平共处的。
怎奈这高句骊人如此的不安分。
若非自己在辽东做足了准备工作,否则这十多年的声价便被这蛮夷给挫去了。
李翊一时越想越气,站起身来,一指辽东地图,向刘备谏道:
“高句骊人狂悖无礼,不慕王化。”
“臣欲回河北,点兵三万。”
“捣其丸都,永绝后患!”
刘备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李翊的请战请求。
“目今奉先已破其军,斩其大将。”
“此等蛮夷,惩之即可,何必倾河北之物力,以灭其国?”
“昔日光武弃西域,非不能取,实得不偿失。”
“今若远征,恐劳师糜饷,反误荆州大计。”
李翊沉吟道:
“可若边患不除……”
刘备笑道:
“辽东有奉先镇守,断使胡马不能南度。”
“况燕代还有国让、子经在,断无有失。”
“丞相只管管好河北之地,勿忧幽辽之事。”
“如今孔明在荆,方与孙权周旋。”
“吾等当如高祖经营关中,先固根本,再思外患。”
李翊乃不再坚持,遂罢征辽之议。
中间刘备又提了一嘴,你相府上的辛毗已经被自己派去到沛国当沛相了。
李翊表示,那是他的荣幸不过。
正说之时,忽有一使到。
来自荆州,是诸葛亮派来的。
使者将书信奉给刘备,刘备览之。
其书略曰:
——“臣亮顿首再拜大王麾下:
“近者益州别驾张松,持西川地理图本,假称朝贡,实欲择主而事。”
“此人虽身材短小,然胸藏锦绣。”
“松每过州县,必暗记关隘险要,实乃西川活地图也。”
“昔高祖入关,得萧何收秦图籍。”
“今大王若得松助,譬如夜行得炬。
“乞大王亲迎于郊,以厚相待。”
“尤需防其转投曹操。”
“闻曹贼近日密遣使结好韩遂,汉中张鲁已生惧心。”
“若使其再得西川之助,其势难制。”
“书至之日,松当已近徐州。”
“愿大王效周公吐哺之诚,勿以貌取人。”
“西川能否入囊,尽在此举矣!”
“亮再拜顿首,建安十一年冬。”
……
看完这封书信后,刘备乃顾谓左右人道:
“这张松是何许人也?”
“孔明在信中劝寡人重视此人。”
“而寡人却只知此人是蜀中人物,其余之事,一无所知。”
时太傅鲁肃在侧,当即为刘备科普说道:
“禀大王,这张松字子乔,乃是益州刘季玉之别驾。”
没错,历史上张松是字子乔,而不是演义里的永年。
永年其实是另一位蜀中名臣彭羕的字号。
“此人出身于蜀郡大族,见识过人,精明果断,颇有才干。”
“其常以为刘璋暗弱,不足与有为,故常窃叹息。”
“在下以为,孔明在信中盛赞此人,必是其有助大王取西川。”
“愿大王厚之。”
嗯……
刘备一颔首,又看向李翊道:
“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李翊不假思索答:
“翊与孔明、子敬之意相同,张松乃是益州别驾。”
“且不论其来此何为,于情于理,都应当厚待之。”
“否则,有失大国威仪。”
“况天下之地,大王已得十之六七。”
“蜀地多险,若得张松襄助,则大有裨益。”
“今其来此,正好大结蜀人之心。”
刘备然其言,又问张松走到何处了。
人答刚入境徐州不久。
刘备沉吟半晌,乃道:
“先教其至驿馆处歇息,寡人亲自去迎。”
众人从其言,各自依言做了。
次日,一大早。
早膳毕,刘备便携众官去往界边。
行不到三五里路,只见一簇人马到。
正是张松为首的西川人众。
刘备没想到半途便叫他给遇着了,于是先遣曹豹,驱马上前通报。
曹豹领命,飞马上前,大呼:
“来者可是益州张别驾?”
张松应声答,“正是!”
曹豹则答:
“吾乃下邳太守曹豹,奉齐王之名,特来此迎接别驾。”
张松便问,齐王在哪里。
曹豹以鞭指曰,“那里便是。”
张松乃下马,上前去见礼。
刘备见曹豹把张松唤来了,当即也下马等候。
张松见刘备提前下了马,乃加快速度,快步趋至刘备身前,慌忙行礼道:
“益州别驾张松,见过齐王千岁!”
刘备观张松形貌,果然是身材短小,仪态不佳。
不过矮归矮,但张松本人其实长得不丑。
他只是单纯长得矮,至于相貌最多算普通,不帅也不丑。
理由就是他的亲哥哥张肃,相貌是,“有威仪,容貌甚伟”。
亲哥哥是妥妥的大帅哥,当弟弟的自然也不至于丑陋不堪。
包括史书上也只说了张松是单纯短小,却并未说他长得丑。
古代只要是长得丑的,或长得帅的。
这种容貌非常有特点的,史书上都会专门提一句。
既然没提,足见张松就是单纯长得矮。
不过身材矮小,在士人圈子里面依然是受到鄙视的。
常言道,
女生是一白遮百丑,男生是一高遮百丑。
你这一矮,五官再端正也显得丑了。
其实曹操、刘备都是颜控。
但这不能怪他们。
因为不论是物还是人,喜欢美那是人的天性使然。
如果不是李翊、诸葛亮等人提前给刘备打了预防针。
刘备一想到自己兴师动众,专程早早地在这里等候,最后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玩意儿。
心里早就骂娘了。
好在心里早有准备,刘备乃谓张松说道:
“寡人久闻大夫高名,如雷灌耳。”
“恨云山遥远,不得听教。”
“今闻别驾将出使我齐国,专此相接。”
“倘蒙不弃,到鄙国暂歇片时,以叙渴仰之思,实为万幸!”
张松大喜,早就听闻刘备宽仁好客。
万没想到他们君臣都是如此。
诸葛亮还好,而刘备可是堂堂齐王啊!
他完全有资格向自己甩脸色。
可他不但没有,还出城迎接,礼遇备至!
别的不说,这要是回到蜀地了,岂不是倍儿有面子?
张松连连谢过刘备厚恩,上马并辔一齐入城。
至王宫内各各叙礼,分宾主依次而坐,设宴款待。
饮酒间,刘备一如诸葛亮那般,只说闲话,并不提起西川之事。
诸葛亮不提,张松也懒得问。
但刘备也不提,张松那可就白来一趟了。
无奈之下,张松只得趁着觥筹交错之际,以言语挑之问道:
“今大王天下九州,亦得六七。”
“近闻大王又于赤壁,大破曹操,收取荆州之地。”
“松诚为大王贺喜!”
刘备谦辞道:
“这多赖寡人诸贤臣之力。”
“若非将士用命,君臣一心,荆州之地,岂可轻得?”
“寡人又焉有今日齐国之江山?”
“日后更到时时砥砺才是。”
张松乃趁机说道:
“大王亦拥天下超半数之地,民强国富,天下诸侯无不侧目。”
“大王犹且不知足耶?”
李翊见此,乃大声说道:
“吾主乃汉朝宗室,受天子诏为国封王镇东。”
“今汉之蟊贼,恃强侵占地土。”
“吾主自当为国家收回汉朝土地,焉有知足不知足之理论乎?”
刘备见二人起了争执,乃佯作酒醉,乎道:
“……二公休言。”
“有今日之江山,寡人已是心满意足。”
“更有何德,敢多望乎?”
张松忙道:
“不然,明公乃汉朝宗室,仁义充塞乎四海。”
“休道占据州郡,便代正统而居帝位,亦非分外。”
此言一出,席间诸人皆面色一变,然都不动声色。
全装作酒醉,未有听清。
刘备眸中眼波流转,沉吟半晌,拱手谢道:
“公言太过,备何敢当!”
“今日权做饮酒,不议他事。”
张松见此,也不好再复言。
自此一连留着张松连宴饮了三日,都不曾提起川中之事。
这日,张松闲步徐州西郊,忽见一处。
朱门处悬“格物院”金匾三字。
守卫皆着奇异轻甲,院内时有霹雳之声。
张松乃驻足停留,问左右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左右人答不知,又问门吏,答曰:
“此乃李丞相所立格物院,聚天下巧匠于此。”
格物院?
张松也是一个颇有才华的人物,但对这个新奇的名字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忙问门吏道:
“可否容在下进去一观?”
门吏答曰:
“格物院乃是相爷所立,按理说,除齐王、相爷、院长之外,旁人是不允许入内的。”
张松又问:
“这格物院院长是谁?”
“……当初设立之时,齐王想用李相爷任之。”
“然相爷推说河北事务繁重,于是推荐了孔明先生。”
“后来孔明先生去了江南,齐王便让鲁太傅任之。”
诸葛亮是第一任院长,他离开之后,鲁肃便成了第二任。
除此之外,名士孔融还是格物院的名誉教授。
不为别的,刘备就想要他孔子二十世孙的金字招牌。
这样方便他招募更多能人异士进来。
张松好奇心满腹,忍不住往屋内偷看了几眼。
门吏见状,乃道:
“张别驾若想进这格物院,可去找齐王、李相,亦或是鲁太傅要手谕。”
“有他三人的手谕,在下才敢放行。”
张松无奈摊手,表示这怎么好要。
这可是人家的国家机密啊,未免太冒昧唐突了。
就在这时,李翊朝这个方向走来。
……
(本章完)
第291章 曹操:十年了,被刘备压制十年,苍
第291章 曹操:十年了,被刘备压制十年,苍天终于眷顾我一次了!
颍川,许县。
却说曹操自赤壁败回以后,心下已知再无能够与刘备争夺中原。
于是,便遣钟繇抚定关中地区,联络韩遂。
双方约定,曹操取西川之地,韩遂并雍凉之地。
两人唇齿相依,互取所需。
曹操需要一块能够稳定立足的地方。
韩遂则是一个有野心的枭雄。
雍凉地区,并非是韩遂一家独大,这里还有十余家大大小小的诸侯。
诸如侯选、程银、李堪、马玩、成宜及张横、梁兴等辈。
在《演义》里,这些人被老罗简化成了马超的部将。
但实际上,他们都是手中握有兵权的军阀。
随着马腾被曹操软禁,马超出走并州自立。
韩遂认为,他统一雍凉地区只差一个契机了。
这时候,以曹操的军事实力作为后盾,向诸将施压。
韩遂便被关中联军门推举为了共同的都督。
作为利益交换,韩遂也将这些军阀合兵一处,为曹操壮声势。
以恐吓威胁汉中的张鲁、西川的刘璋。
于是,曹操一面命夏侯惇强迁中原人口至关中地区,修葺洛阳、长安等地。
一面又兴设学校,延礼文士。
之后不久,便见着了西川使者张肃。
曹操与之交谈过后,情知蜀地的豪强们,有意让自己取代刘璋。
于是重赏张肃,拜其为广汉太守。
没过多久,曹操又见着了张肃之弟张松。
张松因身材短小,威仪不及其兄,曹操心中不喜。
但出于政治需要,还是礼待了张松。
张松在曹操这里,深感不如刘备厚遇。
可刘备不能马上出兵西川,又不符合他的利益需求。
一时间,张松踌躇难决。
曹操多疑,便命人去查张松的行踪。
得知其竟是从齐国出来的,心中更加疑惑,私下里说道:
“……松自齐地来,至魏国后,并不多言西川之事。”
“其诚意大不如其兄,孤料此人已投刘备。”
于是,便有了杀张松之心。
这两日,公府上的杨修与张松来往密切。
因见张松竟能将看过的文章,倒背如流,深感其有大才。
于是引以为交。
待得知曹操有杀张松之心后,立马找到张松,劝他赶紧回西川。
张松亦惊,却又迟疑道:
“我奉命出使,今至齐至魏,皆无果。”
“似这般回去,必为蜀人耻笑!”
杨修劝道:
“暂退非为怯也,存身留命以待立功,才是丈夫。”
“今齐国虽强,然魏国未必全输。”
“刘备厚遇,不过为图西川耳。”
“纵足下助其得到蜀地,关羽、张飞、李翊必居上位。”
“刘备也必以此三人为厚。”
“君之才志,终不见用。”
“平生之志,也未必能得到施展。”
“魏公方急才,建功立业,岂不远胜于刘备乎?”
“此中利害,君当能够明察。”
杨修的话语可谓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张松的心坎上。
留在馆舍的这段时间,张松内心也十分挣扎。
他一面感慨刘备对其的厚恩,一面又希望在曹操这里得到厚用。
正是矛盾挣扎之时。
杨修这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啊,
不管刘备待自己有多好,他始终都是以关张李三人为厚。
后起之秀中,又有诸葛亮、庞统、徐庶等辈。
更别提刘备身边的股东已经趋于饱和了。
丹阳曹豹,东海麋竺、下邳陈氏,河北甄氏,燕代豪族……
此时的张松选择去入股,又能分到多少股份呢?
张松沉吟半晌,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旋即执杨修手谢道:
“……德祖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足下说的有理,只是如今曹公疑我,我再助他,恐有不妥。”
“此间有西川地图一份,松已在上面标注了地理、县邑、粮食屯驻之处。”
“有了此图,曹公取西川之地应当不难。”
话落,张松将地图取出。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再画一张对他而言并不算难。
“此图便请德祖,替我交给曹公。”
“松离家日久,也该回去了。”
杨修接过图,连向张松说请君多多保重身体。
张松谢过,趁夜辞去。
随后,杨修将西川地图献给曹操。
曹操得图大喜,重赏杨修。
便会聚大臣,商议取汉中收川蜀之地。
恰逢夏侯惇自关中回,便一同商议征伐之事。
自夏侯渊战死,曹仁接连挫败,自信心受挫以后。
夏侯惇作为宗室第一人,肩上的担子不可不谓重如千斤。
此次抚定关中地区,夏侯惇亦有成长,当即对曹操谏言道:
“目今赤壁新败,曹仁又挫于周瑜之手。”
“刘备刚得荆州,立足未稳,必不着急取西川之地。”
“我等宜先取汉中张鲁,以得胜之兵取蜀。
“……如此可一鼓而下也。”
曹操大喜,拍了拍夏侯惇肩膀,赞道:
“……君之言,甚合孤意。”
“刘备精力都在南方,无暇西顾。”
“孤又闻河北近来滋事不断,李翊亦无暇南顾。”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今日天赐张肃兄弟于我,不取西川,悔之必矣!”
于是,曹操乃兴师西征。
但是在西征之前,还有一个问题,亟待曹操解决。
那就是河北魏郡!
此地原本是曹操为了摆脱河南士人的束缚,打算作为新的政治立足点。
但因为与李翊争夺河北地区失败,河北只剩下这一地,孤立无援。
曹操不得不又灰溜溜地回到河南,重新投入汝颖士人的怀抱。
可谓是老脸丢尽。
但饶是如此,魏郡的战略位置依然很重要。
思虑半晌,曹操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曹操任命司马朗为魏公府掾,司马懿为魏郡太守。
又命郭淮为行军司马,辅佐司马懿。
这是曹操诸多人事任命之中,唯一一次没有任用宗室将领。
单独把外姓将领派到一处去的任命。
尤其司马氏作为大族,派去的还是魏郡这种富庶之地。
曹操此举,令不少宗室武将,都来劝曹操三思。
由属夏侯惇性情火爆,声音激昂:
“魏公曾言,司马懿鹰视狼顾,不可付与兵权。”
“今奈何将之外派到魏郡之处去?”
“倘若李翊来攻,司马懿献城而降。”
“如之何?”
夏侯惇虽与司马懿交往不深,但见着这小子整天跟着曹丕鬼混,也不爽他。
他总觉得这人非常善于隐忍韬晦。
而且城府极深。
魏郡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让一外姓,还是大族出身的人单独领之呢?
曹操冷冷一笑,道:
“……公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司马氏一族,以司马朗当家。”
“吾以用其为我府上掾,其余六兄弟亦在我军中用事。”
“司马懿有家族掣肘,安能叛我?”
“自奉孝殁后,孤遍观年轻之辈,确实唯此人才略出重。”
“我欲用此人,替我挡住李翊河北来兵。”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曹操的战略就是牺牲魏郡,以换取对汉中的攻打时间。
虽然当初说好拿下汉中,魏国就会出让魏郡。
但政治人物说的话,听听就好。
关键时刻,还是得枪杆子硬。
司马懿有军略,郭淮也善于守备。
以魏郡之底子,应该能帮曹操争取到不少时间。
计较已定,曹操正式兴师西征。
分兵三队:
前部先锋夏侯惇、曹仁;
曹操自领诸将居中;
后部援军曹洪、曹休,押运粮草。
早有细作报入汉中来。
张鲁乃与众将商议退敌之策。
“曹操势大,吾在汉中,孤立无援。”
“欲举城降之,不失封侯之位。”
“未知诸位祭酒以为如何?”
张鲁这个人比较特殊。
他是汉末三国时期,唯一一个政教合一的诸侯。
不过五斗米教并不是张鲁创建的,是他杀了张修之后抢过来的。
不过此教确实是在张鲁手中发扬光大的。
张鲁有手段,有野心。
既残忍,又有仁慈的一面,是一个典型的乱世枭雄。
因为在面对刘璋的战事中,屡屡获胜,所以张鲁不止有汉中之地。
还占据了巴西、巴东地区。
事实上,巴郡之所以会一分为三。
就是因为刘璋干不赢张鲁,被张鲁给占了巴郡以北。
刘璋才不得不将巴郡的行政区域给重新划分,以方便管理。
张鲁的野心,也从来不满足于汉中地区。
他一心想将自己的五斗米教发扬光大。
因为入教的信徒,需要缴纳五斗米,所以称之为五斗米教。
简称“米教”。
而张鲁作为汉中太守,也不叫太守,叫“师君”。
他手下的兵也不叫兵,叫“鬼卒”。
手下的官员叫“祭酒”。
高级一点的官员则叫“治头大祭酒”。
眼下的张鲁,一门心思地扑在自己的教上。
在他看来,如果献了汉中给曹操。
自己仅仅只是失去一个汉中,得到的却是整个关中地区啊!
他不仅能把五斗米教传到关中去,还能传到颍川这个士人乐园去。
这对张鲁的诱惑力,可是太大了。
“……师君,此议万万不可!”
说话之人,乃是张鲁之弟张卫。
他也信五斗米教,但却是个硬骨头。
在他看来,汉中富庶,咱们也拥兵数万。
进可以取西川之地为王,退亦能挡住关中来犯之兵。
岂有将江山拱手而让之礼?
“……汉中最险无出阳平关,守住此关,魏兵莫能进也。”
“我意在关隘左右,依山傍林,下十余个寨栅,以此迎敌。”
“师君只管在汉中,多拨粮草以应付足矣。”
张鲁只想着怎么投降能够体面一些,待遇能够好一些,以方便他传教。
但没想到弟弟张卫坚持要战,张鲁只好应从。
乃遣杨昂、杨任二将助弟守御阳平关,即日启程。
军马到关下,即下了寨。
夏侯惇、李典等前军先到,闻阳平关已有准备。
便离关外十五里处下寨。
是夜,军士疲困,各自歇息。
忽闻寨后一把火起,却是杨昂、杨任二将杀到。
夏侯惇、李典各自上马,仓促应战。
因军士远来疲困,很快被汉中军冲破。
二将回见曹操,曹操叱道:
“汝二人为我军中宿将,随孤行军多年。”
“岂不知兵若远行疲困,可防劫寨?”
“如何不作准备?”
于是,欲惩治二人。
忽又想起,自兴平元年以来,自己对上刘备也是屡战屡败。
赤壁那么大的优势,都打输了。
如今又哪有脸面来责怪这二将呢?
念及此,曹操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
“权且赦你二人罪过,待破关之时,当须尽力。”
二人谢恩,加入曹操军中,继续行军。
曹操亲自引兵来看阳平关,此地山势险恶,林木丛杂,不知路径。
看得曹操直摇头,叹道:
“阳平关如此坚固,急切难下!”
左右将士,纷纷言道:
“吾等自关中出兵,长安、雒阳之粮,远胜汉中。”
“阳平关早晚能下!”
曹操蹙眉,谓众人说道:
“吾兴大兵来此,早晚惊动刘备。”
“此辈知我攻汉中,必来取我中原之地。”
“中原不能久守,吾宜当速下汉中为善。”
按理说,曹操能打下一处是一处,不应该随便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地盘才是。
怎奈何刘备的势力已经完全将他包裹了起来。
战略比的就是“势”,一旦势能输了,再去守这些地方又有什么用呢?
为此,曹操只能战术性放弃中原,将资源倾斜到关中去。
正议之时,背后一声喊起,箭如雨发。
杨昂、杨任分两路杀来。
曹操大惊,慌忙引军迎之。
双方混杀一场,各自罢兵。
接下几日,张卫皆是据险而守,依山筑垒,连绵十余里。
曹操着急下城,率军士强攻。
一连攻打数日,死伤甚众,竟不能进。
曹操无奈,夜坐帐中,愁眉不展,谓诸将道:
“阳平险固,张卫据守严密,我军久攻不下。”
“长此下去,中原必乱。”
于是,便有了撤军的打算。
程昱谏道:
“今贼势未见强弱,明公何故自退耶?”
曹操叹道:
“米贼每日提备,急难取胜,孤一时无策也。”
正踌躇间,忽闻关外山林之中,蹄声如雷,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曹操大惊,急令诸将戒备。
“……小心米贼夜袭!”
未几,哨骑飞报:
“禀魏公,非敌军也。”
“乃数千麋鹿自山林惊出,直冲张卫大营!”
什么,此言一出,帐中诸人皆惊。
曹操连忙起身出帐,携众人凭高望之。
原来阳平山野多麋鹿,张卫军连日伐木立寨,惊扰兽群。
是夜,鹿群受惊,竟如山洪倾泻,直奔张卫营寨而去。
张卫寨中士兵,闻得寨外惊天动地,误以为是曹兵前来夜袭。
全都打起精神,准备御敌。
谁料声音将近之时,竟是数千头麋鹿,如洪水般奔腾而来。
一举便冲破了张卫军大寨寨门。
众鬼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被吓得四散奔逃,惊慌失措。
早有人报知张卫,张卫出营来看,亦被眼前景象震惊。
“……这、这简直不是人力所为!”
“莫非这曹操亦懂妖法,能驱唤野兽乎!”
张卫骇然,亲眼目睹麋鹿冲破营寨,营栅尽毁。
士卒们猝不及防,吓得惊慌四散。
自相践踏,乱作一团。
众军士逃窜之际,误打误撞,竟不慎入了曹洪大营。
曹洪正在率部巡营,忽见前方火光冲天,人影纷乱。
误以为是张卫夜袭,当即下令:
“……贼军劫营,诸军随我迎敌!”
曹军闻令,奋勇冲杀。
张卫军本已大乱,又遭曹军猛攻,顿时溃不成军。
曹操见此,抚须大笑:
“天助我大魏!天助我大魏!”
“看来老天也有眷顾我曹操的时候!”
见着眼前光景,曹操感动地涕泗横流。
此前,老天总是眷顾刘备。
甚至在冬天时,借“东南风”给他打自己。
如今,自己也得天助。
使上天唤来数千头麋鹿,来助自己破敌了!
曹操抓住机会,趁机下令,全军拔营。
猛攻张卫大寨!
魏兵一齐冲进寨中,天价放起火来。
夏侯惇引兵杀到,逢着杨任,二将交锋。
战约三十余合,夏侯惇暴喝一声,一枪将之刺死。
余众骇然,被夏侯惇杀败。
张卫眼见大势已去,只得献关投降。
曹操既得了阳平关,暂时将张卫拘于军中。
一面继续进兵,直奔南郑而去。
张鲁闻说阳平关失守,弟弟张卫被俘。
一时间方寸大乱,于是打算依照原计划,开城投降。
阎圃连忙劝谏说道:
“……师君此时万万不可投降!”
张鲁便问:
“向者开战之前,我拥阳平关即数万鬼卒。”
“公等便说不可降。”
“今阳平关失守,鬼卒俱被魏兵杀散。”
“公等仍劝我不可投降,莫非要吾与汉中同死乎?”
“……师君,在下非是此意。”
阎圃定下心神,有条不紊地为张鲁分析道:
“今公战败,以急往,其功为轻。”
“不如且依巴中,然后委质,功必多也。”
在阎圃看来,咱们是战败而降。
无功有过,后果不堪设想。
倒不如咱们先逃到巴中地区,那里的异族首领不是与咱们关系不错吗?
如果我们到了那里能拉上他们一起投降,咱们可就是有功之人了。
如此一来,再跟曹操谈投降事宜,才会稳妥。
曹操也才会厚待我们。
人的一生要走很多路,但关键的只有几步!
阎圃是一个称职的谋士。
最开始张鲁想要称“汉宁王”时,阎圃就出来反对。
说你称了王,你是汉中的一把手。
不称王,也是汉中的一把手。
那为什么要称王呢?
这不是凭空给自己树敌吗?
如今再次来到人生的十字路口,阎圃再次帮助张鲁将利益最大化。
张鲁从之,于是率众奔往巴中。
汉中富庶,张鲁带不完全部财宝。
左右之人,都劝张鲁焚宝货仓库,不给曹操留。
张鲁乃道:
“我本就不欲与曹操争斗,只是意未达耳。”
“今不得已而出奔,仓廪府库,民之有也,吾安忍废之?”
于是将宝库全部封锁,是夜二更时,引全家老小出奔。
曹操率军赶到南郑时,也不叫人追赶,先命人去查府库。
这是曹操的习惯,每克一地,先收刮战利品为第一要务。
本来,曹操对府库的期望,就是哪怕只留一点就好了。
可没想到张鲁竟将府库封存完好,里面的宝物也无人动过。
于是,曹操甚为怜之。
这时,夏侯惇等众纷纷赶来,劝谏曹操说道:
“魏公,目今汉中已下,宜速去差人将张鲁擒下。”
“其在汉中布政多年,其人不死,汉中之地必不能长久。”
此前说过,攻城略地不是打下来就真的是你的了。
只有从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完全控制以后,它才是真正地属于你。
仅是军事占领,它只是暂时属于你。
所以夏侯惇才建议曹操,先把张鲁拿下再说。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
“张鲁既将府库封存完好,说明其有意投靠于我。”
“只是方打败仗,不敢直接投降,所以才逃去巴中。”
“可差人去往巴中劝降,言说孤愿厚待于他。”
“请张师君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于是,派遣使者奔赴巴中地区,去劝降张鲁。
至于张鲁逃到巴中以后,依照阎圃之言。
利用自己“张天师”的名号,成功劝降了袁约、朴胡等三巴夷王。
众王闻天师至,皆率部出迎。
张鲁登高而呼:
“……今吾等据险抗命,徒苦黎民耳!”
“愿公等以天下苍生为念!”
于是焚符箓、封府库,率众北降。
正好曹操劝降的使者也到了,见张鲁竟将三巴夷王一并带来投降了,大喜过望。
众人一起去见曹操,曹操亲自出迎。
见张鲁部伍整齐,粮械无损,叹曰:
“……此真保土安民之士也!”
于是拜张鲁镇南将军,封阆中侯。
授朴胡巴夷校尉,赐金印紫绶。
赏袁约等帛千匹,金银各千斤。
由此,汉中之地为曹操所并也。
……
话分两头,却说李翊辞了刘备,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河北。
由于治所在渤海,中途要经过许多郡县。
李翊每到一处,必考察各郡政绩。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每过一处,必焕然一新。
百姓皆为之称善。
此时的渤海,尚不知李翊已回河北。
因为现在的风云人物,乃是那个传说中能够呼风唤雨的仙人左慈。
左慈到渤海,继续施展自己的“仙术”。
巡县各地,大施符水,替人治病。
许是宣传到位,亦或是人云亦云。
左慈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教众也越来越多。
传闻,
渤海之滨,左慈设坛施术。
其符水治病,不取分文,百姓感其德,日聚千人。
左慈乃终日挥拂尘、洒甘露。
病者饮之即愈,愚氓拜之如神。
未及半载,信众遍及七县。
眼见信众越来越多,
忽一日,左慈登高台而呼:
“……贫道下凡,非贪财帛。”
“然天道有常,积善方能消业。”
话落,遂命童子,设“”涤心功德箱”于坛前。
立“解厄簿”记下捐者姓名。
并口中言道:
“……钱非入我囊,实为洗尔等罪孽。”
一时之间,愚夫愚妇争相捐献。
老妪典钗,农夫鬻谷。
商贾捐半岁之利者,不计其数。
有清醒者私语:
“……昔免费济人,今何故敛财?”
信众怒叱:“汝心不诚,安知仙长深意!”
眼看百姓渐渐有些“失控”,官府乃出动吏兵,禁止百姓捐款。
徐庶等人都知道,这种募捐行动,会使得河北财富大量流失。
然而官府的强制干预,惹得民怨沸腾。
张辽大怒,欲率兵将左慈拿下,将其活生生烤死、
并说道:
“倘若那妖人当真有通天本领,能够呼风唤雨。”
“便可求来三尺甘霖,以救自己。”
“否则,焚死不足惜也!”
荀攸、徐庶等人拦住,劝张辽冷静行事。
张辽谓二人道:
“公等皆读书人,何不达理?”
“昔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听信邪教。”
“舍前圣典训,废汉家法律。”
“鼓瑟焚香,常以红帕裹头。”
“读邪俗道书,云以助化。”
“自称可助出军之威,后竟为敌军所杀。”
“此等事甚无益,诸君自未悟耳。”
“吾欲杀左慈,正思禁邪觉迷也。”
“向者李相将河北之事,付与我等,只盼能够稳住时局。”
“今左慈妖人,煽动人心,吸纳教众,骗取民众财产。”
“公等如今却还在投鼠忌器,不敢杀之。”
“何也?”
徐庶乃道:
“正因左慈颇得人心,我等不好擅自为之。”
“权等相爷回来再说。”
正说之时,忽有一小吏兴冲冲地跑进大堂。
“大喜!大喜啊!”
小吏跌跌撞撞,伏在众人膝下拜道:
“……禀诸位将军、先生,相爷!相爷回来了!”
众人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荀攸、徐庶同时起身,笑容满面。
“快!通知各级官员,准备出城去迎!”
李翊离开一年,很多事,须要他亲自解决。
众人就盼着回来,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
有安插在城外的教徒,将李翊归来的消息报给了左慈。
“李子玉天下奇才,如今其骤然归来,必是冲着仙师去的。”
“如之奈何?”
众教徒纷纷问。
左慈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撩了一把金子,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
……
(本章完)
第293章 呼风唤雨,人前显圣,天神莫过如此
第293章 呼风唤雨,人前显圣,天神莫过如此
却说李翊与左慈对赌,由李翊出题。
众人拭目以待,李翊缓声开口:
“我只与你比一样,油锅洗手。”
话音方落,在场诸人无不为之色变。
“……油锅洗手?”
左慈先是一愣,然后一捋胡须,缓声道:
“只是不知是由贫道先洗,还是由相爷先洗。”
李翊笑道:
“既是吾提出来的,自然由吾先洗。”
左慈这才宽心,当即同意比试。
须臾,
官员们安下油锅,架起干柴,燃着烈火,将油烧滚。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不一会儿,便火熊熊,油锅翻滚。
显然,这就是一锅烧红了沸腾的油锅。
唯一的区别就是,油锅隐隐飘来淡淡的酸味。
李翊取出两枚铜钱,掷于油锅之中,道:
“汝与我各取一枚铜钱,若汝取出,即算汝胜。”
左慈暗忖:
“……油锅滚滚,常人若伸手进去,岂得生全乎?”
“且看这李翊如何将之取出。”
“……善。”
左慈犹豫再三,到底是点了点头。
“……那就请相爷先去。”
众人都以为李翊要伸手下油锅了,李翊却忽然开口道:
“……吾之道法,岂能只用于己身哉?”
“愿请一人上台,替我取钱。”
啊?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暗道怎么到了最后关头,李翊却不肯亲自去取了。
可若要说李翊怂了,那最后比输,损害的终究是他自己的威信。
其奈何如此?
原来,李翊心里清楚,现在伸手去取铜钱,是如何也伤不到的。
可若是自己亲自去取,旁人只道他动了手脚。
若是直接让现场观众上去,必能更加使人相信自己的“道法”。
李翊一声问罢,底下无人敢应。
魏延见此,主动上前,拱手说道:
“……相爷,便让某去罢!”
要说魏延完全不害怕,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他愿意相信李翊,心里也明白。
关键时刻在领导面前露脸,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却李翊挥了挥手,拒绝了魏延的主动请缨。
他不想自己去,也不想让自己的人上去。
只想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上去。
就在底下群众无人敢应之时,忽听得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
“……我敢上去!”
话音方落,但见一女子排众而出。
众视之,身披赤鳞软甲,腰悬宝剑。
杏目含威,青丝高束。
步履生风,英气逼人。
百姓顿时哗然:
“竟是一女流!”
荀攸识得此人,乃对李翊介绍道:
“此乃吕温侯虎女,玲绮是也。”
吕玲绮走至李翊跟前,躬身行礼:
“久闻丞相通晓万物之理,末将愿证真伪!”
李翊细观其貌,果然英气逼人,英姿飒爽,乃笑道:
“温侯镇守辽东,劳苦功高。”
“今见虎女,更胜须眉。”
“不过这油锅洗手,非是玩笑。”
“汝细皮嫩肉,如何敢去?”
吕玲绮唇角微微翘起,哼哼道:
“但为丞相计,刀山火海亦敢赴也!”
李翊大喜,即命吕玲绮去洗手。
临去前,又故弄玄虚,口诵仙法护体。
吕玲绮会意,走至油锅前。
在场诸人,无不屏住呼吸。
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倘若就此残了手足,未免太过可惜。
玲绮站在油锅边,缓缓蒸腾的水气熏红了她的脸。
而那张俏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玲绮只是觉得空气中隐隐传来股淡淡的酸味,似是陈醋。
乃深吸一口气,伸手探进油锅之中。
只那一瞬,玲绮便觉得这油只是稍有些烫。
但并不至于烫伤人,不由大喜:
“……李相爷果真天神也!”
而李翊则全神贯注地看着油锅,见底下气泡翻滚,乃催促玲绮道:
“……女公子,可速取铜钱。”
“莫要耽搁,吾道法不能久持。”
吕玲绮听话地点了点头,手在锅里去寻。
台下诸人皆提心吊胆,注视着这小娘子的一举一动。
俄顷,玲绮青葱的玉手从油锅里伸出来,手中多了一枚铜钱。
观者无不惊叹,不少人更是拍手叫好。
“彩!”
“彩!!”
众人直呼过瘾,大饱眼福。
就连左慈亦是瞠目结舌,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相爷!”
玲绮兴高采烈地走至李翊跟前,双手奉上铜钱,恭恭敬敬地交给李翊。
李翊微微一笑,接过铜钱,转而对左慈冷声说道:
“……道人,该你了。”
左慈战栗不能进,强颜欢笑道:
“丞相神术,无人能及,贫道甘拜下风……”
“嗯?”
李翊剑眉一扬,面露不悦之色。
魏延当即按剑上前,厉声叱道:
“……老匹夫,汝敢不去?”
左慈无可奈何,战栗地走到油锅前。
望着翻滚的气泡,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颤巍巍地伸手入釜。
“啊呀!!”
只伸手的一瞬,但见左慈枯手骤缩,皮开肉绽。
慌得他踉跄后退,撞翻香案。
道冠跌落,白发散乱。
众人望一眼左慈的手,果然被油锅烧坏了皮肉。
“……那油锅果然是真,相爷竟真有如此道力!”
群众再确定油锅是真的以后,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
不少人开始叱责左慈,呼道:
“汝不是说自己有仙人么?如何连油锅都不能下?”
“下油锅!”
“下油锅!”
“……”
群众们开始起哄,嚷嚷着要左慈下油锅。
李翊拍案怒喝:
“妖道惑众,死不足惜!”
“来人,将左慈扔进油锅里去。”
话落,一众武士上前,将左慈架了起来。
此刻的左慈,对李翊的畏惧已经胜过对油锅的恐惧了。
因为他与李翊下的是同一个油锅,可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却安然无事。
自己只是一伸手,就被烫的皮肉翻卷。
看来,传说中的天枢先生,果真得真传于仙人呐!
“道友饶命!”
“道友饶命呐!”
左慈连连求饶。
被众人一把推入油锅之中。
“啊啊啊!!”
油锅里传出一阵惨嚎之声。
只见道袍触油即燃,其枯瘦身躯沉浮三遭。
皮肉立溃,白骨浮沉。
焦臭弥散于市井。
百姓中有曾受骗者,泣而高呼:
“苍天有眼!使相爷诛此妖人。”
众人对李翊佩服的五体投地,齐齐拜伏于地。
唯李翊知道,此非仙术。
实乃陈醋其中,以油掺醋。
看似沸腾,实则温如浴汤耳。
盖因醋的沸点仅60c,而油的沸点大约约200c。
故在醋烧开之时,李翊先叫吕玲绮去取。
等吕玲绮取完之后,油也渐渐烧开。
故左慈凡人身躯,承受不了。
随后,李翊命人将左慈尸首打捞出来。
曝尸于市,以警示后人。
又见群众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乃谓众人说道:
“公等皆知吾师从于得道仙人。”
“吾既晓道术,自然懂得祈风祷雨。”
“岂不见赤壁之时,吾设坛求来一场东风乎?”
众人纷纷喝彩,表示知道知道。
李翊便顺势说道:
“方今天旱,明日我便吾尔等祈雨一场,求得三尺甘霖如何?”
众人大喜,连呼大善。
吕玲绮亦不曾想,自己一来冀州就见着了李翊。
还能见到他祈风祷雨,真是不枉此行。
于是,有些直女地问李翊说道:
“相爷神通广大,只是为何要明日求雨,而不在今日?”
为何在明天,不在今天。
这个问题问得好。
你猜猜我为什么要选择明天祈雨?
早在前日时,李翊便与自己的科研团体,推算出来明天大概未时时分,会降甘霖。
虽然具体时间可能有误差。
但是没关系,反正李翊是设坛求雨。
会有一套祈雨仪式动作。
等雨真正下来的时候,自己再结束动作就可以了。
包管万无一失。
“……天机不可泄,汝明日便知。”
李翊澹澹地回复道。
遂命设坛于渤海南郊。
翌日,万民聚观。
九丈高台上,青幡招展。
铜龙吐雾,玉磬鸣雷。
李翊身披鹤氅,执桃木剑。
吕玲绮在台下注视着李翊,忍不住悄声问荀攸说道:
“丞相当真能够呼风唤雨?”
荀攸捻须微笑,“且观之。”
午时三刻,但见乌云渐至。
李翊抓准时机,以剑指苍穹。
登时狂风骤起,风过处,四下阴云渐合。
“太乙敕令,雷部听宣。”
只见李翊剑尖处竟燃起一道火光。
乃是李翊提前准备好的磷粉,专于此刻自燃。
众人见此,无不惊呼。
李翊又是一指,
霎时风起云涌,雷电齐发。
大雨如注般落下。
顷刻之间,电闪雷鸣,雨落如豆。
街市成河,溪涧皆满,足有三尺甘雨。
百姓欢呼跪拜:
“李公真神人也!”
吕玲绮目眩神驰,按剑叹曰:
“向闻相爷在赤壁设坛借风,我神往已久。”
“今日竟见得丞相召来雷雨,真大开眼界。”
李翊佯装力竭,由侍者搀下。
至夜宴时候,荀攸密问道:
“相爷何以……”
李翊乃一指案头的《天文志》,笑道:
“此非我之力,乃格物院三十人演算半月之功耳。”
“吾布政河北,民众信鬼神,而不干实事。”
“故吾处置左慈,设坛祈雨。”
“此皆是为了稳定人心,使河北稳固。”
“目今正是多事之秋,尔等也当打起精神来。”
“勿得松散懈怠,使奸佞之徒,趁虚而入。”
荀攸喏喏趁是。
如此一来,河北的要紧之事,总算一一解决。
至于剩下来的公务,李翊乃回到自己久违的相府。
召集幕僚,与自己一起讨论,一起处理。
一年中,有不少新人加入。
众人皆急于在李翊面前表现,各自埋头苦干,宵衣旰食。
不表。
……
荆州,江陵。
却说诸葛亮至荆州后,以李翊为榜样,每日夙兴夜寐,辛苦工作。
再伊籍、马良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总算将荆州的民生恢复到了战前水准。
由于诸葛亮并没有上来就去动荆州豪强们蛋糕,所以众豪强还算安分。
基本上也配合诸葛亮的工作,各取所需。
这日,诸葛亮在江边观望许久,迟迟等不到想见的人来。
不由眉头蹙起,长长地叹了口气。
“……子乔负我也。”
张松答应诸葛亮要回江陵来看他,可最后却没有回来。
诸葛亮知道,张松不回来,说明他不止去见过曹操了。
甚至肯定还与曹操达成了某项交易,以致于最后不敢回来见自己。
“……先生不必烦恼。”
一少年郎自身后走出,替诸葛亮披了一件鹤氅。
“外边儿秋风甚紧,先生还是回屋里去罢。”
诸葛亮望他一眼,唇角下意识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马良的弟弟,马氏五常中的幼常马谡。
诸葛亮到荆州后,大肆征辟本土人才,马氏五兄弟俱在其中。
这马氏可不简单,他们是地地道道的襄阳本地人。
此前说过,刘表将荆州打造成世外桃源,大量北方来避难的士大夫都集中在了襄阳。
故而襄阳号称天下第一大郡。
所以土生土长在这里,有着襄阳户籍,那是真正的“爷是爷”了。
虽然乡里人都说,“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但诸葛亮最喜欢的,却还是五兄弟中的小子马谡。
此时的马谡年仅十八岁。
可别欺马谡年幼,
即便是历史上的马谡,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当上荆州从事,绵竹县令了。
如今其刚满十八岁,诸葛亮便将他征辟为了自己幕府上的功曹。
也就是秘书,帮自己处理文案,有军事要务时也常与其相商。
见其来到,诸葛亮当即便问:
“……刘公子病体好些了么?”
马谡摇了摇头,叹道:
“……不太乐观,刘琦公子今日又咳血了。”
“医者看过,说公子这是酒色过度,以致脾虚肾亏。”
“只恐、只恐活不过两年了……”
历史上的刘琦,大概率是染上了肺结核。
这对于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而言,是相当棘手的。
诸葛亮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令医者好生照看。”
微微一顿,又道:
“待公子病体好些,将之送去襄阳养病罢。”
“那是他的故土,留在那里,或许公子的病能好的快些。”
“先生,将刘琦公子送回襄阳,万一……”
马谡小声提醒诸葛亮。
襄阳是刘表一朝的州治,也是荆州派系最顽固的势力。
现在凭空将刘琦给送回到襄阳去,那万一襄阳人拥戴刘琦上位。
咱们对汉水一带的控制力,可就要减弱了呀。
而且真要再腹黑一点去想,万一刘琦是装病,就是为了脱离咱们的掌控。
那不是纵虎归山么?
诸葛亮一挥羽扇,沉吟道:
“刘公子虽然懦弱,但秉性善良。”
“荆州方历战火,其必不忍再见兵燹。”
“今吾将其送回襄阳养病,正为告诉襄阳之众。”
“吾不仅会善待刘景升后人,更会善待荆州老臣。”
马谡听罢,当即拱手作揖:
“……先生远见,无人能及。”
诸葛亮无奈一笑:
“亮之见识,比之李相来,可真是萤虫比皓月矣。”
马谡乃正色说道:
“先生何必妄自菲薄?”
“非是谡不敬李相,只是在下认为。”
“李相不过比先生早生几年。”
“倘使先生与李相同龄,先其一步遇着齐王。”
“未必便不能有今日之基业。”
诸葛亮闻言,只是弯唇笑笑。
既不反驳,也不认可。
要知道,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极度自信的人。
不然的话,如何敢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
只是李翊的光芒太过耀眼,功业也基本建成。
说句大不敬的话。
即便李翊现在突然出师未捷身先死,凭他现有功绩。
也足能够名垂青史,与管仲、韩信、邓禹等先辈们比肩了。
“……幼常,汝如何看待西川之事?”
诸葛亮话分一转,忽然将话题转到益州来。
他之所以喜欢马谡,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非常有才华,器量也远远超过普通人。
尤其他还是一个军事迷,可以说是一个行走的军事辞典。
一旦他聊起军事来,那必然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能聊一宿。
诸葛亮一直很关注西川问题。
因为他人在荆州,西川可以说是荆州的后园。
至少对于目前的刘备阵营而言,唯一能进入西川的道路,那就是从荆州走。
这也是最便捷的路。
你要真从汉中打进去的话,那西川会狠狠地教你什么叫: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眼看刘备无心于马上夺取西川,心急如焚地诸葛亮,多次上书刘备。
盼他允许自己,干涉西川之事。
然刘备多次安抚诸葛亮,告诉他,先稳定住荆州后,再讨论西川事宜。
马谡乃作揖,向诸葛亮进言道:
“禀先生,在下以为,齐王之意。”
“图西川者,当先固荆州。”
“今齐王以荆土托先生,必欲治安而后取。”
“若荆襄未稳,遽伐西蜀,是犹筑台于流沙也。”
“曹操虽觊蜀地,然齐王顺天应人。”
“但得中原,则万民景从,孰不谓汉室当兴?”
“彼时西川传檄可定,何须劳师远征?”
诸葛亮眉头稍缓,静静地转身往室内走。
马谡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荆南四郡易取难守,可徙荆北官吏以治之。”
“分其党羽,弱其根基。”
“如此一来,大族不敢妄动,新政得以施行。”
“先生在荆州的根基,也能够日渐深厚。”
末了,又是一个长揖。
“愿先生思之。”
诸葛亮听罢,连连颔首。
笑着握起马谡的手,赞叹道:
“……幼常真是机敏过人,机敏过人呐!”
这就是诸葛亮喜欢马谡的原因。
要知道,
历史上的诸葛亮,每次跟马谡讨论军事谋略之时,都是从白天一直聊到黑夜。
人诸葛丞相是何等的大忙人?
那是“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真正日理万机的存在。
结果百忙之中的诸葛亮,却仍愿意抽出时间每次跟马谡聊那么久。
足见诸葛亮是真的很喜欢马谡。
当然了,我们都知道。
刘备临驾崩前,专门叮嘱了诸葛亮:
——“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
刘备不仅提醒诸葛亮不要重用马谡,还专门说,如果你不信,可以考察他。
诸葛亮还真就认真去考察了。
仔细一考察,发现不是这样啊。
马谡这人其实很有军事谋略,先帝看人也有过失误。
比如曾经错看庞统和蒋琬,和错用彭羕。
所以我应该坚持自己的判断!
诸葛亮不仅没听刘备的,还直接将马谡提拔为了参军。
直到街亭之战爆发之前,马谡一直都是诸葛丞相的心头好。
当然了,你真要说马谡一点本事也没有也不至于。
正如上面所说,马谡能够和诸葛亮聊军事,一聊聊一宿。
这事儿可不简单,
诸葛亮本身就是一位军事家。
现实中,
你要是真跟国内外高层次的人才、专家、教授甚至院士交流学术的话。
用不了五分钟,你就得词穷。
可马谡能跟诸葛亮聊这么久,足见其肚子里是有货的。
他的军事知识的深度与广度,肯定有特别之处,而不是单纯的死记硬背的书呆子。
眼下,马谡提出先抚荆南,在望西川的战略,受到了诸葛亮的大加赞赏。
乃回到府中,又与马谡聊具体的抚定荆南事宜。
“荆南恃其险远,不服江陵久矣。”
“幼常既劝我先抚定荆南,可先说说汝之看法。”
诸葛亮一边剥着橘子,含在口中,一边与马谡讨论。
马谡一捋胡须,沉吟半晌,声若沉钟:
“……长沙最近,可先讨长沙。”
“太守韩玄,平生性急,轻于杀戮,众皆恶之。”
“若见我军至,民众必竭诚欢迎,不助韩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韩玄失其道,长沙可不战而下。”
“然后次收桂阳,零陵。”
“桂阳太守赵范生性怯弱,见旗即降。”
“零陵太守刘度庸碌无志,见我大军,亦必献印绶。”
“如此一来,荆南四郡,可定其三。”
“至于武陵之计么……”
马谡微微一顿,缓声开口:
“可遣人赍金珠以交好五溪蛮王沙摩柯。”
“许其盐铁百车,幽毳千匹,邀其出兵,攻伐武陵。”
“武陵太守金旋见有蛮兵相助,必胆裂请降。”
“如此,荆南四郡,可一鼓而下。”
诸葛亮站起身来,仔细斟酌马谡的意见。
马谡则在其耳边,继续念叨:
“待四郡完全平定,局势稳固以后。”
“徙荆北能吏以治荆南,调荆南士族驻襄阳。”
“分其党羽,弱其根基。”
“如此,则荆州如臂使指,西川之门自开矣。”
在马谡看来,抚定荆南的目的,更多是为了削荆北豪族的影响力。
通过将荆北人迁到荆南去当官,等于是变相地将其“流配”。
这种处理方式,就不会操之过急,逼反荆襄豪族。
因为说白了,我就是调你去南方当官儿,难道你还要造反不成。
被迁官的人,心里不痛快,但也会勉强接受。
等他们一走,其在荆北的影响力自然会被淡化。
“幼常之言,甚合吾意,既照此办理。”
诸葛亮一声令下,即点兵一万五千人。
用老将黄忠为先锋,又用赵云为护军。
诸葛亮与马谡为中军,留伊籍、高顺、马良守江陵。
大军直奔长沙而去。
太守韩玄闻之,急出城去看。
遥望见尘头起处,黄忠军马早到。
因黄忠之前一直在长沙当官,算是半个长沙人。
故诸葛亮遣他去招降长沙民众。
韩玄素知黄忠之勇,急忙问众人谁敢迎之?
一将应声出列,大喊:
“量一老卒何足为患,凭某这口刀,定将之活捉来。”
“挫其斩夏侯的声价。”
韩玄视之,乃管军校尉杨龄。
其人约三十出头,正是年轻体壮之时。
他欺黄忠年老,并不将之放在眼里。
于是韩玄乃拨杨龄一千人马,飞奔出城去。
撞着黄忠军马,张口便骂:
“……老卒,何以侵我境界?”
黄忠叱道:
“普天之下莫非汉土,吾主汉皇宗亲。”
“汝主侵占汉地,尚有理耶!”
杨龄大怒,挺枪骤马,直取黄忠。
黄忠更不答话,拍马舞刀,来战杨龄。
不三合,老将军手起刀落,砍杨龄于马下。
率众追杀败兵,直杀到城下。
韩玄闻之大惊,急忙来城上观看。
见着黄忠兵马雄壮,个个健儿,心中震惧。
顾谓左右人道:
“古时廉颇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
“今黄忠年未及七十,吾岂是其敌手耶?”
“更兼其有诸葛之谋,长沙必不能保。”
于是,率众出降,将大印奉给黄忠。
黄忠率军入城,张榜安民。
后诸葛亮大军亦至,重赏黄忠。
又安抚韩玄,仍令其长沙太守。
此举是为了稳住韩玄部众之心。
韩玄喏喏谢过,连连感谢诸葛亮厚恩。
“吾等再不敢与孔明先生作对矣。”
韩玄既降,长沙其余诸县,自无抵抗之力。
都向诸葛亮军投降。
黄忠又找到诸葛亮,向他举荐人才:
“吾有一旧友,此人骁勇过人,万夫莫敌。”
“当年与吾同守攸县。”
“今正是用人之际,孔明先生何不将之召来?”
诸葛亮便问是谁。
黄忠答曰:
“此人乃是刘景升从子刘磐也。”
历史上的刘磐曾经数次侵占孙策的领土。
孙策对他头疼不已,派出了太史慈到建昌坐镇,才让刘磐消停。
诸葛亮从之,即派人去征辟刘磐来军。
……
(本章完)
第294章 天下女子不少,大丈夫何患无妻?
第294章 天下女子不少,大丈夫何患无妻?
却说诸葛亮到荆州后励精图治,将局势稳定以后,率兵去收降荆南四郡。
大军先至长沙,太守韩玄将城池献了。
诸葛亮又率兵去夺零陵。
这零陵太守名叫刘度,闻孔明军马到来,急与其子刘贤商议对策。
“今诸葛亮坐拥荆北,长沙望风而降。”
“吾徒守此地,并无益处,不如降之。”
“贤儿以为如何?”
刘贤急止之曰:
“父亲此言差矣,零陵坐拥湘水,向来不受中原管控。”
“诸葛亮乃一书生,所辖之众,多为中原人士,安能适应湘水之气?”
“况据孩儿所悉,关羽、张飞、马超等辈,俱未与诸葛亮一道同来。”
“只有一老卒黄忠,何足为道?”
刘度的想法,其实代表了大部分荆南人的想法。
此前说过,荆州之所以要划分为荆南和荆北。
就是因为贫富差距太大了。
荆北的富哥大多瞧不上荆南的穷哥们儿。
即便是刘表抚定荆南,一统荆州之后,对荆南依然是予以了高度的自治权。
所以对这帮荆南人而言,谁当他们老大都无所谓。
刘表也好,曹操也好,刘备也好,咱们听你的就是了。
只要你别妨碍咱们就行。
虽然头上多了一个大领导,但领导不在,他们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所以刘备在收降荆南四郡之时,是保留了他们的原本官位的。
荆南自然也犯不着去跟刘表作对。
不过诸葛亮此来,则是为了完全将荆南四郡纳入管控之中。
这样一来,性质可就不同了。
“只是以我零陵之地,欲抗刘备,未免太过以卵击石。”
刘度担忧地说道。
“父亲糊涂,正因零陵乃穷僻困苦之地,料刘备并不兴大军来此。”
刘贤认认真真分析道。
正因为咱们都穷成这样了,刘备才不可能派大军来打咱们。
你这都不够来回一趟的油钱呢。
你看很多大一统王朝,在收拾一些地方小势力的时候,都更加喜欢招安。
而不是直接兴大军征讨,就是这个原因。
“若直接献城投降,诸葛孔明必不以我为厚。”
“可若是先败其两场,再谈归降事宜,必得优待。”
刘贤有条不紊地分析。
嘶……
刘度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摸着下巴,沉吟道:
“……诸葛孔明师出于李子玉,绝非等闲之辈。”
“何以御之?”
刘贤抱腕,大声道:
“父亲勿忧,诸葛孔明身边仅一黄忠而已。”
“我本郡上将邢道荣,力敌万人,难道会战不过他?”
“尽管任用,可以抵对。”
刘度急召邢道荣来帐前。
其人身长八尺,双目浑圆。
虎背熊腰,四肢健壮。
刘度甚奇之,乃出声问:
“诸葛亮率军犯我零陵,我儿力荐你为先锋。”
“汝可敢出战黄忠否?”
“如何不敢!”
邢道荣声若洪钟,向刘度一拱手:
“……禀府君,但凭末将手中这口开山大斧。”
“莫说是黄忠,便是关羽、张飞、赵云之流一齐来了。”
“也管教他一千个来,一千个死。”
“只恨李翊不在此处,如若他来,将他一并擒了,献予府君。”
刘度大喜,即赐道荣羊肉十斤、酒五瓶,以壮其势。
又说待得胜以后,另有重赏。
邢道荣乃率三千军马出城,两阵对圆。
道荣出马,手使开山大斧,厉声高叫:
“狗贼!安敢侵我境界!”
只见队阵中,一簇黄旗出。
旗开处,推出一辆四轮车,车中端坐一人。
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执羽扇。
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正是孔明。
诸葛亮以羽扇招邢道荣,笑曰:
“吾乃琅琊诸葛孔明也。”
“曹操引八十万之众,尚被吾军杀得片甲不回。”
“汝等零陵小地,岂堪与我对敌乎?”
“今特来招降尔等,何不早早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免遭杀身之祸也。”
邢道荣闻言,仰头大笑:
“胡说!休要在此大言欺人。”
“赤壁鏖兵,世人皆知,乃李翊之谋,干汝何事?”
“敢到乃公这里诳语,看吾取尔狗头!”
言罢,但见道荣抡起开山大斧,竟奔孔明而来。
孔明便回车,往阵中走,阵门复闭。
道荣横冲直撞,引军杀将进来,阵势急分两下而走。
一时寻不着诸葛亮人影,四下里张望。
遥看见中央有一簇黄旗,料是孔明本人,乃只望黄旗处赶。
抹过山脚,黄旗扎住,忽地中央分开。
不见四轮车,只见一将横刀立马。
大喝一声,直取道荣。
乃黄汉升也。
道荣奋起精神,抡起大斧来迎。
战不数合,气力不加,拨马便走。
黄忠在身后赶来,喊声起处,两下伏兵尽出。
邢道荣舍死冲出去,身边只剩下十数骑。
未走两里路,又在前方遇着一员大将,拦住去路,大叫:
“鼠辈!认得常山赵子龙否?”
赵子龙?
邢道荣眉梢一扬,大叫一声,冲过去,抡起斧头便要来劈赵云。
赵云侧身躲过,一手抓住斧柄、
道荣扯不出,咬牙切齿,双手使劲。
赵云一松手,道荣“啊”地叫一声,率下马来。
左右武士扑上去,将之缚了。
其余之众见邢道荣被擒,又无处奔走,乃纷纷下马请降。
子龙将道荣擒来,到寨中见诸葛亮。
诸葛亮喝教斩首,唬得那道荣连连顿首讨饶。
“饶命!饶命!”
“不干小的事,都是那刘度父子执意要与先生作对。”
“小的一直都想归顺齐王,恨无有门路耳。”
“今日得见仙颜,真乃天意!”
诸葛亮乃叫停武士,问他道:
“汝既欲归降,可回去替我捉了刘度父子,便准你投降。”
“汝可愿意?”
道荣连连顿首,“愿意,愿意。”
“能为孔明先生效力,实是三生有幸。”
诸葛亮又问其将用何法,将他父子捉来?
邢道荣略作思考,乃道:
“先生若肯放某回去,某自有巧说。”
“今晚先生只管调兵去劫寨,某为先生内应。”
“你我两军,里应外合,活捉刘度父子,易如反掌矣。”
诸葛亮大喜,即命人解了邢道荣。
又赠他衣物酒食,遣人送他归去。
帐中诸将俱不信道荣之言。
赵云蹙眉,谏道:
“……军师,此人贪生怕死,并无骨气气节。”
“只恐回去,未必当真肯为我军内应。”
诸葛亮一摇羽扇,微笑道:
“吾岂不知此辈并无归降之心?”
“今正欲将计就计,使其助我下零陵。”
众将乃纷纷拜服,齐声道:
“军师神算,我等不及。”
……
邢道荣得以被放归回寨,刘贤急忙将之接入城上来。
“适才见将军在城外与诸葛亮鏖兵,战到远处,不见了踪影。”
“未知战况如何?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面对刘贤的问责,邢道荣乃解释道:
“这诸葛村夫果然有些门道,精通阵法。”
“末将不幸中其埋伏,陷入阵中。”
“亏得末将勇猛,打翻赵云,抢了黄忠的战马。”
“才捡回一条性命。”
面对道荣的说辞,父子二人也懒得细究。
只是老父亲刘度有些担忧地说道:
“诸葛亮既然如此厉害,不若早早献城投降,或可免罪。”
未等刘贤开口,邢道荣率先嚷道:
“府君莫急。”
“诸葛亮此人自负好大言,吾料定他今晚必来劫营。”
“不妨在夜晚将军士伏于寨外,寨中虚立旗幡。”
“待孔明来劫寨,就而擒之。”
“若擒得孔明,刘备必以我等为厚!”
邢道荣此人虽然奸猾,但也明白诸葛亮在齐国阵营有着怎样的政治地位。
如果能够将他擒来,那绝对是一个重量级的筹码。
不是人人都如吕布那般,
擒了夏侯惇这种曹营宗室第一人,居然会拿去找曹操索要赎金换钱。
他们要是擒了诸葛亮,怎么也得找刘备要个冀州或者徐州、青州的太守当一当吧?
刘贤大喜,依其计策行事。
当夜二更时,果然见着有一彪军马到寨口。
每人都带有草把,一齐放火。
刘贤、道荣抓住机会,两下杀来。
放火军也不贪功,点了火就退。
刘贤与道荣乃率军趁势追赶,一连追出十余里路。
不见了齐国军队,两人都在那里疑惑。
忽见得后方火起,二人大惊,邢道荣大呼道:
“必是被诸葛亮劫了寨了。”
于是急回本寨,赶去救火。
只见得火光未灭,寨中突出来一将,乃黄汉升也。
其已经夺了刘贤之寨。
刘贤乃道:
“不肖再去救本寨了,咱们只管去抢诸葛亮大寨。”
“与之对换!”
于是又复回军,走不十里。
斜刺里,赵云引军杀出。
暴喝一声,一枪刺邢道荣于马下。
刘贤见证大惊,万没想到他引以为傲地零陵上将,竟非赵云一合之敌。
心中生惧,乃下马请降。
赵云便将他的军马收了,扒了刘贤衣服,将之缚去见诸葛亮。
刘贤跪拜讨饶:
“都是那道荣教我如此,与先生作对,实非我本意。”
众人闻之,皆是相视一笑。
刘贤绝对不会想到,上个被擒的邢道荣,也是这般说的。
不过这一次,诸葛亮不需要再用刘贤乃将计就计了。
大将战死,儿子被生擒,刘度不可能再做抵抗了。
于是,诸葛亮乃命人将刘贤的绑缚去了,又还他衣服。
赐酒肉为其压惊,然后教人送他回去,劝其父出来投降。
诸葛亮又厉声叱道:
“今放汝回去,汝但有不服气处,可整军再来。”
“只是待吾打破城池,汝满门当尽诛。”
刘贤顿首,颤声说道:
“蒙先生厚恩,万不敢再与贵国作对。”
于是回到零陵见着父亲,刘度忙问儿子有没有事。
刘贤叹道:
“蒙诸葛先生厚待,并未害我。”
“其人甚有德行,不如降之,免使州郡百姓遭其害也。”
刘度乃埋怨道:
“当初我说直接降,汝非是不听。”
“那诸葛亮乃是李翊带出来的弟子,刘备对其寄予厚望,将整个荆州都交给了他。”
“汝怎敢和他作对?”
刘贤脸色一红,无言以对。
少时,刘度命人在城上竖起降旗。
然后大开城门,赍捧印绶出城,竟投孔明大寨纳降。
诸葛亮入了城,照例先张榜安民。
又仍令刘度为零陵太守,暂领零陵郡事。
只是命其子刘贤,随自己在军中办事。
最后,便是大饷三军,摆宴庆贺。
席间,诸葛亮始终跟高级军官们待在一起。
此举,也是为了跟同事们搞好关系。
诸将之中,诸葛亮最喜赵云。
乃手执羽扇,笑谓他说道:
“子龙与李相征战多年,观吾二人用兵,有何异同?”
赵云方举起酒碗的手,立时放下。
略作沉吟之后,乃拱手说道:
“既然是军师垂询,那云便斗胆直言——”
“李相之略,如泰山压卵。”
“必先度己粮械,再察敌之虚实。”
“最后以十围一,雷霆击之。”
“中虽有奇谋,如穴攻掘道、鬼卒夜行等。”
“然九战十胜,皆恃此道。”
在赵云看来,李翊用兵的方式,虽不乏奇谋。
但大多时候都是稳着稳打,对每一场即将开打的战争,都提前最好了万全准备。
这才使得其能够在战阵之上,无往而不利。
总结一句话,
李翊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一旦准备好了,那必是往死里打。
至于孔明先生用兵么……
与诸葛亮共事了小半年,赵云便道:
“军师之略,似流水行云。”
“正奇相生,虚实莫测。”
“然终与李相殊途同归,俱能够克敌制胜耳。”
赵云最后这句话说的很漂亮。
不管诸葛先生你跟李相爷用兵有什么区别。
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能打胜仗。
白猫、黑猫,能捉耗子就是好猫。
诸葛亮闻言大笑,指北叹道:
“故吾常谓,用兵如弈棋。”
“李公善算棋路,而亮……不过多备几套棋谱罢了。”
诸葛亮在前辈面前,依然保持自己一贯的谦逊。
时马谡在侧,见状,赶忙趁机说道:
“李公用兵,务持重而后动,不若先生之多变也。”
“虽时有奇谋异策,然大抵先度己之力,较彼之势。”
“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摧而破之,故能百战不殆。”
“至若明公用兵,则变化无穷,鬼神莫测。”
“故谓之,持重如李公,机变如先生。”
“此皆为取胜之道也。”
马谡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舔领导的机会。
很显然,诸葛亮作为晚辈,可以在提到李翊时“妄自菲薄”。
但咱们当下属的,肯定要趁着这场大胜,给领导撑起面子不是?
领导不便自己开口的时候,当下属的不就是最佳嘴替么?
诸葛亮颔首,又教赵云去把零陵府库开了,赏赐给当地居民。
于是,城中军民,尽皆喜悦。
三军劳赏完,城中也俱已安抚完毕以后,诸葛亮又问众将道:
“零陵已经去了,桂阳郡谁人敢去取?”
赵云应声道,“某愿往!”
黄忠亦应声道,“某也愿往!”
赵云便道,“我先应,当让我去。”
黄忠却道,“我为先锋,又熟悉荆南地理,子龙何故相争?”
诸葛亮见状,便教二人拈阄,谁拈着谁去。
二人应下,又是子龙拈着。
黄忠无奈,只得教子龙去取桂阳。
又对诸葛亮说道:
“既然子龙去取桂阳了,剩下武陵一郡,便让某去取了罢!”
微微一顿,似想起什么,又接着补充说道:
“适才子龙去取桂阳,只带了三千军马。”
“某去取武陵,亦只带三千人。”
诸葛亮笑道:
“武陵不比其他三地,此地多胡族,未必便能让金旋一家说了算。”
“若冒然进兵,胡族只道我等侵他领地,反而不美。”
“且用幼常之计,先使人赍金珠结好胡王沙摩柯。”
“待请的胡族出兵,金旋自然降矣。”
黄忠只得作罢,怏怏不乐地回营。
接下几日,诸葛亮便安心待在零陵。
一面等候子龙的桂阳捷报,一面整顿零陵的吏治。
这日,诸葛亮一如往常般处理政务。
忽然发现,昭阳县的政务好几个月不曾处理了。
换作刘度当政时期,各县长官,惫懒懈怠倒也罢了。
如今自己到这里已有一旬,不说将此前堆积的政务处理完成,也该上表明个态度才是。
于是,诸葛亮乃命黄忠带人去昭阳县看看,此地的县官是谁。
将他捉来,自己要亲自审问。
闷了数日的黄忠,总算有事可做,当即受命而去。
……
话分两头,
却说赵云领了三千军马,径往桂阳进发。
早有探马报知桂阳太守赵范,赵范急聚众文武商议。
管军校尉陈应、鲍隆皆愿领军出征,替赵范守土。
赵范乃道:
“如今长沙、零陵皆已降了刘备。”
“吾前无强援,后无足背兵粮,奈何要与诸葛亮斗?”
“况领兵的是赵云,我闻此人一身是胆。”
“在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料我桂阳才多少人马,黔首人民一并算上,也不足十万。”
“我料不可迎敌,只可投降。”
鲍隆说道:
“诸葛亮下荆南,正为替换府君,扶持自己人上来。”
“今如不努力争取,纵然将来成了富家翁,在荆州也抬不起头。”
“必为人所欺。”
富贵永远比不上权力才是。
纵然你有亿万身家,也不过是当权者一句话的事。
说剥夺就能给你剥夺了。
在鲍隆等人看来,咱们好歹是一方诸侯,不战而降,实在是太过丢人。
尤其等诸葛亮稳定住局势后,就会免了咱们得职。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位高权重。
陈应也马上出声应和,帮腔道:
“鲍将军说得有理,某等请求出战。”
“如果擒不得赵云,那时府君再降亦未迟。”
“倘若擒得,也好叫诸葛亮不敢小觑我等。”
原来这陈应、鲍隆二人皆是桂阳山岭中的猎户。
陈应善使飞叉,使一杆五股托天叉,曾一叉贯死两狼。
鲍隆膂力过人,持虎筋铁胎弓。
因他曾经射死过猛虎,用其虎筋做成弓箭,因此得名。
二人自恃勇力,素来骄横,因而不惧赵云。
鲍隆见陈应请战,当即也拍案而起:
“陈将军若是出战,某愿在身后接应。”
“吾这虎筋弓若发,管教他做刺猬!”
赵范犹豫不决,二人坚持要战。
赵范拗不过,只得应允。
给了两人各一千军马,二将各自披挂出城。
两军对圆。
陈应赤膊出阵,浑身刺着狼头纹。
鲍隆背负虎皮,腰间悬着七支透甲箭。
两千军士擂鼓大叫,声震山谷。
赵云白袍银枪,催马单骑而出。
见着二人,乃厉声骂道:
“吾主刘玄德,乃刘景升之弟。”
“今辅公子刘琦同领荆州,某奉军师之命,特来抚民。”
“尔等何敢出来迎敌!”
陈应破口骂道:
“刘景升在时,亦未必能调动我桂阳军马,况乎刘备!”
“刘备诈称皇亲,夺得天下五州尚且不知足,如何连荆南小地也要贪图。”
“全然不给我等留条活路!”
赵云大怒,挺枪纵马,直取陈应。
陈捻叉来迎,两马相交。
但见叉影如蟒蛇吐信,枪芒似梨纷飞。
陈应见他枪法精妙,情知战不过,拨马欲要退。
鲍隆见势不妙,暗取弓箭,正待施放。
赵云忽卖个破绽,陈应一叉刺空,反被子龙轻舒猿臂,擒过马来。
鲍隆惊怒交加,连发三箭,皆被赵云枪杆拨落。
子龙将陈应掷于地上,喝道:
“尔等山野村夫,也敢抗拒天兵?”
鲍隆乃弃弓取刀,拍马来战。
不三合,被子龙用枪杆扫落马下,亦生擒而归。
正是,桂岭双獠妄逞凶,哪知子龙降九重。
虎叉难敌亮银枪,空留笑柄在军中。
二将被擒回寨去,余下败军皆四散奔走。
赵云入寨,叱二将道:
“量汝等安敢敌我?”
“我今不杀汝等,放汝二人回去。”
“可速去说赵范,早来投降。”
二将应声谢罪,抱头鼠窜,回到城中去,备言战败之事。
赵范乃责备二人说道:
“吾早与你二人说了,汝二人非是不听。”
“强要战才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叱退二将,赍捧印绶。
引十数骑出城投大寨纳降。
赵云出寨迎接,待以宾礼。
置酒共饮,纳了印绶,备言齐人无鸠占鹊巢之意。
只要好好配合诸葛军师工作,不会亏待你们的。
赵范微醺,赔礼道:
“早知将军如此仁厚,吾就不该听陈应、鲍隆二人之言。”
“你我同姓赵,五百年前,合是一家。”
“既同为家人,动了兵戈,徒伤和气耳。”
“倘得不弃,你我二人结为兄弟如何?”
赵云喜,乃各自叙了年庚。
两人是同年生,赵云虚长几月,赵范乃拜其为兄长。
酒至半酣时,赵范邀赵云入后堂深处,洗盏更酌。
赵云微醉,欣然同意。
这时,忽见屏风后转出一位妇人。
云鬓斜簪金步摇,素衣难掩婀娜姿。
低眉行礼时,暗香盈袖。
赵云见她虽身穿缟素,却有倾国倾城之色,乃搁盏问道:
“此何人也?”
赵范陪笑说道:
“此乃家兄遗孀玉凤,今已寡居三载矣。”
赵云乃正色敬之,目不斜视。
樊氏替赵云把了一盏酒,便辞归后堂去了。
赵范乃道:
“先兄弃世已三载,家嫂寡居,终非了局,弟常劝其改嫁。”
“可嫂嫂却说,若要改嫁,须依得她三件事来。”
“其一要文武双全,名重天下。”
“其二要相貌堂堂,威仪出众。”
“其三要与家兄同姓。”
“兄长,你说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事来。”
“今尊兄相貌堂堂,在齐王手下用事,名震四海。”
“又正好姓赵!”
“此非正合家嫂所言乎?”
“若不嫌家嫂蒲柳之姿,愿陪嫁资,与将军为妻。”
“我两家就结累世之亲,如何?”
赵云闻言,大怒而起,厉声叱道:
“你我既已结为兄弟,汝嫂既吾嫂也。”
“今使改嫁,已失大节。”
“又欲使我行乱人伦之事耶?”
赵范羞惭满面,答曰:
“我好意相待,如何这般无礼?”
话落,目视左右,示意其将赵云擒下。
赵云眼疾手快,一拳将上前来的武士打翻。
然后反手将赵范按在食案之上。
左右无敢当者,赵云径直出了府门。
上马出城,点齐兵众,要强攻城池。
赵范惧怕赵云报复,急唤众人商议。
“这人发怒去了,我欲索他厮杀,恐战他不赢。”
鲍隆、陈应乃道:
“今已举城降了齐王,赵云身为部将,必不乱杀。”
“可先差人去零陵找诸葛亮,向他求救。”
“如此,吾等方得以活命。”
赵范从其言,即差人星夜赶往零陵,将此事报给诸葛亮。
诸葛亮得赵范书,慌忙遣马谡过去调停。
马谡至,问及缘由,赵云备言赵范以嫂许嫁之事。
马谡乃道:
“此乃美事,将军何故拒绝?”
赵云面色一正,朗声道:
“赵范既与某结为兄弟,今若娶其嫂,必惹人唾骂,一也。”
“赵范初降,其心难测,二也。”
“其妇再嫁,便失大节,云但恐名誉不利,何患无妻?三也。”
“今云随诸葛先生抚定荆南,岂可因一妇人而废国家大事?”
马谡闻言一叹:
“赵将军,真丈夫也!”
“今赵范畏将军勇力,怕你报复,不敢放你入城。”
“待我进城,与你劝了解和,如何?”
赵云不假思索点头:
“此乃公事,理当如此。”
马谡乃进城,与赵范说了,再三安抚他。
赵范这才献城,又对马谡说:
“今吾得罪了他,且容我到诸葛先生帐下避上几日。”
马谡巴不得把赵范弄出桂阳,于是欣然应允。
正好诸葛亮也大致处理完了零陵的政务。
除了昭阳县目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外,手中暂无要紧之事。
于是赶来桂阳,重赏赵云。
待听说了赵范之事后,便谓赵云说道:
“今日大事已定,子龙又一直不曾娶妻。”
“纵然以大业为重,亦不能不顾家事。”
“由吾做媒,与汝娶之,如何?”
赵云乃拱手道:
“天下女子不少,何患不能娶妻?”
言外之意,自是不愿娶一寡妇。
诸葛亮来前,其实已经见过樊氏。
此女年纪不算大,只二十出头。
又生得倾国倾城,懂事贤惠。
是这般好女子,余生空守活寡,委实可惜。
何况……
赵云见诸葛亮面露难色,便问:
“军师莫非有什么心事?”
诸葛亮叹了口气,目光竟往北方望去。
……
(本章完)
第295章 刘备:为什么不学曹操?爷们要脸
第295章 刘备:为什么不学曹操?爷们要脸
却说赵云率军拿下桂阳,为齐军建下功业。
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桂阳太守赵范,欲将寡嫂许配给赵云。
赵范也是怀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着,自己只不过是偏远小地的一地郡守。
而赵云在齐国却是位高权重,若能攀上姻亲关系,将来也有升腾机会。
只是不想赵云此人,正气过人,坚辞不受。
经过一番周旋,桂阳到底还是被诸葛亮收回。
只是降将赵范却不敢再与赵云接触。
诸葛亮到时,念及赵云无妻,劝他将樊氏纳了。
赵云担心对自己名誉不利,一口回绝了。
诸葛亮面露难色,陷入沉思。
赵云见此,乃问道:
“莫非军师觉得有云此行,有甚不妥之处否?”
诸葛亮一挥羽扇,目光望向北方。
赵云恍然大悟,忙问:
“中原有何事发生?”
诸葛亮一颔首,目光看向赵云。
从袖中取出一书来,赵云双手接过。
原来此书竟是李翊写给刘备的谏书。
赵云一时茫然,好奇问道:
“丞相之谏书,如何在军师手中?”
诸葛亮却道,“子龙不妨先看看书信内容,然后再与我议此事。”
赵云点了点头,展开书帛一看。
果然是李相爷的亲笔,其书略曰:
——“臣翊诚惶诚恐谨奏:”
“臣闻治国之道,必先庶民。”
“自中平年来,海内板荡,天下丧乱三十余载。”
“虽赖大王神武,王师悉定,渐复太平。”
“然稽核户册,犹见生民百不遗一之惨状。”
“臣回河北之后,遍历州郡,大觉男丁凋零。”
“乡间多望门寡,市井遍刀镮妇。”
“村落处,不乏有共妻之恶俗,大违礼道。”
“以臣观之,天下间未嫁丧夫者,壮年守寡者,无夫无子者,其数不少。”
“此辈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或冻馁沟渠,或沦落风尘。”
“寡居女子,民生维艰。”
“力田不及男子,纺织难供衣食,多遭豪强侵凌。”
“故臣斗胆请奏,许寡妇自择夫婿,严惩欺凌孤寡之徒。”
“昔管仲治齐,设女闾安游女。”
“今大王欲兴汉室,当正其道而行之。”
”臣虽总领百僚,然礼俗之变,关涉国本,故冒死以闻。”
“建安十二年秋,丞相臣翊顿首。”
赵云是名武将,其实鲜少参与政事。
但李丞相总是能整出一些新鲜事儿来,令赵云也为之一惊。
现在他有些明白,诸葛亮手中为何会有李翊的谏书了。
诸葛亮这才开口解释说:
“李丞相所奏之事,是为移风易俗,国之大事。”
“齐王千岁认为此事,关乎社会礼俗,不可不慎。”
“故将此书发往各处,叫我等一一察之,然后上表提议。”
李翊提出鼓励寡妇改嫁的政策,其实就是变相的鼓励生育,促进人口增长。
诚然,在刘备与李翊的共同努力下,齐国境内的人口没有大规模减少。
但这只是跟乱世相比,跟真正的太平盛世相比。
那还是生民百遗一的惨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一统王朝跟诸侯混战时代是有本质区别的。
汉末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
李翊能保证人口不成负增长,那他就已经可以名垂青史了。
怎么敢去跟太平盛世的大一统王朝去比总人口?
话虽如此,
李翊还是希望通过用政府“看得见的手”,进行市场干预。
通过鼓励寡妇再嫁,来促进人口增长。
之所以从寡妇入手,
还是因为战争带走了大量男子的性命。
许多女子甚至都还未过门,就成了寡妇。
所以李翊在谏书中,不仅提出要鼓励寡妇改嫁,甚至提出应当对她们予以人文挂怀。
她们的丈夫、孩子死在战场上,自己则变得无依无靠。
本身就是弱势群体,不应该受到社会的歧视。
诚然,汉朝对寡妇的态度比较宽容,毕竟这时候理学还没有兴起。
但这并不代表寡妇在社会上就真的能够跟寻常女子同相同。
诸如像赵云这一类的板正的传统男子而言,就是认为妇女改嫁是失节,而不愿意去娶。
不到迫不得已,寡妇肯定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不知军师如何看待此事?”
赵云心里明镜似的,诸葛亮将此书拿给自己看,肯定是意有所指。
诸葛亮沉吟道:
“李相在河北,因俗献策。”
“齐王知其然,故颁此书于青、幽、辽东、淮南,及亮所督之荆州。”
“盖吾等皆方岳重臣,熟知本邦民情。”
“齐王唯恐风俗各异,激生变故,有损德誉。”
“故令我等各陈所见,以定良策。”
刘备可是一个仁德之君。
此前诸葛瑾“生子不举”的行为,使得刘备专门下了命令,让父母不得抛弃新生子。
这件事,是刘备为了维护父子之间的基本人伦。
但也让刘备意识到了,在不同地方,真的会有不同的风俗。
诸葛瑾是天下名士,他生子不举的行为,依然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
再一次证明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
而李翊这次提出的政策,影响更大,让刘备不得不慎重。
专门发书到了各个州郡的最高长官那里去。
就是因为诸葛亮、陈登等人,了解当地的民俗。
让他们根据实际情况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刘备会自行斟酌,然后定下最后的政策。
“……那不知李相这谏寡妇再适之策,军师以为何如?”
赵云再次发问。
诸葛亮搁羽扇,踱了两步,正色说道:
“善哉此议!吾尝观荆襄之地。”
“刘景升暗弱,德政不举,威刑不肃。”
“有未嫁而寡者,父母驱之如秽物。”
“夫死守节者,族中夺其田宅。”
“流落市井者,多沦入娼门女闾。”
说着,一拍桌案,盛赞李翊说道:
“李相此策,活民命于沟壑,仁也。”
“增丁口实府库,智也。”
“正风俗祛陋习,义也。”
“如此仁智义之举,吾荆州不应犹豫,当率先响应才是!”
诸葛亮本就视李翊为前辈恩师,而他的新政也符合自己的执政理念。
所以,诸葛亮认为荆州不仅应该对此投赞成票,还应该率先响应才是!
赵云见此,当即拊掌称善:
“军师既明其理,云敢不从命?”
此时,任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诸葛亮是什么意思了。
人专程来找你说,李相推行新政,你又是本地高官,是不是该做出个表率?
择日不如撞日,恰好新人也不算平民百姓。
两家也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于是,赵云从诸葛亮之议,决意迎娶樊氏以正风俗。
是日,孔明特设雅室于荆州别院。
屏风后焚百合香,樊氏端坐其间。
料子龙戎马半生,何曾与女子独处?
只见他战袍未解先整冠,虎掌轻颤着捧茶盏。
目光游移,竟似临敌阵。
樊氏乃掩袖轻笑:
“闻将军于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血染白袍,尚不皱眉。”
“妾身又非洪水猛兽,今日见我,怎反似遇十万大军乎?”
赵云大窘,赧然道:
“夫、夫人说笑了……”
正尴尬间,忽闻羽扇轻摇声。
孔明含笑入内:
“佳偶天成,何须忸怩?”
“子龙盖世英雄,亮观夫人亦是倾国倾城。”
“正所谓美人配英雄,今日吉日,正好与你二人成了喜事。”
于是取了鸳鸯锦帕为信,又唤赵范入内,与赵云冰释前嫌。
赵范惶恐入内,跪地请罪。
赵云扶他起身,柔声宽慰道:
“往事如烟,当日云亦不当之处,还望贤弟多多包涵。”
“今后两家结好,君为兄弟。”
赵范泣谢,连连顿首。
是夜,洞房烛之时,樊氏泪眼婆娑,垂泪道:
“妾本薄命人,蒙将军不弃……”
子龙轻拭其泪,亦道:
“云半生飘零,今得贤妻,是天怜我也。”
正是:
常山白龙解战袍,
荆襄红烛映娇娆。
银枪探得桃径,
一点朱砂落雪绡。
……
青州,临淄。
时青州牧关羽,亦得刘备发来的李翊新政。
关羽跪坐于案前,展卷细观。
良久,凤目微睁,捋长髯沉吟道:
“……寡妇改嫁本无妨,只是何须大张旗鼓?”
“使国家出面,未免小题大做。”
关羽是个极正之人,他倒不反对妇女改嫁。
只是觉得专门专门让政府出面来鼓励此事,未免就有些过了。
恰在此时,忽报太中大夫孔融至。
自关羽到青州任职后,孔融因在青州政绩突出,便被一同带了去。
只见孔融峨冠博带,手持《礼记》,未及行礼便疾声道:
“君侯!李相此议,断不可行!”
“圣人云: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
“妇人,从人者也,焉有再嫁之理?”
孔融情绪十分激动。
平时社会上,也有不少权贵娶了寡妇,孔融不会说什么。
毕竟孔融也管不了人家要娶。
但眼看李翊竟然要把寡妇再嫁给合法化,甚至出台相关政策,予以鼓励支持。
让妇女改嫁成为社会风气。
这是孔融作为孔子二十世孙万万不能接受的。
“……君侯亦是熟读《春秋》之人。”
“当知道《春秋》义理,宋共公卒,伯姬守节三十五年,圣人书‘葬宋共姬’以褒之。”
“纪叔姬归于酅,守义不贰,春秋大其节。”
“李相此举无疑是,欲坏礼教,率兽食人也。”
孔融越说越是激愤,又压低声音道:
“且其引管仲‘女闾’为例,殊不知管子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尚被孟子斥为‘功烈如彼其卑’!”
“料李相功勋卓著,恐也未必功过于管子罢?”
时有关平在侧,他曾经跟了李翊两年,深知李翊为人。
见孔融对李翊出言不逊,当即出声反驳道:
“孔大夫此言才是过重吧?”
“管仲虽然功盖寰宇,助桓公春秋首霸。”
“然李相爷又何尝不是辅佐大王,扫清六合,席卷八荒?”
“今天下九州得其五,料管仲辅桓公时,亦未必有此武功。”
“况乎文治?”
话到此处,孔融当即在这里打断关平。
“汝谈文治?”
“李相废《春秋》义理,坏纲常人伦,当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适才关平提及李翊武功之时,孔融无法反驳。
而当谈及文治时,孔融知关平肯定会谈李翊屯田、度田、修河渠等一系列文治。
真要让关平举例出来,辩论上将会对孔融十分不利。
所以不等关平举例,孔融便出声打断了。
他认可李翊的文治武功,但对于李翊想要推行的《新政》,坚决反对。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翊走到哪里都是主角,旁人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
关平也不例外,他内心里非常崇拜李翊。
对李翊的任何措施,都无脑支持。
即便有他看不懂的,也会自己去脑补。
反正李相英明神武,他肯定不会出错的。
于是,全然不惧孔融是前辈长者,当即出声反驳:
“今是汉朝,不是春秋战国。”
“孔大夫岂可以春秋之义,加于汉礼呢!”
你!!
孔融气得胡子倒竖,一甩衣袖,“简直强词夺理!”
说着,又将目光看向关羽,有些埋怨地说道:
“关将军看看,令郎这两年跟李相学成什么样了?”
“当年我劝将军将令郎交予老夫来带,将军非是不肯,执意将他交给李相带。”
“瞧瞧,这才两年,竟不识《春秋》了!”
老子天天读《春秋》,结果儿子不认《春秋》,这事儿要事传出去,必惹人笑话。
关羽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正争论时,恰逢主簿王脩也来了。
孔融如获至宝,当即拉上王脩,谓他说道:
“叔治来得正好,适才老夫正与君侯商议李相新政之时。”
“不知叔治有何看法?”
此前说过,孔融之所以打仗菜,就是因为他选将的标准太严格了。
又有出身好,又要学问好,又要会打仗。
依照这个标准,何难提拔出优秀将领来,故而被黄巾军暴打。
但王脩完美符合了以上三个条件,被孔融举了孝廉。
也就是说,王脩相当于是孔融的门生故吏。
如今面对这种抉择大事,王脩没理由不帮前老板说话。
更何况王脩与孔融是一类人,都是极致传统的。
见孔融发问,王脩当即陈述自己的意见:
“……昔晋文公纳怀嬴,孔子称其‘谲而不正’。”
“卫宣夫人改嫁齐侯,时人谓之祸起于姜。”
“今正值乱世,多有战死,而使妇人守寡者。”
“故其改嫁,并无不妥。”
“只是以此颁布法律,鼓励再嫁,未免太过。”
关羽丹凤眼半阖,沉吟半晌,缓声说道:
“二公所言……不无道理……”
手指轻叩案几,“寡妇确实不该受欺辱,但要国家专门立法鼓励再嫁……”
言及此,摇了摇头,“未免矫枉过正。”
关平忍不住插嘴:
“可是父亲,李相此举,本意是为了保护寡妇。”
“就在上月前,北海还传出,有豪族欺母子孤寡,强占其田产之事。”
关羽抬手止之:
“此事,关某已将犯事之人正法。”
微微一顿,又道:
“非是某不通情理,实是礼法不可轻废也。”
次日,青州投出了反对票。
尽管关羽本人与李翊关系很不错,尤其李翊还帮他带过两年儿子。
按理说,以两人的交情,关羽应该支持李翊推行新政才是。
只是关羽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使他不能忍受让政府出面,大肆鼓励妇人再嫁。
为此,关羽还专门亲书致李翊,写道:
“羽拜上丞相:
“寡妇可怜,然纲常更大。”
“青州地僻,恐难从命。”
“他日把酒,再叙衷肠。”
青州、荆州都是大州。
这两个地方投出的票,权重是很高的。
至于哪里权重低呢?
……
平州,辽东。
吕布自破高句骊后,自以为傲睨得志,每日与众将饮酒。
待酒醉之后,则回去点选妇人侍寝。
每日非三五女共事不欢,日日如此。
这日,吕布也得到了李翊的《劝行寡妇再嫁疏》。
他正与诸将饮宴,观此书后,大笑道:
“妇人改嫁有何稀奇?本侯府中……”
目光忽又瞥见一旁刘晔的眼色,乃改口说道:
“咳咳……此乃利国良策也!”
话落,举杯问众将道:
“诸君以为如何?”
吕布手下之人,出自边地。
本就不受礼法约束,对于李翊的新政,大多莫不关心。
侯成捻须道:
“并州旧俗,本就不禁再醮。”
“李相欲鼓励妇人改嫁,并无不妥。”
宋宪举杯笑言:
“温侯前月才赏末将三个寡妇……这种好事儿,当然要支持!”
虽然辽东诸将,对于李翊的新政都表示无所谓。
但他们犯不着去得罪李翊,所以都表示支持。
至于吕布,他则是想着自己的女儿就在河北。
那他更应该讨好李翊,好让他照顾好自己女儿了。
于是击案定音:
“既然诸公都无意见,那就速速赞成!”
乃亲自执笔批阅,忽想起些什么,唤过文书:
“再加一句——平州特献战马百匹贺新政。”
诸人之中,只有魏夫人不开心。
因为新政的推行,会使得大量的女子出嫁。
毕竟这个时代的寡妇,很多都是未开苞的妙龄少女。
她这个夫君本就好色,一旦新政得以实施。
那吕布岂不更加有理由,可以肆无忌惮的纳妾了?
魏氏乃私下找到吕布,劝谏道:
“齐王将此疏发来,必是希望辽东仔细斟酌。”
“然夫君遽定此事,是否再议!”
按理说,妇人本不该议政。
只是吕布这人耳根子软,大多时候都听老婆的。
这就导致魏夫人,甚至很多小妾都敢时不时地向吕布提意见。
虽然很多时候,她们都是为了借吕布州牧的身份,替家族牟利罢了。
只是这一次,吕布的态度异常坚决。
他也非常清楚,该如何说服夫人。
“啰嗦!玲绮还在河北呢!”
“汝不替辽东子民着想,如何不替咱们女儿想想?”
魏氏这才恍然大悟,乃不再对新政有何异议。
平州方面,乃给出赞成票。
……
剩下的,只有淮南,豫州了。
淮南陈登与李翊是过命之交,他能够全并淮南之地,多赖李翊相助。
如今李翊想要推行新政,他自无反对之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代表淮南投出了赞成票。
至于豫州方面,其实豫州本不是刘备的政治、经济中心。
更多为战略之地,尤以沛国为重。
而自老沛相陈珪病逝后,辛毗接替沛相。
辛毗本就是河北旧臣,又曾在相府中用事,相当于是李翊的门生故吏。
他自然也无反对之理,当即表示。
或许此行会引得沛地一部分人的不满,但他身为沛相,一定会全力支持李丞相的新政的。
如此一来,各州郡的意见相继给出。
除青州外,基本上都对李翊表示支持。
望着案上各地发回来的卷牍,刘备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李相之德,何其广被!”
“虽遭物议,然四方牧守竟相拥戴。”
刘备感慨,自己这位丞相人缘儿可真好。
他推行的这项新政,其实是要顶着很大压力的。
但各地的最高长官,都愿意支持李翊,帮他去压服底下人。
这就不单单是政策明度的问题了,更能说明李翊跟同事们的关系处的相当不错。
这种关系,不同于“结党营私”。
因为他们并不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严格意义上讲是没有直接的利益交互的。
今却愿意为其压服手下人,足见其魅力十足。
老魅魔此刻感慨小魅魔的魅力。
他并不嫉妒李翊,
因为刘备清楚,李翊这样一个魅力十足的人,不照样被自己给“魅惑”了吗?
刘备十分豁达地看待这个问题。
这时,以鲁肃为首的徐州众高官齐齐来到。
徐州之众,有新官有旧官。
旧官大多与李翊共事过,代表人物如鲁肃、简雍等人。
而新官诸如华歆、王朗等辈,甚至有人都没见过李翊的面。
他们之中,分作两派。
旧官大多支持李翊的新政,而新官们反对。
刘备目光环视一圈,不见了徐州牧张飞,乃问简雍道:
“……如何不见了益德?”
这……
简雍一顿,乃道:
“三将军说,说新政之事,当由大王亲自裁决。”
“他不便参与。”
其实张飞原话说的是,“俺最怕那啰嗦事来。”
“徐州众官,为此小事,争论不休。”
“劳简先生代我奏明王兄,就说俺不参与此事。”
只不过公众场合,简雍稍稍地简化了一下。
“胡闹!”
刘备面露不悦之色,忍不住责备道:
“这黑厮,愈发惫懒。”
“身为州牧,竟不参与此事来。”
刘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要知道,
刘备可是一直想把张飞培养成召虎那样武能马上打天下,文能治国安邦的全才。
如今张飞武艺不曾落下,但在政事一途,全不长进。
徐州乃是齐国核心之地,如此重要的地方,刘备专门将之交给了张飞。
用意已十分明显,就是为了培养他。
可是张飞到底是辜负了刘备对他的殷切期望。
身为省一把手,又是自己的王弟,在面对这影响全国的政策时,竟选择了回避!
这令刘备如何不怒?
“……仲康,你去将那黑厮捉来见我!”
刘备当即命许褚,带虎卫去拿张飞。
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
这算是刘备的“家事”了,众官皆不敢多言。
“诸公且坐罢。”
刘备脸色稍缓,示意众人坐下。
众人谢恩,各自按次序落座。
“诸公写上来的文书,寡人都一一看过了。”
“有人劝我不推行此政,有人劝我推行此政。”
“反对者,多以魏国举例。”
“魏政暴虐,曹操有令——”
“使寡妇必配将士,不从者没为官婢。”
“致有‘夺生人妻’之惨剧,道路闻啼哭之声。”
早在李翊推行此政之前,曹操就已经推行此政了。
对于曹操这样的人来说,属于是虱子多了不怕痒痒。
反正都已经是废墟了,再破烂一些又有何妨?
所以曹操全无心理负担,强制寡妇改嫁。
这就导致了许多良家女子,丈夫还在的,都被强制婚配给了别人。
因为底下官员,要充政绩。
比如在裴松之注引的《魏略》中,就提到了这样一则惨剧。
原文叫,“初畿在郡,被书录寡妇。是时他郡或有已自相配嫁,依书皆录夺,啼哭道路。”
“畿但取寡者,故所送少;及赵俨代畿而所送多。”
“文帝问畿:‘前君所送何少,今何多也?’畿对曰:“臣前所录皆亡者妻,今俨送生人妇也。”
“帝及左右顾而失色。”
大致意思就是杜畿在河东郡任职时,曾奉命登记辖内的寡妇名册。
因为朝廷都是直接把妇人聚在一起,以便安排改嫁。
当时其他郡县为了凑数,有些已经自行改嫁的寡妇也被强行给登记夺回了,这就导致妇女们沿途哭嚎不绝。
唯有杜畿只登记真正的寡妇,所以上报名单很少。
后来赵俨接替杜畿,上报的名单却多出数倍。
曹丕便质问杜畿说:“为何你当初上报的那么少,现在赵俨上报的这么多?”
杜畿回答说:
“臣当初登记的都是已故将士的遗孀,如今赵俨送来的可是活人的妻子啊!”
此言一出,曹丕在内的文武的大臣,全都脸色大变。
这就是曹操为了促进人口增长,而推行的暴政。
他的举措带有强制性,使得很多人的老婆被夺走,改嫁他人。
所以我们常调侃说曹魏爱人妻,这算是一语双关。
曹操简直古代堪称ntr的集大成者。
本位面的曹操依然没有心理负担,为了对抗强大的齐国,也是强令寡妇改嫁。
致使民怨沸腾,惹得人人唾骂。
曹操不要脸,他只关注人口增长。
但刘备要脸,他对此事极为慎重。
“诸卿以为如何?”
刘备平静地问众人道。
(本章完)
第296章 刘备大宴玉龙台,李翊吟诗抒情怀
第296章 刘备大宴玉龙台,李翊吟诗抒情怀
刘备平静地询问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跟刘备共事这么许多年。
大伙儿也了解他的脾性。
虽然刘备的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当他问政时,多是表现出虚心求教的态度。
而当刘备脸上平静如水时,就说明他心中已有计较。
问大伙儿意见,完全就是走个过场。
见众人迟迟不发言,刘备这才开口:
“……善,诸卿既无良策,寡人当独断之。”
“那寡人就自行决定了。”
“寡人观李翊新政,实乃增殖人口之善政。。”
“曹魏虽行此策而失于苛暴。”
“然正宜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取其利民之髓,去其虐民之弊。”
“至于具体该如何实施么……”
刘备微微一顿,缓声道:
“寡人将亲赴河北,与李丞相详议施行之方。”
众人一怔,齐王竟想亲自去一趟河北?
有不解其意者,或谏曰:
“即是丞相提出方案来,而大王又欲推行新政。”
“只管让丞相给出具体章程来即可。”
“大王千金之躯,又何必亲自去一趟河北?”
刘备乃解释道:
“寡人离开河北已有许多年岁,今正好去巡县视察那里的民生,看看具体如何。”
“一来可考察河北政绩,二来与李相商议新政具体事宜,三来与李相叙旧。”
“有此三便,寡人当有此行。”
历史上的刘备是一个巡县狂魔,特别喜欢实地考察官员政绩。
为此,庞统、蒋琬都差点儿被埋没。
这可能也跟刘备的出身有关系,从底层上来,所以也喜欢回到底层中去。
计较已定,刘备乃以齐王命令下诏,王驾将幸河北。
留王世子刘禅监国。
当然,此时的刘禅年仅七岁。
七岁自是监不了国的,故由太傅鲁肃辅之。
刘备此举,亦是想早早培养刘禅独当一面的能力。
……
建安十三年春,刘备王驾正式起行。
张飞率徐州军三千精锐,随行护驾。
陈到掌管禁军一千,一同护驾。
此前掌管禁军的本是翊军将军赵云,自赵云去了荆州后,便由陈到接领此任。
许褚领虎贲卫三百人,贴身保护刘备安危。
简雍、王朗为随行参赞。
王驾浩浩汤汤向北,中间路过青州。
刘备顺道还考察了一下青州的政绩。
武备有关羽主持,自无差池。
而文治,又有孔融当差。
孔融本就是青州旧人,回到青州后,也是修复城邑。
崇学校,设庠序,举贤才,显儒士。
青州作为齐鲁旧地,被孔融打造成了礼仪之邦,士大夫的乐园。
刘备一一勉之,重赏各级官员,继续向北。
早有人报知李翊,李翊闻讯后,即通知了河北一众文武高级官员。
武将者,包括张郃、高览、徐晃、张辽等辈。
文官者,包括荀攸、徐庶、甄尧、辛评等辈。
这一项文武名单,势力分配相当均匀。
武官如张郃、高览都是河北本土将领。
徐晃、张辽则是徐州旧将。
文官如荀攸是徐州旧臣,徐庶则是新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
甄尧是本地豪族出身,辛评则是河北旧臣。
李翊在河北的用人,大抵使各方势力均衡,以方便自己统治。
待得知王驾将至以后,李翊乃下令使清河至南皮一带,以黄土垫道。
百里内张灯结彩,老幼皆授《迎驾礼册》。
使专门的官员,教授这些人礼仪。
使其知道等刘备到来时,该如何欢迎王驾。
中间有不少百姓,都暗自埋怨,说李相此举未免太过繁琐。
迎王驾,直接跪地叩拜不就行了么?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但继承官吏纷纷言道:
“丞相之意,勿使尔等惊扰王驾。”
“故令我等来教授尔等礼仪,汝等宜好生配合。”
“若是延误了相府工作,当拿尔等问罪。”
众人喏喏称是,虽心中有些怨言,但也能勉强接受。
约过了一月。
比及王驾至清河畔时,刘备忍不住下了车辇来走路。
“……自灭袁绍以后,寡人已许久不曾来河北了。”
“李相所治之地,果非他郡可比。”
于是,继续向前。
但见道旁农夫献新麦于道左。
刘备便蹲下身子来,亲切地握着那名农夫的手,询问今年收成如何?
农夫乃躬身答道:
“有赖大王洪福庇佑,去岁我乡里六百亩地,共得粟两千余石。”
“今岁,乡里不复有饥荒之虞矣!”
老者少说已年近六十,但精神状态绝佳。
显然是为今年的收成感到高兴。
刘备听到这话,也非常高兴,谓下人道:
“赏这名老者一缗钱。”
一缗钱虽然不多,但由于李翊基本稳住了河北物价。
那也够买一石粟米,让全家人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老人得了赏,连连谢过。
又走一段路,遥望见李翊领着河北众文武在河畔等候。
见着刘备王驾到来,李翊领衔众人,上去施礼。
刘备执李翊手笑道:
“卿治下竟如此归心!令寡人观之,好不赞叹。”
刘备也感到有些意外,他鲜少来河北。
万没想到河北百姓竟会如此欢迎自己。
此前过青州时还好,但刘备以前在青州当过官,又有恩于青州人。
那里的人欢迎自己还算情理之中。
可连离得更远的河北人都是如此,令确实颇感差矣。
此次行县,真正做到了所到之处,百姓皆竭诚欢迎。
李翊乃道:
“大王人虽不在河北,然河北百姓皆感念大王恩德。”
“今大王幸驾于此,盖有此景光也。”
刘备大喜,赏赐了李翊百匹绢布。
李翊谢过,将提前准备好的奏报交给刘备看。
里面记录了河北去年的收支。
其中比较亮眼的有,
粮仓粟积如山,实报存粮八十万斛。
由于河北管制燕代、辽东,同时还要为并州输血。
所以光是还能盈余,这个数据就已经相当可观了。
此外,新增蒙馆三百所。
因为李翊重视教育,他希望打破世家垄断读书人的局面。
便开设“小学”,由国家出钱供孩童读书。
至少能让他们学会习文断字。
由于开支过高,兼之怕完全得罪众豪强,李翊只设了三百所。
可饶是如此,依然很难招到平民子弟。
理由很简单,
寻常人家,宁可让自家孩子帮忙在田地里干活,或者帮地主放放牛,也不会让他去读书的。
即便它是免费。
在孩子们的父母看来,即便你读了书,有了学问。
但你没有背景的话,也无法被举孝廉。
举不了孝廉,那就当不了官。
所以为什么要读书呢?
李翊很难去一一跟这些孩子父母解释,在这个时代会识字是很有用的。
为了鼓励穷苦人家读书,李翊又出台相关政策。
让送孩子去蒙馆读书的家庭,每月可以领到一定份额的补偿。
这才使该问题得到解决。
看完李翊上交的工作报告,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执李翊手,表扬道:
“卿有心矣!”
于是,李翊乃邀请刘备进城饮宴。
为了迎接刘备的到来,李翊斥巨资,征伐民夫徭役,搭建了两座高台。
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名金凤台。
各高十丈,上横二桥相通。
千门万户,金碧交辉。
刘备望着这两座高台,眉头微皱,问李翊道:
“……今天下尚未定,丞相便搭此高台,以享受乎?”
李翊乃躬身答:
“因大王到此,权设此高台,以供大王欢乐。”
刘备又道:
“设此台,中需费颇多钱粮人力。”
“丞相又何至于此乎?”
李翊乃低头认错:
“大王教训的是,臣愿从俸禄中自行扣除搭台费用。”
此时河北官员与徐州官员都跟在二人身后,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
众人无不感慨,“高手”对决就是不一样。
于李翊而言,
刘备可以不享受这个高台,但李翊不能不搭。
于刘备而言,
高台已经搭成,他只管上去便好,但他不能不问。
这一来一回,
刘备既享受到了高台,又体现了自己身为君主对民力的关心。
所以当面对李翊提出的,用俸禄来抵高台搭建费用的请求时,刘备只淡淡道:
“……念在丞相多年以来,劳苦功高的份上。”
“此次权且作罢。”
李翊连忙谢恩。
刘备乃拉着李翊的手,邀他一起登台。
“眼下天色尚早,距午宴做好,尚有时日。”
“今徐州诸将与河北诸将都在,寡人欲使两家比试一番,以助兴为乐。”
“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张飞为首的徐州将领纷纷摩拳擦掌,齐声道:
“甚好!甚好!尚不知众河北弟兄,武艺可曾有落下否。”
张郃等人听了,都在那里想:
“这帮徐州人是何意思?”
“今来我河北之地,欲在齐王面前抢我等风头乎?”
徐州将由于跟刘备直接接触,最受王恩。
平日如河北等众离得远的,是很少有露脸机会的。
今日机会难得,众人都不愿落于人后。
齐齐在刘备面前拱手:
“有何不敢!”
“吾等正欲使大王,观我河北儿郎武艺。”
刘备大喜,即命侍从取来西川红锦战袍一领,挂于垂杨枝上。
下设一箭垛,以百步为界。
分武官为两队:河北诸将皆穿绿色,徐州诸将俱穿红色。
各带雕弓长箭,跨鞍勒马,听候指挥。
刘备使人传令:
“有能射中箭垛红心者,即以锦袍赐之。”
“如若射不中,只罚水一杯即可。”
说完,刘备一脸悠闲地回头看向李翊。
“丞相觉得,哪队能胜?”
李翊沉吟半晌,缓声答:
“不论哪队胜了,他们都是大王的将士。”
刘备喜,继续往台下看去。
当先走出的,是一员穿红袍的将领。
众视之,乃泰山诸将首领臧霸也。
臧霸飞马往来,奔驰三次。
扣上箭,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红心。
一时间,金鼓齐鸣,众人无不喝采。
刘备见此,亦忍不住赞叹道:
“彩!臧将军神勇不减当年呐!”
方欲使人将锦袍赐给臧霸,只见绿袍队中又冲出来一将。
“齐王锦袍,当有我河北人一领!”
众视之,乃高览也。
高览是河北四庭柱之一,武艺不俗。
只见他拈弓纵马一箭,亦中红心。
众皆喝采,金鼓乱鸣。
高览洋洋得意,大声呼道:
“噫!我中了。”
“快取袍来给我!”
只见红袍队中,又一将飞马而出,厉声叫道:
“适才叫汝等先射了,看吾与尔等射来!”
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两箭中心。
众人齐声喝彩,视之,乃陈到也。
陈到正欲取袍,只见绿袍队里又一将出,扬弓叫道:
“你三人射法,并不为奇!看我射来!”
众视之,乃张郃也。
张郃飞马翻身,背射一箭,也中红心。
四枝箭齐齐的攒在红心里。
众人高呼,“好射法!好射法!河北儿郎名不虚传。”
红袍武将中,昌豨见此情景,情知自己的箭法比不过张郃。
自己若是出面,断难胜他。
可若就此认输,便在刘备面前失了面子。
于是凑到张飞跟前,小声对他说道:
“……三将军,这帮河北人有意在齐王面前买卖弄。”
“您身为咱徐州武将魁首,可别丢了份儿!”
张飞会意,当即纵身出马,大叫:
“汝这翻身背射之法何足为奇?”
“看俺与尔等射一红心来!”
话落,催马奔至界口。
扭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当中。
众人大呼,金鼓再次齐鸣。
张飞勒马按弓,声若洪钟:
“如何?汝等箭术有过此者乎!”
饶是刘备作为观众,又都是自己的武将,见着张飞射中,还是忍不住极大地站起身来。
拍案叫好,“吾三弟真乃熊虎之将也!”
见刘备都出声夸赞了,张飞更加得意,催马便想去取锦袍。
只见绿袍队里,一将应声而出,大叫:
“且留下锦袍与我徐晃!”
张飞乃勒马,拧眉问:
“汝更有何射法可以胜我,夺我锦袍?”
徐晃高叫道:
“汝夺射红心,不足为异。”
“看我单取锦袍!”
于是拈弓搭箭,遥望柳条射去,恰好射断柳条,锦袍坠地。
徐晃飞马而出,正好接住锦袍,披于身上。
又骤马至台前声唱喏:
“谢大王赐袍!”
嘿,这帮河北人玩赖!
见此,许褚猛然跃出,大呼道:
“你将锦袍那里去?早早留下与我!”
徐晃乃道:
“袍已在我身上,汝怎敢违规强夺!”
许褚叱道:
“大王只教射红心,汝射柳条,先违规在前!”
“趁早将锦袍留下于我!”
不管徐晃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但作为一个武将。
在比武场上,当众被人勒令,那任谁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尤其现在情绪上头,徐晃也忍不住厉声叱道:
“汝若能拿去,便是汝的。”
许褚大怒,飞马便来夺袍。
两马相近,徐晃便把弓打许褚。
许褚一手按住弓,把徐晃拖离鞍鞒。
徐晃乃急弃了弓,翻身下马。
许褚亦下马,两个人揪住厮打在一处。
众官员大惊,全都看傻了眼。
刘备、李翊二人更是同时起身。
李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都给马上吐在了手绢上。
刘备慌忙道:
“快!叫人拉住这二人!”
侍者赶忙往下走。
而就是走的这一段时间。
徐晃与许褚二人已经拳脚相交。
许褚扯碎了徐晃绦甲,徐晃拉破许褚胸襟。
眼见两人越打越凶,河北武将与徐州武将都各自下了马,上去劝架。
张辽最先上前,见两人扭打的凶,乃一把抱住许褚。
陈到后至,见此大怒,一把将张辽推开。
张辽本是上去劝架的,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推,顿时火上心头。
抡起拳头便要来打陈到。
原来,在陈到看来,你张辽上去劝架可以。
但别拉我们这边的人,要拉拉你们队里的。
你拉我们这边的人,那就是在拉偏架。
见张辽挥拳打来,陈到全然不惧。
架住张辽的拳头,便与之扭打在一处。
本来只是两个人打架,因张辽与陈到的加入,场面变得愈发混乱。
刚走下台准备拉架的两名侍者,顿时懵了,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拉好。
只能迷迷糊糊的上前,喊一句:
“诸位将军别打了!”
结果拳脚无眼,放一近前,便挨了两眼炮。
那率先挨打的侍者,灵机一动,顿时佯装重伤,倒地不起。
另一名侍者见他倒地,忍不住暗骂道:
“你倒滑头!”
原来,拉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稍有差池,便容易两边得罪。
众将军在河北、徐州又都是位高权重的,谁也得罪不起。
正好借着挨打的机会,假装倒地。
如此一来,不尽能体现自己的尽责,然后还受了“工伤”,回头刘备必厚赏自己。
剩下那名侍者见了,也往人群里转。
果不其然,挨了一铁肘。
比那名挨眼泡的侍者要倒霉的是,这一肘直接把他门牙给肘飞了两颗。
那侍者暗骂一句,“倒霉!”
便直接倒地,长睡不起。
见此情景,李翊、刘备也坐不住了。
各自走下台。
李翊上前,一把抓住张辽的手。
由于还在扭打,险些打到李翊身上。
李翊须眉倒竖,厉声喝斥:
“混帐!”
“想对我动手么!”
张辽见是李翊,赶忙停了手。
陈到见李翊来了,自然也马上停手。
刘备也大声喝斥:
“还不住手!”
刘备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
最先打起来的徐晃、许褚闻言,也各自停了手。
原本鲜红的西川锦袍,早已撕扯的粉碎。
刘备先把犯事的四人都叫上台去。
见四人皆是睁眉怒目,切齿咬牙,仍有相斗之意。
刘备只微微一笑,道:
“寡人到此台来,命摆下箭垛,权为试公等武艺耳。”
“今公等各有勇力,俱是社稷之臣,又很惜一锦袍哉?”
于是把剩下诸将都叫上了台,各赐锦袍一领。
幽州毳货十匹,每人百缗钱。
这才皆大欢喜,各自谢恩。
恰好庖人将饭食做好,端将上来。
刘备乃邀众官饮宴,命各自依位次而坐。
乐声竞奏,水陆并陈。
文官武将轮次把盏,献酬交错。
刘备许久不曾聚集这么多官员饮宴了,一时兴致上头,说道:
“遥想寡人起业之时,亦未料想有今日之局面。”
“此多赖李丞相出力,寡人敬你一杯!”
说着,刘备竟当着众文武的面,向李翊敬酒。
李翊慌忙举杯还礼。
众人见此,各自停著搁盏,静静地看着
国家的领导人与二把手碰杯喝酒,谁敢在这时候动筷子?
一轮酒过后,刘备又顾谓众文官说道:
“武将既以骑射为乐,足显威勇矣。”
“公等皆饱学之士,登此高台,何不进佳章以纪一时之胜事乎?”
众官皆躬身而言道:
“愿从钧命!”
时有王朗、华歆等一班文官,皆是文采出众之辈。
抓住刘备高兴的机会,各自施展才华,进献诗章。
诗中多有称颂刘备功德巍巍、合当受天命之意。
刘备逐一览之,笑道:
“诸公佳作,过誉甚矣。”
“孤本愚陋,乃涿郡一白身。”
“后值天下大乱,与云长、益德、宪和等众,共同举事。”
“讨黄巾、伐董卓,不期在徐州助陶恭祖时,使寡人与李相相遇。”
“后来之事,诸公皆知。”
“寡人得丞相,正如周得吕望,汉得张良也。”
“十二年来,除袁术、收吕布、灭袁绍、定刘表,遂平天下。”
“蒙诸位托举,天子不弃,封我为王,受镇于东。”
“寡人在此,谢过诸位。”
刘备再次起身,向众人作揖施礼。
众人赶忙起身还礼。
有好事者,忽然进言道:
“众官员都已进献了文章。”
“丞相乃天下士人之冠冕,如何不做一文章来,为大王助兴?”
此言一出,立马招来人们的附和。
“是也,是也,丞相之才吾等皆望尘莫及。”
“不如也作一诗章,好令我等开开眼界罢!”
众人的起哄声越来越多,仿佛今日李翊不作诗便是扫兴。
对李翊而言,作一诗章其实不难。
毕竟都穿越了十几年了,他每天至少读一到两个时辰的书。
只是,众官适才都做了诗,大多以歌颂刘备功德为主。
李翊再去歌颂刘备功德,未免落了下乘。
可若不歌颂,那自己这个国家二把手也太不会来事儿了。
“……善,寡人每读丞相谏章,便觉文采斐然。”
“倒鲜少见着丞相作诗章,不妨趁着今日尽兴,便作一篇来给大家,也给寡人开开眼。”
李翊此刻已经想了许久,见刘备提及,乃拱手说道:
“既是大王与诸位同僚相请,那翊便献丑了。”
说着,站起身来。
缓步向前走,遥遥看见前方的清河水。
便一指河水,道:
“我等既是在清河饮宴,愿作《清河颂》一篇,为诸公助兴。”
言罢,缓步沉吟,徐徐开口诵道:
“清水汤汤,王师煌煌。”
“芟夷群凶,六合重光。”
“昔我草莽,今着冠裳。”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屯田千顷,廪粟充梁。”
“匠营百工,器利兵强。”
“童叟弦歌,巷陌稻香。”
“此非我谋,实赖贤王。”
“愿追少伯,舟泛五湖。”
“效法子房,云游四方。”
(此为后世中学生语文必背古诗文之一)
李翊这篇四言诗,主要阐述了自己与刘备多年来一起共事的点点滴滴,打感情牌。
在罗列了各项政绩的同时,又不忘强调,“此非我谋,实赖贤王”。
把功德都归到了刘备身上去。
而最后两句,堪称点睛之笔。
你们都说我贪权好专,那我偏要借诗抒情,表达自己事了拂衣去的情怀。
正是:
十年砺剑安天下,半世经纶定四方。
待见金瓯无缺处,独披风雪钓寒江。
刘备眸中一动,欲待开口,终是将那话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好,善!丞相此诗赋,真乃字字珠玑,非世间俗子可及。”
“寡人今日始知,何为‘咳唾成珠’也。”
“哈哈哈。”
刘备夸赞两句之后,便开始切入正题。
“好了,今日酒宴也饮了,文武诸官各自显能,也都尽了兴。”
“咱们现在就来谈谈李相新政的问题罢。”
说着,刘备目光在徐州众人身上逡巡一圈。
“丞相之政,徐州诸辈之中,不乏有非议者。”
“寡人本是想乾纲独断,奈何恐使人谓我不能纳谏。”
“故今日专程来到河北,使诸位与李相面议。”
“尔等有谁有异议的,不妨站出来,与李相辩论。”
刘备将皮球踢到李翊处,两人多年的默契,使得李翊立马起身。
走至徐州众官身前,朗声说道:
“初齐王至时,我以为新政事宜已经确定。”
“原来仍有心存疑虑者,罢!”
“李某绝非固执之人,只有尔等能够说服我。”
“我马上将这新政作废,绝不再提。”
说着,李翊目光一凛,正视众人。
“有异议者,站起来,上前一步!”
声音洪亮,气势如虹,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
别的不说,李翊首先在气势上就已经压了众人一头了。
徐州诸官员中分作两派。
旧官支持新政,新官持反对意见。
面对李翊的“责问”式的邀请,旧官们全都一言不发。
反倒幸灾乐祸地看向一众新官。
良久,终于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
众视之,乃王朗也。
……
(本章完)
第297章 刘备赐婚,李翊感慨:大王真是害苦
第297章 刘备赐婚,李翊感慨:大王真是害苦了微臣呐
却说刘备幸王驾于河北,让李翊当面与反对新政的群臣对峙。
李翊乃出声询问,谁有异议?
当先站出一人,乃司徒王朗也。
王朗之所以能当上如此高官,是因为他本身资历就够。
作为原来的会稽太守,那已是两千石的高官了。
后来到刘备手下任职,担任谏议大夫,又因政绩卓越,迁任为了司徒。
作为《演义》里被武侯骂死的小丑,历史上的他被誉为是:
——“文博富赡,诚皆一时之俊伟也。”
其性格严谨慷慨,多立威仪,恭俭节约。
就算因婚宴而收到的礼物,也坚决不受。
正是这样一个严谨传统的人,代表了“守旧”一派。
他认为李翊推行的新法,太过超前。
更别提刘备受封于“齐”,齐本就是礼仪之地。
在这里搞新政,把鼓励寡妇改嫁,纳入宪法之中,简直有辱斯文。
这是对孔夫子的儒家士人们的公然挑衅!
只见王朗当先出列,靴子踏得地砖铿然作响。
“老臣死罪。”
王朗银须颤动,“《礼记》有云,‘壹与之醮,终身不改。’”
“今丞相欲坏此千年礼法,是要我华夏妇人皆成朝秦暮楚之辈耶?”
“若以律令坏此纲常,无异于率兽食人。”
“老臣恳请丞相三思。”
李翊广袖轻拂,朗声对道:
“王司徒来我河北时,可曾看见城头巷末,多寡妇孤儿者?”
“此辈家中男子,受战乱影响,或填于沟壑,或战死疆场。”
“独剩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老妪拾穗于霜田,幼子溺毙于寒井。”
“难道司徒非要强求‘贞节’,而不顾这些人的死活么!”
御史大夫华歆见此,赶忙上前解围,说道:
“……丞相此言差矣,此辈虽然可怜,但岂可将此事写入律法之中?”
这是保守派的核心论点。
我们可以不歧视寡妇,但把鼓励寡妇改嫁专门编入律法之中,甚至由政府亲自出面来保护她们。
这未免就有些矫枉过正了。
对此,李翊只是轻捻胡须,淡淡说道:
“昔萧何入秦,先取律令图籍。”
“治乱世当以活民为先,而非是以颂经为要。”
这……
仅一句话,就把华歆怼的哑口无言。
因为华夏从古至今,“民”永远是政治核心。
其他任何问题,都得靠边站。
李翊也没说几句话,就把率先出战的王朗、华歆两个守旧派怼的哑口无言。
中或有不服者,见两位大佬都已经败下阵来,他们又怎敢上去自讨没趣?
全都坐在原处,一言不发。
见无人再有异议,李翊大感无趣的同时,也对此次会谈做了一个总结。
“我知尔等守着旧礼,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制,此自然之理也。”
“公等亦是饱读诗书之人,坐于庙堂之上,也当时常睁眼看看底层民众之苦。”
“怜荆襄寡妇之泪,哀幽州孤儿之啼。”
“而非是在这里空谈大义!”
满座皆寂然,低头无语。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公等为官,当思之,多为百姓考虑考虑。”
好!
听到这里,刘备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他原本在旁“观战”,并未有插手的打算。
但万没想到这次辩论,竟成了李翊个人的一场教育大会。
刘备听到妙处,当下也忍不住站出来,说几句自己的心里话。
“丞相所言,甚合寡人之意。”
“如今这天下确实已远胜十年之前,公等身居高位,饱享清福,似乎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有句话,寡人时常念叨在嘴边。”
“公等也勿嫌寡人啰嗦——”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以民为贵,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啊!”
“不管丞相的新政有何弊端,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寡人以为,并无不可行之处。”
众官笔直地站在原地,各自低头,竖起耳朵听着刘备的训话。
待其讲完之后,乃齐齐拱手,异口同声地说道:
“大王金石之言,我等铭记于心。”
这次新政的推行,最终以刘备、李翊君臣二人的合力施压,而成功得以敲定。
其实,这次新政的内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它并没有触及到人们的蛋糕。
之所以会招来以孔融为首的士大夫的反对,还是应了那句话: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
说白了,就是这帮人好日子过久了,才会去关注这些东西合不合礼法。
要换作十年前那年年动乱,朝不保夕,甚至连饭都吃不上的年代。
谁管你寡妇嫁不嫁人呐?
这次改革,只能算是刘备李翊君臣,对百官们的初步试探。
当未来真正一统天下,要动大佬们的蛋糕时,那才是真正的挑战!
随后,
刘备唤来李翊、陈群,与此二人共同商议具体的宪法章程。
“……丞相之策虽善,然当执其中。”
“过则为曹氏之政,徒惹民怨。”
“宜慎之慎之。”
“寡人一再强调,操以急,吾以宽。”
“操以暴,吾以仁。”
“操以谲,吾以忠。”
“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耳。”
“切不可因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
李翊对答道,“大王明鉴。”
“夫曹操之失,在强聚寡妇配将士,致有司为充数而夺人妻子。”
“今臣所奏,唯劝非迫,如春风化雨,任其自然耳。”
与曹操强行将寡妇聚在一起,由政府分配不同。
李翊只是专门出台相关政策,鼓励妇人再嫁,它是不带有强制性的。
“……善。”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具体章程如何,丞相宜慎思之。”
“国家之财赋,未可尽用于此。”
言外之意,就是让李翊一定要控制好预算。
齐国再有钱,那也不能乱。
一个国家每年的开支是多方面的,一旦一方超支了,就得拆东墙补西墙。
最后把国家财政弄得一团糟。
这方面,陈群是专家。
刘备便询问陈群道:
“长文可先为我言。”
陈群一捻胡须,缓声说道:
“昔勾践治越,以生聚为要。”
“生女赐酒二壶、豚一只。”
“生男赐酒二壶、犬一只。”
“三子以上,则官给乳母。”
“按《盐铁论》计,其值堪比今之五十万钱。”
“故得‘三千越甲吞吴‘’之盛。”
越王勾践,为了鼓励生育,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有生孩子,就给补助。
言罢,陈群又举一个反例。
“高祖定律:”
“女子年十五至三十不嫁者,岁征算赋百二十钱。”
“民多鬻女以纳,路有弃婴。”
由于汉初人口骤减,刘邦为了鼓励生育,采取的措施就简单粗暴许多。
直接以罚款的方式,规定女子如果十五岁到三十岁不结婚的,就要缴纳单身费。
如此一来,就给平民百姓增加了极大的负担。
有许多家庭为了避税,干脆直接把女儿卖了,酿成了许多悲剧。
所有陈群的意思就是,这种鼓励寡妇改嫁的政策,既不能急也不能缓。
陈群挥笔,很快拟定好了初步的章程。
其大体为,
一,凡有寡妇再嫁者,赐其「安家钱」三缗。
凡是领了安家钱的,都要记名登册,每人限领一次。
防止有人故意骗政府钱财,反复休妻卡bug。
二,免新婚夫妇赋税一年。
此举依然是政府出台的福利,鼓励寡妇再嫁。
三,许寡妇自择夫婿,由官府作保。
此举便是为了防止有地主豪强,欺负孤儿寡母,强娶强卖。
同时也是为了保护第一条法律。
因为有的豪强,他可能利用自身权势,强取了寡妇。
既骗了政府的安家钱,又白嫖了女子身子。
最后政府发放的安家钱女子一分得不到,便可能已被扫地出门了。
四,严惩欺凌孤寡者,违者以枷号示众。
这依然是为了进一步保护寡妇,尤其当她们身上有了“价值”时,不怀好意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陈群拟定好初步的方案后,交给刘备、李翊审阅。
刘备基本认同陈群的各项规定。
而李翊却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补充。
在李翊看来,有很多女子是比较传统的,不愿改嫁的。
那我们可以设一个「贞妇堂」,收养不愿改嫁者。
然后授其纺织工具材料,使其能够自食其力。
如此一来,不仅能得到保守派的支持。
还能够带动国家手工业的发展,两全其美。
刘备大喜,在与众人的合力下,总算将新政推行。
刘备亲自执笔,写下榜文,昭告全国。
众百姓纷纷聚于城墙处,过来观看。
只见榜文中写道:
“齐王诏曰:”
“寡人绍承天命,统御万方。”
“每览州郡奏报,未尝不临食辍箸,中夜彷徨。”
“自桓灵失德,海内崩离,三十年来。”
“壮士殒锋镝者不可胜计,闺中泣血者遍于闾巷。”
“今虽廓清寰宇,然生民百遗一之惨状,犹在目前。”
“夫《礼》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而《易》称,‘天地絪缊,万物化醇’。”
“今寡人行县至河北,此地寡妇,多有负薪汲井于冰霜者。”
“向在徐州时,不乏孤孀,鬻发易粟于市廛者。”
“寡人每见于此,必痛心疾首。”
“昔管仲治齐,设女闾以安游女。”
“周公制礼,立媒氏而合独鳏。”
“故寡人欲承天道之好生,续绝户之宗祀,慰忠魂于九泉。”
“颁下此令,布告天下。”
“凡我齐土,当体恤孤寡,共襄善政。”
“庶几,内无怨女,外无旷夫。”
“以致太平于将来。”
“建安十三年春三月,诏。”
榜文一出,众皆哗然。
或有人道,“齐王向来宽仁,如何学那曹操,使寡妇再嫁?”
“……诶,曹操是强令寡妇再嫁,齐王可没有下此命令。”
“……嘶,这再嫁者,官府竟然要赏三缗钱,这足够买六只肥羊了。”
原本大家还对新政抱以看乐子的态度,忽然目光瞥见底下那行,再嫁的赏赐福利。
众人的兴致一下子便被调动了起来。
对于许多普通家庭而言,三缗钱那是足以改变命运的钱财数目。
更别提还要免赋税一年了。
这对人们可太有诱惑力了。
诏令既颁,因自河北发,故河北之地先得其利。
一时之间,河北迎来了婚嫁的盛况。
官媒署前,日日有人前来排队求名,甚至不乏寒门俊彦。
寡妇巷中,夜夜闻纺车声伴读《诗》声。
这一热潮,也促进了经济的发展。
不少商人抓住了良机,在李翊有意无意的推动下。
市场上,出现了大量合卺铺,专售再醮吉服。
邯郸酒坊,则出了新酿“续弦红”。
而这酒坊背后最大的股东,正是李翊。
李翊非常重视品牌效应,他抓住这个机会,推动邯郸名酒的品牌诞生。
只要热度一起,将来人们再婚之时,必然会优先喝河北邯郸的“续弦红”。
不知不觉间,河北的许多产业,背后都有“李氏”之名。
李氏家族,俨然成了河北的一大寡头。
新政颁行旬月,李翊这日独坐相府后园。
他乐意见到寡妇再嫁的盛况,但总觉得效率还是有些低。
河北民众中,肯定还有不少人对此事心存疑虑。
正思索间,刘备迎面走来。
李翊起身施礼,刘备扶他起身,问:
“丞相适才所思何事?怎的如此入神,竟未瞧见寡人到此。”
李翊便将自己的心事跟刘备说了。
“虽立法周全,然民间观望者仍众。”
刘备听罢,拂袖而坐,大笑道:
“丞相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岂不闻晏子事齐灵公之事乎?”
“昔灵公好使宫女着男装,民皆效之,灵公屡禁不止。”
“后问晏子,晏子曰,‘君使服之于内而禁之于外,犹悬牛首于门,而求买马肉也。’”
“公胡不使内勿服,则外莫敢为也。”
“灵公纳之,不逾月,国人莫之服也。”
“此即所谓正己化人。”
“今丞相欲移风易俗,何不做出表率,将甄记室纳入门中?”
李翊手中茶盏一晃,“大王此言……”
“呵呵。”
“袁氏未过门而寡,正是望门寡。”
刘备抬手拈起落,“若丞相娶之,与其携游南皮。”
“以丞相在河北之威望,河北士民必争相效之。”
言未尽,李翊已然顿悟。
甄宓本就是河北有名的才女,而袁氏旧部又遍布幽冀。
自己如今声望正隆,甄宓这几年给自己当“秘书”也算是勤勤恳恳。
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了。
见李翊出神,刘备也禁不住感慨:
“原来丞相果真喜欢甄记室。”
李翊一怔,忙问,“大王此话是何意?”
刘备乃解释道:
“寡人不知赏赐给你多少美女,卿都不纳。”
“或赐夫人,或赏将士。”
“寡人只道你与寡人一样,不好美色。”
“今日提及甄记室,方知不是不爱,只是未曾遇着对的人。”
李翊一惊,所惊的不是自己对甄宓的情愫。
而是感慨老刘居然这么懂!
“这……”李翊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刘备微笑,这场面属实难得一见。
“善!诚如寡人所言,卿坐镇河北,当为河北民众做出表率。”
“不如便由寡人亲自赐婚,使你二人择吉日成亲如何?”
李翊被刘备“奚落”一番,当即也似玩笑一般,摊手表示:
“唉,大王真是害苦了微臣呐!”
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笑声不绝。
少时,李翊来到后园。
见甄宓正于海棠树下录写文书。
风过处,瓣落满青简。
伊人纤指轻拂,竟比那海棠还要惊艳三分。
李翊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便直接聊工作。
“甄记室可觉新政窒碍否?”
甄宓见李翊到来,乃搁笔浅笑:
“丞相之策甚善。”
“妾昨见城南张氏女再嫁,那迎亲队伍……”
话到嘴边,忽止语低头,耳垂已染海棠色。
李翊乃上前,取过她手中简册,指间相触。
但觉其腕微凉似玉,袖口暗藏杜若香。
“汝这几日忙着登记,着实辛苦。”
李翊翻看着简册,上面记录的都是还未再嫁的寡妇。
待翻至末页时,赫然见着一行批注:
“三月廿二,相府甄氏自请除名。”
墨迹犹新。
甄宓见此,慌了神,急欲取回。
李翊却已握住了她的柔荑,笑道:
“原不知记室也在册中。”
便对李翊调戏轻薄的言语,甄宓非但不恼,反而颊飞红霞。
“妾……妾只不过是试笔……”
话音渐低如蚊。
李翊乃正色说道:
“适才齐王赐婚,让本相过来提亲。”
说着,取官印置于石案上,接着道:
“若得卿应允,便用此印签发婚书。”
甄宓见此,乃轻抚印文,含情脉脉地望着李翊说道:
“丞相可知,妾三年前除籍时,便已自注‘待李郎’三字。”
恰一阵风过,满树海棠纷落如雨。
(是岁河北海棠皆并蒂而开,人皆谓之为祥瑞)
五日后,刘备亲赐金匾,又赠明珠一斛为贺,牛百头,羊百头为贺。
是夜,相府张灯结彩。
不论是河北的文武官员,亦或徐州来的高级官员,都纷纷送来贺礼,过来吃喜酒。
早在新婚之前,河北便开始大肆造势。
言丞相将娶甄氏过门,并令他童子大发喜钱。
本来李翊已有正妻,按理说甄宓的地位是比较尴尬的。
但李翊刻意将这场婚事办的异常隆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了个“寡妇”。
今晚上,大伙儿都忙。
麋贞惯习了主母身份,她亲自检查合卺酒器。
特选了青玉鸳鸯盏一对,送给甄宓。
又命人熏染婚服,以百合香焙三日。
袁莹也在一旁帮衬,小声嘟囔道,“早知夫君偏心!”
麋贞手里捧着一盒珊瑚胭脂,谓袁莹道:
“好了,今日夫君新婚之日,莫惹他生气。”
“你我快将这胭脂一同给宓妹送去。”
“知道了。”
袁莹嘴上闹趣,但还是很听麋姊姊的话。
此时,甄宓位于新房中,叹了口气,谓身旁侍女道:
“我与两位夫人相处日久,早已情同姐妹。”
“今日嫁于丞相,非是为了破坏这个家,实为加入这个家。”
正说间,麋贞已携袁莹入内。
麋贞走上前,执其手说道,“妹妹莫怕。”
袁莹忽从袖中掏出蜜饯
“喏!吃了这个,就不紧张了。”
“莹儿当初与夫君成婚时,便是这般。”
说到这儿,似想起些往事,竟自己先红了脸。
由于三人结识日久,共处于新房之内,竟是有说有笑,相当和睦。
此时李翊正忙着应酬,陪客人喝酒。
河北武将与他最是相熟,各自喝醉了,说话便无顾忌,纷纷道:
“相爷好福气啊!”
“娶了三房媳妇儿,皆是一顶一的大美人。”
“各自不凡呐!”
麋贞、袁莹、甄宓都是妻,只有桃红是妾。
只因三女的出身各自不凡,哪是妾室之位可以比拟的?
“好了,诸位都别再灌丞相喝酒了。”
“可别耽误了洞房之事。”
刘备半开玩笑地说道。
见大王都发话了,众人也就不再嬉闹。
都让丞相快回去洞房吧。
李翊一一谢过,回房歇息了。
到房中时,尽管甄宓心中火热,但还是强忍着。
直到李翊坐到床边时,两位新人终于迎来了干柴烈火之时。
正是:
红烛摇影照新妆,海棠帐暖度春香。
三年相望终执手,不负相思日月长。
……
靠着李翊与甄宓做出的表率,河北人渐渐接受了寡妇再嫁的新政。
刘备本着难得来河北一趟的想法,继续游览河北之地,视察民生。
这日,他微服走在街道上,许褚护卫在其身边。
忽然听到道旁传来一句童谣唱道:
“甄家绢,麋家盐。”
“李相串成珍珠链。”
“徐州鞭,淮南船。”
“荆州米换幽州毡。”
“金满仓,银满田。”
“散与穷汉买药钱。”
“问君富甲几多年?”
“笑指漳河浪滔天!”
刘备眉头皱起,便对那小孩喊道:
“小童,你且过来。”
由于刘备一身紫衣,显然是大富大贵之人。
那小童知他不是坏人,周围又人多,便跳着走了过来。
刘备蹲下身子,笑容满面地问他道:
“小童,这歌谣是谁教你的?”
那孩童咬着手指,呓呓不言。
旁边的简雍见了,便在街市买了一个甜瓜,递给那孩童。
“现在可以说了吧?”
“嘻嘻。”
孩童得了吃,当即露了笑,说道:
“这是我爹爹教我的。”
“你爹爹是谁?”刘备又问。
“我爹叫牛二。”
这……
刘备与简雍对视一眼,这名字一听就是个普通民众。
估计连书都没有读过,更别说是能编出童谣的人来了。
简雍沉吟片刻,便问:
“那是谁教你爹这首童谣的?”
“……嗯,不知道,你得问我爹去。”
小孩啃着甜瓜,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刘备便命许褚带人,将那个叫牛二的百姓给带了过来。
牛二见是官兵找自己,吓得一到刘备面前,就连连顿首。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小人是良民!良民!绝对没有干过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儿啊!”
刘备乃道:
“我只问你几件事,汝如实回答,自然无罪。”
牛二忙道:
“官爷只管问,小人知道的,一定没有半句隐瞒。”
“汝家小孩,所唱之歌谣,可是你所教?”
那牛二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是小人所教。”
“可小人也只是觉得,此歌谣朗朗上口,便教给孩子了。”
“并未想过太多啊。”
嘶……
刘备深吸一口气,又问:
“那这歌谣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牛二不假思索地答道:
“哪里用学?”
“这在咱们河北民间口口相传,只要是个河北人,岂有不知此歌谣的?”
哦?
刘备若有所思,当即让许褚送牛二回去,又赏给了他两只鸡。
然后又问简雍道:
“宪和以为,此童谣因何而出?”
简雍便道:
“公祐不是在相府中用事吗?”
“他想必知道些眉目。”
刘备从之,即唤孙乾过来问话。
然后将自己在民间听到的歌谣,对孙乾说了。
问孙乾是否知道此事。
“……这。”
见刘备问起,孙乾面露难色,但还是拱了拱手,说道:
“不敢欺瞒大王,河北确有此事。”
原来,
甄家掌握河北商路,有着巨量的商业资源。
麋家又掌握着徐州商路,还掌握着国家命脉的食盐资源。
而李家则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与政治资源。
三家又是姻亲,于是靠着这一层关系。
李、甄、麋三家合力,使得李翊不仅掌握了河北大量企业的股份。
还将商路拓展到了徐州、淮南一带。
然后还筹划着向荆州倾销商品。
无他,只因各州各郡都有李翊的朋友。
这些朋友非富即贵,在地方都是说一不二。
于是大家互开方便之门,合作共赢,互惠互利。
几年下来,使得李氏积累了海量财富。
而李翊本人,几乎都快成汉朝首富了。
至少目前还没听说过汉朝有哪个家族,是比李氏还富有的。
只不过李翊为人比较低调,且经常散财接济穷人,或者资助利民的产业。
是为富很仁的存在,因此他的名声一直很好。
只是不知最近一段时间,如何传出了这段童谣。
这童谣看似在歌唱李家的财富,实则又充满讥讽之意。
一句,“问君富甲几多年?笑指漳河浪滔天!”
既形容了李家财富如同江河一般,又暗喻了其家族势力一旦形成。
将来必会成为大汉除刘姓以外的第二大姓。
“李相本人,知此歌谣否?”
刘备面色沉重,问孙乾道。
“这……”
孙乾又是面露难色,叹道:
“此歌谣发自民间,李相又日理万机,忙于公事。”
“哪里会听到这首歌谣?”
……
(本章完)
第298章 吾辈鱼水,岂在簿牍之间?
第298章 吾辈鱼水,岂在簿牍之间?
却说刘备走到街上,听到了一句有关李翊的童谣。
然后使人去查,问及孙乾李相是否听过。
孙乾答说不知。
刘备怒道:
“此歌谣有中伤李相之意。”
“纵然其本人身居高位,忙于政事,未曾听到。”
“尔等身为相府中人,何以不加提醒?”
孙乾默然,低头认错:
“大王教训的是,臣知罪。”
“罢了……”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首歌谣也是刚兴起来不久。
河北的百姓,单纯觉得它朗朗上口,明面上又是歌颂李氏的财富与恩德。
却并未意识到其背后所隐藏的政治意义,便将之给传播开了。
这若说背后没人刻意推动,刘备是不信的。
“尔等且说,作此谣者,是何用意?”
刘备沉声问。
众皆默然,刘备便点名问孙乾。
孙乾乃道:
“臣以为,作谣者并非是欲使李相听到。”
“而是为了让百姓口口相传,传至徐州,传至下邳,传至……”
孙乾不再继续往下说。
刘备乃颔首,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不是挺聪明么?”
“公祐啊,当初李相总制河北之时,寡人派你一同去往。”
“本意是为了辅佐丞相,安定河北庶民。”
“奈何这几年,你怎的越活越不明白了?”
“还是说在河北待太久了,忘记了一些东西?”
面对刘备的责备,孙乾并未出声反驳,而是低头静静地受着。
左右之人,无一人敢开口。
环境改变人呐……
大家都明白,刘备是在批评孙乾在河北待了几年后,少了士人该有的气节与责任感。
变得有些畏难怕事了。
于孙乾而言,这事儿牵扯很大,跟他本身也没有直接关系。
他完全可以装作没听到,等李翊自己发现。
毕竟河北其他官员都是这样做的。
只是没想到刚好碰上刘备听见了,又刚好点名孙乾来问。
孙乾撞在枪口上,在刘备面前也没敢多隐瞒,一五一十地就直接交代了。
“……罢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
刘备忽然一声叹,遥指远处官署。
“寡人到河北几日,便发觉此地官僚,言事如猜哑谜。”
“总是说三分,留三分。”
“便是报个灾,都要先算利害三遍才肯罢休。”
“全然不及徐州诸员,虽亦各有顾虑,然鲜少如河北官员人人如此。”
说着,刘备撩衣从孙乾身旁掠过。
“明日去青州罢。”
“任云长麾下治中。”
“云长义气深重,孔大夫又重礼法。”
“人皆言青州乃齐地礼法之邦,汝便去那里任职。”
转过头,直视孙乾,语重心长道,“或可重拾士人脊梁。”
治中相当于省二把手,孙乾明面上看去,似乎还升官了。
但由于青州远不如河北富庶,实际还是贬官了。
刘备此举,自是在敲打孙乾,让他不要失了本心。
孙乾及时醒悟,对刘备这个安排,并未有怨言。
而是愧疚地朝刘备一拱手,拜谢道:
“臣……臣愧对大王栽培!”
“明日去后,不能再侍奉在大王身边。”
“还请大王千万保重身体,臣告辞了。”
说罢,泪湿衣襟,作揖而退。
简雍瞅准时机,上前问刘备道:
“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处理此童谣?”
刘备乃道,“此有人恶意中伤,可先报知李相本人,由他裁决。”
这童谣本就是冲着李翊而去的,当然得先通知当事人。
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之后,再考虑下一步动作。
简雍从之,即往相府报与李翊去了。
……
魏郡,邺城。
司马懿立于女墙之上,披着落霞,眸中若有所思。
他的身下,是流淌的漳河,上面的商船如蚁而过,皆插“李”字旗。
官道上粮车不绝,多悬甄氏徽。
田间新立的水车,刻着“丞相惠民”四个篆字。
似乎河北之地从上至下,每一处都与李氏息息相关。
诉说着,这位白身起家豪杰的传奇故事。
饶是司马懿同样出身于世家豪族,也不得不感叹。
他活了三十年,还从未见过有哪一个家族能够崛起如此之快。
在短短时间里,一跃成为河北众豪族的魁首。
这时,郭淮按剑自身后走来。
“……府君使人所散童谣:‘金满仓,银满田’已经散播出去。”
“如今河北之地纵是皓首老妪,三尺童蒙,亦能传唱此谣。”
“善,有劳伯济了。”
司马懿点了点头,表扬了一下郭淮。
他临危受命,被派到魏地来帮曹操“挡枪口”,深感自己责任之重大。
司马懿又不是傻子,他早就看出来魏郡包括他自己已经是曹操的一枚“弃子”了。
自曹操将战略资源倾斜到关中地区以后,包括兖州在内,剩下残缺的河南、河北领土都成了曹魏的战略缓冲地带。
它们唯一的战略定位,就是帮曹魏挡住刘备的攻势。
尽可能使曹操在关中乃至西川站稳脚跟后,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所谓,“回首可怜歌舞地,秦中自古帝王州。”
范雎曾对秦王说过,
——“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奋撃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也。”
所以尽管对上刘备一败再败,但曹操依然没有放弃。
因为关中还在他的手上。
虽遭蹂躏,但倾尽河南资源人口,未尝不能复秦之盛业。
更别说,曹操还有机会得到西蜀了。
作为曹魏伟大复兴计划中的一环,司马懿并没有摆烂。
他一到魏郡以后,便开始整顿这里的吏治与军备。
使得原本被放弃的魏郡,重新爆发了生机。
但这还不够,经过司马懿的粗略估算。
虽然魏郡富庶,可由于曹操将资源大多带走,且不打算给予魏郡更多的支持。
一旦李翊倾河北之兵来攻,那司马懿最多只能守住一到两个月时间。
为此,司马懿不得不另辟蹊径,通过各种方式,来拖延李翊进攻的步伐。
反正曹操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
那司马懿自然拖延的越久,任务就完成得越出色。
郭淮却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公所布童谣,果能间刘李乎?”
“昔曹公亦尝为之,然二人金石之交未损分毫。”
“今公又欲复试,只恐徒费力耳。”
当年曹操赠李翊当归,被李翊回赠独活一事,至今都是魏国上下缄口不能提及的事情。
一提这事儿,曹操便折了面子。
为此,曹操还专门做了一首诗,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以此来表达自己求贤若渴的心思。
司马懿抚城堞而笑:
“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权势之道,非情谊可为之。”
“昔魏公行间时,李翊不过白身竖子。”
“换言之,当年李翊宛若如新枝,仰刘备而活,今已亭亭如盖矣。”
说着,一指城外的河北疆域。
“纵非懿设谋,其‘金满仓’岂非事实耶?”
“刘备信否无关宏旨,但使三军知此真相足矣。”
复又折枯枝喻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虽金兰之契,安能违权力制衡之理?”
“吾不过将米中沙砾挑出,置于光下。”
“纵刘备佯装不见,齐国中人,总会有人吃不下这掺沙饭的。”
话落,司马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郭淮点了点头,抚掌慨叹道:
“此乃堂堂阳谋!”
“府君之见,着实高明。”
“淮深表敬佩!”
司马懿一脸自信地说道:
“伯济便看着罢,我闻刘备王驾已至河北。”
“或许正是听到吾之歌谣,才专程前来验探。”
“以吾观之,不出一月,河北人事必有调动。”
“河北政权愈是不稳,吾等在魏地则便愈发稳固,此非善事乎?”
这下不止郭淮,连周围的守城将士,都纷纷向他拱手,表示敬佩。
郭淮忍不住问道:
“君对魏公如此忠义,然魏公却不肯信任足下。”
“然府君仍愿为之尽忠竭力,何也?”
本来,这种政治敏感的话题,郭淮不应该直接问出来的。
但由于两人共同守魏郡绝境,多少有些“相怜”之意。
也不知齐军何时打来,到时候他们又将如何收场。
既如此,倒不如把两个人说说心里话。
司马懿拊剑而叹道:
“魏公之疑,不过一时之蔽耳!”
“昔家兄司马伯达,初亦仅为主记而已。”
“及政绩卓越,即擢兖州刺史,又领丞相主簿。”
“此非魏公识人之明乎?”
“大丈夫当以战功昭忠心,以政绩破谗言。”
“何须终日辩白?”
很多人有个误解,
认为曹操一登场就会把篡汉两字写到脸上,司马懿一登场就会把篡魏两字写到脸上。
事实上,直到讨董结束前,曹操一直是忠汉的。
而司马懿至少在曹睿一朝时,都仍是大魏忠臣。
包括司马懿征辽东前就说了,“告成归老,待罪舞阳。”
意思就是希望征讨完辽东后,曹睿能够放他衣锦还乡。
因为混到他这个年纪,他这个地位,只希望余生能够平稳落地就可以了。
哪里还敢想着僭位?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真就是刚征完辽东,曹睿就嗝屁了。
莫名其妙,便落了一个“托孤大臣”的身份,属实是喜从天降了。
对于时年三十岁,正值壮年的司马懿而言。
他此刻只有理想与抱负,想要一展自己的才华,从而青史留名。
在《晋书》中,曾记载说司马懿一开始为了不出仕,故意装病,不去曹操那里赴任。
曹操还专门派人去刺探他的病,结果司马懿还装瘫痪骗过了曹操。
直到曹操当上丞相以后,再次让手下人去请司马懿,然后还说他不来就直接绑来。
司马懿这才勉强出仕。
对于这则“三顾仲达”的故事,后世普遍认为是《晋书》瞎编的。
纯纯是为了给司马懿脸上贴金,搞出一个魏国版的“三顾茅庐”的故事出来。
因为曹操第一次请司马懿的时间,刚好是他平定河北的时间。
那时曹操最烦恼的问题,就是“人才”太多了。
毕竟袁神的政治遗产相当丰厚,每天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毛遂自荐。
就连还只是一个县长的刘备,在听说卧龙的大名之后。
第一反应,也只是让徐庶去带他过来自己这里面试。
而国家正级干部的曹操,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去搭理司马懿?
再根据后面司马懿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本人是不抵触出来仕官的。
“哈哈哈!”
“好,府君之言甚合我心。”
“大丈夫既领重任,就当以死报国。”
“且看那李翊如何收场!”
郭淮与司马懿相视大笑。
春风过处,吹散了谗谤的竹简。
……
渤海,丞相府。
当简雍将听到的歌谣,如实禀报给李翊之后。
李翊得知,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得知的,刘备都比自己先知道。
又气又怒,掷茶盏于地,瓷片四溅。
唤来府上中人,一一训话:
“吾平日劳形案牍,鲜闻闾巷琐言。”
“汝辈即为吾之耳目,今童谣遍传,安敢蔽吾?”
“待齐王至河北,由齐王告知。”
“尔等早知,今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
案前十二名管事伏地战栗。
其余众僚,其伏地颤抖,口不能言。
或对曰:
“我等只是觉得,此谣显李氏之威,故未觉其非。”
“念明公平日素轻虚誉,是以未敢渎闻。”
“妄言!!”
李翊勃然叱道:
“金满仓者,暗讽吾敛财。”
“银满田者,阴讥吾跋扈。”
“竖子辈竟谓无害耶!”
众人伏地请罪,都表示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一首童谣会影响这么大。
他们真的只是单纯觉得,这首歌彰显了李氏的威风。
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炫耀。
哪怕他们只是相府上的狗,那也比许多普通人要强啊?
一出门,自称是相府中人,谁见了不得侧目?
眼下有歌谣传颂李氏威名,他们自然乐意听到。
又碍于李翊不爱这些虚名,便各自不报。
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之大。
此时,麋贞、袁莹等几位夫人俱躲在屏风后面,不敢出来。
因为她们也偶然听到过这首歌,只是她们所想的,跟那些下人一样。
单纯觉得这首歌歌颂的李氏威名,所以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哪里想到这其中还会有这样的政治意义?
见李翊发火,就连平日一向被敬重的两位夫人也不敢露面了。
唯有甄宓自书房出来,听到外面闹出颇大动静,才问麋贞是何事发生。
袁莹乃道,“宓姊姊你终日与夫君一样,只知在书房读书,全不知外面大事哩。”
于是,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与甄宓说了。
甄宓轻移莲步至案前,素手斟茶:
“夫君息怒,当务之急,当先查出此谣始作俑者……”
话音未落,李翊忽按住她手腕:
“可是南城西市那个新开的赌坊?”
甄宓眸中讶色一闪,“夫君早知?”
“哼,汝等只道我忙于政事,全然不接触民间之事乎?”
李翊冷笑,掷出一封密报。
这封密报,仅仅只是记载了南皮新开了一家赌坊,仅此而已。
众人见此,无不汗流浃背。
感慨李翊的掌控欲究竟是有多强?
居然连城市里新开设的店铺,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也难怪会见到他如此罕见的暴怒。
是也,一个掌控欲极强之人,发现一件事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时。
可不就得勃然大怒了吗?
“宓妹所言甚是,当务之急,乃是查出歌谣自何处传出。”
“不过在那之前……”
李翊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下定决心重整家风。
十二名管事,共六人被免职。
剩下之人,也被罚俸半年。
门房张五,知情不报,此前又有仗势欺人的前科。
乃杖打三十,革职。
书佐录谣不察,亦罚俸半年。
之后,李翊便将此事交给了相府幕僚们去查办。
幕僚中,荀攸、徐庶是骨干人员,其余工作人员亦是精英。
命令一经下达,全体上下开足马力。
他们的政治效率很高,很快查出了歌谣所处之地。
果然是那家新开的赌坊。
再一顺藤摸瓜,发现那就赌坊的东家,乃是河内司马氏的旧仆。
而童谣最先却是从妓馆中流播开来。
因为这帮赌客,赢钱之后,都习惯去逛一逛窑子。
于是童谣一下子便传播了开来。
仅在次日夜晚,徐庶便将所查到的奏报给传回相府。
“赌坊账册载,两月前有魏谍支钱五十万。”
“然经查实,此钱最终流入……”
李翊与甄宓同声:
“河内司马氏!”
徐庶拿在简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正是。”
“哼,果然是这司马小贼。”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李翊一脸不屑地说道。
徐庶却有些愁眉不展,他向李翊一拱手,语重心长地谏道:
“丞相明鉴,此谣之患,非在齐王信否,而在——”
说着,以指蘸茶,案上书写:青州、徐州、荆州、淮南。
复以袖拭之,低声道:
“恐为有心者所乘,误明公青云之路耳。”
言罢目视烛影,火光摇曳间,见有飞蛾扑火,徐庶以竹简覆之:
“譬如这蛾,本不想焚身,奈何众人皆举火把……”
徐庶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却不言自明。
他阐述了一个不能明说,却又发人深省的道理:
——“权力场上,最怕的不是猜疑,而是猜疑有了正当理由。”
面对徐庶语重心长的劝告,李翊背着手,脸色异常平静。
似乎根本没将这件事当一回事,甚至他适才生气的也不是因为自己被“污蔑”了。
“谣言止于智者,公道自在人心。”
“人在做天在看,吾前后所行事,于心未曾有负。”
“想必世人亦能知我心意。”
徐庶作揖答:
“人多愚,易为流言所惑。”
“吾等宜当速谋良策,若任其滋蔓。”
“使奸佞借机构衅,则河北大势危矣。”
李翊颔首,当即命人取来纸笔。
他书信一封,当即上奏刘备,其书略曰:
“臣李翊谨奏:”
“臣请开河北度支,与徐州旧僚共查。”
“府库之粟,列新旧账簿于明堂。”
“商队之利,置盐铁契券于案前。”
“边军之饷,发辽东战马验烙。”
“愿捐臣名下商股,值钱八千万。”
“可用于购置幽州边军甲械战马,筑漳河十二渠,设流民屯,以垦农事。”
“昔萧何强买民田自污,今臣愿效其智而反其道。”
“伏惟大王,容臣以清白谢天下。”
“建安十三年春,臣翊顿首。”
……
刘备得李翊谏书,大喜过望。
于刘备而言,
李氏被削弱,国家实力得到增强,李翊本人也能得到清白。
可谓一举三得。
唯一不变的,是刘备与李翊之间的情谊。
公是公,私是私。
刘备与李翊之间,早已经公私分明,拎得清轻重了。
仅在三日后,
李翊便搞了一个公开的“审计大会”。
邀请包括刘备在内的,一众徐州官员,都来查看河北度支。
将商队账簿与府库账目并呈。
然后又特设了“开府日”,许百姓观相府用度。
公开透明,于心无亏。
然后依照诺言,将部分商股捐献出来,合计值八千万钱。
其所费多用来购买边军战马、器械,屯田修河渠等利国利民的之事。
一时间,河北哗然。
凡有耳闻者,无不称颂李翊之德。
(《后汉书》记载:昭武会翊于渤海,共校河北钱谷。
翊尽启商舻簿册,与府库籍并陈几案,纵庶民观能相府支用。
河北父老感其清正,竞输赀财以助边军、活流民、浚漕渠。
是岁,河北诸豪敛迹,而边饷得充,饥者得食,潦者得溉。
翊既全清白之誉,昭武亦收强干弱枝之效。
史臣曰:‘以商道佐王业,开府库示天下,古之良弼不过如是。然非昭武推诚,翊竭忠,岂能成此公私两全之美耶?)
(后裴松之引注云:时人论此,谓翊智类管仲而德近萧何。
然观《昭武与翊书》‘吾辈鱼水,岂在簿牍间’语,知其肝胆相照,非寻常君臣可比。
每读于此,莫不怆然泪下。)
李翊此举,妙就妙在既化解了猜忌,又保全了实力。
将经济优势转化为了道德优势。
如果只是直接捐钱出来,还未必有如此效果。
但经过这场波折后,反而使得人们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
既愤怒又同情,于是民间自发改编原来的歌谣,唱道:
“甄家绢,糜家盐。”
“李相串作太平年。”
“徐州鞭,淮南船。”
“换得幽州暖如。”
“金济军,银修田。”
“散与寒门活命钱。”
“问君清名几多坚?”
“笑指漳水照青天!”
此谣一出,邺城童叟争相传唱,旧谣遂绝。
时人讥原谣者曰:
“鼠目寸光徒吠影,不及漳河一滴清!”
很快,新歌谣传回到了邺城。
听到新歌谣的司马懿,脸色铁青,比吃了屎还难受。
郭淮一脸沮丧地走来,说道:
“我们的探子回报说。”
“李翊如今在河北的名声,比以前还更好了。”
“河北百姓,皆怨原歌谣传唱者。”
“然后李翊那厮,竟放出消息,是从我们设的赌坊中流出。”
“愤怒的民众,自发结队,砸了我们的赌坊。”
“将我们安插的人员,尽数赶出了河北之地。”
“如今李翊在河北的地位不可撼动,刘备对他又深信不疑。”
“齐国其他官员,亦未敢生事。”
“现在该如何是好?”
郭淮满面愁容,他一开始觉得司马懿这一阳谋无解。
可万没想到,最后非但没能搅动河北政权。
反而使李翊在河北的地位愈发稳固,刘备对李翊也更加信任。
毕竟李翊除了捐了那么多钱出来之外,还带动了河北民众自发捐款。
实实在在的壮大了齐国国力。
刘备见到这幅景象,自然是龙颜大悦。
司马懿望着漳河之水,慨叹道:
“……李子玉,其不过年长我几岁。”
“然临大事而不惊,从容应之,几非人也。“
”昔闻周公瑾遇李翊而束手,尝疑其何如敌耳。”
“今初试其锋,已觉其可畏。”
“来日恐愈艰,吾辈当预为之备。”
司马懿定住心神,他也是稳如老狗,情绪稳定的代表。
尽管自己的计策失败了,他并没有就此气馁。
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郭淮却满面愁容的说道:
“府君,还有一事,末将未曾来得及报。”
“何事?”
司马懿一脸平静地问道。
“李翊已经查出是您造的谣。”
“据细作回报说,李翊勃然大怒,已经开始准备整军奔我魏郡而来了。”
卧槽!
饶是司马懿处大事而不惊,待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身形一晃。
这李翊忒也小心眼儿了,居然这么快就整军过来报复。
他散布谣言的初衷,本意就是为了拖延河北出兵。
没想到如今,反而弄巧成拙了。
但这还没完,郭淮的话还在继续。
“李翊还说了,司马小贼欺人太甚。”
“待他打到河内以后,一定屠灭司马全族。”
司马懿:……
(本章完)
第299章 李文侯骂昏司马懿,王朗再现名场面
第299章 李文侯骂昏司马懿,王朗再现名场面
河北,渤海。
且说李翊查出是司马懿放出谣言之后,怒点三军。
旌旗蔽日,刀戟如林。
欲取魏郡,平河内,彻底一统河北之地。
这一日,升帐议事,众将肃立。
自平袁氏以后,河北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
即便是在与曹操的交锋之中,争夺河北领土,主战场也是设在了汝南。
河北更多是小打小闹。
如今河北众将难得有博得战功的机会,而且还是在齐王刘备面前露脸。
是以,每一个人都热情高涨。
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刘备虽不欲亲自指挥这场战役,但他作为齐王,仅是到军中便起到提振军队士气的作用。
君臣二人,一同在帐中商议军事。
这个过程是枯燥乏味的。
而提到先锋将领的人选之时,每一名将领都挺直了腰杆,急欲争取这个位置。
李翊见此,乃引一将出列。
但见此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威风凛凛。
李翊乃笑谓刘备道:
“此乃义阳人魏延,字文长。”
“有万夫不当之勇,韬略过人。”
“当年吾随孔明南下荆州时,多赖此人助力。”
“今特举于明公,可堪大用。”
魏延心中暗喜,自觉当年果断舍弃荆州,投入到李翊相府上来,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李翊是出了名的护短。
如今众将都欲争这个先锋将位置,魏延反而近水楼台先得月,被李翊当众给举荐了出来。
刘备见魏延气度不凡,心中暗喜,遂问道:
“今委卿以重任,统兵征战,卿当如何?”
魏延昂然,朗声答道:
“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
“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刘备闻言大喜,大壮魏延之言。
魏延身上这股威武雄壮的英雄气,像极了关羽。
所以我们常说魏延是小关公。
因为两人身上的相似点极多。
都是从底层干起,然后凭硬实力坐到蜀国高位。
后来关羽担任了东战区总司令,而魏延则是直接抢掉了张飞的北战区总司令位置。
两个人都很受刘备喜欢,而关羽与魏延都是只敬刘备。
并且关羽是,“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
魏延也是,“善养士卒,勇猛过人,性矜高,当时皆避下之。”
两个人都善待底层士兵,但都不善于处理与同事之间的关系。
为此,刘备对两人都是惯着,诸葛亮也是哄着。
比如车骑将军刘琰与魏延发生冲突,诸葛亮就把刘琰给送回成都去。
然后还让刘琰给魏延道歉。
而杨仪作为诸葛亮的得力助手,他与魏延关系不和。
有一次,魏延气得要直接拔刀砍了杨仪。
杨仪被吓得哇哇大哭。
诸葛亮又是从中调节,又是一碗水端平,尽可能让两人和睦相处。
所以常调侃说“蜀汉幼儿园”,诸葛亮作为家长属实心累。
正是考虑到魏延身上的性格缺陷,李翊才要把他带在身边。
在消磨他身上戾气的同时,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其引荐给老刘。
刘备对魏延怀有好感,又笑着问他:
“帐中皆百战名将,汝无名之辈,何敢争先?”
魏延双目如电,声震屋瓦,慨然答:
“方今之世,盗名者众,饰伪者繁。”
“延性刚直,不习谄谀,唯以赤心报国耳!”
“愿大王观臣刀锋所向,必为大王枭曹贼之首,复炎汉之祚!”
帐中霎时寂然。
唯刘备抚掌大笑,“壮哉文长!真虎将也。”
“如此睥睨天下之态,真与云长相类。”
话落,又转头对李翊说道:
“……丞相,依寡人观之,文长之勇不下吕布。”
“就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罢!”
“……哦?”李翊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作揖答:
“既是大王保举,那请就命文长为此战先锋。”
之所以愣了一下,是因为李翊注意到了帐中诸将的神情。
魏延适才那句话,显然把众人都给得罪了,众将面上多有愠色。
尤以张郃、徐晃面上最是不忿。
暗道你一个后生晚辈,怎敢出此狂言?
什么叫,“盗名者众,饰伪者繁”?
意思是说我河北将领都是欺世盗名之辈,没有真本事吗?
如果上一句是无心之语,可末尾又强调一句自己,“性刚直,不习谄谀”。
合着我们是阿谀奉承之辈,靠谄媚李翊上位的呗?
众将碍于李翊与刘备的面子,不敢在帐中发作,只得强忍着。
如若不然,
他们这些前辈,非得让魏延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职场霸凌”。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乃打圆场说道:
“文长忠勇无双,先锋之任非君莫属。”
“然吾河北诸将,皆昔平乱定鼎之功臣,勋业已著。”
“今以齿序相让,足见其襟怀磊落。”
“愿君勿负众望,建不世之功。”
此言既保全诸将颜面,又暗含对魏延的激励。
此言一出,众将这才面色稍缓。
魏延也没有多想,只是十分感谢李翊的举荐,以及刘备对自己的信任与器重。
顿首再拜曰:
“延一定不负大王、丞相重托!”
“此去攻魏,誓擒司马小贼!”
刘备与李翊同时起身,开口道:
“诸公各自回营少歇,来日征战。”
“当有尔等建功之时!”
“喏!”
众将豪气顿生,齐齐拱手。
将适才的不愉快给忘诸于脑后了。
把众人都送走之后,李翊乃长舒了一口气。
魏延有着关羽身上的优点,豪气威严,爱护士兵。
但他同样有着关羽身上的缺点,那就是脾气火爆,情商太低,不善于跟同事相处。
而魏延就属于,
优点没有关羽那么大,而缺点又远比关羽要大。
考虑到两人在蜀汉阵营崇高的军事地位,同事们都让着他,惹不起就尽量躲着。
可这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有,“刘备惯着,诸葛亮哄着”。
一旦这两人不在了,就很容易出事儿。
很多人都把魏延看作是关羽政治生命的延续,因为很有参考意义。
像有天晚上,魏延梦到自己头上长角。
就问占梦者赵直。
赵直骗他说,“麒麟这种神兽头上有角而不使用,所以这个梦是敌人不战自破的征兆。”
结果下来又说,“角这个字,是上刀下用,在头上用刀,是大凶之兆。”
赵直经常给人占梦,其中就包括蒋琬与何祗。
向来都是实话实说,可是却骗魏延。
这就是因为魏延性格太过暴烈,赵直不敢说实话。
通过这件事你便能看出,
职场上同事表面让着你,敷衍你,暗地里都讨厌你。
等你真正引火上身的时候,是没有人愿意对你伸出援手的。
都只会站在那里,看着你烧焦。
最后孔明死后,魏延与杨仪争权。
两人各自上表朝廷,都说对方造反。
刘禅就问董允跟蒋琬,哪个是真的造反。
结果两个人都保证杨仪忠诚,而怀疑魏延。
注意,这里史书上用的是“疑延”二字。
也就是说,其实董允、蒋琬也不能石锤魏延造反。
只是在面对两大权臣的争斗中,两人鲜明地站了队而已。
就连后主刘禅都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他直接让蒋琬带领禁军去成都接应,处理杨仪与魏延的争端。
却并没有着急给魏延定罪。
而蒋琬更是一个人精,他领到任务以后,直接慢慢走。
因为他知道慢一点,争端自己就解决掉了。
他便不用卷入这场争斗中去。
最后果不其然,魏延到底是没能斗过杨仪。
轻松被杨仪策反了军队,然后被马岱所杀。
如此你便能看出,魏延在军中、朝廷根本没有重量级的盟友。
出了事儿,没一个人帮你说话。
即便你再是位高权重,已经是“假节,征西将军”,军中的一二把手了。
可没了刘备、诸葛亮的庇护,也难逃职场内斗被杀的命运。
魏延也是蜀汉阵营中,唯一一个被屠灭三族的将领。
由此可见,人情世故在职场中是多么重要。
尤其是政治职场,更要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三日后,
南皮城外,三军整装,旌旗猎猎。
刀戟如林,战马嘶鸣,震彻云霄。
刘备身披金甲,腰悬宝剑,立于高台之上。
城下将士见王驾亲临,无不振奋,齐声高呼:
“汉室兴复,誓诛国贼!”
声震四野,山河为之动容。
刘备举酒对李翊及诸将道:
“司马懿此人,寡人略闻一二。”
“此辈诡诈多谋,然卿等皆世之虎臣,必能克敌制胜。”
“孤在此静候捷报,待凯旋之日,当与诸君痛饮庆功酒!”
言罢,亲自斟酒,赐予李翊。
李翊双手接过,慨然道:
“臣受王恩深重,此番出征,必当竭忠尽智。”
“不灭司马,誓不还师!”
随即一饮而尽,掷杯于地,铿然有声。
三军见状,士气愈振。
擂鼓震天,号角长鸣。
李翊翻身上马,扬鞭南指,大军浩荡开拔。
刘备目送良久,直至烟尘渐远,没于视野之外乃回。
……
司马懿闻说李翊大军到来之后,当即率军,到漳河处下寨应敌。
此前与李翊的初次交锋中,被他先下了一城。
现在轮到战场交锋,司马懿下定决心要找回面子。
副将郭淮谏道:
“李翊多谋,且善能用兵,魏公尚非其敌手。”
“将军不可轻敌!”
司马懿乃道:
“吾在魏郡,练兵多时。”
“今正欲试河北之众,是否勇烈。”
于是传令,来日四更造饭,平明务要队伍整齐。
人马威仪,旌旗鼓角,各按次序。
然后使人送去战书,搦李翊决战。
李翊人马至漳河下游,方下寨,便接到司马懿战书。
乃聚众将商议,谓道:
“司马懿送来战书,约我明日决战。”
“公等以为如何对敌?”
话音方落,众将齐齐请战,都表示要亲自砍下司马懿的狗头献给丞相。
只有一人,端坐于案前,面带着微笑,静静地倒着酒。
俄顷,缓声开口:
“……丞相勿忧。”
“来日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
“由老夫我出面,只用一席话语。”
“管教司马懿拱手而降,魏兵不战自退。”
众视之,乃司徒王朗也。
因此前反对李翊新政,得罪了河北一批支持新政的人。
最后行政得以实施,也宣告了保守派的失败。
为了处理好与同事们的关系,时年五十五岁的王朗,主动申请随军出征。
今欲大敌,他也是踊跃表现,争取给李翊留下一个好印象。
李翊笑道:
“司马懿何等样人?”
“仅靠阵前数语,安得使其退兵?”
哈哈哈。
王朗抚须一笑,“丞相若是不信,来日且看老夫如何说他。”
李翊乃从之,次日两军相迎。
列成阵势于漳河水前。
三军鼓角已罢,司徒王朗乘素车白马,峨冠博带而出。
上首是丞相李翊,下首乃副将张辽。
魏延作为先锋将,压住阵脚。
探子马出军前,大叫道:
“请对阵主将答话!”
只见魏兵门旗开出,司马懿催马而出。
王朗亦纵马而出,启唇笑道:
“来者可是司马仲达?”
司马懿一拱手,“正是。”
王朗乃遥指魏军大纛,高声谓司马懿道:
“今天命在汉,人心思归。”
“汝世受汉禄,位居魏臣,何故执迷不悟,负隅顽抗?”
“自桓、灵以来,黄巾倡乱,天下争横。”
“降至初平、建安之岁,董卓造逆,傕、汜继虐。”
“袁术僭号于寿春,袁绍称雄于邺土。”
“刘表占据荆州,吕布虎吞徐泗。”
“盗贼蜂起,奸雄鹰扬。”
“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我齐王千岁,扫清六合,席卷八荒。”
“万姓倾心,四方仰德。”
“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也。”
“此非高祖、光武之类乎?”
“今齐王千岁,乃是神文圣武,以膺大统。”
“应天合人,法尧禅舜,处中国以临万邦,此岂非天心人意乎?”
“今公蕴大才、抱大器,世祖又有扶汉灭秦之功。”
“今奈屈身事贼,做此背人情之事?”
“岂不闻古人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今我大齐带甲百万,良将千员。”
“料腐草之萤光,怎及当空之皓月?”
“老夫夜观天象,俯察人事,汉室当兴,曹魏将亡。”
“汝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
“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一众齐将听罢,无不含笑点头。
好啊,真不愧是王司徒。
说的好,说的太好了!
众将纷纷竖起大拇指,此言虽未必能够说动司马懿。
但在两军阵前,先扰乱敌军军心,这也大有利于我军呐!
谁料那司马懿听罢王朗之言,在门旗之下抚掌大笑。
声如夜枭,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他轻抖缰绳,催马向前数步,以鞭遥指王朗,讥讽骂道:
“住口!无耻老贼。”
“汝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安敢在此妄谈天命?”
声如裂帛,震得两军阵前一片肃然。
王朗更是一脸懵,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李翊。
李翊面色平静,似若有所思。
司马懿的骂声还在继续。
“汝自称汉臣,可敢扪心自问——”
“齐王刘备崛起于微末之时,汝身在何处?”
司马懿冷笑连连,“向者刘玄德辗转徐州,汝正龟缩于会稽。”
“屈膝事于反贼孙策帐下!”
王朗闻言,面色微变。
司马懿此言简直是避重就轻的狡辩。
他是短暂服侍过孙策,但当时也是为了保全会稽军民。
后来也是想办法脱离了孙策,到豫章去跟华歆联合反孙了。
王朗正欲出声反驳,司马懿却不容他插话,声音陡然提高:
“当年孙策横扫江东,汝身为朝廷命官,却不能为国家守土。”
“如今天下三分,齐魏吴各有一席之地。”
“汝见齐国势大,便摇唇鼓舌,自诩汉室老臣!”
“可齐国基业,与汝何干?”
“关云长阵斩颜良、诛文丑时,汝可曾提过一刀?”
“张益德大闹青州时,汝可曾喝退过一卒?”
“李子玉平定河北时,汝可曾运过一策?”
他越说越厉,字字如刀:
“汝不过仗着年迈齿衰,倚老卖老,在朝堂上混个虚名罢了!”
“料汝于齐功德之微薄,哪有脸面位居三公之位?”
“今日还敢在两军阵前大言不惭,妄图说降于我?”
“懿虽无寸功,然不效老革面谀,恃年齿而踞鼎铉。”
“犹大言炎炎,临阵自矜耆德,倨傲说降。”
”此岂非沐猴而冠耶?”
“真是可笑!可耻!可叹!”
你!你!你!
王朗被这一番话刺得面皮紫涨,胸口剧烈起伏。
手指哆嗦着指向司马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说此前司马懿指责他在会稽的旧事时,还有“污蔑”之嫌疑的话。
那后面一段话,属实是戳他的肺管子了。
因为王朗确实没能在刘备微末之时加入。
能做上司徒之位,完全是因为他在会稽政绩卓越,而且资历老,名声好。
但你会稽政绩多好,跟刘备有什么关系?
刘备也是因为敬他是长者,兼之其品德高尚,能力突出,才表其为司徒。
大伙儿对此其实也没啥意见。
毕竟古代五十五岁已经算是高寿了,能干到这个岁数,谁知道你还能活几年?
只是没想到今日,竟被司马懿拿出来,当作点子来针对。
“皓首老贼!汝若尚存半分廉耻,当速挂冠归乡!”
“尔何德何能,忝居如此高位?”
“纵齐国群僚容尔,天下士民岂服?”
“老而不死是为贼,若使懿为尔,早投漳水以谢天下矣!”
“趋炎附势之徒,安敢立于此乎!”
你!!
王朗气急,只觉眼前一黑,喉头腥甜。
竟“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李翊见状,立刻喝令左右扶住王朗。
好在王朗身板结实,身体素质也还过得去。
被众人扶住以后,歇会儿就好了。
李翊催马出列,以鞭指司马懿道:
“小贼,汝乃一晚辈。”
“怎敢在我军面前,狺狺狂吠?”
司马懿举目视之,只见其身材高瘦,风姿隽爽。
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当真是器宇轩昂,飘飘然似神仙中人。
第一次见着李翊,司马懿乃拱手说道:
“原来足下便是天枢先生,久仰公之大名。”
李翊于马上大笑:
“为尔辈寡廉鲜耻者所慕,实翊平生之玷!”
“想吾李翊统兵十载,未尝有今日之辱——”
“竟与獍枭相持,诚兵家之奇耻也。”
唔!
此言一出,两军将士无不身形一震。
纷纷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李翊不愧是手握齐国二号权柄多年的大人物。
这甫一登场,开口就是不凡。
司马懿蹙眉,李翊上来就将它比作“獍枭”,这东西食母食父。
常用来比喻不孝或忘恩负义的狠戾之人。
仅两个字,就给他扣了一个大帽子。
虽然已经感到来者不善了,但在两军阵前,司马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吾一心为国,公何出此言?”
李翊乃声如雷霆,厉声叱道:
“一心为国?汝口中之国是魏还是汉?”
“汝这狼顾狷狡之徒,世受汉禄,却甘为曹氏鹰犬!”
“汝祖司马钧,曾为汉征西将军,为国讨羌。”
“汝父司马防,官至京兆尹,亦食汉禄。”
“而汝——不思报效国家,反助曹贼篡逆。”
“僭越神器,屠戮忠良,此非不忠不义乎!”
你!
司马懿正欲出声打断,李翊却抢先说道:
“吾料汝出自河内大族,来到两军阵前,必有高论。”
“不想上来便不敬长者,出此粗鄙之语。”
“吾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昔日桓、灵之世,汉统陵替,宦官酿祸。”
“国乱岁凶,四方扰攘。”
“黄巾之后,董卓、傕、汜等接踵而起,迁劫汉帝,残暴生灵。”
“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吾素知汝所行:世居河内。”
“合匡君辅国,安汉兴刘。”
“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
“须知吾主刘玄德,承高祖之血,继光武之业。”
“天下九州已靖其五,百姓归心,豪杰影从。”
“此非天命所归,更待何时?”
“而曹操乃阉宦之后,世为赘阉遗丑,与齐交锋,屡战屡败。”
“今关中疲敝,民有菜色。”
“而我五州丰饶,带甲百万!”
“曹贼日暮途穷,败亡在即,汝竟欲以蝼蚁之力,撼泰山之重耶?”
“吾今率仁义之师,吊民伐罪。”
“至于汝,只可为谄谀之臣,潜身缩首,苟图衣食。”
“安敢在行伍之前,妄称天数耶!”
“除了玩些下三滥的勾当之外,还会什么?”
李翊不忘翻旧账,指责司马懿造自己的谣。
“汝罪恶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皆愿食汝肉!”
“可速退,来整军与我共决胜负。”
司马懿听罢,面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灰,气满胸膛。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司马懿忙使人探查,少时,哨骑回报说
“不好了将军!”
“一队骑兵,从后抄断了我军后路,自后方杀来。”
司马懿闻言大惊,忙问:
“是哪路军马?何时绕至我身后的?”
哨骑答道:
“是徐晃的军马,趁我等不备,自后袭来!”
原来徐晃早奉李翊密令,率精骑绕道敌后。
此时骤然杀出,魏军腹背受敌,登时大乱。
什么!
司马懿眉梢一扬,捂住胸口,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撞下马!
左右急忙将之救起。
他们万没想到,一向气定神闲、处大事而不惊的司马懿。
今日竟会被气得吐血。
简直是骇人听闻!
李翊见时机已至,挥剑大喝:
“司马懿已败,众将士随我杀敌!”
麾下大军如潮水般涌向魏军。
魏延、张辽二将各引铁骑,左右冲突,魏军阵型顷刻崩散。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司马懿见大势已去,只得在郭淮等将的死保下。
弃了帅旗,仓皇逃窜。
及至魏郡城下,司马懿正欲入城休整,忽见城头旌旗变换。
原来的“魏”字大旗已被砍倒,换上了“齐”字赤帜!
一员大将傲立城头,抚须大笑,正是河北名将张郃!
司马懿瞠目结舌,万没想到张郃会出现在这里。
他甚至又伸手擦了擦眼睛,确认眼前看到的画面是不是真的。
“张儁乂!汝……汝如何取了我的邺城?”
司马懿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出门一趟,家居然没了。
张郃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偷家的?
张郃见司马懿至,乃朗声笑道:
“仲达来迟矣!某奉李相爷之命,早已取了邺城。”
“城中父老皆思归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汝还有何面目再来?”
原来,张郃本是河北宿将,在魏郡素有名望。
城中百姓多为河北子弟,本不愿助魏,一心想回到河北的大家庭中来。
闻张郃至,纷纷揭竿而起,开城相迎。
守将措手不及,竟被张郃生擒。
司马懿闻言,又惊又怒,险些再次吐血。
正欲下令攻城,夺回邺城。
却见城头箭矢如雨,无奈之下,只得收拢残兵,连夜退往河内。
而河内,正是他的家族所在之地。
……
(本章完)
第300章 屠灭司马氏
第300章 屠灭司马氏
荆州,昭阳。
却说诸葛亮领兵平定荆南之时,各县一一归附。
兼之孔明整顿吏治,众县虽不说马上改头换面,但也大多端正态度。
但唯有昭阳一县,政绩不佳。
遭到当地百姓举报,说这里的县长整天不务正业,喝酒摸鱼摆烂。
诸葛亮得知以后,乃遣黄忠去查明是何缘故。
黄忠率亲卫三百人,行至昭阳县。
逮住一个县民,便问昭阳县的内部情况。
那县民如实答道:
“……将军明鉴,这昭阳县令蒋琬,自到任以来。”
“终日饮酒高卧,不理政事。”
“县中积案如山,百姓诉状堆积。”
“可他只在后堂抚琴自娱,偶尔升堂,也是草草了事。”
“左右劝谏,他却笑道,‘区区小县,何须劳神?’”
黄忠闻说,乃催马进城。
果见县衙冷清,门可罗雀。
黄忠大怒,直入后堂,却见蒋琬正倚榻读书,案上酒壶尚温。
黄忠厉声喝斥:
“蒋琬!”
“汝身为地方父母官,如何敢怠慢本地政务,坏我荆州法度!”
蒋琬见是黄忠亲至,不慌不忙,整衣而起,拱手笑道:
“老将军何故动怒?琬虽疏懒,却也不敢荒废职守。”
黄忠冷笑,“积案不审,诉状不理,还敢狡辩?!”
蒋琬不答,当即升堂,命衙役速传近日诉状。
只见他提笔批阅,片刻间便将积压案件一一决断。
条理分明,轻重得当。
百姓无不叹服,堂下称颂之声不绝。
黄忠见状,心中暗惊:
“此人绝非庸才,先前怠惰,必有缘故!”
遂暂不责问,急忙回去报知诸葛亮。
孔明闻报,沉吟道:
“荆州多奇士,看来这位蒋公琰也是一位大才,不可怠慢了。”
于是亲自带人,奔赴昭阳而去。
蒋琬闻诸葛亮亲至,出城相迎。
诸葛亮观其举止从容,言语清朗,便邀他共游县郊。
途中,孔明故意问及治国方略,蒋琬对答如流,见解独到。
诸葛亮又试以钱粮、刑名之事,蒋琬皆能切中要害,指陈利弊。
孔明抚掌大笑:
“公琰大才,乃社稷之器,绝非百里之才。”
“今屈居于小县,实亮之过也。”
蒋琬这才坦言:
“琬非敢怠政,只是见天下未定,大才当用于大处。”
“区区一县之务,何足道哉?”
“故以疏懒示人,望能见用于中枢。”
是不是觉得蒋琬的故事有点熟悉?
没错庞统治县的故事,其实就是杂糅了蒋琬的故事。
不过庞统在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后,被刘备委以了重任,几乎与诸葛亮并驾齐驱。
但蒋琬可就惨多了。
他在担任广都县令时,因为摆烂,差点儿就被刘备给宰了。
此前说过,刘备治理内政喜欢高强度巡查,最恨的就是不作为的懒政官员。
而广都可就是挨着成都的,等于是直接在刘备眼皮子底下摆烂。
这当然令刘备火冒三丈了。
好在诸葛亮慧眼识珠,向刘备推荐说:
——“蒋琬为政以安民为本,不以修饰为先,原主公重加察之。”
这才保住了蒋琬的小命。
但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是被刘备给就地免职了。
不过本位面刘备不在,诸葛亮对蒋琬那是相当喜欢的。
不仅不打算治蒋琬懒政的罪,还决定对他委以重用。
“险些埋没大贤!”
“吾欲征辟君为东曹掾,留我府中为参赞军机。”
“不知公意下如何?”
等于蒋琬从一个县长,直接被诸葛亮提拔为了地方督察组组长。
这绝对是火箭般的飞升,说是知遇之恩也不为过。
而诸葛亮之所以如此施厚恩于新人,除了想要培养自己的班底以外。
另一个原因是,诸葛亮是真的很喜欢蒋琬。
在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中,可能大家觉得姜维才是丞相的接班人。
所谓,“继丞相之遗志讨篡汉之逆贼”嘛,此话深入人心。
不过蒋琬才是诸葛丞相,钦点的接班人。
他给后主刘禅写下的遗言就是,“臣若不幸,后事宜以付琬。”
在《华阳国志》中,东晋史学家将诸葛亮、蒋琬、费祎、董允四人称之为“蜀汉四相”。
但蜀汉只有诸葛亮是丞相,他的后继人都没有再担任过丞相一职。
蒋琬是接班人也不例外,他有丞相之权,但并无丞相之位。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与诸葛亮并列的三位大才,都是诸葛亮带出来的。
并且他们三个人都是荆州人。
所以常有人质疑说蜀汉真的有什么派系斗争吗?
理由就是一个小国不可能经得起那么多内斗,不然早被曹魏灭了。
只是任何政治团体,都存在着派系斗争。
只不过诸葛亮能力很强,把手下人给压服,然后将他们拧成了一股绳。
强行一致对外。
这才让人误以为蜀汉内部很团结。
诸葛亮一死,蜀汉积攒多年的内部矛盾一下就被激化了。
“今年荆州尚有一个茂才之位,我欲将之让给公琰。”
“不知意下如何?”
诸葛亮又想起荆州今年还没举茂才,便打算好人做到底,一并让给蒋琬。
不曾想蒋琬却非常谦逊,当即伏地叩首:
“在下以迁任东曹掾,安敢在望本州茂才之位?”
“还请先生恕琬才疏学浅,不堪此任。”
“零陵刘邕、阴化,皆当世俊杰。”
“襄阳庞延、廖化,亦州郡翘楚。”
“乞先生另择贤能!”
诸葛亮轻摇羽扇,心里默默记住这几人的名字。
回头便再发一书,将他们也给尽数征辟了。
但眼下,诸葛亮下定决心要扶植蒋琬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见他谦逊礼让,当即温言劝道:
“公琰何必过谦?选举之道,唯才是举。”
“若因避亲故之嫌而舍贤才,岂非使百姓失望?”
“夫舍德举亲,民之灾也。”
“内外不安,吏之惑也。”
“卿当展其骥足,以明至公。”
哈哈哈……
正说时,黄忠也在这时候大笑走出。
同为火箭般飞升起来的官员,黄忠在这方面是很有发言权的。
他也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当年刘备为了捧自己,打压河北派时,河北人对自己充满了敌视。
刘备看出这一点,所以干脆把他又丢回荆州去了。
意思很明显,就是为了重点扶植江南势力,免得河北将来尾大不掉。
以形成南北势力的平衡。
既收蒋琬,诸葛亮又使人征辟其举荐的人才。
征刘邕为从事,征阴化为别驾。
征庞延为西曹掾,征廖化为后将军主簿。
至此,诸葛亮在荆州渐渐培养起了自己的一套班底。
以能够与刘景升时期的荆州本土派系,形成抗衡。
诸葛亮在荆州的权力也愈发稳固,恰逢五溪蛮王沙摩柯已收到金珠。
当即允诺起兵,攻打武陵金旋。
诸葛亮闻讯以后,立即配合出兵,与沙摩柯两路夹击金旋。
荆襄九郡,目前马上就要被重归一统了!
……
话分两头,
就在诸葛亮努力完成荆州的再一同伟大事业之时,李翊同样在完成河北的彻底一统。
他在漳河大破司马懿主力,司马懿丢失魏郡,狼狈逃窜至河内。
李翊留张辽守魏郡,亲率大军,继续追击司马懿。
河内是司马懿的出生地,也是司马氏的龙兴之地。
当年司马卬随项羽灭秦时,受封殷王,就建都在河内。
至汉朝时,改为河内郡,司马家族世代居住在此地。
所以可以想象一下,司马家族在河内传世四百年,其在当地的影响力有多大。
汉末t0级的世家,就是汝南袁氏与弘农杨氏。
这两家同为四世三公,
袁氏是门生故吏遍天下,政治声望天下第一。
而杨氏则是经学传承,帝师世家,有着非凡的文化影响力。
而河内司马氏,虽比不得袁氏、杨氏。
但他们作为军功起家的豪族,在地方上有着强大的武力。
任何世家,都有自己的武装团体。
而河内司马氏尤以此为显,他们在河内的私人武装力量相当强大。
这也得益于曹魏的制度。
因为曹操对私人武装的管控相当宽松。
对于曹操而言,他一直奉行的是我控制他们的老大,那他们的小弟自然就是我的人了。
靠着这项优待,司马氏的武装力量得以在河内保留。
一定程度上讲,私人武装有时候战斗力比正规军还强。
毕竟他们要捍卫的是自己家族的利益。
司马懿逃到河内来,也是抱有这个想法。
到温县以后,族中掌事的乃是老四司马馗,以及老幺司马敏。
八兄弟号称司马八达,剩下五个兄弟都已被曹操带走,防止司马氏叛变。
司马懿将自己兵败,丢失魏郡的事向两位弟弟说了。
司马馗与司马敏听罢,皆是一惊。
司马馗当即劝说道:
“曹公迁关中钱粮、徙河洛之民,显弃吾族。”
“今复使吾辈为河北藩屏,徒耗宗族子弟耳!”
“不若举河内以归刘备,免得白白送族人丧命。”
幼弟司马敏当即驳斥道:
“伯达兄长尚在洛阳为质,吾兄弟五人皆仕曹魏。”
“若降齐,以曹公之秉性,必加害兄长。”
“今唯有死守耳!”
司马家族内部十分团结,他们秉持的兴旺法则就是人丁。
因为人一多,能够仕官的人就越多。
如此站队的机会也就越多,得到的政治资源自然也就越多。
历史上,
族长司马防,担任洛阳令、京兆尹,是绝对的保皇派,拥护献帝的人。
长兄司马朗,则是非常受曹操器重,直接担任了兖州刺史,丞相主簿。
老二司马懿不用多说,世子曹丕一党的人。
而老三司马孚呢?
他被曹植征辟为了文学掾。
看着这个仕官列表,你就不难发现司马家族的人有多精。
如果汉朝缓过气来,他们就是扶汉的功臣。
如果曹魏代汉成功,他们便有从龙之功。
而最有机会继承曹魏政权的两个人——曹丕、曹植,司马家族都有押注。
后来曹植势颓,司马孚又升为了太子中庶子,辅佐曹丕。
因为曹丕这人小心眼儿啊,睚眦必报。
司马氏是真的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对于一个如此精明的家族,他们内部自然产生了激烈争论。
要不要替曹魏挡枪,使宗族子弟奔赴战场,白白丧命。
而司马懿的一句话,瞬间令两兄弟如遭雷击。
“两位贤弟毋复争矣!”
“昔吾构隙于李翊,彼睚眦必报,今其扬言要‘夷我司马全族’。”
“势迫如此,非死战不能。”
“唯有竭诚事曹公,或可全宗庙耳。”
司马馗与司马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住了。
两兄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司马懿。
仿佛在说,二哥瞧你干的好事。
他们早就听说李翊是一个仁德的贤相,齐军的军纪也远比其他诸侯的军队要好。
你到底造了他什么谣,居然能把人气得要屠灭我们司马氏全族?
“……这!齐军战力彪悍,李翊又熟读兵书,深谙兵法。”
“今外无援军,内无更多钱粮,只恐难以抵御强敌啊。”
司马馗忧心忡忡地说道。
“怕他作甚!”
司马敏齿岁最小,年轻气盛。
出身于豪门家庭,与生俱来便有自豪感,骨子里的高傲使他瞧不起李翊。
这种瞧不起是相互的。
是先知道李翊扬言要屠灭司马氏全族,从而引起他内心的反感,想要与之为敌。
“……阿敏,不可冲动。”
司马馗毕竟要年长他许多,此刻保持了一个成年人的冷静。
“如今长兄不在,还是听二兄的建议罢。”
言罢,将目光看向了司马懿。
司马懿时年三十岁,他这个人属于是越老越妖,越到晚年城府越深,极善隐忍。
眼下虽也有些年轻人气盛的臭毛病,但已经比同龄人强上太多。
尤其魏郡的迅速丢失,让他极负挫败感,下来不断反思。
知道李翊是一个强敌,不能有丝毫大意。
面对两位弟弟的意见征询,司马懿当即洋洋洒洒,献出一策:
“夫得天下者,必先得人心。”
“取人心之道有二:一曰以实利结之,一曰以虚声慑之。”
“今李翊既扬言欲屠我司马全族,何不因势利导,广布流言,称其欲尽戮河内之民?”
“如此,则百姓惊惧,必与我同心抗齐。”
司马懿小小年纪,已经懂得笼络人心之道。
只不过在他看来,掌控人心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像刘备那样,以实际行动,慢慢笼络。
另一种,则是通过舆论引导,诱使其为自己所用。
两位弟弟认真听着,边听边点头,对二哥的言论佩服不已。
司马懿的话还在继续:
“彼时人心既附,我可借城守之机,尽迁河内金帛子弟入关中。”
“外得死士守疆,内保宗族无恙,此为万全之策也。”
善!
大善!
司马馗、司马敏齐声称善,对司马懿的计策赞叹不已。
“事不宜迟,计宜速发。”
“莫叫李翊反应过来!”
此计策就是打一个时间差,趁着河内民众反应过来之前。
让司马家族尽可能将值钱的东西,给带到关中去。
于是,司马家族定下计策。
使人于河内散布流言,称李翊大军所至,必尽屠河内百姓,鸡犬不留。
河内司马氏乃当地豪族,世代经营,门生故吏遍布乡里,百姓素来信服。
兼之此前齐军起兵之时,的确有流言流出,声称齐军要屠尽司马氏一族。
由于交通不便,信息差异。
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听说那司马仲达开罪李翊,李翊震怒,破城之后,男子要尽数坑杀,女子要充作军妓!”
“齐军所过之处,连三岁孩童都不会放过!”
百姓闻言,无不惊惧。
河内各县乡民自发集结,青壮男子纷纷拿起锄头、镰刀,加入官军。
妇孺老弱则昼夜不息,为魏兵搬运滚木礌石,烧水做饭。
城内城外,军民一心,誓死抵抗齐军。
魏延率先锋部队抵达河内城下,本以为可以势如破竹,不料刚至城郊,便遭遇伏击。
乡民藏于山林,箭矢如雨,齐军猝不及防,折损数百人。
魏延大怒,挥军强攻,却见城上守军斗志昂扬。
滚木礌石倾泻而下,齐军死伤惨重,只得暂且退兵。
魏延回营后,与张郃商议道:
“河内之民抵抗如此激烈,远非魏郡可比,其中必有蹊跷!”
张郃沉吟片刻,道:
“文长所言极是,待某使人细探。”
遂遣细作混入河内,暗中查访。
两日后,细作回报:
“司马氏散布谣言,称我军欲屠尽河内百姓,故而民心激愤,誓死守城。”
张郃闻言,冷笑道:
“这司马小贼果然狡诈,竟以谣言蛊惑人心!”
当即修书一封,遣快马飞报后方总指挥李翊。
李翊得张郃书,览毕,乃抚须笑道:
“操弄人心之术,皆吾所弃余耳!”
“司马孺子安敢弄斧于班门?黄口竖子,未足论也!”
于是命人取来纸笔,当即亲笔书写了一封榜文。
下令让各军营传抄,然后吩咐,不管用何种手段。
务必宣传到河内中去。
各营将士领了命令,各显神通,将此榜文发往河内。
最先见到榜文的河内之民纷纷聚拢,观看榜文,其书略曰:
——“汉郯侯、齐丞相、督河北诸军事李翊,告河内士民:”
“盖闻,‘刑不上大夫,罪不及孥仆’。”
“今翊奉王命讨逆,唯诛司马宗族,其门下僮客,概不问罪。”
“此独非翊之私怨,实乃司马氏三罪当诛。”
“一罪者,谤毁大臣。”
“昔懿造谣构陷,诬翊贪墨渎职,拥兵自固。”
“翊受齐王托付,夙夜忧勤,府库出入皆有簿册可查。”
“此等污蔑,岂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二罪者,助纣为虑。”
“曹操僭位称公,屠戮忠良,早有篡位之心。”
“而司马氏却甘为之鹰犬。”
“今玄德公乃中山靖王之后,汉室正统。”
“尔等甘为汉贼爪牙,岂非认贼作父耶?”
“三罪者,祸乱人心,倒果为因。”
“懿为保私族,散布谣言称翊欲屠河内。”
“试问:翊平定河北以来,可曾妄杀一人?”
“魏郡归顺之民,可曾少一粒粟米?”
陈列完司马氏的罪状以后,李翊又开始使用传统技能——悬赏。
所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翊执笔写道:
“今明告尔等:”
“持司马氏首级来献者,赏千金,授田宅。”
“闭门自守者,既往不咎。”
“执迷不悟者,城破之日与司马氏同罪,按律当诛。”
“昔光武中兴,云台诸将多出降卒。”
“翊虽不才,愿效萧王故事。”
“檄文到日,望三思而行!”
此檄文上来直接阐明了主旨,明说只问罪司马氏一族。
甚至说连司马氏族下的家仆都不会问罪,劝他们不要助纣为虑。
榜文既布,河内民心摇动。
或信或疑,然守志已懈。
于是齐军乘势连拔三城,兵锋直逼司马氏本宅。
司马懿登城观敌,见齐军阵势严整,叹曰:
“李翊应机如此之速,真吾敌也!”
司马懿这计策的妙处,就在于打时间差,为家族财产转移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但李翊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那就没有办法了。
遂急召司马馗、司马敏议曰:
“今势已危,所争时日足矣。”
“当速迁金玉典籍入关中,以保宗族根基。“
司马氏在河内四百年的财富,想保全是不可能的了。
此番只能够断尾求生,把最值钱的东西先保住。
司马馗顿首曰:
“长兄不在,兄便为家主,宜先率轻骑赴关。”
言外之意,只是让司马懿带着最值钱的财物典籍先走。
司马懿正欲开口,司马馗却解释说:
“李翊所仇者,唯仲达兄耳!”
“其言屠族,不过虚声恫吓。”
“观刘备素以仁厚称,齐军征伐亦未尝戮及无辜,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尽灭我族?”
“此必乱心之术也!”
司马馗认定李翊宣扬的屠灭司马氏全族,只是他的政治宣传,就是为了威逼他们家族就范。
以齐军过往得我履历来看,他们应该不会作此丧天良的事。
何况以司马家族的影响力,当真被屠戮了,肯定也会引得天下豪族人人自危。
这对于齐国而言,无异于自掘坟墓。
于是,司马馗建议道:
“仲达兄宜速携金帛西入关中,弟等则率宗人隐于大伾。”
“待兄安抵雒阳以后,再遣使斡旋,徐图团聚,则家脉可全也。”
司马馗认为,他们跟司马懿完全可以分作两路。
一路就是司马懿带着最值钱的东西先走。
另一路,则是他们的族人,将剩下的财富全部带到山中去。
等司马懿安然抵达雒阳以后,再与李翊谈判,将他们救走。
其实,只要司马氏发下狠心,他们完全可以保全族人的同时,将部分财物带走。
可这也意味着,剩下的财物会全部留给河北人。
这是令司马馗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已经不是败家了,是欺师灭祖啊!
司马馗宁可赌一把,赌李翊不敢屠族。
不敢冒着天下大不韪,冒着违背刘备以仁义治世原则,行此残暴之举。
司马懿闻言,执两位弟弟的手,泣道:
“吾岂忍独生耶?”
虽然司马懿也不相信李翊会那么冲动,但自己要是真的采纳了这个计划。
就意味着他要把司马氏的族人,尽数丢在河内了。
可万一有个差池闪失,家族里可就只剩他的哥哥和几个弟弟了。
司马馗正色说道:
“昔范蠡存越而分道,今存司马氏者,唯兄之智也!”
“愿兄速发,切勿为感情所累。”
司马懿垂泪告别,于当夜携家传典籍并十车细软,由死士护送,奔雒阳而去。
而司马馗与司马敏,乃尽聚家族财产,并宗族五千余人,连夜遁入大伾山里去。
这五千宗族当中,有不少人并非是司马氏族人,而是他们的家仆。
汉末这种与世家绑定的家仆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心。
基本上家族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因为像他们这种贱籍,一旦离开其家族,根本没办法独立生存。
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命中注定只能为奴,为其所在的家族奉献自己了。
除此之外,还有三千老弱妇孺。
这些人大多是这五千青年力壮的家眷。
司马氏很聪明,带上他们一起,这样手底下的人才会归心。
凭借家族雄厚的底蕴,司马氏不仅将五千青壮族人尽数武装。
然后又囤积了五十万斛粮食,这足够他们族人吃上400天!
也就说,只要他们能够守住大伾山。
那他们能够与齐军打到天荒地老!
司马馗有这个信心,因为早在二十年前,家族就在大伾山修筑了堡垒。
此山如苍龙伏地,控扼淇水要津,本就易守难攻。
配上坚固的堡垒,纵有百万大军亦不足惧。
因为有着险要的山势在,即便你有一百万人,一次性也只能通过几百人。
用eu4的话说,就是战宽不够,铺展不开来。
司马馗精心布置,令司马敏引弓弩手据守山脊,箭垛密布如林。
如此严密的防护,根本不怕齐军来攻。
由于司马氏的走的走,隐的隐,河内民众也全都反应过来。
他们被司马氏给骗了!
于是再不肯为虎作伥,纷纷竭诚欢迎齐师。
所到之处,箪食壶浆,莫不欢喜。
李翊率大军很快进驻河内,然后使人探查司马氏一族去向。
回报说,司马懿率金玉典籍先逃往雒阳去了。
至于司马一氏族人,则尽数躲进了大伾山里去。
手底下将领,都主动申请去追击司马懿。
因为他们认为,李翊跟司马懿有仇,肯定是奔着司马懿去的。
但李翊却下令道:
“魏延、陈到听令!”
“汝二人率一万军士,速去攻打大伾山!勿使放走一个司马氏族人。”
“余下之人,负责去接管河内诸县,抚定军民。”
众人闻听这个命令,都大感诧异。
怎么感觉李翊对司马懿兴趣不浓,反而对他的家族很感兴趣呢?
这是何故?
对此,李翊是如此解释的:
“司马懿轻骑遁走雒阳,追之不及。”
“且一介竖子,岂足与河内要地相衡?”
“翊虽与懿有私怨,然河北大局为重,安可以私废公?”
“今河内既下,则河北尽归王化。”
“彼司马氏窜伏山林,自以为得计。”
“殊不知,吾若荡平巢穴,既可治其族罪。”
“更使懿背负‘弃亲族于险地’之恶名,此天诛也!”
“况其累世所积金帛,尽藏深山。”
“岂有舍巨财于不顾,而逐一无用丧家犬之理乎!?”
李翊也解释的很清楚了。
司马懿比不上河内。
只要消化掉河内郡,河北之地就尽为齐国所有了。
而且司马氏一族也并未能逃脱,他们的财富都堆积在山里。
这可是其累积了四百年的巨财,岂有舍弃它而追司马懿的道理?
众人一听,顿时兴奋了起来。
各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命令一下,各级官员各自忙活起来。
李翊先使人收取河内图书典籍,然后全力整顿内治,消化土地。
徐晃、张郃则带着本部部曲,负责平叛。
消灭河内那些仍在抵抗的顽固势力。
魏延、陈到则领到了最艰巨的任务,攻打大伾山!
山里的族兵都是司马氏的精锐,装备精良,抵抗精神顽强。
最重要的是其据山而守,齐军的兵力优势很难发挥出来!
两人赶到山下以后,便下了寨,观察地形。
但见那山势险峻,林深路窄,司马氏族人据险筑垒。
垒墙高耸,箭楼密布,端的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
魏延勒马观瞧,冷笑道:
“司马鼠辈,倒会挑地方!”
陈到沉吟道:
“文长,此山地势险恶,强攻恐折损过多。”
魏延点头道:
“叔至所言极是,丞相有令,攻心为上。”
遂令军士伐木结营,将堡垒团团围住,又派弓弩手守住各处要道,绝其粮水。
次日,魏延命嗓门洪亮的士卒,每日轮番向堡内喊话:
“堡内军民听着!”
“相爷有令:只诛司马本宗,余者不问!”
“尔等若姓司马,速速自缚出降。”
“若非司马族人,何苦陪葬?”
“但有献司马氏首级者,赏百金,赐田宅!”
一连数日,喊声不绝。
堡内人心浮动,多有仆从佃户暗中商议:
“我等本非司马血脉,何必为其送死?”
司马敏闻讯大怒,亲斩两名欲逃的僮仆,悬首示众,厉声道:
“再有惑乱军心者,杀无赦!”
然士卒皆面有惧色,不敢再提议此事。
魏延、陈到见攻心之计难收全效,便聚帐商议。
两人都认为想要速取大伾山是不可能了,只能按原计划打持久战。
为此,两人祭出了齐国的大杀器——回回炮,也就是配重式投石机。
这投石机威力虽然巨大,但限制条件很多。
一般只有打大城,且不能速取的情况下才会使用。
陈到谓魏延道:
“此乃丞相所制,一发可摧城堞。”
“只是需平地三十丈,今山地狭窄,仅容五台。”
“五台足矣!”
魏延兴奋地说道。
商议既定,次日拂晓。
齐军于山腰辟出平台,架起五具庞然巨物。
但见:
铁臂横空似蛟龙,配重巨石悬半空。
绞盘转动风声紧,砲梢扬起杀气浓。
魏延赤膊上阵,亲执红旗督战,喝令道:
“放!”
只听“轰隆”巨响,五块磨盘大的飞石破空而去。
将堡垒东墙砸出丈余缺口,砖石飞溅,守军血肉模糊。
司马敏正在西墙巡视,闻声大惊,急率子弟兵冒死抢修。
他亲抬木石,高呼:
“司马氏四百年基业,岂能毁于今日!”
族人感奋,妇孺皆负土填墙。
此后每日辰时,魏延必令砲击三轮。
司马敏则于砲停间隙,率众修补。双
方竟成诡异默契:
巳时,齐军砲击,地动山摇。
午时,司马氏补墙,挥汗如雨。
未时,齐军搜山寻石,司马氏加固工事。
正是:
砲石裂空城欲摧,血浸残垣暮色悲。
稚子负土填骸骨,老翁执梃守家祠。
九重雷霆天威怒,一脉孤忠人事危。
试问山中司马氏,几多冤魂为谁飞?
战争的残酷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打到这样一个阶段,没有哪一方是轻松的。
齐军利用砲车连轰大伾山二十余日,起初司马族人尚能咬牙支撑。
那司马敏每日亲巡城垣,见墙倒即补,见壕平即掘。
更命童子传递饮食,老妇缝制皮甲,竟将一座荒山守得铁桶相似。
然人力终有尽时。
这夜三更,
十余老弱趁守军困倦,竟缒下绳索欲逃下山去,投降齐军。
……
(本章完)
第301章 魏延 陈到:丞相,我们太想进步了!
第301章 魏延 陈到:丞相,我们太想进步了!
却说齐军兵围大伾山。
山中有老弱妇孺熬不下去,缒下绳索,欲投齐军。
才至山腰,却被巡哨发觉。
司马敏闻报大怒:
“背主之奴,安敢如此!”
当即命人全数拿回。
次日黎明,司马敏集全族于残破的祠堂前。
但见他白衣染血,手提利剑,脚下跪着那些逃亡者。
“尔等食我司马氏之粟,穿我司马氏之衣,今日危难之际,竟欲叛主求活?”
话音未落,剑光闪处,一名老仆双腿齐断,登时昏死过去。
众族人骇然,有孩童惊啼,却被父母死死捂住嘴巴。
司马敏掷剑于地,厉声道:
“再有逃亡者,似此之状!”
又指那血泊中的伤者,“将他们抬上墙头,让齐军看看——这就是背主的下场!“
魏延在阵前望见,不由皱眉:
“司马氏竟狠毒至此耶?”
他性格虽然暴烈,但一向善待底层士兵,实在做不到司马氏这般手段残忍。
但司马氏也并非是个例,他们的行为只是汉末世族的缩影罢了。
在这些世家豪族看来,族下的奴仆本就是可以随便虐杀的。
你背主,那就是不忠,就是死有余辜。
所以别看司马氏行径有多残暴,但还真很难招来世人的批判与谴责。
而山上,也真的再没有人逃出来向齐军投降了。
他们当中,或自愿也好,或被强迫也好,都在司马氏的高压统治下,全力守山。
由于司马氏家族展现出了顽强的斗志,与抵抗的决心。
凭借山势险要,魏延、陈到只能选择继续围下去。
如此,战事又持续了一月之久。
……
与此同时,李翊已经基本上抚定了河内诸县。
这期间,他尽量去淡化司马氏一族在此地的影响。
虽然其族人躲到了山中去,目前也还在抵抗。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司马氏只是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罢了。
外无援军,内生忧患的情况下,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基于此,李翊在稳住河内以后,便回到了魏郡的邺城。
开始着手迁州治的准备工作。
即准备原来的州治南皮,迁到邺城来。
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邺城相对来说,人口更加密集,经济也相对繁荣一些,更适合做州治。
第二则是出于战略考量了。
河北基本一统,将州治往西南迁,显然是表明要将战略中心向黄河一带拓展。
通过资源的倾斜,方便将来配合刘备南北夹击,全吞河南之地。
做出这个决定以后,李翊一面通知渤海众官员,举家搬迁至邺城。
一面使徐晃领兵,护送自家的家眷到此。
最后,便是上书刘备,请求制定《齐律》,也就是重新制定统一的法律。
其书略曰:
“臣翊谨奏:”
“窃惟河北新定,而袁氏遗毒未消。”
“豪强兼并,黔首流离。”
“猾吏舞文,冤狱丛生。”
“非雷霆之法,不足革积弊。”
“非日月之明,难照覆盆之暗。”
“”昔萧何入关,首收秦律。”
“今大王功盖桓文,宜定非常之制。”
“乞颁《齐律》,使吏知所守,民知所避,豪右知所惧。”
“如此则,王化可昭于燕赵,政基可固于磐石。”
“若待岁月自化,恐生肘腋之患。”
“昔贾谊哭于宣室,晁错削藩酿祸,皆因因循苟且之故。”
“臣虽不敏,敢请大王。”
“法立则奸消,律明则威重。”
“建安十三年夏六月,丞相臣谨上。”
刘备此时正准备返回徐州,启程前方得李翊之书。
仅思考了半晌,便批了一个“准奏”二字。
或有人谏道:
“今齐律大备,李相何为更张?”
“夫法者,国之权衡,数易则民疑。”
“昔萧规曹随,汉室以安。”
“秦法朝夕改,二世而亡。”
“愿丞相但损益条文,毋废旧典,则上下相安,政令可久。”
这些人的意思,就是嫌弃李翊太能够折腾了。
重新颁布法律,这会极大增加政府的工作量。
人人都有些畏难嫌麻烦。
所以便建议刘备说,既然李丞相觉得原来的法律不好,那就让他直接增减就可以了。
何必大改,乃至重新颁布《齐律》呢?
刘备乃解释说道:
“寡人巡行河北之时,察其吏治,弊窦实多。”
“涤除袁氏余秽,其小者也。”
“整饬方州纲纪,其大者也。”
“卿等皆股肱之臣,当此之际,岂可苟安畏事?”
“宜各砥砺奋发,共济时艰。”
“若复怀怠惰之心,非社稷之福也!”
刘备此次来河北,也发现了河北官场问题很严重,确实需要整顿一下了。
又批评了这些怕事嫌麻烦的人,劝他们不要想着偷奸耍滑。
群臣闻谕,肃然屏息,莫敢再复言。
刘备又考虑半晌,乃唤陈群道:
“长文才器,寡人素知。”
“自汝从徐州随寡人到此,卿遍历河北民情吏弊,当察其症结之所在。”
“今李丞相欲修《齐律》,卿宜留邺参赞。”
“以卿明法达变之能,必堪此任。”
陈群乃顿首拜道:
“臣敢不竭股肱之力!”
陈群内心是十分激动与兴奋的。
倒不是说他被留在了河北,而是刘备专门把他留在了河北,辅佐李翊修编《齐律》。
什么意思呢?
当年陈珪病逝,人人都以为沛相之位会落到豫州大族陈群的头上来。
结果刘备力排众议,兼之张飞拱言,李翊默许,把沛相给了河北旧吏辛毗。
当时有很多人都替陈群打抱不平。
唯有陈群保持了冷静,他安慰身边的人说道:
“大王岂薄旧臣者哉?”
“今不授沛相,必有其深虑。”
“诸君且观之,不日当有殊遇。”
陈群作为律学名臣,自带含蓄,但却又不乏洞悉上意的敏锐性。
如今,他便揣摩出了刘备的意思。
他一个徐州官员,留在河北编《齐律》干嘛呢?
那当然是《齐律》颁布以后,让他当廷尉了!
这可是权力极大的官职。
是古代最高司法审判机构的长官,可以汇总全国断狱数。
凡郡国谳疑罪,皆处当以报。
远远胜过沛相一职。
等于陈群他虽没能当上市长,却直接成了最高人民法院的院长。
这令他如何不喜?
“事不宜迟,卿宜即刻起行!”
“喏。”
陈群再次拱手,拜别刘备。
坐着马车,飞也似的奔邺城而去。
陈群对刘备分配的这项工作,予以了高度重视。
即便是在赶路的路上,都在审籍看书。
等到邺城时,陈群已经拟定好了一个草案,想直接交给李翊。
李翊正于衙署办公。
他每天卯时过来工作,午时下班吃午饭,这是雷打不动的。
陈群早早来到丞相衙署,却见李翊早已伏案批阅文书,案头烛火犹明。
陈群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入内行礼。
李翊头也不抬,只摆了摆手:
“长文且坐。”
这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陈群端坐如松,耳中只闻李翊毛笔沙沙之声,偶尔夹杂几声咳嗽。
窗外日影渐高。
衙署内其他属官陆续到来,却都屏息静气,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原来,这些人长期跟在李翊手下做事,太了解这位领导的脾气性格。
主簿三次捧来紧急军报,皆弯腰碎步上前。
小吏添茶时手腕发抖,生怕杯盏相碰出声。
陈群见此,出汗如浆,打湿了中衣。
不禁感慨,这相府上的工作强度与氛围确实远胜过其他州郡。
无怪别人都说相府的行政效率极高。
就众人这个办事态度,能不高吗?
忽听更鼓报时,侍从在门外轻唤:
“丞相,午时已至,该用膳食矣。”
李翊这才搁笔,揉了揉眉心。
陈群见状,急忙从怀中掏出竹简:
“禀丞相,下官已拟好《齐律》草案,请丞相过目!”
李翊淡淡扫了一眼,“放着罢。”
便起身离去。
陈群捧着竹简,僵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
却见主簿悄悄过来低语:
“陈公勿忧,丞相用饭不过两刻钟,回来必看。”
又指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
“昨日幽州来的急报,丞相也是第三日才批的。”
正说着,忽听廊下传来李翊的声音:
“长文可曾用饭?”
不待回答,又听他吩咐侍从说道:
“给他加道鱼鲙。”
陈群愣了愣,又看一眼主簿,两人竟然同时笑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相府的工作氛围很压抑,但却又有种激发人努力工作的欲望。
李翊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领导。
“相爷真命世之英也,佐其幕下,如沐春风而芝兰自芳也。”
陈群若是感慨道。
少时,侍从端了盘鱼脍过来。
陈群谢过,方用筷子夹了片鱼肉,尝了不到两口。
脍尚未来得及咽下,忽闻廊下靴声橐橐——李翊竟已食毕归来!
惊得他喉间一哽,鱼刺鲠在嗓中,咳得满面通红。
急掷象牙箸于案,拂袖趋迎。
二人叙礼方毕,李翊径自踞坐,取《齐律》草案细观。
然后不发一言,便开始提笔批注。
陈群垂手侍立,眼角余光瞥见丞相时而蹙眉,时而颔首。
窗外日影渐西,将二人身影拉长投于粉壁,竟如狱吏囚徒之状。
忽闻更鼓报申时,李翊掷笔而起。
将他批注完的草案交给陈群,道:
“文长可照我所注之例修改,改好之后,再拿来我看。”
陈群双手接过,还未来得及开口。
忽见张郃大步踏入堂中,抱拳禀道:
“丞相,大伾山军报至!”
李翊接过军报细看,眉头渐锁。
半晌,掷简于案,冷声道:
“司马氏困守孤山,已是瓮中之鳖。”
“拖延日久也就罢了,怎会折损这许多钱粮?更兼伤员过重!”
他抬眼直视张郃,“我齐军抚恤之制优厚,莫非有人借此渔利?”
因为此前修改《军律》时,李翊提高了军人的待遇,给了伤员很大的补贴。
甚至终身残废的,其子女都有优待。
这就导致河北每年的军费支出非常高。
很多人都劝李翊削减军费开支,认为天下没有哪个诸侯会如此优待士兵。
起初,李翊迫于过高的财政压力,一度真的想要削减一下军队补贴。
但此举召来了河北诸将的一致反对。
他们每年能够从政府得到巨额的钱粮、绢布、还有牛羊补贴。
河北诸将已经这个政策视为他们的禁脔了。
谁敢去动这项政策,他们就要和谁拼刺刀。
迫于压力,李翊还是没有砍河北军人的福利。
一方面,这调动了河北人参军的积极性。
另一方面,由于待遇好,使得政府可以筛选出更加精壮的士兵出来。
所以,只能咬咬牙,坚持坚持了。
但李翊也绝不允许,有人钻空子,骗取国家补贴。
张郃目光一闪,顺势说道:
“末将听闻,魏、陈二将军近日频发请饷文书。”
“那大伾山不过弹丸之地,何须如此耗费?”
“恐……恐怕中有猫腻啊。”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堂中烛火“啪”地爆了个灯。
陈群低头摩挲竹简,额角渗出细汗。
“儁乂。”
李翊忽然轻笑,“我现在命你为监军,你即日率三千精兵前往督战。”
“若真如你所疑——”
他指尖轻敲案上《齐律》草案,“我新法正缺个祭旗的。”
“喏!”
张郃欣然领命而去。
甫一出门,迎面便走来一将。
此人姓郝名昭,字伯道,乃山西太原人。
他少年从军,是张郃的部曲督,此时资历尚浅。
见张郃出,乃抱拳低声问道:
“将军容禀,末将核验过前线军报。”
“魏、陈二位将军所列伤员、钱粮损耗皆属实。”
“为何您却要对相爷说……”
话未说完,张郃一把扯住他手腕,拉至僻静处。
暮色中但见这位五子良将眯眼轻笑:
“伯道啊伯道,你今年才二十有七吧?”
突然压低嗓音:
“可知为何满营将校,独独你能当这部曲督?”
部曲督这个官职不同于现代的国家军队。
它更接近于私人部队的指挥官。
如果非要类比的话,可以理解为警卫主管。
所以郝昭能当上这个官,绝对是被张郃引以为心腹的。
毕竟张郃可是一个标准的职场人,这种情况哪里会把说说的明白。
但对心腹后生就不同了。
郝昭一怔,不能答。
张郃指尖轻敲胸前铁甲,道:
“其实相爷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前线具体是什么情况。”
“可……”郝昭还欲再问。
张郃已翻身上马,掷下一句:
“这军中的学问很大,你尚年轻,日后有的是时间去学。”
“如今吾既为监军,可即刻点兵,明日寅时随某出征!”
言罢,犹豫一下。
忽又勒马回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记住,大伾山的石头缝里,能刨出你郝伯道的校尉印来!”
夜风卷起火把的残烟,三千河北精锐,奔赴大伾山而去。
此时的魏延、陈到还在攻打司马氏。
闻说河北方面,委派了张郃过来当监军,二人皆是一惊。
其中,尤以陈到最是不忿:
“吾辈舍生忘死,浴血摧大伾。”
“功在须臾,张郃竖子安敢摘桃!”
陈到是徐州将领,所以对张郃这位河北宿将并未有太多尊重。
尤其此前玉龙台比武时,两边人为了在刘备面前抢风头,起了冲突。
而魏延作为李翊带出来的新人,对于这个安排,也感到大为不解:
“丞相既委重任于我,复遣监军到此,岂疑延有二心耶!?”
魏延一时间自闭了,突然自我怀疑,是不是哪里没做对。
惹了丞相不高兴了。
而这时,张郃已引三千精兵赶至大伾山。
魏延、陈到虽心中不忿,然监军虎符高悬,只得整军相迎。
魏延铁青着脸递上地形图,陈到则抱拳冷声道:
“请监军示下。”
张郃不以为意,笑吟吟拍着二人肩甲:
“文长、叔至辛苦了。”
此时,张郃不论是哪方面段位都远比魏延与陈到要高。
魏延虽是将才,但毕竟才初出茅庐。
而张郃在河北已经干了二十多年了,绝非是魏延这种新兵蛋子可以比的。
至于陈到则是一位勇将,论行军打仗就更远不及张郃了。
随即。张郃登高视察。
鹰目扫过断水涧,猿臂遥指藏兵林。
不够半日,便召众将下令:
魏延率轻骑五百,专司截断山西麓泉眼。
陈到领弩手三百,昼夜轮番袭扰北寨。
自统主力堵住东面官道,却按兵不动。
一通安排下来,大伾山上的司马氏一族大叫恼火。
本来魏延与陈到已经十分难对付,如今又来一个张郃,简直是雪上加霜。
过了几日,不少人都熬不住了,纷纷建议司马馗、司马敏组织人突围。
他们说道,司马懿肯定已经放弃他们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派人来找李翊谈判!
可以说,司马氏一族之所以能够凭借意志力苦撑,就是抱着司马懿回到雒阳会来救他们。
怀着这样的希望,大家怎么样都能咬牙坚持坚持。
可一旦希望破灭,众人的意志力就会立马崩溃。
司马馗深知不能让众人相信这一点,乃厉声叱道:
“休得胡言!仲达绝不弃我等。”
“尔等只宜坚守,专心等待即可!”
军心虽然能够暂时稳住,但并不能阻止齐军日益收缩的包围圈。
这日,齐军再次来攻山。
混战中,魏延拈弓搭箭,正中司马馗面门。
那箭镞透骨而入,流血不止,众亲兵拼死抢回寨中。
未及救治,司马馗已气绝身亡。
齐军阵中欢声雷动,参军当即遣使劝降。
毕竟他们认为,首恶就是司马馗。
司马馗一死,没道理继续抵抗下去。
这对其他族人来说,也是一个投降的契机。
使者方入寨门,便见司马敏披发跣足,双目赤红如血,一脚踹翻案几:
“狗贼安敢欺我!”
竟亲手拔剑斩了来使,血溅三尺!
众人见此,无不骇然。
感慨司马敏这是压抑太久,疯了魔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
“传令!”
司马敏剑指苍天,嘶声如鬼啸:
“言降者,割舌!”
“私逃者,腰斩!”
“斩一齐卒,赏粟十斛!”
须臾,寨墙下顿时悬起十颗血淋淋的首级——皆是方才稍有迟疑的部曲。
残阳映照下,司马敏持兄染血战袍,对众厉声喝道:
“大伾山即我司马氏祖坟!”
对于齐使被斩,而且还要继续负隅顽抗的消息。
齐军上下听说后,都感到无比的震惊。
然而,此时的李翊已经失去了耐心。
当即发布一道全新的军令,给前线将士。
令中写道:
“传谕张郃等:”
“大伾山贼冥顽不灵,屡辱王师。”
“先戕我使节,复耗我粮秣。”
“天有好生之德,然豺狼不配仁义!”
“着即,停一切招抚。”
“破寨之日,无论主从,尽诛之。”
“生擒者,验明正身后立斩。”
“昔白起坑赵卒四十万,项羽埋秦兵二十万,皆因除恶务尽!”
“今吾不过诛一逆族,何须踌躇?”
李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让张郃等人停止一切招降举动,攻下山后,全部斩尽杀绝!
因为此前李翊下达的命令,是只针对司马氏血脉,其族人并不予过多追究。
可如今,李翊则是下令,不论他姓不姓司马。
只要是帮着司马氏抵抗官军的,一律格杀勿论!
为此,李翊还专门解释说道:
“首恶司马馗、司马敏,负隅顽抗,罪盈恶稔。”
“幸天诛速至,免遭显戮。”
“然余孽复奉敏为主,怙恶不悛,足见阖寨同恶,断无良善!”
意思就是,既然司马馗死了,贼众群龙无首。
那你们不愿追随司马氏的,此时就应该奋起反抗。
但你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仍然迫于其淫威,继续对抗天兵。
那你们就是有罪,就是该死!
在接到命令以后,张郃表示从命。
其实,此时的大伾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三日后,张郃正式发动总攻。
齐军准备已久,蓄势杀上山去。
司马敏披发执剑,犹作困兽之斗。
斩三卒,终被乱刀分尸砍死。
张郃急令:“速验首级!”
军中医官以金盆盛其面目,对照画像再三核验,方长舒一气:
“确是司马敏无疑。”
待验明司马敏正身以后。
张郃乃命人将司马敏的尸首置入棺椁之中,暂时存好。
然后又命人发掘了司马馗的墓,将尸体取出,一并置入棺椁之中。
接下来,便是控制战俘了。
司马敏既死,再也没人愿意抵抗下去了。
残存的司马族人被铁链串缚,如羊群般被驱至谷底。
魏延、陈到负责去清点俘虏,张郃则率军去查司马氏藏匿的财富去了。
经过清点,青壮者还剩下三千一百二十口。
妇孺加在一起,约有九百八十一口。
按照丞相的命令,男子肯定是要全杀的。
但两人惊奇的发现,成年男子其实也就一千人左右。
剩下的男子,虽不算小孩,但也最多就十三、四岁。
这些人杀不杀呢?
尤其是妇女和小孩儿,这些人又该不该杀?
之所以两人如此犹豫,
是因为刘备的军队,从来没有干过坑杀俘虏的事。
结果魏延、陈到揽下了这场脏活,两人当然有所顾虑了。
这时,忽有十余人膝行而出,叩首泣血:
“将军明鉴!我等本欲早降,奈何司马敏令人断我手足,实不得已啊!”
言罢掀起衣衫,果然人人手足俱有狰狞伤疤。
陈到默然,指一老妪怀中婴孩:
“此子也能助纣为虐?”
魏延抚刀沉吟:
“丞相虽令尽诛,然或许只是一时气话。”
“以某对丞相的了解,其断不会对妇人孩童小刀。”
“不若赦之,如何?”
魏延性格是暴烈,但不是暴虐,他也没有虐杀俘虏的习惯。
于是两个人一合计,决定把十三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杀掉。
至于剩下的妇女和小孩,则放过。
男的就编为奴,去种田吧。
至于妇女,就赏给将士们罢。
在两人看来,这样做,既能够完成丞相下的命令。
又能展现丞相仁义的一面,丞相肯定不会怪罪。
而且两人都觉得,杀伐太重,万一搞得河内人心惶惶,也不便丞相将来治理。
所以,都认为他们的决定会得到李翊的表扬。
于是兴冲冲地派人将此事上报给李翊。
李翊在邺城得到两人的奏报以后,气得破口大骂:
“魏延、陈到抗令纵敌,蠢若朽木!”
“二竖子全不知羞耻,擅作主张,合该千刀万剐!”
李翊很少这样暴怒,两个人被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全都懵了。
这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李翊是真的连妇女小孩儿也没打算放过。
他们拍马屁拍到马臀上去了。
为此,两人赶紧派人,将释放的战俘重新捉回来。
然后挖一大坑,命武士手执大棒,将这些妇孺小孩全部棒杀在坑内。
虽然两个人将功补过了,但还是对李翊的行为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这人设有点ooc啊。
他们印象中的丞相,一向是以宽仁为本,从未干过这种斩尽杀绝的事。
如若不然,二人也不至于拍错马屁。
今日是怎么了,竟当真如此狠心?
两个人想不通,最后还是陈到提议说道:
“张儁乂是河北宿将,与相爷共事多年。”
“他必知丞相心意。”
历史上,张郃能混到魏国武官第一人,成为国宝级别的存在。
可不单单只是靠资历与实力。
一个政治人物,能在官场上干到七十多岁,还能屹立不倒。
除了实力之外,肯定是非常懂职场,非常会来事儿的。
陈到虽对张郃不满,但还是与魏延过去虚心求教了。
“两位来了。”
张郃坐在凳子上,手里正捧着账簿,上面记录着司马氏在山中积攒的财富。
“我早知二位会来。”
话落,命侍从给二将看茶。
两人谢过,便开门见山问:
“监军,您是军中宿将,与丞相共事多年,必知其中缘故。”
“丞相向来以宽仁为本,为何面对司马氏一族,却要我等斩尽杀绝呢?”
呵呵。
张郃微微一笑,开口解释说道:
“两位只知丞相宽仁,却不知丞相亦重法度。”
“公岂不察此辈初时负隅,盖因妻孥为司马氏所胁,故拒抗齐师。”
“今势蹙乃降,若遽赦之,是教天下曰——”
“抗命者当死战到底,及至绝境,反得全生!”
“自此人人效尤,王师又何以勘乱啊?”
张郃不愧是老油子,一下子便点明了其中缘由。
这些族人因为老婆和孩子被司马氏控制,他们怕害死家人,所以才不敢投降。
现在一切山穷水尽了,他们才终于投降了。
如果我们放他们一马,岂不是在告诉他们,以后对抗政府时,就应该坚持到最后。
因为坚持到一半再投降,他们的老婆孩子会死。
可坚持到最后投降,政府反而会赦免他们的全家。
这样一来,以后人人都要抵抗到最后了,咱们还怎么打仗?
魏延与陈到似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诶呀!”
“居然没能想到这一茬!该死!该死!”
陈到、魏延十分自责。
“我等乱了丞相法度,无怪丞相骂我等该千刀万剐。”
“唉!”
两人齐齐向张郃拜谢:
“多谢张监军开导,多谢!多谢!”
“两位不必客气,日后还望两位继续努力,勿负丞相期待。”
张郃望一眼,唇角带笑。
仿佛在说,他还得谢谢咱呢!
陈到、魏延只顾着拜谢张郃。
将张郃抢了他们的军功一事,全部忘诸于脑后了。
两人走后,张郃抿了一口茶水,悠悠说道:
“伯济啊!”
“汝可知丞相为何如此生气否?”
啊?
郝昭一脸懵,适才他也在旁边,全程听着。
“……这、这难道不是因为魏、陈二将乱了丞相的法度么?”
郝昭挠挠头,怔怔地说道。
“……哈哈哈。”
张郃搁下茶盏,笑得合不拢嘴。
“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丞相固然气此二人乱他法度。”
“然究其本,实魏、陈二将自作聪明耳。”
“汝且细想,丞相明令族灭司马氏,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彼辈竟擅释俘以市恩。”
“今百姓但知二将之仁,谁识丞相之法?”
“主辱臣死,此岂人臣之道乎!”
李翊已经下令,把司马氏杀光了。
结果魏延、陈到二人倒好,把人给放了。
如此一来,他们两个成了这件事里的好人。
而他李翊反倒成了最混蛋、最坏的那个人了。
这是张郃不曾对魏延、陈到二人说的。
因为这涉及到一个职场道理。
张郃是不会传授给两个同事的。
但面对郝昭这个后生晚辈,张郃一本正经地说道:
“伯道啊,这便是我要教你的道理。”
“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一定要记住——恩出于上!”
“此相爷之于齐王之所以然也。”
千万不要略过领导,自己收买人心。
从古至今,此理都是通用的。
……
(本章完)
第302章 《一剪梅墨染更筹夜未央》
第302章 《一剪梅·墨染更筹夜未央》
河北,邺城。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李翊与陈群终将《齐律》修订完成。
新的律法制定完成之后,自然要选出最高法院的院长。
刘备虽未直接明言,但李翊看得出来,刘备专门把陈群派到河北来,意思就是让陈群当廷尉。
此前说过,廷尉的权力极大。
他能够直接总管全国的狱案,凡郡国谳疑罪,皆处当以报。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不算强大。
廷尉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其直属于天子或诸侯王一人。
其甚至可以直接驳斥丞相、御史大夫之议。
也就是说,陈群一旦当上廷尉,他就只听命于刘备一人。
即便是李翊,也不能使唤得动他。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刘备将此要职安插在河北,其意不言自明。
这就是冲着河北派去的。
河北派的行政权与军事权有被削弱吗?
丝毫没有!
但却加强了中央对河北的监察权,进一步限制了河北的权力扩张。
李翊是一个聪明人,他看出了这一点,待《齐律》一经修编好以后。
他便连夜拟表上奏下邳:
“臣翊谨奏——”
“廷尉一职,掌天下刑名,非明法通变者不可任。”
“今观陈群长文,既晓律令精要,又知权达实务,实乃不二人选。”
“乞大王授以廷尉之职,使正国法,肃纲纪。”
刘备览表,毛笔一挥:“准!”
其实刘备完全可以直接封陈群为廷尉。
之所以没有明言,也是想试试河北人的态度。
不是试李翊的态度,而是河北人的态度。
但李翊太了解这位与他相处了十四年的主公了。
不等河北群僚反应,第一时间就表明态度。
说我们河北人一致支持陈群当廷尉。
是的,李翊强行代表了所有河北人。
就这样,
齐国最高法院院长的头衔,就落在了这位豫州望族、刘备元从的头上。
此举,不仅安抚了豫州陈氏,还限制了河北的权势。
不可不谓是一箭双雕。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但李翊接下来的一封表文,却令所有人都感到十分震惊、诧异。
第二封表文,如此写道:
“臣翊谨奏——”
“廷尉既立,当备属官。”
“考《汉旧仪》,廷尉下设左监、右监,协理刑狱。”
“今国法初行,宜复旧制。”
“臣察,甄尧明习律令,可任左监。”
“徐庶通达权变,堪为右监。”
“且法司设于河北,若尽用外官,恐不悉风土民情。”
“伏惟大王圣裁。”
等于在表奏陈群为廷尉之后,李翊又为河北人谋求了左监、右监这两个副职。
这两个职位相当于副院长。
并且,这里李翊还钻了一个空子。
那就是东汉时期,是取消了右监的。
李翊故意在表文中提到“考《汉旧仪》”,意思就是恢复右监。
同时并立左监、右鉴二职,只不过这两个人李翊都推荐了自己相府上的人当罢了。
两监并立,其实起到了削弱廷尉权力的作用。
显然,
对于李翊这样的人来说,他并不希望河北出现一个自己完全收拾不了的人。
这下,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李翊表面让出院长职位。
但还是希望能够插手国家的司法系统的。
李翊与他的河北,并不希望被排除在司法体系之外。
此举自然而然的,招来了国内不少官员的骂声。
坊间酒肆里,常见有三五官员聚首私语。
““那李翊手伸得忒长!”
“修律是他,执法也要安插亲信……”
“这般专权,怕不是要学王莽故事?
风声传入刘备耳中,这日早朝,忽见齐王拍案而起,声如雷霆:
“孤闻《管子》有云:‘贤者不独治一事’。”
“今李卿既总修《齐律》,岂能够置身于司法之外?”
“尔等背后非议,莫非疑孤识人不明乎?”
殿中霎时寂然。
但见刘备袖中落出一卷竹简——竟是月前群臣私议的密奏抄本!
众官汗流浃背,伏地不敢仰视。
刘备心中暗自感慨,他现在有些理解李翊,为何他要加强对手下人的管控了。
本来刘备是不喜欢随便打听手下人的隐私的,但李翊力劝刘备可以设一个暗探组织,用来监视群臣。
这其实就是锦衣卫的雏形,最开始搞得就是李翊。
李翊私下里曾对刘备说,这会省去很多麻烦事儿。
刘备初时不以为意,现在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好处了。
把密奏一拿出来,等于直接抓住了官员们的小辫子。
刘备都不需要施加多少压力,便能够“一言堂”做很多事。
“今日,寡人方知丞相之深谋远虑也。”
刘备暗自感慨,他自称王以来,也是在不断进步,不断学习。
从李翊身上,刘备真的学会了许多如何当一个优秀的政治领袖的知识。
当然,代价就是这削弱了刘备身上的游侠气。
再不能像当军阀时期那样,意气用事,仗剑行侠了。
但现实就是如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刘备要想管理好一个庞大的国家,有时候就是不能被感情所累。
刘备目光环视群臣,见众人不发一言,缓声说道:
“即日起,复设右监。”
“徐庶、甄尧之任,照准。”
微微一顿,又补了一句:
“自今日始,勿使寡人再听到有谤议丞相之言。”
群臣齐声称喏,不敢再有异议。
可刘备能堵住官员们的嘴,却不能堵住悠悠之口。
在坊间,茶肆里,并不乏有调侃李翊的。
即便是河北也不例外。
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
意思就是当人吃饱了饭,口袋里有钱了,才会去关注礼义廉耻、荣辱兴亡这些东西。
换言之,就是吃太饱了。
河北好几年不曾发生大规模战事,受益于李翊的德政,许多百姓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自然而然,会在茶后、饭后吹吹牛皮。
邺城西市茶棚里,几个老农蹲在条凳上,捧着粗陶碗说笑:
“听说李丞相府上养了只鹦鹉?”
“怎的?”
“那扁毛畜生开口就是‘准奏’照办!”
众人哄笑间,忽见巡街亭卒经过,连忙改口:
“丞相劳心劳力,连鸟儿都学着办公哩!”
亭卒瞪眼道:
“再胡言乱语,送你们去修《齐律》!”
诚然,大家调侃归调侃李翊,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尊重李翊。
此所谓,
畏其权者讽于巷,受其惠者记于心。
该调侃时调侃,该尊敬时尊敬,老百姓这方面还是拎得清的。
而这些风声,李翊全都听到了。
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李翊是开心还是难过。
但大部分人都觉得,以李翊的性格,以相爷的好脾气——
他大概只会付诸一笑吧?
这日,相府。
李翊召甄尧、徐庶两名新官入府。
两人进府后,发现他们的相爷脸上显得异常疲惫。
但眼神一如往常一般坚毅,只见他正色说道:
“二君可知,吾为何力保尔等为左监右监否?”
甄尧、徐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迟疑不言。
他们不明白李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相爷你看得起咱们,扶持咱们,咱们心里面都记得相爷的好。
但这种话没必要放在台面上来讲吧?
由于揣摩不出李翊的用意,两人只好齐齐拱手,对曰:
“下官愚钝,未测深意。”
罢了!
李翊一挥手,疲惫的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今日无复虚言——”
“吾正欲执天下法柄耳!”
“使非王意莫属陈群,廷尉一职必属河北也!”
此言一出,徐庶手中笏板险些坠地。
甄尧更是惊得后脊发凉,衣背尽湿。
此时窗外,惊鹊破空,声若裂帛。
李翊的意思已经十分露骨直白:
如果不是刘备暗示让陈群当廷尉,他真的就会扶持河北人上去。
至于为什么,他也解释了,我李翊就是想掌管国家的司法系统。
甄尧、徐庶之所以如此震惊,是没有想到李翊会对他们如此坦诚。
这种话,怎么能够放到台面上讲呢?
相爷今日是怎么了?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元直,尧卿,汝二人皆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重臣。”
“我对汝二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现与陈长文修律三月,日夜不休,寝食俱废。”
“旁人都道我如此卖命,是觊觎国家司法。”
“好,今日我当着二位的面,大方承认,我正是觊觎于此。”
甄尧、徐庶面面相觑,静静听着,大气也不敢出。
“……现在,我要想问问两位一个问题。”
“公等以为,何为律法?”
两人皆是博学多长,面对李翊的考校。
徐庶当先对曰:
“禀相爷,在下以为——”
“法者,圣人因天理、顺人情而制也。”
“故《尚书》云,‘惟刑之恤’,《周礼》言,‘刑平国用中典’。”
“今《齐律》明赏罚、定尊卑,使豪强不得逞其欲,鳏寡有所恃,此乃法之正也。”
徐庶引经据典,还不忘吹捧一下李翊的《齐律》。
甄尧亦不甘落后,也当即对道:
“法者,天子之鞭也。”
“昔商君,‘徙木立信’,韩非云,‘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今河北新附,正当严刑峻法以破积弊。”
“譬如医者,非猛药不能去沉疴!”
两个人都有提前做功课,把《齐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都知道李翊编的律法相当严苛,为此遭到很多人质疑。
两名心腹,此时也是力挺李翊。
李翊听罢,沉吟良久,忽指堂前古松:
“若此树生瘤,二君当如何?”
徐庶对曰:
“修枝灌养,待其自愈。”
甄尧对曰:
“斧斫病处,以绝蔓延。”
李翊眉头并未松开,只是澹澹说道:
“《齐律》终非松柏。”
“元直欲其生,尧卿欲其锐。”
“而吾则打算执斧钺,而怀仁心。”
李翊正式开始讲述,自己心目中的法律是什么样的。
“吾观治法之道,当有四纲。”
“立法明,则民知所避。”
“奉法严,则吏不敢枉。”
“执纪刚,则威不可犯。”
“究罪尽,则恶无所遁。”
“有此四纲,万万乱来不得。”
简单概括就是,
法律面前,必须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纪必严,违法必究。
但李翊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就相当沉重了。
只见他抚案诘问道:
“然法行于世,可当真刑无等级乎?”
“我且问二君,法律面前,是否人人平等?”
二人皆是一怔,这个问题相当严峻。
虽然我们常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又有谁,是敢真的去治天子的罪呢?
《春秋》有大义,法不加于尊。
《礼记》有云,刑不上大夫。
有此条例在,法律的威严就是会受到挑战。
这是封建时代的局限性。
“这、这、这……”
甄尧、徐庶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前脚才夸赞李翊的《齐律》法有所依,公正严明。
总不能后脚就说,法律治不了权贵豪强吧?
“两位答不上来,便说明今日我把两位叫到这里来,是做对了。”
李翊振袖而起。
徐抚律简,有条不紊,语重心长地说道:
“现在我便告诉你们。”
“夫法者,譬如匠石之绳墨——可矫曲木,难斫昆山之玉。”
“故明刑弼教,当有差等。”
“士庶有别,亲疏有度。”
“今《齐律》所谓‘平’者,乃持衡量黍,非谓等重泰山鸿毛也!”
李翊阐述了自己对法律的理解。
那就是法律面前没办法做到人人平等,只能做到相对平等。
因为穷人永远雇不起律师。
而权贵则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势,去钻法律的空子,以此来逃避刑法。
但穷人如果犯法,他们就只能乖乖接受审判。
“今律令如网,贵者可鱼跃而过,贱者则粘缚待毙。”
“此吾所以必掌刑名,而独召二君之故也。”
没错,李翊为什么想要掌管国家的司法系统,原因就在此。
他就是要区别对待权贵与底层民众。
权贵如果犯法了,就应该严刑处理。
小人如果犯法了,就应该采取相对宽松的政策。
你比如说偷税漏税,
权贵他可以利用手中权势,轻松补齐空缺,生活质量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或者即便处以严刑,他依然能利用自己手中的人脉与资源去逃避惩罚。
而底层民众,他本身就交不上多少税,却要遭受同样的法律对待。
不管宽了或者严了,都是老百姓吃亏。
这只会使民众更弱,而权贵世家更强。
怕两人不能理解,李翊又举了一个例子:
“吾明令禁止官僚入女闾享乐,而对庶民则不予严格要求,何也?”
“黔首胼手胝足,一月方得一线之娱。”
“而吏胥坐享俸禄,若纵其朝夕狎游,孰肯案牍劳形?”
“故严上宽下,非为袒护,实乃——”
“截浊流以清源,禁官邪而正民风也!”
李翊不让官员去女闾这种风月场所天酒地,
但却对底层百姓不予要求。
就是因为底层百姓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可能也只能每月去一次。
但官员们他们可以天天去。
这样一来,还有哪个政府人员会安心工作,为老百姓办实事?
这也是要区别对待的原因。
“此非《齐律》正文,故吾面告汝二人。”
同样的罪行,却要区别对待。
正因为不能放到台面上讲,李翊才需要司法上面的人是自己人。
那为什么不选择陈群呢?
因为陈群出生于豫州望族,代表的就是世家豪族的利益。
正是李翊要重点打击的对象!
没错,任傻子也能看得出来。
李翊明着修《齐律》,却又暗藏削弱世家豪强的冷箭。
法律不单单是为了针对官员,更是为了针对地主豪强。
长期以来,李翊对豪强的处理方式,始终是温水煮青蛙。
不敢下猛药,避免其狗急跳墙。
《齐律》也是如此。
为什么不直接在条文中区别对待,而是用同样的法律,给不同的人量刑处理?
这天下,依然是被世家豪强所掌控的。
李翊要是敢把这些条文,明着写在《齐律》里面。
那他与刘备一手建立起来的伟业,第二天就能被倾覆!
这话一点儿不夸张!
所以这三个月来,李翊都究竟做了些什么了呢?
他不辞辛劳,宵衣旰食的与陈群修编《齐律》。
最后并未贪功,按照刘备的意思,主动让出廷尉一职。
以达到让刘备加强对河北的监察权。
然后又顶着齐国文武百官的压力,主动背负“专权”的骂名,请求提拔河北人上去。
也就是自己的人,来担任左监、右监。
以方便他实现自己的计划。
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削弱世家豪强。
方便将来刘备更好的统治齐国,让齐国更好的从世家手中收回财富,更好地对他们下手!
李翊扪心自问,他从始至终没有为自己徇私过。
而他为此得到了什么呢?
是三月的辛劳,是百官们的讥讽。
是进一步得罪世家豪强,以及百姓们地无情调侃。
尽管李翊此举,还是为了维护底层百姓的利益。
但百姓们似乎只关心自己能否吃饱穿暖,只在乎自己到手的实在利益好处。
这期间,李翊的内心是孤独的。
他要做的事,很多人是不能理解的。
此时,甄尧与徐庶总算明白了李翊为何显得如此憔悴,如此疲惫了。
他内心里应该还是很难受的吧?
念及此,二人不及垂泪泣道:
“相爷,千万保重身体。”
“您一心为公,百姓不会忘记您的。”
李翊背着手,他始终以坚强的面目示人。
很少在下属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此刻面对两人的关心,他忍不住叹道:
“我知道有很多人对我有非议。”
“或谓我专权,或谓我逐利。”
“然李某扪心自问,吾前后行事,于心未曾负也。”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等李某死后,棺材板扣上之后,再让后人来评判我罢!”
甄尧与李翊是姻亲,此刻无比心疼这位“妹夫”。
兼之他本就敬重李翊,情绪上涌,也顾不得礼法了。
当即大声问道:
“相爷!您、您做这些到底有何意义!”
“我知齐王对您有知遇之恩,但正如您所言。”
“您前后行事,于心未曾有负。”
“不论如何,您已经尽力了!”
“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啊!”
“您大权在握,却要去得罪天下权贵,为那群贱民出头。”
“可、可那群贱民他们领你的情吗!”
“您可知,就是因为您太过宽仁。”
“才让那群刁民,敢在饭后,拿您的事迹来编排您!”
“您何至于此啊!!”
以李翊平日工作严肃的性格,甄尧是断不敢说这些话的。
可今日李翊对他们吐露真情,甄尧也愿意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饶是徐庶游侠出身,此刻亦无比心疼李翊。
而李翊对此,并未有太大反应。
只是淡淡地吟诵了一句: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
后世有女词人写有《一剪梅》一首:
墨染更筹夜未央,
案上刑书,鬓上秋霜。
甘分权印与刘郎,
不惧人讥,只忧民伤。
百世家豪暗箭藏,
笑满茶坊,谤满朝堂。
孤心谁解尺规量?
纵是无偿,亦要担当。
……
雒阳,夏末。
却说司马懿一路奔逃,总算成功逃离了河北。
方欲遣使,至李翊处商议停战,议论赎回族人的事宜。
结果却在坊间偶然听闻,李翊已尽诛司马氏一族。
司马懿起初不信,他不认为李翊如此残暴。
且以其理性的性格,不应该敢冒着大不韪,行此禽兽之举、
纵然只从政治家的角度考虑,当年曹操诛杀一个边让,兖州皆反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这才过去几年,忘了!?
于是,司马懿便派遣细作至河北,查清族人的去向。
细作却回报说,族中老幼百口,确实遇害矣。
司马懿闻说之后,气得掷冠于地。
目眦尽裂,忽喷血升余,染素袍如朱。
左右惊忙将之扶起,司马懿仰天长啸:
“李贼竟丧心至此,其刀何其之快也!”
“只要我司马懿一息尚存,就誓与李贼为敌!”
声裂殿瓦,振聋发聩。
此时,族长司马朗惊闻噩耗,也是赶忙跑了过来。
“仲达!”
“兄长!”
“呜呜呜!”
两兄弟一见面,便抱头痛哭,泪湿衣襟。
“兄长啊兄长!李贼丧心病狂,屠我全族。”
“此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
司马朗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道:
“仲达宽心,为兄绝对不会让弟弟、还有族人们白死!”
司马懿此刻亦情难自禁:
“……兄长,懿此刻方寸已乱,不能思考。”
“现在该如何是好?”
司马朗止住眼泪,狞声道:
“为今之计,只有赶快去汉中找曹公。”
“曹公正在图西川之地,我们失去族人,只能全心全心辅佐曹公。”
“帮助曹公得到西川,占据这天府之土,才有机会对抗刘备。”
“只有打败刘备,才能找李翊报仇!”
李翊背后是刘备,刘备背后是他们集团一手打造的齐国。
这对已经失去宗族羽翼的司马氏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眼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抱紧曹操的大腿。
全心全意地辅佐他,才有机会寻仇。
否则,仅靠已经被去了根的司马氏,说想找李翊报仇。
那无疑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好……好……好!”
司马懿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狞声道:
“兄长,事不宜迟。”
“我们这就收拾行装,到汉中去!”
“待将来重返河北,懿定要手刃李翊狗贼。”
“然后鞭尸泄愤,方能消吾心头之恨!”
司马朗毕竟是家主,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扶着司马懿起身,再三叮嘱道:
“仲达,眼下不是悲伤之时。”
“我等当挺起腰来,撑起复兴司马氏的大任!”
“兄长宽心,弟晓得的。”
司马懿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体内的冢虎血脉觉醒了。
自今日始,司马懿眼中只有两个字
报仇!报仇!还是报仇!!
……
(本章完)
第303章 七成是我的,剩下三成才是你们分!
第303章 七成是我的,剩下三成才是你们分!
西川,汉中。
自曹操收降张鲁以后,就开始全力消化汉中之地了。
曹操非常重视汉中的开发,他不仅将屯田大师枣祗从颍川调到汉中来。
还大手一挥,拨款五千万钱。
命赵俨、吕虔等众,全力恢复汉中的生产力。
汉中为何如此重要?
从自身经济实力上来讲,汉中人口高达几十万。
历史上张鲁能够凭借一郡之地,压制刘璋一州打的原因就在这里。
当然了,张鲁不止占有汉中,他还占有巴郡以北的区域。
等于益州除蜀郡外,人口最多的地方,张鲁基本上都占了。
这使得张鲁能够一郡打一州。
从战略上讲,汉中是益州的门户。
只要有了汉中,益州地区就是门户大开。
反之,如果蜀主得到汉中地区,旁人是很难正常打进来的。
即便是历史上的刘备入蜀,那也是直接从蜀地内部开始打的。
真让刘备从外面打进来,那也是极为困难的。
所以在经历了半生沉浮的曹操,此刻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那就是放弃与刘备争夺中原,转而与刘璋去争夺西川。
因为此时的西川并未统一,最重要的汉中地区不在刘璋手里。
曹操完全可以分而破之,先克张鲁,后吞刘璋。
目前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曹操此刻的精力则完全集中在剩下一半上了。
如何攻取西川?
一日,大会文武于南郑,商议进取西川之策。
曹操看一眼麾下群臣。
大部分都是曹氏、夏侯氏臣子。
如果说此前魏国集团,宗室与外姓臣子是六四开的话,如今已经是七三开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自己颠沛流离,只能仰赖宗室。
“今汉中已得,蜀地门户洞开。”
“刘璋暗弱,吾欲趁刘备全并中原之地之前取之,公等以为如何?”
谋士程昱进言道:
“刘璋虽据益州,然外强中干,政令不一。”
“蜀中豪杰,多有不服者。”
“主公若欲取之,不必急攻,可先以计图之。”
曹操问,“计将安出?”
程昱一捋长髯,分析道:
“蜀中张肃、张松兄弟,素与刘璋不睦,且与我方暗通款曲。”
“可先遣密使,厚结二人,使其在成都散布谣言。”
“称我军无意伐蜀,以慢刘璋之心。”
“同时,主公可遣心腹将士,潜入白水一带。”
“广布恩信,结交蜀中豪强。”
“待民心归附,我军可先占白水,断其咽喉。”
“而后直逼成都,则大事可定矣!”
曹操大喜,抚掌称善。
于是,纳程昱之言,先遣使暗结张肃、张松二人。
使他们在刘璋面前,替自己美言两句,以麻痹刘璋。
……
却说刘璋在成都,闻曹操已取汉中,兵锋直逼西川。
心中忧惧,唯恐是驱一狼而得一虎也。
于是,急聚众官商议。
“曹操虎踞汉中,窥我益州,如之奈何?”
话音未落,从事张肃出班奏道:
“主公勿忧!曹操虽得汉中,然其志在休兵养民,未必有意伐蜀。”
“且蜀道艰险,纵有百万之众,亦难飞渡。”
“主公且宽心,不必自扰。”
张肃最与曹操亲善,因此曹操是颜控,而张肃又长得俊美嘛。
历史上的曹操就非常喜欢张肃,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张松”。
希望用他为内应,帮自己收取西川之地。
刘璋是一个没主见的人,听到张肃的话,稍觉心安。
又问众蜀官道:
“诸卿以为如何?”
阶下文武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应答。
原来蜀中诸臣,各怀异心。
或有惧曹者,不敢轻言战事。
或有私通曹操者,不愿献策。
亦有观望者,欲待时局变化,再作打算。
有一个段子叫,刘璋为什么能当益州牧?
答:因为他写了篇作文,叫《我的州牧父亲刘焉》。
但是段子归段子,州牧并不是世袭制。
旧州牧去世,朝廷会派新的州牧过去接替。
哪有儿子继位的?
在刘焉去世后,长安朝廷就曾派遣扈瑁到益州去上任。
为此,刘表还专门帮忙策反了部将甘宁,一起搞刘璋。
结果没想到战败了。
侧面也反应了,益州兵守家是真的强。
所以在当时有很多人吐槽刘璋得国不正。
不过,这就能说明刘璋能力很强吗?
答:不能。
强的是东州派,而非刘璋。
事实上,刘璋之所以能够继位,就是靠着东州派上位的。
因为刘焉去世之后,是点名了三子刘瑁继位的。
结果当时的东州派觉得刘瑁能力比较强,而刘璋性格温仁、缺乏威严,更好控制。
于是在重臣赵韪等人的拥戴下,立了刘璋为新的西川之主。
也就是说,刘璋之所以能够继位,仅仅是因为他“弱”!
赵韪是随刘焉一起入蜀的元老,也是“开国功臣”,备受刘焉信赖。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养狼当犬看家难。
“诶!主公切不可对曹贼放松警惕。”
从事王累当即站出来反驳张肃的观点。
“目今曹操在与刘备的争锋中,丢失了河北之地。”
“刘备下一个目标,就是全并河南。”
“曹操的兖州,已被刘备南北夹击,断不能守。”
“故曹操迁徙人口至关中地区。”
“然凭借关中,也难以抵挡刘备攻势。”
“所以肯定想要西川之地,以守护他曹家的基业。”
“此所以曹贼取汉中,而守关中者也!”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王累看出了满朝文武各怀心思,力劝刘璋要防着曹操。
“谬也。”
时任蜀郡太守的许靖这时候站了出来。
“如今曹操是敌是友尚不可尽知,如果我们发兵拒之。”
“反而惹恼一强敌。”
“应先遣使与曹操来往,探明其意,然后决之。”
许靖相当于首都的市长,说话当然是很有分量的。
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东州士人。
东州士人是东州派的组成部分。
什么是东州派?
史书上说,“南阳、三辅人流入益州数万家,收以为兵,名曰东州兵。”
简单概括,
就是南阳、三辅地区进来蜀地的,就是东州一派的人。
我们清楚,历史上的蜀汉主要分为四派。
——益州派、东州派、荆州派、元从派。
不过此观点,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
认为哪有什么派系,只不过是后人的牵强附会罢了。
你比如说李严。
人们都说李严是东州派大佬,可人家明明是荆州人,会什么不把他划到荆州派去?
再比如说上文提到的权臣赵韪,人家一个巴郡人,为什么不把他划到益州派去?
其实所谓的派系,是后世的人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权力斗争而划分出来的。
史书上的确没有明着划分。
但并不代表这么划分就是错的。
就拿东州派来说,
从狭义的角度上讲,东州派可以简单理解为南阳、三辅地区的人。
从广义的角度上讲,只要是跟随刘焉刘璋时期到蜀地的,都可以理解为东州士人。
换句话说,只要是刘焉父子时期的外来户,都可以算作东州派。
刘璋虽然暗弱,但人家有东州兵的支持啊。
因为东州兵经常侵扰百姓,而刘璋性格软,管不住他们。
就任由东州兵肆意妄为。
赵韪就想取代刘璋。
他号称是西川小刘备。
不仅在蜀地深得民心,还有政治手腕。
还平定过甘宁等人的叛乱,还继续统军防御刘表。
随着赵韪权力的提升,自己也变得越来越飘飘然。
在公元200年时,赵韪便发动政变,想取代刘璋。
而此举,得到了益州本土士人的支持。
因为赵韪虽是外来户,但他其实是蜀人。
反观刘焉、刘璋父子,他们才是外来户。
你作为外来户不讨好本地人也就算了,结果还纵容你的手下欺压本地人。
那本地人不反你反谁?
但是,
东州兵一贯欺压百姓,怕赵韪上台,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会被清算。
于是大家就去帮助刘璋,坏人抱团,勠力同心,全力奋战。
最终,将赵韪打得军破身死。
赵韪的死,极大打击了反东州兵阵营的士气。
从此以后,东州兵更加猖獗。
刘璋对此无可奈何,任由东州兵侵扰百姓。
所以,目前的蜀地阵营是非常混乱的。
张松、张肃是本土豪族,但他们想把益州打包上市,卖一个好价钱。
这也是抬高自己身价,壮大家族的好机会。
而同为本土士人的王累、黄权,他们则是保守派。
希望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一个东州派已经令他们十分头疼,不希望再有外来户进一步瓜分蛋糕了。
所以益州本土派系,本身就不和谐。
反观东州派呢?
同样如此。
东州士人与东州兵相处的也不愉快。
你比如像法正、许靖等人。
他们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觉得刘璋暗弱,配不上他们的才华。
说难听点,只要是个正常人。
谁能够接受自己的君主,放任手下士兵天天欺压老百姓的?
那就是纯军阀了,没有一点政治抱负。
法正等人是希望好好发展蜀地的。
既然你刘璋管不住东州兵,那我们只好换个人帮你管了。
至于东州兵,那就是绝对的拥护刘璋了。
毕竟一旦刘璋被拿下,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注定要被清算。
所以,目前的益州就是这样内忧外患的局面。
外有曹操虎视眈眈,内有派系各怀心思。
纵有蜀道天险,也注定这个政权不能长久。
就在刘璋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处理曹操问题之时。
别驾张松这时候站了出来,他向刘璋分析道:
“使君明鉴,我等不妨详察时势。”
“今齐强而魏弱,齐既得荆州,则我东南门户洞开,旦夕可危。”
“故北有曹操,南有刘备,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试设曹、刘皆欲图蜀,然孰急耶?必曹操也!”
“如家兄所析,曹操自失河北以后,亟欲得蜀以自固。”
“而刘备志在中原,巴蜀非其急务。”
“由此观之,荆州之患未迫,汉中之危已在眉睫矣。”
刘璋一向信任敬重张松,听完他的分析,大觉有理。
便问道:
“依别驾之言,我该如何拒敌曹操?”
张松乃接着分析说道:
“曹公兵锋之盛,当世唯刘备可抗。”
“明公自度,能挡其锐否?”
刘璋沉吟半晌,摇了摇头,答说,“不能。”
“既不能挡,则择于曹、刘而已。”
“如臣所析,魏弱齐强,若归曹氏,必蒙厚遇。”
“而备已据天下半壁,委质其中,不过保首领为富家翁耳。”
“今献土于曹,位可列九卿,何乐而不为?”
张松将“卖主求荣”说的信誓旦旦。
但你不能说他完全没有道理。
毕竟曹操迫切希望得到西川之地,肯定也不希望在这里死磕,浪费太多资源。
如果刘璋真能够主动献土,曹操不可能不厚待他。
这是一个政治家的基本常识。
反观刘备。
人家手里一堆王牌,还需要捧着你吗?
你不投降是吧?
我手下关羽、张飞、李翊、诸葛亮等元从,哪个不能收拾你。
底下成长起来的新人,又哪个不想打下西川建功呢?
倘若真能和平解决西川问题,搞不好还会引得齐国内部一些人的不满呢。
“这、这……”
刘璋一时陷入两难,“我父亲辛苦建下的基业,难道就要这样拱手让给曹操吗?”
作为地主家的傻儿子,刘璋也没有傻到拱手让出家业的地步。
与人为奴,终是比不得自在为王。
“非举土让曹,乃共襄大业耳。”
张松正色说道:
“今迎曹公入蜀,岂遂为其所制?”
“若曹氏背约,苛待蜀人,吾等宁效涸泽之鲋,联齐抗曹。”
“以操之英明神武,必能审度其中利害。”
“既不敢相迫,则鼎足共治,岂非上策乎?”
张松不愧是雄辩巨才,再次抛出一个刘璋不能拒绝的优渥条件。
那就是他们不是投降曹操,而是与曹操合作共赢,两家公司完成合并!
曹操即便入蜀,也不可能对益州人蹬鼻子上脸。
要不然,咱们就直接鱼死网破,联合刘备一起反曹。
以曹操的聪明,肯定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而不敢苛待蜀人。
所以我们将曹操迎进来,实际上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打手”。
他可以保护主公您的基业,虽然是共享的。
可你要是与刘备合作,刘备会与你共享齐国江山吗?
显然不能!
这笔账,您应该能算得清楚。
王累见此,乃勃然作色,按剑叱曰:
“张肃、张松之议,实为卖国之谋!”
“主公岂可听此贰臣之言?曹操豺狼成性,安肯与主公共治西川?”
复又正冠而向刘璋谏曰:
“臣有两策可保蜀中万全:外联孙权、刘备为唇齿,内遣杨怀、高沛二将扼守白水、葭萌之险。”
“如此则进可图中原,退可保基业,此乃长治久安之上策也!“
“惟明公审度之!”
张松、张肃两兄弟对视一眼,皆是面露不屑之色。
仿佛在说,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
没错,王累提出的建议是一个好建议。
可问题是,刘璋种猪门前报道——他也配吗?
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如果刘璋是一个雄主,那张松、张肃很乐意扶持刘璋共建霸业。
可惜他不是。
“王从事之言,才是害主。”
“主公切不可信他!”
张肃当即出言反驳。
于是两人便这么吵起来了。
周围官员,皆各怀心思,冷眼旁观。
有的人站张松兄弟,有的人反对。
赞成的人,是蛋糕分得最少得一派。
因为曹操的入蜀,注定会使益州利益重新分配。
此时他们迎曹,便有从龙之功,值得一搏。
至于反对的人,当然是既得利益者了。
既然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端了,曹操自然没办法对他们“施恩”收买人心。
既然新任领导无法对你施恩,那就只能对你施暴了。
面对众人的争执,刘璋只觉得心烦意乱,连连拍案,喝道:
“诸公不要吵!不要再吵了!”
刘璋愁眉苦脸,面露为难之色,语带哭腔:
“……容、容我考虑一二,再做定夺。”
既然刘璋都已经发话了,众人也不再接着议论。
但张松、张肃二人嘴角却微微翘起,露出得逞的笑容来。
因为他们早已经入股曹氏集团。
曹家给他们下的命令,就是暂时稳住刘璋。
刘璋现在迟疑不定,没有对曹操向南扩张做出及时反应。
那两兄弟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
曹操在汉中,细作来报,言刘璋并未增兵白水、葭萌二关。
反信张肃、张松之言,以为魏军无意伐蜀。
曹操闻言,抚掌大笑曰:
“刘季玉庸碌不堪,果中吾计矣!”
“蜀地当吾有也!”
遂令曹洪率精兵一万五千人,直取白水关。
自领大军两万人,径奔葭萌关而来。
葭萌关守将杨怀,闻曹操亲率大军压境,急聚众将商议。
副将谏道:“曹操兵锋甚锐,不可轻敌,当坚守关隘,以待援兵。”
杨怀然其言,遂令军士严加防守。
弓弩上弦,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只待魏军来攻。
曹操兵至关下,却不见攻关,反令三军安营扎寨。
每日遣人安抚附近百姓,开仓放粮,赈济贫民。
又令军士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蜀地百姓久受东州兵侵扰之苦,皆抱怨刘璋不作为。
今见魏军秋毫无犯,皆心生感激,奔走相告。
杨怀在关上望见,心中疑惑,暗忖:
“曹操既不攻关,又施恩于民,大举蜀人之心,何也?”
“莫非当真无疑取蜀地乎?”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曹操如果真要取蜀地的话,就应该兵贵神速,不应该这样慢慢消耗自己。
而且曹操的兵锋,一直没有威胁到葭萌关的安全。
即便是有哨骑巡逻队,也从不进入葭萌关的警戒范围。
此举,使得葭萌关不少守将都认为曹操无意取蜀。
未几,有细作自成都来,密报杨怀曰:
“张别驾有言,魏公此番入蜀,只为通商互市,并无吞并之心。”
“主公亦未增兵之愿,可见成都已有定议矣。”
由于刘璋优柔寡断,没有第一时间往葭萌关与白水关增兵。
兼之蜀道艰险,信息流通缓慢。
杨怀闻之,以为成都方面已经确认曹操没有攻打蜀地的意思。
毕竟,刘璋没有增兵过来。
于是疑虑稍解,放松了戒备。
曹操见时机成熟,遂遣使持书至关上,邀杨怀赴营饮宴,共议边境安宁之事。
副将谏曰:
“曹操多诈,将军不可轻往!”
杨怀笑曰:
“彼若欲攻关,何必使计?今既邀我,必无恶意。”
“我若能与曹操商谈清楚边界划分事宜,蜀中当有我一功也。”
于是不纳副将之言,只带亲随十余人,欣然出关前去赴宴。
曹操亲自率众出迎,执杨怀之手,笑道:
“久闻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幸甚!”
杨怀见曹操礼遇甚厚,心中更无疑虑。
酒过三巡,曹操忽叹曰:
“蜀地富庶,可惜刘璋暗弱,不能善治。”
“若将军肯愿归顺,必不失封侯之位。”
杨怀闻言,脸色骤变,起身问:
“魏公此言何意?”
曹操面色陡沉,掷杯于地,厉声喝道:
“刀斧手何在!”
话音方落,帐后伏兵齐出,刀斧并举。
杨怀及随从未及反应,皆被砍为肉泥。
曹操冷声笑道:
“匹夫不识时务,死不足惜!”
遂令亲率精兵,连夜袭关。
关上蜀军群龙无首,又见魏军突至,顿时大乱。
有拼死抵御者,皆为乱军所杀。
葭萌关遂破。
与此同时,曹洪也对白水关发动了攻击。
曹洪并未采取曹操的麻痹战术,慢慢消磨,而是直接选择了强攻。
因为白水关山势险要,地处白水上游,交通很不便利。
这就很容易导致信息差。
曹洪到时,发觉关依山而建,两侧悬崖峭壁,中间仅容一车通过。
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地也。
曹洪登高远望,但见关上旌旗猎猎,箭垛森然,不由叹道:
“如此天险,强攻必损兵折将。”
于是先遣细作探听,得知守关蜀将名唤高沛。
其麾下士兵因刘璋昏聩,对边关将士赏罚不明,故对其多有怨怼。
曹洪闻报大喜,谓左右道:
“白水关,不难破也。”
次日,曹洪命曹真率三千精兵佯攻关隘,自己则亲率主力埋伏于山道两侧。
高沛见魏军来攻,急令放箭。
曹真佯败而走,高沛不疑有诈,竟率两千守军出关追击。
待其深入谷中,忽听号炮连天,曹洪伏兵尽出,将蜀军团团围住。
高沛见中计,急令突围。
此时曹洪立于高处,朗声喊道:
“蜀中将士听着!刘璋昏庸,苛待边关。”
“今我大魏兴仁义之师,不愿多造杀孽。”
“若肯归顺,必有重赏!”
此言一出,蜀军阵中顿时骚动。
曹真趁机单骑突阵,直取高沛。
二人战不十合,曹真卖个破绽,诱高沛来攻,反手一枪将其挑落马下。
副将乐进见状,立即率铁骑冲阵。
左右来回驰突,口中大呼:
“降者免死!”
蜀军见主将被斩,又闻此言,纷纷弃械投降。
曹洪见时机成熟,命降卒在前叫关。
关上守军见是自家袍泽,又闻高沛被杀,顿时军心涣散。
乐进亲率死士攀岩而上,曹真则指挥弓弩手压制城头。
不过半日,白水关大门洞开,魏军蜂拥而入。
入关后,曹洪立即张榜安民,厚葬战死者。
同时命曹真火速带人去封锁住仓库,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擅动里面的财物。
曹真是曹操的族子,因父亲战死,被曹操收养。
然后又把他派到曹洪军中进行历练。
现在的曹真,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年轻气盛之时。
他依照曹洪的吩咐,将仓库封存好。
然后亲自去清点府库,将钱粮军械一一造册,准备如实上报曹操。
然后又命亲兵严加看守,不得私取分毫。
正忙碌间,忽闻曹洪已至关内,急忙出迎。
曹洪入府坐定,先问战况,又问府库情形。
曹真拱手禀道:
“府库已清点完毕,钱粮军械俱登记在册,未敢擅动分毫。”
曹洪闻言,眉头一皱,挥手屏退左右,压低声音道:
“子丹,仓库里的钱,你拿了没有?”
曹真一怔,旋即拍着胸脯,正色说道:
“未取分文!”
此时的他还是个愣头青,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见曹洪拍案而起,指着曹真的鼻子骂道:
“汝不取,吾何以取?”
“吾不取,魏公何以取?”
“俱不取,吾辈何以进?”
一连三问,直把曹真弄得一头雾水。
原来曹洪军中早有惯例:
每破一城,将士皆可分润战利品。
曹洪自己便要去拿大头,余下由诸将瓜分。
曹操虽知此事,但念其能征善战,只要不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事属于潜规则,因为曹操肯定不能将之普及到军中去。
不然每个军官都这样,士气肯定会受影响,军队的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曹洪见曹真如此不懂事,作为叔叔也是毫不吝啬教诲之语。
你不拿,我怎么拿?
我不拿,曹公怎么拿?
大家都不拿,我们还怎么进步?
大家都拿,就你不拿,你是想抓我们所有人的小辫子吗?
曹真年轻气盛,抗声道:
“叔父,此乃军资,岂可私分?若被魏公知晓……”
曹洪冷笑打断,“魏公?你以为魏公不知?”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这是魏公手谕,命我‘酌情处置’。”
最后四个字,曹洪还专门扬了一个声调。
“子丹啊,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魏公将你派到我军中来,定是为助你成长。”
“这便是曹某教你的第一个道理。”
见曹真仍有犹豫之色,曹洪乃缓下语气,拍其肩道:
“你初掌兵权,不知其中利害。”
“将士们浴血奋战,图的是什么?”
“若是连这点甜头都不给,谁还肯效死?”
曹真无奈,便问:
“那不知该如何分账?”
曹洪当即说道:
“先取部分出来,上交魏公。”
“剩下财物,三七分账。”
“……这、怎么才七成啊?”
“七成是我哒!”
曹洪急得直跺脚,“我先拿七成,剩下三成才是你们分。”
说罢,不容分说,命亲信打开府库,先取珍宝十箱。
说是“孝敬魏公”。
又取钱帛若干,分赏诸将。
余下的,才登记造册。
曹真虽不情愿,也只得依从。
当夜庆功宴上,诸将皆赞曹洪体恤部下。
就在诸将酒酣耳热之际,有裨将醉醺醺举觞道:
“昔从夏侯将军,十日九饥。”
“今随曹公,顿顿膏粱。”
这里的夏侯将军,指的是夏侯渊。
因为夏侯渊这人是清白有威严,并不贪财,与曹洪是两个极端。
众皆哄堂大笑,唯曹真愀然不乐,掷杯于地曰:
“夏侯将军尸骨未寒,诸君竟以亡将为戏耶?”
霎时间,满座寂然。
曹洪见状,佯醉拍案:
“子丹何故败兴!妙才在时,我等亦常戏之……”
话音未落,忽闻帐外惊雷炸响。
狂风骤起,烛火尽灭。
众将悚然,恍见帐门处白影飘忽,依稀是夏侯渊金甲模样。
曹洪手中酒爵“当啷”坠地,面如土色。
自此军中再无人敢提此事,而“白水夜惊”之说,渐传于行伍之间。
在后世的野史中,作为笑谈传播开来。
正是:
清官难断军中事,浊水方能养大鱼。
不是曹真太刚直,奈何世道本如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本章完)
第304章 曹瞒痛失爱子,刘备三得麟儿
第304章 曹瞒痛失爱子,刘备三得麟儿
却说曹操采取攻心战术,成功迷惑蜀人,使其疏于防备。
于是趁机对西川发动了偷袭,一举拿下了白水关、葭萌关两个重要关口。
汉中本来是川蜀最好的屏障,而如果没有汉中的话。
就只能仰赖白水、葭萌二关了,不曾想此关亦被曹操取得。
如此一来,魏军距离成都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蜀主刘璋闻说曹操杀了杨怀、高沛二将,又连袭两关,不由大惊道:
“不料今日果有此事!”
“张肃、张松二兄弟误主啊!”
遂聚集文武,询问退兵之策。
主簿黄权谏言道:
“可连夜遣兵屯雒县,塞住咽喉之路。“
“曹操虽有精兵猛将,不能过也。”
“然后分兵驻守涪水关,以保雒县道路通畅。”
“事若就,成都无忧。”
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刘璋只得采纳,即命刘璝、泠苞、张任、邓贤四将,拨了五万人马。
星夜奔赴雒县、涪水关去守御,以拒曹操。
四将行兵之次,刘璝忽想起些什么,对另三人道:
“吾闻锦屏山中有一异人,道号紫虚上人,知人生死贵贱。”
“吾辈今日行军,正从锦屏山过。”
“何不试往问之?”
张任则不以为意,嗤之以鼻道:
“大丈夫行兵拒敌,岂可问计于山野之人乎?”
刘璝却摇了摇头,“不然。”
“圣人有云: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吾等问于高明之人,便可以趋吉避凶。”
“曹操大兵所向无前,我等此去前路未卜。”
“若是能够问清楚,于我等行军亦大有裨益,不是么?”
于是四人引五六十骑至山下,问径樵夫。
樵夫遥指高山绝顶上,言说那里便是上人所居之处。
及至山顶,但见松柏森森,云雾缭绕,一座道观隐现其间。
门首悬一匾,上书“紫虚观”三字。
笔力遒劲,似有仙气。
四人整肃衣冠,叩门求见。
少顷,一道童开门,见是军中将帅,便引至内堂。
紫虚道人鹤发童颜,端坐蒲团之上,双目微阖,似睡非睡。
四将上前行礼,道人方才睁眼,目光如电,直透人心。
刘璝拱手道:
“仙长在上,今曹操举兵犯境,我等奉命御敌。”
“不知吉凶如何,特来求教。”
“……贫道乃山野废人,岂知休咎?”
“四野乡民,皆敬仙长,仙长必知吉凶。”
紫虚道人默然良久,方开口道:
“四位将军远来不易,然天机不可轻泄。”
泠苞急道:
“仙长慈悲!若曹军势大难敌,我等也好早作准备。”
道人叹息一声,取出一卷帛书,递与四将,道:
“此中有偈语数句,可自参详。”
四将展开帛书,但见八行墨迹如龙蛇游走。
其字如下:
“金秤量象,智绝当世。”
“雏凤清声,折翼而逝。”
“斗粟相煎,同根竞炽。”
“魏台风雨,尽作秋池。”
这……
四人翻来覆去,看着这三十二字的偈语,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于是,刘璝又问:“我四人气数如何?”
紫虚上人道,“天数已定,又何必问?”
刘璝再欲问时,上人眉垂目合,恰似睡着的一般,并不答应。
四人只得无奈下山。
张任有些不忿,发牢骚道:
“为此腐儒,浪费这诸多时间。”
刘璝却道,“仙人之言,不可不信。”
“哼。”张任轻哼一声,“此狂叟也,听之何益?”
于是四人继续上马前行,既至雒县,分调人马,守把住各处关隘口。
刘璝谓众人道:
“雒城乃成都之保障,失此则成都难保。”
“吾四人公议,着二人守城。”
“二人去雒县前面的涪水关,依山傍险,扎下两个寨子。”
“如此可成掎角之势,相互为援,勿使敌兵临城。”
泠苞、邓贤二将主动请缨去守涪水关。
刘璝从之,分兵两万给二人。
二人得了兵,便至涪水处下了寨。
刘璝、张任二将则守住雒城。
这一城一关,以及五万蜀兵是成都最后的防线了。
一旦有失,则刘璋两代人的基业不保。
……
话分两头,却说曹操一举袭取了白水、葭萌二关,大军行至梓潼停驻。
这一日,中军帐前设宴庆功。
新归附的蜀地将领与中原谋士济济一堂。
忽闻帐外清朗童声:
“父亲且看儿臣新制之物!”
但见十三岁的曹冲手捧木匣趋入,锦袍玉带映得面如冠玉。
曹操笑捋长须,“仓舒又来卖弄机巧耶?”
这话虽是调侃,但却充满自豪之意。
自长子曹昂光荣战死之后,曹操就一直似丢了魂儿一般。
诸子之中,没有一个能找到如曹昂这般人物来。
直到六年前,曹操偶然得了一头大象。
彼时的他很想知道此象的重量,又询问众部下,众皆无计。
唯曹冲言道,“可置象于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
“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
曹操大喜,然其言,果然量出大象的重量来。
自那以后,曹操便对这位敏于观察,聪慧过人的孩子十分关注。
然而那时的曹操正忙于与刘备联手对付袁绍。
袁绍败亡后,又与刘备争河北。
根本无暇顾及储君之事。
直到去年,曹操须根脱落,身体大不如前。
方知自己已经五十三岁了。
这个年纪在古代,就是该入土的年岁了。
然曹魏的继承人甚至没能够决断出来。
比起曹丕、曹植,曹操确实更加心仪更为聪慧的曹冲。
尤其他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再等个两年,就可以独自领兵了。
所以当着众文武的面,曹操好不吝惜给曹冲表现的机会,大声问:
“此何物也!”
曹冲乃将木匣打开,竟是座精巧的蜀中山川沙盘。
江河以水银灌注,各处关隘皆有标注。
因为此前曹操得了张松的西川地图,曹操又习惯将诸子带在身边培养。
彼时的曹冲偶然看了一眼,便自己私下了做了个小型的沙盘。
当然了,这也不算曹冲首创。
相传,沙盘地图最早是由汉伏波将军马援发明的,也就是马超他老祖宗。
不过受到的科技水平、文化需求以及实际应用的场景等多方面影响,沙盘只能作为战时的辅助工具。
多用于于军事战术规划、建筑设计展示等特定领域。
受生产力发展影响,制作精细沙盘的技术条件还并不成熟。
而曹冲此时则制作了一个相对精细的沙盘。
虽然没有涵盖整个西川之地,但也把目前曹操所要攻略的地带给制作进去了。
“……此物可助父王推演兵法。”
曹冲指尖轻点,言说哪里可以设伏,哪里可以排兵。
其才略所想向,最类曹操。
程昱忍不住抚须感慨道:
“老臣遍历九州,未见如此巧思!”
“仓舒公子真是聪慧过人。”
其余大臣见得此景,亦纷纷帮腔喝彩。
“臣曾闻,公子幼时见库吏为鼠啮鞍惧罪。”
“乃以刀刺己衣,诈作鼠啮,使魏公赦之。”
“此等仁智,实乃天授!”
“……是也,昔秦皇十二岁辨吕不韦之诈,汉昭帝十四岁明上官之奸。”
“今观公子之智,不在古人之下。”
曹操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举杯环视众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吾儿仓舒,虽然年少,然见识非常。”
“若得良师辅之,他日必成大器。”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杨修低眉垂目,毛玠轻咳一声。
而曹丕手中酒盏微颤,酒水溅出三分。
曹植则凝视案上残酒,忽然举杯一饮而尽,似笑非笑。
自曹昂死后,曹操一直在曹植、曹丕两人中摇摆不定。
因为彼时的曹冲还小,曹魏政权又不稳定,所以曹操虽爱曹冲之才。
却还未往立他为世子的方面考虑过。
直到随着曹冲年龄的增长,曹操这才发觉他越来越有人主模样了。
曹丕面色如常,起身恭贺:“冲弟天资聪颖,儿臣亦自愧不如。”
言罢,恭敬斟酒奉于曹操,举止沉稳,毫无破绽。
然其袖中左手紧握,指甲已深陷掌心。
曹植则举爵离席,锦袍广袖当风而动,朗声道:
“既蒙诸公盛赞,子建愿为冲弟赋诗一首。”
语毕以箸击盏,清越之声惊起帐外栖鸦。
“象重童能测,舆轻智可裁。”
“松高风必折,兰秀露当摧。”
“同株犹竞茂,异室岂相哀。”
“愿作铺阶石,免教栋梁灾。”
此诗一出,满座文士皆拊掌称妙。
曹丕是明面上表示自己的谦让。
曹植则是用诗句表达自己,甘愿做一铺阶之石,而不愿意同室操戈。
曹操若有所思,忽然笑道:
“……好,孤有诸子如此团结,大魏当兴于汝兄弟三人之手也。”
“如今我等既得葭萌、白水二关,可去取涪水。”
曹操似不愿再聊这个话题,转而提到了进兵事宜上去。
或有人谏道:
“涪水关守将乃蜀中名将邓贤、泠苞,此二人深得军心。”
“兼之关城险固,粮草足支三年。”
“不若绕开此关,径去雒城。”
曹操一扶长须,摇了摇头:
“诚如是,必为涪水守将两面夹击。”
“此行太险,孤不欲为此事也。”
于是决定,亲统三万大军,旌旗蔽日,直取涪水关。
探马飞报,泠苞、邓贤当即商议对策。
二人一致认为,此前曹操是靠骗、靠偷袭,打了蜀兵一个措手不及。
这才被他侥幸取得白水、葭萌二关。
如今蜀军已经做好准备,涪水关又是兵精粮足。
以蜀道之险,没道理拦不住魏兵。
曹操至关前,先遣使送黄金百镒、锦缎千匹至关上,附书曰:
“孤素闻二将军忠勇,今特致薄礼相赠。”
“若两位肯愿归顺,当以列侯相待。”
邓贤览书大怒,掷礼于地:
“曹贼欲以货利污我耶?”
于是立斩来使,悬首于关前,以示自己抵抗之决心。
而泠苞却在一旁暗忖:
“曹操势大,蜀中诸人又各藏心思。”
“就算我拼死抵抗,到头来也未必便能被蜀人厚待。”
“还是留足退路为善。”
遂私藏半数金帛,佯作不知。
继续与邓贤抵抗曹军,只是又勒令本部部曲,不必尽力死战。
他想要保全自己的军队。
早有细作报知曹操,乃笑谓左右人道:
“泠苞贪而邓贤刚,可间之。”
是夜三更,曹营突然金鼓大作,火光冲天。
邓贤急登城楼来看,见曹军分三路攻关,急调重兵防御。
战至天明,却见曹军虚插旌旗,真人早已退去。
如此连番七夜,蜀军疲惫不堪。
“此疲兵战术耶?”
“乃李翊惯用之术,曹贼如何学之?”
最喜欢用疲兵战术的是李翊,大伙儿都听说过。
而饱受疲兵战术之苦的则是曹操。
如今也算是有样学样,用到蜀军身上了。
至第八日时,曹操命乐进率死士三千,着蜀军衣甲,混入运粮队中。
泠苞军因连日困倦,查验不严,竟被混入关内。
夜半火起,乐进自内杀出,斩关落锁。
曹洪趁机率铁骑冲入,邓贤挺枪死战,被暗伏的弓弩手以暗箭射中右臂,力竭被擒。
曹操升帐,见邓贤铁链缠身却昂首不跪,泠苞则伏地请罪。
曹操亲解邓贤之缚:
“将军真义士也!若肯降,孤当以征西将军相授。”
邓贤冷笑:“要杀便杀,何必惺惺作态!”
曹操不怒反笑,忽命押上泠苞私藏的金帛:
“泠将军既受孤礼,何不早降?”
“这……”
泠苞面如土色,不知如何应答。
曹操乃厉声叱道,“贪而生叛,留之何用?”
立命推出斩首。
复温言谓邓贤曰:
“孤杀叛将,非杀忠臣。”
“若将军不愿归降,可回成都去,整军来与孤再战。”
话落,命人将邓贤送出营帐。
又赠他一马,表示他可以走了。
邓贤犹豫一下,望一眼曹操,见他面上带笑,并无恶意。
乃策马奔腾而去。
目视着等邓贤远去的目光,曹操脸上原本的笑容顿时凝住,转而是眉宇间的一川不平。
黄须儿持弓走来,拈弓搭箭,对着前方便要射。
忽然,听得马蹄声渐近。
原本远去的邓贤,又策马回来了。
曹操急命曹彰将弓箭收好。
又亲自上前去迎,说道:
“邓将军何故去了又回?”
邓贤说道:
“某深感曹公大义,适才去时,终觉心里有愧。”
“若蒙曹公不弃,贤愿效犬马之劳!”
曹操大喜,急扶邓贤下马,拜他为征西将军。
曹操为何如此重视邓贤?
因为他是蜀中地位比较高的蜀将。
曹操此举,也是为了大结蜀人之心。
不是他重视邓贤,而是重视他的身份。
拜其为征西将军,也是为了千金买马骨。
希望之后更多的蜀将,能够不要与他为敌。
既收降邓贤,取了涪水关,接下来便是进兵雒城了。
邓贤主动提议道:
“……末将受明公大恩,未尝报效。”
“雒城守将张任、刘璝与吾是故交。”
“某愿去说这二人来降。”
话落,又取来了雒城的布防图,将之交予曹操。
曹操大喜,即命人取酒来。
“将军此行若是功成,汝当为孤取蜀第一功臣。”
“只是吾听闻张任性情刚直,恐未必肯降。”
“将军此去,未必便能说得动他。”
邓贤闻言,眉梢一扬,正色说道:
“如若不降,某便取他首级来降魏公。”
话落,邓贤仰头饮尽,酒浆混着血丝从嘴角滑落。
是夜,程昱夜观星象后急谏:
“魏公,某夜观星象,昴宿犯紫微,恐有诈降之祸。”
曹操笑指案上地图:
“……仲德多虑矣。”
“邓贤所绘城防,与细作所报分毫不差。”
“况吾杀泠苞而纵邓贤,以取其心。”
“其安能叛我?”
“此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也。”
在有时候,曹操的自信程度往往出奇。
程昱捻断数根胡须,忧心忡忡道:
“纵是真降,以张任之性烈.……”
“邓贤不是说了么,若是张任不降,他会取他首级来见我。”
“仲德就不要多心了。”
“……唉,好罢,希望是老夫多心了。”
却说邓贤辞了曹操,一路奔回雒城。
见着张任、刘璝,备言涪水关已陷的消息。
二将皆是一惊,刘璝怒斥道:
“涪水关已失,汝竟还有脸回来?”
邓贤伏地痛哭:
“末将忍辱负重,诈降曹操,只为今日报效主公!”
张任冷笑:
“曹操奸诈多谋,岂会轻易信你?”
邓贤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与二人:
“曹操已中计,他许我假意归顺,让我在雒城做内应。”
“我正好借此机会,引他入城,一举歼灭!”
“魏军若破,西川无虞。”
刘璝阅信,见确是曹操手笔,大喜道:
“若真能诛杀曹操,当在主公面前表汝功绩。”
张任仍疑虑重重:
“曹操诡计多端,不可轻信。”
邓贤慨然道:
“张将军若不信我,可设伏试探。”
“我今夜便修书曹操,约他三日后子时攻城,我军可于城内埋伏。”
“若曹操果真前来,则证明我所言非虚。”
“若他不来,则我甘愿受军法处置!”
刘璝拍案道:
“好!就依此计!”
当夜,邓贤亲笔作书,遣心腹送往曹营。
信中写道:
“魏公明鉴:”
“末将已得刘璝信任,然张任顽固,誓死不降。”
“今雒城守备松懈,三日后子时,末将可开西门迎王师入城。”
“若杀张任,则西川门户洞开,大事可成!”
“望公勿生疑虑,早早下手,以免迟疑生乱。”
曹操得信,召众谋士商议。
左右皆谏道:
“邓贤新降,其心难测,恐有诈也。”
曹操沉吟半晌,缓声说道:
“邓贤若诈降,何必自投罗网?”
“且雒城若破,西川再无险可守,此乃天赐良机!”
“岂可失耶!”
曹冲忽然出列,道:
“父亲,儿臣愿随军同行。”
曹操扶其额头,笑道:
“吾儿聪慧,正当历练。”
三日后,曹操亲率精兵,趁夜逼近雒城。
雒城西门的吊桥在朔风中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曹操勒马凝视洞开的城门,月光下邓贤的身影在城垛间若隐若现。
曹洪突然按住曹操马辔:
“魏公,末将似乎嗅到一股火油味!”
话音未落,城头骤然亮起千百支火把。
“诛杀国贼!!”
邓贤的吼声撕破夜空。
千斤闸轰然坠落,将曹军后队截为两段。
两侧民宅突然倒塌,露出满街铁蒺藜与陷马坑。
张任的精兵从地窖中蜂拥而出,长矛如林直指中军。
虎豹骑在狭窄街巷中挤作一团。
一支火箭掠过曹操兜鍪,点燃了他身后的帅旗。
“不好中计了!”
“快!快保护魏公!”
曹洪紧紧护在曹操身前,拼死抵御来往的乱军。
他号称是“魏营许攸”,可他与许攸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是真的对曹操忠心。
“冲儿何在!冲儿何在!”
曹操大呼,命人赶忙寻找曹冲。
曹冲乘着车驾,在混乱中左冲右突。
少年突然发现邓贤正在城楼挥动令旗,当即驾车直冲敌阵。
“公子不可!”
乐进伸手去拦,只扯下半幅撕裂的锦袍。
邓贤见曹冲单骑闯来,狞笑着放下铁闸:
“曹家小儿敢来送死耶!”
却见那精巧的马车突然解体,露出满车的硝石硫磺。
曹冲点燃火折的刹那,邓贤骇然。
终于看清少年的唇语,“莫问丧钟为谁鸣,丧钟为君鸣!”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震塌半座城楼。
曹操在烟尘中望见邓贤燃烧的身体从高空坠落,而他的冲儿——
只剩一枚嵌着玉珏的断指,静静躺在冒烟的焦土上。
残部退回涪水关时,曹操死死攥着那枚断指。
程昱来报辎重尽失,却见他的主公将脸埋进曹冲染血的斗篷,肩头剧烈抖动却未发出一丝哭声。
帐外风雪呜咽,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号叫。
曹营上下,全都低头不语。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一般来讲,人不会在一个坑洞里面连续跌倒两次。
除非这个坑真的很有诱惑力。
曹操取蜀的战略计划制定以后,一直相当顺利。
先取汉中,又连克蜀地数道险关。
眼看着就要直逼成都了,曹操一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又大意了……
曹冲的死对曹操的打击很大,他下令退至梓潼整顿。
全军俱着缟素,哀悼三日。
正是:
金秤量世智无双,十三春秋耀魏疆。
烈火焚身全孝义,青史长留玉骨香。
就在曹操痛失爱子之时,远在徐州下邳的刘备却迎来了又一个喜讯。
……
建安十三年冬,徐州下邳。
齐王府张灯结彩,喜气盈门。
正室袁瑛诞下第二子,刘备赐名“理”,取“顺天应理”之意。
此子生时,府中兰蕙竟于寒冬抽芽,异香满室,众皆称奇。
算上刘理,袁瑛已为刘备生下两个儿子了。
不过次子并非其所出,乃妾室甘夫人所出。
名唤刘永,是庶出。
而长子刘禅、三子刘理俱是嫡出。
以鲁肃为首的一众文官,联名上书向刘备道喜:
“昔文王百子,周室乃兴。”
“今主公三得麟儿,此天佑汉祚也。”
古代本就重视男儿,结果刘备一连生三个儿子出来。
这放在古代,那绝对是要大摆宴席庆祝的。
张飞大嗓门震得梁尘簌簌:
“俺老张要教侄儿习练丈八蛇矛!”
“……哈哈哈。”
府中觥筹交错,喜乐融融。
刘备怀抱幼子,见其眉目清秀,颇肖其母袁氏,不由笑道:
“此子类母,当有贵相。”
袁瑛倚榻微笑,虽产后虚弱,却掩不住眸中欣慰。
她出身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嫁与刘备后,先诞刘禅、今又得刘理,地位可以说是愈发稳固。
除了徐州本土官员称贺之外,其余州郡的各大官员也是纷纷送来祝贺。
河北送来青铜错金貔貅镇一对。
兽首衔承露盘,内置幽州雪水凝珠。
随礼书云:
「冀北玄冰,可镇暑热。貔貅怒目,能慑奸邪。」
暗喻刘备当效燕昭王纳士招贤。
刘备览表,不由大笑:
“丞相真是何时都不忘规劝寡人,连送个贺礼都有如此多的心思。”
然后是淮南送来的,八棱琉璃匣,内盛九江鲥鱼腩。
其以寿春菰叶包裹,外敷淮盐霜雪。
因为淮南离下邳很近,倘若加急,不肖一日便可送到。
附淮南子竹简,“鱼跃于渊,其子成龙。”
既显江淮富庶,又贺“刘氏三鳞”之喜。
“元龙有心了。”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鱼腩分赐给朝中大员。
青州则送来东海珊瑚树一株,栽于陶盆之中。
枝丫间悬十二枚虎纹贝雕,内刻《春秋》名句。
盆底阴文——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这句话是当年李翊为贺关羽到青州上任,专门给他题的字。
因为青州位于齐鲁大地核心,这句话可以说是相当应景。
关羽非常贴心的,命人将此话刻下,回赠给刘备。
以海岱之雄奇,喻侄儿当存浩然之气。
最晚送来的,是平州吕布之贺礼。
辽东玄狐裘压着白桦弓胎,箭囊插三支鵰翎箭。
箭簇刻「并」「幽」「冀」三字。
明贺三子,实则暗炫边功。
刘备览之,笑道:
“温侯为国家戍边多年,劳苦功高。”
“此前又有征伐高句骊之功,当赏也。”
于是,本就心情大好的刘备,趁着这大喜的日子。
大手一挥,赏赐了辽东五千万钱。
最后,便是本地的贺仪了。
彭城巧匠制「九连环锁」,锁芯藏徐泗五谷。
陶谦旧部,曹豹等人献《淮泗春耕图》,田垄间隐现三株嘉禾。
专贺「三穗连芳」。
麋竺更是直接宣布,捐钱一亿,以贺刘备。
总之,齐国上下都在为刘备的新生儿贺喜。
以至于让人忘了,此时正有人会痛死爱子而哭泣。
“王上,依臣观之,此不是一喜,而是双喜临门。”
太傅鲁肃忽然说道。
“哦,寡人还有何喜?”
刘备笑呵呵地问。
(本章完)
第305章 曹操失爱子,李翊得凰女,刘备父子
第305章 曹操失爱子,李翊得凰女,刘备父子闹矛盾
建安十三年,冬。
冀州,邺城。
春分尚未至,丞相府的海棠却一夜尽放。
甄宓临盆这日,侍女们发现满院朵竟皆朝产房方向低垂,似在行礼。
李翊掷下军报疾奔后院,听得一声清越婴啼破晓而来。
稳婆喜极而泣: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相爷有女矣!”
此前生了三个儿子,唯有刚过门的甄宓上来便为李翊生下一女。
此女几乎与刘备的三子刘理同一个月出生。
作为齐国的二号人物,与刘备同时生下一子。
一男一女,龙凤呈祥,于齐国而言不可不谓双喜临门。
李翊接过襁褓,见女婴眉间一点朱砂嫣红似血。
“尚书有云,‘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李翊指尖轻触婴孩的掌心,谓左右人道:
“不妨便换作李仪罢!”
屏风后传来袁莹带笑的嗔怪:
“夫君偏心!治儿平儿取名时,可没翻这许多书简。”
她牵着双生子转出,正是李治与李平。
虽然李平是庶出,但其已过继给了麋贞。
兼之其又与李治年纪相仿,袁莹平时带娃时,也习惯将之带在一起。
八岁的李治已能明事理,向父亲有模有样的拱手:
“恭喜父亲得凤女!”
呵呵。
李翊笑着摸了摸李治的额头,“汝等身为兄长,日后当好生照顾小妹。”
麋贞捧着件五彩斑斓的锦缎走来:
“妾采幽州、青州绣、淮南丝,又向温侯夫人求了辽东貂绒衬里。”
话落,将之披在李仪身上。
左右人见此,都纷纷言道:
“好啊!此女将来贵不可言呐!”
过继子李平躲在母亲身后,突然掏出个草编的蝈蝈笼:
“给妹妹玩!”
甄宓见此,倚在锦榻上微笑,忽然轻咳。
李翊忙将女儿交给乳母,将之抱在怀里,柔声道:
“宓妹儿产后不宜劳神.……”
甄宓却忽然转身取出一书,展开竟是《女诫》,字迹娟秀中隐带风骨。
“夫君且看最后一章。”
甄宓指尖点在某处。
李翊念出声来:
“清闲贞静,守即整齐……”
“咦?这‘节’字为何……”
“妾故意写错的。”
甄宓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该用竹字头的‘节’。”
“妾却写成‘即’,取《易经》‘即鹿无虞’之意。”
“愿吾女将来不必困守闺阁。”
正说话间,侍从忽然报说各郡、各州送来贺礼了。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李翊收到的贺礼并不比刘备差。
但要说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那倒也没有。
无非就是辽东裘、珊瑚树、东海明珠,以及一些金银首饰罢了。
夜深宴散,李翊独坐书房。
案头并排放着两份奏报,一份来自幽州。
原来今年冬天,北方大量牛羊冻毙。
不论是乌桓人亦或是鲜卑、匈奴人,这个冬天都不好过。
而这封奏报是牵招写的,其书略云:
“今岁漠北苦寒,朔风裂石,胡马多毙,穹庐十毁其三。”
“护乌桓校尉牵招请命,欲乘虚击之。”
原来,牵招认为这是一个趁你虚要你命的好机会。
希望李翊批准他主动出击,抢夺牧民的牛羊,使其雪上加霜。
李翊皱起眉头,掷卷叹道:
“昔吾在渔阳设下特区,本意就是为了发展幽州经济,使其得以自给自足。”
“近擅自开战,必生祸患。”
于是批复道:
“北疆之盟,金石所镌。”
“胡虏虽困,岂效曹操袭吕伯奢之事?”
“今幽州商贾持胡马之券者众,若启边衅,恐市井倾覆。”
“着田豫开常平仓赈济,不足则调冀州刍粟。”
“敢言战者,军法从事!”
虽然李翊说了,幽州不够,再由冀州补。
可只是犹豫了一下,李翊还是大手一挥。
批了粟十万斛、毡帐三千顶发往幽州去。
这是第一项大的奏报。
第二封军报,则是并州牧马超写来的,言道:
“曹操举兵入蜀,关中空虚,乞速发兵,直取洛阳!”
李翊览毕,沉吟良久,批复道:
“兵者,国之大事。”
“未奉王命,岂可轻动?”
“并州诸军,严守关隘。”
“待下邳令至,再议行止。”
李翊拒绝了马超发兵的请求,理由就是没有刘备的命令,各地全都稍安勿躁。
等上面文件下来了,再考虑是否开战。
恰好此时甄尧走进屋来,见状,乃出声问道:
“明公素有大志,今曹操西征,中原空虚,何不趁势取之?”
没有去与曹操抢西川,一方面是离得远,一方面是齐国高层更想要中原。
如今曹操精力已经在益州了,为何此时还不动手。
这是困扰相府所有人的问题。
李翊搁笔于案,解释道:
“昔者,吾等不过据有一州之地,可因势而动,进退自如。”
“今齐国疆域万里,带甲百万。”
“一举一动,牵动天下。”
“若擅启战端,则河北、淮南、青州、幽州,荆州皆需策应。”
“稍有不慎,满盘皆乱。”
这就是治大国与治小国的区别。
有的领导人在小国能够发展的好,但把他放到大国的最高领导人位置上去,他就焦头烂额了。
李翊复又叹道:
“治国如弈棋,不可贪一时之利。”
“曹操虽远征,然其根基未损。”
“若我军贸然进兵,彼回师急援,则胜负难料。”
“且齐王未令,吾等岂可僭越?”
“现今有任何大事,都等徐州指示下来之后,再做决定罢!”
甄尧闻言,肃然起敬,拱手道:
“……明公深谋远虑,非尧所能及。”
李翊又复书马超,严令:
“未得王诏,并州一兵一卒不得擅出!”
“违者,军法从事!”
此外,李翊还专门给并州别驾庞统写了一封书信,让他规劝马超。
不要随便乱来。
庞统得李翊书,乃向马超谏言道:
“丞相所以止将军者,未奉王命也。”
“且并州有匈奴之患,虽承丞相善政,暂得安辑。”
“然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将军岂可不察?”
“愿将军勿贪一时之捷,俟天时既至。”
“王必用将军之师,但静待之可也。”
马超素来敬重庞统,见其如此说了,乃放弃此时出兵的打算。
自率部回晋阳去了。
不表。
……
徐州,下邳。
“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
“这句话的意思,乃是伊尹的为臣之道。”
“应当上辅天子,下济黎庶。”
“群臣当一心以事君,如此政事方能为善。”
“……这里的一心,便是一德之意也。”
鲁肃耐心地讲述着,他的声音醇厚而温润。
丝毫没有因为长篇大论而变得枯涩。
这一刻,他忘记了身为政治人物的烦恼。
此时的他仅仅只是一位老师,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解经治典中去。
“故这‘为上为下’,便是《咸有一德》之精粹所在。”
“世子,您可听明白了?”
刘禅默默地点了下头。
鲁肃是一个非常耐心的老师,他善于循循善诱。
但小刘禅似乎对鲁肃讲的《尚书》似乎并未有太大兴趣。
他心神不宁地支着下巴,凝神朝窗外望去。
作为世子,他从小接受的就是高等教育。
刘备对他的管教很严,鲁肃作为太傅,本就是他的老师。
但刘备又专程聘请了大儒孔融,隔三差五地从青州回来,专门为其讲解《礼记》。
刘禅对此,感到意兴阑珊。
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从风中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声音。
那是蹴鞠落地的声音,刘禅很喜欢蹴鞠,故此对这声音十分敏感。
鲁肃见此,拿起来一片竹简,磕了磕案几的边角,沉声到:
“世子,学问之道,务要专心!”
作为老师,鲁肃该严厉时也十分严厉。
刘禅也对鲁肃又敬又怕,听出他言语中的不悦情绪之后,马上又重新坐好。
“先生,还有几时下课啊?”
阿斗叹了口气,难掩眸中之疲惫。
鲁肃看了眼天色,道:
“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世子可去用午膳。”
“午膳过后,孟玉公还要为您讲解《左传》。”
啊!?
刘禅面露难色,壮着胆子说道:
“……可、可我想去跟好友玩。”
鲁肃闻言,正色置简,十分严肃地说道:
“世子,您今已七岁矣。”
“肃七岁之时,已学完《孝经》,您的课程还差得远。”
“为此事,齐王上次还严厉批评了老臣。”
“世子也应该时时想着,'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之义。”
“岂可效竖子嬉游,徒费光阴?”
阿斗撇了撇嘴,不满道:
“那张苞与我一般大小,几乎同岁。”
“缘何可以日日走马射雀?”
“我却每日要待在宫中,学这劳什子经书?”
嘶……
鲁肃倒吸了一口凉气,勃然变色。
得亏现在刘备不在,否则被他听到这话,非得让阿斗尝尝戒尺的厉害不可。
鲁肃以戒尺击案:
“张苞乃三将军之子,可以纵马习弓。”
“世子为齐王血脉,系社稷重器!”
“不可类比!”
说着,忽又瞥见刘禅衣带松散,乃叹道:
“……老臣请为世子整冠。”
话落,鲁肃蹲下身子来,帮刘禅整理衣冠。
侍臣忽报,右将军张飞携子入宫。
刘禅闻报,雀跃欲起,大呼:
“噫!苞兄必是来找我的。”
却被鲁肃伸手按住,抚其肩膀,沉声说道:
“世子,韩子有云,‘慈母有败子,严家无格虏’。”
“今日背不完《尚书》,老臣不能放你走。”
唔!
刘禅眉头紧皱,怏怏不乐地回到了案上。
这是,忽闻殿外传来一声雷吼。
“鲁子敬!俺老张来也!”
但见张飞虎步踏入,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
左手拎着张苞,右肩扛着张星彩。
黑脸上虬髯怒张,说道:
“这课要上到几时?”
“……哦,是右将军啊。”
鲁肃上前施礼,拱手说道,“尚需半个时辰。”
“诶!等不得!等不得!”
张飞大手一挥,“娃娃们憋出病来,这谁担待得起?”
刘禅见救星至,欢呼跃起:
“张叔!张叔!”
鲁肃急忙将之拦住,“诶!右将军不可!”
“齐王严令,课未上完,不得使世子出去玩耍。”
张飞“嘿”地一笑,从鲁肃身旁掠过。
一把抄起刘禅,扛在了肩上。
“若是兄长怪罪,俺自去领鞭便是!”
“先生你也别这么迂腐行不行?”
“我这侄儿才几岁,七岁就要他读《左传》、《尚书》,他如何学的明白?”
“诶,你!!”
鲁肃正欲出声反驳。
张飞却已经将刘禅抱出屋外了。
“唔!”
鲁肃捂住胸口,被气得差点儿昏过去。
当过老师的都知道,
遇上不爱学的学生,偏偏又有教学压力,还是班主任时。
那是真正的压力山大!
脱发、失眠、焦虑都是常有之事。
虽然鲁肃不用管一个班,但作为世子的老师,他身上的压力同样不小。
生怕孩子哪里学的不踏实,不够好。
“太傅,小心。”
侍从急忙上前将之扶住,“眼下该怎么办呐?”
鲁肃眸光一蹙,沉声道:
“走!去找齐王!”
……
这边,扛着刘禅、张苞、张星彩出了东宫,径直往御苑而去。
时值腊月,梅点点,朔雪纷飞。
三个孩子一落地,便如脱笼的小雀儿般四散奔去。
张飞往雪地上一躺,枕着双臂笑道:
“今日不练武,不读书,只管耍个痛快!”
张苞最是顽皮,一个翻身爬上老槐树,折了根粗枝当长矛,凌空跃下,大喝:
“燕人张苞在此!曹贼纳命来!”
刘禅见状,忙拾起地上的枯枝作剑,摆出鲁肃教的君子架势:
“吾乃齐王世子,贼将休得猖狂!”
张苞大笑:
“你这般慢吞吞的,早被我一枪挑下马了!”
星彩就坐在雪地上,采梅编环,忽瞥见树下一窝雏鸟。
便轻手轻脚地捧起一只,回头唤道:
“阿斗,你看!”
刘禅丢了“剑”跑去,见那雏鸟绒毛未丰,啾啾哀鸣,不由担心:
“它是不是饿了?”
张飞闻言,一个鲤鱼打挺跃起:
“等着!”
不多时竟捉来几条青虫。
三个孩子围作一团,看雏鸟啄食。
张星彩忽然将环戴在刘禅头上:
“赏你的!”
刘禅红着脸不敢动,张苞却扮鬼脸:
“羞羞!男子汉戴!”
张飞哈哈大笑,忽将三个孩子一把揽住:
“来!比谁抛得高!”
只见这黑脸将军双臂一振——
张苞如鹞子翻身,凌空还踢了个腿。
刘禅吓得紧闭双眼,落地却滚进软草堆。
星彩绣裙绽如芙蕖,半空里银铃般的笑声惊起满树梅。
玩累了,四人横七竖八躺在坡上。
刘禅非常喜欢这位张叔,他依偎在张叔怀里,认真说道,“阿斗最喜欢张叔了。”
张飞大笑,“既如此,阿斗将来如何报答张叔?”
刘禅歪头沉思,忽指张苞:
“待我为王,封苞兄做大将军!”
复又一指张星彩,“再娶星彩妹妹为妻。”
“我为齐王,他当王后!”
张星彩霎时涨红脸蛋,银铃般嗔道:
“谁要嫁你这书呆子!”
张苞更是一个箭步护住妹妹,挥拳吓唬:
“敢欺负星彩,看我不揍你!”
张飞哈哈大笑,“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忽又一指他天上流云,“瞧,那朵流云可像赤兔马。”
“想当年俺老张大战吕布之时,险些就抢了他的马,给俺二哥用。”
一提起关羽,张苞便抢声道:
“那分明是青龙偃月刀!”
刘禅揉着眼睛:
“……我瞧着……像鲁太傅的胡子……”
忽见夕阳西沉,张飞一个激灵:
“坏了!误了晚课!”
言罢,忙夹起三个泥猴儿往回跑。
东宫门前,鲁肃执戒尺而立。
张飞赶紧把孩子们往身后一藏,讪笑道:
“子敬先生,今日……今日俺教了他们练了骑射……”
原以为鲁肃会大发雷霆,可他的脸色却异常平静。
只听得戒尺“啪”的一声响,落在青石板上,惊起三两只栖鸟。
“齐王在内殿等候多时了。”
鲁肃的声音似古井无波,眼角却瞥见刘禅衣襟上沾着的雪土。
张飞铜铃般的眼珠一转,暗道一声:
“吾命休矣!”
张飞战战兢兢的带着三个孩子,进了屋。
内殿灯火幽微。
刘备正执黑子孟玉公徐璆对弈,棋盘上“金井栏”阵已成杀局。
“大伯!“
张星彩乳燕投林般扑进刘备怀中,故意将梅插满伯父冠冕。
“星彩想您啦!”
刘备冷峻面容如春冰乍破,拈起女童鬓边落:
“……呵呵,小星彩比上次重了。”
忽向鲁肃道,“听说城南新开了家蜜饯铺子?”
鲁肃答说,“是,”
刘备便哄着星彩说道,“小星彩,我让鲁叔带你和苞儿去买蜜饯如何?”
星彩高兴地蹦蹦跳跳,“好诶!喜翻!喜翻!”
张飞见此,向刘备弯腰说道:
“兄长,俺带两个娃娃去买蜜饯哈。”
“你留下。”
张飞方一转身,便听到背后刘备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唉!
张飞无奈地转过身来,不敢与刘备的目光对视。
这位军中的熊虎之将,万人之敌,此刻竟被吓得不敢发一言。
如果没有记错,张飞上次看到刘备这个神情,还是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刘备刚刚当上安喜县县尉。
而那时,来了一个督邮。
后来那个督邮,让张飞背了两千多年的“黑锅”。
“知道今天自己做错了什么么?”
刘备甚至不正眼看刘禅一眼。
内铜鹤灯台的火苗突然“噼啪”爆响。
刘备的手指仍悬在棋盘上方,黑玉棋子映得他指甲发青。
“儿臣……儿臣不该逃学……去跟张叔玩。”
刘禅的小腿肚开始打颤。
“还有呢?”刘备又问。
“我、我、我……”
刘禅一时答不上来,他不知道自己除了上课早退之外,还犯了什么错。
刘备突然将棋子重重拍在“天元”位:“孟玉公!”
刘备以手指与他对弈的孟玉公徐璆。
“徐公耄耋之年,早已致仕归乡。”
“乃父屈万乘之尊,亲诣延请,为汝传经讲道。”
“竖子竟从叔嬉游,使长者空候竟日。”
“汝读诸多书来,可知何谓尊师重道否!”
刘备突然抓起棋篓砸在地上,三百枚云子如冰雹迸溅。
吓得刘禅,侧身去躲。
张飞猛地单膝跪地,铁甲砸出闷响:
“兄长!是俺……”
“你闭嘴!”
刘备的吼声震得梁尘簌落,转头却对徐璆长揖到地:
“先生,是备教子无方。”
“还望您多多担待。”
汉朝本就尊重老者,尤其像孟玉公徐璆这种七十多岁的名士,几乎是国宝级别的存在。
别说刘备是齐王了,便是当了汉家天子他都得对人家毕恭毕敬。
徐璆早年间为刘备当过东海相,后来告老还乡。
是刘备拉下老脸,主动去请他重新出山,给自己儿子讲课。
结果今天下午,刘禅旷课,让老先生干等了一下午。
这才让刘备罕见的如此暴怒。
道理很简单,刘备都要敬这位长者三分。
你这小娃娃还敢晾人一下午,令刘备如何不生气?
“阿斗!”
刘备平复了一下心情,俯视着阶下的孩子。
“《孝经》‘诸侯章’如何背?”
刘禅小脸煞白,常言道,温故而知新。
白天鲁太傅讲过,但他玩了一下午,又不曾复习便被拉到内殿来训话。
早已将书本内容给忘了。
“……儿臣.儿臣只记得‘在上不骄’……”
唉!
刘备长长地叹了口气,“三弟!”
“在!”
张飞条件反射般并拢腿甲,铁靴相撞声惊飞檐下宿鸟。
“汝也年岁不小,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如何不能成熟一些?”
“多向子玉学学。”
“寡人让你多读书,正是为了沉淀你的心思。”
“汝可知,今日耽误的,是将来救命的学问?”
“兄长,俺知错了。”
张飞低头认错。
大朋友、小朋友两个人就这样并排站着,乖乖听着刘备的训斥。
刘备手执戒尺,走到刘禅身前。
目光如霜,沉声说道:
“竖子可知,取天下易,守天下难?”
“寡人与子玉半生血战,舍生忘死,方有今日之齐。”
“汝若终日嬉游,寡人安敢以社稷相托?”
“纵汝为寡人之子,若将江山给你,寡人也羞于再见子玉!”
“汝知罪否!”
“汝知罪否!!”
戒尺破风而下,殿内登时传来“啪!啪!”数声脆响。
历史上的刘备可是一个严父,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
不仅要求刘禅去学《申子》、《韩非子》、《管子》、《六韬》等书,还让诸葛亮亲自抄写这些书来监督刘禅学习。
然后又让尹默教他《左传》。
不止如此,还要让刘禅学武。
史书叫,“射山,在成都县北十五里,刘主禅学射于此。”
其实刘备这种心态很好理解,毕竟没有父母不希望望子成龙的。
尤其辛苦打下来的江山,肯定希望子女能够将他守住。
要不然曹操也不会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了。
因为孙权就是把吴国的江山守的很好,才会让曹操如此感慨。
刘禅掌心通红,泪如雨下,却不敢缩手,只颤声哭道:
“儿臣知错!儿臣再不敢了!”
张飞见此,只能摇头叹息,心中懊悔不已。
正责罚间,忽闻殿外环佩急响。
王后袁瑛踉跄闯入,一把将刘禅揽入怀中,泣道:
“王上!要打便打妾身,莫伤我儿!”
刘备见状,戒尺悬于半空,终未落下,只长叹一声:
“慈母多败儿!此子将来若不能承大统,皆汝今日之过也!”
刘禅赶忙出言维护母亲:
“父王!这不甘母亲之事!”
“此皆吾之所为也!”
“放肆!”
见刘禅还敢顶嘴,刘备怒喝一声,眼中寒光迸射。
“竖子安敢顶撞君父?!”
袁瑛将刘禅紧紧护在身后,抬头直视刘备,眼中泪光闪烁,却寸步不让。
“昔君与曹贼共戮吾父,使妾茕茕失怙。”
“今复欲毙妾遗孤耶?”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当年袁术虽不是被曹刘所杀,却是被二人间接害死。
彼时的刘备看上了袁氏的背景,而袁瑛也需要刘备的政治庇护。
两人心照不宣都不提及此事。
只是今日一时上头,护犊情切,竟将旧事提及。
“贱婢安敢!”
刘备大怒,扬手便欲掴其面。
但落下的一瞬,到底还是收了劲,只打在袁瑛发髻之上。
鬓钗坠地,袁瑛犹紧护幼子不退。
张飞见此,终于忍不住了,一把上前将之抱住:
“兄长!你、你昏头了!”
刘禅误以为母亲被打了,大声恸哭:
“……呜呜呜,最讨厌爹爹了。”
“我、我要去找姨母!”
“母亲带我去找姨母!”
阿斗小时候曾经被袁莹带过。
由于袁莹天性娇俏,又为李翊纵容,故阿斗待在其身边常觉温暖,并无压抑之感。
今日遭此一事,心中思念之情倍增。
嚷嚷着便要去找姨母。
“……阿斗,好孩子,我们走。”
袁瑛心中苦楚,这世上她只有袁莹、袁胤两个亲人了。
但一个在河北、一个在江南。
天南地北,一年四季见不着两回。
而且刘备忙于公事,少于陪伴。
即便有空暇时间,他也更喜欢和兄弟们待在一起。
只有袁瑛生产之时,身子羸弱,刘备才会专门留时间在她身边照顾。
所以,孩子就是袁瑛的全部。
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她的两个儿子。
袁瑛抱着阿斗,默然地走出了内殿。
张飞见此,怔一下,便问:
“……兄长,可要俺去追?”
“……唉,不必了。”
刘备疲惫的坐了下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缓声道:
“寡人始至今日方知为君难,为君父更难。”
话落,又似自嘲一般地向张飞笑道:
“益德你瞧。”
“旁人都说寡人这个齐王,管理天下子民是井井有条,不在话下。”
“可却管不了自己的儿子。”
“你说可笑否?”
张飞默然许久,走至刘备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兄长,您、您只是累了。”
“一国之君不好当,您每日忙于国事,疏于对孩子的陪伴。”
“俺也是念及此,才带着阿斗去玩乐了一下。”
“不想弄巧成拙,还伤了嫂子。”
“啐!俺真是该死!”
言罢,张飞伸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益德!”
刘备拉住张飞,心疼地抚摸着他涨红的脸颊。
“莫说该死。”
“可还记得我兄弟三人桃园结义之誓言乎?”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旋即都笑了。
……
(本章完)
第306章 李翊:我又当爹了?还是个七岁的儿
第306章 李翊:我又当爹了?还是个七岁的儿子?
建安十三年,冬。
徐州,下邳。
袁瑛牵着刘禅、刘理的手,站在宫门前。
寒风卷起她的衣袂,却吹不散她眼中的决绝。
刘备立于高阶之上,面色阴沉,却终究挥了挥手,沉声道:
“益德,你去护送他们去河北。”
张飞抱拳应诺,黑脸上罕见地没有嬉笑之色。
大大咧咧的他,此刻却只是低声道:
“兄长宽心,有俺在。”
“断不叫王嫂与侄儿受到伤害。”
刘备沉默片刻,又命侍从抬出几口箱子,道:
“这些金银细软,权作路上盘缠之用。”
刘备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内心里还是非常舍不得他们母子的。
要说袁瑛缺钱吗?
他老爹骷髅王,当年在淮南收刮民脂民膏,可谓是富甲天下。
袁瑛手上的钱,足够她后半生安稳度日了。
但刘备还是自己出钱,送了她一些盘缠,助她回河北省亲。
袁瑛冷冷看了一眼,并未道谢,也未道别。
只是拉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待众人稍远,刘备忽然拉住张飞,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寡人之言,兄弟可记住了?”
张飞点了点头,“明白,明白。”
“益德,此去河北,务必谨慎。”
刘备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郑重递到张飞手中:
“此信,必须亲手交予子玉,不得假手他人!”
张飞点头,将信贴身藏好,置于胸口处,抱拳道:
“兄长宽心,俺老张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将此信送到!”
刘备拍了拍他的肩膀,终究没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车。
叹了口气,在宦侍的服侍下,转身回宫。
次日,张飞率八百燕骑,护送袁瑛母子北上。
马蹄踏碎薄冰,车轮碾过积雪,一行人缓缓离开下邳。
刘禅趴在车窗边,望着渐行渐远的宫墙,小声问道:
“母后,我们还能回来吗?”
袁瑛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搂得更紧。
张飞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下邳,心中暗叹:
“兄长啊兄长,明明内心舍不得,又何必嘴硬?”
“看来你比俺老张,还要不善言辞啊!”
但张飞终究没再多想,只是扬鞭策马,喝道:
“儿郎们,加快脚程,天黑前赶到漳河渡口!”
八百铁骑,踏雪北上。
……
河北,邺城。
邺城丞相府内暖阁生春。
李翊正执《孙子兵法》坐于青玉案前,左右各侍一子。
长子李治白衣胜雪,捧《左传》细读,忽指“郑伯克段”章,问曰:
“父亲,庄公既知叔段有异志,何不早除?”
李翊乃抚其冠笑道:
“此乃养寇自重之策,治儿且看后文……”
次子李平却按剑躁动,忽将案上笔架作敌军布阵,以枣核为骑、杏仁为卒。
正演魏地大战时场景。
李翊见状,乃以筷子指曰:
“吾平魏地时,便似在这里布阵。”
话音未落,李平已模仿的有七分神韵了。
阁角熏笼旁,三位夫人各具风姿:
麋贞怀抱着过继幼子李安,轻哼着徐州小调,手中银针正绣“五谷丰登”的香囊。
袁莹剥着橘子,忽将一瓣塞进夫君口中。
“甜吗?”
“……嗯。”
李翊笑着点了点头,由于平时忙着公务。
他其实很少能像现在这样,与全家人在一起相处。
袁莹眼波流转间,忽瞥见李治衣领微敞,忙唤侍女为其取来貂裘披上。
甄宓则与桃红说着悄悄话,女人之间的悄悄话。
李翊缓缓展开竹简,温声问道:
“治儿,且先将《左传》放下。”
“知道为父手中之书为何物否?”
李治不假思索答,“此为孙子兵法。”
不等,李翊回话,一旁的袁莹忽然娇笑着开口:
“你父亲呀,最喜欢读的书就是这《孙子兵法》”
“反正自我嫁你父亲以来,少说读了七八十遍了,不知有那么好读么?”
麋贞也在一侧帮腔道:
“不止,自我嫁夫君以来,其便开始读《孙子兵法》了。”
“哦?”
袁莹眉梢一扬,掩唇咯咯笑道:
“如此说来,夫君少说读了有百十来遍了?”
呵呵。
李翊笑了笑,确切地说,他已经读了不下八百遍了。
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面便让他读这本书。
因为李翊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他将来要继承家里面的产业。
商场如战场嘛,从小就得学习兵法。
不止是李翊,其实现代很多人商人都十分推崇这本兵书。
你比如说香港的李嘉诚,阿里的杰克马,股神巴菲特等等。
国内国外都喜欢。
包括李翊自己,他最喜欢读的书,也是《孙子兵法》。
在李翊看来,这本书就是最好的书,值得中外古今每一个人都去研读。
因为这本兵书的中心思想,不止能够运用于战场,还能够运用于职场,商场。
甚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
《孙子兵法》这本书最大的特点,就是教你怎么防守。
没错,作为兵圣的孙武其实更加推崇防守。
《孙子兵法》这本书有前三分之二的内容,都是在教你怎么防守。
这也是李翊作战,以防守为主的原因。
并且孙武他也没有教你怎么赢,而是教你怎么不输。
赢了算不输,平手也算不输,甚至不交战也可以算不输。
孙武认为,一旦开战了就没有赢家,所以他竭力劝你不要与人发生冲突。
即,“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
如果非冲突不可,那就等待机会,争取一击毙命。
也就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战,若非打不可,就往死里打。
孙武的思想,一直被李翊奉为圭臬。
包括人际交往也是,孙武认为,遇到强大的人,就不要和他发生冲突。
如果真冲突了,就一定要避开他的强处,转而去攻击他的短处。
如果他武力强大,就从智谋入手。
如果他智谋强大,就从武力入手。
如果他文武双全,就得其他方面寻找他的弱点。
如果找不到他的弱点,就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不要让他成为你的敌人。
如果他最终还是成为了你的敌人,那你就只能认命了。
“此《孙子兵法》,非教人如何胜,而教人如何不败。”
李翊见众人提及,决定今日就把这兵书传给李治。
因为这孩子还算比较喜欢读书,而李平则更喜欢舞刀弄枪,读书更多是不求甚解。
李翊也算是因材施教。
李治求贤若渴,疑惑地问道:
“父亲,若不求胜,何以定天下?”
李翊微微一笑,指尖轻点《谋攻篇》,讲解道:
“孙子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胜者,未必善战;善战者,未必常胜。”
李平闻言,顿时皱眉,在一旁插嘴问:
“若不战,如何退敌?”
李翊乃取过上茶盏,注水至满而不溢,笑谓二人道:
“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他轻轻摇晃茶盏,水波微漾却不洒。
“用兵之道,不在攻,而在守。”
“不在战,而在备。”
甄宓听到妙处,若有所思,也忍不住发问:
“夫君之意,可是说——胜败不在战场,而在庙算?”
李翊颔首,“善!”
“《计篇》云:‘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他看向李治,意味深长地问道:
“治儿,若将来你为大将。”
“敌众我寡,当如何?”
李治沉思片刻,答道:
“避其锐气,击其惰归。”
李翊满意点头,又转过来去问李平,道:
“平儿,若敌强我弱,又当如何?”
李平握拳,大声道:
“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
“……哈哈哈!”李翊无奈地笑笑,“勇则勇矣,然未得精髓。”
李翊想强调的就是遇上强大的敌人,不要跟他们正面发生冲突。
所以李治的回答令他很满意,而李平的答复就有些显得“莽夫”了。
他不单单是在教两个儿子兵法。
更是在教他们如何“自保”!
在李翊看来,学会自保,学会将兵法运用到职场上去,并融会贯通以后。
那你就已经提前登上人生顶峰了。
李翊又翻出《虚实篇》,说道:
“孙子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胜者,非力战,乃智取。”
“似你这般徒逞勇匹夫之勇,将来早晚惹出祸端来。”
袁莹见此,忍不住嘟嘟嘴:
“夫君忒也严谨,平儿年方不过七岁。”
“这便给他将来之事给定死了?”
李翊背着手,正色说道:
“养蒙之道,贵在慎始。”
“若萌芽邪枝不及斧正,俟其拱把,则难为斤矣。”
“汝辈勿以溺爱败儿,虽戎务鞅掌,然课业吾必亲校之。”
“非惟嗣子之成,实系宗嗣之续,尔曹其省之!”
孩子的教育要从小抓起,如果他从小就抱有一个错误的思想而不及时纠正,将来长大就很难再纠正了。
虽然李翊很忙,但还是强调,孩子们的功课必须由他亲自来负责。
这不仅仅关系到孩子的将来,更关系到我们家族的未来。
历朝历代,从古至今,坑爹的孩子不在少数。
他们往往只需说错一句话,便可能让整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翊身为李氏一族的族长,不得不替家族还有家人们考虑。
众妻妾闻言,齐齐欠身福礼:
“谨遵相爷‘军令’。”
李治却还有些地方没理解透,又仰头问李翊道:
“爹爹,那若敌人也不犯错呢?”
“这该怎么办?”
李翊抚其发,笑道:
“故《军形篇》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敌若不动,我便诱之;敌若不动,我便疲之。”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唯变者胜。“
李治恍然大悟,忙道:
“原来如此!孙子之意,非教人如何赢。”
“而是教人如何立于不败之地,再寻敌之破绽!“
李翊欣慰地点了点头:“善!”
“汝能想到这一点,便说明为父没有白教导你。”
心情大好的李翊,忙唤一旁的桃红说道:
“取笔,磨墨!”
这活一般是甄宓来干的。
但由于甄宓刚生完李仪,还在坐月子,李翊便没有麻烦她。
桃红磨好墨以后,李翊便执笔在孙子兵法的末端进行注解。
或者说是进行补充。
他将自己这些年对《孙子兵法》的理解与感悟写了下来。
然后将之交给麋贞,说道:
“此书就交给夫人保管,待吾死后,可传于后世。”
“叫吾之后人读之,牢记其中道理。”
“保管吾之家族长盛不衰,不会招致败亡之祸。”
麋贞小心翼翼接过,她虽然看不懂兵书。
但听李翊这话,这书是要作为传家之宝传下去的。
显然其具有非凡意义。
“麋姊姊能给我看看吗?”
甄宓最是好学,她想一端其中文章。
李翊展颜笑道,“当然,凡吾家中人,都应读此书。”
书名为《论孙子兵法要义》,内容不长。
总共就几百个字,皆是李翊自己的总结。
其书略云:
孙子十三篇,今寰宇共仰,非独华夏所珍。
若止言刀兵之技,何至享此殊荣?
其不朽之因,盖有二焉:
一曰道胜于器
孙武虽生于车战之世,然所述多兵家至理。
如《虚实》之调敌,《九变》之应机,皆万世不易之法。
至若《火攻》诸术,今观之但资谈笑耳。
二曰文质相彰
其篇名若“九地”、“军争”,简而玄奥。
至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其疾如风,其徐如林”等句,辞约旨远,堪称兵家《离骚》。
世人多谓“不战屈人”乃仁术,此实误矣。
孙子之道,本乎利害,类商贾持筹。
较本利,核兵马若计锱铢
度粮秣如量粟帛,察地形同相市廛。
衡人事,辨将帅愚贤若择移计。
审士卒勇怯似选佣工,料君臣疑信犹验契券。
故《九变》言将之五危,尤振聋发聩。
必死者可杀,愚勇也。
必生者可虏,怯战也。
忿速者可侮,躁进也。
廉洁者可辱,矜名也。
爱民者可烦,拘仁也。
此非教人寡廉鲜耻,实言为将当。
去喜怒如撇浮财,绝执念似汰赝货。
故知“不战而胜”者,非怀仁也,乃算尽利害耳。
此孙子所以谓“兵者诡道”,非君子之正途。
然存亡之际,岂容迂阔乎?
……
李翊从商人的角度,讲解了兵法中的经商与人事。
着重强调的一点,就是它并不是什么高尚的东西。
事实上,商人逐利,本就与“正道”没法挨着。
李翊坦坦荡荡,直接大方承认,这种东西就是“自私”的。
但末尾最后一句,也阐明了他对此的观点——
“然存亡之际,岂容迂阔乎?”
兵书既成,也正好到了午膳时间。
一家人正准备去用膳。
忽忽见门吏慌张闯入,报道:
“——报!王后袁瑛携世子刘禅、公子刘理,已至邺城三十里外!”
阁中霎时一静。
袁莹手中茶盏“当啷”坠地,热汤溅湿裙裾犹不自知,颤声道:
“阿姊.阿姊来了?”
美目已噙泪光。
她已多年不曾见着自己的姊姊了,除袁胤外。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已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李翊却眸光骤凝,五指在案上渐渐攥紧:
“随行几何?可有徐州将领护送?”
“右将军张飞率八百燕骑相送,另有侍女二十人、辎重车马十乘。”
“看来令姊与王上起了争执。”
李翊当即做出判断,这肯定是小两口闹矛盾,决定回娘家了。
只不过袁氏的娘家已经被灭了,只能来找妹妹袁莹。
“这样,你与我一同出去迎驾王后。”
李翊一指袁莹,又唤甄宓、麋贞说道:
“汝二人便在府上修置王后寝宫。”
“另外,再拣选几名机灵干练的婢女,莫要惹出事来。”
“喏。”
众女齐齐应诺,各司其职忙活去了。
风雪中,袁瑛车驾渐近。
李翊忽觉袖口微紧,原来是袁莹指甲已掐入他手臂。
待车帘掀起,但见袁瑛玉容憔悴,怀中刘理正吮指酣睡。
刘禅却睁着酷似刘备的凤眼,警惕四望。
“阿姊!”
袁莹扑上前去,却见李翊抢先三步,执礼如对国宾。
“臣李翊,恭迎王后鸾驾。”
余光扫过张飞的大黑脸,又补道:
“三将军一路护送辛苦,已备热酒祛寒。”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此俺老张分内之事。”
张飞摸了摸鼻子,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他。
袁瑛轻抚刘禅肩头,柔声道:
“阿斗,快唤姨父。”
孩童走至李翊跟前,清脆地唤了声:
“姨父。”
“呵呵,世子都长这般大了。”
李翊笑着摸了摸刘禅的额头,“我离开徐州时,世子那时还不及现在一半高呢。”
刘禅与李翊见得少,没跟他说太多话,又走向李治,向他行礼:
“表兄安好。”
袁瑛上来攀亲戚,就是因为她此刻着重想要强调亲情。
他就是想忘却王后身份,到河北来散散心。
也希望李翊不要太过拘谨。
“好了,此间不是说话处。”
“臣已备好寝殿,请王后随我来。”
袁瑛谢过,与妹妹联袂跟着进了城。
相府,厅内暖炉生香。
侍女奉上茶点,袁莹接过茶盏。
亲自为姐姐斟茶,笑道:
“阿姊尝尝,这是河北新采的菊茶,清心明目。”
袁瑛轻啜一口,眉间郁色稍舒:
“果然清香。”
她低头看向怀中刘理,温声道,“理儿,这是你姨母。”
刘理此刻还小,但却对袁莹笑了笑。
袁莹似乎对小孩很有亲和力。
每当哭闹之时,袁莹一哄,他们就不再闹了。
李翊见袁瑛似有意淡化身份,遂顺着话锋,对李治道:
“治儿,带你表弟去园中赏梅,莫要拘束。”
李治恭敬应声,牵起刘禅的手:
“表弟,父亲为我做了一架‘积木’,可愿同观?”
刘禅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立时便跟着李治出去了。
待孩童离去,厅内气氛更显和缓。
袁瑛轻叹,“……丞相,不!子玉先生。”
“今日我来,非为政事。”
“只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只是有些累了。”
李翊沉默片刻,终是缓声道:
“既至邺城,便当安心。”
“莹妹常念阿姊,今日重逢,正该好好叙旧。”
袁瑛展颜一笑:“是啊,多年未见,今日终于能说些体己话了。”
窗外雪落无声,厅内茶香袅袅。
李翊虽仍保持警惕,却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拘礼。
他偶尔插言,谈及当年淮南旧事,引得袁氏姊妹笑语连连。
这一夜,邺城丞相府内。
君臣之防稍褪,亲情之意渐浓。
在这里,袁瑛感受到了她当王后数年从未有过的快乐与自由。
……
次日,一大早。
晨光初透窗纱时,张飞铁塔般的身影骤然闯入丞相府。
他左臂挟着睡眼惺忪的刘禅。
“先生!先生!”
这声吼震得梁上尘灰簌簌落下,“俺老张有正事要说!”
李翊指尖的茶盏泛起涟漪,不知这黑厮又有搞什么名堂。
他性格其实是偏静的,并不喜欢张飞这种太大大大咧咧的人,在他府上大吼大叫。
但见张飞将刘禅往青玉案上一放,七岁孩童趔趄着险些碰翻龟钮印玺。
袁瑛闻声赶来,发髻尚散着半边。
“益德,大清早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世子,俺与你说的话,你可全都记住了。”
张飞小声地在刘禅耳边低语了两句。
然后轻轻一推,刘禅的膝盖“咚”地砸在了地毯上。
“咳咳!”
黑脸将军突然抱拳,朗声喊道:
“兄长……不!齐王有令——”
他铜铃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惊愕的面容,“请丞相收阿斗为义子,拜为相父!”
“当啷——”
袁莹手中的药盏摔得粉碎。
袁瑛更是惊得捂住嘴唇。
只有李翊眉头紧皱,似若有所思。
张飞眼珠骨碌碌一转,见众人都不开口,搞得气氛一度尴尬。
乃轻咳一声,“先生,这是兄长命俺交给您的。”
言罢,张飞取出书帛,小心翼翼地双手奉给李翊。
“兄长临行前专门叮嘱了,说此书绝不可假他人之手。”
“叫俺务必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李翊接过书信,展开来看。
其书略曰:
“子玉吾弟:”
“河北风物,可还安好?”
“自徐州一别,倏忽数载。”
“每忆当年,与弟并辔驰骋,纵论天下,恍如昨日。”
“今愚兄年近五旬,鬓已微霜,而国事繁冗,竟无一日得闲。”
“夜深人静时,独坐庭前,常思弟之风姿。”
“恨不能促膝长谈,一诉衷肠。”
“近日宫中之事,实令愚兄心力交瘁。”
“阿斗年幼顽劣,鲁子敬授业时,竟屡屡逃学嬉戏。”
“袁瑛溺爱过甚,每每护短,以致母子争执,家宅不宁。”
“愚兄责之,反遭袁瑛怨怼,言我昔日与其父之事,更怒斥我无情。”
“一时愤懑,竟至掌掴于她。”
“噫!治国易,齐家难。”
“愚兄能统御万民,却难教一子。”
“能决胜千里,却难平闺阁之怨。”
“思来想去,唯有托付于弟,方能解此困局。”
“阿斗虽愚钝,然天性纯良。”
“若得弟之教诲,或可成器。”
“望弟念在昔日情谊,勿要推辞。”
“收阿斗为义子,严加管教。”
“他日若成大器,亦是弟之功也。”
“若终不成才,亦是愚兄之过,绝不怨弟半分。”
“临书涕零,不知所言。”
“兄玄德手书。”
……
(本章完)
第307章 相父!相父!相父!
第307章 相父!相父!相父!
李翊将刘备的手书缓缓收起,心中风起云涌。
此刻,他总算明白为何刘备要严令张飞,务必亲手将此手书交给自己。
万不许假手他人了。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君父,甚至一个男人。
尤其是像刘备这样的男子,他是不会在人们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的。
唯独在李翊面前,在这封手书中,刘备向他的子玉展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内心一定是无比煎熬、无比难受的。
这封手书的行文模式,也不是往常刘备的风格。
通常刘备在与李翊写信笺时,虽时时提及旧情,但多是作为一个君主正常聊工作。
唯独这次不同以往,刘备放下了自己齐王的身份,放下了作为君主的架子。
仅仅以一个老朋友、老兄弟的身份,跟李翊聊了聊自己的心里话。
他对李翊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将内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李翊指节轻叩刘备手书,帛上“如鱼得水”四字墨迹犹是那般亮眼。
窗外春雨敲檐,击落冬雪,竟似当年徐州夜雨一般。
“玄德公……”他长叹一声,惊得案头烛火摇曳。
袁莹手执团扇,掩唇近前,轻声问:
“……未知夫君意下如何?”
呼。
李翊长舒一口气,将书帛放在案上,答,“当问稚子本心。”
在古代生活十几年,其实李翊的思想多少已经受到些影响了。
但饶是如此,他相比本地土著而言,他的思想仍算开明。
至少在择父方面,他觉得还是应该把主动权交给孩子。
如果孩子本身不愿意,那苦恼的不单单是孩子。
还有父亲……
于是转过身去,蹲下来与刘禅目光平视:
“世子可愿拜我为父?”
阿斗尚年幼,七岁的孩童此刻揪着衣带嗫嚅,不知如何作答。
身后的张飞小声提醒道:
“阿斗,忘了三叔昨夜与你说的话了么?”
刘禅一抬眸,缓声道:
“阿……阿斗……愿、愿意……”
“王后之意?”
李翊目光一转,又看向袁瑛。
袁瑛素手抚过腰间玉佩——正是当年李翊所赠之信物。
此玉本是一对,李翊将其分作两半,给与姊妹一人一个。
持此玉佩,便无人敢来侵扰她们。
“若无妹婿,妾与莹妹早殁于乱军之中矣。”
“阿斗……”
她突然哽咽,看向孩子。
“这孩子自幼少见父颜,今能得天下奇才之教诲……”
“呜……”
话未尽,泪已湿了半幅罗帕。
李翊见此,忽然拔剑。
左右一惊,却见他将衣襟的袍袖给割了下来。
李翊手持断帛,缓缓走至刘禅身前,沉声问:
“再问一次——可愿?”
袁瑛急推幼子后背,刘禅终于伏地叩首:
“儿臣愿拜相父!”
恰有春雷劈落,照得李翊面上阴晴不定。
他缓缓蹲下身子,将那截青缎缠在刘禅腰间,语重心长地说道:
“古有‘割袍断义’,今日本相‘系袍结亲’。”
“此衣襟乃天子赐服,今系汝身。”
“望汝记得,这衣带缠身,便如为父教诲当时刻在心。”
“锦袍虽贵,终需束带方显威仪。”
讲到这,李翊顿了顿。
将青缎结得更紧了些,沉声说道:
“若他日行差踏错,为父解此衣带时,便是恩断义绝之日。”
这话说得很沉重,连张飞听到这里时,心尖儿都跳了一下。
刘禅虽不能完全明事理,但这个年纪已有自己的心智。
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大人们在“教”他做一下事。
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非常重要,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李翊俯身逼视,语气加重:
“既认相父,可知规矩?”
孩童瑟缩着点头,略作沉吟,又挺直腰板:
“儿臣……儿臣明白……!”
“善!”
李翊突然提高声量,“既然如此,日后逃学嬉戏之举,万不可再行。”
“否则不用汝父,吾之戒尺亦不长眼。”
话落,又一指门外,那里是李治、李平在院子里玩耍。
“不信,你去问这二子。”
“当年逃学嬉游,手还在否?”
刘禅闻言,轻咽了口口水,连道再不敢了。
袁瑛见此,突然上前,将刘禅往李翊跟前轻轻一推:
“先生尽管管教,这孩子如有不到之处,该罚也得罚。”
常言道,至亲规过,虽善而见恶。
外人劝善,虽苛而蒙纳,此乃人情之常也。
意思就是,
有的人啊,明知道家里人是为你好,但你就是会觉得他们烦。
而同样的行为,换成是外人,就会觉得他们是在关心你。
袁瑛就是这样典型的例子。
刘备要是严加管教孩子,袁瑛就会觉得你当父亲的不关心儿子。
换成是李翊严加管教,她就会觉得这是在关心阿斗。
这叫安全岛效应。
次日。
寅时三刻,十二名玄甲力士已列阵阶前。
各执金钺、玉斧、彤弓等仪仗用品。
阿斗正式开始拜李翊为相父。
袁瑛亲自为刘禅梳着角髻,以五色丝缠发,低声道:
“阿斗,好孩子。”
“你相父是青云之士,天下士人之冠冕。”
“既然拜其为父,见之当见汝父,切不可失了礼数。”
微微一顿,又道,“日后当好生跟着相父学习课业,不能再似往常那般贪玩好游。”
袁瑛颇有一种要送儿子“出嫁”的感觉,恨不得把这辈子想说的话全说了。
很快,李翊正襟危坐于案上。
刘禅赤足踏着素席,趋步走近。
袁莹手捧铜盆,向行洗手礼。
然后行献贽礼。
刘禅将自己作为世子的一些贵重物品,精挑细选出来。
当然大部分都是昨晚袁瑛这个母亲替他把关,帮忙拣选出来的。
李翊目光扫过礼品,仅仅只取了束脩一条。
余者令袁瑛收回,此谓“取薄纳厚”之意。
然后是授戒礼。
刘禅跪在地上,向李翊恭敬行礼:
“请相父训诫!”
李翊手执戒尺,轻击刘禅左肩,即戒骄矜。
又轻击其右肩,即戒怠惰。
最后轻点其眉心,即戒愚昧。
此为三戒礼。
诸礼行罢,李翊正式成为刘禅的相父。
既收阿斗为义子,李翊端坐于案前,唤刘禅至跟前来。
“……阿斗,为父现在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责任。”
“什么是责任?”阿斗问。
“责任是贯彻汝之一生的物什,吾不愿强加于汝身。”
“奈何汝须明白,自汝降生以来,便有此责任在两肩之上。”
“此汝父与吾所必须教你之事。”
言罢,李翊命人取来纸笔,令阿斗执笔写字。
“现在,汝当修书致歉汝父。”
见幼童懵懂,乃抚其首叹道:
“痴儿,岂不闻‘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
“父之爱子,非止舐犊之情。”
“汝父乃万民君父,非独汝之父也。”
“其日理万机犹念汝学业,其心可鉴。”
话落,李翊取来一面铜镜,照住刘禅,问:
“此何人也?”
刘禅怯道:
“是……是儿臣?”
“错!”
李翊将镜子置于案上,铿然有声:
“此乃未来齐王!”
“我大齐之万里疆土,他日皆系于汝肩。”
“大齐千万子民,亦汝之子民。”
“若汝德不配位,将来何以继大统?”
讲到这里,李翊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似乎对此事非常看重。
几位“小母”也都场,甄宓也不例外。
她望着李翊的神情,惊讶地发现,李翊眸中竟有一丝……一丝恐惧?
甄宓掩住嘴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意气风发、算无遗策的天枢先生,此刻在提到阿斗能不能继承大统一事时。
内心里竟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只见他手执礼剑,铿然作声。
“汝父课业之严,实为宗庙计也。”
“血脉所系,社稷所托,岂可不慎乎?”
“若德不配位——”
讲到这儿,剑锋忽一指窗外,“则祸起萧墙,甚于魏师百万!”
见幼主茫然,李翊又叹口气,俯身解喻道:
“外寇犹可堑壕御之,内蠧实难堤防。”
“譬若金城汤池,自毁则童孺可陷。”
“非是汝相父大言欺人。”
“吾视天下鼠辈,如同草芥耳。”
“外贼虽有百万,亦弹指可灭,不足为惧。”
“然,吾不惧外敌,唯患内忧耳。”
“阿斗,你能明白相父的意思么?”
李翊语重心长地问。
刘禅惶然拜道:
“儿臣定当勤勉,不负相父教诲。”
李翊见此,眉头紧皱,只是叹了口气:
“储贰之教,非徒立志可成。”
“吾辈唯尽人事,以听天由命耳。”
这下,殿内的人都不淡定了。
凡是与李翊相处过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从未想过这辈子,居然能听到李相爷喊出听天由命这句话来。
李翊的意思,就是他会尽力而为。
大家一起努力去尝试,努力让阿斗成为一个合格的创二代。
李翊聪明一世,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没办法对未来做出判断。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料一个孩子的未来轨迹。
生老病死,心态变化,这些都是有影响的。
而偏偏刘禅的身份摆在这里,由不得李翊不努力。
因为一旦他失败了,那么他与刘备合力建立起来的齐国江山。
将很有可能陷入一场浩劫中去。
倒不是说这场浩劫便挺不过去,但它肯定是要远比曹操难对付的多的。
正如李翊所说的那样。
外敌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内斗!
自己人如果团结一致,不管来多少敌人,他都会被打倒。
可自己人一旦开始内耗,不用外敌出手,它便会自己瓦解。
这才是李翊所恐惧的点。
因为这种事,庙算如他也不可能避免。
从古至今,也还没见着那个王朝完美避开过这一点。
讲完大道理之后,李翊便督促刘禅开始写信向父亲道歉。
然后又转过来开导袁瑛。
“王后,恕臣僭越。”
“只是臣适才所言之事,未知王后明白否?”
袁瑛抬眸,泪痕犹新:
“妾非是不知大丈夫当心怀天下,然阿斗终究是骨肉。”
李翊又将案上的铜镜取来,置于其前。
“请王后观此。”
镜中映出袁瑛憔悴玉容,李翊以指轻点:
“此非寻常妇人,乃齐国国母也。”
又取金印示之,苦口婆心地说道:
“此印亦非寻常饰物,乃万民之托。”
“王后与玄德公,譬如日月并悬。”
“王上临朝理政,王后母仪六宫。”
“若因私情废公义,则朝野何依?万民何仰?”
袁瑛素手微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翊冲一旁的袁莹使了个眼色,袁莹会意,捧着一本古书便走了出来。
来到姊姊跟前,柔声说道:
“阿姊,你看这里。”
袁莹以手指典籍。
“昔卫姬谏齐桓公罢游猎,樊姬阻楚庄王纳郑女,皆不以私情害国事。”
“今阿姊贵为王后,作为国母,当母仪天下。”
“倘若将来因溺爱,致世子荒废学业,他日史笔如刀……”
话未毕,袁瑛已掩面而泣。
“妾知罪矣!”
李翊与袁莹对视一眼。
袁莹竟俏皮地嘟了嘟嘴,露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李翊瞪了她一眼,转而仍旧叹道:
“非敢言罪。”
“唯愿王后忆当年寿春城破时,玄德与君夫妻结发之情。”
“岂不闻苏子卿有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见袁瑛怔忡,复又道:
“夫妻纵有龃龉,然共抚储君以安社稷,方不负同甘共苦之义。”
“惟愿王后思之,慎之。”
袁瑛连连点头,虽不知她听没听得进去。
有可能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会扑上去。
但李翊相信,在扑上去之前,至少她会谨言慎行,不会再似这次一般莽撞了。
窗外忽闻更鼓之声,李翊取锦帕递给袁莹。
袁莹上前,为姊姊拭泪。
“明日当修书与玄德公,臣愿作释冰人。”
“然阿斗学业——”
李翊也担心他教育阿斗,袁瑛这个当母亲的会来捣乱。
所以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
袁瑛突然正襟危坐,道:
“妾当每日亲督其课。”
“善!”
李翊欣然,让侍女伺候袁瑛回屋歇息去了。
转而回到内室,对诸位夫人感慨道:
“家国之事,终需内外同心。”
“尔等如今可明白吾为何叫你们读《孙子兵法》了么?”
“有谁能找到对应其篇?”
出乎意料的是,竟是麋贞最先翻开,找到了兵法中的《九地篇》。
但不是很感确认,问道:
“不知夫君想说的,是否是这句——”
“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这句话的意思,指挥者需要通过管理和教育,使全军上下团结一致。
从而形成整体性的强大威力。
他所强调的,就是一个团体需要领导者来对底下人,加强管理与教育。
并且还专门强调了,这种团结不是自愿的。
而是受客观形势所迫使的,大家在特定的情况下。
就需要团结起来,一起面对挑战。
“正是、正是!”
李翊大喜,他将此兵书看了不下八百遍,早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不想竟是夫人最先背熟。”
李翊手执麋贞的素手,这位自己的结发之妻。
她是一位非常传统古典的女子,李翊其实跟她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但她有一点很好,就是很听话。
李翊让背《孙子兵法》,她就真的老老实实去背。
但有一人,天性就不爱学习。
那就是骷髅王之女。
“莹儿,怎么回事,不把为夫之话放在心上?”
李翊板着个脸,沉声问。
袁莹闻言撇了撇嘴:
“妾身最厌这些之乎者也嘛……”
“再说,有夫君这等经天纬地之才。”
袁莹突然上前挽住李翊手臂,杏眼流转。
“妾便读尽天下书,还能聪明过你去?”
说着,将前两日绣好的荷包系在丈夫腰间,娇声道:
“倒不如多绣几个香囊,助夫君提神醒脑。”
甄宓掩口轻笑,却见李翊皱着眉,有点儿对这丫头束手无策。
正要开口,忽被袁莹打断道:
“宓妹妹评评理,可是夫君讲《庄子》时自己说的——”
她突然板起张脸,模仿李翊的神态,有模有样地说道:
“——‘巧者劳而智者忧’,妾这是成全夫君呢!”
李翊摇头叹道:
“罢罢罢,倒是为夫着相了。”
又看向室外,问:
“阿斗的书信还未写好吗?”
“一会儿可就到晚膳时间了。”
李翊的规矩很严,该学习时学习,该吃饭休息时就吃饭休息。
劳逸两者,绝对不能够颠倒。
此前李治就因为贪玩,没回来吃晚饭。
等错过晚点时,李翊便不许下人再给他饭吃。
到深夜,李治饿得大吵大闹。
当母亲的心疼,袁莹起来为孩子煮面,麋贞也送去糕点。
有下人及时报给李翊,李翊立马亲自出面制止。
不仅将煮好的饭食,下令全部倒掉。
还将麋贞、袁莹给一起罚了。
严令说,没有到第二日的早膳时间,任何人不得给李治饭吃。
为此,袁莹还闹了几天脾气。
但至此以后,李治再也不敢错过饭点了。
基本上养成了按时吃饭的习惯。
“或许是阿斗不会写呢。”
甄宓一语道破玄机。
众人皆是醍醐灌顶。
是啊,阿斗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字都认不全,如何去写道歉信呢?
“罢,待吾去来。”
李翊转身走出内室。
麋贞忙在身后招呼:
“夫君,一会儿就吃晚膳了,可别耽误太久。”
李翊不来,没人敢动筷子。
所以李翊吃不吃饭,是关系着全相府的人能不能按时吃上饭。
“阿斗,信笺写好了么?”
李翊背着手走出来,温声问道。
“……相父、我、我不知这个‘愚’字怎么写。”
李翊更不答话,蹲下身来,看一眼书信。
眉头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
先不说行文流不流畅了,单说这字体,就简直是鬼画符!
“阿斗,自明日起,你先从练字开始。”
李翊正色说道,“人家说,见字如见人。”
“字可以不美,但不能不正。”
“汝父写得一手好字,汝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相父这里都还有些汝父寄过来的竹帛,汝不妨模仿一下汝父的字体。”
言罢,李翊转身来到刘禅身后。
握住他的手,教他写字。
同时代他写请罪书。
一边写,一边为他讲解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并耐心地为阿斗解释,每一个字的含义,平时行文中应该怎么用。
《请罪书》写好以后,李翊即使人星夜发回下邳去。
刘备得其书时,正在批阅奏折。
侍从将书信送上,刘备只淡淡回了一句。
“——知道了,将书信置下。”
待侍从们走后,刘备乃急忙将书信展开来看。
其书略曰:
“臣禅顿首再拜父王王上:”
“儿臣愚钝,不识父王教诲之深意,屡逃课业,使父王忧劳。”
“今蒙相父训导,方知父王日理万机,犹念儿臣学业,实乃望儿成才,以继大统。”
“儿臣年幼无知,不解父王苦心,反生怨怼,此乃大不孝也。”
“父王乃齐国万民之君,肩负社稷之重,儿臣本当勤学修身,以分父忧。”
“却因贪玩懈怠,致父王失望。”
“思及此,儿臣羞愧难当。”
“今相父严加管教,儿臣始知学问之重、责任之大。”
“自今以后,必当勤勉向学,不负父王期望。”
“伏惟父王宽宥儿臣之过,儿臣定当痛改前非,以慰父心。”
“儿臣禅惶恐再拜。”
“建安十四年春月。”
刘备看罢书信,已经猜到是李翊帮他写的了,虽然字迹有所不同,行文结构也刻意改变。
但以刘备对李翊的了解,还是猜了出来。
不禁感慨道,“子玉有心了。”
饶是知道真相,可刘备依然很感动。
他乐于见着幼子能明事理,于是提笔回信,殷殷叮嘱。
发回河北,其书略云:
“吾儿阿斗亲启——”
“见汝手书,墨迹虽稚。”
“然字里行间,已见悔悟之意,为父甚慰。”
“汝自幼失恃,长于乱军之中。”
“为父征战四方,忧于国事,未能朝夕相伴,实乃吾平生之大憾。”
“今托付子玉先生教诲,非为苛责,实盼汝能承继大业,不负先贤之志。”
“子玉先生,才略冠世,德行为师,汝当以父事之。”
“谨遵训导,勤习文武。”
“他日若成大器,方不负为父与相父一片苦心。”
“天寒岁暮,望自珍重。”
“父,玄德手书。”
……
(相传此为《刘备家书》,是后世保存完好的刘备真迹之一)
(后世有裴松之对此点评道:
“帝王之家,虽权柄在握,然父子之情,未尝异于庶民。”
“盖乱世枭雄,于马背上得天下,故于膝下孺子,愈显温情。”
“其明知书出翊公代笔,仍作回音,非独全相父体面,实乃借机抒父子之怀。”
“帝王心术在此,天伦至性亦在此。”
“此昭武所以异于古今帝王者也。”)
……
接下一段时间,刘禅便待在河北相府,跟着李治、李平一起学习。
学习环境对孩子的心态影响是巨大的。
此前在下邳,刘禅接触的孩子比较少,如张苞等辈,也不需要学王室中的东西。
但李翊家教很严,从小便让孩子们学习古之经典。
阿斗跟他们在一起,便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
因为你周围的“同学”都在认真学习时,你就很难不认真学。
经过半月时间的观察,李翊发现刘禅在学习方面的天赋确实远不如李治、李平。
这两孩子几乎都能够举一反三,刘禅虽不算愚笨。
但跟自己这两个亲生的比起来,就显得有些迟钝了。
学习这方面,真的很讲究天赋。
如果天赋不够,就只能靠努力勤奋来凑了。
但阿斗……
能让他认真把该学的都学了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想让他自发的主动去学,那聪明如李翊也对此无计可施。
不过李翊教学也注重劳逸结合,并非是一味地让孩子们闷头去学。
该玩时就要痛快去玩,玩累了再好好休息。
休息好之后,再去学习。
这一日,刘禅课业既毕。
与李治携家仆数员,微服出游。
二人各跨小驴,自园门溜出。
时值上巳佳节,邺城万人空巷,车水马龙。
李治摇手一指瑶台,那里聚满了人群。
他眉宇间傲色隐现,说道:
“昔年此地尚是马厩,父亲命引漳水为池,方有今日之盛。”
刘禅澹澹道:
“我在下邳,不见输此邺城。”
李治忙道:
“下邳亦多赖我父建设之功!”
两个小孩儿争论着,入了一家酒肆坐下。
一名家仆慌忙地走过来,在李治面前弯腰道:
“……公子、您、您可不能喝酒啊!”
李治勃然变色道:
“大人喝得?吾为何喝不得?”
“吾非男儿乎?”
“况家母亦时常饮酒,怎偏吾喝不得?”
“这、这不是您还小嘛!”
“胡说!”
李治啐了他一口,将倒满酒的一只碗递给刘禅。
“阿斗别理他,我们只管喝我们的。”
“这,相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责罚啊?”
刘禅还是很怕李翊的。
“嘿,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李治嘿嘿一笑,又瞪了眼那名家仆。
“你会说吗?”
“这、小人……小人……”
那名家仆暗暗叫苦,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李治已经将第一碗酒吞下肚了。
“……咳咳……咳……”
李治连咳嗽两声,发觉胸中豪气顿生。
一指城墙道:
“他日我若能继得父业,当将此城扩建三十里!”
刘禅吮着蜜饯含糊说道:
“表兄何苦再造?现下这些……”
小手划拉一圈,“不都是咱家的么?”
邻座老丈闻言,顿时呛酒,偷忍不住眼打量这对锦衣童子。
忽然,肆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群凶神恶煞的河北官兵,押解着一群人走来。
这些官兵显然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
……
(本章完)
第308章 人心是最好的一课,刘禅与李治的成
第308章 人心是最好的一课,刘禅与李治的成长
却说刘禅与李治至邺城西市游玩,两人正交谈之际。
忽闻前方传来一阵嚎哭之声,二童循着哭声望去。
只见一群官兵押解着一群犯人走在街道上。
他们动辄大骂犯人,但行得迟了,便是一顿鞭子。
二童起身来看,走近才发现,这些犯人原来是三十多名妇孺。
她们蓬头垢面,铁链啷当,狼狈至极。
为首军校手持棘鞭,鞭梢浸血。
一素衣孕妇踉跄跌倒,腹隆如鼓,显是已有许久身孕了。
那军校见其行得迟了,举鞭便骂:
“贱婢快走,时至今日,尚欲望活乎!”
言罢,扬起鞭便抽。
那妇人哀嚎一声,跌倒在地,手护腹部,泪如雨下。
刘禅天性善良,见此情景,感到十分错愕。
顾谓左右人说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官兵如此虐待妇人。”
“如何下得去手?”
“纵然官兵职责所在,旁人又怎忍见此耶?”
军人的天性是服从,这个没话讲。
可周围围观的老百姓却也对此全程漠视,竟无半分同情之色。
这令刘禅是感到十分诧异的。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他看着尚且难受,何况周围百姓?
旁边一名妇人听到了刘禅的话语,顿时来了兴致,凑上去接话道:
“小公子非我本地人吧?”
刘禅一顿,道:
“我乃徐州人,但祖籍在涿郡。”
“也算半个河北人罢。”
“嘿呦,既不是我河北土生土长之人,那倒也不怪了。”
妇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河北口音,说话间都带有一股自信。
刘禅知这妇人是本地人后,便问:
“大娘,那您可知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为何犯人都是些妇人,那妇人尚有身孕。”
“如何这般相待?”
嘶……
妇人深吸一口气,她似乎也不太清楚具体缘由。
只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道:
“老身具体也不太清楚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只是相爷向来以宽仁为本,从不冤枉任何一人。”
“这些贱妇有此一劫,便是该的。”
恰逢旁边另一名买菜的妇人听到了二人谈话,她也八卦地走过来,凑近说道:
“听说啊,这些贱妇是钦犯的家属。”
“那些钦犯是河内司马氏的人,他们不仅给相爷诽谤造谣。”
“甚至欲颠覆我河北政权哩!”
刘禅便问,“那那些钦犯呢?”
“听说俱为河北兵杀矣。”
“这负责执行命令的将军啊,乃是当今的邺城令魏延。”
“诶!听说魏延就是在执行完此事之后,才升了官,当上邺城令的。”
由于河北已经迁都至邺城了,邺城令的官职就相当大了。
“那这些妇人……?”刘禅接着问。
“当然也准备杀了。”
妇人不假思索地回道答,“司马氏犯的是谋逆的重罪,他们的家属岂能够幸免?”
“本来当初攻打河内之时,就该杀尽的。”
“但相爷有好生之德,为她们执行了死缓一年。”
“如今一年之期已到,自该杀矣。”
这便是包括这名妇人在内,所有河北人关于河内司马氏所了解到的全部信息了。
当然了,我们常说过。
底层民众得到的消息,都是统治阶层希望他们听到的信息。
真相永远掌握在统治阶层手中。
就比如对外出征,你一万兵,可以宣称有十万兵。
打了败仗,你可以宣传说打了个平手。
这都是一种稳住舆情的手段,也巩固自身统治的方式罢了。
河内司马氏也是如此。
其实司马氏所犯的罪,主要有两条。
一则是诽谤造谣李氏在河北专权。
一旦成功,是真的有可能颠覆河北政权。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齐国的权力结构,都是由李氏主导建成的。
一旦李氏倒头,必然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使得齐国产生分裂的可能。
所以这条罪是最重的。
第二条罪,就是司马氏的负隅顽抗。
本来一开始也只说了,不针对其旁支族人。
但由于司马氏非但不投降,还敢向河北官军还击。
这才被李翊下达了最后通牒,即——斩尽杀绝。
事实上,等陈到、魏延被批评过后,就已经开始执行高层的命令。
将司马氏一族,老少不留,全部杀尽。
只剩下一些妇人了。
这些妇人大多为司马氏家族的妻眷、子女,亦或者是女婢或仆人的妻眷。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杀,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女子她们本身没有太强的抵抗力,掀不起太大风浪来。
所以可以之后再杀。
第二,封建时代的军队毕竟是有局限性。
纪律严明如刘备的军队,能做到不侵扰百姓,已经堪为时代楷模了。
难道连战俘、钦犯都不许侵扰吗?
即便是刘备也不会去禁止这一点。
毕竟这个时代“军妓”都是合法的,甚至连汉朝官方都纳入了专门的法律条文之中。
第三,一般来讲,牵涉到大案子的犯人,一般会留下些活口。
因为害怕杀光之后,将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或者查出其他端倪来。
防止想要顺藤摸瓜,结果却无人能够审问的局面。
因此会专门留下些活口。
所以眼下便能看到,这群河北官兵正押解着三十多名妇孺。
这些妇孺都是准备要处决或者服役的,也就是说她们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因为不管是服役还是直接处决,都不可能再有生还的可能。
只不过是分批次处决罢了。
除她们以外,仍有一些钦犯家属被关在大牢里面。
后续情况如何,还要等待廷尉的审问,以及进一步的盘查。
“哼,咱们在河北能够衣食丰足。”
“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李相爷给的。”
“这些反贼竟然诽谤相爷,还欲颠覆河北大权。”
“真是死不足惜!”
人群的气氛很快被调动了起来,大家都指着这些妇人们破口大骂。
对她们没有丝毫的同情。
刘禅对此不能够理解。
待大致弄清楚“真相”以后,他再次举目望去。
果然见着这数十名妇人,皆是以绳索缚手,踉跄而行。
其中更有三二大腹便便者,面色惨白,步履蹒跚。
军校怒目圆睁,口中骂个不停:
“贱婢拖沓,误了行程!”
言罢,扬鞭便抽。
那妇人哀嚎一声,跌倒在地。
刘禅见状,心头火起,终于忍不住了。
竟不顾李治阻拦,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那军校,怒道:
“住手!不许欺负人!”
军校猝不及防,踉跄两步,定睛一看。
竟是个锦衣童子,不由大怒:
“哪里来的的小畜生,敢阻挠军务?”
说罢,挥鞭便朝刘禅抽去!
李治大惊,箭步上前,以臂格挡,
“啪!”一声响,鞭梢狠狠抽在李治臂上,登时皮开肉绽。
李治咬牙忍痛,但还是转过来关心刘禅道:
“阿斗,无恙否?”
刘禅摇了摇头,又问李治,“表兄,你呢?”
李治咬紧牙关,摇了摇头,“无碍。”
然嘴上说无碍,面色已疼得惨白,后背更是出汗如浆。
家仆见了,吓得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诶呦!小祖宗诶!!”
家仆扑倒在李治脚下,目光飞快地扫遍他全身。
“您受伤没有啊?”
“诶呀,您这手,诶哟哟!”
家仆急得直冒冷汗,“您这样冒失,叫我回去如何与袁夫人交代哟!”
家仆哀嚎一声,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那名军校见了这名家仆,扬鞭骂道:
“那小子,汝乃这俩顽童之大人乎?”
听到军校的喊话,家仆的怒气顿时在此刻爆发。
“放肆!!!”
家仆挺直腰板,吼声如同炸雷一般响。
“胆敢伤我家公子,我叫主母砍了你的头!”
“知道我们是谁吗!”
那军校万没想到一名仆役竟然如此嚣张。
军校冷声笑道:
“某管你是谁,某乃是魏将军的兵。”
“魏将军有令,凡是妨碍军令之人,皆可鞭笞!”
“劝汝赶快带着这俩顽童滚开,否则某以汝等妨碍公务为由。”
“一并拿了治罪!”
言罢,立时有两名虎背熊腰的河北兵站出来,手执铁索,欲要缉拿众人。
那名家仆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撒。
毕竟他不敢撒在两个小孩身上,正好拿你这军校出气。
乃轻哼一声,冷言叱道:
“吾道是谁,原来是魏延手下一名兵子。”
“魏延见我家主人,尚要侧目。”
“汝怎敢伤我家主人大公子?”
军校大怒,扬鞭欲打。
“竖子安敢辱我家将军!”
李治见此,赶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印。
上刻“丞相府”三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众军士见状,登时变色,纷纷跪地。
那军校面如土色,颤声道:
“……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
“还望公子恕罪。”
哼,现在知错了?
那名家仆昂首挺胸走到那名军校跟前,俯视他,阴阳怪气道:
“你是不知我家夫人有多疼爱我家公子。”
“若是叫她知道了是你打的,你猜魏延保不保得住你?”
这!!
那军校顿时傻眼,汗水打湿了衣襟。
他就是一名底层军官,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公子竟然会是相府的大公子啊。
毕竟以他的身份平时也见不着。
除非是他的上司魏延,才可能认识李治。
唉,平日跋扈惯了,万没想到今日踢到铁板上了。
军校无可奈何,只能将那名家仆拉到静处。
“害,小哥。”
“咱们都是替自己爷办事的,何苦相互为难呢。”
那军校从怀中取出一袋钱,塞到那名家仆手中。
“这就当是兄弟们请你喝酒了,烦你替我等在公子爷面前美言几句。”
“你我同为狗仗人势之徒……”
“呸!!”
家仆大怒,叱道,“谁与你是狗仗人势之徒?”
“——哦不对不对,小的说错了。”
“小的没什么文化,不及您是相府出来的人,您说是也不是?”
这名军校确实没读过什么书,不过魏延用人向来不拘一格,
他本身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自然也习惯从底层提拔士兵。
反观这名家仆,出身于相府。
不说有什么大才,但至少是能够识文断字的。
“这话倒还中听。”
家仆掂了掂手中的钱囊,不动声色地放入怀中。
“也罢,我也只能替你说两句好话。”
“但主母怪罪不怪罪,就不是我能定的了。”
“……唉,那就全劳兄台了。”
就在两人接耳之际,刘禅已经将那名被打倒的孕妇给搀扶起身。
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被押解?”
妇人垂泪道:
“妾身名叫阿若,是司马氏家眷。”
“因丈夫战败被擒,我等亦被充作官奴。”
“今日押往矿场服役,不想……呜呜……”
言未尽,已是泣不成声,又抚腹哽咽。
邺郊官道尘土飞扬。
刘禅眼眸一动,小手紧攥着李治的袖角,眼巴巴望着那名唤作阿若的孕妇
粗麻衣襟已被鞭子抽裂,隆起的肚腹上赫然有一道血痕。
“表兄……”
刘禅嗓音发颤,“她若去了矿场,必是一尸两命!”
李治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珏,眉头紧皱,显然是在反复思量。
然后又转过头来问刘禅道:
“阿斗,你、你当真想救她?”
“我、我、我……”刘禅犹豫迟疑了一下,到底是点了点头,“我不想见着她死。”
“好罢!”
李治心头一狠,尽管知道这样做可能带来的后果。
但心中那股侠义之气促使他挺身向前。
他从小便是听着父亲与刘备的故事长大的。
非常羡慕二人,年轻时那种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感觉。
只见李治阔步向前,猛然抬头,对那名领头的军校出声喝道:
“这妇人,本公子要了!”
啊?军校手中的棘鞭“啪嗒”落地。
众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
这不是给他们出难题吗?
“公子三思!这些可都是钦犯,也是相爷点过名的。”
“吾等万不敢违抗军令将之放了,请公子恕罪。”
军校倒也聪明,不忘强调一声相爷。
说你老子也是打过招呼的,所以也别仗着你老子来要人。
除非你老子松口,否则咱们也只能冒险得罪你了。
“少废话。”
李治眉梢一扬,“又不是叫你们把人都放了,我只要她一个!”
说着,李治突然解下腰间的锦囊,砸了过去。
“这足以买下十个奴了罢?”
这……
众军校又是一愣,钱够是够。
可问题是这些妇人都是“非卖品”啊。
就在这时,那名家仆也慌忙扑过来阻止:
“大公子!大公子诶!”
“这、这、这可是钦犯家属,万不可私自放掉。”
“否则相爷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家仆心头叫苦,感慨陪公子出游真不是一个好差事。
他上一秒还在犯愁,回去怎么和袁莹解释李治手上的伤。
下一秒李治又给他出了一个新的难题。
“蠢材!”李治背着手,朗声说道:
“本公子是要她做我府上的家奴,进府当一名浣衣婢!”
“难道这也不可?”
见家仆还有些犹豫,又正色说道:
“上月父亲还赞我《孟子》读得好,你猜‘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是出自哪一章?”
“今日既叫我撞着此事,便不能不管。”
这……
那家仆眼珠骨碌碌一转,心想公子既是要将她收入府上当家奴。
那便不算私自放掉。
到时候不管是相爷还是妇人都应该知情,公子又如此执拗,似乎也只能是如此了。
“好、好罢。”
家仆赶忙上前,将李治扔出去的香囊给拾起,然后蹲下身来帮他重新系上。
待系好之后,取出一袋钱,仍给那名军校。
“给你!”
家仆一指阿若,“这妇人我相府要了。”
哪能够真的让李治用香囊去买人,家仆把刚刚军校给的钱,又还给了他。
那军校忙道,“兄台,这妇人可是——”
我知道!”
家仆出声打断军校,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我说是我相府要人,你是耳朵聋吗!?”
家仆刻意将“相府”二字喊得很大声,军校闻此,便与其他几名军官聚在一起商议。
军人毕竟比较严谨,即便已经搬出了相府来。
他们依然要内部进行一下讨论。
半晌,家仆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如何?商量好没有?”
“尔等要讨论就快些,耽误了我等的行程。”
“你等吃罪得起吗!”
话音方落,那名军校已经转过身来了。
“好罢,就依照大公子之意,将这名妇人卖与相府做奴。”
阿若得救,泪眼婆娑地拜倒在刘禅、李治跟前。
“阿若谢过两位恩公!”
二童将之扶起,带着她往相府方向走。
路上,家仆忍不住感慨道:
“公子,世子,您二位今日可算是好人好事,干的大善事啊。”
“不过——”
话锋忽又一转,“恕小的多嘴。”
“就算您将这妇人带回相府,只怕也留不住她。”
“纵然相爷愿意,主母只怕也不能答应。”
这话说得有意思。
家仆刻意强调,以李翊严谨的性格,肯定不会收容她。
即便他破天荒的收容了,袁莹肯定也不会答应。
别看袁莹平时娇俏可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但别忘了她的身份——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汉朝的士人鄙视链本就很严重,像袁莹这种出身名门望族的人,一生又没遭受过太大的挫折。
骨子里便是瞧不起底层的。
这是刻在血脉里的,不是袁莹自己能够决定的。
平日相府里的人,都是袁莹帮忙“审查”背景身份。
因为她身上自带的贵气,能够一眼判断出那人的气质。
以袁莹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钦犯家属,去接近她儿子的。
正说间,李治忽然开口:
“诶,阿武,上次你给我买得蜜饯呢?”
“再去给我买一份罢!”
正在前面驾车的阿武一听,忙道:
“诶呦,公子您就饶了小的罢。”
“一会儿就吃晚膳了,您吃了蜜饯又该不吃饭了。”
“到时候主母又要责怪小的。”
“再说今晚是相爷办的家宴,来了许多河北的高官。”
“您身为长公子,可不能迟到啊!”
李治笑道:
“蜜饯我买来给弟弟、妹妹们吃。”
“你快去快回,应该能够赶上。”
“公——”
“快去!”
不容阿武继续开口,李治再次严肃命令到。
“唉,好罢。”
“公子您可别乱跑。”
阿武拗不过李治,无奈之下,只得去铺子上买蜜饯去了。
阿武一走,李治便拉着刘禅下车。
“阿斗,快下来。”
“怎么了?表兄?”
李治并未作答,又催促那名孕妇赶快下马车。
“跟我来!”
李治对邺城街道的位置比较熟悉,他很快将阿若带到了一个巷口。
“表兄,到底怎么了?”
刘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忍不住继续发问。
李治便解释道:
“阿武说的对,以父亲、母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留下阿若的。”
话落,转身面向阿若。
将自己的玉印给了她,说道:
“阿若,你拿着我的玉佩出城去罢。”
“等离开了这里,再拿它换钱,应该够你们母子安稳度过后半生了。”
阿若感动的无以复加,再次泣拜道:
“恩公的大恩大德,阿若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这时,忽听得巷外传来“公子!公子!”的喊声。
李治便赶紧催促阿若快走。
刘禅又问:
“表兄,我们放走了阿若,怎么解释?”
“别急!”
李治灵机一动,突然拽着刘禅扑进道旁泥沟,锦袍霎时染作土色。
然后还不忘抓把腐叶往脸上抹,刘禅惊得瞪圆眼睛。
“表兄,你难道疯了不成?”
“傻小子!”
李治边搓泥边低语说,“父亲见了鞭痕必然追问,若见你我滚成泥猴……”
他突然龇牙咧嘴撕开衣袖,“就说是追野兔摔的!”
正好,家仆阿武也赶了过来。
见着世子与公子变成这个样子,顿时目瞪口呆。
他不过才离开一会儿,两人咋就成这样了?
“诶呦!”
阿武急得直跺脚,叹道:
“公子啊,我不是跟您说过了么?”
“今夜是相爷办的家宴,专门宴请了河北诸多官员。”
“公子这般模样——”
阿武望着李治的模样,顿时也将不见了的阿若忘诸于脑后了。
只担心现在回去洗澡换衣服,也不赶趟了。
“妙哉!”
李治反倒是眼睛一亮,竟抓把污泥抹在刘禅脸上。
“正因宾客满堂,父亲才不便发作!”
刘禅恍然大悟,也学李治模样,滚成了一个泥猴。
望着对方滑稽的模样,两个孩童都笑了。
……
更鼓初响,相府正厅已灯火通明。
李翊正举杯与陈群论及新律。
陪他出席的乃是袁莹。
事实上,到河北以后,凡有应酬,陪伴李翊出席的夫人都是袁莹。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四世三公出身。
河北又是袁氏旧地,带着袁莹抛头露面,可以大结北人之心。
时间一长,河北人都认定袁莹是主母了。
不过在相府里面,平日仍旧是麋贞说话分量更重一些。
毕竟凡事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夫妻俩并排而坐,同居主位。
袁莹望了眼天色,黛眉蹙起,问:
“治儿与阿斗怎还未归?”
话音未落,忽闻厅外一阵骚动。
但见两个泥猴跌跌撞撞闯入,锦袍尽染污渍,发间还缠着几根枯草。
刘禅靴底黏着河泥,每走一步,便在地毯上印出个湿漉漉的脚印。
李治更甚,半边脸糊着淤泥,活似刚从漳河底爬出来的水鬼一般。
满座公卿先是一静,继而哄堂大笑。
张郃一口酒喷在案几上,指着两个孩子道:
“丞相府的小公子,倒是比我家那小子还会玩!”
高览拍腿直乐:
“当年我家小子醉酒坠马,也不过如是!”
李翊面色一沉,眉头紧皱。
袁莹更是气得指尖掐进掌心,强撑着笑说道:
“定是又去掏鸟窝了……”
“来人!”
李翊突然出声,惊得满堂笑声戛然而止。
“带两位公子下去沐浴更衣。”
语气平静得可怕。
婢女们慌忙上前,将两名小公子给带了下去。
“诸位,继续饮酒。”
李翊举杯,袁莹亦举杯。
众官员乃齐齐举杯,说着吉祥话。
过了一会儿,两名公子已经洗干净了,穿着整洁的衣服走进屋内。
袁莹瞥见见李治袖口撕裂处露出伤痕,瞳孔骤缩。
忙将之拉过来,关切问:
“治儿,你这手怎么回事?”
刘禅赶忙在一旁抢答道:
“是我们追白兔时,摔进了漳河故道才伤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
袁莹虽然心疼,但也并未多想。
只是吩咐一旁的侍女说道,“去我箱底取那瓶雪蛤膏来。”
李翊搁下酒盏,淡淡道: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既然洗好了,就赶紧坐下。”
“别让大家看笑话!”
李治与刘禅对视一眼,齐齐拱手作揖谢座。
“谢父亲!”
“谢相父!”
两兄弟很快坐好,全都笑了。
刘禅小声感叹:
“还是表兄聪明,相父当真没有怪罪,也没追问。”
李治嘿嘿一笑,一指堂下宾客:
“多亏今日设宴,家父碍于面子,不会追问的。”
“等过了今晚,权当无事发生。”
就在两兄弟为自己竟然“算计”到李相爷而沾沾自喜时,忽闻府外喧哗。
甲胄碰撞之声骤起,自府外传出。
众人皆惊,纷纷停杯投箸,朝门口望去。
“砰!”
厅门被推开,邺城令魏延披甲按剑,大步跨入,身后跟着数名军士。
李翊眉头一皱,沉声道:
“文长,何事擅闯?”
魏延抱拳一礼,肃然道:“禀丞相,今日末将巡视城门,擒获一名叛贼家眷,正欲出逃!“
李翊闻言大怒,叱道:
“些许小事也要报我。”
“吾迁汝为邺城令何为?”
“今以贱婢逋逃之琐事,坏吾与诸公雅兴耶?!”
“汝只管按律处理即可,又何须告我?”
魏延却眼眸一蹙,沉声道:
“此事重大,末将不敢擅专!”
“还是请丞相亲自来定夺吧。”
李翊目光一凝,“哦?”
此时他也反应了过来,放下酒樽,“带上来。”
军士推搡着那妇人上前,她踉跄几步,跪伏于地,缓缓抬头。
——竟是阿若!
刘禅与李治瞳孔骤缩,浑身僵住。
魏延冷笑,一把揪住阿若的头发,厉声喝问:
“说!是谁放你出城的?”
阿若嘴角渗血,颤巍巍抬起手,指向李治、刘禅——
“是他,他们……就是他们放了我!”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禅与李治身上。
只见两个小孩僵在原地,目光呆滞。
从他们的眼神中仿佛能够看出其中情感——
不是恐惧,而是失望!
巨大的失望!
两名小孩内心仿佛被一根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痛!太痛了。
袁莹黛眉皱起,不发一言。
李翊缓缓起身,面色阴沉如水。
厅内死寂,唯闻烛火摇曳之声。
……
(本章完)
第309章 李翊:逆子,你是要跟吾打擂台?
第309章 李翊:逆子,你是要跟吾打擂台?
邺城,丞相府。
夜,长夜。
宴席散尽,宾客皆匆匆告退,连素来豪迈的高览也仅拱手一礼,便低头快步离去。
徐晃临行前本想劝解两句,却被陈群暗中扯住衣袖,只得作罢。
大家都是聪明的职场人,众人唯恐惹祸上身,纷纷以事为由,各自告辞离去。
至晚间时,众人已尽散而去。
厅内烛火摇曳,映得人影幢幢。
唯余案几残羹冷炙,杯盘狼藉。
书房内,李翊负手而立,面沉如水。
李治与刘禅跪坐案前,各自执墨锭,在砚台上缓缓研磨。
墨汁浓黑如夜,沉滞难转,恰似此刻凝重的气氛。
窗外风声呜咽,偶有夜枭啼鸣,更添几分森然。
袁莹立于门侧,欲言又止。
她看着李治指尖磨得发红,却不敢停歇,心中不忍,终是轻声道:
“夫君,夜深了,不如……”
李翊冷冷一瞥,袁莹便噤声退下。
甫一出门,便撞着姊姊袁瑛。
袁瑛爱子心切,忙跑过来关心,问道:
“如何阿妹?阿斗他……不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袁莹摇了摇头,虽不开言,但袁瑛看得出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不太好。
她轻轻透过窗户,朝屋内望去。
只见刘禅已经累得背打不直了,手指更是肿胀通红,不能屈身。
“唔……”
袁瑛捂住嘴唇,美眸中已浸满了泪。
“阿斗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哪知阴谋诡计、世道人心?”
“其晚膳不曾吃,就被丞相罚去磨墨。”
“如今已过了近两个时辰了,孩子身体如何吃得消?”
袁莹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们犯了错,被父亲惩罚。
可李翊不也在书房里守了两个时辰了吗?
“阿妹,你、你这是怎么了?”
袁瑛似想起些什么,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妹妹。
“你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
“我?我怎么了?”
袁莹一挑眉,不解地问。
“从前的你,向来是关心孩子的。”
“今日治儿被罚了两个时辰,怎不见你去找丞相求情,替他美言几句?”
“……唉。”
袁莹叹了口气。
“稚子有过,惩之只为使其铭心。”
“丞相明断,皆为琢玉成器耳。”
“我等权且等候,丞相自有分寸。”
孩子们犯了错,被惩罚是为了给他们长记性。
袁莹劝姊姊相信丞相的判断,这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不是袁莹不愿意给孩子们求情。
而是李翊这样一个性格强势的人,抓孩子教育同样抓的很严。
当母亲的,平日如果观点不与李翊冲突,那便任由袁莹奖惩。
可一旦教育观与李翊冲突了,那就是李翊乾纲独断。
这是原则问题,相府上下任何人撼动不得。
类似体罚,
从前李翊并非是没有体罚过孩子。
彼时,莫说袁莹,纵是麋贞、桃红都曾出面阻拦,帮孩子们求情。
可众女越是如此,李翊便越是要加罚。
原本罚跪一个时辰,若是敢求情,就再加半个时辰。
时间一长,李翊再体罚孩子时,就再也没人敢出来求情了。
因为她们知道,自己越是求情,孩子们就越惨。
也正是因为李翊践行这个原则,才养成了他的孩子们,不会出现被母亲“溺爱”的情况出现。
夜已深沉,丞相府内许多灯火已渐熄。
袁莹与袁瑛姊妹二人静立书房外,廊下烛火摇曳,映得二人神色晦暗不明。
就这样又等了半个时辰。
袁瑛指尖绞着帕子,不时望向紧闭的房门,心中忧虑难消。
袁莹则面色沉静,唯有一双凤眸微眯,显是心中不悦。
此时,铁甲铿锵之声由远及近。
魏延大步而来,甲胄未卸,腰间佩刀随着步伐轻晃,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他满面红光,显然自觉立了大功,正等着领赏。
所有离去的宾客官员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走的。
魏延行至近前,抱拳一礼,声音洪亮:
“末将拜见丞相夫人,拜见王后!”
袁莹眸光微冷,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
“魏将军今夜辛苦了。”
魏延咧嘴一笑,毫不掩饰得意:
“夫人过奖!末将职责所在,岂敢言苦?”
“那逃犯阿若持有公子玉印,末将便知其中有诡。”
“所以专程将之捉住审问了一番。”
“二位公子之事,末将也已在丞相面前禀明……”
袁莹指尖微微一颤,面上却依旧平静,只轻抬素手,止住他继续说下去:
“将军今日做得很好,下去到库房领赏去罢。”
魏延闻言,更是喜形于色,朗声道: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在性格刚直方面,魏延堪称为“大关公”。
关羽虽然跟同事的关系处得不好,但不至于得罪每一个人。
而魏延不同,他是平等的得罪每一个同事。
历史上,作为征西大将军,丞相司马。
理论上讲,诸葛亮死后,魏延就是蜀汉军界第一人了。
但却被杨仪轻松策反军队,何也?
因为他不仅在朝中没有一个盟友,就连军中也没有一个盟友。
魏延这样一个爱兵如子的将领,却在与杨仪的争权中,被轻松策反了军队。
乃至众叛亲离,没几个士兵跟他,这不显得矛盾吗?
这是因为杨仪让王平搬出了诸葛丞相,说:
“丞相尸骨未寒,你们怎么敢?”
此言一出,蜀军都以为魏延是真的造反了。
于是纷纷弃他而去。
这里的关键一点就在于,当杨仪宣布魏延造反时。
蜀军部队中的中高级军官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魏延说话。
说白了,但凡有几个威望高的将领站出来,稳住自己部曲中的士兵。
魏延又何至于众叛亲离?
同为武将,降将派的护军姜维站队杨仪。
益州派的王平亲自来策反魏延部曲。
凉州派的马岱,更是亲自率兵去追杀魏延。
你便能知道,魏延他的情商有多低,是真的不会跟同事相处。
但魏延的的确确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不然刘备也不会力排众议,把张飞北战区总司令的位置,让给魏延了。
所以我们常说,魏延是关羽政治生命的延续。
他跟关羽一样,都是有刘备惯着、诸葛亮哄着。
刘备一死,魏延私下里便发牢骚说——
“诸葛亮太胆怯了,要是先帝还在就好了。”
饶是如此,诸葛亮依然是哄着、宠着魏延。
就比如车骑将军刘琰与魏延不和时,诸葛亮亲自出面责备刘琰,让他给魏延道歉。
而当刘备、诸葛亮都不在了呢?
事实证明,几乎就是诸葛亮一死,魏延就马上跟着去了。
后主刘禅不是没有想过要保魏延。
魏延与杨仪争权时,刘禅是派了蒋琬过去调解的。
但刘禅毕竟不是刘备,他威望不高,是压不服手下两大权臣的。
袁莹见魏延未能听出她弦外音,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将军真不愧是我家夫君一手提拔起来的,做事果然周全。”
魏延浑然不觉话中讥讽,反而愈发得意,竟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夫人,末将听闻齐王许了河北四镇将军之位的名额,不知丞相属意何人?”
“这镇北将军一职,丞相将会给谁?”
一般来讲,
四征将军、四镇将军、四平将军、四安将军级别是差不多的。
都是少将级别的军衔。
相当于现代的兵团司令、集团军司令,是军长级别的高官。
不过在汉末,曹魏政权与蜀汉政权级别大小有区别。
单就针对季汉阵营而言,应该是:
四方>四镇>四平>四征。
不过正如上面所属,这都是少将级别的军衔,都是地方集团军司令。
严格意义上讲,区别不大。
比如陈登就是征南将军,但并不代表他在面对后将军黄忠、右将军张飞时就会矮一个头。
毕竟大家都是地方军长,在谁的地盘谁说了算。
此前四方将军之位瓜分完之后,刘备故意晾了河北人几年时间。
然后才在这时候拿出来一个大甜枣,将镇北将军的名额给了河北。
魏延作为邺城令,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提前比河北将领先得知这个消息。
所以借着这次“立功”的机会,他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明确表示他想要这个镇北将军之位。
他觉得以他的才华,自己完全配得上这个职位。
“夫人,末将以为镇北将军一职,需遣有担当、有德行、有本事之人任之。”
“末将不才,愿毛遂自荐。”
“烦请夫人替我在丞相面前多美言几句。”
魏延不厌其烦,再次提出自己想要镇北将军之位。
在他看来,自己连丞相之子、齐王世子都敢问罪。
完全是秉公办事,丝毫不徇私枉法。
这绝对是正义刚直的典范。
河北要是不选他当镇北将军,那河北老百姓也不能答应啊?
此言一出,袁瑛眉头紧蹙,心中暗叹:
“此人怎如此不知进退?”
她平日在徐州,也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官员。
他们大多是想通过自己,升官发财。
但好歹其说的委婉,哪里会似这般明晃晃地提出来?
袁莹眸中寒意更甚,指尖轻敲手背,冷冷道:
“四镇将军之位,需依河北律法而定,非一人可决。”
“至于人选……”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淡漠,“相府自有考量,将军且回去,安心等候消息便是。”
袁莹的意思就是,镇北将军一职,需要根据河北的法律、基本法来确定。
她说了不算。
但临了又不忘强调一句,我们相府内部的决定也很重要。
至于结果如何——你回家等消息去罢!
回家等消息,就是这么个态度。
问其他的,你就问的太多了。
魏延这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但仍旧未悟袁莹真意。
只当她是公事公办,便抱拳笑道:
“末将明白!多谢夫人指点!”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铁靴踏地之声渐远,唯余廊下一片沉寂。
袁瑛见他走远,终于忍不住低声道:
“阿妹,这人怎么这样?”
“莫说在徐州,纵是当年在淮南时,父亲帐下那些求官的。”
“好歹也懂得先送幅字画、赠匹良驹。”
她指尖轻点太阳穴,“哪有这般直愣愣讨官的?莫非河北官场尽是这般人物?”
袁莹闻言冷笑,手中团扇掩住朱唇:
“河北众官员,我大多认识。”
“他们皆是善察言,知进退之人。”
“便是张辽那等粗人,也晓得在节礼里夹张名刺。”
“偏这魏文长——最是拎不清轻重!”
河北大多高级官员袁莹都认识
据她观察,他们一个个都挺懂事的。
就属这魏延不会来事儿,听不懂场面话。
……
书房内,李翊轻轻啜了一口茶汤。
一言不发,一言不发。
最可怕的不是大发雷霆,而是什么也不说。
刘禅此时手腕疼得厉害,他偷眼瞧向李治,见他神色沉静。
只是眉头微蹙,显然也在思索今日之事。
阿若的背叛,魏延的咄咄逼人,父亲的震怒……
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快太快,让刘禅至今仍觉恍惚。
他原以为救人一命是善举,却不想反遭背刺。
“啪!”
一滴墨汁溅出砚台,落在雪白的绢帛上,迅速晕开,如一滴泪痕。
李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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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累不累,疼不疼?”
李治指尖一顿,缓缓抬头,与李翊对视一眼。
旋即摇了摇头,又把头给低下去了。
李翊目光如刀,又转向刘禅:
“阿斗呢?”
刘禅嘴唇微颤,低声道:
“相父……是阿斗连累了表兄。”
“儿臣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李翊一颔首,“你有何错?”
刘禅眼珠骨碌碌一转,旋即答道:
“儿臣不该擅作主张,更不该……不该轻信于人。”
李翊沉默良久,忽而长叹一声。
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缓缓道:
“今日之罚,非因你们救人,而是因你们——不知人心险恶。”
风声渐紧,烛火摇曳。
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李翊起身,从书柜里取出《韩非子》。
书房里的图书他全都看过,烂熟于心了。
随手一翻,便找到了备选篇。
“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
李翊拿着书卷,缓缓念了其中一句话。
旋即问刘禅道,“阿斗,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禅大脑飞速旋转,拼命在脑海里寻找以前的记忆。
“……是、是,这句话的意思是……”
紧张的汗水自他耳边滑过,忽然灵光一闪。
“哦!儿臣想起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主的祸患在于轻易的信任别人,轻易信任别人就会被别人所控制。”
“不错。”
李翊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刘禅的回答,令李翊心中还是略感欣慰的。
至少证明这几月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尔等救人本是无错,错就错在不辨忠奸,不明是非,轻信他人。”
“今日若非魏延拦截,尔等便放走了一名国家的钦犯。”
“乱了我齐国的法度!”
刘禅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相父教诲,儿臣谨记!”
李翊见他态度端正,神色稍缓,又看向李治。
只见他尽管已经气喘吁吁,可仍旧跪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沉默不语。
李翊眉头轻皱,淡淡道:
“阿斗出去,治儿留下。”
刘禅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向李治谢恩。
随后,恭敬地行礼退出。
临出门前,又望一眼李治。
“……表兄,唉。”
刘禅心里默叹,暗自为表兄祈祷,祝他好运。
踏出书房门槛,刘禅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他低着头,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让眼泪落下。
相父最不喜人软弱,他不敢在相父面前哭。
可一抬头,便见母亲袁瑛立在廊下,满眼忧色地望着他。
“阿斗!好孩子。”
袁瑛快步上前,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
“怎么样,可曾挨罚?饿不饿?”
眼中满是母亲的关切。
刘禅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他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袖,声音哽咽:
“母亲……相父训我了……”
袁瑛心疼得不行,连忙用手绢替他擦拭眼泪,柔声问道:
“相父罚你了吗?”
刘禅不置可否,抽噎着道:
“相父说……说我不该轻信阿若……更不该……不该擅自做主……”
袁瑛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
“相父说得对,但阿斗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再犯便是。”
刘禅点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自幼长于乱世,虽贵为齐王世子,却极少享受寻常孩童的温情。
父亲刘备常年征战,忙于国事,疏于陪伴。
母亲袁瑛虽疼爱他,却也常因身份所限,不能太过亲近。
今日受了训斥,心中委屈翻涌,竟是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母亲……孩儿只是想救她……她肚子那么大。”
“若是被押去矿场,必定活不成的……孩儿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袁瑛听得心酸,将他搂得更紧:
“阿斗心善,这没错。”
“可这世道,人心难测,相父是怕你吃亏。”
正说着,袁莹也匆匆赶来,见刘禅哭得厉害,忙问:
“阿斗怎么了?治儿呢?”
“你表兄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刘禅抹了抹眼泪,低声道:
“表兄……表兄不肯认错,相父把他留下了……”
袁莹闻言,眉头一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
“跟他父亲认个错怎么了?”
她嘴上虽埋怨,可心里却清楚——
李治这性子,像极了他的外祖父袁术。
当年袁术兵败,宁肯烧毁宫室,也不肯低头投降。
如今李治骨子里那股傲气,竟是一脉相承。
袁瑛轻叹一声,上前抱住袁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
“阿妹别急。”
“丞相他虽然严厉,但总归是为了治儿好。”
唉。
袁莹叹了口气
面对这种情况,她完全无计可施。
“姊姊你有所不知,我这孩子打小脾气就倔,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
“就坚决不肯认错。”
“为此,不知遭了多少冤枉的罪。”
刘禅听着,心中也替表兄担忧。
他虽被训斥,可相父终究是放他出来了。
而表兄却仍被留在书房,不知还要受怎样的责罚。
廊下夜风微凉,烛火摇曳,映得三人神色各异。
袁莹望着紧闭的书房门,终是忍不住,低声道: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袁瑛连忙拉住她:
“阿妹,丞相正在气头上。”
“你现在进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袁莹咬了咬唇,终是停下脚步。
可眼中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
书房内,烛火依旧明亮。
李治依然笔直的跪着,脊背如松,可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翊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望着他,缓声闻:
“治儿,你知错吗?”
李治沉默片刻,然后抬头直视父亲,终是开口:
“儿臣救人无错。”
李翊眉头一皱,冷声道:
“阿若是钦犯,汝擅自放走钦犯,还敢说无错?”
李治不闪不避,朗声道:
“她是一个孕妇,是一个弱者。”
“父亲常教导我们,‘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孩儿不知她犯了多大的罪,要遭此虐待,孩儿救她何错之有?”
李翊闻言,不怒反笑。
“好,好!这时候你倒记得为父的教诲了?”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砚台墨汁四溅。
“那我问你——”
“阿若当着众官之面,出卖尔等,汝心里作何感想?”
李治沉默片刻,却仍固执道:
“她出卖我们,是她自己的事。”
“这与我救她并不矛盾。”
“荒谬!”
李翊厉声喝道,“你救她,她却反咬你一口,你难道就不寒心?”
李治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
“父亲,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经得住拷打?”
“若换作是您,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至死?”
“您常说,‘仁者爱人’,难道这‘人’还分贵贱?”
李翊摇头,“仁者爱人,但为君者,更需权衡利弊,明辨是非。”
“阿若是钦犯,若按照你的理论,岂不是每一个罪犯全都该赦免?”
“你可知你老子顶着多大的压力,才给河北争取了左监、右鉴的位置。”
“将新编的《齐律》颁布下去的?”
“汝身为我子,不替你老子考虑,反倒向着外人!?”
其实出了这档子事并不严重,严重的是魏延傻不拉几的当着众文武的面把他儿子拉了进来。
站在魏延自己的角度看,他的确是秉公办事,不徇私枉法。
可站在李翊的角度看,这厮简直是啪啪打他这个领导的脸。
就这么说吧。
但凡换作别人,今日过后,魏延的政治生命基本已经断绝了。
他的职业生涯后半段,注定是要被穿小鞋穿到死的。
只不过他很幸运。
遇着了刘备,遇着了李翊。
刘备很喜欢魏延,他喜欢他刚直的性格,以及其豪气干云的气概。
而李翊也了解魏延的为人,他真不是故意的。
就是单纯脑子有泡。
如果非说他是故意的,
那只可能是魏延觉得,当着众文武的面,来问罪李治与刘禅。
更能够显得他刚直无私,不畏权贵。
“父亲休要瞒我!”
李治大声说道,“我已经听说了,阿若是司马氏族人的亲属。”
“您此前下令屠遍河内司马氏,已经让您饱受非议了。”
“齐王千岁一直推崇仁义为本,宽仁待人。”
“司马氏有罪,诛其首恶即可,为何连其家眷妇孺也不放过?”
“您不仅下令杀了他们的全家老小,甚至妇孺也是如此待遇。”
“到如今,一个怀胎六月的妇人都要押赴刑场。”
“我大齐向来是以仁义治国,孩儿救她,何错之有?”
“孩儿今日只是觉得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事。”
“倘若今日不做,将来终将后悔!”
“故今日之所为,父亲执意要诘问的话。”
“那孩儿的心里话是——不悔!”
李治的声音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夜色沉沉,院中唯有风声呜咽。
李翊独自立于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忽觉疲惫。
他教了李治仁心,却还未来得及教他权衡。
而今日这一课,终究太过沉重。
回头望一眼儿子倔强的背影,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治儿,你这是在责问父亲的不是么?”
李翊瞳孔微缩,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父亲,您教孩儿读《孟子》,孟子曰:‘杀一无罪,非仁也;取非其有,非义也。’”
“父亲常教孩儿以仁德治国,可河北官军之所为,实在与仁德背道而驰!”
屋内死寂,唯闻烛芯爆裂之声。
“竖子……”
李翊眉头皱起,沉声道:
“汝听好了,吾之所为。”
“皆依律而断,法条昭然!”
李治抗声对曰:
“父亲尝言刑无等级,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李翊冷笑一声,大声道:
“不错,我是说过此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但有些人生来注定要更加平等。”
“如果你不是我儿子,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
(本章完)
第310章 算才华,总是我胜人,今胜昨。于往
第310章 算才华,总是我胜人,今胜昨。于往事,应思索。于前路,随漂泊
是夜,月白风清。
李翊缓缓走出书房,袁莹迎面走来。
回头望一眼李翊身后,不见治儿跟出来。
乃轻启朱唇,出声问:
“……夫君,治儿可曾认错?”
李翊一挥衣袍,道:
“吾已稍加训诫,说了他两句,想此子正于房中自我反省。”
“孺子可教,终当有成。”
“愿夫人勿忧。”
袁氏闻言蹙眉,有些愕然地说道:
“以妾观之,此子性过刚强,不若阿斗温顺。”
“阿斗闻过则改,从不顶嘴。”
“妾甚愿吾子效之。”
“若得子如此,妾更复何求?”
显然,比起李治跟刘禅两个孩子的性格,袁莹更喜欢后者。
因为阿斗知错就改,从不顶嘴。
这使得他少吃了很多苦。
反观李治,性子太倔,如不把道理跟他讲明白,他是绝不会认错的。
在袁莹看来,这样的性子实在是太傻了。
先甭管对错,你先向你父亲低头认个错,免了罚不好吗?
何必去白白受那个罪过呢?
你父亲是多强势的一个人。
普天之下除了刘备之外,他向谁低过头?
同为两个孩子的母亲,袁莹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就是不如姊姊。
这让当妹妹的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
念及此,袁莹不禁白了李翊一眼。
因为她陪伴孩子们的时间最长,按理说教育孩子的任务就应该由她来主导。
可李翊即便是处于百忙之中,都依然要出面来主导孩子的教育。
在大是大非上,袁莹完全插不上话。
最后把李治教成了这样,袁莹觉得这就是李翊的锅。
“哼~”
袁莹伸手掐了掐李翊的胳膊。
“怎么?”李翊问。
袁莹嘟起嘴,“妾总觉得,夫君教子之道,似有未妥。”
“治儿自幼倨傲,长此以往,将来若之何?”
“譬如今夜,阿斗早早承认错误,免遭累乏。”
“反观治儿,坚持己见。”
“不仅耽误你的时间,还致父子一同受累。”
“此非你之过乎?”
平时总被李翊教育,袁莹今日总算捉到了他的不是。
也学他平日的模样,反过来教育自己的丈夫。
“将来再教安儿之时,夫君切勿复如是。”
“当由妾身来教育,不然……”
“哼。”袁莹望他一眼,轻哼,“恐二子俱为夫君所误也。”
不想袁莹竟向李翊来争夺三子李安的教育权了。
闻及此言,李翊反倒抚掌笑出了声:
“善哉!夫人今日终得以训夫耶?”
正说时,刘禅跟袁瑛迎面趋步走来。
袁莹已经带刘禅吃好晚膳了,顺道再过来看看李治怎么样了。
檐下风灯摇曳,映得少年面色如美玉。
李翊乃整襟肃容,吩咐道:
“世子既已食讫,当速寝歇息。”
“明日尚有早课,可莫迟误了。”
刘禅踟蹰片刻,望一眼书房,又望一眼李翊两口子的神色。
袁莹面色和善,而李翊则是一脸严肃。
犹豫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问道:
“……相、相父,阿若现在何处?”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她?”
此言一出,袁莹与李翊同时对视一眼。
袁莹轻掩朱唇,柔声笑道:
“阿斗,此事不是汝小孩该过问的。”
“听相父的话,回去睡觉罢。”
“可是……”
刘禅还似再欲开口。
李翊乃沉声说道:
“正如你姨母所言,阿若之事不是你该问询的。”
“你也不必知道。”
哦~
刘禅听话地点了点头,牵着母亲的手唯唯而退,背影颇见怏怏。
袁莹见状,乃轻拽夫君衣袖,埋怨道:
“夫君也真是,何故如此厉色以待阿斗?”
“妾观此子,既知悔过,犹存赤子之心。”
“譬如寒梅,经霜雪而香味愈烈。”
“此非佳儿,孰为佳儿?”
袁莹对刘禅的品性赞不绝口,她就喜欢这种听话的孩子。
并且刘禅承认错误以后,还不忘初心,关心一下阿若。
一码归一码,说明这孩子品性是不坏的。
李翊负手望月,但见——
云破月来弄影,风摇灯动玉生辉。
默然良久,方才缓声叹道:
“夫人须知,教子如砺剑,过柔则不利。”
“吾对治儿的教育一直很满意。”
袁莹黛眉一扬,露出惊讶之色。
“满意?”
“这孩子脾气如此倔强,屡屡出言顶撞于你。”
“你反倒还觉得满意?”
李翊颔首,扬唇笑道:
“治儿虽然性刚似铁,然自有铮铮铁骨。”
“其虽与吾抗辩时,言辞激烈,然持之有故,理据分明。”
“足见此子胸中自有沟壑,能担当,能自立主见,实为佳事。”
“诚非寻常孺子可比也。”
李翊还是很欣赏儿子的骨气的。
因为他觉得这孩子有担当,有自己的想法。
并没有因为畏惧相权与父权,就赶快伏首认错。
他是有自己独立的思考的。
不管这个思考是对是错。
一个八岁孩童能做到这一点,就令李翊已经十分满意了。
袁莹轻轻蹙眉,以手拨弄柳枝,幽幽道:
“妾只恐其刚愎自用,将来自误。”
“这不是你一直担心的事么?”
李翊笑道,“经此一事后,吾反倒不太担心了。”
“哦?夫君此言何谓?”
袁莹愈发不能理解李翊的想法,感觉他的思路总是与常人相异。
“阿斗秉性善良,又知错能改。”
“难道这不才是继承家业该有的品性么?”
李翊一捋颔下胡须,摇了摇头。
“夫人误矣。”
“适才难道不见阿斗又来问阿若之状乎?”
“说明此子并非是真心悔过。”
“其不过是惧吾责罚耳,故早早认错。”
事实上,从李翊一开始惩罚两个孩子时,阿斗就已经想认错了。
只不过李翊一直不说话,一直不问。
他想认错也没机会。
待罚磨了两个时辰的墨后,李翊才开口问知错没有。
所以刘禅第一时间就赶紧承认错误了。
李翊缓步走到院中,手指一株刚长出来的幼松,说道:
“吾观治儿如见此松——”
“虽枝干虬曲,然破岩而立。”
“假以时日,必成栋梁。”
话落,李翊转头看向袁莹,心情竟似十分舒畅。
“其实吾之教子,不论文也好,武也好。”
“在我看来,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是最重要的?”袁莹问。
“是责任!”
李翊斩钉截铁地回答,“责任”两个字振聋发聩。
“我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担当,看到了责任感。”
“这是我最希望在孩子们身上看到的品质。”
“诸子之中,治儿身上已有此质也。”
“此正吾所欣赏者也,其性情虽然执拗。”
“可若使良师导之,循循善诱,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其实,要继承好家业能力强固然很重要,但首先最应该具有的品质是责任感。
继承人如果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那不管他能力多强。
李翊都情愿将家业交给一个庸才。
“倒是阿斗么……”
李翊眉头皱起,“这孩子虽然善良,但缺乏自己的主见。”
“其太容易被人左右了。”
“倘若今日他敢与我抗辩两句,我反倒要对他另眼相看。”
袁莹扑哧一笑,忍不住娇声骂道:
“你这人也真是奇怪。”
“治儿顶撞你,你欣赏他。”
“阿斗听你话,你反倒觉得他没自己的想法。”
“教旁人知道了,可不笑话你么?”
李翊却表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哪里知晓?”
“家业越是庞大,越是需要后来者有担当,有主见。”
“否则,必然生出祸患来!”
“我李氏不过是千万家中的一员,而阿斗将来要继承的可是万里河山。”
“如何能够不慎重?”
“……此,正吾所深虑之事也。”
一直以来,对刘禅的争议都非常大。
吹他的人,能把他捧成齐桓公的盖世明君。
贬他的人,却又能把阿斗踩成一个昏聩无能,啥也不懂的傻子。
其实面对这种争论,估计刘禅本人听到了都会付之一笑。
刘禅既不是明君,也不是昏君。
他只是一个人,一个正常人罢了。
如果纵观刘禅的执政生涯,会发现他前中后期的风评也有所不同。
这其实就跟刘禅用的人有关系。
他前期放权给诸葛亮,诸葛亮治蜀,风评好。
中期任用诸葛亮推荐的蒋琬、费祎、董允,风评还过得去。
后期不知道用谁了,就放任费祎、姜维、谯周等人内斗。
自己就重用宦官黄皓,沉迷享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属下的争端。
如何将本就弱小的蜀国团结起来,增加团队的凝聚力。
我们所熟知的“带投大哥”,写出《仇国论》的谯周。
其实他曾经劝过刘禅,要省减游观增造,要励精图治。
并陈述了“弱能胜强”的可能性。
咱们是打逆风局,再不搏一搏还有啥希望?
但刘禅对此并不感冒。
通过这件事你便能看出,即便是谯周人家当年也是想卷一卷,想跟刘禅一起再拼一拼的。
可刘禅自己摆烂,领导自己都放弃了。
谯周这些人还有什么努力的必要呢?
这其实也符合刘禅“不折腾”的性格。
所以对于刘禅的评价,
他手下人好时,他评价就好。
他手下人差时,他评价就差。
他一辈子都活在刘备与诸葛亮给他搭的框架之中。
这孩子真的很听话,真的做到了刘备临终前的遗言——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诸葛亮《出师表》里推荐的人才,向宠、费祎、蒋琬、董允等良实,刘禅也真的全部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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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因为这孩子太听话了,才缺乏主见,缺乏担当。
当刘备、诸葛亮留给刘禅的政治遗产全部挥霍完之后,
你便能看到后期摆烂,民有菜色的蜀国。
因为一旦这个框架倒了,刘禅就不愿再继续折腾下去了。
所以当面对邓艾兵临城下时,刘禅选择放弃抵抗,“自缚”出降,其实是他向自己的妥协。
当回答司马昭,“此间乐,不思蜀”时。
与其说是大智若愚,倒不如说刘禅在卸下了家族、卸下了国运、卸下了责任、卸下历史的千钧重担后,留给自己最后的说辞。
他沉在水底里,终于可以探出来呼一口气了。
所以,刘禅他就是一个正常人,也是一个好人。
只是在乱世中,当一个好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未来之事如何,无人能断。”
李翊捋着颔下胡须,正色说道,“阿斗之优点,在于其品性善良,恭顺不妄为。”
“其通晓人情,机变之才,尤胜其父。”
刘禅优点除了听话不折腾以外,其实还有情商高。
这方面,刘禅甚至比刘备还强些。
不论是劝阻蒋琬还是安定夏侯霸,都展现出了刘禅高情商的一面。
因为蜀汉可以算是夏侯霸的杀父仇人。
所以刘禅再接见他时,先解释说两军相争、刀剑无眼,难免有死伤。
夏侯渊是死于乱军之中,并非是刘备亲手所杀。
轻描淡写,寥寥数语,足以消除前嫌。
接着,刘禅又与夏侯霸攀亲戚、拉关系,指着自己儿子说:
“这是夏侯氏的外甥,咱们都是一家人。”
情商方面,刘禅展现出了自己过人的一面。
这两个优点,得到了李翊的认可。
至于缺点……
“我主百折不挠、终不俯首之志。”
“惜乎阿斗,未得其传也。”
李翊叹了口气。
刘禅缺乏责任感。
不管最后成都面临怎样的困局,
它都不可能有刘备丢徐州,败新野时的局面要危急困难。
倘若当年的刘备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又怎么可能有后来的蜀汉?
一国之运本就如此。
李翊认为刘禅身上已经大体具备二代继承人的品质与优点了,唯独缺少主见与担当。
当然,如果运作的好,给刘禅留下足够多的政治遗产。
那么即便是缺少主见,也不是不能够平稳的交接权力。
毕竟诸葛亮死后,蒋琬、费祎等人还是勉强支撑起了蜀汉。
听完李翊的分析,袁莹也陷入了思考。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倘若治儿将来执谬不返,为之奈何?”
李翊捻须微笑,目视远山:
“昔孔子诛少正卯,子产不毁乡校,是非对错岂有定论?”
“正如吾此前所言,吾等身居高位,非以常理论事。”
“只讲立场,不论对错。”
“今日治儿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可其能够坚守本心,勇于抗争。”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呢?”
“这孩子的气性,不正符合孟子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气概么?”
在李翊看来,李治的出发点并没什么错。
他只是年纪还小,格局还没有打开。
也不会有大人那么多的顾虑与考量,甚至是算计。
他只是将自己的见解与本心,在父亲面前毫不遮掩的展现出来罢了。
这种思辨精神,是李翊非常欣赏他的点。
光凭这一点,李翊就已经不需要再教他更多现代人的思想了。
因为现代人的思想放在古代,有时候反而是“糟粕”。
所以李翊渐渐活得像个古人。
他每天都要很多时间去读图书典籍。
读得经典越多,越让他对古人的看法有所改观。
因为他惊讶的发现,
那些实用的事物道理,古人不仅明白,而且都讲的很清楚了。
只是很多人听不进去罢了。
包括阿若之事,同样的知识,随着李治年龄的增长。
李翊相信他会有不同的感悟的。
毕竟才八岁就能够引经据典,看到阿若背后的司马氏,将其与齐国的经典联系在一起。
将来一定能够看到更加深层的一面。
临去睡觉前,袁莹忍不住凑到书房窗前再去看一眼儿子。
时月色满庭,映得窗棂间李治读书的剪影愈显清峻。
这么晚了,李治依然没有睡觉,而是选择继续读书。
都是李翊推荐给他看的书。
望着儿子奋发图强的样子,袁莹又辛酸,又有些无奈。
注目良久,忍不住向李翊感慨道,“夫君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这孩子真的很有傲骨。”
……
次日卯时三刻,东方未晞,庭中寒露犹重。
李治虽夜读至三更,仍强撑倦体,整衣冠而出。
但见其双目微赤,面色青白,却步履不乱。
转过回廊,忽瞧见父亲已负手立于院中古柏之下,在正那里看松。
李翊身着素色常服,腰间缠着玉带,足下纹靴已被晨露浸透。
见儿子准时起来上早课,李翊目中欣慰之色一闪而过,旋即肃容如常。
“昨夜为父所言,吾儿可曾参透?”
李翊声音低沉地问。
李治正襟长揖,衣袖带风:
“父亲严训,孩儿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然……”
少年略顿,抬头直视父亲,“孩儿愚钝,尚有未解之处。”
李翊闻言,仰头大笑,笑声震落柏叶数片:
“不解方才是是常理。”
“汝自幼锦衣玉食,未尝颠沛之苦。”
“受我家族庇护,怎知存亡之危,生死之道”
忽以手抚树干皱皮,“譬如这百年古柏,未经风刀霜剑,安得如此劲骨?”
“父亲所言存亡之危……”
李治眉头皱起,仍是不能理解。
忽一阵晨风掠过,吹得他单薄衣衫猎猎作响。
李翊解下身上的裘皮大衣,为子披上,温言道:
“汝不解没有关系。”
“明日辰时,来吾衙署观政。”
又指树上新巢,慨叹道:
“雏鸟终须离巢,方知天广地阔。”
恰此时,东方既白,甄宓也已经起床了。
她虽已嫁给了李翊,但仍有相府记室的身份。
在坐完月子不久,就又回到相府工作了。
甫一出门,便听到父子二人的谈话,不经打趣道:
“相爷也真是,治儿这孩子才多大年纪。”
“如何便要他去衙署观政呢?”
李翊望一眼甄宓,笑道:
“我倒觉得他已经具备观政的能力。”
说着,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李治的额头。
“治儿,你记住父亲的话。”
“抬起头来,你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这个世界迫不及待地,要听年少有为的故事。”
“它现在属于我和齐王千岁。”
“可将来迟早是属于你们、属于你们这一代人的。”
“为父不求你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起来,可我希望你能够屡行好你这一代人的责任。”
甄宓在一旁听着,心想就李翊所取得的成就,他的后代也何难超过,甚至是追平了吧?
虽然相爷常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可估计相爷自己心里也明白,他的后人很难超过他。
也很难像他一样,掌控全局,面面俱到。
知进退,识时务,明天命。
甄宓了解李翊,他知道李翊为什么这么舍生忘死的去做事,为什么一直舍不得放权。
因为他从来不相信后人的智慧。
尽管李翊从来没这么说过,但至少甄宓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李翊就是想在有生之年,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似李翊这般能力,他又何尝不是在屡行自己的历史责任呢?
“将来等我等老去,长埋黄土。”
“我希望留给我后人的,是一片乐土。”
“你也一样。”
李翊柔声对李治说道:
“我希望你我死后,都能够问心无愧地说——”
“我们已经尽力了。”
“诶呀!大清早的,说什么死不死?”
“多不吉利!”
袁莹也起床了,上来见着父子二人和好如初,她也是心情大好。
治儿的性格虽然偏执,但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具备:
忠、孝、礼、义、仁、德这几项品质了。
虽然这些品质还不够成熟。
但不知有多少八岁的孩童,整天只知纵马游弓,不懂基本的礼数。
这是李翊与袁莹共同努力的结果。
因为袁莹出身四世三公,她很看重礼仪方面的东西。
至于其他品质,则是李翊让孩子读了许多古书,并跟他讲解其中道理。
“治儿,过来。”
李翊阔步走至院中,来到一株三尺幼松面前。
这正是昨晚他与袁莹一起观赏的松柏。
此幼松挺立石畔,针叶凝露。
一块突出的山石之侧,一半根须扎在石缝之中,一半深入沃土。
枝干虽细,却已显茁壮之态。
“此乃为父最心爱之物。”
李翊拂去松针上的露珠,指尖微颤。
“为父八岁之时,似汝这般年纪,先父……呵,也就是你祖父。“
“曾经也赠给为父一株幼松……”
话到此处,李翊忽然顿住。
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小心擦拭起松针上的尘土。
李治从未见父亲如此温柔待物,不由怔住。
正待询问,却见李翊忽解腰间玉佩悬于枝头。
“今吾便以此松同样赠汝,愿汝似它一般茁壮成长。”
说着,朝下人招了招手。
下人会意,转身取来了墨砚。
一人捧砚,一人执卷。
甄宓手中则握着一支毫笔,亲自递给李翊。
袁莹见此,笑靥如,咯咯笑道:
“夫君这是又要题诗了?”
李翊不理会她,而是正色对李治说道:
“当年汝祖父曾经将这首诗赠给我。”
“如今为父也将这首诗也赠给你。”
话落,接过毛笔,命人在松下石案铺开素绢。
春风掠过,卷起他几缕鬓发。
只见李翊凝神静气,忽而笔走龙蛇,写下这首父亲赠给他的诗句——
半倚山崖半紫庭,
人间最后一蓬青。
春风过处不争色,
冬雪来时细细听。
……
(本章完)
第311章 乱世被发好人卡,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第311章 乱世被发好人卡,何尝不是一种悲哀?(附曹贼入蜀图)
益州,广汉郡。
却说曹操取西川的征途中,因为连战连捷,一时大意。
自以为可以一举吞并蜀地,不想中了邓贤的诈降计。
不仅损兵折将,还痛失了爱子曹冲。
魏国的伐蜀事业遭到了挫折。
悲愤至极的曹操,一面收兵退回涪水关休整,一面使人祭奠曹冲。
曹操伤心是实,然这却也是曹操的缓兵之计。
他一面使人到关中催督粮草,一面又密遣魏兵偷渡涪水,袭至雒城。
张任见魏军忽至,一时骇然。
吴懿、刘璝二将急忙谏道:
“兵势甚危,今不决一死战,如何驱得魏兵退?”
“可一面差人回成都,见主公告急。”
在一面守御,用计破敌。”
张任思索再三,便道:
“来日,吾自领一军出城搦战,然后诈败。”
“将魏兵诱至城北,尔等再从城内杀出。”
“截断其中路,如此曹操首尾不能相顾,便可获胜。”
三人商议已定,于次日出发。
张任自引数千人马,摇旗呐喊,出城搦战。
两军对垒,曹操隔空喊话:
“张任小儿!”
“我连夜渡过涪水,神兵天降,如何不下马受降?”
张任以枪指曰:
“曹贼!安敢侵我境界?”
“可速速过来临死,我送你下去父子团聚。”
“哦,说来汝长子幼子皆因你而死。”
“不知汝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曹家列祖列宗?”
曹操闻言大怒,回首顾谓众将曰:
“谁能擒得此贼!”
话音方落,曹彰挺枪出马,直取张任。
二将战不十合,张任诈败,绕城而走。
曹操趁势率兵追杀过去,吴懿依照计划,于中路杀出,截断魏军中路。
魏军阵脚大乱,前后不能相顾。
曹操临危不乱,急令鸣金收兵。
李典、乐进二将各率本部军马断后,且战且退。
张任见状,调转马头,与吴懿合兵一处,乘胜追击。
“主公,有计破敌矣!”
当此危难之际,程昱忽然心生一计,急忙向曹操献策:
“可令后军多弃辎重,诱敌抢夺。”
曹操会意,即命后队抛弃旌旗鼓角辎重。
原本还在追杀的蜀军见着辎重,果然开始争相抢夺,阵型大乱。
因为刘璋对军士的赏赐一直很少,所以当他们面对这些巨财时,一个个全都按捺不住。
即便是马上军士,也都下马来抢夺。
此时,曹操早已暗令曹洪、曹真各率精骑伏于两侧山林。
见蜀军中计,立即杀出。
曹洪直取张任,曹真径袭吴懿。
二将猝不及防,被迫分兵迎战。
曹操亲率中军精锐,以“锋矢阵”直插敌阵核心。
各营将领齐齐杀出,所向披靡。
曹彰亦重整旗鼓,从侧翼杀回。
张任见势不妙,急令鸣金收兵。
然退路已被吕虔预先埋伏的弓弩手封锁。
蜀军进退维谷,死伤惨重。
“张将军速退!”
刘璝忽率生力军从城中杀出接应。
曹操见时机已到,令旗一挥,预先埋伏在护城河边的工兵立即砍断吊桥。
刘璝军大半被困于城外。
一通混战厮杀过后,吴懿、刘璝二将俱被魏军所擒。
张任则退入东门去了。
整军回到寨中,曹操叫人将吴懿、刘璝二将押解上来。
“汝降否?”曹操问。
吴懿大声回道:
“我既被擒,如何不降?”
曹操大喜,乃亲解其缚。
须知,吴懿乃是刘璋的姻亲。
但他却对刘璋并没有太大的忠心。
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还是刘璋暗弱。
以吴懿为代表的东州派,一直想换个新主人。
其二,其实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吴懿虽然跟刘璋是姻亲,但他的妹妹并不是嫁给了刘璋。
而是嫁给了刘璋的哥哥刘瑁。
此前说过,刘焉是点名了刘瑁来当继承人。
所以才会安排他娶吴懿的妹妹。
因为吴懿是刘焉入蜀的元从,军中地位崇高。
算是给儿子继位铺平道路。
但蜀中大佬们觉得刘璋性格更软弱,更好拿捏。
于是力排众议,坚持扶持刘璋上位。
这其中也包括东州派。
但同为东州派的吴懿却受到了伤害。
毕竟他跟刘瑁是直属的姻亲,跟刘璋关系就远了。
最终,独木难支的吴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璋上位。
但随着刘璋对益州控制力的减弱,各派互相内斗。
吴懿也渴望进来一位雄主,使得蜀中利益重新分配。
而这个人就是曹操!
曹操当即拜吴懿为讨逆将军,用来收买蜀中将领人心。
然后又问吴懿计策:
“城中尚有几人,孤要如何取得雒城?”
吴懿乃道:
“城中还有刘季玉之子刘循,辅将张任。”
“此人乃是蜀郡本地人,极有胆略,不可轻敌。”
曹操一捋胡须,对众将道:
“看来不败张任,不能取雒城。”
于是,亲自巡视雒城之外,见麦田尚有余存。
乃令军士去抢夺。
张任见此,急忙率军出来迎战。
甫一进了麦田,只听得四面喊声大起。
左有曹洪,右有曹真,冲杀将来。
张任情知中计,急回军时,却见桥已被魏军拆毁。
欲投北去,却见曹彰率军一字排开,截断去路。
张任无奈,只得绕河而走,早到芦苇丛杂处。
曹魏一军从芦中忽起,都用长枪乱戳,用长刀急剁马蹄。
一时间,马军尽倒,皆被执缚。
张任大败,只引十数骑,逃回成都去。
曹操乃趁势率军攻打雒城,直至城下,大叫:
“早开门受降,免一城生灵受苦!”
刘循见此,急忙弃了城池,自西门走脱,投成都去了。
曹操进城,出榜安民,然后重赏诸将。
商议下一步的进兵事宜。
程昱谏曰:
“雒城已破,成都只在目前。”
“惟恐外地州郡不宁,可令刘璝、吴懿引曹洪将军共出。”
“抚外水江阳、犍为等处所属州。”
“然后委官按治平靖,即勒兵回成都攻取。”
程昱的意思,希望先将除蜀郡外的其他州郡一并给招抚了。
还专门蜀地降将刘璝、吴懿去,又命曹魏宗室曹洪监之。
可以说是相当妥当。
当曹操却摇了摇头,否决了程昱这个提议:
“此前一败,使我军失了先机。”
“如今眼看就要兵至成都,不可再有差错。”
“还是稳妥起见,合兵一处,攻伐成都,此乃上策。”
一贯喜欢用降兵的曹操,此刻竟连低风险的计策也不愿采纳了。
因为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成都是必取的。
可如果分兵去招抚其他郡县,万一出错,那取西川的时间又要被耽误了。
曹操本来就是在跟刘备争分夺秒,一点时间都浪费不得。
谋士傅巽见此,也出言劝阻曹操:
“公言差矣,刘璋暗弱,昏聩无能。”
“今既取雒城,我大军直抵成都,刘璋断不能久持。”
“可倘若不先将犍为、江阳、巴郡等地招抚,万一刘璋走脱,岂不前功尽弃乎?”
战争的胜利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战略胜,一种是战争胜。
前者的重要性是远高于后者的。
就比如历史上的博望坡,虽然老罗着重去描写刘备大败中的小胜。
但从战略上讲,曹魏已经达成了战略目的。
就是为了赶走刘备,抢占江陵,好吞并荆州。
如今的成都问题也是如此。
从战术上讲,曹操就是想赶快拿下成都,然后西川名义上就属于他了。
但从战略上讲,曹操必须要控制住刘璋,然后招抚西川剩余郡县。
否则会给后续工作带来很大麻烦。
但面对这项抉择,曹操到底还是选择了稳扎稳打。
曹操不是不知道程昱、傅巽的战术更好,而是他现在实在没有浪的资本。
于是,曹操力排众议,坚持选择合兵一处,直取成都。
又问一路打来收降的蜀军降将,“孤前去成都,还有何处关隘?”
蜀中降将纷纷言道:
“绵竹还有重兵守御,若得绵竹,成都唾手可得。”
曹操于是商议进兵具体事宜,吴懿自告奋勇道:
“雒城既破,蜀中危矣。”
“明公既欲全并蜀地,宜当服众,且勿进兵。”
“某作一书上刘季玉,陈说利害,璋自然降矣。”
曹操之所以没有采纳程昱的计策,选择求稳,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就是他知道成都粮草充足,甲士具备,少说还有两三万之众。
故此,曹操已经做好了持久作战的准备。
见吴懿献策,当即从之,能减少损失就尽量减少损失。
便令其写书遣人径往成都。
却说刘循、张任逃回成都,见着父亲、主公,备说雒城已陷之事。
刘璋慌忙聚集众官商议对策。
从事郑度献策道:
“主公勿忧,今曹操虽攻城夺地。”
“然军马大多留在关中、中原,防备刘备。”
“其蜀中兵马不多,士众也未全部未附。”
“野谷是资,军无辎重。”
“依在下愚见,不如尽驱巴西梓潼民,过涪水以西。”
“将仓禀野谷,尽皆烧除。”
“然后深沟高垒,静以待之。”
“彼至请战,则我等勿许,不与其战。”
“如此,时日一长,魏军久无所资。”
“我料不过百日,彼兵必然自走也。”
“然后我等便乘虚击之,操可擒也!”
郑度洋洋洒洒献出自己的计策,他的剖析可谓是一针见血。
一下便指出了魏军的弊病所在。
而不想刘璋听闻此言,勃然大怒,叱郑度道:
“此言大谬也!”
“吾只听闻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备敌也。”
“此岂保全之计乎!”
话落,下令将郑度免职。
郑度一惊,无奈叹了口气。
然后自摘冠帽,大笑而去。
刘璋是一个好人,在他看来。
抗敌是为了保护百姓。
通过烧毁物资,毁坏土地,迁徙百姓来获取胜利,这对百姓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于是没有采纳。
不采纳郑度的建议,说明了刘璋的仁义。
但是惩罚提建议的人,就显得很抽象了。
不然以后谁还敢给您出主意?
就连老罗都觉得刘璋这个行为过于抽象,于是在《演义》里改了一下。
只写了刘璋没有采纳郑度建议,并没有写刘璋惩罚了郑度。
正议间,人报有吴懿书信至。
刘璋唤入。呈上书,拆开视之,其书略曰:
“臣懿顿首再拜,谨呈季玉主公麾下:”
“朔风凛冽,臣独坐雒城衙署,执笔如负千钧。”
“忆昔与主公同游锦江,共论天下之势,恍如昨日。”
“今臣以败军之将,敢献刍荛之言,惟主公垂鉴。”
“曹操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与刘备二雄于天下。”
“前者汉中张鲁,拥险固之利,据十年之积,犹不能当其锋。”
“今西川虽险,然兵不过十万,将不过数员,岂能久持?”
“臣观天时人事,皆不在蜀。”
“臣妹吴氏,蒙先主不弃,得侍巾栉。”
“每忆先主托孤之言,未尝不涕泗横流。”
“臣与主公,实为姻亲,岂忍兵戈相向?”
“昔日在城头见士卒血染战袍,百姓扶老携幼逃难之状,臣心如刀绞。”
“今曹操已许臣,若主公来降,当保宗庙,全性命,使蜀中百姓免遭兵燹之灾。”
“下邳刘玄德,欲吞中原,无暇西顾,必不能救。”
“愿主公早早决断,以百姓为念,以宗庙为重。”
“识时务者为俊杰,知天命者得永安。”
“若执意不降,必然大祸临头。”
简单概括吴懿的话说,就是璋哥你就别折腾了。
你还指望你手下的人,死心塌地为你卖命吗?
赶紧投了吧,这对你,对宗庙,对蜀中的百姓都好。
刘璋览毕,勃然大怒,扯毁其书,破口大骂:
“吴懿狗贼卖主求荣,忘恩负义!”
“与吾为姻亲,今反助外人也。”
遂逐其使者出城。
即遣妻弟费观,提兵前去守把绵竹。
却说曹操驻马于雒城,正提兵赶往绵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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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懿差下人回报,说:
“刘璋不肯投降,从事郑度劝其烧野谷并各处仓廪,率巴西之民。”
“避于涪水西,深沟高垒而不战。”
曹操及其麾下将领谋士闻言,无不大惊。
曹操慨叹道:
“若使刘璋用此计策,西川不为孤所有也。”
其实曹操一开始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蜀地之所以难打,就是因为粮草供应跟不上。
曹操虽得了汉中,但依然没办法一次性在蜀地投入大量兵力与辎重。
一旦刘璋选择坚壁清野,不与魏军交战。
那么最后谁胜谁负,犹难说也。
吴懿笑道:
“明公勿忧,此计虽然歹毒,但以末将对刘璋品性的了解。”
“他为了成都百姓,断不会用此计策。”
曹操颔首,抚须笑道:
“刘季玉性子太过软弱,不配据有天府之土。”
“蜀地当为孤所有也。”
直到这一刻,曹操才觉得他高看刘璋了。
因为以他的性格,肯定会选择坚壁清野。
要是犹豫一秒,都是对川蜀天险的不尊重。
于是,下令道:
“事不宜迟,可速进兵取绵竹。”
“待攻克此地,成都易取矣。”
遂遣曹彰、曹休领兵前进。
时值炎夏,巴蜀之地大雨连绵。
曹军旌旗尽湿,甲胄生潮。
曹操立马高岗,遥望绵竹城头,见守军阵列不整,士气低迷。
遂对左右笑道:
“久闻刘璋薄待士卒,疏于赏赐。”
“今观此城,方知世人诚不欺我。”
“绵竹不难取也。”
绵竹算是成都的屏翼,是最后的保障。
就连这“卫星”之城的守军士气都如此低迷,曹操对胜利更加有信心了。
于是,下令猛攻绵竹。
守将费观,统兵八千。
见魏军攻得急,乃领兵守御。
两军厮杀一夜,各自罢兵。
是夜,费观心里暗忖:
“如今曹操也杀至绵竹,取成都只是时间问题。”
“倘若继续坚守,那也只是徒劳无益。”
“倒不如举城而降,或可谋得大功。”
费观其实也是东州派的人,他并不打算为刘璋死战到底。
他只想保全自己麾下的部曲。
于是,黎明。
就在曹操再次率兵攻城时,忽见城头白旗高悬。
城门洞开处,费观素服出降,身后将士皆解甲弃兵。
曹操大喜,亲往相迎。
“费将军深明大义!”
曹操执其手谢道。
费观跪地请罪:
“观不能为主死节,实在惭愧!”
话未说完,曹操已他扶起身:
“将军保全民命,此大功德也!”
即表奏费观为裨将军,拜其为巴郡太守,余下部曲尽皆厚赏。
值得一提的是,费观其实也是刘璋的姻亲。
费观的族姑是刘璋的母亲。
并且刘璋还把女儿嫁给了费观。
也就是说,费观还是刘璋的女婿。
继吴懿之后,又一个姻亲倒戈投降。
足见刘璋的执政蜀地的政策,是有很大问题的。
内部高层人士,已经有很多人对他不满了。
既收降了费观,曹操整合其军马,正式兵发成都。
早有人报知刘璋,刘璋大惊,只得下令闭门不出。
魏军杀至,兵围成都。
时值三伏酷暑,这日,烈日当空。
城下曹军旌旗蔽日,戈甲耀光,照得人眼目难开。
刘璋见绵竹丢失,曹操大军已至,顿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成都尚有三万甲士,粮草也可支一年。
刘璋为此,选择——
摆烂!
眼不见,心不烦。
刘璋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门中,不理政事。
时间一长,成都城内人心流失。
时蜀郡太守许靖,字文休,本汝南名士,因避董卓之乱入蜀。
此人素有名望,然性怯懦,见曹操兵临城下,心中早存降意。
这日黄昏,趁着城墙巡防防务减弱。
竟欲翻墙逃出城去,向曹操投降。
眼看许靖就要翻出去了,不想这时一队巡逻兵走过。
见着许靖,立马将之擒住。
一盘问,竟然是蜀郡太守!
众人无不一惊,首都市长要翻墙投敌。
这简直不可思议。
众人不敢擅专,将之拿去见刘璋。
许靖瘫坐于地,汗出如浆。
王累、黄权等众,纷纷言道:
“许靖身为蜀郡太守,不思退敌之策,与我等同仇敌忾退敌。”
“今反倒私通敌国,当夷三族!”
许靖蓬首垢面,跪伏堂下,浑身战栗如筛糠。
众人都劝杀了许靖,以儆效尤。
唯有刘璋,长叹一声:
“今益州将倾,杀一名士更有何益?”
遂夺许靖官印,囚于别院,不再做进一步的处理。
王累、黄权等众见此,皆是一叹。
首都市长翻墙投降,不拿来当典型杀掉,日后只会有更多人效仿。
自此,成都城内人心更加惶惶不安。
此时,围城已近月余。
城中粮价腾贵,斗米千钱。
军中多有饿殍,但刘璋实行了严格的供给管控,并未大量放粮到市场上去。
这夜三更,蜀郡督邮朱叔贤暗聚家仆,将细软捆作包袱。
其妻张氏,昭仪哭谏道:
“夫君岂不闻许靖前车之鉴?”
朱叔贤怒斥:“妇人见识!吾不过六百石小吏,刘璋安能尽防?”
遂不听张昭仪谏言,取麻绳系于女墙,欲缒城而下。
不料巡夜牙将恰率部经过,闻得墙头窸窣作响。
当即命军士张弓搭箭,火光骤起,照见朱叔贤悬在半空,狼狈如丧家之犬。
即将之擒了,拿去见刘璋。
刘璋闻报大怒:
“许靖名士,吾尚可容。”
“朱某微末小吏,也敢叛主!”
于是下令诛灭朱叔贤三族。
按理说,诛杀叛徒,本无不妥。
但刘璋接下来一个命令,却与他一贯仁义的人设不符了。
刘璋下令道:
“将朱某妻子,张昭仪发配至军中!”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由此便能发现,刘璋这小兔子内心其实也挺狠的。
在刘璋看来,朱叔贤是什么东西,也敢背叛我?
杀他还不能够解气,要杀他全家才能泄愤。
次日午时,朱氏满门二十七口血染市曹。
其妻张昭仪被发配军营时,身着素服,向北三拜,泣血道:
“诛我夫而逼嫁我,此宁夫妇平生之愿乎?”
言罢夺过守卒佩刀,自刎而死,血溅丈余。
围观将士无不掩面而泣。
张任闻讯,急至中军帐进言:
“今军心浮动,宜厚葬张氏以安众……”
刘璋嗔道:“将军也要造反不成?”
张任默然退出,夜半独自在营门焚香祭奠。
曹操在城外得报,叹谓诸将道:
“刘璋杀小吏而赦名士,此取乱之道也。”
遂命将校将劝降书信射入城中,特意详述朱家惨状。
蜀军士卒拾得传书,往往聚观泣下。
曹操见时机成熟,再次使人劝降刘璋。
饶是明眼人也能看出,成都已是大势已去,不可能再守得住了。
刘璋至城头,望见底下排山似海的魏军,面如土色,叹道:
“吾之不明,悔之何及!”
“不若开门投降,以救满城百姓。”
左右人纷纷劝道:
“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支一年,吏民咸欲死战。”
“主公何以现在便降?”
刘璋仰天叹道:
“吾父子在蜀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
“继续攻战,徒使血肉捐于草野耳,皆非我之罪乎?”
“教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
言罢,哀声恸哭,下令开城投降。
左右将士,无不垂泪痛哭。
曹操率军入城,张榜安民。
吸取了此前收降张绣的教训,曹操这次进城,不再对刘璋蹬鼻子上脸。
而是亲解其缚,执其手曰:
“季玉保境安民,今顺天应人,真仁者之心也!”
即令左右取紫绶金印,当场表奏刘璋为振威将军,仍许居成都旧邸。
其家族所有财物,也下令分文不得取,全部归还给刘璋。
这个城中各级官员,全部官升一级,以此来收买人心。
唯独此前欲翻墙投降的许靖,曹操没有给他升官。
因为曹操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种没有骨气的人。
其实不止曹操,历史上的刘备也看不起许靖,认为其临阵而背主,不是一个值得用的人。
傅巽劝谏曹操道:
“天下有获虚誉而无其实者,许靖是也。”
“然今主公方入蜀地,欲创大业,天下之人不可户说,当大结人心。”
“靖之浮称,播流四海。”
“若其不礼,天下之人以是谓主公为贱贤也。”
“宜加敬重,以眩远近,追昔燕昭王之待郭隗是也。”
程昱也劝道:
“许靖蜀中名士,有人望,不可失也。”
“借其名以竦动宇内,则蜀地可安。”
曹操从之,于是拜许靖为长史。
然后自领益州牧,大赏麾下军士。
接下一段时间,曹操都没有马上动兵。
而是选择犒赏军民,收买人心。
因为他不是像征伐徐州一样来掠夺的,而是为了常驻此地,需要慢慢消化。
一月过后,蜀中人心渐渐稳住。
这日宴席,程昱忽然佯醉,走至曹操跟前,提醒他道:
“明公是否忘却一件大事?”
曹操嘴角微微翘起:
“孤何曾忘也?”
程昱便问,“不知是何事?”
曹操扬唇笑道,“蜀中之地,尚未全并,而刘璋尚在……”
程昱也笑了,“在下只是怕魏公忘了。”
刘璋在蜀地有名望,而益州其他郡还在。
所以他就是一个隐患。
其人虽然没有野心,但一旦有投机者利用刘璋,跑到益州其他州郡去。
刘璋就有可能“复辟”,实现东山再起。
历史上,东吴偷袭荆州成功后,刘璋就落在了孙权手上。
当时孙权就想扶持刘璋做蜀主,将其作为棋子。
只不过刘璋刚好在那一年病死了,东吴的计划没成功。
但曹操还没有全并蜀地,他在稳住人心之后,刘璋已经没有他的政治价值了。
或者说,他的存在,是弊大于利。
“此事便交由你来办,务必做的干净些。”
“明白。”
程昱以酒醉为由,避席而去。
不想百密一疏,还是有忠心刘璋的士兵,在得知此事后,慌忙将之报给张任。
张任闻讯大惊,痛骂曹操道:
“曹贼如此奸诈!今已得蜀地,仍欲害我主耶?”
于是,连夜跑去驿馆,来见刘璋。
刘璋正在房中与其子刘循互诉衷肠,忽听得门外响动。
于是刘循起身去开门,甫一打开,便见着张任跌跌撞撞倒了进来。
“季玉公!季玉公!”
张任神色焦急,上前拉住刘璋的手。
刘璋诧异道:
“张将军何事如此匆忙?”
“害!”
张任焦急道,“季玉公,曹操欲加兵害你!”
“你、你还蒙在鼓里啊!”
“成都已是是非之地,赶快离开这儿吧!”
什么?
刘璋父子闻言,无不骇然失色。
“孟德公何以欺我?何以欺我?”
刘璋快要哭了,顿时感觉十分无助。
张任忙道:
“季玉公,现在不是哭泣之时。”
“若不快走,必为曹贼加害!”
“曹操虽收了我的兵权,但末将麾下尚有百名忠心我的士卒。”
“咱们今夜就走,还来得及!”
刘循见刘璋并无去意,顿时也急了,赶忙劝道:
“父亲!张将军说得对。”
“现在走还来得及,晚了就走不了了!”
刘璋颓然地挥了挥手:
“曹操坐镇成都,吾大印也已交出。”
“益州诸郡,也已传檄而定。”
“吾尚能去哪里啊?”
……
(此为曹贼入蜀图)
(本章完)
第312章 这世上竟有人能逼得李相爷让步!
第312章 这世上竟有人能逼得李相爷让步!
却说曹操既克成都,在稳定住局势以后,并不打算留着刘璋这个政治隐患。
便派程昱去将之除掉,幸得张任及时发现,找到刘璋,力劝他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刘璋无奈地摊了摊手:
“今吾已非益州牧矣,诸郡皆已面降曹魏,吾更复何往?”
“恐甫一出府门,即为魏人所执也。”
刘循侍立在侧,从旁劝道:
“.父亲,纵如此,我等又岂可坐困于此,以待毙乎?”
张任满脸焦急,不时地望一眼窗外,快速说道:
“主公宜速行!迟则祸至矣。”
刘循也在旁侧催促,劝刘璋赶紧离开。
刘璋满脸苦涩,大声叫道:
“诸公勿吵!容我仔细考虑考虑。”
诶呀!
张任却等不了了,径向前扯住其袖。
此时驿馆外马蹄声碎,火光渐近。
张任麾下偏将已率死士二十余人破门而入,齐跪请曰:
“魏人欲加害主公,乞速移驾!”
刘璋尚犹豫间,张任喝令:
“取主公常服来!”
亲兵急取葛巾皂袍,张任亲手为刘璋更衣。
忽闻喧哗声愈近。
“事急矣!”
张任劈手打灭烛火,背起刘璋便走。
后窗跃出时,刘璋腰间玉带钩挂窗棂,张任拔剑斩之。
将士扶刘璋上青骢马,张任亲自执辔。
行至南门时,被一队士兵拦住去路。
张任视之,乃蜀将张翼也。
张翼同为益州本土将领。
出于安抚需要,曹操基本上没动蜀地将领的官职与兵权。
当然,张任这种忠心耿耿的除外。
曹操第一个就是拿他开的刀,剥了他的兵权,以防后患。
由于只削了张任一人,其余将领不仅无事,且大多升官。
所以众人明面上还是臣服了曹操。
“吁~~”
张翼勒住战马,向张任一拱手:
“吾奉曹公之命,在此把守南门。”
“君欲何往?”
张任以鞭指曰:
“如今成都方陷,伯恭便欲卖主求荣乎!”
张翼一皱眉头,犹豫一下,到底是喊出了那句,“放行!”
“将军!”
众副官赶忙凑上来,小声提醒张翼说道:
“倘使曹公知晓,必然问罪!”
张翼颔首,闭上双目,沉沉地点了点头。
众副官明白了张翼的意思,只得无奈叹口气,传话小兵道:
“快放行!放行!”
南门打开,张任赶忙带着刘璋等众,迅速出城。
未过多久,程昱已经率兵追到南门来了。
时东方既白,程昱勒马问张翼道:
“将军可见着刘季玉否?”
张翼按剑而立:“确系末将放行。”
左右将校闻言,无不色变。
他们暗想张将军为何如此实诚?
东南西北四处大门,都有将领把守,程昱未必便知晓是他们放的。
如今你主动承认了,以曹操的性格,我们岂会有好果子吃?
程昱却佯惊说道:
“将军奉命在此把守南门,却私自放走刘季玉。”
“不畏曹公降罪耶?”
张翼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叹道:
“吾未能随主死节,保守成都军民,已负大罪。”
“若再卖主求荣,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先主!”
言罢解下印绶掷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翼内心其实也很矛盾,他既乐于见着有人使蜀地焕然一新。
但君臣一场,又不忍心见着刘璋死。
只能说要怪就怪刘璋昨晚刚好从他这里过,若不然,他断不会犯此低级错误。
“哈哈哈。”
不想程昱不怒反笑,抚掌赞叹:“将军真义士也!”
遂下马拾印,亲手为张翼佩回:
“魏公素重忠义,必不相负。”
“将军义气如此深重,魏公一定不会怪罪你。”
于是将此事回报给了曹操。
“哦?”
曹操得知后,面露难色,“人跑了,没能捉住?”
程昱则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魏公不必着急,如今益州其他诸郡皆已招抚。”
“可传令各郡太守,将道路封锁,不许放过。”
“料不是人人都似张翼一般,敢私自放走刘璋。”
“那张翼如何处置?”曹操问。
“如今蜀地初定,人心不宁。”
“似张翼这般心怀旧主者,不在少数。”
“今正好借此机会,勉其忠义,重加赏赐。”
“以此来大结蜀人之心,时日一长,蜀人自然归附矣。”
曹操从其言。
即命取黄金百镒、蜀锦千匹相赠。
张翼得赏,面北而谢。
……
至于刘璋这边,他们连续奔走了一夜,人困马乏。
“循儿,我们这是到哪里地界了?”
刘璋疲惫不堪,坐在一个岩石旁边,用扇子使劲扇风。
刘循正在河边打水,闻得刘璋喊声,持着水碗走了过来。
“父亲,咱们到巴郡了。”
言罢,将手中的水碗递给刘璋。
“此去江州,还有一段路程。”
“父亲,先喝碗水解解渴罢。”
刘璋望一眼水碗,慨叹道:
“这是河水吧?”
“这我可不喝,我要喝蜜水。”
刘循一怔,道:
“父亲权且暂忍一时,等到了江州,见着严太守之后,再喝蜜水不迟。”
“唉,好罢。”
刘璋接过水碗,将河水一饮而尽。
他是真的渴了。
一碗喝罢,仍觉不够,又让刘循去再打一碗来。
这时,张任也走了过来,他适才正在查看地图。
“主公,末将已命人去知会一声巴郡太守严颜了。”
“此人已经答应,愿意配合我们举兵起事,助主公重返成都。”
刘璋闻言,挥了挥手,拒绝道:
“大势已去,仅靠一巴郡,如何能够重夺益州。”
“况益州百姓,皆因我而陷入战端,吾又岂忍再造杀业?”
这……
张任一时愣住。
倘若领导本人都选择摆烂躺平了,那当属下的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这时,刘循已将第二碗河水打好,走上前来。
“张将军,我也觉得父亲所言有理。”
“曹操势大,今已占据主动权,仅靠巴郡一地,绝不可能东山再起。”
“而且听闻曹操已遣心腹之人,到给地郡县任职。”
“此举无疑是为了加强对蜀地的控制。”
“我料此时江州,已有曹魏宗室人员在那里了。”
“此去投严颜,无异于自投罗网。”
“万一有错,非但连累严将军,我等也定会再次落入曹贼之手。”
张任便问,“那公子有何建议?”
刘循一凝眸,沉声说道:
“这几日,我思考再三。”
“以为只有投奔荆州一途而已。”
“荆州诸葛孔明,向来对我西川友好。”
“我西川使者到荆州也是备受礼遇。”
“今诸葛亮总督荆州军政,兵精粮足。”
“又离此间最近,我想唯有去投荆州,才有可能躲过曹操的追杀。”
“说不定,还能借助荆州兵,助我等收复西川之地。”
张任不待刘循说完,霍然起身,腰间佩剑撞得甲胄作响:
“公子此言差矣!”
又转身对刘璋一拱手,说道:
“主公岂不闻‘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刘璋手中的水碗盏微颤,溅出几点水渍,不明其意。
张任手指东南方向,沉声道:
“当年刘备派诸葛亮下江南时,也扬言说要助刘琦公子,收复荆州。”
“可今日如何?”
言至此,一拳击在石墩,震落其间积尘。
“而今,荆襄九郡已尽归诸葛孔明矣,刘琦公子安在?”
“诸葛亮虽然对西川友好,但其只是怕我等倒向曹魏罢了。”
“今若往投之,必为其所制,如弈者之棋子耳。”
“正如刘琦故事,主公切不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刘璋搁下水碗,叹道:
“玄德乃吾宗室兄弟,同为景帝之后,岂有害我之理啊?”
又一指山河大地,感慨:
“今四海虽大,除荆州外,更有何处可托残躯?”
张任单膝跪地,铁甲铿然:
“主公!刘备绝不会真心实意助我等收复西川之地。”
“好了——”
刘璋烦躁地一挥手,拂袖而起,正色道:
“吾意已决,就这般定了。”
“即刻去投荆州,见诸葛孔明。”
在投荆州方面,一向暗弱的刘璋,此刻态度却很坚决。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张任的提议,就是利用巴郡为根据地,重整山河。
但在这个问题上,不论是张任亦或者是刘循,都没有刘璋看得明白。
刘璋清楚,益州的核心领土就是蜀郡、广汉一带。
一旦这一中心地带失去,益州任何地盘都不可能是成都的对手。
至于巴郡,那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这里生活的主要是巴人等少数民族,他们其实一直不服刘璋的统治。
当年张鲁割据汉中时,就曾联络巴族首领,一同对抗成都。
如今见刘璋丢了江山,巴人幸灾乐祸还来不及。
哪里肯助他“复国”?
张任见刘璋心意已定,只得无奈地一拱手:
“既如此,任当以死相随!”
休整过后,张任命军士尽换平民服饰。
途经涪水,见两岸蒹葭苍苍。
刘璋竟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忍不住垂泪,哭泣道:
“西川之地不为吾所有矣!”
众人相视一眼,无不默然。
……
河北,邺城。
这日,李翊正如往常一般,于衙署内办公。
忽然,甄尧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面色沉重,小心翼翼地朝李翊一拱手:
“禀丞相,张卫拒绝了相府的提议,不愿成立五斗米道弘化司。”
“嗯?拒绝了。”
李翊眉头皱起,将毛笔搁在案上。
适才甄尧提到的张卫,正是那位五斗米教的教主、师君张鲁的弟弟。
自汉中被曹操夺下来之后,他们利用曹魏政权宽待张氏家族的机会。
或明或暗地,向社会下层和上层传播五斗米道。
其传播范围之广,不仅仅是在三辅地区,甚至包括北方与中原地区。
这其中也自然是包含有李翊所在的河北了。
因为河北人口稠密,经济繁荣。
对于这一片区的米教传播,张鲁也是相当重视,派出了自己的亲弟弟张卫来负责。
而张鲁本人呢?
他则是住在雒阳,这里也是米教新的教会中心。
至于河北政府对于张卫的到来,以及其所带来的米教,是一个什么态度呢?
答案是持包容的,甚至是宽容的态度。
这个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方面,张氏在汉末是非常得民心的。
因为汉中的地缘位置好,四处闭塞,受到的战乱影响很小。
兼之张鲁的德政,汉中俨然是汉末的一个世外桃源。
等于张氏家族,在汉朝是很有群众基础的。
据后世统计,在汉末人口大减的情况下。
直接信教的群众高达五十万人,而历史累计信教的人则是高达数百万人。
这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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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
以李翊为代表的相府,为什么同意张卫入河北,甚至是传播五斗米教呢?
难道河北就不怕养出第二个张角吗?
这主要还是因为米教与张角的太平道教有很大不同。
虽然都是道教的衍生,但米教的教义核心宗旨是引人向善。
其戒律不仅包含禁酒、戒杀生、反偷盗等内容。
甚至鼓励助人为乐,推行“义舍”制度。
鼓励信徒将多余的米肉放入公共粮仓,供旅人按需取用,限制“量腹取足”以防贪占。
这些引人向善的教义,是有利于提高群众基础素质,稳定社会大环境的。
所以李翊同意了张卫进入河北,宣传米教。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解决张角太平道教的历史遗留问题。
任何三国游戏中,野怪基本都是黄巾军。
明明张角已经灭了,却还是能看到不少黄巾教众。
因为当时依然有很多人信奉大贤良师,信奉太平道教。
导致黄巾余孽,一直层出不穷。
虽然其已经不可能对地方政府构成威胁了,但还是不利于构建一个良好稳定的社会环境。
相府高层经过讨论,一致认为。
与其采取暴力手段,严格禁止民众信奉太平道教。
不如用魔法打魔法,推广相对温和的米教,以此来淡化黄巾势力的历史影响。
任何宗教的发展,只要它想发展成为国教,那它都离不开国家与政府的支持。
靠着李翊在背后的推动,五斗米教在河北稳定发展。
已经有超过百万人口信奉五斗米教了。
那这会不会成为第二支黄巾军呢?
正如上面所说,米教他比起太平道教来相对温和。
张角其实还是利用了底层民众吃不上饭,趁机煽动其造反的。
中国的老百姓,只要饿不死,不到穷途末路,是永远不会轻易地去跟随别人造反的。
何况,米教之所以能够在河北传播这么快,不单单是靠河北政府的推动。
更重要的是其自身就具备传播优势。
五斗米教严格意义上讲,它并不是一个正宗的宗教。
因为它没有基督教、伊斯兰教那么多复杂的仪式。
它毕竟衍生于道教,讲究的就是清心寡欲,一切从简。
所以卖相好,成本低。
根本不需要民众太多精力在其身上。
并且其也没有道教那些炼丹之类的高成本、高精力的活动。
除此之外,米教还有一个非常大的优势。
那就是比起其他宗教,你入教就要让你交钱。
甚至没交够钱,你都得不到“救赎”。
但米教不会。
五斗米教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要求教众入会时须纳五斗米。
但张鲁为了推广传播米教,就改为教会反过来给你米。
当然,肯定不可能每人五斗,大多是象征性的给一点。
这对于老百姓而言,基本上是不拿白不拿。
更何况基本上你一入会,上面就会有师君带你、教你。
这很符合国人的“抱团”思想。
因为遇上事了,大家就可以抱团在一起解决。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米教才能够在河北茁壮成长。
就在上个月,
李翊甚至还在百忙之中,亲自接见了河北片区的负责人张卫。
在会上,李翊不吝赞词的表扬了张卫在河北的工作。
称赞其在教化民众向善的方面,为河北做出了积极贡献。
能得到李翊的点名表扬,这是张卫自己争气努力的结果。
但正所谓,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见五斗米教在河北发展壮大,信徒渐渐增多。
李翊也觉得是时候开始摘“桃子”了。
当然,也不算摘桃子。
应该说,不管米教教义有多好,它毕竟是一个庞大的宗教组织。
那么作为政府机关,就必须加强对它的控制。
所以,李翊正式向张卫提出了,成立五斗米教弘化司的提议。
明面上,说的是为了帮助米教发展,加强政府与教会的合作。
实际上就是为了方便控制米教高层。
因为米教的群众基础很好,它可以很方便帮政府传达信息。
以此来达到对民众的宣传效果。
将来不论是政府出台什么政策,亦或者是对外发动战争。
都可以通过米教进行宣传,以加强群众对政府决策的拥护。
这有点儿像古代的新闻媒体。
所以它必须被相府严格管控,尤其在已经成型的情况下。
本以为,这应该是一个合作双赢的机会。
毕竟有政府站台,米教才能够进一步传播,甚至发展成为国教。
可令李翊没有想到的是,张卫——竟然不许!
“……张卫在想什么?”
李翊撩衣起身,捋着颔下胡须,表示不解。
“……这,相爷,张卫还让我回复您。”
“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直言无妨!”
“喏。”
甄尧擦了擦额间的汗水,说道:
“张卫说——”
“米道者,乃导民向善之径也,非尔曹制众之术也!”
嗯?
仅这一句话,便令李翊眉头皱起。
张卫这话的意思,不就说我我们政府是想通过米教,来控制民众思想吗?
虽然李翊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这话说的太难听了。
国家向民众宣传正确的思想,这有何错?
怎么到你张卫口中,竟表达得那么龌龊?
甄尧的话还在继续,将张卫的意思进一步表明。
“张卫还说,他知我等所谋——”
“异日齐国兴兵,必欲假我教以惑黔首,驱之赴死如刍狗耳!”
“吾教持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馋酒。”
“岂为虎作伥之辈耶?”
“可劝李……哦不!可劝相爷您速绝此念!”
“若不然,有死而已!”
嘶……
李翊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张卫这厮居然会这么刚。
“尧卿,汝再去见一趟张卫。”
李翊思索再三,决定接着与张卫谈判。
“告诉他,河北可以不设立五斗米教弘化司,但是——”
话锋一转,“各郡米教分会,必须设立靖民监。”
“凡布道、授箓、聚众,皆需向靖民监报备。”
此举其实已经是李翊做出让步了。
很少有人能让李翊做出让步,但也仅是让步于此。
不论如何,河北政府是必须要控制住米教教会的。
如果其拒不配合,那它即便有积极意义所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相爷,若是张卫依然不从呢?”
甄尧此前碰了一鼻子灰,对李翊新下达的任务,依旧不抱有信心。
“尧卿莫非忘了太平道教乎?”
李翊冷声一笑:
“吾设立靖民监,也是为了防止米教成为下一个太平道教。”
“毕竟,张卫也不想成为第二个张宝吧?”
甄尧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李翊的意思。
其言外之意,就是在敲打张卫。
如果没有我河北相府扶持你,你米教根本发展不起来。
我既然能够扶持你起来,也能轻松覆灭掉你。
我随时都能够把你张鲁、张卫之流,打成张角、张宝那样的叛逆。
劝你不要不识时务……
“明白了!明白了!”
得到了李翊的保证,甄尧顿时有了底气。
这就好办了,这就好办了。
很快,甄尧再次出发,去到民间,见着了张卫所在的河北米教教会中心。
甄尧按剑登阶,掷令箭于香案,大喝:
“相府有令!”
声音洪亮,惊得道众手中符箓纷落如雪。
张卫盘坐于阶上,并不睁眼。
哼~
甄尧见其如此傲慢,心中更加不爽。
好在这次自己是有备而来,筹码足够,有的是底气向你张卫蹬鼻子上脸。
上一次吃瘪,是因为他是抱着与其“相商”的态度。
但这一次,可就是“通知”了。
“相爷有令,命张卫必须在河北各郡米教分会处,设立靖民监。”
“靖民监官员,据由相府指派具体人员。”
“张师君,下来领命罢?”
说最后一句话时,甄尧语气中甚至带有一丝轻蔑。
张卫缓缓睁开双眸,沉声说道:
“这不是监察,是囚笼!”
“此前贫道已经言明,吾米教只为引人向善,与汝相府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吾教众既不干扰你相府布政,但也绝不为汝相府做事!”
嘿~!
甄尧大怒,一插腰肢,戏谑地说道:
“我管你这那的,若无我相府首肯,汝安得在河北传教,聚纳教徒?”
“如今汝米教大势已成,教众百万,就得替我河北做事!”
“岂望置身于事外乎?”
张卫深吸一气,闭上双眼,不再与甄尧争论。
甄尧再次被无视,顿时怒不可遏,冷声道:
“张师君,我劝你可要谨慎考虑相爷的提议。”
“岂不见张角、张宝兄弟之事乎?”
张卫猛然睁眼,出声道:
“吾等又不从聚众造反,君何以论此?”
“不曾造反?哼!”
甄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指底下教众,冷嘲热讽地:
“你瞧瞧你手下这帮人,不从事生产劳动,却聚在这里听你妖言惑众。”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要造反?”
这些教众都是米教的核心人选,本来就是张卫带过来的。
其余普通教众,根本不会投入大量时间在这里待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贫道当年入河北时,丞相明明已经同意,如今难道要出尔反尔?”
“张师君慎言呐,相爷何时出尔反尔了?”
“只不过是我相府觉得你有聚众造反的嫌疑,故特来查你!”
“我河北刚刚设好廷尉,本官就是左监。”
“若要逮捕你,将你下狱,那也是依法办事。”
“张师君其奈本官若何呀?”
你!!
张卫一时语塞,竟被怼的哑口无言。
“行了,我劝张师君还是省省力气吧。”
“汝等乃是曹操的手下败将,而曹操乃是我家相爷的手下败将。”
“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还望能在我河北掀起大风大浪来不成?”
“实话告诉你吧,自汝等入河北以来,一举一动,都在我相府的监视之内。”
“既容尔曹在我河北滋蔓,我河北自有把握,覆手倾之。”
“劝张师君三思……”
“莫说甄某不近人情,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一天之后,若是相府没听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呵呵……”
甄尧又是一声冷笑。
“汝与汝道,皆为青史几行墨迹而已。”
言罢,仰头大笑而去。
唔!
“师君!师君!”
众教徒见张卫捂住胸口倒地,急忙将之扶住。
“师君,相府对我等下达了最后通牒,眼下该如何是好?”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我等已无汉中,不如同意河北的条件,我等也好继续在此传教。”
“不可!”
一教众当即大声反驳:
“汝难道忘了师君之言,一旦让河北官府插手,则米道非复米道矣!”
“只是其所御河北民众之棋子耳!”
……
(本章完)
第313章 冢虎降临,司马懿的进化
第313章 冢虎降临,司马懿的进化
却说张卫在河北传教,因拒不配合将五斗米教纳入官府管控,从而开罪了相府。
相府下达最后通牒,
要么接受河北政府的领导,要么五斗米教彻底在齐国内部禁止传播。
因为河北地区靠近关中,米教要想从齐国传入,自然得先进入河北。
然后才是刘备所在的河南地区。
对此,河北片区的米教负责人展开了激烈讨论。
内部分作两派,一派认为米教要想得到传播,离不开当地政府的支持。
我们不应该和相府作对。
另一派却觉得,一旦让官府的人插手,米教的教义就变味了。
它便有了官方性质,这与他们初入河北传教的初心有所不同。
就在两派争执不下之时,张卫忽然开口了:
“诸位祭酒不必再吵了。”
“贫道以为,教不能不传。”
“河北丁户百万,是人口大宗。”
“吾既奉师君之命在此传教,岂能够半道而废?”
一名祭酒当即问,“那师君打算与相府合作?”
“不。”
张卫摇了摇头,“诚如贫道方才所言。”
“我米教之教义,唯导人向善而已。”
“若附官衙于,则道染吏气。”
“异日传经布道,必为其所制。”
“强宣非我之训之言,此断不可受!”
一名祭酒又问,“那既不愿相府合作,又要在河北传教,如何兼得啊?”
张卫站起身来,谓众人道:
“吾且回雒阳一趟,与师兄商议。”
“期间,尔等只管与贫道保持联系。”
“相府不会这么快对米教动手的,毕竟河北教众庞大,相府肯定不忍将之遽尔拔除。”
张卫做出精准的分析,既然李翊愿意妥协让步。
说明他还是看上了米教背后的教义传播价值,既然如此,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善!师君宜快去快回。”
众祭酒恭送张卫离开。
后果不出张卫所料,河北官方虽然催得紧,但并没有采取强制手段,将米教直接拔除。
这期间,留在河北的一众高级治头大祭酒,便与河北的行政人员们周旋。
主打一个“拖”字诀,全力为张卫争取时间。
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张卫星夜驰归雒阳。
这里是米教的教会中心。
时值清明,道观内桃李纷落,张鲁正于三官殿前主持“谢罪法会”。
张卫不及更衣,直入内堂。
烛影摇红间,但见他道袍染尘,额角带汗:
“师兄,河北李翊欲设'‘民监'于各郡道观,凡授箓、布道皆需报备!”
“如若不答应,他便禁止我等在河北传教。”
哦?
张鲁眉梢一扬,手指微颤,问,“可有回转余地?”
声音如古井无波。
“相府长史甄尧持剑传令。”
张卫从怀中取出一卷被割裂的经幡,面上犹怀忧色。
“言称若不应允,便效当年镇压太平道旧事。”
见张鲁不答,面露为难之色,张卫急道:
“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我等并无武装力量,断不是河北官府敌手。”
“如果退出河北,那么齐国之内,都传不得米教了。”
齐国疆域幅员辽阔,横跨南北。
兼之齐国内一直推崇的是大国海纳百川的包容之风,放弃这样一块优良的传教圣地。
对于张氏兄弟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嘶……
张鲁倒吸一口凉气,沉吟半晌,缓声道:
“或可妥协相商?”
“不妨答应李翊的要求,只要其不干涉二十四治,我等或可……”
话音未落,阶下忽传来一声冷笑:
“张天师何其天真也!”
众人循声望去,乃雒阳令司马懿也。
司马懿自从河内逃出来以后,就下定决心要报仇雪恨。
期间,他死死抱紧曹操的大腿,认为世间只有曹操能与齐国抗衡了。
曹操欣赏司马朗,轻视司马懿。
所以将司马朗提拔去了长安布政,而留司马懿在雒阳当雒阳令。
看起来司马懿的官职比其兄要高一些。
但此地毕竟是曹魏的战略缓冲带之一,司马懿接受的依然是一项高风险的工作。
“原来是雒阳令,贫道有礼了。”
张鲁见司马懿来到,跟着弟弟一起,起身施礼。
人毕竟是雒阳的一把手长官,在人家的地盘,张鲁肯定对其客客气气。
曹魏对待张氏家族算是非常好的,几乎是允许其在魏国内部任何一个地方传教。
并且下令,教传到哪里,便由哪里的最高长官出面配合。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张鲁兵败前干了一件非常政治正确的事。
那就是封存了府库,没有动里面的任何财物。
等于魏兵一到,便得到了一个汉中国库大礼包。
这令曹操十分满意。
另一方面,米教毕竟不是太平道教,它的教义是有利于社会稳定的。
但凡是个有追求的统治者,没有不希望社会不稳定的。
“适才不知雒阳令所言何谓?”
张鲁一本正经地问道。
哼。
司马懿轻哼一声,獬豸般的身躯在日光的照耀下森然欲动。
“我深谙李翊为人,此人权力熏心,心狠手辣。”
“如果你们不配合他,他势必会诛你们满门!”
这……
张卫与张鲁对视一眼,怔怔道:
“雒阳令此言是否有欠妥当,李翊性子虽然霸道强势了些。”
“但毕竟出于齐国,我兄弟闻齐人多以仁义治人,”
“断还不至于便要诛我等满门吧?”
“汝道我为戏言乎!”
司马懿面目忽然狰狞,勃然大怒,箭步上前,大吼:
“我河内司马氏传承四百年,一朝全灭,此非李贼所为乎!”
张鲁、张卫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汉中闭塞,消息传播缓慢。
自到雒阳以后,他们又专心于传教,倒还真没怎么听说过此事。
倘若司马懿所言是真,那这李翊的胆子也确实不小。
传承了四百年的世家大族,说灭就灭,不怕搞得天下豪强人心惶惶吗?
“其他世家若何?”张鲁问。
“虽未遭屠灭,但亦有不少被官府侵占了田产的,日子也不好过。”
“至少据我所知,河北众世家豪强,大多人人自危,渴望寻求援助。”
“这岂非是两位天师的好机会么?”
“……什么机会?”
两兄弟异口同声地问。
“若是能够联络河北众世家豪强,趁机推翻李翊在河北的统治。”
“汝兄弟二人,便能够将五斗米教传遍河北大地,将其发扬光大了。”
司马懿眼睛微眯,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
两兄弟面色惨白,对司马懿的这个提议皆是一惊。
他们只想安心传教,颠覆河北政权的统治,这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况且五斗米教严格意义上讲,都是依附于曹魏的。
而你曹魏就是从河北被赶出来的。
居然让我们去颠覆河北的政权,这未免就太强人所难了。
司马懿看出两兄弟的犹豫之色,便道:
“两位天师不必疑惑,李翊自上任河北以来,对当地的世家豪强,一直采取打压政策。”
“只不过其拿捏的恰到好处,并不止于逼反众世家。”
“但河北豪强们也苦其高压统治久矣,一旦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他们一定乐于襄助。”
张卫连忙开口,“雒阳令的意思——”
“这个契机就是我们?”
“正是。”
司马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背着手,缓缓走上阶来。
“如今尔等在河北传教,已有百万教众。”
“只要振臂一呼,群起响应,推翻李翊相府不难也。”
此言一出,底下有祭酒当即出声反驳:
“雒阳令此话未免太过华而不实,空口大言了!”
“当年张角三兄弟,麾下黄巾军何止百万?”
“不也照样被大汉朝廷给灭了么?”
“如今河北兵强马壮,百姓丰衣足食,何必跟着我们去造反?”
司马懿嘴角微微翘起,冷声笑道:
“此言差矣!”
“民者,愚也。”
“其教众既然信奉尔等,只要你们用教义去感化他们,未尝不能成功。”
言外之意,就是在暗示你们该蛊惑人心了。
毕竟在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组织后,煽动叛乱并不困难。
“师兄,您觉得如何?”
张卫拿不定主意,转而去问张鲁的意见。
张鲁阖上双目,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唉,吾传教本义,是为了引人向善。”
“非是要多造杀孽,此意断不可行。”
“杀孽?”
司马懿眉梢一扬,愤然道:
“那李贼所造的杀孽难道还少?”
“我敢保证,自李贼随刘备起兵以来,其所造之杀孽。”
“天下无出其右!”
话锋一转,司马懿接着说道:
“只要张天师答应,我怕是使人联络河北众世家。”
“他们苦李贼久矣,你们两家合力,推翻其统治,并不困难。”
“纵然掀不倒,河北亦必然生乱,此如断刘备一臂。”
“到时候魏公也已拿下西川,到时候合关中之兵,克复中原之地。”
“天下终为魏公所有也。”
“届时,以你二兄弟的功绩,少说也得封个三公之位。”
“说不定五斗米教还能成为我大魏的国教,此非美事乎?”
然而,任凭司马懿说的如何天乱坠,张鲁都不为之所动。
坚决不肯煽动河北米教教徒反叛,去与官府作对。
反倒是张卫有些心动了,见司马懿面露不悦之色,乃小声地在张鲁耳边说道:
“师兄,我等教会尚在雒阳,多少给司马仲达一些面子。”
“不然,我米教可当真没有立足之地了。”
张鲁瞥他一眼,淡淡回道:
“汝哪里晓得?”
“李子玉在河北深得人心,想凭借我等传播不到一年的米教。”
“便煽动其民,与官府作对,这无疑是痴人做梦。”
“况司马懿与李子玉有灭族之仇,吾等断不可为其所利用。”
司马懿见张鲁坚决不肯答应,愤怒地走了出来,望一眼身后的牌匾,气道:
“张鲁鬼儿竟如此无礼,吾早晚杀之。”
随行而来的侍者,小心翼翼地问道:
“莫非张鲁他不肯么?”
“……嗯。”
司马懿点了点头。
“唉,可惜。”
“张鲁在河北已有百万教众,若他肯配合我等,说不定真有机会重夺冀州。”
“……哈哈。”
听到这话,司马懿反倒笑了。
“汝未免太小看李翊了!”
“啊?雒阳令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贼虽然可恶,但其在河北深耕多年,岂是靠几只蝼蚁便能撼动河北根基的?”
“蝼蚁之所以为蝼蚁,就是因其眼界低,目光狭隘。”
“终其一生,也不外乎如是!”
一听这话,那侍者更加不明所以。
“既然如此,雒阳令为何还要煽动其在河北滋事。”
“嗯?”
司马懿睨他一眼,并不说话。
那侍者“哦”了一声,马上闭嘴。
对于司马懿而言,眼下心中只有复仇二字。
虽然曹魏还在猥琐发育,往西川方向苟,司马氏的复仇机会只能往后迁延。
但并不代表这期间,司马懿不能在河北给李翊找不痛快。
不错,
以李翊对河北的控制力,其对权力的把控。
司马懿认为即便米教真的掀起叛乱来,最终依然会以失败告终。
可哪怕是乱一下,能给李翊制造麻烦,增加他的工作量,消耗他的身体。
那也算成功!
“……哈哈。”
念及此,司马懿反倒是释怀的笑了。
他捻须,轻轻哂道:
“我闻李翊旦暮居于相府,事无巨细,咸决于己。”
“今又复亲课子女,形劳神弊,岂能持久乎?”
复正色对身旁侍者说道:
“夫谋国者,当养浩然之气,活得长久。”
“昔戏志才夭,郭奉孝殁,皆短祚之鉴也。”
“足以见,非寿考无以成非常之功。”
司马懿认为长寿才是一个政治人物成功的终极秘诀。
这话其实话粗理不粗。
就比如说张郃。
历史上的张郃,作为曹魏外姓将领。
之所以在后期能够成为五子良将之首,曹魏武将第一人,甚至不逊色曹魏宗室将领。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能活。
毕竟其他四子都给熬死了嘛,又赶上曹丕执政打压宗室。
所以张郃后期成为了魏国第一将,这跟他能活能熬是脱不开关系的。
如果不是张郃膝盖中了一箭,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司马家族的运作。
“……李翊啊李翊。”
司马懿捏了捏手上的扳指,冷笑到:
“吾还欲待亲自手刃于汝。”
“汝可千万别走在我前面呐……”
侍者见此,忙道:
“那今晚可还是吃鸡么?”
“当然。”
司马懿心情大好,“每天吃一只鸡,这是雷打不能动的。”
“我可不会像李贼那样将身子给熬坏了,呵呵。”
次日,一大早。
司马懿早早起床,他再次找到张鲁、张卫兄弟。
他并没有放弃说服二人的打算,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两位天师希望在齐国传教,可要传于齐国,必先过河北。”
“若无李翊首肯,我大汉半部疆域都无人肯信五斗米教。”
“懿之所言是否?”
张鲁、张卫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司马懿缓步近前,影子如黑云压顶。
“懿窃以为,天师断不可答应李翊开出的条件。”
“一旦许其今日设监,明日便会派祭酒。”
“后日就要修改米教教义。”
突然抓起案上茶盏,将残茶泼洒于地。
“届时——不你们过是他驯民牧众的傀儡!”
“供奉于庙上的泥塑木偶罢了。”
司马懿的话回荡于廊间,张鲁、张卫皆是面色沉重。
这时,一名教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师君!”
教众慌不迭地拜道,“河北、河北已经开始抓人了!”
“什么?”
听闻此言,张鲁、张卫惊得同时起身。
看来李翊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雷厉风行。
“如何啊?”
“两位天师想清楚没有。”
司马懿抓住机会,再次发问。
张鲁蹙起眉头,问:
“既如此,未闻雒阳令有甚妙计?”
司马懿目视殿外甲士,冷笑道:
“惟当以正合,以奇胜。”
“吾昨日已经言明,我米教绝不效张角故事!”
张鲁一挥衣袖,案上经卷翻动。
司马懿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
“张天师宽心,倒不必非要造反。”
“只肖正常布道即可。”
说着,以手指蘸茶,在案上画出一“示”字,然后有条不紊地分析。
“彼若强设靖民监,汝便称病。”
“若改经文,便停授。”
“若捕教徒,则率老弱妇孺环衙哭泣。”
“总之,只要不以暴力对抗河北官府,便不算造反。”
“反之,若是河北官府以暴力驱逐尔等,反而落了下乘,有失民心。”
“刘备向来看重治下民心,倘若河北民心动荡,他在下邳肯定也要问责。”
“到时候李翊迫于压力,也会允许尔等继续在河北传教。”
“如此一来,汝等既能够保住河北的基本盘,又能够逼迫李翊妥协。”
“此岂非两得之计乎?”
听完司马懿的分析,张鲁、张卫都觉得有理。
又问司马懿具体该怎么做。
司马懿乃接着分析:
“齐国最重‘怜弱’二字。”
“昔年李翊增加盐税,不过几个老妪妇孺挡道哭诉,三日即罢。”
“汝等大可效仿之。”
“记住——要如丧家之犬般可怜,却不可真成死狗。”
张卫看向张鲁,问道:
“师兄,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张鲁沉吟半晌,才缓缓点头:
“现在看来,已无更好的办法。”
“只能是如此了……”
……
冀州,邺城。
这日,李翊忙完工作后,难得得闲。
于相府后园,设一家宴。
这次是纯家宴了,没有任何外人参与,
海棠初绽,新柳垂丝。
袁莹命侍女以红绸系上枝,图个喜庆。
李翊居主位,闭目养神。
李治与刘禅皆是正襟危坐。
李平却在一旁,偷扯幼妹李仪的小辫,惹得婴孩啼哭大叫。
甄宓忙抱过轻哄,麋贞乃笑骂:
“平儿再闹,罚你抄十遍功课。”
唬得李平赶忙将手收好。
待都坐毕以后,麋贞才转过头来问李翊道:
“夫君,是否可以命庖人上菜了?”
李翊点了点头,麋贞拍拍手。
庖人渐次有序地开始上菜。
刘禅捧食案趋前,李翊亲为其布菜:
“阿斗近日习字甚勤,当再接再厉……”
话未说完,忽见侍从捧酒具入,当即摆手:
“撤下。”
袁莹嘟嘴,“夫君,这是妾新酿的梅子酒……”
李翊正色:“尔等忘吾家训乎?”
众人皆沉默不言。
这提到的家训,就是李翊除了外边应酬,或者打了胜仗之外。
私下里是滴酒不沾的。
虽然我们常说喝酒伤身,故不暴饮这很合理。
但亦有说法,适当饮酒对身体好。
但李翊不同意这个说法,他认为酒精会加速人体的老化。
并且如果酒醉,也会影响自身的思考和判断。
往往需要睡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可李翊觉得人一天的时间是有限的,不应该被外物所耽误,应该每日都提前规划好。
所以,李翊只在重要场合饮酒。
并且规定平时家宴时,也不得饮酒,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酒是粮食酿的。
粮食在古代十分宝贵,李翊呼吁少喝酒,也是希望尽量节省一些粮食。
正如刘备入蜀时,遇上大旱,也曾严令禁酒。
宴席氛围一度沉闷,麋贞见此,乃温言解围道:
“夫君在外劳心,归家确该养生。”
李翊颔首,表明自己的看法:
“酒乃刮骨钢刀,最催人老。”
“平日大宴同僚时,吾方饮酒。”
“卿等可少饮,勿要整日醉生梦死,误了正事。”
话落,举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众人道:
“家和之道,不在觥筹。”
“吾愿尔等皆寿考,共见太平。”
众人纷纷举杯,还礼。
宴席方酣之时,忽闻阶下靴声橐橐。
只见甄尧汗透重衣,疾趋入内:
“相爷,城外生变!”
李翊手中茶盏一顿,“何事惊慌?”
“前日所颁《辟米教檄》,今有妖众聚于南门。”
“焚稿毁榜,嚷着要我冀州官府收回成命!”
甄尧袖中落出半片焦黄纸页,正是被撕毁的官文残片。
原来,李翊为了打击五斗米教,不仅开始抓人。
并开始颁布类似于官方通告的文章,对米教进行批判。
说他非法的,破坏公共良序的。
正如李翊当初承诺的那样,我能扶持米教起来,也能将你一夜之间覆灭。
机会已经给你了,你不抓住,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所以无论是抓人,还是颁布檄文。
都是从精神上、身体上,双重打击。
誓要将米教在河北的底子,连根拔起。
绝不惯着!
“啪!”
李翊拍案而起,案上杯盘震跳。
袁莹急抱幼子退避,麋贞手中汤勺险些坠地。
众人都望着李翊,看他要如何发落。
“可去传命邺城令魏延,叫他带人叫闹事的头目抓起来,押入诏狱!”
又一指甄尧,“汝为左监,当严加审讯。”
“凡领头者,皆按‘惑众滋事’治罪!”
得了李翊的命令,甄尧即刻去办。
魏延即刻率兵去将在南门闹事的教众给围住。
但见刀戟如林映日寒,旌旗似火灼春残。
魏延办事效率极高,雷厉风行。
不到半个时辰,四十三名为首闹事的人便被铁链锁拿,余者尽散。
城门血迹未干,消息已传至张卫耳中。
张卫急召众祭酒于密室商议。
室内青灯如豆,照得众人面色阴晴不定。
“李翊此獠,竟真敢动手!”
一名治头大祭酒猛捶桌案,震翻茶盏。
张卫却沉吟不语,忽道:
“取我名刺,备车驾,夜访司马府。”
时近三更,司马懿已经入睡。
被吵醒之后,本是十分生气,可听说是张卫连夜造访。
乃不顾是深夜,慌忙穿好衣服接见。
张卫见着司马懿,将邺城发生的事如实说了。
司马懿微作沉吟,取蘸墨在绢上画出两策。
“可先组织老弱妇孺百人,白衣素冠,跪于相府前三丈之地。”
“切记——”
笔锋一顿,“切不可以武力相逼,不可伤害过往平民,尤其不可与河北官兵发生冲突”
“他们若是打骂,任由他们打骂。”
“尔等只捧《道德经》,吟诵‘民不畏死’章,另举血书‘还我亲人’四字即可。”
司马懿这招就是让米教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引起河北百姓的同情。
如果李翊采取强硬措施,肯定会一定程度的影响他的风评。
如果李翊服软,那米教可以故技重施,接着传教。
时间一长,相府的威信自然会降低。
这个计策可以说是相当歹毒。
但这还不算完,
司马懿洋洋洒洒,又献出来一计:
“尔等另组织一批人,到徐州下邳去跪求齐王。”
“就说河北被抓的都是你们的亲人,他们并未犯法。”
“李相或许是一时失察,请求齐王下令,让河北放人。”
司马懿还搞出来“告御状”这一招。
教唆众人到刘备那里去告状。
同时也专门强调,千万别“威胁”刘备。
一定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装可怜,以刘备的性子肯定会掺和此事。
一旦刘备参与了,本是一件小事,就不得不变成大事了。
“备素以仁义自居,必遣使过问。”
“尔等可速速组织人手,去往下邳……”
司马懿望着张卫,意味深长地说道。
……
(本章完)
第314章 卧龙战略:四路集团军,给曹操来个
第314章 卧龙战略:四路集团军,给曹操来个包饺子
建安十四年,春。
江陵,都督府内熏香袅袅。
诸葛亮手持羽扇,凝视西川地图忽道:
“刘季玉败矣!亮以为这是一千载难逢之机。”
扇柄轻点成都位置,“倘刘季玉不死,彼必向我荆州求援。”
诸葛亮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一听说刘璋兵败,便认定他会来荆州寻求政治庇护。
话音方落,参军马谡立时呈上细作密报:
“曹操已破成都,蜀中将领归降,刘璋父子不知所踪!”
话音未落,黄忠拍案而起:
“某愿率荆襄水军迎之!”
诸葛亮轻摇羽扇:“黄老将军且慢。”
指尖轻轻划过地图上的长江水道,“亮以为刘璋必走永安水道。”
“可令子龙备楼船五艘,泊于夷陵待之。”
正议间,忽有侍从来报:
“平都令李严遣密使至!”
李严?
诸葛亮眉梢一扬,他对这个人的名字并不陌生。
李严早年间当过刘表的秭归县令,后来曹操兼并荆州。
李严不愿为曹操效力,便向西逃跑,投奔刘璋。
如今蜀地也被曹操攻下,李严所在的公司再次被兼并。
所以兜兜转转,又只能转过来,向荆州求援。
“快请!”
诸葛亮接见使者,使者呈上帛书,展开览之。
上面只写了八个字——
“不愿事曹,乞庇荆州!”
诸葛亮大喜,举书谓众人道:
“此非天赐良机乎!?”
一直以来,诸葛亮一直非常重视与蜀地的联系。
如今有蜀地大员主动抛来橄榄枝,诸葛亮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即吩咐马谡先去接李严,护送其到江陵来。
当夜三更,马谡扮作商贾,乘小舟至巴东暗礁处。
月色朦胧中,见一叶扁舟随波起伏,船头立着青袍文士,正是李严。
“李平都,何以如此狼狈耶?”
马谡半调侃地说道。
李严苦笑:“曹操欲征我为尚书郎,吾不愿为其效力,连夜出逃。”
“这才狼狈不已。”
忽掀舱板,露出三卷竹简:“此乃西川兵力布防图,聊表诚意。”
马谡接过,接火把光亮览之。
看罢大喜,拍了拍李严的肩膀:
“先生在看到此图之后,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走,我带你去见先生!”
李严连声谢过。
众人乘船,回返荆州。
诸葛亮亲自到江边夷陵渡口等候。
时值春汛,江水滔滔,千帆竞发中,一叶扁舟破浪而来。
但见船头立着一名青衫文士,年过三旬,身高七尺有余。
江风掀起其破碎的袍角,露出内衬锁子甲的寒光。
最奇是其面容——左脸儒雅如文士,右脸却有一道箭疤自眉骨贯至下颌,平添三分肃杀之气。
诸葛亮羽扇微顿,心中暗暗奇之:
“久闻李正方文武双相,今日一见,果然见之不俗。”
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县一把手,是很难得到一个省一把手的如此重视的。
但李严不同。
李严性格冷酷苛刻,乡党对其的评价就是:
——“难可狎,李鳞甲。”
意思就是这人很难对付,很有城府,特别难接近。
但李严是远近闻名的大本事,是一位能吏。
政绩极其突出,身在荆州的诸葛亮久闻其声名,正当用人之际,早就想挖他过来。
如今其主动来投,自是求之不得。
比及舟船靠岸,李严跃上岸时,不及整衣便长揖及地:
“败军之将,何劳诸葛都督亲迎!”
声如金铁交鸣,竟压过江涛声响。
诸葛亮虚扶其臂:
“正方弃暗投明,实乃荆州之幸事也。”
历史上的李严也是先后投靠刘表、刘璋、刘备。
所以有一个段子叫,
李严在天上见着了吕布,然后笑话他说:
“听说了吗?你在后世被调侃为三姓家奴。”
吕布不屑地说道:
“这有什么?你不也先后侍奉三位主公。”
“不也是三姓家奴吗?”
李严回答说:
“你看好了,我先投刘表,后投刘璋,最后投刘备。”
“他们都姓刘,所以我只能算一姓家奴,你是三姓家奴。”
这算是个冷笑话。
不过调侃归调侃,李严弃刘表改投刘璋,这对他的名声其实是没有影响的。
因为他面临的情况是,刘表病死,曹操趁机夺取荆州大权。
等于李严的公司被兼并了,他选择了跳槽。
这种行为在当时是不会受到谴责的。
诸葛亮扶起李严时,忽觉掌心触到厚茧,这分明是常年挽弓执刀的手。
严格意义上讲,李严不单单是文武双全,而是一个多面手。
如果说诸葛亮是六边形战士的话,李严就是削了一刀的六边形战士。
但不是小六边形战士,他比小六边形战士还要强一些。
二人沿江而行,李严忽指西岸:
“曹军在白帝城设伏,某绕行秭归,故迟来三日。”
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卷湿漉漉的绢图,说道:
“此吾绕行之时所记,献予都督。”
诸葛亮展图观之,见图中不仅标注具体兵力,更细书各营将领性情。
尤令人称奇的是,竟连如何攻取的战术规划都有批注。
不禁盛赞其才,“齐王许我在荆州开府,吾正欲大辟天下贤才入府共事。”
“正方来此,真天授我也!”
于是,当场拜了李严江陵太守。
江陵是诸葛亮为了方便治理荆州,单独划出来的郡,在荆州战略地位崇高。
所以,李严等于直接从西南省份的一个县长,直接提拔为了两湖地区的省会市长。
这绝对是一个火箭式飞跃。
李严大喜,顿首拜谢:
“严定不负都督的知遇之恩!”
“虽肝脑涂地,亦当报效!”
一直以来,后世对李严的评价主要有两个误解。
第一个误解是,李严是诸葛亮的政敌。
第二个误解是,李严能力不行,是个坑逼。
关于第一点,主要还是受到某些电视剧的影响。
就因为李严是刘备唯二的托孤重臣,强行去把李严塑造成诸葛亮的政敌。
其实这也是很多人拿来黑刘备与诸葛亮君臣感情的阴谋论。
认为你刘备既然这么信任诸葛亮,为什么还要扶持李严给他掣肘?
先不说史书记载,“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李严到底有没有威胁到诸葛亮的权力。
单说现实情况是,李严从始至终都只是诸葛亮的副手。
他只是刘备点名的诸葛亮接班人罢了。
包括诸葛亮自己也这样认为,
如果李严后面不出事,根本轮不到蒋琬上位。
其实,哪怕不从君臣感情分析,仅从现实角度分析。
在经历了夷陵之败后,本就弱小的蜀汉政权,刘备敢不敢“养蛊”托孤?
托孤这种大事,无论有多少人,最终也只能有一个人掌握绝对权力。
可以类比一下其他国家,
隔壁老曹家,曹爽和司马懿是唯二的托孤大臣。
结果就是曹爽一人说了算,司马懿只能装孙子一直苟着。
隔壁老孙家,孙权足足拟定了五位托孤大臣。
但诸葛恪就是最高的权力者。
甚至孙权刚死,诸葛恪反手就砍死了托孤大臣之一的孙弘。
所以类比李严与诸葛亮,说李严是诸葛亮的政敌他是完全没这个资格的。
至于能力,
由于诸葛亮兵出祁山时,李严运粮不利,还撒谎逃避责任,从而拖了全军后腿。
仅看这件事,大多数人都觉得李严就是一个马谡之流言过其实的草包。
但能同时被刘备、诸葛亮看上,甚至被刘备选为托孤重臣,当成诸葛亮接班人培养的人。
能力一般的话,就太小看刘备、诸葛亮的识人能力了。
毫不夸张的说,李严的内政才能,在整个蜀国几乎是仅次于诸葛亮的存在。
甚至连杨仪、魏延都觉得蒋琬不可能上位,上位的必然是李严。
包括李严自己也这么认为,诸葛亮还在,他就嚷嚷着要开府。
几乎已经是把自己当成诸葛亮的接班人了。
李严是有性格缺陷,但这种性格缺陷并没有魏延那么严重。
也就是说,不论是刘备还是诸葛亮,他们都觉得李严的性格缺陷是可以包容的。
如果不是因为一念之差作死,蜀汉政权会如何发展还真不好说。
或许也正是因为诸葛亮连续被马谡、李严坑,最后才死心,开始不在死看能力。
选了一个人品极为板正的蒋琬当接班人。
其实蒋琬的能力是比不上费祎的,但费祎处事更加圆滑,而蒋琬则是个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
诸葛亮宁可选一个板正的人,也不想再去冒险。
正说话间,忽见江面上一艘大舟破浪而来。
船头立着一员白袍将军,正是赵云。
但见他银枪倒提,左手高擎一面“刘”字大旗,在夕阳下猎猎生辉。
“都督!”
赵云远远便高声喊道:
“幸不辱命!”
话音未落,已见其身后转出两人——正是刘璋父子。
那刘璋头戴素冠,身着葛衣,面容憔悴如枯木。
其子刘循搀扶在侧,眉宇间却仍存三分英气。
张任则按剑侍立在二人身后,眉宇间一如往常般坚毅。
诸葛亮上前施礼:“季玉公!”
刘璋见着孔明,双腿一软竟要跪倒,被诸葛亮一把扶住:
“诶!使不得!使不得!”
江风忽起,吹得刘璋宽大衣袍鼓荡如帆。
诸葛亮这才看清,昔日富态的益州牧,如今瘦得完全不像个地方大员。
他握着刘璋的手,只觉冰凉如铁,当即解下自己的鹤氅为其披上。
“季玉公,受苦了!”
“孔明先生……”
刘璋老泪纵横,泪流不止,“唉,璋无德无能,丢了先父基业……”
诸葛亮乃正色道:
“季玉公保境安民十余载,西川百姓谁不感念?”
“今曹贼势大,非公之过也。”
说着转向刘循,称赞道,“世侄英挺更胜当年,真乃虎父无犬子!”
言罢,冲身后的马谡轻咳一声。
马谡会意,左手挽住刘璋,右手拉住刘循:
“来来来,今日得遇二位,实乃天意!”
“都督在府上已备薄酒,我们可以边饮边谈。”
都督府华灯初上,庖厨炙羊香气弥漫。
刘璋父子入席未及行礼,便见案上陈列:岷山麂腿、锦江鲈脍、蜀椒腌笋——尽是故乡风味。
刘璋双手颤抖,竟不顾礼仪,抓起一块麂肉便塞入口中。
肉汁顺着白胡须滴落,哽咽道:
“吾、吾已三月不知肉味矣……”
张任在侧默默为其斟酒,自己却滴水未进。
刘璋大吃大喝,捧着碗,对刘循等人感慨说道:
“孔明果不欺我。”
“幸得诸公荐我来投荆州,虽不复为益州牧。”
“可好在还有饭食可以果腹,诚大幸也!”
众人闻此,竟不知为何,悲从中来,纷纷掩面垂泪。
诸葛亮坐在席上,轻挥羽扇,闭目养神。
待众人稍定以后,诸葛亮忽然拍案而起,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汉土。”
“季玉公乃汉室宗亲,曹贼竟敢窃取刘氏基业,此与叛逆何异?”
一众荆州将领当即会意,各各怒目圆睁,声如雷霆:
“曹贼当诛!曹贼当诛!”
“誓与曹贼不共戴天!”
刘璋望见众人如此好的精气神,自己也不吓了一跳,踉跄站起身来,问:
“孔明先生欲璋何为?”
诸葛亮扶住其臂,正色问:
“未知季玉公可愿亲赴陈都,面见天子。”
“控诉曹贼侵夺宗亲之罪!?”
话落,满座寂然。
言外之意,荆州方面愿意为刘璋撑腰,找曹贼复仇。
现在你去官方那里报备一下,咱们就讨之有名了。
这也算是荆州试探刘璋本人的一个态度。
忽见张任拔剑割袖,朝刘璋拜道:
“末将愿为主公赴汤蹈火!”
其余跟随而来的军官见状,也纷纷单膝跪地,拜道:
“我等皆愿再与曹贼一决生死!”
能够随刘璋避难到荆州而来的蜀将,那肯定是绝对的心腹。
虽然人不多,但气势拿得很足。
刘璋见气氛都渲染到这儿了,当下也不好推辞,便道:
“璋虽然懦弱,亦乃高皇帝子孙!”
“曹贼夺我刘氏基业,愿到陈都去面见天子,告御状!”
刘循保持了冷静,他在旁侧提醒刘璋道:
“父亲,陈都朝中可不单单只有齐国大臣,还有魏国大臣。”
“况且此一行,必经河南之地。”
“我闻河南将要打仗,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最后一句话刘循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诸葛亮听见了。
他阔步走至父子二人跟前,柔声宽慰道:
“公子勿忧,亮遣赵云护送令尊去往陈都。”
刘循突然跪拜:
“小侄愿代父前往!”
诸葛亮扶起,叹道:
“非季玉公亲往,不足以震动朝野。”
“公子年轻有为,我荆州尚缺一位中郎将。”
“不如便由公子你来担任罢。”
刘璋见此,便安慰儿子道: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循儿你就留在荆州罢。”
“为父自去陈都便是。”
刘璋现在是政治避难,巴不得儿子能在齐国谋得个一官半职。
他生怕开罪了诸葛亮,将他们父子赶出去。
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善!季玉公今晚可先好生休息,明日便由赵云将军护送季玉公去往陈地。”
诸葛亮安排完刘璋一行人众后,回到衙署,正准备提笔,向刘备说明此事。
只见马谡忽然走了进来,高呼:
“贺喜都督!”
诸葛亮眉头皱起,问,“我何喜之有?”
“此乃齐王自下邳遣快马送来的章程。”
马谡取出一封竹帛,一个木匣,面泛红光,跪呈给诸葛亮。
诸葛亮览之,见匣中存放的是荆州牧印绶。
旁附刘备亲笔:
“琦侄病笃,辞印养疴。”
“荆州重地,非孔明不可镇之。”
原来刘琦此前病重,被诸葛亮送到了襄阳去养病。
但实在是熬不住了,主动辞去了荆州牧的位置,申请去往下邳养病。
因为下邳医疗技术发达,主治医生还是华佗。
刘琦抱着试一试的希望,跑去了那里。
历史上的刘琦,其实就是这一年死的。
不过其由于在下邳得到了良好的治疗,暂时保住了小命,但肯定不能在工作了。
刘备便趁着这个机会,正式将荆州牧的职位交给了诸葛亮。
其实这也算是刘备对诸葛亮的政绩考核,
因为诸葛亮万一做的不够好,还可以重新换人,来得及。
如今诸葛亮才上任几年,不仅收复了荆南四郡,还稳定了当地的民生经济。
政绩卓越,自然通过了考核。
窗外忽起春风,卷得案上未干的墨迹晕染开来。
马谡再拜:“恭贺都督荣升州牧!”
诸葛亮却将印绶轻放案头,凝视壁上的《隆中对》画卷。
画中刘备纶巾布衣,正对李翊长揖及地。
李翊则是青衫磊落,手指案上舆图。
此画画的正是刘备初遇李翊时,礼贤下士,向他请教治国安邦之策的情景。
最终,李翊感念刘备的至诚之心,选择了出山辅佐。
当然了,此画是画师们根据自己的想象,对刘备李翊君臣的初遇进行了艺术加工。
但不妨碍它传播范围广,深受广大群众的喜爱。
诸葛亮亦收藏了此副画卷,挂在衙署的墙壁上,时时勉励自己。
“幼常,汝可知为何当年李相毅然决然选择出山,辅佐齐王匡扶汉室么?”
诸葛亮手抚摸着画卷,出声问道。
“……呃,不是因为齐王管饭么?”
“噗。”
诸葛亮忍不住扑哧一笑,“此乃李相谦辞,汝如何当的真?”
“李相出山之时,山河黎庶,悉毁兵灾。”
“良知仁善,皆没战祸。”
“李相正是不忍见此惨状,才毅然决然选择出仕,救苍生于水火。”
“此亮平生所敬者也。”
讲到这儿,诸葛亮眼眸流转,手掌轻抚荆州大印。
“受此印,非为爵禄。”
“但求寰宇清平,黎庶得息肩之日耳。”
“倘后世百姓,在提及李相之时,偶言亮之为民。”
“那么亮便心满意足了。”
“……使君。”
马谡心中一动,面对诸葛亮这高尚的品德,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时机已到。”
“什么时机?”
诸葛亮没有回答,而是回到座上,提笔开始写谏章。
然后将之交给马谡,语重心长地说道:
“幼常,可将此谏章交给徐州来使,替我呈报齐王。”
“喏。”
马谡躬身领命,将谏章交给来使,请他转交给刘备。
使者领命,星夜兼程赶回下邳,呈上诸葛亮谏疏。
其书略曰:
“臣亮顿首再拜,谨呈王上:”
“秋露既降,江汉澄清。”
“今探得曹操已全据西川,刘璋父子栖我荆襄,此诚天赐良机也!”
“臣观天下之势,河北诸州,兵精粮足。”
“淮南之地,水军已成。”
“荆襄九郡,局势已定,不复为忧。”
“至于边关,平、并二州,有马超、吕布镇守,胡虏必难为患。”
“周郎近日虽加强了江东的边防,但亮以为仅凭其现有水军,也难以突破江淮防线。”
“故江东风烟,亦暂得止息。”
“昔王上忧荆州未附,今亮敢以性命作保——南郡无缺,江陵固若金汤。”
“刘景升旧时臣子,亦纷纷归心,必不滋事。”
上半段,诸葛亮阐明了当前局势。
无论是对外的分析,还是对内的分析,都向刘备讲清楚了。
对外,曹操已经吞并西川了,再不发动中原之战。
等曹操在蜀地站稳脚跟,中原就不是那么好打的了。
对内,诸葛亮认为如今内部的局势已经稳定住了,尤其是他的荆州。
事实上,刘备除了全力备战,准备粮秣以外。
其实也是在给诸葛亮消化荆州留足时间。
他如今的大优势局面,可不想猴子掰玉米,掰一个丢一个。
只管稳扎稳打就行了。
下半段,诸葛亮则向刘备提出了自己的战略战术。
写道——
“亮已备三年粮秣,屯于江陵,更用李相之‘木牛流马’百辆以济转运。”
“谚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今曹操新得蜀地,民心未附,若待其经营巴蜀,诚为大患。”
“幸天佑刘季玉父子来降,正分兵镇抚之际。”
“臣筹画三年,以为可分路军马出击。”
“北路军,便命李相出河北兵,自壶关南下,取河内、攻雒阳。”
“雒阳令司马懿乃李相手下败将,绝非其敌,并不难取。”
“东路军,便命陈征南率舟师五万,溯淮西进,夺谯郡、控颍川。”
“元龙乃湖海之士,豪气贯云,曹仁非其敌手。”
“南路军,臣当亲督荆州精锐,出襄阳、破新野,直指宛城。”
“如此三路齐发,曹操首尾必难顾。”
“至于中路军,伏惟王上亲率徐州虎贲,自下邳西进,会诸侯于陈留。”
“届时四路合围,中原可一鼓而下!”
“昔高祖据巴蜀而取三秦,今王上拥六州之众,万不可失此良机。”
“临表神驰,伏乞圣断。”
“建安十四年春,臣亮谨呈。”
诸葛亮自到荆州以后,便开始规划吞并中原的战略了。
本来他是想先拿西川,然后给曹操来个包饺子的。
但齐国高层却认为应该先取中原。
因为中原之地对于华夏正统有着非凡意义。
一般来讲,你只要占据了河南河北,基本上就没有人怀疑你的法统了。
你就是华夏共主。
所以政治需求大于一切。
基于此,诸葛亮提出了“四个集团军”会猎中原的战略计划。
分别由河北总司令李翊出一路,然后淮南军区司令陈登出一路。
诸葛亮自己再出一路,配合刘备徐州的中央军,给曹操来个包饺子。
中原之地,便可一鼓而下了。
其实仗打到后期你便会发现,各阵营打仗,没有一开始那么频繁了。
那就是因为诸侯变少了,混战也变少了。
随着政权的稳定,各诸侯不再是单纯的军阀混战。
他们稳定根基之后,便有了政治追求。
变得更像是国与国之间的各种军事、政治、外交博弈了。
所以打仗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我打你一下,抢一波就走。
或者我占据你两个城池,等着你来抢回去。
不会这样。
当政权稳定之后,国与国之间追求的便是战略取胜。
即先制定一个战略述求,然后追求一战获胜。
正如诸葛亮此次规划的那样,此次出战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举拿下中原之地。
你当然可以像从前诸侯混战那样,一边发展一边慢慢啃。
但这样不仅耽误国内生产力发展,效率也是极低的。
所以要打,就要铆足了劲儿来打。
按照诸葛亮的统计,四路集团军,最少能够出动二十万人。
这放在眼前诸侯混战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就是因为政权稳定之后,加剧了国内的凝聚力。
兼之是大国之战,不再是军阀混战那样的小打小闹了。
其中的难点,并不是凑够二十万人。
而是凑够能够供养二十万人的粮草,以及承担供养这二十万人的生产力负担。
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操大概出动了二十三万人左右,动用了四十多万民夫。
也就是说,诸葛亮提出的四路集团军计划。
将导致齐国至少六十万人脱产!
这个数字无疑是巨大、且骇人的。
需要长时间的准备。
如果不是曹操已经拿下西川了,诸葛亮肯定会再晚一年提出这个计划。
可既然时不我待,那么此计划就该提上日程了。
……
(本章完)
第315章 刘备:河北居然这么富,李相这几年
第315章 刘备:河北居然这么富,李相这几年背着寡人藏了多少惊喜?
却说诸葛亮于荆州奏表,正式上书刘备,提出了自己“四个集团军”的计划。
认为中原之战应当提上日程了。
刘备得书,看罢其表,顾谓左右人道:
“曹操已得西川之地乎?”
诸大臣对视一眼,有知情者表示。
根据蜀地细作传回来的消息,确有此事。
“诸官员中,孔明所在之荆州,离西川最近。”
“其当晓得些内情。”
刘备手指轻轻击打桌案,说道:
“既然其提出此项战略,诸公觉得如何?”
“议一下吧!”
话音方落,陈宫率先出列,兖州口音铮铮:
“启禀王上,此天赐良机也!”
手中笏板激动地直颤,慨叹道:
“如今曹贼主力俱陷于西川,许县空虚。”
“若依孔明之策,集四路兵马,攻伐河南。”
“中原可一鼓而下也!”
“诚如是,宫愿为王上先锋,直取陈留!”
陈宫从未放弃过直接重返兖州的计划,如今在刘备手下一直韬光养晦,等待机会。
如今见终于有机会回到兖州了,他的情绪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公台所言差矣。”
陈宫赞成之际,众人中一人当即提出了反对意见。
众视之,乃太傅鲁肃是也。
只见他眉头紧锁,持笏板沉声说道:
“二十万大军日耗粟四千斛,更遑论箭矢百万、伤药千斤。”
“今江南初定,荆北仓廪供之不急。”
“冀州又需为并、幽二州,以及辽东填补缺漏,岂可立时大战耶!”
“此议当从长计议。”
在鲁肃看来,他认为诸葛亮提出要动用二十万大军的战略计划,太过宏大。
至少还需一两年的时间准备,不可操之过急。
齐国现在虽然看似强大,就是因为还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
一旦战争爆发,一切的繁荣都将被打破。
大量青壮脱产,物价飞涨,所以必须要谨慎。
陈宫据理力争:
“王上明鉴!今观四方之势——”
“荆南五溪蛮已平,荆北仓禀足食,并未需要承受太大压力。”
“此孔明所谓‘五万劲旅’之言,并非大言欺人!”
“河北自李相开渔阳之市,幽州战马岁增万匹,牛羊数十万计。”
“蓟城铁坊日夜锤响,邺城太仓粟溢陈仓。”
“纵无冀州输粮,幽燕亦足以自赡。”
“至若淮南,陈元龙屯田数年,粮草充足。”
“臣上月亲见,淮水漕船首尾相接,载谷之盛,竟使河道壅塞!”
“可见鲁太傅所言,并不尽实。”
在陈宫看来,荆南局势已经稳定,诸葛亮的奏报中也提到荆州能够拉出五万大军出来。
诸葛亮自己都保证了,咱们替荆州担心做什么?
至于河北,本就是富庶之地。
自李翊在渔阳搞经济特区后,幽州大体上已能实现自给自足,极大减少了冀州的压力。
至于淮南与我徐州更不用多说,都是兵精粮广之地,绝对不成问题。
如今曹操在西川立足未稳,正是取中原的大好机会。
如果放弃了,之后再想进取可就麻烦了。
“……两位说的皆有道理。”
刘备挥了挥手,止住了两人的争执。
坐在王座上数年,刘备如今的御人之术,已经到了从容自若的境界。
“依寡人之见,可先依照孔明之言,将此议提上日程。”
“但具体征伐时间,须经由各地州牧、刺史经略。”
“未知卿等意下如何?”
刘备的意思,便是让各地方长官,开始筹备中原大战的具体事宜。
但筹备的时间,刘备让他们自己来决定。
为的,就是防止突然下达总动员命令后,会打乱各地原来的生产计划。
刘备这个决定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不仅替手下员工考虑,也替百姓们考虑。
他希望在发动战争之后,能最大程度减免对百姓的伤害。
这换在从前,都是不敢去考虑的。
基本都是先从战略利益进行考量。
如今家业起来了,刘备认为也该回馈一下百姓了。
正议论时,忽有一侍从来报。
“启禀王上,城门外跪了大批百姓喊冤。”
“喊冤?”
刘备眉头皱起,百姓组织起来喊冤这种事情在他治下是相当罕见的。
“他们有何冤情?”
“这……听说是他们的亲人被李相给押入了大牢。”
“所以他们特来请求大王,将他们的亲人放出来?”
有这种事?
刘备当即问手下人,有没有知道河北那边是怎么回事?
或有与河北熟络者,当即解释说。
因为李相禁了五斗米教,有教众反对,李相便将闹事的头目给抓了起来。
“可有造成人员伤亡?”
“抓捕行动相当顺利,并未有太大损伤。”
“……嗯。”
刘备一颔首,即命简雍亲自去安抚城外跪着的人群,告诉他们自己会出面解决这件事。
让百姓们一直跪着,也对政府舆论不友好,所以肯定是要将他们劝走的。
然后,刘备又亲笔书信一封,让李翊妥善处理此事。
不要造成大规模人员冲突,尤其是影响到正常生产活动。
这对齐国的社会舆论以及政府的公信力会造成影响,让李翊务必将此事尽可能的大事化小。
顺带,还将诸葛亮提出的战略计划一并发了过去。
……
河北,冀州。
邺城的街道上,上千名米教教众,列队宫门,额贴黄符。
声如浪潮,要求河北政府释放他们此前逮捕的米教教众。
这些教众组织力极强,他们既不干扰百姓们的正常生活。
也不与官府人员发生武力冲突,如果被打了骂了,也任由其打骂。
他们只是一味地嚷嚷着放人。
李翊登阙观望,但见地上白衣如莲,聚满了人。
他看了眼握在手里的竹帛,里面刘备再三叮嘱,不要将此事闹大。
恰逢此时,魏延自身后走来,他按剑请命道:
“此辈假静坐之名,行逼宫之实!”
“恳请相爷准命,末将只需带三百刀武士,可将……”
“文长谬矣!”
话未说完,便被李翊出声打断了。
以手指城下教众,道:
“观彼辈聚众,阵列有度,进退如一,必有智者阴为之谋。”
“若强以兵戈驱之,徒使黔首益怜其困。”
“则米道根基愈固,非利我也。”
李翊对这种闹事的活动的本质看得很透彻。
他们如此有组织力,显然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如果去强行逮捕他们,只会引得周围百姓更加同情他们,这就使得米教在基层更得人心。
这种觉悟以及这种组织力,其实是非常麻烦的。
其背后的高人,显然拿捏了河北高层的心态。
他就是要逼着相府去做选择,是妥协还是强制武力镇压?
不论哪种,以李翊经略河北多年的威望,都动摇不了他的统治。
但正如癞蛤蟆一样,不咬人但膈应人。
“如此,为之奈何也?”魏延按剑问。
李翊一挥衣袖,澹澹道:
“从其所请,尽释系囚!”
“啊?”
一听这个命令,魏延顿时傻眼了。
他性格暴烈,向来是一刚到底。
如今放人,不等于是服软么?
“丞相,这——”
魏延还待劝说,却被李翊伸手止之。
“去办罢。”
“唉!”
魏延一跺脚,无奈拱手,“末将遵命。”
很快,此前被逮捕的闹事者,共计四十三全部被释放了。
那一众闹事者见人被释放以后,也感到诧异。
没想到相府居然真的会放人。
私下里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为首的治头大祭酒当即吩咐:
“我等述求已成,不必再继续闹下去。”
“否则便是我等理亏。”
“可先退去,听候吩咐。”
众人从其言,各自散去了。
但米教还是将此次与官府的正面交锋,当成是一次“胜利”来进行宣传。
站在米教的角度,这极大提高了其威望,毕竟其赢得是河北政府。
而站在幕后者角度,他要的就是损害河北政府的公信力。
就在众人为眼前的胜利沾沾自喜时。
相府内,连夜召开了一次紧急大会。
李翊将一众高层全部叫了过来,并发表讲话。
“米教之众,号令严整,非寻常乌合可比,必有智者在背后运筹帷幄。”
“今日吾下令释囚,一为暂稳人心,二为试其深浅。”
“若其得寸进尺,继续鼓噪,则不过庸才所谋。”
“然其见好即收,进退有度,足见其所图非小!”
众人认真听着,都对此事无比重视。
因为这显然是有人想挑战他们河北官府。
只见李翊倏然起身,袖袍翻卷如云,厉声道:
“取河北舆图来!”
侍从急奉图册,李翊执毛笔,于邺城、邯郸、常山诸郡米教聚点处重重圈点。
笔锋所至,皆教中要地,显是早有探查。
“传令!”
李翊掷笔于案,声若寒铁:
“河北诸军即刻出动,凡米教聚首,不问缘由,尽数缉拿!”
“务求雷霆之势,不得走漏一人!”
左右皆凛然应诺,翊复冷眸远眺,大声道:
“吾不管这幕后之人是谁,但他这的算盘实在太浅薄了。”
“对付谁都可以,唯独在我河北行不通!”
当夜,河北诸将得了密令。
徐晃率铁骑百人,马蹄裹布,自西门悄出。
至常山郡时,恰见米教堂内灯火未熄,窗上映出七人议事剪影。
徐晃冷笑,挥手间,甲士破门而入,未待堂内惊呼,已用浸药麻布捂口擒拿。
案上茶盏尚温,犹冒热气。
便被一发带走了。
张郃更精,使麾下健儿扮作粮商,叩开邯郸北郭米教暗舵。
门枢刚转,张郃自檐上翻落,环首刀已架舵主咽喉。
余众欲逃,却见院中“商队”皆抽短弩相对。
全程未发一矢,仅闻犬吠数声。
高览则趁着夜黑如墨,带人围了广平香坛。
教众正诵经,忽觉寒意刺骨——原是百张强弩透窗指来。
一老祭酒欲吞符自尽,览箭如闪电,射落符纸于烛火,顷刻成灰。
至五更鸡鸣,三将已押囚车三十六乘会于邺城诏狱。
河北军官恐怖的执行力,震惊了米教高层。
因为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组织力太强。
以至于米教一众治头祭酒都还没来及反应,他们分舵的祭酒在一夜之间就被逮捕了。
古代信息闭塞,交流本就不便。
一旦地方的领头人被捕,他们的组织力瞬间崩坏。
一时间米教高层分作两派。
一派自危,希望赶快逃离河北,避免也被抓进大牢。
一派则认为不能够自乱阵脚,先等雒阳总舵那边下达最新指使,然后再做决定。
而就在米教内部还在为是逃是战争执不休时,相府的第二道重拳再次打来。
是夜,三更时分。
不计其数“白衣教众”破门而入,闯入当地豪族门中。
专抢金银,毁坏祖庙。
一时间,米教劫掠世族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河北众世家豪族人人自危。
众族长纷纷找到李翊,纷纷表示愿意配合官府,共同逮捕米教教众。
但这还不算完。
这日,邺城漳河两岸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春汛刚至,河水湍急。
却见十二名白衣人立于石桥,额贴黄符,手持米教教义,齐声高诵。
百姓们纷纷过来围观,他们本是抱着凑热闹的心理来看。
忽见为首白衣人的头目,忽然扯开胸襟,振臂高呼:
“官府迫害圣教,吾等以死明志!”
言罢纵身跃入湍急河水。
余众相继投河,溅起丈高水。
众百姓大惊,见此情景,无不骇然。
此事惊动了河北官府,徐庶亲自出面负责此事。
他来到现场,郑重表示:
“我们一定会全力施救落水者,请诸位乡亲父老放心。”
“也请大家明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务必珍惜。”
“切不可冒然行此轻生之举。”
众百姓纷纷颔首,表示徐庶先生说得对。
随后,徐庶组织渔夫开始打捞漳河人员。
这一打捞,就是一天一夜。
百姓们看在眼里,纷纷感叹河北官府多好。
出了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救援。
明知道落水者已凶多吉少,可还是全力施救。
这不是为民请命的好政府吗?
反观那些跳河自尽的教徒,简直不知好歹,不知感恩。
莫不是一个个的全都魔怔了?
怎么会想不开,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官府妥协呢?
就在渔夫艄公们在河上打捞之时,河外的一处密林。
一众湿漉漉的汉子爬上了岸,他们已将原本的白衣服弃在了水中。
这时,徐庶也带人走了过来。
众人见着徐庶,纷纷拱手施礼:
“见过徐先生。”
“……嗯,尔等全都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
见着众人无事,徐庶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十二人全都是水中健儿,弄潮好手。
奉相府命令,扮作狂热的米教教徒,在光天化日之下投河自尽。
其目的就是为了引起百姓们对米教的反感。
“相爷的意思是,这几日你们先到渤海去避避风头。”
“没有相府的吩咐,不得擅回。”
徐庶一捋胡须,又道,“当然,至于盘缠路费,自有相府承担。”
众人齐齐拱手,异口同声道:
“谨遵相爷之命!”
待送走众人后,徐庶又问手下人道:
“教你们准备的死尸备好没有?”
侍从回道:
“廷尉已经备了十二具死尸,都是方处决的死囚。”
“善。”
徐庶一指漳河水,“可先用水泡至浮肿后,使其面目全非,然后对外公布——”
“跳河之人,均未能生还。”
“喏。”
众人依命行事,很快演了一出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戏码。
三日后,漳河浮尸之事已传遍河北。
“作孽啊!”
卖蒸饼的王婆指着河滩上那排盖着草席的尸体。
“好好的人,说死就死!”
“痴傻,太痴傻了!”
路人纷纷应和王婆。
“什么五斗米教,我看是鬼教还差不多!”
“你瞧瞧,好端端的几个活生生的汉子,说死就死,唉!”
舆论渐渐发酵,原本风光无两的米教在河北之地一下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众人纷纷称呼其为“鬼教”,指责其害人不浅。
一夜之间,米教在河北的民意基础登时不在了。
李翊见时机成熟,便正式下令,将米教定义为张角的之流的叛逆。
下令尽行全国缉捕其教众。
由于同时得到世家与百姓们的一致支持,米教的核心骨干们大量落网。
就连张卫也来不及逃回雒阳,被正式逮捕下狱。
消息传回雒阳总舵,张鲁闻说后,骇然不已:
“这、这、这……不是说河北有百万教众么?”
“怎么才一夜之间,就、就没了呢!”
张鲁不敢相信,他原本对河北的百万信徒是非常有信心的。
认为即便河北政府不会妥协,但也不敢把张氏兄弟怎么样。
毕竟群众基础摆在那里。
可没想到,李翊真的有本事将其在一夜之间变成人人喊打的存在。
甚至其能够使一向不对付的世家豪族与底层民众团结在一起,共同反对米教传播。
这人究竟有何魔力?
竟能施展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世间多是负心人呐……”
张鲁颓然地坐倒在地,竟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一丝质疑。
毕竟他对待自己的教徒一心一意,可真到要紧时候。
众教徒也是说走就走,完全没有予以他支撑。
这令他如何不心寒?
“师君,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由于河北的分舵被一锅端了,五斗米教现在也是元气大伤。
张鲁愁眉不展,叹道:
“且先叫回各地教众,从长计议。”
“然后再设法施救师弟。”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李子玉并未马上处决师弟,说明其的确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
“我们或许真的该转变思路,设法与之合作了。”
张鲁站起身来,目光望向北方,长长地叹了口气。
……
邺城,相府。
众军官正在举杯庆祝此次逮捕米教成员的任务,圆满完成。
李翊亲自出席,谓众人道:
“此次缉捕行动,诸位都办的十分妥当。”
“翊敬诸位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还礼。
酒过三巡,李翊又忽然开口:
“关于米教幕后指使之人,吾已调查清楚。”
“是魏人在背后使坏。”
众军官喝酒上头了,闻得此言,也不顾礼法,纷纷拍案怒喝:
“魏人简直欺人太甚。”
“请相爷向齐王奏命,发兵剿灭魏贼!”
“……不必了。”
李翊从怀中取出一卷竹帛,举在手中,展示给众人。
“齐王帛书在此,命我河北着手准备征伐魏国事宜。”
此言一出,一众军官眼睛顿时亮了。
“嘿!好啊,真是太好了!”
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他们待在河北数年,一直没什么机会参与重要的战事。
此前平定江南的大功,还被诸葛亮摘了去。
当然,就算不给诸葛亮,也轮不到河北人。
因为隔得太远了。
眼下的中原大战,河北是一个重要的战区。
几乎每一名军官都有机会上战场,建功立业。
“齐王让我准备战事,其实这几年李某一直在河北韬光养晦,积攒钱粮。”
“此前鲜卑、匈奴部落叛乱时,公等劝我发兵征讨。”
“我下令由鲜卑人、匈奴人自行解决,一来是为了缓和两地关系。”
“二来也是为了节省钱粮,专为今日。”
话落,李翊冲甄尧一招手。
“尧卿,你来念一念我河北这几年的积蓄,也让诸位军官都听一听。”
“喏。”
甄尧应声而出,手中捧着账册趋前。
堂下诸将但见册页翻动间,纸沙声簌簌而落。
“今有黄金十万镒,粟米一百五十万斛。”
“战马五万匹,铠甲斗具一万副。”
甄尧嗓音陡然提高:
“另有李相连弩五千张,霹雳车两百乘。”
“常山、邺城、河间可动员人马,约八万人。”
这是李翊上台后,布政河北的全部积蓄。
其中,最令李翊感到自豪的还是黄金储备。
因为李翊本就是商贾出身,对黄金有着偏执的热爱。
不论古今中外,它都是绝对的硬通货。
所以李翊严格控制黄金外流,甚至下令众世家豪族,陪葬品必须减少黄金的下葬。
需要用其他物品来替代。
靠着李翊的努力,整个河北的黄金储备已经高达十万镒了。
要知道,整个大一统的汉王朝,黄金储备也就六十万镒。
等于李翊只用几年时间,就凑齐了全国六分之一的黄金。
这些数字,本来是除相府核心人员之外,不对外公开的。
只是如今刘备正式提出要开始征伐河南了,出于提振河北将士的信心,李翊也将这些信息给公开了。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众将士还是忍不住轻咽口口水。
感慨这治国的学问,简直比打仗高明太多了。
他们平时演兵习武,挤破脑袋也想不出,李翊是怎么做到几年时间筹备这么多钱粮的。
这难道就是经济特区的威力吗?
这个数字的报出,也是狠狠地打了此前反对搞经济特区人的脸。
毕竟经济特区颁布了特殊法律,捍卫了游牧民族的权益。
游牧民族第一次能够在汉朝境内与汉人拥有平等权利。
这是此前从来没有的。
只是如今见识到了经济的飞速发展,此前反对的人都默默地闭上了嘴。
“我河北之地,供养二十万大军,亦可支两三月。”
“况淮南、徐州、荆州皆是富庶之地乎?”
李翊正式阐明自己的观点。
“齐王之所以下令,让各地长官,自行筹备。”
“即是怕我等短时间内凑不齐足够的兵员与钱粮。”
“如今诸公都看见了,我河北钱粮足备。”
“我意,现在开始统筹,至年底时,便能正式开始征伐河南。”
二十万大军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是全国总动员了。
即便下令了,也需要很长的时间进行准备。
尤其古代交通运输并不发达。
众将纷纷起身,齐齐拱手:
“我等誓为大齐效力,诛灭魏贼!”
“……善。”
见众人情绪高昂,李翊命人取来一张纸。
让众人进行签名,写下请愿书。
以表示河北对中原战事的支持。
众将纷纷签名,李翊也签了。
然后单独写了一封回信给刘备,其书略曰:
“翊顿首再拜齐王千岁——”
“河北仓廪充盈,积粟百万,足支大军征战。”
“另有精兵八万,皆披甲执锐,日夜操练,唯待王命。”
“王上忧民生凋敝,翊深感其仁。”
“然此八万之众,乃河北所能竭而不伤根本之数。“
“百姓虽苦,犹可咬牙而忍。”
“社稷之重,岂惜汗血?
“今曹操新并西川,立足未稳,中原疲敝,人心思汉。”
“若失此机,悔之何及!”
“翊愿率河北儿郎,为王前驱,虽肝脑涂地,誓复汉室!”
“大业艰难,正当流血流汗之时。”
“王上若决,翊即挥师南下,共讨国贼!”
“翊再拜顿首。”
“建安十四年四月。”
……
李翊专门安慰刘备说,王上担心的破坏民生问题,八万人是河北可以承受的代价。
只要不超过这个数目,河北人咬咬牙还是能够坚持的。
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该我们流血流汗的时候了!
刘备览其书,不禁慨叹道:
“李相竟将河北治理如斯,令寡人也不禁汗颜!”
显然,包括刘备在内都低估了河北的生产力。
刘备自己也没想到他放权给李翊,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治理河北。
没想到河北竟爆发出了如此强大的生命力,马力全开。
占了全国gdp的第一位。
每年的恩格尔系数也是一年比一年低。
照这个趋势下去,今年河北的生产总值估计要再创新高。
“从前寡人,就盼着有位管仲、萧何一般的人物,为寡人治国理政。”
“如今观之,李相则远胜管、萧二人矣。”
李翊是因地制宜,颁布不同的政策,不同的律法来治理河北的。
他的很多提振经济的政策,都有些现代经济学思路,又结合汉朝的社会背景。
特殊情况特殊分析。
通过刺激消费,来拉动经济增长。
其实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因为此前说过,古人的经济理论,普遍认为商品有限,消费完了就真的完了。
而现代经济学早就证明生产力是可以解放的。
不断刺激消费,配上政府看得见的手,是可以不断拉动经济增长的。
李翊设置渔阳经济特区,也是间接地做实验。
看看古代具体应该如何刺激消费。
但实验成功后,就在河北因地制宜的颁布政策。
这才使得齐国南北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人民也越来越自信。
……
(本章完)
第316章 曹魏爆兵,与齐国的殊死一搏
第316章 曹魏爆兵,与齐国的殊死一搏
建安十四年夏,邺城。
李翊立于高台之上,身后“齐”字大纛猎猎作响。
台下,黑压压的甲士列阵如林,铁甲映日,刀戟森寒。
“传令——”
李翊声如洪钟,“各郡兵马,立刻动员。”
河北的交通运输,经济体制,早已被李翊打造成了一台战争机器。
一经拍板决定,整个河北战争机器便马力全开,发动运作起来。
河间出兵两万,安平出兵一万,章武出兵一万,渤海出兵一万,魏郡出兵一万。
总即战力兵马约六万人。
幽州境内,十万民夫推着粮车,蜿蜒如龙。
牛马嘶鸣,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幽燕地区虽未直接参战,但出动了大量骡马牲畜,与民夫。
尤其这个民夫,因为边境地区体制相对落后。
奴隶交易非常频繁,省去了政府征发徭役的功夫。
大多是直接向奴隶主进行借买。
“快!再快!”
督粮官厉声催促,“前线将士等着吃饭!”
“切不可耽误了!”
沿途村落,老弱妇孺皆立于道旁,默默递上干粮、清水。
一白发老妪颤巍巍捧出一袋粟米,塞进运粮队:“
老身虽无力杀敌,但愿尽一份力……”
这老妪只是河北民情现状的冰山一角。
李翊一直非常重视河北人的凝聚力。
世人都知道,自提议在北方搞经济改革以来,使得河北经济腾飞。
大量的财富涌入北方。
而这些财富李翊并没有据为己有,充实自己的腰包。
而是主动分享给了民众,让河北人人都能有钱。
李翊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天下富郡不在少,如我河北诸郡,徐州下邳,淮南寿春,荆州襄阳,豫州颍川,益州成都等地。”
“但这些富郡无一例外,百姓们辛苦劳作,但这些财富永远不会属于他们。”
“我将财富分给百姓,因为我坚信‘拥有’的感觉至关重要。”
“只有当百姓拥有了,他们才会去努力捍卫自己的国家。”
“否则,他们终将明白,他们捍卫的不过是地主豪强的财产。”
正是李翊秉持这样的执政思想,才加强了河北人的民族凝聚力。
一听说官府的公文发布,不少百姓都自发捐钱捐粮,为国家出力。
更有不少青壮,虽不愿投军,但仍然是积极响应国家的民夫应征。
为了回馈百姓们对战争的热情,李翊专门大手一挥,宣布给民夫们涨工钱。
每个地区的民夫工钱是不一样的。
按照河北官方的规定,民夫运一石粮食,走一百里路的工钱是六十钱。
那么李翊则宣布将这个工钱涨到八十钱,也就是提了三分之一。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之前你送一单外卖能够挣九块钱。
而李翊则是直接把这个价码给涨到了十二块钱。
河北幅员辽阔,所以早早地开始动员。
与此同时,荆州、淮南等地区在接到传令以后,也开始进行了总动员。
总动员虽然需要很长时间,但这并不妨碍政府高层将具体的数据给提前统计好,并将之上报。
据官方统计,齐国这次动员的正卒约有二十三万人。
二十万辅兵,十七万民夫,总计六十万大军!
对外宣称六百万人。
出动这么多兵马,只为一战定中原。
如此声势浩大的动员运动,毫无疑问地惊动了魏国。
早有细作将齐国的战略计划报到颍川去。
时任曹魏征东将军的夏侯惇,紧急召开了一场军事会议。
颍川本是曹魏手上的最富之郡,但由于曹魏失去河北,被齐国三面夹击。
曹操也果断下令——“拆!”
凡是颍川值钱的东西全部拆了,打包送到关中,再运往西蜀。
拆不了的,宁可直接烧毁,也绝不给齐人留。
至于颍川地区的一批核心骨干,早已经举家搬迁了。
荀氏、钟氏、韩氏,杜氏等等家族,纷纷搬迁。
这里也体现了曹操搬迁的一个重要原则。
那就是优先捍卫地主豪强们的利益。
战争一来,他们是最先避难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曹魏集团的核心利益已经与这些世家们绑定了。
他们本就是相互依存的。
同时,世家豪族本身自带巨量财富,与大量童仆。
这对于曹操来说太重要了。
至于那些没有土地,没有财富的普通农民,那就老老实实留在本土罢。
毕竟战争发起,也需要大量的兵源与粮源。
许县衙署,夏侯惇高坐主位,次位是征南将军曹仁。
两人算是宗室将领前二了。
夏侯惇更是当之无愧的宗室第一人。
曹操把这两人留在中原,就证明了他对战事仍抱有一丝期望的。
并不说齐军一打来,魏人真的就抱头鼠窜,将河南领土拱手相让。
该拼还是要拼一下的,万一战事有所转机呢?
“据探报,齐人动员了六十万兵马,妄图一战灭我中原。”
“魏公委我以重任,未闻诸公有何意见?”
夏侯惇面色凝重,询问众人的看法。
他作为东线战区的总司令,此刻倍感压力山大。
校尉吕健愤然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齐人来势汹汹,我军退无可退。”
“为今之计,只有死战一拼!”
然而吕健的慷慨激昂,并未引得众将的共鸣。
因为大家都从军数年,非常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敌人。
曹仁此刻保持了一名军中宿将的冷静,他沉着分析道:
“如今汝南可动员兵马约两万人,兖、豫可动员兵马亦两万人。”
“四万正卒,只恐不够。”
“我意让魏公从关中地区再征调两万正卒过来。”
按照曹仁的构想,齐人的正卒大概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
他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数目上落后,否则就真的没得打了。
“即便从关中征调,也不过六万正卒,六万如何敌得六十万?”
主簿蒋济一脸悲观地说道。
当然,这里蒋济忘记算上辅兵与民夫了,只是被齐国将要动员六十万大军的数目给吓着了。
“我有一计,或可为用。”
人群之中传来一道声音,众视之,乃都督护军赵俨也。
赵俨同样是颍川名士,大族出身。
也是少数没有离开颍川去关中的,因为曹操必须留下一帮人辅佐夏侯惇作战。
这是一项相当危险的工作。
毕竟战端一开,刀剑无眼,不是你想走就能走得掉的了。
“赵督护有何妙计,快快说来?”夏侯惇忙问道。
赵俨乃命人取出一迭图册,还有舆图。
铺开在案上,众人视之。
原来上面记载的是兖、豫地区,各地的人口所在,粮草储备。
以及换算成军队后,可以实际支撑的具体时日。
上面都清清楚楚的记载详细。
众人目光快速扫过,纷纷明白了赵俨的意思——爆兵!
为今之计,只有爆兵,才有机会与齐人一战。
这种是不计成本,不计后果的。
赢了,有可能很难将其转化为胜利果实,因为得防范兵变反噬的后果。
输了,那河南地区真的就有可能一战全吐出去。
毕竟这种“爆兵”手法,是非常失民心,得罪底层民众的。
到时候,真有可能会出现“喜迎王师”的现象。
然而,就是如此冒险的一场军事行动,居然得到了曹魏一众高层的支持。
大家都觉得除了爆兵,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但这毕竟是一场冒险的军事决定,夏侯惇必须将此项计划报给曹操。
于是写下谏兵事疏,发往成都。
其书略曰:
“惇等顿首再拜魏公麾下:”
“臣等集东线诸将,昼夜推演,得破齐一策。”
“然干系甚重,不敢专决。”
“今齐国举兵六十万,分五路来犯,声势浩大。”
“我军纵尽发西川、关中戍卒,亦不过二十万众。”
“若不取非常之策,恐难当其锋。”
“故臣等议定策略,令各郡‘五丁抽三’,强征壮卒。”
“尽起府库钱帛,购胡马、募死士。”
“预征三年赋税,以充军实。”
“然此策亦有隐忧之患,强征易生民变,汉中前鉴犹在。”
“粮尽恐酿兵祸,官渡旧事可证。”
“纵胜亦难善后,恐如项籍巨鹿故事。”
“此存亡之决,若行此策:”
“胜,则元气大伤,十年难复。”
“败,则河南尽失,社稷倾危。”
“臣等智短,沥血以请,唯明公圣裁。”
“惇临书手颤,墨渍满绢,伏惟钧鉴。”
“建安十四年五月,征东将军夏侯惇顿首。”
……
曹操得夏侯惇书,立马回手谕批复道:
“卿议甚善,可速行之!”
“齐虏挟众六十万来犯,若不行非常之策,何以挡其锋?”
“胜,则虽伤民力,犹胜养寇。”
“败,则弃河南而守关中、西川,未为绝路。”
“纵使兵败,亦当焚仓廪、毁城垣、徙百姓,使河南千里无鸡鸣!”
“齐人纵得之,不过空土,必为放血之槽,耗其国力!”
“大业存亡之际,何惜小民?速办勿疑!”
“魏公操手书。”
……
不得不说,曹操还是相当狠辣的。
仅从战略上讲,曹操此次做出的判断,是非常符合他自身利益的。
在曹操看来,通过这种爆兵战略。
如果我们赢了,当然最好。
就算是伤民伤财,那也比壮大齐国这个对手强。
如果我们输了,那么失去的也只是河南。
我们还有关中,还有西川,并非没有退路。
况且即便打输,那也要把河南变成一片狼藉。
给齐国种下放血槽,以削弱他们的实力。
夏侯惇得曹操手谕,末端还看见曹操批复了这样一句话——
“另着摸金校尉尽启汉陵,发丘中郎将搜掠冢祠。”
“金玉充军实,铜铁铸箭镞,丝帛赏死士。”
“凡齐兵将至处——”
“掘地三尺,片瓦不留!”
盗墓算是曹魏的传统艺能了。
早在曹操发迹之初,曹操就在军中首创了“盗墓办公室”。
最著名的当属曹操掘梁孝王的墓,这让曹操发了笔横财。
但其实早在曹操伐徐州时,就曾沿路掘人丘墓。
使得先人尸骨散于道路,招致天怒人怨。
不过这些行为,确实实打实给曹军带来了海量财富。
如今曹操想着河南之地反正都不一定保得住了,就让夏侯惇重新组建发丘中朗将与摸金校尉。
指标是什么呢?
就是曹操说的,“凡齐兵将至处,掘地三尺,片瓦不留!”
没错,曹操的意思就是把能挖的都挖了,不要给齐人留任何东西。
夏侯惇望见那“片瓦不留”的四字后,立刻开始执行命令。
率虎豹骑亲族催督将领们,加快行动的步伐。
他们仅在河南地区动员,效率理论上是要比齐国高的。
所以即便他们是后发,应该能够赶上齐国的动员速度。
濮阳城门下,黄发垂髫皆被驱至广场。
县吏持簿唱名,声如裂帛:
“五丁抽三!残户亦出二丁!”
一名老农赵五跪地叩首,磕头如捣:
“将军,老汉三子已战死两子……”
“仅存幼子耕田,恳请将军开恩。”
话未毕,督军鞭已呼啸而下,脊背顿时皮开肉绽。
其幼子赵阿蛮被铁链锁走时,老农撞死在了征兵柱上,血溅魏字军旗。
汝南村落,曹卒挨户搜人。
就连老妪也不能幸免,被带去军中。
理由就是还能够帮忙准备晨炊。
就在魏卒大量征兵征发徭役之时,另一个部门也未停下自己的脚步。
兖州,诸郡。
夜色沉沉,荒野间火把如鬼火游动。
“挖!再挖深些!”
发丘中郎将厉声喝道,手中铁锹狠狠凿进夯土。
数十名曹军士卒挥汗如雨,铁镐砸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这里是汉瑕丘王陵,昔日汉室宗亲的安眠之所。
“轰——”
墓门终于被撞开,阴冷的腐气扑面而来。
一众将卒举着火把踏入,火光映照下,金缕玉衣在棺椁中泛着幽光。
“全拔了!”
摸金校尉狞笑着下令。
士卒们蜂拥而上,扯碎玉衣,撬开棺椁。
汉王的尸骨被随意丢弃,陪葬的金器、玉璧、铜鼎被粗暴地塞进麻袋。
一名小卒偷偷藏了枚玉琀,却被发丘中郎将一刀斩断手腕。
“私藏者,死!”
鲜血溅在墓壁上,混着千年的尘埃。
……
陈留,无名荒冢。
“将军,这是平民的坟,没什么值钱东西……”
一名老兵低声劝道。
“掘!”虎豹骑统领之一的曹纯冷声打断,“魏公有令,片瓦不留!”
铁锹铲开黄土,露出腐朽的薄棺。
棺中是一具孩童的尸骨,颈上只挂着一枚铜钱——那是他生前唯一的玩具。
“晦气!”
曹军校尉一脚踢碎头骨,但还是把那枚铜钱给拾了起来。
时值七月流火,河南蝗灾大起。
遮天蔽日的虫群掠过新坟。
幸存的孩童趴在坟头,咀嚼着草根问:
“……阿娘,将军们为何连死人钱都抢?”
荒野间,新坟旧冢皆被掘开,白骨曝于月光之下。
有流民经过,见磷火飘荡,如冤魂泣血。
风中传来幽幽哀歌——
魏刀出鞘征夫哭,五丁抽三绝户屋。
老翁撞柱血未干,新妇坟前裁丧服。
金锹掘尽汉家陵,玉匣熔作马蹄钉。
圣贤竹简炊烟起,饿殍枕藉乱葬泾。
汴水呜咽载尸流,将军帐中醉未休。
来年若问兴亡事,且看蝗虫啃旗旒。
……
徐州,下邳。
曹魏开始全国动员的消息,身在下邳的刘备也得知了。
他望着细作传回来的奏报,不禁大骂道:
“曹贼何以如此!吾誓诛之。”
此刻的刘备,恨不得现在就打到曹魏那里去。
毕竟曹魏现在干的事儿,就是在给他挖坑。
即便之后全并了河南之地,刘备所拿到的也是残破不堪的地方了。
曹贼这招狠,实在是太狠了。
狠得让刘备恨得牙痒痒。
太傅鲁肃出列谏曰:
“启奏王上,如今全国各地都在动员。”
“大王切要忍一时之忿,不可在此刻擅自用兵。”
“待各州兵马、粮秣、器械都已筹备完成之后,方可动兵。”
“太傅所言甚是。”
刘备颔首,对鲁肃的谏言表示认可。
鲁肃持笏板,接着说道:
“按照目前的推算,预计至年底之时。”
“六十万大军,便可全部拉至前线。”
“好!”
刘备兴奋地一拍案,朗声说道:
“曹贼自以为强征兵役,可以据守河南。”
“然寡人此次,要连关中也一并拿下!”
按照曹操的战略构想,他觉得河南丢了,自己还可以退守关中与西川。
但刘备休养生息准备这么久,想要的可不单单只是河南之地。
他要连关中之地也一并收复了。
不然这样大规模的动员意义何在?
这不仅仅是战略考量,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政治考量。
那就是随着刘备声望、民望日益增高。
对于刘备而言,他对于战略的考量更加看重政治。
就比如诸葛亮当初力劝刘备抢西川,但刘备拒绝了。
因为刘备想要关中,而拿下关中就必须拿下河南、一统中原。
关中自经历董卓蹂躏、李郭之乱以后,按理说应当残破不堪了。
即便经过曹操的修复,也不复往日光彩,怎么看都是比不上西川的。
可刘备还是需要这里。
因为他必须拿下长安与雒阳。
这里分别是西汉与东汉的首都。
诸葛亮《出师表》里提到的,“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这其实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口号,是蜀汉的立国根本。
对于如今的刘备而言也同样如此,长久一来,齐国打出的政治口号就是“匡扶汉室”。
那么旧都长安、雒阳就具有极高的政治意义。
这才是刘备拒绝抢西川的根本原因。
一旦全并了中原之地,并收复了长安、雒阳,那么刘备的名望势必将水涨船高,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到了那个时候……
不用刘备说,手下的大臣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寡人听说河北能够动员正卒六万人,辅兵、民兵逾二十万人,未知确有此事否?”
大臣们齐声说,“是。”
刘备不禁发出一声慨叹:
“河北此前经历过战乱,然民生很快得到恢复。”
“每年上交的钱币、赋税、绢布、粮秣均居全国首位。”
“此皆赖李相之功也。”
众大臣原本以为,刘备只是随便发出一声感慨,日常表扬李翊。
不想刘备接下来劝说道:
“寡人此前曾去河北巡县,彼时虽已见其繁荣,但也未至远胜徐州。”
“只是未曾想到,不过两年,其竟能够发展至此。”
讲到这儿,刘备不禁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
“寡人之意,有李相在,河北无忧。”
“寡人打算去荆州巡县一趟。”
长久一来,刘备一直致力于维护南北势力平衡。
河北派虽遭受过刘备打压,但河北高速发展的经济还是令刘备大吃一惊。
由于其发展过快,刘备甚至担心到时候不得不迁都到河北,以加强对其的控制。
所以思考再三,刘备还是打算去荆州巡县一趟。
荆州的发展潜力并不比河北差,刘备也打算去实地考察一下,以维持南北均势。
顺带也是考察一下南线战场。
由于不是第一次了,众大臣也都是轻车熟路。
依然是留鲁肃、张飞等大臣监国。
刘备王驾约一千余众,直奔江陵而去。
此时忙着动员荆州武备的诸葛亮,闻说刘备王驾到来,也是亲自率众出迎。
江陵城外三十里,
以诸葛亮为首的一众荆州文武尽已恭候。
时值王驾至,诸葛亮趋前长揖:
“臣亮,恭迎王上。”
刘备亲手扶起:
“孔明辛苦!”
见其羽扇柄已磨出包浆,叹道:“荆州百废待兴,竟使卿扇骨磨穿。”
话落,将一柄新制的羽扇递给诸葛亮。
“此寡人亲手所制,聊表心意。”
诸葛亮接过羽扇,正色说道:
“大王身兼重任,但心存远志,以国事为重。”
“不该制此羽扇以作消遣。”
这……
呵呵。
刘备尴尬地笑了笑,他从前都是这般对待李翊的。
不论是织草鞋还是做熊皮大衣,李翊都欣然接受。
不想诸葛亮反倒来规劝自己了,令他有些不习惯。
简雍见此,忙在一旁解围道:
“孔明先生,这是王上觉得先生在荆州理政辛苦,才连夜赶制出来的。”
“期间并未耽搁国事。”
诸葛亮亦觉适才失言,忙赔礼道:
“王上,亮一时失言了。”
“不妨事,不妨事。”
刘备挥了挥手,笑道,“从谏之君,方能日新。”
“纳言之主,乃可国强。”
听到这话,众臣子全都笑了。
随后,诸葛亮便带着刘备游览荆州。
行至驿亭,刘备忽指田间:
“此间稻作,较去岁如何?”
孔明答曰,“引汉水溉田千顷,今岁可增三成。”
刘备颔首,又指江上商船。
“战备可碍商事,使其商人不得利?”
闻得此言,诸葛亮笑着取出一封绢图,拿给刘备看。
“王上请看。”
“亮已令荆州商船改为艨艟,朝发鲜鱼,暮运箭矢。”
“商利军务两不误。”
“嗯……”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商船同时作为军用与民用来运,能够极大提高运输效率。
但这件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非常考验主政人的统筹能力。
诸葛亮能把此事办理的井井有条,令刘备颇为满意。
经过一天的游览,刘备对荆州的民心里已大致有数了。
回到府衙,宴请众官员后,刘备也问及了诸葛亮具体的战略筹划。
诸葛亮乃洋洋洒洒地向刘备说明自己的作战计划道:
“荆州五万锐卒,可出南阳,直取颍川,断曹贼腹心。”
“徐州之师,当经豫州,与荆兵会于许县城下。”
“至若兖州北线——”
诸葛亮眼眸蹙起,扇锋北指,声若金铁。
“李相河北雄兵,自可当之!”
“亮预计至多一年,连带着关中在内,中原之地可一统也。”
刘备沉默半晌,忽然开口:
“孔明似乎还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诸葛亮嘴角微微翘起,明白刘备想说什么。
他甚至猜到了刘备此次来荆州巡县的另一个目的。
“王上是说东吴罢。”
诸葛亮站起身来,取出一迭竹帛交给刘备。
上面记录的全是诸葛亮与东吴都督周瑜来往的密信。
其中有很多都是周瑜力促两边合作的友好条款。
并且东吴不论是与荆州还是淮南,边境都十分安定,并无有滋生兵祸的迹象。
刘备看完书信,皱眉问:
“这会不会是吴人的疑兵之计呢?”
“通过书信来往,慢我齐人之心。”
“待我军与曹魏交战之时,其却于中牟利。”
诸葛亮一捋胡须,道:
“自周瑜回江东以后,其已掌握吴地全部军权。”
“我深知此人为人,以亮对周公瑾的了解。”
“其势必是真心想与齐国合作,并无交战之心。”
微微一顿,又补充道:
“纵然有诈,亮在东线也设了一道防线。”
“吴人不可能短时间内突破,荆州兵绝对能够守住。”
“至于淮南之地,有陈元龙阻断长江,孙权穷其一生也过不了合肥。”
“有此保障,亮料定吴人是真心实意合作,纵然开战,也突破不了我国防线。”
……
(本章完)
第317章 刘玄德再得一子
第317章 刘玄德再得一子
却说刘备来到荆州进行实地考察。
对诸葛亮收复荆南四郡,恢复荆北经济的工作予以了嘉奖。
然后又谈及了如何促进荆州进一步发展等等工作问题。
最后谈及到了此次的中原大战,刘备提及到了东吴问题。
诸葛亮表示,他已经与东吴的二号人物周瑜加深了两地交往。
相信周瑜并未有与齐国交恶的打算,而是真心实意地想与齐国合作,修复两地关系。
并且向刘备保证,即便东吴有任何不轨行为,他在荆州东线战场设置的防线,也宛若铁壁一般。
吴人断不能突破!
刘备思考再三,旋即展颜笑道:
“善,李相当年在徐州时,就曾盛赞孔明之才。”
“言及先生做事谨慎稳妥,滴水不漏。”
“寡人如今巡县至荆州,观此地民生军务,确实大善。”
“孔明既有此决断信心,寡人也就不再多虑了。”
如果说冀州是大齐的上海,那荆州起码也是江苏。
刘备对荆州的发展还是相当满意的。
建安十四年,八月初二。
齐王刘备于江陵府衙召集荆州牧诸葛亮、治中从事马良、昭文将军伊籍等二十余位重臣,共议荆州治理大计。
会议伊始,刘备拿出荆州去岁的图册示众,道:
“寡人对荆州这几年的和平发展,甚为满意。”
“如今战事将起,寡人不欲使荆州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公等对于将来之事,有何良策,大胆言之。”
言罢,马良出列呈《屯田新策》。
“臣请仿陈元龙淮南旧制,令军士闲时垦荒。”
话音未落,其弟马谡忽振袖而起:
“季常兄之策缓不济急!”
向刘备一拱手,“王上,在下以为,应当先疏通沮、漳二水,引汉水灌南阳。”
“若役三万之民,则明年三月可成,可岁增粮四十万斛!”
嗯……
刘备一颔首,又问众人意见如何。
诸葛亮当即帮腔说道:
“王上,亮也是此般建议。”
“欲发展农桑,当先疏通沮、漳二水,此为当先之利。”
刘备见此,乃命马良等辈拟出具体的章程来,就照此奏办理。
接下来,刘备又谈及其他民生问题,马谡都踊跃发言,侃侃而谈。
江陵府衙里来的,都是荆襄一带的高层,皆是博学之士。
可面对马谡的侃侃而谈,众人竟都无法反驳,只觉有理。
刘备初来乍到,也被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突出的表现给吸引住了,当即出声问:
“此何人也?”
未等马谡开口,诸葛亮率先出列,道:
“启禀王上,此乃马季常幼弟,襄阳人马谡马幼常也。”
“此人才器过人,好论军计,亮亦深加器异。”
哦?
刘备眉梢一扬,听到诸葛亮对其的赞词,刘备的兴致也顿时上来。
“汝还懂军略?”
马谡嘴角微微上扬,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马谡聊军事战略的时候,是能够跟诸葛亮从白天聊到黑夜的存在。
史书叫,“以谡为参军,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
须知诸葛亮是何等忙碌的人物?
居然愿意时间跟马谡聊军事,一聊就是一天一夜,可见马谡的军事理论是真的有干货的。
毕竟诸葛亮也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家。
如果只会吹牛皮聊些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是不可能得到诸葛亮的重视与认可的。
“回大王,在下只是略懂略懂。”
“尚不及孔明先生,平日多赖孔明先生教诲。”
马谡这话既展现出了自己谦虚的一面,又不忘强调他平时是能够跟诸葛先生一起谈论军事的存在。
荆州那么多奇才,他最受诸葛亮器重。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子自信。
可已年近五十,到了知天命年纪的刘备,不可不谓是阅人无数的老油条了。
他感觉马谡此人有些圆滑,爱耍小聪明。
但秉着“惜才”的原则,刘备还是愿意给这位年轻人一个机会。
“如今我大齐正筹备伐魏大计,南北各地都在动员兵马。”
“幼常既懂军略,可试为寡人言之。”
马谡闻言大喜,这可是天赐良机。
当着齐王的面,荆州众高层的面露脸,还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遵命!”
马谡兴奋的命人取来沙盘地图,执笔在上面勾勒山河形胜,陈述自己的破曹方略。
“今曹操据西川之地而失中原辖控,正如猛虎断其爪牙。”
“不妨命李相率冀州军出河北,锁潼关,困其于秦岭。”
“曹操纵有雄兵,亦不敢弃关中而救中原!”
老将黄忠眉头一皱,当即出声反驳:
“老夫也曾在河北待过两年,深知河北儿郎皆是天下健儿,马上能手。”
“是我大齐一等一的雄师。”
“既有如此精锐,何故舍易就难。”
“不攻并未设有重防的兖州,反而去攻易守难攻的天险潼关?”
马谡则不慌不忙地一指河东地区,分析道:
“前岁李相已经一统河北,收复河东。”
“冀州军走河东,刚好可直达关中。”
“只要攻克潼关,便能控制秦岭,截断曹魏东西联系。”
“从战略上考虑,几乎使我军锁定了胜局。”
微微一顿,马谡又接着分析为什么一定是河北军干这活。
“常言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我大齐要动用六十万人参战,中间所耗费的粮草辎重何其巨也?”
“故缩短交通运输路线,便是重中之重。”
“冀州军走河东攻潼关最近,此其一也。”
“此外,正如黄老将军所言,潼关天险易守难攻。”
“而李相之军略,千古罕有,河北兵将也是人人英雄,个个健儿。”
“非河北军出马,不能下潼关也,此其二也。”
讲到这里,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显然在仔细思考马谡说的话是否有道理。
而马谡的第三点,却顿时令在场的人身躯微震。
“吾辈皆齐臣,今效死为国,戮力王室,就当以死相报。”
“潼关虽险,岂可择易畏难,惧险避责?”
“此绝非人臣之道也!”
“此险纵有千仞,吾辈亦当以血肉砥之。”
“谡以为,以李相之胸襟似海,必不会辞去此任!”
马谡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我们大家都是齐人,都是给刘老板打工的。
如今公司正在上升期,咱们当员工的就得有牺牲奉献的精神。
不能说潼关不好打,咱们就畏惧困难,逃避责任。
这不是一个国家干部应该说的话。
以咱们李相爷的格局,肯定是不会推卸这项工程的。
刘备对马谡的第一印象是这人自负爱耍小聪明。
这最后一番话,更是进一步印证了他的观点。
齐国诸派势力之中,一直以来都是河北派一家独大。
或者说一超多强,无论是淮南派、丹阳派,还是关公所在的青州派都很难与其抗衡。
这其中,就是因为李翊在主政河北,河北因为李翊而富强。
河北人因为有李翊在,而自信。
荆州是刘备投入大量资源,重点扶持的对象。
就是为了形成南北均势,避免河北人在国内话语权过重。
马谡看出了这一点,他非常合时宜的站出来拍了领导的马屁。
那就是此次中原大战,齐国高层对战事的胜利是充满了信心的,几乎默认己方肯定会赢。
毕竟国力差距摆在那里。
但具体怎么个赢法就有讲究了。
按理说以河北的地缘政治,几乎是毗邻整个河南。
所以中原大战,就是河北人的主场。
可是,开战之前,河北人在国内已经是不可一世了。
在让他们在中原统一战中大放异彩,占据风头,那以后在国内岂不是要上天了?
别的不说,就说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
统一中原,毋庸置疑是齐国建国以来的,前所未有的大功。
一旦战争胜利了,功臣们怎么分封?
李翊已经是丞相、冀州牧、国家二把手,位极人臣了。
他帮刘备一统了中原,你刘备难道就赏几个钱就给人打发了?
就算李翊不说,手下人怎么看你。
合着跟着你刘老板打工,你就是这样薄待功臣的?
大家拼命加班966,好不容易熬到公司上市该分红了,你刘老板难道就是这样对待一起创业打拼的兄弟的?
就算放下李翊不谈,河北那帮将领总得封赏吧?
到时候张郃、徐晃这帮人一人封个四征、四方将军之类的。
那河北手握军事重权的人得多少了?
基于此,马谡想出了一个极好的战略。
那就是交给河北人一个最为严峻,最为艰难的任务。
由他们出河东,封秦岭,去啃潼关这块硬骨头。
美其名曰是为了大局。
实则就是想让河北军给荆州军、淮南军打辅助,由他们去牵制魏军主力。
然后南军就好摘桃子了,自南阳宛城北上,直捣颍川,一举攻克兖州、豫州等地。
这个战略几乎可以说是相当完美,不仅符合国家利益,更符合荆州人的利益。
一班荆州将领,立马听出了马谡的话外音。
纷纷举手表示:
“诶呀!好战略,好战略啊!”
“此议简直太妙了。”
“若是照用这个方略,我大齐用不了多久,就能够一统天下啊!”
大伙儿都是装糊涂的高手,全都心照不宣的对马谡的战略表示支持。
刘备则是保持了自己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静静地抿了口酒。
然后称赞马谡说道:
“幼常之方略,确有独到见解。”
“然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
“具体战争事宜,寡人还需与齐国其他大臣们具体商议。”
“当然,幼常之略,亦会在寡人的考虑之中。”
言外之意,这个会上你马谡说的话,大伙儿听个乐呵就行了。
因为真正拍板决定具体战略的,那肯定是李翊、关羽、张飞、陈登这些国家高级干部。
你马谡算哪根葱,敢来指手画脚?
不过刘备这话既敲打了马谡,也给这位年轻人留足了面子。
会议接下来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
至结束时,众大臣纷纷离去。
孔明亦待离去时,忽被身后的刘备叫住。
“王上,还有何吩咐?”
诸葛亮恭敬地朝刘备作揖行礼。
刘备瞥了一眼诸葛亮身边的马谡。
他是诸葛亮的功曹,也就是秘书。
几乎是与诸葛亮形影不离,开会结束了也要一起走。
“……哦,寡人与你家先生谈点事情。”
“幼常就先下去罢,到外面去等候。”
刘备微微一笑,冲马谡说道。
“喏。”
马谡施礼,躬身而退。
目视着马谡离去的背影,刘备默然良久,才缓缓开口:
“孔明观马谡之才何如?”
诸葛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刘备单独留下他是为了聊马谡。
“此人乃当世英才,不可多求。”
“亮平日行务之时,亦多问计于他。”
“不知大王缘何有此一问?”
刘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不然,寡人观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说着,面向诸葛亮,语重心长地沉声说道:
“孔明宜深察之。”
诸葛亮眉头皱起,他暗想自己用马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并不是大王说的那样言过其实啊?
人家明明很有军事谋略啊。
“幼常之才,吾亲试之,确为栋梁。”
“王上谓其‘言过其实’,岂非见其论策之时,意气太盛,不循士人谦抑之道乎?”
当信吾鉴人之明。”
诸葛亮暗忖道。
他认为是马谡刚刚的发言太狂了,刘备不喜欢望这样的狂士,故而对他有偏见。
但诸葛亮性格是很有包容性的,他觉得马谡这种有理想有朝气的小伙子,才是齐国未来的栋梁。
所以我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喏。”
当着刘备的面,诸葛亮也不好出声反驳。
因为他没办法马上论证刘备是错的。
诸葛亮相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时间一长,刘备慢慢就会发现马谡是一个难得的大才了。
“……嗯,寡人适才那番话或许说的重了些。”
刘备颔首,又发觉自己刚刚把话说的太绝对。
不应该这么早就给一个年轻人定死未来,断了他的政治生涯。
“幼常尚年幼,孔明可以对其尚加引导,莫使其误入歧途。”
“……喏,亮会好生照看他的。”
聊完马谡,诸葛亮又问刘备是否打算回徐州了?
这样他好给刘备安排船只,送他回去。
“不急。”
刘备挥了挥手,说道:
“既难得来荆州一趟,寡人打算在去一趟襄阳。”
荆州最富的两个郡,就是襄阳与江陵。
都是诸葛亮到后,被单独划出来治理的州郡。
不过襄阳主要是以刘表的旧势力为主,刘备此去,其实也是间接抚慰刘表旧臣。
算是帮诸葛亮进一步稳定荆州局势。
毕竟大战之际,内部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至于诸葛亮,刘备则让他留在江陵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不必跟着自己一起去襄阳。
……
两日后,刘备携手下人抵挡襄阳城,召见荆州旧臣,慰勉其政绩。
席间,众官依次拜见,刘备一一勉励。
直至樊城县令刘泌上前行礼。
刘泌虽为县令,却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政绩斐然。
刘备听闻其贤名,心中甚喜,亲自斟酒相敬,道:
“刘县令勤政爱民,乃汉室栋梁,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刘泌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当。
忽然间,刘备瞥见刘泌身侧立着一位少年郎,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生得器宇轩昂,眉目如剑,英姿勃发。
刘备不由心生好奇,便问刘泌:
“此少年何人?”
刘泌乃应声答道:
“此乃下官外甥,姓寇名封,自幼习武读书,颇有胆略。”
刘备见寇封气度不凡,心中暗赞,便招手唤他近前叙话。
“小郎,汝能饮否?”刘备问。
寇封精神抖擞,大声道:
“大丈夫当气吞山河,如何饮不得杯中之水乎?”
刘备大喜,便命人取来足足一斗酒给寇封。
这本有“为难”之意。
哪料寇封二话不说,端起酒器,一饮而尽。
刘备眉眼含笑,又道:
“取彘肩来!”
彘肩就是猪的前腿。
庖人取来一生彘肩给寇封。
寇封二话不说,拔剑切而啖之,面不改色。
刘备大喜过望,一直身旁的护卫许褚道:
“寡人适才以项籍试樊哙之事,复试小郎。”
“吾尝谓仲康为古之樊哙,今观小郎,则不亚樊哙矣!”
许褚闻言,面露不屑之色,嗔目而视之。
须知许褚生得是腰大十围,体壮如牛。
他的蔑视,足以吓得众人侧目。
唯独寇封初生牛犊不怕虎,全然不惧,亦嗔目还视许褚。
没有一丝的害怕。
于是刘备更加喜欢这名叫做寇封的少年郎,当即拉着他的手,邀请他和自己坐在一张席上。
能够与齐王坐则同席的人,那绝对是莫大的殊荣。
众人都感慨刘泌好运气啊,有一个好外甥。
就凭今晚上这件事,搞不好过两天他就要升官儿迁任到别处去了。
念及此,众官只觉懊悔,恨没有把自己儿子给一并带过来。
现在想想也是,齐王千岁都已经是年近五十岁的人了。
这个年纪的人,就是喜欢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唉,悔呀!
刘备拉着寇封入席,正谈笑间。
随军厨役端菜上席之时,不慎失手,一块炙肉滚落于地。
众官尚未察觉,寇封却已俯身拾起,轻轻拂去尘土,竟径直放入口中。
刘备见状,既惊讶又欣赏,便问:
“寇公子,肉已沾尘,何故不责下人,反自食之,是何意也?”
寇封拱手答道:
“齐王容禀,臣身为将吏,当时时体恤百姓。”
“粒米片肉,皆来之不易,弃之可惜。”
“厨役终日劳碌,偶有过失,若因小事叱责,岂不寒了人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刘备听罢,心中大悦,暗想:
“此子不仅仪表堂堂,更有仁德之心,实乃难得之才!”
刘备便问一旁的樊城令刘泌道:
“卿与寡人乃是华宗,四百年合是一家。”
“未知祖上何人?”
刘泌躬身答曰:
“回禀王上,臣乃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哦?卿竟也出自中山靖王一脉?”
听闻此话,刘备更加欢喜。
遂起身执寇封之手,对刘泌说道:
“令甥小小年纪,便有一颗仁义爱民之心。”
“备甚爱之,愿收其为义子,不知刘县令意下如何?”
刘泌大喜,当即应允。
寇封亦恭敬下拜,口称: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刘备扶起寇封,抚其肩道:
“自今日起,汝便随我姓刘,改名刘封。”
“望汝日后不负此名,为汉室建功!”
刘备收下刘封并非是一时高兴上头了,而是有自己的政治考量。
要按历史上来,刘备收刘封为义子,是因为当时他无后。
所以后来有了刘禅,刘封的定位就很尴尬了嘛。
但这并不妨碍刘备对刘封的喜爱,让刘封直接当了副军将军,东三郡长官,独当一面。
可千万别因为听到“副军将军”里面带一个副字,就小看了这个职位。
副军的意思就是刘备副手的意思。
刘备是主帅,刘封就是副手。
这是刘备原创的官职。
当时刘备军中只有刘封有这样的尊号,统领一方,威风八面。
刘备这样宠爱刘封,不仅是想把刘封培养成独挡一方的大将军。
同时也是希望刘封能够像魏国的曹真一样,成为辅佐弟弟阿斗的大将。
至于本位面,尽管刘备已经有了子嗣,但还是收了刘封为义子。
这是因为刘封的能力确实很强。
史书记载他,“有武艺,气力过人。”
要知道,正史当中有勇武记载的将领,总共都才三十几个。
刘封就是其中之一。
刘备看上了刘封的能力,也喜欢他身上的傲骨。
相比之下,刘禅是没有继承到刘备身上的傲气的,他的性格偏软弱。
正因如此,刘备觉得他有必要扶持一个“宗室”来辅佐他儿子,弥补阿斗身上的缺陷。
换句话说,刘备就是打算把刘封当成历史上的曹真来培养。
因为曹真就是曹操的养子嘛,并且后来也成为了辅佐明帝曹睿的宗室大臣。
历史上的刘封之所以没能够成为曹真那样的辅政大臣,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
刘封的能力很强。
而是因为刘封比起曹真最本质的区别就是,刘封是有“继承权”的。
虽然这个继承权自刘禅诞生以后,大家就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
但并不妨碍刘封自己这样认为,并奢望自己有机会去继承大位。
而本位面不同,刘备如今已有三子了。
刘禅更是早早地被立为了王太子,
即便刘备收了刘封为义子,也没有人会觉得刘封有继承权,包括刘封自己。
但刘备对刘封的喜爱是不变的。
刘封死后,刘备也哭得非常伤心。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傲骨,有志气,跟自己很像。
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颗仁德,同情底层百姓的心。
这一点简直太难得了。
刘备现在非常庆幸自己来荆州巡县,认识了这位与自己同出一脉的宗亲刘泌。
也感谢老祖宗刘胜广播种子,使自己在荆州都能遇到家人。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配合刘备一高兴,果断地收了刘封为义子。
他需要一位二代“宗室”,来辅佐他的儿子,将来治国理政。
这也算是刘备的一点点私心。
说白了,他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谁知道哪天就撒手人寰了呢?
可国家的权力,是否真能平稳地交接到幼子手中?
尤其阿斗的性格还比较软。
刘备又不像曹操那样,有那么多宗室帮他掌管兵权。
可刘封的出现,使得刘备找到了一个交接兵权的窗口。
如上文所说,历史上的刘封作为副军将军,是掌握了刘营的二号军权的。
足见刘备是希望能够将兵权尽可能收回到“刘”家人手中的。
当然了,历史上的张飞、关羽严格意义上讲也算是刘备的“宗室”。
所以当刘封威胁到刘禅继承权时,两人都是坚定不移地站亲生的刘禅。
但如今的刘备家大业大,军权可不是单纯地握在李关张三人手里。
大量的“异姓”将领手中都握有兵权。
并不能怀疑说这帮人就有异心,但凡是手中握有兵权的人,他自己的考虑就会有很多。
历朝历代都证明了,军权不能牢牢被王室掌控,那就是会出乱子。
刘备既收刘封为义子,又将襄阳的荆州旧臣一一抚慰完毕后。
便带着义子刘封,打算正式回返徐州了。
当然了,樊城县令刘泌也因“父以子贵”被刘备提拔为了卫尉,调到中央工作去了。
临别之日,襄阳一众大臣全都到河边前来送别。
刘备挥手,向众人告别,临行前不忘叮嘱道:
“公等宜恪尽职守,勿要松散懈怠。”
“戒之!慎之!”
众人喏喏称是。
刘备走后,刘封吃落地肉块的事迹很快传遍襄阳。
众人无不感佩刘封仁德。
军厨们尤为感动,为报小主人体恤之恩,特烹制一道新菜——
以裹肉,内夹豆沙。
外酥里嫩,香甜可口,取名“夹沙”。
以记刘封惜食爱民之德。
此菜后流传于襄樊,成为当地名肴,百姓食之,皆念刘封仁厚。
不表。
……
(本章完)
第318章 天下谁人不投齐?
第318章 天下谁人不投齐?
建安十四年夏末,江东。
时任东吴都督的周瑜因旧伤复发,暂驻鄱阳湖养病。
虽远离京口,但他仍密切关注着天下大势。
此时,人报魏国使者满宠渡江而来,携魏公曹操亲笔书信,求见吴侯孙权。
孙权急召之,满宠入殿,恭敬呈上国书,道:
“魏公素仰吴侯雄才。”
今刘备雄踞据六州之地,不可一世,僭称齐王,势大难制。”
“魏公愿与吴侯结盟,共伐刘备。”
“事成之后,荆襄之地归吴,中原归魏。”
“两家南北共治,永结秦晋盟好。”
曹魏虽然在中原大战形势中陷入颓势,但还是打算扑腾一下,找到了孙吴。
如今天下势力中,唯一能为曹魏提供有力支援的,只有孙吴了。
曹操也是丝毫不念赤壁旧仇,在他看来,只要能够取胜,没有什么仇恨是不能放下的。
他已完全相信孙吴有意愿与自己合作。
毕竟他开出的南北共治条件,将孙吴一直心心念念的荆州划给了他。
赤壁之役时,孙吴之所以选择与齐国合作,本来就是想要荆州。
就算不能全并,也得拿下江夏,再不济也得拿下荆南。
结果现实就是孙吴连口汤都没能喝到。
拼死打下南郡,却被偷袭了庐江,最后签下了屈辱的《江陵条约》。
将到手的荆州拱手让人,甚至都还没有捂热。
被齐人摆了一道,两家也算是结下了梁子。
虽然明面上的关系并未破裂,但吴人却记下了这一仇。
如今满宠代表着曹魏集团,正式向孙吴抛出橄榄枝,在场的吴人皆是怦然心动。
孙权览毕书信,沉吟不语。
折冲校尉朱然察言观色,上前低声道:
“主公,刘备近年势大,若任其坐大,必为江东之患。”
“自赤壁一役后,李翊规划的战略,已将我吴人困死在江东之地。”
“倘若不突破齐国的封锁,吴人终身难以涉足荆州,遑论中原乎?”
“今曹操主动结盟,确是良机。”
孙权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看向满宠,缓声道:
“魏使远来辛苦,且先歇息,容孤思量。”
这毕竟是军国大事,孙权也不能脑子一热,就直接拍板决定。
还是要与一众大臣商议的。
秉着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的原则。
孙权急召周瑜回京口。
消息传至鄱阳,周瑜闻讯大惊,不顾病体虚弱,连夜乘舟赶回吴地。
翌日清晨,他直入吴侯府邸,面见孙权。
“公瑾,汝病体可好些了?”
孙权见周瑜面色苍白,不免有些心疼。
他身染重病,就是在征讨南郡时中箭,然后箭疮迸裂加重的。
好不容易替东吴拿下了南郡,孙权却还下令将他召了回来。
这其实算是“背刺”了周瑜。
因为召回他,就等于让他放弃刚打下的荆州。
可孙权作为江东之主,他不得不这样做。
可他明白,周瑜嘴上虽然不说,内心一定是十分难受的。
周瑜深深一揖,沉声道:
“主公,臣闻魏使来议结盟伐刘之事,此事万万不可!”
孙权眉头一皱:
“哦?公瑾有何高见?”
周瑜正色分析道:
“曹操狡诈多谋,此番主动结盟,实乃驱虎吞狼之计。”
“若我军与魏合攻刘备,即便取胜,也必元气大伤。”
“到时候徒为曹魏做嫁衣罢了。”
周瑜居然反对结曹伐刘,这令孙权颇感意外。
因为其作为军事重臣,孙权把他召回来,就是想让他投下最后一张压倒性的投票。
然后就此孙曹定下盟约。
但令孙权万万没想到的是,周瑜居然提出了反对意见。
要知道,周瑜可一直都是激进的主战派啊。
如今机会到来,其怎会拒绝?
孙权沉吟良久,深不以为然,沉声道:
“……公瑾多虑了。”
“近年来,孤励精图治,吴地农业兴盛,工匠技艺精进,早已非昔日蛮荒之地。”
“若一味固守江东,不思进取,孤终将困死于此!”
“况吾承继父兄大业,岂可困坐终老?”
周瑜见孙权雄心勃勃,苦劝道:
“主公,诸葛亮已与我方达成多项合作。”
“荆州商路畅通,吴地物产得以北输,此乃长远之利。”
“不如坐观齐魏相争,我江东休养生息,待时机成熟,再图大业。”
周瑜之所以在鄱阳养病,就是为了加强与荆州的沟通。
使得两地商贸来往更加频繁,使得吴地的产物能够更好地输出到荆州去。
眼下的吴地确实是在高速发展,但孙权却忽略了一个现实问题。
那就是经济高速发展的背后,是依附于东吴的对外出口。
东吴的手工业、土特产的主要倾销对象,就是荆州。
因为诸葛亮也在大力开发荆州,需要大量的原料、人力。
而东吴最不缺的就是廉价的劳动力,毕竟本地到处都是山越土著。
吴人俘虏了这些土著后,高价卖给荆州,赚的可谓是盆满钵满。
然后再用这些钱,反哺到东吴的手工业、农业、水利工程上去。
这才使得江东快速发展,摆脱瘴地的恶劣自然环境。
周瑜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才认为加强与齐国的合作,是远比与齐国撕破脸要强的。
毕竟战争从来都没有赢家,只是谁输得多,谁输得少罢了。
那显然东吴还没有能够与齐国撕破脸的底气与实力。
你就算加上魏国,吴魏联合一起,缩短了与齐国之间的国力差距。
可问题上吴魏是两个政权啊。
国与国之间的联合,并不就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他显然是不如齐国这种大一统政权,拧成一股绳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大的。
基于此种种考虑,周瑜都反对与曹操合作,与齐国决裂。
此时,保守派的张昭也在此时出列,谏道:
“主公,周都督之言不无道理。”
“如今刘备势大,我东吴国小民弱,不应该与其为敌。”
“只有修好两地关系,才能够长足发展。”
别部司马吕蒙反对道:
“张长史此言差矣,正因为刘备势大,若不趁其无暇南顾时扼杀之,日后必成为我江东大患。”
“今曹操愿与我军结盟,实乃天赐良机!”
“我等万不可失此机会。”
显然,仅靠东吴自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战胜齐国的。
必须要通过外交的方式,联合一强,才有逆天改命的机会。
如今曹魏放下赤壁之仇,主动抛来了橄榄枝,东吴没有道理不接。
朱然、贺齐等将亦纷纷主战。
周瑜见此,心急如焚,咳喘连连,仍坚持道:
“主公!切不可因小利而失大局啊!”
众人的争执,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
孙权也一晚上没睡,彻夜难眠,心中纠结到底应该听谁的。
次日,一大早。
议事大殿中气氛凝重。
满宠立于殿中,目光灼灼地望着坐在主位上的孙权,等待着他的最终答复。
殿内文武分列两侧,周瑜虽抱病在身,却仍挺直腰背站在武将之首,眉头紧锁。
孙权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抬眼看向满宠,沉声道:
“满使节远道而来,然所议之事关系重大,孤尚需时日考虑。”
满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感情你们东吴昨晚开了一晚上的会,就开出了这么个结果?
外交场合,最怕的就是这种“拖字诀”。
因为你不给个明确答复,到底是参战不参战,是真的会影响出使国的军事决策的。
念及此,满宠上前一步拱手道:
“吴侯明鉴,如今中原战事一触即发。”
“若吴国不能及时出兵相助,魏国恐难以取胜。”
“届时刘备坐大,东吴又岂能独善其身?”
“此乃唇亡齿寒之势啊!”
满宠先表明了魏国需要吴国的一个强烈态度,以证明自己的诚心。
并且强调了一个现实问题,即中原大战最晚年底就要开始。
吴人如果不能及时加入,魏国不能取胜,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如果我们输了,你们也难逃灭亡的命运。
孙权眉头微皱,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案几。
他转头看向朱然:“义封以为如何?”
朱然出列道:
“主公,满使节所言不无道理。”
“齐人背信弃义,当年诱骗我等一同伐曹,约好共分荆州。”
“如今却独霸荆襄,连荆南一郡都不肯分与我等。”
“今将我等困死在吴地,若不主动出击,吴人将何以自处?”
“主公!”
周瑜突然出声打断,他强撑着病体上前一步,朝满宠说道:
“东吴自有战略主张,就不劳满使节多费心思了。”
“我军与荆州诸葛亮已有盟约在先,岂能背信弃义?”
满宠见状,知道再难说服,但仍不死心:
“周都督此言差矣。”
“天下大势,瞬息万变。”
“吴侯雄才大略,当审时度势.……”
“够了!”
周瑜厉声喝道,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张昭等众连忙上前将之扶住,低声道,“都督保重身体啊。”
满宠见周瑜如此激动,心知今日难以达成目的,只得退而求其次:
“既如此,外臣告退。”
“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环视殿内众人,向着孙权微微一笑:
“此本为东吴内政,外臣不该多嘴。”
“但形势所迫,宠不得不以实言相告。”
“向察众人之议,不足与图大事。”
“东吴之众,虽迎刘备可以,唯吴侯不可也。”
“何以言之?今吴众迎备,备便以其还付乡党,品其名位。”
“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
“而吴侯迎备,欲安所归?”
“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
嘶……
此言一出,殿内的一众东吴大臣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满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只要是反对与魏国结盟的,都是不替孙权考虑的吗?
只要是不愿与齐国交战的,都是卖国贼吗?
这一杆子打下去,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
尤其矛头直指主和的周瑜。
“外臣告退了……”
放完狠话,满宠赶紧开溜。
待满宠退下后,孙权长叹一声,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周瑜和张昭。
“公瑾啊……”
孙权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此事确实令人为难。”
若联魏攻刘,确如你所言恐中曹操奸计。”
“但若不联魏,待刘备坐大,又当如何?“
周瑜强忍咳意,正色道:
“主公明鉴,曹操此议,分明是要我江东为他火中取栗。”
“不如静观其变,待齐魏两败俱伤……”
孙权突然拍案而起:
“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激动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自我父兄创业以来,我江东儿郎枕戈待旦,难道就永远困守这东南一隅吗?!”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张昭见状,小心翼翼道:
“主公息怒。”
“不如……不如先加强江防,同时派细作密切关注中原战事?”
孙权停下脚步,望着殿外渐渐暗沉的天色,喃喃道:
“……也罢。”
“传令下去,各营加强戒备,没有孤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当夜,满宠站在返回的船头上,望着京口渐渐远去的灯火,沉默不言。
一旁的随从叹了口气:
“唉,孙权这厮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真是亏得我们大老远渡江而来,如今空手而退,无颜回去见魏公了。”
满宠嘴角却微微翘起,勾起来一抹冷笑。
“……孙权……迟早会来找我们的。”
众人皆是一怔,忙问道,“满公何出此言?”
满宠轻捻颔下的山羊须,呵呵笑道:
“我在孙权眼中看到了野心。”
“这小子可是一只狼崽子,哈哈哈……”
……
凉州,金城郡。
凉州是三国时期一个十分神奇的地方。
这里盛产精兵良将,在三国历史的长河中,它也始终扮演着重要角色。
可除了董卓当了一回主角之外,就再也没人能在舞台上惊艳全场了。
饶是如此,凉州依然有着重要的戏份。
俗话说,“关西出将,关东出相。”
由于本地人常年与异族作战,养成了彪悍的民风。
所以他虽然没办法成为主角,却是一个很重要的配角。
是周围政权极力拉拢的对象。
金城内,朔风卷起漫天黄沙。
魏国使节傅巽率领百余骑穿过陇山要道,终于抵达了韩遂的都城。
城门处,凉州兵甲鲜明,刀戟如林,显示出这位西凉霸主的不凡实力。
傅巽被引入都督府,只见韩遂高坐虎皮椅上,左右皆是剽悍的西凉将领。
这位年近六旬的凉州枭雄虽鬓发斑白,但目光如电,不怒自威。
“魏使远来辛苦。”
韩遂微微抬手,他声音浑厚,“不知魏公遣尊使前来,有何指教?”
傅巽深施一礼,恭敬道:
“魏公素闻韩公雄才,特遣在下前来,共商大计。”
“如今天下三分,刘备僭号称王,魏公愿与韩公共分中原,共图大事。”
傅巽是西汉名臣傅介子的后代,就是斩楼兰王的那位。
史书记载他,“容貌瑰伟,见识博达。”
他代表曹魏出使凉州,正是想要拉拢这位凉州霸主。
话未说完,韩遂突然大笑,声震屋瓦:
“好个‘共分中原’!老夫在凉州三十余年,什么言巧语没听过?”
他猛地收住笑声,眯起眼睛:
“曹操想要老夫出兵,就直说要出多少价钱!”
此前说过,边地的领袖都缺乏政治目标,只在乎眼前既得利益。
从董卓到李傕郭汜,到吕布,还有韩遂等人都是如此。
韩遂虽然地处偏远,但毕竟割据一方,而且在凉州、关西一带很有影响力。
所以不论是谁在朝廷之中,都会拉拢韩遂。
而相比于逐鹿天下,韩遂其实更擅长窝里斗。
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王国,都是被他干掉的。
他这人有野心,却又没大到要一统天下。
只是想在凉州当个土皇帝,当一个大军阀。
由于钟繇镇关中,放弃了对雍凉的高压政策。
所以近十年,曹操与韩遂的关系还算可以。
正是基于此,曹操才想拉拢一把这位凉州王。
毕竟他手上军团的战力,在汉末属于t0一档,相当能打。
傅巽面色不变,从容地说道:
“韩公快人快语。”
“魏公确实希望凉州铁骑能东出潼关,共击刘备。”
“事成之后,关西之地.……”
“打住!”
韩遂一摆手,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那些虚的还是免谈罢!”
“要老夫出兵倒也可以——”
“只是曹公能给老夫多少钱呢?”
傅巽心中一跳,然面色依旧沉着,平静地问道:
“不知韩公想要多少?”
“两亿钱!”
韩遂伸出两个手指头,得意洋洋地笑道。
“老夫还要万镒黄金,锦缎千匹,牛羊各千头。”
讲到这儿,傅巽已经脸色大变了。
但没想到的是韩遂的话还未说完,只见这老头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
“老夫听闻魏公家中有初长成?送来给老夫做个儿媳如何?”
堂上众将闻言哄笑,有人高喊:
“主公要得少了!应该再要十万石粮草!”
“哈哈哈……”
韩遂面对魏使如此嚣张,真印了那句老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初曹操曾经以武力胁迫凉州军阀,送子到颍川去当人质。
其中还包括马腾本人。
之所以凉州军阀如此听话照做,是因为畏惧当时的曹刘同盟。
当时曹刘两家关系正值蜜月期,共抗袁绍。
为了防止凉州军阀倒向袁绍,曹操便采取了送质子的方式威胁凉州诸将。
而刘备阵营也对此选择了默许态度。
因为当时的徐州高层,也不希望曹操那边被西线战事拖后腿。
所以两家共同促成了这件事。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曹刘交恶。
曹操连战连败,退守西川。
而凉州也在这个空当期快速发展,或者说快速完成了统一。
以侯选、程银、李堪、成宜、马玩等九部军阀,共同推举了韩遂为都督,掌管凉州全军。
为了方便理解,这些人在演义里被老罗统一写为了马超、韩遂的部将。
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凉州有兵有枪的军阀头子。
此前一盘散沙,屈服于曹操的武力淫威。
如今大家团结在一起,就没必要再看曹魏的脸色了。
毕竟他们手上的军队足足高达十余万人!
而且这十万人可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是好武习战的边民组成。
史书叫,“凡十部,俱反,其众十万,同据河、潼,建列营陈。”
有十万大军,韩遂当然敢狮子大开口了。
甚至不忘“羞辱”一下魏使,以报兄弟们多年来受的窝囊气。
面对众人的嘲笑,傅巽额头渗出细汗,可仍是强颜欢笑道:
“韩公说笑了,这和亲之事……”
“怎么?看不起我西凉韩家?”
韩遂突然变脸,拍案而起。
“当年曹操胁迫我兄弟马腾入京为质时,我凉州可说了一个不字?”
“如今不过要曹操献上一个女儿,尔等便如此为难。”
“我看你曹魏也并非是真心实意想与我西凉合作。”
“请回罢!”
话落,转过身去,不再面对傅巽。
傅巽暗叹一口气,感叹跟这帮蛮子打交道可真不是一项好活儿啊。
完全不讲道理,那就是无解的。
无奈,傅巽只得躬身赔礼:
“在下岂敢拂了韩公的好意?”
“只是此事干系重大,不是外臣能够自行决定的。”
“需禀明魏公才行……”
这时,韩遂麾下谋士成公英轻咳一声:
“主公,不如让魏使暂歇,容后再议何如?”
韩遂冷哼一声,挥袖道:
“也罢!傅使节先去驿馆休息。”
“记住,老夫只给你三天时间。”
“三日内若是不给答复,就请回吧!”
当夜,傅巽在驿馆辗转难眠,愁闷不已。
窗外忽传来轻响,一个黑影闪入,正是成公英。
“傅先生勿忧。”成公英低声道,“我家主公并非真要曹女和亲,只是……”
“我明白。”傅巽苦笑,“韩公这是想要坐地起价。”
话说的虽然直白难听,但是事实。
成公英背起手,正色说道:
“傅先生不必担忧,明日我会力劝主公接受这项和议。”
“哦?先生愿意助我?”
傅巽眨了眨眼睛,略感吃惊。
“……嗯。”
成公英一颔首,语重心长地说道:
“马超如今威震并州,却又未曾断绝与凉州的来往。”
“近日其弟马岱还来了一趟武威。”
“做什么?”傅巽问。
“买马。”
“细作回报说,马岱此来只是单纯与本地商贾互市。”
“但成某总觉得马儿野心不小,有并吞凉州之心。”
“况且还有庞统还辅,保不齐这背后正是庞统在为其出谋划策。”
听到这里,傅巽已经明白了成公英帮自己的原因。
“成先生是想让曹公助凉州对付马超?”
“正是。”
成公英点了点头,“马超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连亲生父亲都可以放弃。”
“保不齐会对我们族人下手。”
“我与韩公保守西凉,还不容易统一各部。”
“倘若马超复来,则我等不能安生矣。”
傅巽敏锐的发现,成公英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颤音。
可见他是真的很畏惧马超。
因为马超不仅能打,关键他在雍凉地区的名望非常之高。
一旦他王者归来,韩遂的统治立马受到动摇。
而对一直想在凉州土皇帝的军阀们,对他们而言,谁当“都督”都可以。
这才使得成公英有危机感。
“马超本就与我主有旧仇,况其还是刘备之爪牙。”
“倘若韩公愿意出兵助我大魏,曹公自然不无道理襄助韩公对付马超。”
傅巽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善!”
有了傅巽的保证,成公英也是长舒一口气。
“既然如此,待我去说我家主公。”
“然后再确定具体事宜。”
两人一拍即合。
傅巽当即写信给曹操,汇报自己的外交工作。
其书略曰:
“臣巽顿首再拜,谨奉书于魏公。”
“臣奉命西行,跋涉险阻,终抵凉州,得见韩遂。”
“此人鹰视狼顾,桀骜难驯,虽表面礼待,实则骄矜自持,非重利不能动其心。”
“臣以王命谕之,言共讨刘备,分定中原。”
“韩遂闻言大笑,谓:‘天下纷争,岂有信义可言?若欲借我凉州铁骑,须得真金白银!’”
“遂开价曰:‘钱二亿,黄金万镒,锦缎千匹,更求宗室女和亲,方肯出兵。”
“臣婉言周旋,彼则寸步不让,且曰,‘三日不决,请使君东归。’”
“臣观韩遂之意,非真心助魏,实欲坐观成败,待价而沽。”
“若我许以重利,彼或虚张声势,阳奉阴违。”
“若拒之过甚,恐其转而结连刘备,于我不利。”
“今臣请命于明公,韩遂贪狠,然凉州兵强,不可轻忽。”
“若欲使其出兵牵制刘备,当以何价为度?”
“臣窃以为,钱粮可稍减,然不可失其心。”
“和亲之事,或可以旁支宗女代之,以全其颜面。”
“愿王明断,示臣底线,臣当再往说之。”
“若王以为其价过高,亦可暂缓结盟,静观其变。”
“临书惶惧,伏惟钧裁。”
“臣傅巽再拜顿首。”
曹操得其书大怒,掷书于地,叱道:
“竖子安敢如此!”
“吾诚心合作,便尚求我虎女嫁其犬子耶?”
……
(本章完)
第319章 吕布:公若不弃,布愿与相爷联姻
第319章 吕布:公若不弃,布愿与相爷联姻
曹操览毕傅巽之书,大为光火。
可他虽然愤恨韩遂的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但却又不得不隐忍,西凉势力是他不得不拉拢的一环,尤其韩遂手中那彪悍的凉州军团了。
经过一番考虑,曹操只得回书给傅巽,写道:
“得卿来书,具悉凉州之事。”
“韩遂老猾,索价无度,此诚意料之中。”
“然天下大势,岂容彼坐地起价?”
“今吾意已决,可许以宗室旁支女为姻,然钱粮之数,至多一亿,其余一概不与。”
“卿当明告韩遂:马孟起屯兵并州,虎视凉州久矣。”
“彼乃刘备爪牙,若齐人得势,必借马超之力西进,届时韩遂岂得安枕?”
“今吾与韩公,实为唇齿,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若韩公执意索要重贿,是自绝于盟友,徒令马超坐收渔利耳。”
“且凉州贫瘠,纵得亿万钱财,不过暂饱私囊。”
“而结魏为援,则可保子孙基业。”
“韩遂若明智,当知轻重。”
“卿可直言:吾以诚相待,愿结姻亲,共制齐患。”
“若彼仍贪得无厌,则联盟之事作罢,吾自当另谋良策。”
“然凉州日后之祸,恐非韩遂所能担也!”
临了,曹操又忍不住附注一句。
“卿可察韩遂神色,若其意动,则再稍加让步亦无妨,然底线不可破。”
“大争之世,当以势压人,非唯利诱而已。”
曹操此信尽显枭雄本色,他认为联姻不算什么大事。
如果不是刘备那边的人不让,曹操恨不得马上把女儿嫁给刘协为妃。
以此来加强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
虽然最后因为被刘备阵营的人干涉,最终作罢。
但这从未打消曹操通过联姻的方式,提高自己政治筹码的决心。
所以曹操的意思是,既然韩遂要与我联姻,那你是不是该出点“彩礼”?
不能再要我们那么多钱了吧。
经过一番考虑,曹操表示愿意给出一亿钱,当作是韩遂十万大军的军费。
这笔钱其实是合理的。
因为古代打仗军费开支一直很高。
拿东汉政府安顺时期的羌乱举例。
据统计,
羌叛十余年间,东汉政府大概为此耗费了二百四十亿钱。
这样一笔天文数字的军费,也成了东汉政府一块永远无法愈合的流血伤口。
既得了曹操给出的底线,傅巽便再次持书入金城,韩遂于都督府设宴相待。
酒过三巡,傅巽拱手说道:
“前番所议之事,魏公已有回音。”
“愿以曹氏宗女联姻,并资军费一亿钱,助韩公整饬武备。”
“至于黄金锦缎之请,还望体谅中原战事吃紧,暂且从简。”
韩遂尚未答话,帐下大将阎行拍案喝道:
“一亿钱便想买我凉州儿郎性命?魏公未免小气!”
“我可是听说了,你魏人在河南大掘先皇陵寝,得财巨亿。”
“何惜这小小军资?”
阎行脾气火爆,勇略过人。
正史上,他曾经与马超单挑过。
并因为长矛折断,划过马超脖子,差点杀死马超,由此威名显赫。
傅巽不慌不忙,目视韩遂:
“魏公特命在下转告,马孟起现据并州,日夜操练铁骑。”
“若齐魏交兵之时,刘备遣其西出萧关……”
“放肆!”
韩遂手中酒盏突然捏碎,酒浆顺着指缝滴落。
成公英见状,连忙冲上前来圆场:
“傅使节此言差矣,马将军与我主公情同父子,怎会刀兵相向?”
话落,以目示傅巽,仿佛在提醒他,说话谨慎点儿。
他可是已经给韩遂做了思想工作的,你现在说话太冲别给搅黄了。
“公英不必遮掩。”
韩遂挥了挥手,冷笑打断。
他毕竟是一位枭雄,很快冷静了下来。
“曹操既要结盟,可愿立誓绝不让马超兵马踏入凉州半步?”
傅巽从容自袖中取出绢书:
“此乃魏公亲笔书信,言明破刘之后,陇山以西尽归韩公节制。”
魏国这次同时拉拢孙吴、西凉两个盟友,都给出了划界范围。
将江南之地划给东吴,陇西给凉州,他曹操只想重返中原。
“好!”
韩遂目光闪烁,站起身来。
“魏使可回去告诉曹公,就说老夫待开春雪化之日。”
“魏军与齐军交锋之时,凉州铁骑必出潼关,助魏人一臂之力。”
傅巽大喜,深深下拜:
“韩公英明!魏公已备好钱粮,三日后便运抵陇关。”
当夜,金城内外兵马调动频繁。
早有扮作商人的细作,飞报给身在并州的马超。
此前马岱来凉州互市,就是为了安插细作,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寒风凛冽,并州晋阳城外军营旌旗猎猎。
马超身披铁甲,立于帐前,手中紧攥凉州密报,眉宇间杀气隐现。
“韩遂老贼竟与曹操暗通款曲!”
马超又愤怒又兴奋,在并州厉兵秣马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吗?
“凤雏先生,此事当速报丞相定夺!”
庞统拢袖近前,细阅密信,忽而冷笑:
“将军勿躁,韩遂狡诈,此番结盟必存反复。”
“然兵贵神速——”
指尖重重点在壶关要隘,“当先扼此咽喉,以防不测。”
马超目光如电:
“正合吾意!”
“即日调上党、雁门精兵出关,沿滏口陉设寨。”
忽又沉吟,“只是未得相令,擅自调兵.……”
庞统捋须而笑,“《六韬》有云:‘见利不失,遇时不疑。’”
“将军乃齐之藩屏,当机立断方显雄才。”
“统愿即刻修书,星夜加急送往邺城。”
这就体现谋士的重要性了。
古代行政效率极低,什么时候自作决定,什么时候通知上级,都非常考验技术。
让马超自己来操作,他肯定搞不定的。
这便是李翊留庞统在马超身边的原因。
……
话分两头,
时值建安十四年十月末。
秋深霜重,河北大地已渐入寒冬。
自李翊奉刘备之命总揽河北军政以来,各州郡兵马调动已基本完成,粮草辎重亦陆续运抵前线大营。
然而,随着大军集结完毕,一个棘手的问题逐渐浮出水面——军费开支过大,国库周转艰难。
注意,这并不说河北没钱了,而是资金周转有困难。
东汉兵制,主要兼行征兵与募兵,而刘备麾下多以募兵为主。
这些职业兵卒不仅需按月发放军饷,其武器、铠甲、弓弩等装备亦需由官府统一配给。
而这时候的主要货币,依然是“五铢钱”。
但军用物资是由少府提供的。
也就说武器、铠甲之类的东西,必须先把这笔钱转移支付给少府等职能部门。
然后才能统一配给。
这听起来简单,其实运作起来非常复杂。
这也是为什么说治理大国与治理小国的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维度量级的。
更棘手的是,此次中原大战。
除战兵外,还需征调民夫十余万众。
负责粮草运输、营寨修筑、器械维护等辅兵工作。
这些民夫虽不直接参战,但沿途食宿、工钱亦是一笔庞大开支。
此次河北动用的正卒,其实就六到八万人。
看起来跟巅峰时期的袁绍是比不了的。
但官渡之战的袁绍,是抱着一统天下,拼命的状态来打仗的。
所以河北当时是不计成本的调用民兵。
打到后期,袁神内部也是大规模叛乱。
但此次不同,此次河北完全犯不着去拼命。
毕竟荆州、淮南、徐州也要出兵。
那么,军队的调用,肯定要尽可能的不伤民、不伤农事。
正当李翊还在为军费周转的问题犯愁时,人报平州牧吕布押运牛羊来河北了。
各地的州牧,都是要定期回中央进行政审的,不可能真让你在边地当土皇帝。
吕布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辽东离徐州太远了,刘备便特批让吕布到相府去做政府工作报告就可以了。
庭前积雪初扫,吕布押送着数千头战马、牛羊抵达邺城,向相府述职。
这位年过五旬的平州牧虽鬓角微霜,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方天画戟横放膝前,端坐在相府正堂。
李翊翻阅着吕布呈上的边关奏报,微微颔首:
“温侯镇守平州,屡破胡虏,保境安民,功在社稷。”
吕布抱拳一笑,“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李翊合上竹简,忽而叹息,“只是眼下有件棘手之事,非温侯这等豪杰不能办……”
吕布挑眉,“哦?相爷但说无妨。”
李翊压低声音说道:
“河北军费吃紧,但有些世家大族却囤积粮草,哄抬物价。”
“本相欲借温侯之力,替我敲打敲打这帮豪族。”
这……
吕布故作为难之色,河北地主们何等强硬?
他吕布已经年过五旬,还指望着将来退休后在河北养老呢。
现在把这些地主豪强们给得罪了,以后河北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吗?
“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啊……”吕布面露难色。
“……呵呵,正因此事甚难,才需温侯这等英雄豪杰出面。”
李翊目光灼灼地说道。
正僵持间,忽闻环佩叮咚。
一袭红衣的吕玲绮跨入堂中,抱拳行礼:
“女儿参见父亲,见过相爷。”
吕玲绮一听说父亲来河北了,也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吕布神色顿柔,轻抚女儿后背,柔声问:
“玲绮在邺城可还住得习惯?”
“多亏相爷照拂……”
吕玲绮眼波流转,瞥向李翊。
“宓姊姊、麋姊姊、袁姊姊她们待我都是极好极好的。”
李翊轻捋胡须,顺势说道:
“令嫒武艺超群,现统率相府亲卫,乃我左膀右臂。”
李翊故意夸大了吕玲绮的作用。
其实吕玲绮只是他老婆们的保镖而已。
相府的核心武装力量,肯定不能交到一女子手中。
只不过是因为吕玲绮手中有一批女兵,跟在麋贞她们身边,大家都是女孩子,相处起来就比较方便。
吕布闻言,抚须大笑:
“不想相爷既如此赏识小女……”
突然话锋一转,“如今老夫已年逾五旬,不知晚年……”
李翊会意,当即附和说道:
“温侯功在千秋,朝廷自有封赏。”
“哈哈哈!”
吕布轻拍案几,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些虚名俸禄,够买几坛好酒?”
“不如实在些——”
“哦?温侯想要如何实在?”
李翊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继续追问道。
“吾身在辽东,替相爷出面,敲打河北豪强,倒也无妨。”
“大不了明日我就回返辽东去。”
“只是吾女儿尚在河北,只恐众世家对布家眷打击报复……”
话说到这个地步,吕布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可以替你干脏活儿,但等我老了,你总得替我晚年考虑考虑吧。
“若是相爷愿意娶了小女……”
话音方落,吕玲绮已红透耳根,却并未出言反对。
吕布再傻也能看出李氏在河北的地位。
它就是河北最大的地主。
我虽然得罪了河北其他地主豪强,但抱紧了最大地主的大腿。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唯一可惜的是,李氏一族虽然处在上升期。
但族中成员太少,或者说都还没成年。
而吕玲绮又不可能真的等到他们长大。
所以只能由李翊亲自出面了。
李翊凝视那杆方天画戟,忽而轻笑:
“若温侯肯解我军费之困,此事倒也不难。”
“痛快,我就喜欢相爷这脾气!”
吕布扛起方天画戟,哼哼道:
“三日内,本侯定让河北那些蛀虫乖乖吐钱。”
“不过——这婚书当先签。”
好说。
李翊命人取来纸笔,立时签下文书。
有了这保障,吕布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又问身旁吕玲绮道:
“玲绮,为父如此安排,不曾委屈了你吧?”
吕玲绮羞涩地低下头,道:
“父亲既开口,女儿自然愿嫁。”
“哈哈哈……”
吕布仰头大笑,“当初是谁说将来嫁人,要自己去择贤婿的?”
“父亲……”
吕玲绮娇嗔地瞪一眼吕布,又有些惶恐地望了眼李翊,看他神色有没有变化。
……
次日,晌午。
吕布率领百余铁骑,气势汹汹地闯入魏郡的田氏大宅之中。
田氏家主田统听闻吕布亲至,慌忙整衣出迎,脸上堆满笑容。
心里却直打鼓——这瘟神怎么突然上门了?
“哎呀!温侯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田统拱手作揖,眼角余光却瞥见吕布身后的甲士个个手按刀柄,杀气腾腾。
吕布大咧咧地往主座一坐,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杵,“咚”的一声震得茶盏乱跳。
他咧嘴一笑:“田公啊,本侯最近得了一颗稀世珍宝——夜明珠!”
“可惜手头正紧,想要三十万钱卖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灰不溜秋的鹅卵石,“啪”地拍在案几上。
田统盯着那块石头,嘴角抽搐:
“温侯说笑了,这……这不就是块石头吗?”
嗯?
吕布一瞪眼,嗔道:
“胡说!这分明是夜明珠!”
“要不是真的,我吕字倒过来写!”
田统干笑两声:
“温侯,这吕字……倒过来写不还是吕吗?”
话落,胆子稍壮,也开起玩笑:
“那要是这真是夜明珠的话,我田字也倒过来写!”
吕布一怔,暗想这厮倒也滑头。
见他不肯就范,脸色一沉,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田公,听说……你跟曹操关系不错啊?”
田统心头一紧,连忙摆手:
“不不不,没有的事!”
“曹操当年占据魏郡,我们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虚与委蛇。”
“其实田某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
眼下齐国正准备与魏国交战,若是被扣上一顶私通敌国的帽子,那可非同小可。
“哦?”
吕布冷声笑道:
“那如今布在魏郡也有兵,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田统额头冷汗直冒:
“不不不!温侯和曹操怎能一样?”
“田某对温侯的敬仰那可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吕布猛地站起身来,方天画戟一挥。
只听得“咔嚓”一声。
田统身旁的案几被劈成了两半,木屑飞溅!
左右的家仆护卫,竟畏惧吕布武勇,无一人敢上前拦阻。
皆被吓得连连后退。
“可有人告诉我,你暗中勾结曹操,想取我性命!”
田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冤枉啊!这是哪个死公造的谣?”
吕布眯起眼睛,嘴角微微翘起,以手指着自己的脸庞。
“是我说的!”
田统顿时傻眼。
吕布凝视田统,叱道:
“汝敢骂我是死公?”
田统面如土色,磕头如捣:
“不不不!温侯误会了,我怎敢骂您啊?”
吕布戟尖一指,大喝:
“可你已经骂了!所以——”
他抓起那块石头,塞进田统怀里。
“这夜明珠,三十万钱,你买定了!”
田统欲哭无泪,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甲士,只得咬牙点头:
“……买!买!我买还不行吗?”
吕布哈哈大笑,拍了拍田统的肩膀:
“田公果然识货!来人,去库房搬钱!”
待吕布满载而去,田统瘫坐在地,望着手中的夜明珠,喃喃自语。
“这哪是夜明珠……这分明是‘要命珠’啊!”
吕布前脚刚带着三十万钱离开田府,魏延后脚就带着一队骑兵“姗姗来迟”。
田统见着魏延的旗号,连忙跌跌撞撞地冲出大门,一把抓住魏延的马缰绳。
“魏将军!您可算来了!”
田统气得胡子直抖。
“您看看,这吕布简直无法无天!”
“我们齐国的将军,到底是官还是土匪啊?”
魏延翻身下马,一脸正气凛然:
“田公莫急,此事本将定当彻查!”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转头吩咐亲兵。
“来人,去查查吕布往哪个方向去了!”
田统感激涕零:“有魏将军做主,老朽就放心了。“
魏延拍拍田统肩膀,压低声音道:
“田公放心,相爷最是痛恨这等行径。”
“不过……”
他环顾四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吕布是平州牧.……”
“他身在辽东,拥兵数万,连相爷都惧他三分。”
“不过此事,相爷肯定会还田公一个公道的。”
田统连连颔首,作揖道: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
接下来的日子,吕布把“筹饷”玩出了新样。
在赵家,他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刀,非说是祖传宝刀,要价二十万钱。
在钱府,他指着庭院里的假山,硬说这是“祥瑞奇石”,开价二十五万钱、
最绝的是孙家,吕布牵来一头瘸腿老驴,声称是这“千里马的后代”,要价十五万钱。
奇怪的是,每次勒索的数额都控制在各家能接受的范围内——既让世家肉疼,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为了息事宁人,众世家们大多选择给钱了事。
但蹊跷的是河北官军们的反应。
吕布前脚离开赵家,张郃就带着人马刚刚赶到。
钱府的“奇石”刚被搬走,徐晃的巡逻队就“及时”出现。
等吕布牵着老驴离开孙府,张辽的精骑才姗姗来迟。
每次官兵们都义愤填膺,拍着胸脯保证要严查,可就是永远晚到一步。
时间一长,众世家豪强们都觉得事情有蹊跷。
于是自发组织在一起,打算去找李翊讨一个公道。
时值入冬,朔风怒号,相府大门外,数十位锦袍老者顶着寒风肃立。
嚷嚷着,如果李翊不出面惩治吕布,他们就要到刘备那里去告御状。
连带着告李翊一个“狼狈为奸”,“姑息纵容”的罪名。
魏延率兵过来维持现场秩序,然后喝道:
“相爷正在议事……”
“议事?”
赵家主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前鞭痕。
“那请许将军看看,这就是吕布‘’议’出来的结果!”
原来昨日他稍有迟疑,就被吕布一鞭子扫破了皮肉。
魏延便安慰他道:
“诸位放心,一会儿相爷议事完毕之后,自会出来相见。”
众人无奈,只好在寒风中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众人又困又累又饿,良久,沉重的府门缓缓开启。
李翊玄裘玉带,在甲士簇拥下现身。
一经现身,众人立马炸开了锅。
“相爷,您得替咱们做主啊!”
“那吕布身为官军,却尽干些强盗勾当!”
“几十万钱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啊!”
“齐国刚刚颁了《齐律》,难道相爷想要背一个执法不严的骂名吗?”
面对众人的诘问,李翊翊站在台阶上,一脸震怒,对着魏延喝道:
“文长!你立刻带兵去把吕布那厮给我抓回来!”
魏延抱拳领命:
“末将遵命!”
转身就对着亲兵大喊,“备马!点兵!”
就在魏延准备出兵时,一名小卒慌慌张张跑来。
“报——!吕布将军……啊不,吕布那厮在中山郡勒索完后,已经往幽州方向跑了!”
“看路线是要回辽东去!”
李翊闻言,立刻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转身对众家主拱手:
“诸位放心!吕布跑不了!”
“我这就下令让幽州的军官出面拦截!”
众家主刚要说话,李翊又补了一句:
“不过……幽州路远,军令往返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不如这样——诸位先回去等消息。”
“一个月后再来相府,本相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家主面面相觑。
他们大老远赶到邺城相府来,就是为了讨一个说法。
回去就需要好好几天时间,之后还要再来一趟相府,这得多麻烦?
最最重要的是,一个月后再来还不一定有准信儿呢。
他们太懂这些官府的做事风格了。
官府真心想要帮你办的事,第二天就能办好。
不想帮你办的事,三五年都没个音信。
见众人的情绪逐渐稳定,李翊这才开口:
“诸位家主远道而来,本相特备薄酒,权当赔罪。”
众人在风雪天被酿了一个多时辰,全都又冷又饿。
听到酒宴,全都拉下脸皮,跟随李翊入府了。
席间,李翊突然开口:
“近日军务繁杂,征发民夫确实扰民。”
“诸位又都是河北的豪强,我大齐的中流砥柱。”
“不知是否愿意慷慨解囊?”
话音方落,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想着自己才刚刚被吕布勒索完,不会李翊又要来吧。
李翊笑道:
“诸公勿忧,李某是真心实意想与诸位合作。”
“我想开放盐铁专营,诸位纳钱代役,如何?”
“当真?”
赵家主猛地直起身子,碰翻了鲈鱼脍。
盐铁之利谁人不知?往日这等肥差都是相府心腹把持。
李翊含笑颔首:“自然。”
“赵氏便代掌钜鹿盐池,钱氏就营邯郸铁冶……”
他如数家珍地般分配着,每家都得了心头好。
众家主没注意到,侍御史正在屏风后疾书记录。
这其实是李翊给众人的一颗大甜枣。
要知道,在古代盐铁专营那是绝对的国营企业。
如果放开,那利润是极高的。
举个例子,
把联通、移动、石油等大型企业私有化,那就没比尔盖茨这些人什么事儿了。
李翊是真心实意想与众人合作。
战时期间,他不在乎底下人赚多少钱。
他只要求底下人开足马力生产,为前线战事服务。
不过李翊却并非没有留下扣子。
那就是契约末尾写着一行小字——
“战时状态,相府有权随时收回经营权。”
……
后世有史学家对此评论道:
“李翊整治世家之法,实为终结东汉百年积弊之关键。”
“其以雷霆手段行菩萨心肠,虽暂时损及豪强利益,然于国于民,功莫大焉。”
“使天下州郡皆效此法,则世家之祸可除,百姓之困可解。”
“翊之才略,上安社稷,下利黎元。”
“其筹饷之策,既解燃眉之急;其治世之方,更为万世之法。”
“可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良相也。”
……
(本章完)
第320章 中原大战:翊历战至今,不下六十余
第320章 中原大战:翊历战至今,不下六十余役,而初阵即尽得其要也
建安十五年,开春。
经过接近半年的人力、物力筹备。
齐国终于完成了全国动员。
刘备的王上诏令,发往全国各地。
命各地长官,各级将校,各司其职,不可在战时松散懈怠。
各地主要职能为:
冀州出动河北兵六万人,由李翊亲自挂帅。
徐晃、张辽、高览、张郃等一众名将随军出征。
荀攸为行军参谋,由甄尧总督河北军粮秣、军械。
徐州出动中央陆军三万人,由齐王刘备亲自统领。
张飞为副军将军,许褚为先锋,太傅鲁肃监国。
淮南以水军为主,出动三万人,由陈登亲自统领。
一众水军健儿齐齐上阵——
甘宁、蒋钦、徐盛、周泰等辈。
青州出动五千人,由关羽统领。
负责牵制兖州东翼魏军。
并州马超则率北地健儿出壶关,随时准备切断关中路线,防止韩遂的西凉兵东进。
至于幽州、平州则按兵不动,守卫边疆。
前前后共出动正卒十五万人。
其中辅十五万人,民夫三十万人。
共计六十万大军。
诚然,这次动员规模庞大,但整体的效率却不如对面魏国高,尤其数量不及对方的情况下。
这主要还是由于两国的兵制决定的。
此前说过,兵制主要为征兵制与募兵制。
齐国就是以募兵为主,魏国则是以征兵为主。
征兵的效率肯定是远比募兵要高的,财政支出也远比募兵要低。
但齐国毕竟先动员,所以两边几乎持平,同时能将军马怼上前线。
魏国这边。
汝南军区由曹仁率领,其中正卒两万人。
兖州军区由曹洪统领,其中正卒为两万人。
豫州军区由夏侯惇统领,正卒为三万人。
此外,京兆地区曹操专门派遣曹休空降过来协防关中,同时也是对司马懿进行监督。
京兆正卒为三万人。
同时随军参战的有夏侯尚、毛玠、李典、赵俨、杜袭、郭淮、钟繇等名将谋士。
除此之外,由于魏国在河南地区采取了“爆兵”计划。
原本十万正卒的魏国,一下子飙升到了二十二万人。
新增了十二万正卒,但多是被魏国强征上来,并短时间训练的“伪军”。
为了防止兵变,曹魏军团将这十二万人进行了切割。
将他们零散地分布到了各级将校的部曲当中。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为了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让他们很难形成凝聚力,以便造成大规模的反叛。
除正卒之外,剩下的辅兵与民夫自然也是强征上来的。
其中甚至包括做早炊的老妪,负责押粮的老登。
前前后后,辅兵约二十二万人,民夫三十六万人。
共计八十万大军。
一经调度完毕,两边都负责默契的“不宣而战”。
齐国这边是立刻开始组织迁徙边境百姓到内地去避祸。
这不单单是为了保护本国子民,更重要的是留着他们在边境,是很有可能被魏人掳掠的。
这是古代战场很常见的现象。
敌国军队一来,不光抢了你的财产,然后还要胁迫你押运粮草。
我们说过,古代粮草运输相当辛苦,通常都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官渡之战时,袁绍就曾派兵专门到河南边境去“掳民”。
所以迁民到内地去是开战前的必然之举,尤其对大国而言更是如此。
当然了,魏国自是不用迁的。
毕竟河南的人口大多被强征了上去,剩下的不用迁,他们自己也会跑路。
包括鸡鸭猪羊等牲畜,也是直接被魏兵强征上去充军了。
眼下魏国治下的河南之地,大多是千里无鸡鸣的状态。
因为此次中原大战,魏人就是抱着我可以输,但也不能让你赢的态度,与齐人殊死一搏的。
最后,作一下战略形势的对比。
魏国方面。
共动员了八十万人,四路集团军。
夏侯惇为总司令,曹仁为副司令。
其中四路集团军几乎是集中在了河南一地的兖、豫一带,兵力集中。
优势是人数多,后勤线短,战线集中,防守面少。
劣势是纵深短,军队主力总体素质低下,装备劣质,有兵变风险,战斗力存疑。
齐国方面。
共动员了六十万人,六路集团军。
刘备为总司令,李翊为副司令。
其中六路集团军分别来自东、南、北三个方向,兵力分散开来。
优势是军队士气高、装备精良,战斗力强。
劣势是后勤补给线长、军费开支极高、各路集团军并未集中在一起。
考虑到古代闭塞的交通信息,各路集团军之间的交流并不方便。
就在齐国各路集团军齐齐往河南方向聚集时,身在荆州的诸葛亮也开始了动员。
荆州出动的兵马大概是两万人。
这些人一部分是徐州带来的兵,一部分是诸葛亮在荆州本土征募的兵。
这些本土兵都是随诸葛亮参加过荆南战役的,算是诸葛亮的核心部曲。
这一路的集团军司令为诸葛亮亲自统领,黄忠副之。
但在北上之前,诸葛亮还得提前做好善后工作。
那就是布置东路防线。
江陵衙署,诸葛亮连夜开始部署荆州防御体系。
他的目光从襄阳缓缓下移,最终停在长江沿岸的几个关键节点——
江陵、夷陵、公安、夏口。
“吾虽与周公瑾达成合作,然此次北上,带走荆襄主力。”
“也须防范吴人背盟。”
“故这四处需遣要人去守。”
话落,诸葛亮目光扫过众人,问道:
“夏口乃是荆州门户,重中之重,谁可去守?”
话音方落,马良应声而出。
“在下愿往!”
诸葛亮却摇了摇头,“江陵乃是荆州之心,吾尚赖季常为我镇守此地。”
“如何能放你去守夏口?”
于是,诸葛亮委任了马良镇守江陵。
控制江陵,就等于控制荆州。
诸葛亮性格谨慎稳妥,在江陵城中囤积的粮械可达三年之用,完全能够防住长期围困。
至于人选,诸葛亮也委派了他认为最可靠的人——马良。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马良不仅仅能力出众,同时他也是荆北本地大族出身。
从各种意义上讲,他是最适合镇守江陵的人选。
至于夏口处……
诸葛亮在众人之中扫过一眼,点名道:
“子龙将军,你一向做事稳妥谨慎。”
“亮思来想去,还是由你去守夏口罢。”
赵云一拱手,“末将遵命!”
将最为重要的两个位置安排还以后,就只剩下夷陵与公安口了。
诸葛亮在房中来回踱了两步,轻挥羽扇,淡淡道:
“夷陵乃是三峡咽喉,此处亦需设伏兵,备火船、铁锁,防吴军逆流突袭。”
前面对夏口与江陵的安排,大家都觉得无妨。
只是当听到诸葛亮对夷陵都如此重视之后,才清楚其性格究竟有多谨慎。
吴军想从夷陵突破那是相当困难的。
“夷陵防务重大,不可不慎。”
“承明,便由你去守夷陵罢。”
诸葛亮经过一番考虑,点名了治中从事潘濬。
“喏。”
潘濬拱手称命。
“至于公安口么……”
诸葛亮眼眸蹙起,“此地乃是江陵前哨,若要守江陵,公安亦至关重要。”
话落,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问:
“谁敢去守公安?”
言未毕,参军马谡应声出列,“某愿往!”
此前,几位大佬都还未发言,马谡也不好争先。
如今资格老的前辈们,上前线的上前线,分派到别处去分派到别处去。
剩下的人里面,已经没有人能够稳压马谡一头了。
故而马谡这才敢主动申请。
诸葛亮皱起眉头,沉声说道:
“公安虽小,然干系重大。”
“倘公安有失,则江陵赫然落险。”
“江陵再失,则吾大军断去归路矣。”
“汝虽深通谋略,奈何此地并无险阻,守之极难。”
马谡当即拱手说道:
“某自幼熟读兵书,颇知兵法。”
“又随使君研习韬略,大获裨益,岂会连一小小的公安口都守不住?”
诸葛亮沉吟半晌,蹙眉道:
“虽然吾相信周公瑾并未有与荆州交恶的打算。”
“可吾设此四道防线,便是为交战做准备。”
“以周公瑾之英姿才略,绝非等闲之辈。”
“更兼其有吕蒙、陆逊为辅,皆是吴之名将。”
“恐汝不能敌。”
马谡愤然道:
“休道周瑜、吕蒙、陆逊,便是孙权亲来,有何惧哉?”
“若有差失,愿斩我头!”
诸葛亮蹙眉,“幼常,军中无戏言!”
马谡此时脾气也上来了,恨恨道:
“使君既然不信,那谡愿立下军令状。”
诸葛亮暗想,此次北上,东吴主动交恶的可能性本就很低。
即便交恶了,吴人也未必能突破赵云所在的夏口。
马良在江陵,与公安也能够互为犄角,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诸葛亮从之,命人取了军令状叫马谡签了。
然后吩咐道;
“吾与汝一万精兵,再拨一员副将,相助你去。”
即唤廖化过来,吩咐道:
“吾知汝平生谨慎,故特以此重任相托。”
“汝与幼常可小心谨守此地,下寨必当要道之处,使贼兵急切不能偷过。”
“安营既毕,便画四至八道地理形状图本来我看。”
“凡事商议停当而行,不可轻易。”
“如所守无危,则是取中原之大功也。”
“戒之!戒之!”
又唤马谡到前头来,再三叮嘱。
“公安口是江陵前哨,可沿江设下烽燧。”
“每十里一哨,昼夜监视江面。”
“烽火与江陵联动,遇敌则举三烟示警。”
“严查来往商船,凡无荆州令符者,一律扣留盘问。”
“岸上可广布疑兵,多立旌旗,使吴军难测虚实。”
“再挖深壕、设鹿角,阻陆路强攻。”
“在于江岸处埋下铁蒺藜,以防止敌军登陆。”
诸葛亮几乎是面面俱到,把公安的具体防务说的极为详细。
就差自己亲自上去守了。
马谡喏喏称是,然心头却暗想:
“先生何故小觑我也?”
“某自幼习读兵书,深谙兵法。”
“如今不过守一个小小的公安口,先生却将我作三岁孩童般叮嘱。”
“……唉,此役不怕吴人敢来,就怕吴人不敢来。”
“否则非让小觑我者,再不敢多言。”
走后,诸葛亮一一送别众人。
临行前,诸葛亮还不忘追着叮嘱马谡一行人众。
“公安诸事,需与廖化共议而行。”
“若吴军来犯,务必据城固守,不可浪战!”
二人齐声称是,然马谡心头实不悦。
长江的雾气尚未散尽,诸葛亮与马良并肩立于雉堞前,望着远处水天相接处若隐若现的船帆。
马良的白眉紧锁,一脸担忧地望着诸葛亮说道:
“孔明先生,幼常虽精通兵法,但毕竟少经战阵。”
“在下只恐他不能胜任此大任。”
“不妨另遣别人去守,何如?”
适才当着大伙儿的面,马良这个当哥哥的肯定不能当众说自己这弟弟不行。
现在私下里只他与诸葛亮两个人,自然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诸葛亮轻抚长须,目光依然凝视着江面,缓缓自袖中取出一卷绢帛。
“江东密报,孙权正与张昭、周瑜等人争执是否与魏联合。”
“陆逊屯兵柴桑,吕蒙卧病京口。”
“而东吴周瑜又极力反对此时伐齐,故亮并不认为我等此次北伐,会遭遇吴人背盟。”
马良接过密报细看,眉头稍展,却又摇头:
“可是先生莫不是忘了此前齐王巡县荆州时,说过的话吗?”
“幼常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非是我当这个当兄长的不信任弟弟,只是幼常毕竟年轻,尚需时间历练。”
“公安乃是荆襄重镇,先生上来便委其以如此大任,万一……”
“没有万一。”
诸葛亮转身,城下操练的士卒呼喝声随风传来。
“我在江陵留了两万精兵,子龙驻守夏口,潘濬扼守三峡要道。”
他忽然轻笑,“即便幼常是个草人,吴军也难越雷池半步。”
四个重镇中,只有马谡是没有临阵经验的。
正因为如此,诸葛亮给他安排了一个相对而言最简单的任务。
同时,有赵云、马良、潘濬给他托底。
诸葛亮相信即便马谡真的是一个庸才,也不可能丢失公安。
这其实是给马谡的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只要稳稳地完成这项任务,那资历基本上也够了。
诸葛亮便能直接安排马谡到地方上去当大员了。
这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可谓是绝对的心腹人员。
“只是幼常心高气傲,若当真是泥塑木偶到还好,只恐……”
“季常,你说若把一块璞玉放在最安全的琢玉台上,是爱护还是耽误?”
诸葛亮反问道。
马良一时默然。
江雾散尽,朝阳将两人的身影长长投在城墙。
马良望着弟弟消失在江面的船只,终于是缓缓点了点头。
……
颍川,许县。
寒风呼啸,许县城内戒备森严。
正厅内,烛火通明,诸将肃立。
夏侯惇独目如炬,高坐主位,身旁曹仁按剑而立。
案前摊开的是一幅河南地形图,上面毛笔圈圈出了各个要地的险关隘口。
夏侯惇沉声说道:
“诸位,探马来报,刘备已调集六十万大军。”
“不日将从东、北、南三个方向杀来。”
“此战关乎我大魏存亡,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定下御敌之策。”
此事,大魏的各路集团军都在颍川聚集了。
魏国高层便在许县城召开了国家最高军事会议。
话音刚落,曹洪便拍案而起。
“还议什么?直接调集精锐,在官渡迎头痛击!”
“正如当年河南故事,以少胜多,大破袁绍!”
蒋济微微抬眼,淡淡道:
“……今时不同往日。”
“刘备非袁绍可比,其如今拥有数州兵马。”
“李翊精通韬略,深谙兵法。”
“关羽、张飞、赵云皆万人敌,若正面决战,胜负难料。”
蒋济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者,他对战事并未抱有多大信心。
曹仁在一旁点头:
“子通所言极是。”
“依我之见,此战关键不在野战,而在——”
他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陈国!”
堂中诸将闻言,皆凝神细听。
曹仁有条不紊,认认真真地分析道:
“如今天子尚被软禁在陈国,刘备若攻河南,必会派精锐直取陈国。”
“若天子落入其手,则正统俱为其所有也。”
“届时我大魏在道义上便彻底输了。“
赵俨点头应和,沉声在一旁补充说道:
“不仅如此,若战局不利,我们至少要将天子转移至关中,甚至是西川,以保住正统。”
“否则……”
他独目中闪过一丝狠厉,有些悲观地说道:
“如果我们争夺天子失败,输掉河南。”
“那刘备就一统了整个中原之地,到时候以他的名望,只恐怕……”
讲到这儿,赵俨不再继续往下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自古以来,人们印象中华夏正统之地就是河南、河北。
所以这一带地方也称之为中原,也称之为中国。
一旦统一中原,那刘备不论是军事上、还是经济上都具备了大位的条件。
政治上,就更不用说了。
四世三公、皇室后裔、加上奉迎正统天子。
刘备完全有机会,从天子手中“和平”完成禅让仪式。
到了那个时候,刘备的民望才是真正的如日中天。
这对曹魏政权而言是巨大的灾难。
所以保住天子,是曹魏军团的第一要务。
至少不能让他落到刘备手里,以使其完成“禅让”仪式。
作为主帅的夏侯惇,微一颔首,道:
“两位高见,所言甚善。”
“依惇之见,当将精锐尽往陈国而去。”
李典闻言,皱眉问道:
“若主力皆去陈国,那雒阳、许县如何防守?”
“刘备若分兵来攻,岂不危矣?”
满宠微微一笑,道:
“刘备志在天下,必会先取天子。”
“我们只需在陈国提前设下重兵,以逸待劳。”
“至于雒阳、许县……”
他指尖轻点地图,“可令杜袭、郭淮率偏师驻守,帮我等拖延时间即可。”
话落,又朝着夏侯惇正色说道:
“将军,我军战力不如齐军。”
“所以断不能与齐军大规模野战。”
“我军的优势人数众多,兵力集中。”
“而齐军的劣势是战线长,各路军马分散,并未第一时间聚集。”
“我等最好先合兵一处,全力攻破一路。”
“如此方有胜转之机。”
满宠深谙用兵之道。
他其实也是参与过官渡之战,跟李翊一起并肩而战过的。
他亲眼看到李翊是如何指挥军队,如何管理手下人的。
其先进的理念,深深地震撼到了满宠。
以至于满宠现在都在拼命研读李翊的著作,默默抄写他的名言名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要想打败敌人,就得先了解敌人。
满宠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众军官中也许他不是与李翊接触最多的人。
但一定是最了解李翊的人。
在学习李翊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在用兵一途最为明悟的道理就是——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以己之强攻敌之弱。
满宠断定齐军肯定会来陈国抢夺天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陈国就是第一战场。
现在趁着开局战线有优势,就应该第一时间在陈国布防。
加固城防,布置鹿角,囤积粮草,以逸待劳。
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但一项再好的战略,必须要得到实施才会有其真正的价值。
古往今来,多少良策能不能用,全部取决于最高领导接不接受。
此时,满宠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夏侯惇身上,此次中原大战的魏国最高军事统帅。
夏侯惇沉吟半晌,望向满宠。
忽然问及了一个与此次战役无关的问题。
“伯宁,卿观李翊之将略若何?”
“彼素未临战阵,何以能够百战百胜?”
夏侯惇这个问题,其实也问出了广大魏国将领心中的疑惑。
要知道,那李翊此前可是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
为什么能够做到上来一指挥,就百战百胜?
这简直让军中许多天赋型选手都为之汗颜。
既然军中属满宠最为了解李翊,那便由你来给大伙儿解释一下吧。
满宠当即对曰:
“天授奇才,不习而知。”
“李翊者,正是此般不世出之奇才也。”
“夫兵者,诡道之极艺。”
“翊历战至今,不下六十余役,而初阵即尽得其要也。”
满宠的意思就是,战争是一门复杂的艺术,而李翊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李翊至今已指挥过不下六十场战役,而他在第一场战役中他就学会了所有事情。
听到这话,众人无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这里满宠提到的初战,其实就是指官渡之战。
严格意义上,官渡之战才是李翊真正全权负责指挥的第一场战役。
很多人有个误解,那就是官渡之战仿佛打得很快。
就是好乌巢一把火,然后袁绍的霸业随之覆灭。
但事实上,官渡之役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两边相持长达一年之久。
双方的厌战度都被拉到了极高。
河南方面是军民困苦不堪,河北方面是邺城大规模武装叛乱。
最后的乌巢大火,只是压倒巨人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而李翊正是在这场战役中完成蜕变的。
因为他的理论知识足够丰富。
而一年多的时间,则将他的管理、军事经验得到了充分的实践。
直到战争打到最后一刻,经历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后,使得其明悟了战争之精要。
如今的李翊已是一个军事完全体,刘备也会非常放心地把军事指挥大权交给他。
而不会在后面微操。
也就说曹魏军官们所面对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枷锁的,极其强大可怕的对手。
众军官默然良久,最后是夏侯惇出声打破了沉寂。
“既纳满伯宁之计,全军主力,进发陈国。”
接到主帅的命令后,众将齐齐起身,异口同声地大喊:
“喏!”
可以见着,夏侯惇在军中的威望是非常高的,众人也都很服他。
也许有人会奇怪,
夏侯惇这货不是“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吗?
这种货色怎么可能得到众人的敬服,曹操又怎么会放心把如此重要的主战场全权交给他来指挥?
诚然,夏侯惇有很多人类宝贵的精神笑话。
比如什么肉票将军、完体将军、种地将军、盲夏侯之类的等等。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夏侯惇如果真是一个没本事的庸才,是不可能在曹操那里升官不停的。
即便他是宗室也不行。
不然看看隔壁夏侯渊,一辈子混得有多惨多累就行了。
夏侯惇作为宗室第一人,在曹营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呢?
大概就相当于刘备阵营的关羽、张飞的角色。
夏侯惇是曹操的大股东,是最早一批的有钱有势的合伙人。
这就有点类似张飞的角色了。
另一方面,夏侯惇搞后勤还有种地是一把好手。
这种能力放在古代,其实比你打仗勇猛要更吃香一些。
就好比现代人通常只会崇拜张良、韩信,而不会看重萧何一样。
他们喜欢张良的运筹帷幄,韩信的战无不胜。
而对萧何的后勤内政管理不屑一顾,觉得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
所以“种地将军”不能完全算是对夏侯惇的调侃,人曹操就好他这一口。
当然,能力都是其次的。
夏侯惇有一个优点,是张飞和关羽都比不了的。
那就是非常会来事儿了,非常懂职场。
夏侯惇作为曹营毫无争议的二号人物,曹操最信任的大将,兄弟团,股东二把手。
这些标签加在一块儿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很难不飘,可夏侯惇没有。
他从来不以此自傲。
比如,在第二次河东之战中。
钟繇就能够直接统率夏侯惇。
这事儿要放在曹营里简直是倒反天罡,异姓将领居然能够指挥宗室将领。
尤其当时夏侯惇的军衔远比钟繇要高。
但是夏侯惇认为钟繇善于安抚人心,适合当刺史,人力资源优化配置才能夺取天下。
所以甘愿接受钟繇的领导。
这就是夏侯惇的政治觉悟,不以资历自傲,能够顾全大局。
诚然,张飞、关羽都能征善战,军事指挥才能也完爆夏侯惇。
但说一个很现实,很残酷的问题。
那就是你作为国家二把手,其实是不需要你军事指挥才能有多高的。
你最需要做的,其实是团结同僚,协调关系,群策群力,保住基业。
能打仗固然是加分项,但上面几点才是核心项。
历史上,张飞与关羽都没能处理好与同事之间的关系。
如果在徐州,刘备把大权交给陈登,而让张飞只负责军事,抓住军权在手里。
徐州是很难丢失的。
而在荆州,刘备如果肯把大权交给诸葛亮、庞统、马良、甚至是潘濬。
让关羽只负责军事,掌管军权。
荆州或许也是另一番天地。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以关羽、张飞的脾气是不会接受的。
刘备就封了黄忠当个四方将军,关羽都会生气,甚至是公然拒绝刘备的封赏。
他又怎会顾全大局,心甘情愿地接受荆州士人的领导呢?
在关羽看来,这不过是荆州官员们的官官相护罢了。
他与荆州许多官员的关系都不好,就比如说潘濬。
两人的关系就非常差。
要知道,潘濬可是相当于荆州省委的秘书长啊。
跟地方官关系差点儿就罢了,可跟这种身份级别的人关系闹僵。
你就很难不对后来的丢荆州感到唏嘘了。
所以总结一下,夏侯惇是曹操合格称职的二把手。
但关羽、张飞不是。
两人都是优秀的军事统帅,但就是不合适当国家二把手。
两人都先后当过刘备的二把手,但最后的结果都证明了两人不合适。
因为作为集团二把手,你就是得放下架子,去遵循更多法则上的东西。
而不是一味的性子使然。
正因为夏侯惇有着这样优秀的处事能力,他才能得到曹营众将的敬服。
满宠提出了一个优秀的建议,夏侯惇扪心自问军事才能不如满宠。
所以当征询完众人的意见之后,他选择了接受这个提案。
次日。
朔风凛冽,旌旗猎猎。
许县东门大开,黑甲如潮,铁骑如龙。
夏侯惇独目冷峻,身披玄铠,胯下战马长嘶,立于三军之前。
身后,魏国大纛迎风怒展,“魏”字在寒光中灼灼生辉。
“进军——陈国!”
……
(本章完)
第321章 中原大战正式打响,开辟第一战场陈
第321章 中原大战正式打响,开辟第一战场陈地
建安十五年,陈国行宫。
五更的梆子刚敲过,刘协就被殿外杂沓的脚步声惊醒。
未及梳洗,执金吾跌跌撞撞闯进寝殿:
“陛下!大事不好了!”
“颍川方向尘头大起,看旗号是曹魏来人……”
“曹操?”
刘协手中的玉梳啪地折断。
铜镜里,二十九岁的天子眼角已生出细纹,此刻却惨白如少年时被董卓西迁的模样。
他望了眼梳妆台前的鲁班锁,叹了口气,将之挂在了脖子上。
卯时三刻,崇德殿。
二十余名仍忠于汉室的官员在殿中战栗。
由于此前陈国是同时被曹操与刘备两家管控。
所以曹刘两家都在朝中安插了大量己方人员,以增加在朝中的话语权。
而随着战事将起,两边都各自撤回了自己在朝中的人员。
如今的陈国朝廷,剩下的人员都是或忠于刘协,或态度摇摆不定的人了。
同时,由于朝廷为两家控制,为防止被对方指控。
故而许多忠心于刘协的大臣,都得以存留。
原时间线上本该为曹操所杀的大臣,如王子服、种辑、吴硕等辈都得以幸免于难。
年迈的议郎赵彦,此刻须发皆张:
“魏军此来,必是效董卓故事!”
“臣夜观天象,紫微晦暗……”
“爱卿可说重点!”
刘协出声将之打断,他实在没耐心听赵彦唠叨。
赵彦直接跪地,垂泪泣道:
“如今曹刘交恶,齐魏中原大战在即。”
“老臣以为,他们必是想来劫持圣驾的!”
言罢,殿中霎时死寂。
刘协忽然轻笑出声:
“朕这个‘天子’,倒成了两家争抢的羔羊。”
“什么朝廷忠臣,汉室纯臣。”
“依朕看来,不过都是王侯将相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罢了。”
“先是董卓、然后是李傕、郭汜,如今又是曹操、刘备。”
“他们占据着汉家土地,互相攻并其他诸侯,壮大自己。”
“又有谁是真将朕这个天子放在眼中的?”
面对刘协发出的牢骚,众人皆低头,默不作声。
因为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当年李傕、郭汜也是两家交恶,然后天天当着刘协的面干仗。
抢夺老百姓,抢夺朝廷公卿,简直视天子如无物。
最讽刺的是,每次都还是刘协出面,派人去调解,劝两家罢兵握手言和。
如今,曹操与刘备也要再次当着他的面,在他的家门口干一架了。
不同的地点,但是是同样的目的。
刘协依然对此无可奈何。
“……罢了。”
刘协苦笑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拨弄着胸前挂着的鲁班锁。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说不出话来。
唯有赵彦想到个办法,说道:
“陛下,不如先让陈王千岁带兵去拦截住魏军部队。”
“待问明缘由之后,再做商议。”
刘协颔首,叹了口气。
“……似乎眼下也只能是如此了。”
当即,便遣了陈王刘宠,率领本部兵马出城拦截魏军部队。
一声令下,三千蹶张士的铁靴踏碎封冻的护城河冰面,弩机上弦的“咔嗒”声连成一片。
刘宠勒马阵前,迎面便撞上了魏军的先头部队。
乃以枪尖遥指夏侯惇独目,质问道:
“夏侯将军带如此多的兵马来本王陈地,可是为了劫持天子乎?”
夏侯惇玄甲映着雪光,拱手时腰间佩剑叮当作响,不卑不亢地答道:
“陈王明鉴,末将也是奉了魏公之命特来保驾。”
“据我等探马回报,刘备欲遣人来劫持圣驾。”
“故而我等不得不行非常之事,在未经请命之际,率兵进入陈地。”
“本王不管你齐魏两家有何恩怨!”
刘宠枪尖向前一戳,大喝道:
“要厮杀去官渡、去延津!”
“我陈国百姓经不起战火!”
要干仗去别的地方干去,这就是刘宠的态度。
陈国比较幸运的一点是,它同时被两大列强夹在中间。
虽然没什么主权,但在这个烽烟四起、饿殍遍野的乱世中,却得到了罕见的和平。
自迁都以来,几乎没有爆发过一场战事。
陈国百姓也都一直安居乐业,算是乱世中罕见的一片乐土。
刘宠显然不希望这份宁静被打破。
“哼哼……”
刘宠冷笑一声,以枪指夏侯惇身后军马。
“既是护驾,何以携如此多的重兵?”
夏侯惇不卑不亢地答道:
“特为防止宵小之徒,惊扰圣驾耳。”
刘宠大笑,“眼下便有个宵小之徒,想要惊扰圣驾。”
夏侯惇佯作不解,装糊涂说道:
“刘备必遣兵前来劫持圣驾,吾等先据要冲,提前部署,以卫乘舆。”
刘宠怒叱说道:
“本王已经言明!”
“若欲交锋,当移他处。”
“勿犯本王封疆,惊我黎庶百姓!”
夏侯惇故作为难地说道:
“天子在此,臣等皆汉室忠良,安忍弃离?”
刘宠破口大骂:
“此乃反贼行径,与强盗何异!”
夏侯惇面不改色,只是一味强调:
“我等所为者,皆为社稷计也。”
“于心未曾有负。”
就在两边争持不下之际,曹洪引兵骤至。
只见他横槊冲于阵前,嗔目大呼:
“何须与他多言!”
“陈王既然在此率兵阻道,必是与逆臣通谋,欲危社稷。”
“当速进兵,以卫圣躬!”
言未讫,已麾军进击。
刘宠眉头皱起,出汗如今。
他麾下三千蹶张士虽皆是精锐,但毕竟寡不敌众。
此时来的虽然只是魏军的先头部队,但至少不下六万人。
是刘宠军队的二十倍,如何敌得过?
况严格意义上讲,这三千蹶张士还是刘宠的私人部曲。
养一个费钱,赔一个更费钱。
这如何消受得了?
眼见魏军铁骑四合,尘嚣蔽天。
刘宠自度不能支,不得已,只得敛兵让道。
是日,陈地百姓闻金鼓震地,皆闭户战栗,道路以目。
后续魏军络绎而至,围城数重。
旌旗蔽空,戈戟耀日。
夏侯惇与曹洪、赵俨一众等曹魏重臣先入朝谒帝。
时刘协坐于殿上,见夏侯惇等众按剑而入。
全都甲胄森然,不禁战栗,强作镇定而问道:
“卿等率兵入都,此何意也?”
夏侯惇趋前拱手,声若洪钟:
“陛下勿忧!我等等此来,非为劫驾,实为护驾耳!”
“近闻刘备遣兵欲劫天子,故魏公命末将先至,以备不虞。”
话落,一指身后随行而来的甲士。
“这些都是陛下的‘天兵’,他们一定能够保护好陛下的安危。”
众朝臣闻言,无不唏嘘。
你都带兵强行闯入朝堂了,还非说自己是来保驾的。
要脸不?
刘协蹙着眉头,冷声笑道:
“将军既是前来护驾的,又何须如此阵仗?”
“兵围宫阙,这与劫驾又有何异?”
政治就讲究个脸面,凡事就怕谎言被当众戳破。
戳破了不要紧,关键看你能不能沉住气,坚持去维护这个谎言。
夏侯惇不卑不亢地答道:
“刘备奸诈,不得不防。”
“为了社稷计,请陛下暂移圣驾,以避其锋芒。”
什么?移驾!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闹了半天,原来你这浓眉独眼的夏侯惇真是来劫驾的。
陈国虽小,但还算和平昌盛。
大伙儿们也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可不想再过之前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大臣们全都忘不了被李傕、郭汜所支配的恐惧。
刘协沉吟不答,显然他不愿意跟着去。
夏侯惇遂进言道:
“旧都雒阳,经魏公修缮,宫室已经完备,可奉陛下还于故都,以安天下之心。”
“况陛下若真有所需,木石砖瓦,克日可办。”
“宫室营造,不须月余。”
“又何忧哉?末将恳请陛下迁都。”
这里有一个细节就是,夏侯惇在刘协面前始终是自称“末将”,而不是“称臣”。
我们常说,东汉是二元君主制,属下可以对自己的主公称臣。
事实上,不论是在魏国还是在齐国。
曹操的手下与刘备的手下,都分别授予的是魏职与齐职。
而夏侯惇受的却是汉职。
这其实是臣子的最高待遇,因为名义上天下仍是大汉的天下。
曹操、刘备不管称公还是称王,那都是汉帝的臣子。
所以说,授予属下汉职,其实是与曹刘并齐的最高待遇。
但夏侯惇却坚持不受汉职,请求曹操授予他魏职。
因为他只想当曹操的臣子,不想当汉臣。
这展现了夏侯惇高超的政治觉悟。
所以他在面对汉帝刘协时,并不称臣。
面对夏侯惇的咄咄逼人,刘协脸色大变,侧目视国舅董承。
董承会意,乃俯身在刘协耳旁低语问,“陛下有何吩咐?”
“如今人为刀俎,朕为砧板上的鱼肉。”
“为之奈何也?”
董承眼珠骨碌碌一转,忽然心生一计。
当即低声向刘协献计道:
“……陛下,雒阳乃曹操根基,若入其地。”
“则如鱼困涸泽,鸟缚牢笼,再无辗转之机。”
“今曹、刘相争中原,战事一触即发。”
“观其势同水火,且皆是倾巢相争,必然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依老臣之见,倒不如就暂留陈地,以观其变。”
“待二虎相斗,必有一伤,届时陛下或可坐收渔利,重振汉祚。”
此前被曹刘两大势力夹在中间,刘协无可奈何,只得听天由命。
大臣公卿们都劝刘协坐观时变。
如今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不就是机会么?
念及此,刘协眸中复有燃起了一抹光彩。
夏侯惇见此情景,乃复逼问道:
“陛下!迁都之事,关乎社稷安危。”
“还望陛下速速定夺,如若犹豫不决,末将就难保陛下的安危了!”
此话是话里有话,但话中的威胁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殿中群臣无不屏息凝神,唯闻甲士佩刀轻响。
董承暗扯帝袖,帝乃缓缓抬首,故作迟疑道:
“迁都乃国之大事,不可仓促而断。”
“卿等且退,容朕思之。”
夏侯惇眉峰一沉,正欲再言,曹洪已按剑厉声大喝:
“刘备兵锋将至,岂容拖延?”
“陛下若迟疑不决,恐为奸人所误!”
左右将士亦横目环视,殿上侍卫皆惧其威,不敢稍动。
刘协眉头紧皱,沉吟半晌,才缓声开口:
“这样罢,诸位爱卿且退。”
“容朕去后宫与皇后商议,只要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一定给将军们一个答复。”
诶你!
曹洪还欲再谏,却被夏侯惇一把伸手拦住。
他朝刘协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正色答道:
“那陛下且先去后宫,我等暂退。”
话落,朝曹洪等人一招手。
哼~
曹洪闷哼一声,不情愿地跟着夏侯惇出去了。
但仍然叮嘱甲士,将朝堂围住,勿要放走任何一名公卿大臣。
“元让兄,我等距离陈地只是比刘备稍近一点而已,并不比他快上多少。”
“如果多耽搁下去,等刘备来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好罢,反正就半个时辰时间,量那小皇帝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来。”
念及此,夏侯惇与曹洪皆是不以为备。
相信刘协真的回后宫去找王后商议了。
话分两头,
却说刘协退入后宫,急召心腹近侍,密令其潜出宫禁,速召陈王刘宠。
原来,刘协蛰居陈国之时,早暗遣亲信于后宫与朝堂间修筑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只因曹操、刘备之耳目遍布朝野,唯有后宫监守稍疏,故此事竟无人察觉。
刘宠得诏,即刻率麾下精锐蹶张士百人,执劲弩利刃,自密道疾入,径抵殿前。
众将士列阵护驾,弓弩上弦,锋芒直指殿门。
未几,夏侯惇、曹洪闻变,率甲士匆匆赶至。
见殿上弓弩森然,天子端坐于御座,刘宠按剑侍立,不由愕然。
夏侯惇强压惊怒,上前拱手道:
“陛下此举何意?”
刘协神色凛然,不复先前畏缩之态,沉声道:
“迁都之事,国之大事也。”
“尚需从长计议……”
“夏侯将军且暂退城外,待朕与群臣商议妥当之后,再行定夺。”
什么?这!
夏侯惇一时愕然,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小皇帝给耍了。
曹洪闻言大怒,厉声喝道:
天子受奸人蛊惑,竟欲抗命乎!”
言罢,手按佩剑,便欲挥兵上前厮杀。
夏侯惇急忙将之拦住,低声道:“不可造次!”
“刘宠弓弩已张,若贸然冲突,恐伤及天子。”
“届时弑君之罪加身,魏公大业危矣!”
曹洪咬牙切齿,恨恨道:
“区区百人,何足惧哉!”
夏侯惇摇首,阴声道:
“非惧刘宠,惧刘备也。”
“若天子有损,彼必借机兴兵讨逆。”
“届时天下人群起而攻,吾等将何以自处?”
曹洪虽然愤懑,然听完夏侯惇的分析后,亦知其中利害,只得按兵不动。
夏侯惇深吸一口气,强忍怒火。
向前一拱手,强作恭顺道:
“陛下既有疑虑,臣等自当遵从。”
“然刘备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望陛下早作决断。”
言毕,率众悻悻退去。
今日之事,绝对是夏侯惇平生第二大耻辱。
飞龙骑脸之局,竟被没有实权的小皇帝用几百个人给逆风翻盘了。
上一次这种奇耻大辱,还是被吕布偷袭兖州时,被他给绑了找曹操勒索赎金时。
肉票将军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待魏军全部退出宫门以后,殿上群臣方长舒一气。
董承、赵彦等人皆是喜形于色,纷纷向刘协拜贺:
“陛下圣明!今日挫其锋芒,汉室之幸也!”
朝中大臣见逼退了魏军,无不弹冠相庆。
被曹刘压制了这么多年,都快喘不过气了。
如今总算正面赢了曹操一回。
这算是自迁都以来的首次“大胜”。
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或许汉室,真的还有复兴的希望。
刘协亦亦展颜,然目中忧色未消,叹道:
“现虽逼退了夏侯惇,然曹操岂肯干休?”
“诸卿当速谋后计。”
刘宠肃然道:
“臣愿死守宫禁,纵曹操亲至,亦难逼陛下就范!”
“……嗯,有劳陈王了。”
刘协一摆手,他手上的牌还是太少了。
虽然暂时逼退魏军,但形势于他而言依然非常被动。
接下来如何动作,完全只能看齐国那边的人如何采取行动才行。
而偏偏如今魏军封锁了陈国,刘协就算先派人出去打动齐国动向,也无能为力。
只能是静静地等候消息。
……
却说李翊已率河北劲旅渡河而下。
关羽亦领青州虎贲出泰山之险,会合李翊军一同南下。
刘备则亲督徐州精锐,率兵进了入豫州地界。
三路雄师旌旗相望,皆向中原腹地挺进。
因荆州、淮南之师尚在途中,且诸葛亮与陈登极大概率会被拖在汝南战场。
所以李、关、刘三部遂决定会师于山阳,共商大计。
军中大帐内,刘备执李翊与关羽之手,慨然道:
“二卿不辞劳苦,千里赴援,实乃社稷之幸!”
李翊、关羽皆拜谢,纷纷表示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兄弟老友之间,一番寒暄过后。
刘备乃问策于李翊:
“今大军既集,当先攻何处?”
李翊铺开舆图,一指图册,言道:
“曹操奸雄,必先图陈国以挟天子。”
“我军当速趋陈地,与魏军在此处决战。”
“此地也是中原咽喉,制之则天下之势可定。”
刘备蹙眉:
“然天子尚在陈都,若两军交锋,恐惊圣驾。”
对于刘备阵营而言,他同样是不想伤到天子的。
并且此时的天子对刘备很重要。
因为军事上、经济上、民望上,刘备的各项条件皆已经集齐了。
眼下就差一个政治借口,奉迎正统,然后合法受禅了。
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做戏必须要做全套。
李翊分析道:
“刀剑虽然无眼,然魏、齐之师皆称王臣,岂敢犯阙?”
“当先破曹军,再奉驾移跸。”
“臣以为,可先遣豫州刺史郭贡去往陈地,稳住魏军军势。”
“然后我大军继进,可保万全无失。”
关羽抚须颔首:“此计甚善。”
“梁国毗邻陈国,郭贡先往,可骤至王都。”
刘备沉吟片刻,击案而定:
“便依此议!速传令郭贡先行,大军即刻开拔。”
王命很快传至齐国,豫州刺史郭贡得齐王钧命,持节沉吟良久,面露难色。
因为他接到的,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陈国的魏军军马少说有五六万人,而且越聚越多。
梁国地小民穷,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刘备这道命令,简直是令他去送死啊!
就在郭贡犯难之际,左右侍从见状,近前劝道:
“明公自牧梁地以来,齐王麾下英才日盛。”
“今若逡巡不前,恐为俊杰所代也。”
这话说的含蓄,其言外之意就是你郭贡虽然名义上是豫州牧。
但你能不能管制整个豫州心里没点儿数吗?
说白了,就梁国这种地下民弱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它毗邻着陈国。
还有一点战略价值的话,早就被曹刘联手给灭了
如今齐王安排你做点儿事,你哪来的勇气拒绝呢?
郭贡掷节于案,长长地叹了口气:
“非是吾畏战怕难。”
“只是陈地魏师云集,夏侯元让麾下劲卒何止十万?”
“吾梁国兵不过万余,此去恐徒损将士耳。”
原本挥斥方遒,统兵数万的郭贡也不复当年了。
当年在豫州他之所以能够指挥数万兵马,是因为豫州当时比较乱。
郭贡可以四处征兵征粮。
但随着曹刘的大手伸入豫州地界,郭贡被困在了梁国当中。
以梁国的财政是养不起那么多脱产的士兵的,只能是大规模裁军。
眼下郭贡手中兵马只有不到一万人左右。
当然,这是正卒。
如果强行爆兵的话,也能够爆出来两三万人,但显然没那个必要。
帐下主簿趁机进言道:
“昔明公镇豫州,齐王尚以礼相待。”
“今若建此头功,他日克复中原,位列九卿岂非易事?”
“如若逡巡不进……将来再无升腾之可能矣。”
言未尽,而目示左右。
左右人会议,参军、司马等亦纷纷出列,谏道:
“齐王三路大军旦夕将至。”
“明公先至陈地,纵不成事,亦显忠勤。”
“倘逡巡畏战,必开罪齐王。”
“而曹操也未必厚用于公。”
你道这郭贡帐下之人,缘何都替刘备说话?
原来齐国高层,早在数年前就曾赍金珠交好其人。
其目的就是为了渗透梁国高层,以便加强对梁国的控制。
如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在郭贡犹豫不决之时。
受了齐国多年恩惠好处的参军、主簿们,纷纷劝郭贡乖乖听话。
只要你肯投降齐军,保证你是荣华富贵、金票大大滴啊!
果不其然,郭贡被众人三言两语激得勃然变色,按剑而起,喝道:
“诸君何出此言!吾世受汉禄,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话落,即传令三军:
“即刻整装,兵发陈国!”
是夜,梁地兵马衔枚疾走。
郭贡不时于马上回望,但见星垂平野,不觉握紧缰绳,暗忖:
“此番进退,关乎平生功业,绝不能退!”
陈、梁两地离得近,至晚上时,便赶至陈郊。
但见魏军营火连绵数十里,宛如星河落地。
副将面有惧色,郭贡亦惧,可仍强作镇定,厉声喊道:
“吾等奉王命而来,正欲观魏军虚实。”
“传令各部依险扎营,多设旌旗以为疑兵。”
“喏!”
众军士领命,就地安营扎寨。
忽闻四面鼓角大作。
但见曹洪亲率铁骑自林间杀出,魏军玄甲映日,如黑云压境。
郭贡大惊,呼道:
“魏人缘何不打招呼,便突然杀来耶?”
郭贡大感不解,毕竟他也没说自己来是为了帮刘备。
怎么魏人蛮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呢?
梁兵未及列阵,已被突然杀出的魏军铁骑冲得七零八落。
郭贡仓皇应战,左右亲卫死战护主。
战至日出,万余梁兵十不存一。
郭贡身被数创,仅率三十余骑突围北走。
途中冠冕尽失,衣甲染血,狼狈不堪。
原来,早有探马报知魏军北面来了一支梁国军队。
虽然不清楚其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但经过魏军一众军官商议,只要不是队友,那就视作敌人处理。
连当搅屎棍的机会都不给你。
反正河南之地,魏军已经是放手一搏了,何惜一小小的梁国?
就这样,郭贡刚到陈郊,就稀里糊涂地被魏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梁国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郭贡拼命奔逃,行至睢阳界,忽见玄德旌旗。
郭贡乃滚鞍下马,伏地哭泣道:
“拜见齐王齐纳岁。”
“臣奉王命赴陈,不意遭曹洪突袭。”
“万余将士.尽殁于阵……”
言未毕,已哽咽不能言。
张飞环眼怒睁,丈八蛇矛顿地铿然:
“无能之辈!丧师辱国,怎还有脸来见齐王?”
“万余健儿皆殁于阵中,汝如何不以死相拼!”
郭贡的糟糕表现,印证了那句老话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梁国士兵虽不见得有多能打,但好歹也是本国精锐。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一晚上葬送掉了。
郭贡作为统帅,没有提前防备,遭遇突袭也没有及时作出正确调整。
那他显然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益德住口!”
刘备急止之,下马亲手扶起郭贡。
“使君以孤军当魏师百万虎狼之众,虽败犹荣。”
即命左右,“取我锦袍来,赐郭豫州压惊。”
“再备些酒肉,犒劳残军。”
随后郭贡被送到帐中取暖。
他与手下人奔逃一夜,又冷又饿,一拿到酒肉便开始大块朵颐。
郭贡捧着浑浊的酒碗,慨叹道:
“刘备还是一个忠厚人呐!”
“如今我兵马丧失,不如举国降了刘备。”
“贡情愿卸下豫州牧,去做个闲职。”
“公等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道,“此上合天意,下顺民心,早该如此。”
于是饭后,郭贡主动找到刘备,言明此事。
由此,梁国正式并入齐国版图。
……
(本章完)
第322章 皇帝老子喊得万岁,独俺哥哥喊不得
第322章 皇帝老子喊得万岁,独俺哥哥喊不得万岁?
却说郭贡举梁国之众,正式并入齐国版图。
刘备率大军继续向前,行至陈地三十里外,忽令三军止步。
原来是李翊勒马上前,谏言:
“魏军先到,占据要冲,恐有诈谋。”
玄德颔首,遂与李翊并辔登高观阵。
时值暮春,山风猎猎。
刘备立在高处,不禁发出一阵慨叹:
“……子玉啊,你我已有多少年不曾似这般并辔而战了?”
“已有三五年了罢。”
李翊自怀中取一圆筒,置于目前观之。
正是他的望远镜,左右人皆呼之为千里镜。
但见镜中魏营虚实尽现。
东南密林藏弓弩手三千人,西侧土丘后伏步骑五千人。
营门虚设旌旗,实为空寨。
既然已经看破了魏军虚实,那么接下来就好布置了。
李翊照例向刘备献计:
“可令云长率轻骑叩其东寨,益德引步卒击西垒,仲康领虎贲士佯攻中军。”
“三路皆战且退,诱其伏兵尽出。”
张飞环眼圆睁,“既晓得曹军埋伏之处,何不直取中军?”
李翊笑道:
“虽然已知晓敌军虚实,但毕竟我在明,彼在暗。”
“若贸然深入,必陷重围。”
“今先破其伏兵,正拔其虎牙也。”
刘备抚掌称善,即颁将令。
三将领命而去,各率精兵依计行事。
山巅之上,但见李翊手中望远镜镜光闪烁,映出百里战局。
恰逢黎明时分,关羽率本部三千青州士直扑魏营东寨。
此次会战,关某虽只带了五千军人。
但都是青州悍卒,是他这几年一手训练出来的,战力彪悍。
正如其自己所言,兵不在多在精。
于关公而言,派更多的人上战场,只会死更多的壮士健儿罢了。
青龙刀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寒芒,胯下爪黄飞电马嘶鸣如雷。
东寨守将李典见状大喜:
“齐人莽撞,果然果如夏侯将军所料也!”
遂急令擂鼓,林中伏弩齐发。
“撤!”
关羽勒马回身,青袍翻卷间已率军转向。
李典不疑有诈,亲率五千步骑追击:“休走了关云长!”
与此同时,张飞率徐州本部精兵猛攻西垒。
丈八蛇矛横扫,连破三重鹿角。
曹洪在土丘上看得真切,不禁冷笑道:
“原本想要伏李翊,不想伏来一个莽张飞。”
“也罢,入吾彀中矣!”
遂将令旗一挥,五千步骑自丘后杀出,大地为之震颤。
这五千步骑以骑兵为主,正是曹军的王牌骑兵虎豹骑。
与历史上的虎豹骑不同。
由于官渡之战时,曹刘联合。
在战场上,曹军亲眼见证了公孙续、赵云所率领的幽燕铁骑的威力。
于是立刻开始仿造,将其中的马蹄铁、高桥马鞍、双马镫全部有样学样的配给到自家骑兵身上。
十年下来,曹魏手中也有一支王牌骑兵了。
至于第三军,乃是许褚率领先锋军一马当先,直取中军大寨。
虎痴大刀劈开营门,百名死士随其冲入中军。
帐后突然竖起“夏侯”大旗。
夏侯渊堂侄夏侯尚亲率精锐围来:
“许仲康!看吾取尔狗头!”
正当魏军三路尽出之际,山巅忽响起一阵号炮。
李翊令旗所指,五万齐军自谷地杀出。
左面张辽、徐晃,右面张郃、高览。
大军一鼓而下,立时截断李典归路。
魏军弓箭手尚未搭箭,喉间已绽血。
李典大惊:“不好了,中计了!”
急令变阵,却被关羽回马一刀,砍断将旗。
唬得李典肝胆俱裂,伏在马背上,慌忙躲避回马杀来关羽。
有赖几名将校拼死抵住,才使得李典退回中军阵指挥。
西侧占据高地的齐军,也早已拈弓搭箭,箭雨遮天蔽日。
曹洪铁骑人仰马翻,张飞返身杀回,蛇矛直取曹洪:
“燕人张益德在此!”
两将兵器相撞,火迸射三丈。
中军处最是惨烈。
许褚突然弃刀,自马鞍解下两柄流星锤,抡圆了朝夏侯尚砸去。
夏侯尚长枪刺来,竟被铁链缠住。
正当他伸手欲去取时,许褚又将第二柄流星锤飞掷而来。
“啊!!”
夏侯尚躲闪不及,被砸中胸口。
登时口吐鲜血,坠马而死。
刘备见成功反埋伏了一手魏军,不禁大喜过望,立时掣剑在手,朝身后齐军大呼:
“汉室复兴正在今日!”
“为国除贼!杀敌!杀敌!”
一般来说,君主的个人威望越高,亲临战场督战时,军队的士气就越高。
当了这些年的齐王,刘备在军中的名望已是极高。
如今亲自在战场上催督军士向前,众军士立觉热血澎湃,豪气顿生。
“杀呀!”
“冲啊!”
成千上万的齐军,在刘备的鼓舞下,如同潮水一般向魏军涌去。
东线战场上,李典的部队此刻已经陷入绝境。
关羽的荆州青州兵一股脑杀来,刀盾手在前组成铜墙铁壁,长枪兵从缝隙中不断突刺。
魏军弓箭手刚射完一轮箭雨,就被突到眼前的轻骑兵砍翻在地。
“顶住!给我顶住!”
李典声嘶力竭地喊着,手中的环首刀已经砍出了缺口。
战争过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激烈。
虽然此次中原大战,本就是双方的殊死一搏。
但任凭谁都没有想到,包括魏军齐军自己,都没想到初次的遭遇战对抗强度竟会如此之高。
上来就是一场绞肉之战。
魏军昨夜收拾了一波梁军,士气正旺。
但也产生了一定的轻敌心理。
当埋伏成功梁军,并将之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以后。
魏军显然以为齐军同样会如此。
只是没想到齐军竟是识破了他们的埋伏,不仅成功组织反击,还展现出了顽强的韧性。
其强度之高,远非昨夜的梁军将士可比。
李典已经是一名优秀的将领了,但一接触就打如此高对抗的战斗。
一时还真没完全适应过来。
突然一阵箭雨袭来,就连他身边的亲卫都接连倒下了。
抬头望去,只见高坡上公孙续的白马义从正在弯弓搭箭,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西线的厮杀更为惨烈。
张飞的燕云铁骑与曹洪的虎豹骑撞在一起,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骑士们红着眼互相砍杀。
刀刀割肉,枪枪见血。
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见人就砍,见人就杀。
因为一旦动作慢了,就会死在别人的刀下。
一个燕云老兵被长枪贯穿胸膛,却死死抓住枪杆,让同伴一刀砍下了对手的脑袋。
地面已经被鲜血浸透,马蹄踩上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叽”声。
中军大帐前,许褚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如虎入羊群一般,在魏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三个魏军持盾逼近,被他一个横扫连人带盾,一并砸飞出去。
夏侯惇折了夏侯尚,怒极了,即命曹纯出战。
曹纯挺枪出马,直取许褚咽喉。
两员猛将战作一团,兵器相撞的火星四溅,周围的士兵都不由自主让出一片空地。
“轰”的一声巨响,魏军后阵突然炸开一团火球。
原来是李翊提前埋伏的火攻队点燃了装满火油的陶罐。
烈焰中,魏军的阵型彻底大乱。
“噫,子玉中了!”
刘备望着大火,不由喜出望外。
因为火油陶罐,成本是极高的。
如果大规模埋伏,有可能点空。
只能去推断魏军的行军路线,然后集中埋藏。
不想这竟被李翊给压中了。
看准时机,刘备将令旗一挥,催督本部兵马继续向前。
齐军如同一柄尖刀一般,直插魏军心脏。
“撤退!全军撤退!”
夏侯惇的独眼中布满血丝,声带都要喊裂了。
残存的魏军丢盔弃甲,向陈都方向溃逃。
一路上不断有人倒下,伤兵的哀嚎声回荡在黄昏的原野上。
硝烟未散,焦土之上尸骸遍野。
断裂的刀戟斜插在血泥之中,残破的旌旗在风中无力地飘动,时而卷起几片染血的碎甲。
乌鸦成群地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时而俯冲而下,啄食着尚未冰冷的尸体。
西线战场上,曹洪的虎豹骑溃不成军。
战马倒毙,铁甲碎裂,幸存的魏兵丢盔弃甲,在泥泞中挣扎爬行。
张飞的燕云铁骑踏过敌阵,马蹄踩在血泊中,溅起暗红的泥浆。
几个重伤的魏军士兵蜷缩在尸堆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东线更是一片狼藉,李典的弓箭手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箭矢密密麻麻地插在地上,如同生长出的钢铁荆棘。
关羽的青州兵正在清理战场,刀斧手挨个检查倒下的敌人,偶尔有未死的魏卒发出微弱的呻吟,随即被补上一刀。
关羽见此,不禁皱了皱眉。
“战争本如斯,云长切莫在此刻妇人之仁。”
李翊自其身后走出,似乎已经猜到了关羽心中所想。
“即便收降这帮魏卒,其真心实意不在与我军为敌。”
“但彼已身受重伤,哪有那般多的药物与他疗用?”
“况乎我军还有几十万人吃马喂的军士?”
关羽闻言,默然无话。
青龙刀上的血槽已被染透,他单手拄刀,冷眼扫视战场。
缓缓阖上双目,深吸一口气,红脸在夕阳映照下更显威严。
就在军士打扫战场的时候,忽然,一阵欢呼声从齐军阵中爆发。
“大胜!大胜!魏狗溃逃!”
“关将军威武!张将军无敌!”
“齐王万岁!李相千岁!”
“杀进陈都!活捉夏侯惇!”
“杀进陈都,活捉夏侯惇!”
士兵们高举染血的兵刃,敲击盾牌,声震四野。
有人从魏军尸体上搜出酒囊,仰头痛饮。
酒水顺着下巴流淌,与汗水、血水混在一起。
伤兵们尽管龇牙咧嘴,却仍跟着大笑,仿佛疼痛已被胜利的喜悦冲散。
刘备站在高处,望着欢呼的将士,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沉重。
见李翊清点完战场回来,便开口说道:
“此战虽胜,但代价不小。”
李翊点头,目光扫过战场上的尸骸,低声道:
“战争从来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
“王上也是久经战阵之上,难道在下邳待久了,忘记战场之上是何种情形了么?”
刘备一时默然,从前他打仗时,还真没这般心痛过。
难道说是因为他当了齐王之后,习惯了“君父”的角色之后,也见不到子民互相残杀?
念及此,刘备忽然开口:
“子玉,陪寡人走走罢。”
“……喏。”
残阳如血,刘备与李翊策马缓行在战后战场上。
马蹄不时踏过折断的兵器,发出沉闷的声响。
远处民夫正在收敛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土混合的气息。
“每经一战,便多添无数孤儿寡母。”
刘备望着被抬走的尸首,眉头深锁,“这乱世何时才能终结?”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
刘备身边还跟着简雍、陈宫等名士。
但面对刘备的询问,大家都没办法给出一个具体的答案来。
刘备微微一笑,问身旁李翊道:
“子玉,这乱世何时才能终结?”
同样的问题,刘备刚才有些像是喃喃自语。
此刻,却是直接点名了。
“就在今天!”
“就在今天?”
“就在今天。”
……
一阵欢呼声随风传来,隐约可辨“齐王万岁”、“相爷千岁”的呼喊。
李翊忽然勒马,趁势问道:
“大王可听清将士们在喊什么?”
万岁一词,本是百姓庆祝时的祝词。
但在武帝时期,将之变为了皇帝的专用名词。
但在一般情况下,除皇帝之外,民间仍然可以用“万岁”一词。
它并不具有绝对的强制性。
比如伏波将军马援劳军时,就有,“吏士皆伏称万岁”的景象。
汉朝诸侯王在非正式礼仪的场景中,也是可以称“万岁”的,因为其尚未被法律垄断为皇帝专属符号。
可饶是如此,在这样一个敏感时期,刘备这样一个“敏感身份”的环境下。
军士们下意识喊出“万岁”的口号来,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刘备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神色微动:
“将士们得胜心喜,一时忘形罢了。”
“非也。”
李翊目光灼灼,“‘万岁’乃天子专称,如今三军自发高呼‘齐王万岁’,此乃天意民心所向也。”
此话一出,身后的简雍、陈宫、王朗等辈无不身躯一震,下意识屏住呼吸。
无不对李翊感到佩服之至。
太勇了。
只能说真不愧是李相爷,在齐王面前什么话都敢说。
反正,换作是他们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不敢在天子尚在的情况下,把这种话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的。
但李翊就是这样的汉子,他就是说了。
这是一次大胆的试探!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备身上。
显然,这种事就是需要看当事人的态度。
但不管如何,以李翊与刘备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对二人造成任何影响。
只见刘备缓声开口,正色说道:
“眼下当以讨贼为重,岂可妄议其他?”
李翊轻笑一声:
“昔日光武中兴,亦是从‘萧王’起步。”
“今主公上承汉室正统,下顺黎民期盼,处中国以临万邦。”
“进位之事,实乃水到渠成。”
既然气氛都渲染到这个地步了,李翊干脆直接挑明了看看刘备的态度如何。
毕竟此次中原大战的政治目的,就是这个。
如果刘备正主没有这个想法,那折腾的就是手下人了。
“好你个李子玉。”
刘备忽然展颜,“何时也学会劝进这套了?”
“臣只不是道出三军心声罢了。”
李翊遥指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这些将士甘愿效死,不仅为讨伐国贼,更为追随明主。”
“若王上一味谦退,反倒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就在这时,张飞也策马走来。
他遥遥听见李翊与刘备之间的谈话,当即翻身下马。
大大咧咧地说道:
“兄长忒也谦让了!”
“左不过就是一个号子。”
“这皇帝老子喊得,独兄长喊不得乎?”
“益德,休得胡言!”
面对张飞,刘备就没那么多好脸色给他看了,非常严厉地训斥他。
张飞轻哼一声:
“俺之所言,句句是实,此乃民心所向也。”
“依俺之见,今我师兵发陈都,若得以奉迎天子。”
“当使小君禅位可矣!”
“岂不闻圣人有言:‘德不配位,民不归心者,岂得为天子耶?’”
“今兄长为万民所仰,此即真命之主也!”
刘备听了,哭笑不得。
“益德,我让你多读书。”
“你读的书都是这些?”
哈哈哈……
众人闻言,全都笑了。
笑罢,刘备沉默良久,忽见一老卒跪地痛哭,怀中抱着战死同袍的遗物。
他长叹一声:
“若登高位能早定天下,使百姓免于战乱……”
“也罢,待解陈都之围后再议。”
李翊会意一笑,不再多言。
暮色中,但见刘备的背影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挺拔。
远处“齐王万岁”的呼声此起彼伏,与哀伤的招魂幡一道,在血色残阳中飘荡。
……
夜色沉沉,陈都魏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夏侯惇独目赤红,甲胄未卸便急召众将议事。
帐中诸将或坐或立,面上皆带战火烟尘。
“首战不利,非战之罪也!”
曹洪拍案而起,震得案上令箭哗啦作响。
“齐军不过是突袭侥幸得手,若整军再战,必雪前耻!”
曹洪这道发言,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意义重大。
因为这段话是间接地帮战败将领们进行了开脱。
见此,帐下偏将纷纷出言附和:
“正是,正是,我军尚未适应敌军战法!”
“若列堂堂之阵,岂会败于刘备?”
满宠却捋须摇头:
“今士气已堕,如强弩之末。”
“当深沟高垒,待后续汝南大军来援……”
汝南是曹仁的地盘,那里是他的管辖范围。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身上,因为现在就汝南军区的士兵还没有到陈都来会合了。
但曹仁也有理由说的,
他不在汝南留下重兵,如何防备诸葛亮的荆州军,陈登的淮南军?
“汝南路远,缓不济急。”
曹仁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掷于案上,沉声说道:
“现在更棘手的是——陈地现有兵力,已折损三成有余!”
帐中霎时寂静,三成的折损,对一支军队而言无意是巨大打击。
而对一支以征兵制为主的军队而言,那就更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毕竟曹魏是通过爆兵的方式,才能筹集出碾压齐军数量的军队。
一旦正卒大规模折损,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快速补员的。
因为要防止兵变,他们只能将抓上来的壮丁,切割得十分零散,到各个部曲中去。
所以补员速度,是远不及齐国这种募兵制速度快的。
烛火噼啪声中,曹仁指着竹简,阐明现在问题的严重性:
“为防新征壮丁哗变,按我大魏新制,各营兵员皆分散屯驻。”
“如今战损兵卒,短时间内,无处抽调补员!”
曹洪脾气火爆,顿时拍案而起,大喝:
“早说过这‘分兵制’弊大于利!”
他双目扫过众将,“当年在兖州时,就地募兵何等痛快?”
“如今层层上报,等批文下来,刘备早打进城了!”
满宠出声反驳道:
“若不如此分兵,以我军强征壮士之激烈。”
“军中士卒必然哗变!”
曹洪恨恨道:
“如若哗变,即杀之。”
“时日一长,自然无人再敢生乱!”
满宠不禁冷笑:
“如此,只会激反更多人。”
一时间,会议里陷入了争吵。
大家都有甩锅的意思。
或说当初就不该强征爆兵,或说爆兵了就不该分兵。
导致现在补员困难,不能第一时间恢复战斗力。
总之,出事以前,大家都能够和和气气地坐下来,静心讨论。
出事之后,各种矛盾问题全部被激化开了。
“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夏侯惇展现出了一名领导的威严,出声制止住了众人的争吵。
他沉吟良久,才缓声开口:
“子孝、子廉……”
夏侯惇独目如炬,“以现存兵力,可能阻刘备于城下否?”
曹仁指尖划过舆图上几处水银标记,蹙眉道:
“各营实额不足七成,弓弩箭矢仅支三日。”
“若齐军全力来攻……”
他猛地合上竹简,“无异于以卵击石,胜算极低。”
“除非有天神相助,否则难矣哉,难矣哉……”
曹洪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灯盏摇晃: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陈地丁壮也尽数编入行伍治中!”
“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补员无人了。”
“慎言!”
夏侯惇突然压低声音,“吾有一计,或可解此困局。”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夏侯惇。
仿佛在说,你也有计?
夏侯惇嘴巴张开,慢慢地吐出来四个字:
“暂弃天子。”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变色。
曹洪霍然起身,佩剑撞得案几作响。
“……将军三思,天子乃是汉室正统。”
“若使刘备得之,法尧禅舜,我大魏将何以自处?”
“子廉休惊,非真弃也。”
夏侯惇挥了挥手,安抚曹洪情绪。
然后有条不紊地为众人分析道:
“今若强行劫驾,必为齐军轻骑所追。”
“不如留此‘包袱’予刘备。”
他独目精光闪烁,“携天子行军,日不过三十里。”
“而我军可速退项城,调汝南之兵,提前部署,转移战场。”
“待其师老兵疲,一举击之。”
“天子不就又重新落入我们手中了么。”
满宠却显得有些焦虑,担忧地说道:
“可就这般放弃天子,拱手让给刘备,万一有失……”
过去十五年中,汉室朝廷一直都是被曹刘两家所掌控,双方共同管制。
而如今夏侯惇所做出的决定,就意味着他要打破这个局面。
从此天子彻底落入齐人手中,尤其以刘备现在的名望。
与天子之间,真的就只差一个环节了。
夏侯惇一咬牙,恨恨说道:
“刘玄德素以仁德自诩,岂敢效董卓故事?”
他起身按剑,“况魏公早有密令:事急可以从权。”
“诸君莫忘——官渡之战前,吾等连兖州基业都敢暂弃!”
“今何惜一小君?”
轰隆隆!
窗外忽起惊雷,初夏暴雨骤然而至。
雨声中夹杂着城头守卒的咳嗽声,曹仁望着被雨水打湿的窗纸,喃喃道:
“只怕经此一退,天下人心皆向齐汉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夏侯惇斩断案角蜡烛,发狠道:
“吾决心已下,就这般做了。”
“除此之外,已别无更佳良策矣。”
“即刻传令:全军轻装,拂晓前自西门撤往白马。”
“留空营帐、多置旌旗,务必要为我军撤退争取到足够时间。”
四更将尽,陈都西门悄然洞开。
魏军轻装疾行,马蹄裹布,士卒衔枚,如一道黑色暗流悄然撤出城池。
夏侯惇立马西门桥头,独目回望城中宫阙轮廓。
军士们牢记着他的军令:多树旌旗,灶台不减。
赵俨进一步献计:
“不妨再遣老弱士卒于城头击鼓巡更,刘备必以为我军仍据城死守。”
夏侯惇从之。
雨幕中,魏军主力悄然北撤,只留下空营处处,旌旗猎猎。
翌日拂晓。
齐军斥候探至陈都城下,却见城头魏旗招展,炊烟如常,隐约可闻巡更鼓声。
“怪哉……”
张飞挠头,“魏贼怎的这般安静?”
关羽凤目微。“恐有诈谋。”
李翊取望远镜细观片刻,忽而冷笑:
“旌旗虽多,却无兵戈反光。”
“炊烟虽盛,却无战马嘶鸣——此乃空城计也!”
刘备当即令许褚率轻骑叩城。
不过半个时辰,城门洞开——原来魏军早已撤尽。
只留几个老卒在城头击鼓,见齐军至,立刻跪地请降。
靠着这套布置,夏侯惇成功迷惑住了齐军耳目,为魏军战略转移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
但齐人也不亏,因为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地进入了陈都。
此时,陈地朝廷彻底落入了刘备手中。
……
(本章完)
第323章 泗水,请别为我哭泣
第323章 泗水,请别为我哭泣
陈都,残阳如血。
李翊独入陈王府邸。
刘宠甲胄未卸,案前烛火摇曳,映出他眉宇间的忧色。
“殿下。”
一名仆役走入进来,“李子玉求见。”
“李翊?”
刘宠眉头皱起,放下书卷,道,“快请他进来。”
须臾,李翊迈入门中,拱手作揖,神色肃然。
“殿下……”
“如今齐魏交战,陈地已成修罗场。”
“魏军虽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若再起兵戈,惊扰圣驾,我等万死莫赎。”
“故在下特来与陈王相商,东迁天子事宜。”
李翊直接开门见山,阐明自己此行的目的。
为防止出现夏侯惇之前所面临的情况,李翊便直接找到了手握禁军的陈王刘宠。
只要他点头同意了,那么东迁一事便再无任何阻力。
刘宠蹙起眉头,沉声问:
“东迁天子圣驾,这是足下的意思,还是齐王的意思?”
“是在下的意思,与齐王无干。”
“那么尔等此来,是为保驾耶?是为劫驾耶?”刘宠又问。
“特为保驾而来。”李翊不卑不亢答。
“既是保驾,为何带如此多的兵马!”
李翊摇了摇头,开导说道:
“殿下与我相识多年,当知翊之心志。”
“汉室倾颓,非一人可扶。”
“今魏军北退,然其势未衰,若复来攻,陈都无险可守。”
“东迁圣驾,暂避兵锋,乃为社稷之计也。”
刘宠沉默良久,指尖轻叩案上舆图:
“天子若离陈都,与入你主掌中何异?”
李翊直视其目,正色答:
“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殿下若执意留驾于此,他日魏军复至,天子落入曹操之手,汉室才是真正倾覆。”
“我主乃汉皇后裔,不论在哪里,都当以汉室为先。”
“若落入曹贼手中,难保曹操不会篡汉自立。”
窗外暮鼓沉沉,刘宠终是长叹一声:
“……罢了.孤随你入宫面圣就是。”
德阳殿内,刘协独坐案前,烛火映得他面色苍白。
李翊、刘宠并肩入内,伏拜于地。
“陛下。”
刘宠率先开口,有些自责地说道:
“陈都残破,恐非久居之地。”
“臣请暂移驾临淄,以避兵祸,”
刘协指尖微颤:
“朕刚离虎穴,又要入新都?”
李翊叩首:
“临淄城高池深,齐王已命孔大夫在此备好行宫。”
“陛下东巡,既可安百姓之心,亦可远离战乱。”
“待中原平定,再还旧都不迟。”
李翊不忘给刘协画下大饼,说平定了中原,咱们还可以迁回来嘛。
到时候就是直接还于旧都雒阳了,岂不比待在陈都好?
时国舅董承立于帝侧,低声说道:
“陛下,青州自古便是齐鲁大地,礼仪之邦。”
“孔文举又是心向汉室之人,兼之临淄远离战祸,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况且陈王都已出此言语,恐其已经权衡利弊……”
刘协又环视殿中其他诸臣,见无人反对,终是颓然颔首:
“朕准奏。”
次日,天子銮驾出陈都东门。
刘协乘舆而行,望着两侧跪伏的百姓,神色恍惚。
刘备亲为前导,玄甲赤帻,威仪凛然。
陈王刘宠率蹶张士护驾于侧,忽对身旁的李翊慨叹道:
“今日之谋,他日史笔如铁,不知是忠是奸?”
从刘宠的语气中,能够听出他的无奈。
李翊目视远方烟尘,淡淡道:
“成王败寇,但求问心无愧便好。”
……
彭城,魏军大帐。
时值梅雨,淮北平原上泥泞不堪,军帐连绵数十里,旌旗在湿热的南风中低垂。
这日黄昏,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夏侯惇正与诸将议事,忽见斥候满身泥水闯入:
“报!细作探得刘备已挟天子,准备东迁临淄!”
曹洪拍案大笑:“果如元让所料!”
夏侯惇独目精光闪烁,抚掌道:
“刘玄德挟王驾,必不能速行。”
“我军提前战略转移至彭城,真可谓是占尽先机。”
“只要于此地,大破齐军主力。”
“天子王驾最终还是会落入我们手中……”
话未说完,满宠突然出声打断:
“将军,今已深入徐州腹地……”
“这里可是刘备的地盘,我们在此处与刘备交战,只恐不利。”
乐进当即附和,“徐州乃刘备根基,我军劳师远征……”
“何况徐州四战之地,无险可守。”
李典忧心忡忡,“万一战败,恐尽失河南之地。”
军中比较理性的将领们,都对徐州会战提出了质疑。
毕竟这里是刘备的地盘,人家有主场优势。
而且正如乐进所分析的那般,徐州四战之地,无险可守。
这也就意味着,魏军只能够与齐军硬碰硬。
要知道,通过爆兵流抹平与齐军人数差距并反超的后果,就是军队士气低、素质差,单兵作战能力不够强。
帐中烛火忽明忽暗,夏侯惇缓缓起身,铁甲铿锵作响。
他独目扫过诸将,突然以剑鞘重重点在彭城位置:
“诸君可知此地典故?”
“自楚汉相争以来,历经五十余场大战,方定鼎于此!”
说着,他剑鞘划过舆图,激起细小尘埃。
“徐州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无数,是非曲折难以论说。”
“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
“所以古来就有问鼎中原之说。”
“当年魏公领青州军兵分三路会合徐州,替父报仇。”
“大军所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陶谦见大势已去,一度想要自缚请降。”
“初平四年,也正是在徐州城郊,我有幸亲统虎贲健儿征讨彭城。”
“谦军败绩,伏尸数万,泗水为之壅塞。”
“当是时也,我军凯旋,威震徐扬。”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谈论着项羽被困垓下,岂不谬哉?”
“仿佛这中原古战场对我们注定便是要凶多吉少。”
“十七年前,我随魏公从徐州踏上征途,开始了二伐徐州。”
“本军所到之处,军民百姓皆授首,真可谓占尽天时。”
“那种万物不生,鸡犬不余,天地肃杀的境界犹在眼前。”
“岂料短短十七年之后,竟视此胜地为死地耶?”
夏侯惇目光扫过众人,击案铿然,大声道:
“不管怎么讲,今我八十万雄师对六十万之众。”
“天时地利,尽皆我占。”
“优势在我!”
好!
在夏侯惇发表完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之后,众将军无不起身附和:
“夏侯将军高见!”
“此战我军占据天时地利,必胜齐军!”
“战!战!战!”
众将随之怒吼,声浪震得地图卷轴滚落。
夏侯惇于接下来,做出了如下部署。
以李典率领两万兵马,部署在吕城,强化此地防线。
以曹洪、乐进、杜袭三队军马,包打彭城,加强对此地的控制。
以曹纯、郭淮两队军马,伏在泗水段,监视齐军动向。
曹仁率本部兵马,向南进驻汝南军区。
在那片雨林里,与诸葛亮、陈登周旋,尽可能地拖住荆州军与淮南军的步伐。
以便让彭城战场,魏军的人数优势发挥得更大。
夏侯惇本部军马,则作为总预备队。
随时支援各队人马。
黎明前的彭城郊外,浓雾弥漫。
传令兵举着火把在各营穿梭,马蹄声惊起阵阵寒鸦。
“李典将军所部——即刻开赴吕城!”
东侧营寨里,老兵王五正给新兵系紧皮甲。
少年颤抖的手按不住剑鞘,被老兵一巴掌拍开:
“抖什么!吕城有现成的箭楼,比这儿安全多了!”
这少年年仅十四岁,便被曹军抓上了战场。
按照曹军征兵的标准,只要是年满十二岁的,都应该拉上战场作战。
少年此前虽为直接参加过陈野大战,但令同乡的人说,那场战役简直是地狱修罗场。
放眼望去,满是骸骨死尸,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光是听到这个描述,少年便惊恐不已。
因为他听说此次彭城会战的人数规模,远比陈野大战时的规模要大得多。
不少中层军官,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随自己的将军奔赴到目标地点去了。
没有人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比及暮色四合之时,齐军前锋已抵彭城三十里外。
探马背插三支翎箭疾驰而来:、
“报!魏军沿泗水布防,吕城、彭城、泗水三处皆设重兵!”
刘备正欲传令安营,打算召开军事会议,商议作战对策。
李翊突然按住其剑柄,“且慢!”
“王上,兵贵神速。”
“魏军新至,部署未固。”
“此刻雷霆一击,必可出其不意,乱其阵脚。”
王朗眼眸微眯,说道:
“夏侯惇并非庸才,恐有防备。”
李翊不假思索地说道:
“正因其善战,必料我军长途跋涉需休整。”
“如今其也是方军刚到,若骤而击之,必获成功!”
刘备凝视着西方将坠的残阳,原本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
解下腰间佩剑,递给李翊:
“准卿全权调兵!”
“由你来负责指挥彭城之役!”
“荣幸之至!”
李翊接过指挥权,立刻开始调度军队。
常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现在两边几乎都将自己最大的军队人数,投入到了此次战役中。
任谁打输了,都将会是伤筋动骨的代价。
此时,魏军也得知了齐军赶到彭城的消息。
每一名军士的弦都绷得紧紧的,焦急如焚地等待着。
忽然,泗水两岸突然响起震天鼓声。
齐军分三路压来,冲在最前面的,是齐军最精锐的部队。
披甲率极高,铁甲反射出阵阵寒光。
对岸魏军大营中,见齐军来到,方阵阵型也开始变阵,戈矛如林搅动着燥气。
“放箭!”
随着李翊令旗挥下,不计其数的雕翎箭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遮天蔽日的黑云。
魏军盾墙瞬间变成刺猬般的箭垛,惨叫声尚未落地,第二轮齐射又至。
关羽亲率重甲校刀手,强渡泗水。
步兵推着百余艘木筏冲入泗水。
对岸魏军哨塔上立刻响起急促的梆子声。
“敌袭!敌袭!”
箭雨顷刻间覆盖了整片河面,箭雨将河水射得如同汤沸。
关羽站在首筏上,挥刀格开数支流矢。
“举盾!”
士兵们立刻将包铁木盾举过头顶,箭矢钉在盾牌上的声音如同冰雹般密集。
“将军小心!”亲兵突然大喊。
关羽侧身一闪,一支三尺长的弩箭擦着他的护心镜飞过,将身后一名旗手钉死在木筏上。
河面已经漂浮着数十具尸体,鲜血在河水中晕开,形成诡异的红色漩涡。
关羽看到第三批木筏上的士兵被火箭点燃,惨叫着跳入河中,却因沉重的铠甲直接沉底。
“加速划!”
关羽怒吼,凤目圆睁。
当木筏终于靠岸时,他一马当先跃上河滩,青龙刀划出一道寒光,三名魏军弓箭手顿时身首异处。
北面的桦树林中,张飞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儿郎们,该俺们上场了!”
他翻身上马,丈八蛇矛在夕光中闪着冷光。
与他一道的还有公孙续的白马义从,共计五千轻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树林。
魏军左翼的乐进部仓促应战,长矛方阵还未完全展开,就被奔腾的马群冲得七零八落。
“此处怎会是全骑!”
乐进面色骇然,他的长矛方阵确实比较克制骑兵。
但如果全是骑兵,那就麻烦了。
乐进自己也没有想到,齐军就如同开了视野挂一般,真的在此处战场恰到好处的派出了全骑部队。
“燕人张益德在此!”
张飞一声暴喝,蛇矛刺穿一名魏军偏将的胸膛,顺势一挑,将尸体甩出三丈远。
他的须发怒张,环眼圆睁,宛如战神下凡。
乐进亲自率亲卫队前来阻拦。
“鼠辈,速速上来送死!”
张飞狞笑着,蛇矛如毒蛇吐信,招招直取要害。
就在乐进疲于应付之际,公孙续的白马义从已经成功完成了侧翼包抄。
众白马祭出了少数民族的战法,游骑射。
魏军正疲于应对张飞的轻骑,突然侧翼遭遇箭雨,登时如同麦浪一般倒下。
战争从傍晚杀至天明,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夏侯惇的中军大营前,尸骸堆积如山。
“刘备!可敢与我一战!”
夏侯惇独目赤红,手持长枪立于阵前。
嚷嚷着叫刘备出来与他单挑。
眼下的夏侯惇早已经杀红了单眼,眼下他别无所想。
就想刘备赶紧出来,他上去一枪把他捅死。
那么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刘备正要上前,李翊拦住他:
“主公且慢。”
他转向身后的弩兵方阵,“三连射,放!”
三千张强弩同时发射,箭矢在空中形成一片黑云。
魏军前排的士兵如割麦般倒下,夏侯惇的肩膀也中了一箭。
比及正午,日上三竿。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厮杀,两军将士都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拼死鏖战。
魏军终于抵敌不住,已经渐渐有了溃退趋势。
随着泗水北岸的魏军阵线突然如堤坝崩塌。
魏军便似连锁反应一般开始大溃退,先是左翼的乐进部开始后撤,继而整个中军动摇。
不知是谁先喊了声:
“逃啊!”
魏国大军顿时土崩瓦解。
“不许退!顶住!”
夏侯惇独目充血,连斩三名溃兵,却止不住这溃逃的洪流。
一面写着“夏侯”的大旗轰然倒下,被无数军靴踏进血泥。
曹洪满身是伤,浑身是血,冲上前来拽住夏侯惇的马缰:
“元让!大势已去矣!!”
“唔……”
夏侯惇捂住胸口,实在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部署有什么问题。
这场大规模的会战,两边主帅都将所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就是靠将士们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去拼搏。
魏军没有一开始就溃退,说明他们并没有犯错,战略部署是正确的。
但最终就是没有拼赢。
挨打要立正,输了要承认。
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加令夏侯惇等众感到遗憾与不甘。
毕竟拼杀了整整一天一夜。
万一再咬牙坚持坚持,说不定就赢了呢?
“……撤……撤……罢……”
最终,夏侯惇眼中满是不甘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张飞、公孙续率领轻骑追击魏军,率先冲入溃军之中。
“燕人张益德在此!”
张飞对底层士兵可不会有什么同情心理。
如今见其溃退,那肯定是应杀尽杀。
丈八蛇矛横扫过去,三名魏兵头颅同时飞起。
他身后的骑兵如镰刀割麦,将逃跑的魏军成片砍倒。
丢盔弃甲的魏兵跪地求饶,却被马蹄踏碎胸骨。
跳河逃生的士卒在红色河水中沉浮,最终被箭雨覆盖。
十几个伤兵互相搀扶着逃跑,被一队弓弩手当成了活靶。
当追击的号角终于停止时,彭城平原已成地狱绘卷。
泗水完全被尸体堵塞,形成骇人的“人肉堤坝”。
上游的水流被阻,下游竟露出干涸的河床,上面密密麻麻插着折断的兵刃。
战场中央的尸堆高达丈余,最底下是被活活压死的伤兵。
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几只野狗,正在那里撕咬一具无头的尸体,扯出的肠子足足被拖出了十几步远。
黄昏时分,军需官颤抖着汇报着战果。
收殓出的尸体共十一万具。
由于许多面目全非,短时间内不能分辨出是魏军尸体还是齐军尸体。
但肯定是魏军居多。
此外,泗水打捞起的浮尸尚在清点
重伤不治者,每刻都在断气。
刘备走过临时搭建的伤兵营,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
一个被削去双腿的年轻士兵,凶狠地抓住同袍的大腿,嘶吼着:
“杀了我……杀了我……”
刘备见此情景,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这种炼狱一般的大战,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打。
跟这次彭城会战比起来,之前的陈野之战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李翊站在尸山顶端,靴底沾着碎肉和脑浆。
手中令旗还在滴血,他的战袍早已被血浸透,下摆凝结着暗红的血痂,在风中僵硬地摆动。
脚下堆积的尸体中,一支断手突兀地指向天空,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晚风吹来腐臭与血腥,却吹不散这笼罩彭城的死亡气息。
刘备踏着血泥走来,战靴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声响。
“……子玉为何出神?”
他轻声问道,声音在死寂的战场上格外清晰。
李翊没有立即回答。
他望着远方泗水方向,那里漂浮的尸体已经堵塞了河道,形成一座骇人的“人桥”。
几只乌鸦站在浮尸上,时不时啄食着苍白的皮肉。
“主公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景象吗?”
李翊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刘备走到他身旁,望着同样的方向:
“记得。”
“那时你被曹军追杀,备砍倒了一名骑士,方将你救下。”
他试图缓和气氛,强笑道:
“这次倒是轮到我们追杀曹军了。”
一滴泪水突然砸在李翊胸前的铁甲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刘备惊讶地转头,发现这个向来冷静的谋士竟已泪流满面。
“主公有所不知……”
李翊的声音颤抖着,“当年我被您救下时,曾对着泗水发誓……”
他指向远处血色的河流。
“我说‘我来之前,泗水为之不流;我来之后,泗水仍为之不流,那我岂不是白来?’”
“那时我便立誓,绝不让这等惨剧重演……”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抽泣。
刘备从未见过这样的李翊——这个总是从容不迫的谋士,此刻肩膀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阳光照在泗水上,将整条河流染成刺目的红色。
刘备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哽住。
他想起十七年前第一次见到李翊时,那个满身伤痕却眼神倔强的年轻人。
想起他们彻夜长谈平定天下的理想。
想起李翊总是说,“以杀止杀非仁政,此所以明公与曹所不同也”。
此刻他才明白,这个看似冷静的谋士心中,一直藏着怎样炽热而痛苦的理想。
“子玉……”
刘备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发现李翊的铠甲冰冷刺骨,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温度。
李翊擦拭掉了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他有感而发,命人取来纸笔,写下一首《泗水吟》。
血染长河落日昏,
尸横遍野断人魂。
非吾愿作修罗手,
只为苍生少覆盆。
他年若遂平生志,
愿铸犁锄弃剑痕。
但使干戈成旧事,
不教血浪噬儿孙。
李翊搁笔,墨迹未干,纸上已沾了两滴泪痕。
刘备接过诗卷,默读片刻,长叹一声:
“子玉此诗,字字泣血。”
李翊望向远方,泗水仍在流淌,只是那水色暗红,浮尸未散。
他慨叹道:
“此战虽胜,然我罪孽难消。”
“我本不愿以杀止杀,可若不在此歼灭魏军主力,战事绵延,死伤更甚。”
“乱世之中,有时不得不行霹雳手段。”
刘备不知如何安慰李翊,只是一味地沉声点头。
李翊摇头:
“手段可狠,心却不可冷。”
“今日我下令放箭时,每一支羽箭离弦,都似扎在我心上。”
“因我知魏军士卒,多为曹贼强征兵役的河南民众。”
“他们的命运与当初李某初遇大王时,何其相似?”
“只是我能遇着大王相救,而他们没有罢了。”
夜风呜咽,卷起营帐前的战旗,猎猎作响。
远处,伤兵的呻吟与乌鸦的啼叫交织,仿佛亡魂的低诉。
刘备沉默良久,最终道:
“来人,在此处立碑,将丞相所写诗句刻在碑上。”
“待天下平定之后,齐国所有高官,都须来此碑前祭奠。”
“让后世之人,不!是让千世万世的后人,都要来此碑前祭奠,使之明白和平之可贵。”
“也希望他们能明白,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尽我等所能为他们争取一方净土了!”
李翊闭目,轻声道:
“愿那一日早些到来。”
……
(本章完)
第324章 我既辅刘三兴炎汉,当第三任丞相也
第324章 我既辅刘三兴炎汉,当第三任丞相也很合理吧?
建安十五年,鄱阳湖畔。
秋风萧瑟,枯黄的芦苇在风中低伏。
周瑜躺在病榻上,苍白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瘦。
这位年仅三十六岁的江东名将,此刻正强撑着病体,用颤抖的手写下最后的奏表。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
笔锋在竹简上艰难地移动,墨迹时而深时而浅。
“但恨微志未展,不能再为东吴效命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书写,侍从连忙递上帕子,上面已沾满暗红的血迹。
周瑜闭目喘息片刻,又继续写道:
“臣有三事相谏。”
“其一,统领江东,当未雨绸缪,不可贪图安逸。”
“其二,边境百姓尚未归附,需遣良将镇守.”
他的笔在这里顿了顿,眼前浮现出那个勤奋好学的年轻将领。
“吕蒙忠勇可任.”又是一阵咳嗽,这次连笔都握不住了。
“最后.”
他艰难地口述,让侍从代笔。
“中原争霸战未休,不论齐魏谁胜,我东吴都当坐观时变,不可轻易下场。”
“万望吴侯珍之,慎之。”
话未说完,手中的竹简已经滑落在地。
九月初一,一代儒将周瑜与世长辞。
消息传到京口时,孙权正在批阅奏章。
当传令兵哽咽着报出噩耗,孙权手中的笔“啪”地掉在案几上,墨汁溅满了衣袖。
“公瑾.”
孙权踉跄起身,眼中瞬间涌出泪水。
“公瑾有王佐之资,然而寿命短促,孤还能依赖什么呢?”
说罢,竟当众痛哭失声。
左右侍从从未见过主公如此失态,也都跟着落泪。
次日清晨,孙权换上素服,亲自为周瑜设灵祭奠。
他在灵位前,想起当年与周瑜一起共事的岁月,点点滴滴。
想起赤壁之战时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统帅,不禁再次泪流满面。
“若非公瑾,哪有今日之东吴.”
他亲手为灵位敬上三炷香,香烟袅袅中,仿佛又看见周瑜温润如玉的笑容。
“传令。”
孙权红着眼睛对左右说,“公瑾的丧葬之礼,全部由国家承担。”
他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
“其子女皆赐爵位,府中旧部妥善安置。”
下葬那日,江东文武百官尽数到场。
就在孙权穿着素服,神情哀戚。
长史张昭忽然趋步上前,低声道:
“主公,公瑾虽逝,然天下大势不可不察。”
“今曹操与刘备鏖战于中原,正是我江东坐观成败之时。”
孙权抬眼,眼中哀色未褪,却已多了一分锐利:
“子布之意是”
张昭微微躬身:
“当早定军国大事,不可因丧废政。”
孙权沉默片刻,目光扫过灵堂上周瑜的牌位,缓缓点头:
“召吕蒙来见我。”
吕蒙匆匆赶来,甲胄未卸,额上还带着操练后的汗珠。
毕竟不能因为周瑜一人的丧礼,而废了国家兵事。
以吕蒙为首的大臣,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他跪伏于地:
“主公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孙权凝视着他:
“公瑾临终前举荐你继任大都督,统领江东兵马。”
吕蒙闻言一震,连忙叩首:
“末将资历尚浅,岂敢担此重任?”
“程普、黄盖等老将军皆在,末将岂能僭越?”
按理说,除周瑜之外,资历最高的就是程普。
程普一直和周瑜是并列的左右都督。
旁人也都以为周瑜死后,程普会接管江东兵权。
但孙权并不想让父亲兄长那一代的老臣接管兵权。
他更想扶持自己的势力。
所以此次大都督的人选,孙权直接将程普、韩当、黄盖等辈给排除在外了。
孙权站起身来,亲手将他扶起:
“公瑾识人,从未有误。”
“他既认定你可担此大任,子明便不必推辞。”
吕蒙仍欲再辞,孙权却已解下佩剑,递到他面前:
“此剑随我多年,今日赠你。”
“自今以后,江东三军,皆听你调遣。”
堂外秋风骤起,卷起几片枯叶。
吕蒙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佩剑:
“蒙必不负主公与公瑾所托!”
孙权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既有期许,又隐含深意:
“曹操、刘备皆非善类,江东未来,就靠你了。”
吕蒙肃然抱拳,目光坚毅如铁。
孙权又问道:
“子明既受重任,可有良策教我?”
这话问的巧妙,按理说东吴如今刚刚经历损失周瑜的悲痛,还未从中走出。
正常来讲,东吴接下来奉行的政策无非就是“周规吕随”罢了。
但孙权却问吕蒙有什么良策教他没有。
这显然是他希望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吕蒙当即会意,拱手对曰:
“臣日夜观中原战局,如卧薪尝胆。”
“今曹魏损兵折将,夏侯惇、曹仁等数路大军俱为刘备所破。”
“此诚千载一时之机也!”
孙权眉峰微蹙:
“公瑾在时,尝言坐观成败……”
吕蒙趋前一步,甲叶铮然:
“此一时彼一时也!”
“昔者曹刘势力相当,我江东自当持重。”
“今魏军新败,刘备亦疲,若仍固守旧策,恐失天予之机也。”
孙权闻言,双目骤亮,击案而起:
“子明之言,甚合孤意!”
“孤本不欲长守此地,前言特以试卿耳。”
忽又蹙眉道:“只是袭取荆州之事……”
“一旦袭取荆州,便意味着要与刘备交恶。”
“万一失败,我东吴如何抵挡得住齐国的反击?”
吕蒙早有才成算,他一直在为此事规划。
密切关注着荆州的一切动向。
“吴侯,臣已密探得荆州虚实。”
“今闻孔明远出,若不袭取,再无机会矣。”
一旦中原之战结束,刘备彻底统一河南。
那么荆州、淮南将会彻底成为锁死东吴的大锁,再不可能突破了。
毕竟荆州很难像这次中原大战一样,外调出那么多兵马来。
孙权渴望进取,但也怕得罪死刘备。
这种矛盾的心理,使得他进退两难。
吕蒙的话还在继续:
“臣保举一人为偏将军。”
孙权便问,“是谁。”
“陆逊陆伯言。”
吕蒙正色说道:
“逊虽年少,胸有韬略。”
“观其治军,法度严明,实乃将才。”
“今何不使我与他兵分两路,蒙袭取荆州,逊袭取丹阳。”
“事若就,则荆、扬二州一统。”
“主公进可以逐鹿天下,争霸中原。”
“退亦可以据守长江,不失为江东之主。”
“况且……主公正是青春年少,曹操、刘备俱已年过五旬。”
“而曹魏宗室中,自曹昂死后,并无英才可以继任。”
“而刘齐宗室中,刘备子嗣尚还年幼,并无主政一方之能。”
“主公完全等得起。”
“届时,主公还怕斗不过曹刘二代么?”
吕蒙此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一直以来,孙权在面对曹操、刘备的压制时,总是有种刻在dna里的恐惧。
但正如吕蒙所言,他今年才二十八岁。
还怕活不过曹操、刘备那两个老不死的吗?
只要他能稳住东吴基业,把两个一代目领导人熬走。
他们的继任者,要么是能力不如自己,要么就是还未成年。
那就是东吴逆风翻盘的机会!
现在,孙权要做的就是稳住和扩大自己的基本盘。
“子明之言,真令孤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孙权握着吕蒙的手,拉着他走在长廊里。
“当初,曹刘联手平定袁术时,李翊扶持其妻兄在丹阳主政。”
“丹阳虽穷,然而却是产精兵的地方。”
“这些年来,不知为齐国输送了多少丹阳兵。”
“孤身为江东之主,却不能据有丹阳,诚为大憾。”
“故图丹阳一事,势在必行。”
“只是关于袭取荆州事宜,是否应当再三考虑一番?”
孙权此刻保持了一名政治人物的冷静。
于他而言,甚至于整个东吴而言,丹阳都是吴人心中的一根刺。
不是因为这地方有多好,而是因为失去它,版图就宛如被狗啃了一般不完整。
当然,这是调侃。
从现实角度讲,丹阳除了产精兵外,更重要的是它的地理位置于东吴而言很特殊。
只有彻底掌控丹阳,东吴才能彻底一统整个江东,然后将长江的天险优势发挥到极致。
事实上,江东早就有实力攻取丹阳了。
毕竟地理优势摆在那里。
只要东吴想,吴兵便可朝发夕至,以丹阳之贫瘠根本不可能撑到齐国的淮南援兵过来。
只不过出于畏惧遭到齐人的报复,这么多年来才一直不敢动丹阳的主意。
但孙权一直希望通过外交努力来一统江东。
比如通过提供山越俘虏,或者重金,献舟楫等等。
但都被陈登拒绝。
陈登一直是对吴强硬派,一直主张先南后北。
即先灭东吴,再攻中原。
当然,这跟他有“吞并江南之志”的人生信条有关,还是从自身利益出发的。
而国中大部分高级官员,都是主张先北后南。
毕竟中原之地于他们而言,是更切实际的利益。
由于国家政策的倾斜,这些年淮南对丹阳的掌控力其实是越来越弱的。
毕竟隔着长江,交流沟通很不方便。
所以近几年,吴中越来越多人的喊出:“收复丹阳,一统江东”的口号。
丹阳,是孙权无论如何都必须夺得的领地。
孙权也相信在丹阳问题上,吴人可以“先斩后奏”。
毕竟丹阳并未涉及到太多齐人的核心利益,事后孙权完全有办法找补,讨好齐人。
但荆州就牵扯太过重大了。
这地方联系着益州、扬州。
荆北更是大汉极富的地区,是士大夫的乐园。
这地方,孙权要是敢抢。
那就要看看他有没有他老子和他哥哥那般命硬了。
吕蒙看出了孙权的踌躇,便分析说道:
“主公容禀!”
他手指北面,大声说道:
“今刘备已吞并豫、兖、青、徐四州,北方更是早已大定,其势如日中天。”
“就目前形势来看,河南之战已成定局。”
“刘备已经一统了河南、河北,若使其消化中原,正是断我江东之生路。”
吕蒙突然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
“臣请为主公剖陈利害。”
“今刘备已据中原十之七八,下一步必是顺江而下!”
“届时江东张、顾诸姓必来劝谏主公降齐。”
吕蒙突然提高声调,“当年刘琮之事才过去几年,莫非主公忘了?”
这话像柄利剑刺来。
孙权猛地站起,案上茶盏翻倒,褐色的茶水在荆州位置上漫开,宛如血染疆场。
他心尖儿怦怦直跳,大脑飞速旋转。
吕蒙趁势进言:
“曹操虽败,可仍旧会退守西川,正需盟友。”
“若我等能够取下荆州,则与魏国连成掎角之势。”
“通西蜀之援,壮我兵势,他日北伐,据上流之利。
“吴魏唇齿之势可成,长江天险亦可全据!”
廊下,吕蒙的声音振聋发聩。
“即便战事不利,也能向曹操表明诚意,大结魏人之心。”
“魏国如今困兽犹斗,必视我江东为救命稻草!”
“故荆襄之役,势在必行,不容迟疑!”
吕蒙的分析可谓是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孙权的心坎上。
因为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中原大战就是基本已成定局了。
齐国一统河南、河北,下一步肯定就是要收拾你东吴。
到时候摆在孙权面前的,就只有投降一个选项。
因为江东的大族们,肯定会撺掇孙权去投降。
到时候孙权也是身不由己。
但曹操还会退回西川,继续抵抗。
到时候因为战略原因,魏吴两家的关系也会变得更加紧密。
而魏国又是与齐国势不两立的,既然如此,何不早早与齐国撕破脸,倒向魏国与曹操合作呢?
现在我们打下荆州,不仅能够加强与益州的联系,还能壮大自身实力。
使得将来反攻中原的战略优势变得更大。
即便失败了,得罪了齐国,这肯定也会坚定魏人与我们联合的决心。
所以荆州之战,不论能不能打赢,都是必须要打的。
“好!!”
孙权终于下定了决心,拍了拍吕蒙的肩膀。
“子明,孤已经将江东兵马交予汝调遣。”
“如何攻取荆州,俱有你来决断。”
“孤并不欲干扰汝之公务,只是不得不多言几句。”
孙权最后叮嘱一声吕蒙。
“诸葛亮号卧龙,乃当世奇士。”
“齐中有传言说,他会是李翊的继任人。”
“此议似乎得到了刘备、李翊两人双重的认可。”
“能接替李翊的,绝对不是凡夫俗子。”
“其虽已将荆州兵马外调,但同样在江夏防区设下了重兵。”
“子明如果不能第一时间突破江夏防线,诸葛亮一旦反应过来,率兵回撤。”
“到时候不仅袭取荆州的计划将要失败,我东吴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此次行动,务必要稳、准、快!速速图之!”
吕蒙拜别,辞了孙权。
出得宫门,已是深夜,月色如洗。
忽见陆逊立于柳下,似已等候多时。
“伯言何在此处?”
吕蒙上前打招呼。
陆逊还礼:
“周都督病逝,逊特地回来奔丧。”
“又闻子明兄被吴侯召入宫中议事,特来相候。”
“适才吴侯使者传言,命逊提兵取丹阳。”
吕蒙颔首,“正是某所荐。”
陆逊沉声问:
“吴侯当真决意与齐决裂乎?”
“然也。”
吕蒙按剑而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善。”
陆逊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有此一问。
就是想要确认孙权是否真的下定了决心与齐国撕破脸。
毕竟……
“取丹阳倒非难事,只是须防齐人报复。”
陆逊也不认为取丹阳有多难,真正难得是如何应对齐国的报复。
所以才要问问孙权的态度,万一他的立场不坚定。
到时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折腾一场。
吕蒙忽而轻笑道,“某之重任,较伯言更险。”
陆逊讶然。“莫非……”
“取荆州。”
吕蒙目视西方,声音低沉。
陆逊闻言色变,沉声道:
“诸葛孔明乃是李子玉高足,非等闲之辈可比。”
“子明此任……甚难……”
“……哈哈哈,我亦知此事甚难。”
吕蒙仰头大笑,“正因其难,方显丈夫之志!若专拣易事,与庸人何异?”
“伯言,愚兄其实已经想过了。”
“大丈夫处世若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
“此去荆州,事若就,功名大业可成。”
“事若不就,蒙情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
“也不枉男儿七尺之躯。”
话落,吕蒙忽转头面向陆逊,正视他的目光。
“……伯言,出门前,蒙已在吴侯面前立下誓言。”
“此役若是不能取下荆州,蒙势不还东吴。”
“若是不幸殁于沙场,蒙已举荐伯言为下任都督。”
月华流转,映得陆逊眼中精光闪动。
良久,他郑重地向吕蒙一拱手:
“逊取丹阳途中,若子明兄需要策应。”
“请随时与逊保持联系,逊一定星夜来援,相助兄长!”
吕蒙亦肃然还礼:
“蒙在此先谢过。”
夜风忽起,吹动二人衣袍。
远处江涛拍岸,恍若金戈铁马之声。
……
次日,吕蒙正式挂帅,率兵进驻柴桑。
早有哨马报说:
“沿江上下,或二十里,或三十里,高阜处各有烽火台。”
又闻荆州军马整肃,预有准备。
吕蒙大叹:
“周都督在时,与孔明交往频繁。”
“彼时荆州之众,皆不以为会与东吴开战。”
“今荆州设下如此重防,看来诸葛孔明到底还是防着吴人啊……”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吕蒙心中还是有些落差的。
他接着派人去调查荆州的防线。
未多时,哨马回报说诸葛亮在荆州设置了四道防线。
分别是夏口赵云、公安马谡、江陵马良、夷陵潘濬。
吕蒙又是一惊:
“夏口乃入荆州的门户,由赵子龙把守。”
“赵云浑身是胆,性格沉稳,”
“若如此,荆州急难图也。”
“我一时在吴侯面前劝取荆州,今却如何处置?”
正当吕蒙愁得焦头烂额时,忽在防线名单中瞥见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这马谡是何许人也?”吕蒙问。
左右人答曰:
“此乃诸葛亮府上功曹,马良之弟,马谡马幼常也。”
“功曹?”
吕蒙眉头皱起,又问:
“他此前难道从未带过兵?”
为了袭取荆州的计划,吕蒙把荆州诸将每个人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但马谡这个名字却看着十分陌生。
“听人说,是第一次带兵。”
“第一次?”
吕蒙更加不解,在原地来回踱步。
“人说诸葛亮一生为谨慎,如何会用一个从未单独领过兵的新人,来守如此重要的公安港?”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摊手说:
“我等不知。”
“难道这个马谡是个天下奇才?”
“当年李翊不就是第一次领兵,就做到了百战百胜么?”
“诸葛亮既对此辈委以如此重任,想必其确有过人才能。”
众人议论纷纷,除了怀疑马谡是个天才之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吕蒙在原地来回踱步许久,忽然计上心头,思得一计。
“……不如这样,我以报周公瑾丧事为由,去出访荆州。”
“正好试探一下这马谡的虚实。”
“倘若其当真是个庸才,我等也好以此为突破口。”
众人纷纷称善,各自准备。
次日一大早,吕蒙便佯称赴荆州报周瑜之丧,带了三十来人出访荆州去了。
……
荆州,公安港。
廖化阔步来到马谡跟前,面色沉重地说道:
“参军,为何要改变公安部署?”
马谡提着笔,头也不抬的继续批着公文。
“旧制纰漏甚多,防务有误。”
“吾不过重新布阵,略加拂改耳。”
廖化蹙眉,沉声道:
“公安防务,乃是诸葛使君亲自制定,如何有误?”
“况使君随李相爷累经战阵,每到之处,尽意指教。”
“既是经过战阵考验,又岂容轻改?”
马谡这才搁笔,正色道:
“君只见其表,港北丘陵可屯重兵,却设哨塔。”
“水路要冲反置空营——此乃取败之道也!”
“丘陵屯兵?参军之言误矣。”
廖化赶忙劝谏道,“若无水路策应,岂不成了孤军?”
马谡霍然起身,羽扇坠地,厉声喝斥道:
“汝莫乱道,吾素读兵书,深谙兵法。”
“使君诸事尚问计于我,汝奈何相阻耶?”
“况汝也不过一介武夫,又岂知兵法精要?”
正争执间,忽有人报江外驶来几艘舟船。
马谡乃一挥衣袖,从廖化身旁掠过:
“……哼,吾得去看看舟船来人,没工夫与汝争执。”
“吾为主将,汝为副将。”
“再敢乱言,休怪吾军法处置。”
言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港外,吕蒙的轻舟已经溯江而上,到了公安港了。
忽见岸上旌旗错落,营寨布置与寻常大异。
吕蒙扶舷观望,眉头渐蹙。
“……此非孔明手笔。”
吕蒙指岸边一处孤悬高地的营垒。
“依险设寨本是常理,然此处距水路三里有余,缓急岂能相救?”
副将宋谦答道:
“闻说是马谡新立的章程。”
“哦?”
吕蒙抚摸着下巴,心中逐渐变得兴奋起来。
“快备下礼物,吾要拜见一下这位马参军。”
于是众人准备停船靠岸,然后使人送上拜帖。
马谡甫一出门,便见着亲兵疾步入内。
“报!东吴新任都督吕蒙遣使递帖,言吊丧周瑜,特来拜会将军!”
“哦?”
“周瑜死耶?”
马谡对东吴这位都督并未有多大尊敬。
毕竟赤壁大战,全靠他们荆州人出力,干吴人何事?
“来人可说了什么?”马谡接着问道。
亲兵躬身答:
“吴使言,吕都督素闻马参军才名,特备薄礼前来拜会。”
马谡嘴角微扬,对左右笑道:
“不想我马幼常之名,已传至江东矣。”
当即更衣出迎。
城门外,吕蒙一行十余人皆着素服。
见城门大开,马谡率众迎出,吕蒙即刻下马,执礼甚恭。
“蒙久慕马参军高义,今日得见,实在是大慰平生!”
马谡见吕蒙身形魁梧却举止文雅,心中暗喜,还礼道:
“吕都督远来辛苦,请入城一叙。”
入得厅堂,吕蒙命人抬上礼箱。
江南锦缎十匹,会稽明珠一斛,另有精制兵书数卷。
马谡目光扫过那些锦缎、明珠都十分满意。
唯独对其中的兵书不屑一顾,甚至连翻看都懒得翻一下。
“都督厚礼,谡愧不敢当。”
马谡嘴上推辞,却已示意侍从收下。
分宾主落座后,马谡故作疑惑:
“荆州文武众多,都督何以独见下官?”
吕蒙乃拱手说道:
“天下谁人不知,马参军乃诸葛先生心腹。”
“今诸葛先生远征在外,荆州事务,岂非尽决于参军乎?”
说着又压低声音。
“不瞒参军,蒙此番前来,除报丧公瑾外,更欲加强与的荆州合作。”
马谡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颤。
他强自镇定道:
“都督此言差矣。”
“荆州防务,自有子龙将军主持……”
“再不济,家兄马良也主持着江陵事务。”
“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后生晚辈?”
吕蒙忽然起身,长揖到地:
“参军过谦了!马从事镇守江陵,这公安要冲,不正是托付给参军这等大才?”
抬头时,独眼中闪着诚恳的光。
“若蒙有幸得参军指点江东防务,必当厚报。”
马谡闻言,心中暗爽。
这东吴新上任的都督专程前来找自己,一上来甚至让他来指点江东防务。
足见他马谡果然是才名远播。
这下,看谁以后还敢说他狂妄。
狂也是有狂的资本的。
毕竟荆州一把手,东吴二把手都问计于自己,这含金量自不必多说。
在马谡看来,等李翊退了,诸葛先生顶上。
他未来就是三兴炎汉的第三任丞相。
三对三,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缘分。
就在马谡沉浸在幻想之中时,吕蒙在旁侧仔细观察着马谡的神态变化。
心中更加笃定,马谡绝对不是一个能够匹拟李翊的天才!
但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能说。
俄顷,马谡缓过神来,终于忍不住出声笑道:
“……呵呵,都督请坐。”
“不知公瑾……唉,天真是妒英才啊!”
吕蒙面露悲戚:
“公瑾临终,犹念孙刘联盟之谊。”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此乃公瑾绝笔,嘱我亲呈荆州贤达。”
马谡展开一看,竟是周瑜手书《孙刘盟好疏》,字迹清瘦如刀刻。
他心中暗喜,若能促成齐吴进一步的联系。
将来就很有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全并东吴之地。
这岂非是大功一件?
马谡看完这份手书之后,也是喜出望外,对吕蒙说道:
“周都督书中所言,足见其诚意。”
“只是恕在下多言,齐吴两家已是盟友。”
“都督还打算如何加强两地联系?”
“换言之,江东日后有何打算?”
最后一句,马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吕蒙听出来了,他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盏中茶水泛起细纹。
他抬眼环视左右,欲言又止。
马谡会意,挥手屏退侍从。
待厅中只剩二人,吕蒙忽然长叹一声:
“实不相瞒,蒙此番前来,另有一番计较。”
他起身踱至窗前,望着江对岸隐约的灯火:
“今曹魏在河南战事中节节失利,刘备已据中原十之七八。”
“我主日夜忧思……”
说着转身,独眼中竟闪着泪光,“恐要顺应天命了。”
马谡手中茶盏“咔”地落在案上:
“都督是说……”
“归降齐国。”吕蒙声音低沉,
“只是……”
他苦笑着摇头,“江东世家大族,多有愚忠之辈。”
“程普、黄盖等人日日进言,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疯言疯语。“
马谡眼中精光闪动,身子不自觉地前倾:
“那都督的意思是……”
吕蒙坐回席间,压低声音:
“眼下曹魏尚未彻底败亡,那些老顽固还心存幻想。”
“待刘……哦不,待齐王千岁一统河南、河北之后。”
“他们自然不敢再多言什么。”
窗外忽然一阵秋风卷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墙上二人的影子忽大忽小,犹如鬼魅起舞。
马谡抚掌笑道:
“都督高见!如此说来,吴侯已有归顺之意?”
吕蒙郑重颔首:
“我主常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只是……”
他忽然握住马谡的手,“此事还望参军暂保密。”
“若走漏风声,恐生变故。”
马谡只觉吕蒙掌心粗糙温暖,心中愈发笃定:
“这是自然。”
话未说完,忽闻城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吕蒙脸色一变,急忙起身:
“恐是江东来人寻我,今日之言,万望参军……”
话未说完,马谡连连摆手打断说道:
“都督放心,谡自有分寸。”
马谡心头狂喜,陈元龙渴望了一辈子的吞并江南之功。
将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
……
(本章完)
第325章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第325章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扬州,丹阳。
城内寒风凛冽,官署内炭火噼啪作响。
主簿周显手持邸报匆匆入内,见袁胤正斜倚胡床,把玩着一枚和田玉印,那是齐王新赐的恩赏。
“府君,江东传来消息,陆逊被孙权拜为新都太守,距我丹阳仅一地之隔!”
周显躬身递上文书,声音透着不安。
袁胤懒懒抬眼:
“陆逊小儿,乃一书生,纸上谈兵之辈耳,何足为虑?”
他摩挲着玉印上的螭钮,“上月吴使还赠我温县的大柑子,说是吴侯亲自使人采摘的,言辞谦卑得很。”
周显急趋两步:
“府君明鉴!丹阳地瘠民贫,守军已多年不曾上阵杀敌。”
“若吴人突袭,我丹阳根本守御不住。”
“而淮南又距此隔着长江天堑,不能第一时间支援过来。”
“府君宜早做准备。”
“荒唐!”
袁胤突然掷印于案,惊得炭盆火星四溅。
“我乃李相妻兄,丹阳背靠齐国百万雄师!”
“孙权小儿与我敢动刀兵?”
“况江东之地本就是我袁氏所有,孙氏当年也不过我是袁家一守护之犬耳。”
“……哼哼,只可惜养狼当犬看家难呐。”
窗外北风呼啸,卷着落叶拍打着窗棂。
袁胤身在江东,仅占据一郡,因为他有着刻在袁氏骨子里的傲慢。
一直认为孙氏是背刺袁氏才获得江东的,如今就算江东已经归孙氏所有,他也心中不服。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现在是替刘老板打工,背靠齐国。
有齐国撑腰,自然没必要对吴人有什么好脸色看。
所以每次面对到访的吴使时,都颐指气使。
而吴使每次也都选择了忍让,这更加使得袁胤看不起吴人。
周显眼眸一蹙,忽然压低声音说道:
“如今中原陷入战争泥潭,府君可还记得——”
“开战前,齐王在密令中提及,待中原战事平定以后。”
“便调府君入朝任太仆,若这期间丹阳出了什么变故……”
言外之意,袁胤这些年在丹阳资历也熬得差不多了。
你帮齐王镇守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等战争胜利后,就把你调到中央工作去。
到时候凭借你的资历,再加上李相爷姻亲的身份。
混个九卿都不成问题啊。
果然,袁胤闻言,神色微动。
周显趁机再谏:
“陆逊虽然年幼,但很早便已入仕,辅佐孙权。”
“况且孙权早不让其上任,晚不让其上任,偏偏在齐王全并河南之时上任。”
“其心难测,不可不防啊。”
“够了!”
袁胤烦躁地挥手,却又忽然眯起眼睛。
“不过……足下可遣人携贺礼走赴新都,探探虚实。”
“喏。”
于是,丹阳当即安排了一名使者出访新都,刺探陆逊虚实。
新都太守府内药香弥漫。
陆逊接到袁胤使者将至的急报,当即掷下手中兵书,对左右笑道:
“此必是袁胤遣人前来探我虚实。”
参军朱然会意,问:
“既如此,府君打算如何应对?”
“现在吕将军那边还没有完全处理好荆州事务,我们不可冒然与齐人交战。”
攻丹阳与攻荆州必须同时进行。
因为一旦哪边先攻了,另一边就有了防备了。
所以两边步调必须得要同步。
但显然,荆州那边的工作要比丹阳麻烦许多。
陆逊的难题不在于如何攻取丹阳,而是如何在吕蒙准备好之前,尽可能地稳住丹阳人。
陆逊站起身来,沉吟道:
“我且诈病,以慢其心。”
“诸君可为我准备。”
说罢,当即解冠散发,命人取来生姜汁涂在眼睑、额角。
不过片刻,他便双目通红,面色蜡黄,活似久病之人。
“快,将炭盆撤去半数,被褥浸些冷水。”
陆逊边咳边褪下外袍,只着单衣卧于榻上。
又命人煮了苦参汤置于案头,满屋顿时苦气熏天。
俄顷,使者被请入内。
但见陆逊裹着湿被瑟瑟发抖,榻边铜盆里还残留着可疑的污血。
那其实是下人提前准备好的鸡血。
“诶呦,陆府君这是.”
使者故作关切,突然伸手去探陆逊额头,却被他偏头躲过。
侍从连忙上前将之拦住。
“使君小心传染!我家主公水土不服,染了江东瘴疫。”
(东汉是二元君主制,下人可以对地方官称臣)
使者连忙缩回手,转而暗中观察。
只见陆逊喉结滚动,突然“哇”地吐出一口“血痰”,旋即喘息道:
“……失……失礼了”
那痰盂里早被悄悄放了朱砂,入水便化开如血。
“江东确实是疫病多发之地。”
使者假意叹息,目光却不断在陆逊身上打量。
旋即又突然发难问道,“听闻府君三日前似还在巡视城防?”
言外之意,你小子三天前不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病了?
榻上陆逊浑身一颤,猛烈咳嗽,侍从急智道:
“正是那日淋雨,这才染了疾疫!”
说着掀开被角,露出陆逊腰间暗敷的疮药,那是捣烂的芙蓉叶。
使者见那“溃疮”脓血模糊,终于信了八分:
“府君病势如此沉重,下官实在也对此痛惜不已。”
“实不相瞒,下官也是奉了袁使君之命前来探访。”
“本意是为了恭贺府君新官上任,不想染此恶疾。”
“惜哉,痛哉……”
陆逊突然挣扎起身,手指抓住使者衣袖:
“惭愧啊!请转告袁公”
话未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将早含在口中的姜汁喷了使者满袖。
“就说陆逊.来日方长”
使者生怕被陆逊传染,连忙挣脱,旋即作揖拱手道:
“一定一定,在下会将府君的病情如实转告给我家主公的。”
然后以不打扰陆逊休息为由,正式向他辞别。
寒风呼啸,新都城外。
陆逊负手立于城楼,目送着袁胤使者的车驾渐行渐远。
方才还病容惨淡的脸上,此刻已恢复血色。
“不想丹阳区区使者,也敢如此倨傲。”
陆逊掸了掸衣袖上残留的姜汁,冷笑道:
“入府不行礼,探病不退避,言语间尽是试探。”
朱然递过热巾,摇头叹道:
“袁胤倚仗齐国之势,向来如此。”
“去岁吴使赴丹阳贺岁,竟被当庭质问江东兵备。”
提到这里,朱然便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小小的丹阳太守,竟然敢随便对他们东吴的内政指指点点。
偏偏吴人又不敢反驳,就这么忍气吞声了许多年。
所以,每一个吴人都盼着早点收复丹阳。
陆逊接过热巾拭面,眼中精光闪动:
“倒是难为前任的新都太守了。”
他望向丹阳方向,嘴角微扬:
“不过这份窝囊气”
突然将热巾掷入一旁的火盆,嗤的一声腾起白雾。
“也该到头了!”
……
丹阳官署内,袁胤一边吃着柑子,一边听着使者的汇报。
他突然前倾身子:
“陆伯言当真病重呕血?”
“属下亲眼所见!”
使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痰盂中血色做不得假。”
“更兼其腰间恶疮溃烂,药童换下的绷带尽是脓血。”
“此人必是染了恶疾。”
周显皱眉插话:
“陆逊年少有为,前些日子都还好好的,怎会突然”
“诶~”
袁胤摆手打断,将没吃完的柑子放在案上、
“江东湿瘴最是伤人,当年孙策何等好汉,不过二十六岁便死了么.”
孙策的死与他遇刺虽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但值得注意的是,孙策并不是直接被刺死的。
是被刺伤以后,没能把病治好才死的。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江东多瘴气,伤口很容易感染。
从而滋生出病菌。
所以像丹阳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是没有多少人愿意过来的。
袁胤也明白这里面的工作有多困难,就盼着早点儿升迁,早点儿搬到气候相对宜居的中原去。
念及此,袁胤忽然道:
“来啊!传令,犒赏三军!”
周显诧异道:
“府君!纵使陆逊病重,这新都防务也不该就此松懈才是。”
“糊涂!”
袁胤霍然起身,腰间组玉佩叮当作响。
“陆逊若死,吴人必要另派太守。”
“等他们交接完毕,怕不是要等到开春了。”
踱到江东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新都位置。
“届时齐王早已平定中原,我倒要看看吴人如何袭取我丹阳。”
窗外忽有寒鸦惊起,周显望着地图上丹阳孤悬的标记,欲言又止。
袁胤却已哼着小调,转去后堂试穿新制的九卿礼服了。
孙权听说陆逊病了,心甚怏怏。
吕范进言道:
“陆伯言之病,必是诈耳,只为慢袁胤之心。”
“非真病也,愿吴侯勿忧。”
孙权便道:
“子衡既知有诈,可去往新都为孤视之。”
吕范领命,星夜至新都,来见陆逊,果然不见着有病色。
吕范开门见山说道:
“某奉吴侯命,特来敬探伯言贵恙。”
陆逊拱手还礼:
“贱躯偶病,何劳探问。”
吕范便道:
“吴侯以重任付公,公不乘时而动,空怀郁结,何也?”
陆逊便解释说道:
“非是某不尽心竭力,取丹阳易,平后事难。”
“吾取丹阳,不过覆手取物耳。”
“然荆州之地才是重中之重,若吕都督不能先取,我新都亦不敢擅动。”
哦?
吕范眉梢一样,沉吟半晌,目视陆逊,缓声说道:
“听闻吕都督至采桑后,便被阻在了夏口。”
“夏口由赵云把守,此辈成熟稳重,只恐不易取。”
陆逊笑道:
“某已和吕都督通过书信,他言及已有计可取荆州。”
“愿子衡勿疑。”
吕范连忙问是何计。
陆逊却道:
“此事干系重大,吕都督亦未向我言明是何计。”
“那伯言可能猜到是何计?”
“自然。”
“是何计?”
吕范连忙问。
陆逊笑着挥了挥手,“既然子明不肯明说,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下又何必去拆穿呢?”
“难道连吴侯都不能知道么?”
“荆州之事干系重大,还是谨慎为妙的好。”
吕范闻言,沉默许久,然后叹道:
“……好罢,愿子明当真能为吴侯取下荆州。”
“我这这便回报吴侯去,伯言亦当时时紧盯丹阳动向。”
“自然。”
二人辞别,各自回去。
不表。
……
话分两头,吕蒙自拜访完马谡回到采桑口以后,确定了公安港就是他夺取荆州的突破口。
他回到衙署,当即命人修书一封,具名马、异锦、酒礼等物。
遣使赍赴夏口,来见赵云。
时赵云正在城头巡视城务,忽报说江东都督吕蒙遣人送来礼物与书信,特来拜见将军。
赵云便道:
“礼物可送人送回去,书信留下。”
随后,将使者请入,得其书,其书略曰:
“子龙将军麾下”
“蒙以凡才,谬膺重寄,奉命移镇柴桑。”
“夙夜忧惶,如履薄冰。”
“窃思江夏要冲,素赖将军威德镇抚,南北安堵。”
“今蒙猥居邻境,实非所宜,唯恐麾下将士疑忌,致生嫌隙。”
“蒙虽不敏,亦知孙刘盟好之重。”
“故已具表上呈吴侯,乞骸骨归乡,愿荐贤者以代。”
“倘得卸甲,必当亲诣夏口,负荆请罪,以明心迹。”
“时值深秋,江风凛冽,伏惟将军珍摄贵体,勿以蒙为念。”
“临书惶悚,不知所云。”
赵云览毕书信,见其字迹虚浮,言辞卑怯,不禁莞尔。
侍从见主将神色,问道:
“将军何故发笑?”
赵云收信入匣,对吴使温言道:
“吕都督过谦了。”
“烦请足下转告,就说孙刘盟好,乃诸葛使君与齐王夙夜挂怀之事。”
“今都督镇守柴桑,但以和睦为念,何须辞官?”
遂命亲兵取来锦盒:
“此乃荆州特产的安神茶,可助吕都督调养心神。”
又添锦缎十匹,“江风寒冽,权表心意。”
帐外忽起东风,卷动案上信笺。
军正夏侯兰忽然开口说道:
“云兄,吕蒙此信,未免谦卑过甚。”
“不知是否有诈?”
这夏侯兰乃是常山真定人,与赵云是同乡。
两人情同手足。
赵云在刘备这里发迹以后,便向刘备举荐了夏侯兰。
刘备便使其留在赵云的部曲中,当一个掌管刑法的军正。
平日聊军务时,两人无话不谈。
赵云摆手止之道:
“邻邦礼敬,何必多疑?”
“哦?难道云兄就不担心吕蒙使诈,袭我荆州?”
“……呵呵,兰弟未免太多疑了。”
“云就守在夏口,不管吕蒙是否使诈,须放着我死。”
“否则休想越过夏口。”
夏侯兰想想也是,不管吕蒙使什么奸计,他们都在这里守着。
不会出事的。
乃不复为备。
吕蒙写信稳住赵云之后,又给马谡写了一封信。
其书略曰:
“幼常参军足下:”
“蒙再拜致意,前番公务一晤,得睹参军经纬之才,常怀钦慕。”
“今冒昧致书,实有要事相托。”
“江东自周公瑾殁后,主和之声日盛。”
“蒙虽总领军事,然程普、黄盖等辈,犹持宁为玉碎之论。”
“每思参军顺势而为之教,未尝不抚膺长叹。”
“愚窃以为,当密移军械辎重于荆州。”
“一则削江东战备,使顽固者无恃。”
“二则可为参军晋身之资。”
“现已备得楼船三十艘,假以商旅之名,唯虑子龙将军察觉。”
“若参军能疏通沿江关隘,使物资安然入境,则他日齐王论功,参军当居首勋。”
“蒙情愿退居幕后,但求江东百姓免于战祸。”
“此事机密,万勿泄于第三人。”
“绢短情长,企盼回音。”
……
马谡于衙署中展读吕蒙密信,喜形于色,竟不慎碰翻案上灯盏。
“天助我也!”
马谡击掌而笑,当即取印信批下通关文牒。
左右侍从疑道:
“近日江防甚严,参军何故签发商船特许?”
马谡振袖而起:“此乃诸葛使君密令,尔等岂能知晓?”
遂命心腹持令箭往各渡口传令:
“凡江东商船,一律免检放行。”
或有人谏道:
“可否先知会一声赵将军?”
马谡暗忖,若知会了赵云,他知晓其中缘故,肯定会与他争功。
到时候全并江南之功便会被别人分去,还是自己独揽其功的好。
于是说道:
“赵将军把守荆州门户,就不劳他多费心思了。”
“只让过往商船,从我这边走就是。”
经过一番折腾,吕蒙总算得到了能偷过长江防线的许可。
吕蒙正式开始点兵,马步水三军,皆选精兵,伏于舟冓、舟鹿船中。
然后拣选会水者扮作商人,皆穿白衣,在船上摇橹。
次调韩当、潘璋、丁奉、贺齐等四员大将,相继而进。
驾快船往荆州方向去。
昼夜趱行,直抵北岸。
江边烽火台上守台军盘问时,吴人答曰:
“我等皆是东吴客商,也江风受阻,到此一避。”
“我等有马参军特许。”
言罢,将马谡送的凭证递上去,随手又送了些财物给守台军士。
军士乃是马谡管下,因被提前打了招呼,又得了好处,自然信之。
遂任其停泊江边。
约至二更,舟冓、舟鹿中精兵齐出,将烽火台上官军缚倒。
暗号一声,八十余船精兵俱起,将紧要去处墩台之军。
尽行捉入船中,不曾走了一个。
于是长驱大进,径取公安,无人知觉。
而马谡早早地率属官在码头等候,望着江面渐近的商船队,忍不住轻笑:
“吕子明果然守信之人。”
“参军,是否先查验货物?”
副将在一旁低声问道。
马谡不悦地摆手:
“本官亲自签发的通关文书,还能有诈?”
说着整了整衣冠,迎向靠岸的首船。
船板刚搭上岸,就见吕蒙一身素服走出船舱,远远拱手:
“劳动马参军亲迎,蒙实在过意不去!”
马谡笑着还礼:
“都督辛苦,不知首批军械”
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脆响。
吕蒙突然掀翻身旁货箱,露出满箱寒光闪闪的环首刀。
还不等荆州军反应过来,韩当已从船舱暴起,一刀劈落码头旌旗:
“东吴儿郎,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霎时间,三十艘楼船同时掀开苫布,八千精甲如潮水涌出。
藏于暗舱的贺齐部射出箭矢,精准命中烽火台
丁奉率水鬼队潜入水中,凿沉了港内巡逻战船
潘璋的轻骑兵竟从舟冓船驱马跃出,直奔城门。
众人分工明确,显然是提前演练了很久。
“吕蒙!你.”
马谡惊怒交加,佩剑才抽出一半,就被亲兵拽着后退。
混乱中他的冠冕不知去向,发髻散乱如疯妇。
吕蒙站在船头大笑:
“多谢参军通关文书!”
说着张弓搭箭,一箭射落城头“齐”字大旗。
廖化拼死护着马谡突围,却被韩当截住去路。
眼看就要被擒,马谡突然推倒身旁火盆。
趁着烈焰腾起,他竟然脱了官袍混入乱军,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比及天明,吕蒙站在浓烟滚滚的公安城头,望着满地狼藉。
有士卒来报:
“寻遍全城,不见马谡踪迹。”
吕蒙正色道:
“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眼下取荆州才是当务之急。”
“传令,军士入城以后,如有妄杀一人,妄取民间一物者,定按军法处置。”
原任官吏,并依旧职。
将众官吏的家属另养在别宅,并不加害,也不许闲人搅扰。
恰逢大雨,吕蒙上马引数骑点看四门,稳固公安时。
忽见一人取民间箸笠以盖铠甲,吕蒙乃喝左右执下问之。
竟是其同乡之人也。
吕蒙乃道:
“汝虽系我同乡,但吾号令已出,汝故犯之,当按军法。”
其人泣告曰:
“其恐雨湿官铠,故取遮盖,非为私用。”
“乞将军念同乡之情!”
吕蒙正色道:
“吾固知汝为覆官铠,然终是不应取民间之物。”
于是叱左右推下斩之,枭首传示毕。
然后收其尸首,泣而葬之。
自是三军震肃。
吕蒙乃催督各路军马,即刻杀奔江陵。
江陵乃荆州之心,得江陵者便得荆州。
因为它是整个中国南方的交通大枢纽。
身处汉水、长江、扬水、夏水、湘水等诸多水道的黄金分割点。
控制住江陵,就等于控制了荆州最重要的水路交通。
……
荆州,江陵。
城头朔风如刀,马良晨起梳洗时,忽闻城外鼓角震天。
他手中犀角梳“啪”地落地,连忙问何事吵闹。
“报——东吴大军已至北门三里!”
“什么!?”
马良大惊,踉跄奔上城楼,只见晨雾中旌旗如林。
当先“吕”字大旗猎猎作响。
他一把抓住守城校尉:
“长江天堑重重,吴人如何飞渡?!”
校尉面如土色:“各烽燧昨夜皆无预警……”
正惊疑间,一队残兵跌撞入城。
为首者衣甲尽赤,哭拜于地:
“马参军中计!公安……公安已陷!”
“吴人假扮商旅……骗过……”
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马良眼前一黑,扶住女墙才没跌倒。
他望着城内稀疏散落的守军,又望向城外黑压压的吴军。
江陵精锐皆布防在外,此刻城中老弱不足五千。
最关键的是,因为没有想到吴人会突然兵临城下。
所以江陵是没有提前坚壁清野的。
这也就意味着,吴人可以轻松打造攻城器械,充分利用野外资源。
“荆州……危矣!”
“幼常糊涂啊!”
他指甲深深掐进城墙砖缝,青灰的砖粉簌簌落下。
“季常先生何故丧气?”
一声暴喝传来。
只见刘循、李严、张任各率亲兵奔上城楼。
这些益州旧部虽仅百余人,却个个甲胄鲜明。
毕竟是一起逃难,追随到现在的亲兵,精气神自非寻常军士可比。
“现在吴人已经兵临城下,先生不想着如何御敌守城,何故作此长叹?”
刘循大声质问道。
“……唉……公等有所不知。”
“我江陵防线,主要有赖周遭几个重镇,与烽火台的信号传递。”
“可因吾弟之过,被吴人骗过了公安港,使得城下一夜之间会集了三万吴军。”
“我江陵又未来得及坚壁清野,只怕很难来得及撑到其他城池的援军过来了。”
“江陵一失,则荆州必失。”
“则我马氏成了齐国的罪人,我等将”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张任闻言大怒,说道:
“大丈夫得死于沙场者,幸也!”
“汝既食齐禄,就当以死报国。”
“在此长吁短叹,岂是丈夫所为?”
刘循也走过来安慰他道:
“我父子是无家可归之人,这些日子全赖荆州人照顾,才得有肉食果腹。”
“如今轮到我们帮你了。”
说着,把手往后一招。
数十名益州兵走来,个个精神抖擞。
刘循大声道:
“如若城破,我等亦难身免。”
“汝等已失一家,岂望再做那飘零之丧家犬乎?”
此言一出,众益州兵齐声高呼:
“战!战!战!”
“杀贼!杀贼!杀贼!”
他们只有几十人,却爆发了极强的斗志。
他们也不会不知道敌我力量有多悬殊,但都抱着必死的心态,情愿与吴人决一死战。
李严一捋胡须,对马良说道:
“诸葛使君在时,多施德政,有恩于荆州百姓。”
“公何不去说百姓一同守城。”
“我军民一心,未必便不能撑到赵将军、潘将军他们过来支援。”
马良闻言,很快也恢复了理智,向三人拱手道:
“多谢三位!”
“适才因为弟之故,一时昏了头。”
“公等说得对,为今之计,只有一战!”
于是众人分工明确,各自准备防务去了。
马良立于城中央的钟鼓楼上,突然挥剑斩断钟绳。
沉重的钟声轰然震响,惊起满城飞鸟。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聚集过来。
“江陵父老听之!”
马良扯着嗓子,喊出来前所未有的声量。
“吾等世居荆土,沐浴汉恩。”
“昔大旱三载,田畴焦裂,诸葛使君星夜驰援。”
“发齐中之粟,活我百姓。”
“凿井修渠,泽被后世!”
今井台石刻犹在,尔等腰间粮袋尚存,岂忘此恩耶?”
“然吴人吕蒙,狼子野心,诈称盟好,阴行盗寇之举!”
“白衣渡江,袭我公安。”
“今又陈兵城下,欲夺我桑梓,毁我宗庙!”
“若城破之日,尔等妻女,必遭凌辱。”
“尔等田宅,尽为敌有!”
“老者填于沟壑,幼者沦为奴仆!”
“吾马良今日立誓于此——”
“宁碎首于城墙,不苟活于敌手!”
“愿以满腔热血,染此汉家旌旗!”
“诸君若念使君活命之恩,若怀祖宗乡土之恋,当执戈矛,共守此城!”
“老弱妇孺可运石递箭,壮者随我登城杀贼!”
“纵使力竭身死,亦叫吴狗知我——”
“江陵之民,骨硬如铁!”
“荆州之地,寸土必争!”
“今日,吾等不为功名而战,不为爵禄而战!”
“只为子孙后代,能昂首立于天地之间!”
“来吧,同袍们!”
“将这群瘟疫赶出我们国家!!”
马良的声音振聋发聩,他非常有演讲才能。
极其善于煽动人民情绪。
着重强调了诸葛亮的恩情,又痛骂吴人的无耻。
情绪调动拿捏的死死的。
其演讲之词,不可不谓振聋发聩。
全城瞬间爆发出震天吼声。
“江陵之民,骨硬如铁!”
“荆州之地,寸土必争!”
“杀吴狗!杀吴狗!”
忽然北门传来号角声,原来是吕蒙已经开始攻城了。
马良最后扫视满城百姓,只说了六个字:
“诸君,随我杀贼。”
此一语,竟比千言万语更催人热血。
霎时间,菜刀、锄头、门闩如林举起,连三岁稚童都攥紧了捡来的箭矢。
城南铁匠铺锤声骤急,王铁匠赤膊挥汗,将耕犁熔铸成矛头。
其妻率邻妇拆门板为盾,指甲崩裂犹自不觉。
马良望此景象,热泪溅在衣襟上,忍不住感叹:
“今日方知,何为‘民心即长城’!”
然而,无论如何江陵军民要面对的,都是早有准备的三万吴国精锐。
他们必须撑到赵云、潘濬他们的援军到来。
否则,荆州必危!
马良组织着百姓开始登城御敌。
另一边刘循、李严也带着自己的亲兵去帮忙守城。
张任自然也不例外,一名亲兵跑来告诉他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
“……嗯。”
张任颔首,望了一眼身后的铁胎弓。
(本章完)
第326章 马谡这一死,比他一生的贡献都要大
第326章 马谡这一死,比他一生的贡献都要大
豫州,汝南。
城外齐军大营,灯火通明。
诸葛亮正与众将庆功。
他率荆州军溯水北上,会合陈登的淮南军,大破曹魏汝南军区的集团军。
如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天就能彻底控制住汝南。
此地连接着荆州与淮南,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
“此役,多亏了诸位将士的奋勇拼杀。”
“亮在此,敬诸位一杯。”
诸葛亮举起酒盏,向众将士贺功。
“这全赖使君的指挥,否则我等再是勇猛,在战场上也是无头苍蝇啊。”
“哈哈哈……”
众人大笑,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兴奋之色。
打了胜仗大家高兴。
就在这时,忽见夏口的使者满身的风尘闯入帐中。
“报!夏口急件!”
使者跪地呈上竹简时,袖口还在滴着江水。
孔明展信观之,指尖突然一颤:
“周公瑾殁了?”
案上烛火“噼啪”爆了个灯,将他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
黄忠举着酒樽笑道:
“周郎既死,江东更无英才。”
“这岂非好事乎?”
“我看这是双喜临门呐,当饮一杯。”
话未说完,又见廖化派来的信使踉跄进帐。
“使君!”
“不要急,慢慢说!”
诸葛亮嘴上安慰着使者不要急,但他自己却不自觉地站起了身。
“使君!”
信使将一张染绢呈上,“马参军擅自放行东吴商船三十艘。”
“什么?”
诸葛亮身躯微震,慨叹道:
“荆州危矣!”
众将皆是不解,纷纷问道:
“使君何出此言?长江防线烽燧相连,更有子龙将军坐镇。”
“纵是周公瑾身死,换了个主战派上来,又如何能破我长江防线?”
“白衣渡江!”
诸葛亮突然厉声道,面色越来越沉。
“倘若吕蒙假扮商旅,偷过公安,那么江陵岂不危险?”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江陵是荆州之心,一旦吴人偷过公安,神兵天降至江陵城外。
其余城池的守军是很难第一时间支援过来的。
一旦江陵丢失,也就意味着荆州也将丢失。
到时候莫说诸葛亮,黄忠、霍峻、刘磐等一众荆州将领都难辞其咎。
“使君,咱们赶快回援荆州吧!”
“是啊,赶快回援吧!”
众将纷纷劝谏诸葛亮回去。
尽管汝南战事已经基本宣告胜利,接下来就是收割果实的时候了。
但这点胜利果实,是远远不能填补丢荆州的罪过的。
“汉升。”
诸葛亮将令箭郑重交到黄忠手中。
“你率三千轻骑沿沔水疾行,遇城不入,遇寨不攻。”
“务必要第一时间赶回江陵,抢在吴人到达之前入驻。”
由于有信息差,诸葛亮这边还不知道吴人已经兵临城下了。
只能是尽快地赶回去。
老将军接过令箭时,才发现孔明先生掌心已全是冷汗。
“喏!!”
黄忠郑重其事地一拱手,甩身离去。
正说话间,陈登掀帐而入。
他腰间玉带还未系好,显是匆忙起身。
“孔明何事如此焦急?”
诸葛亮见其来到,乃长长一揖:
“元龙,荆州恐生变故,亮不得不暂回江陵。”
“只怕不能支援元龙你对汝南发动最后一次进攻了。”
诸葛亮带着愧疚的语气向陈登说明此事。
但事实上,汝南基本已经平定,最后一战就是白捡的功劳。
诸葛亮现在退出,等于是把此前的战果全部让给了淮南。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陈登及淮南众将得利。
但从诸葛亮口中说出来,竟好似是他对不起陈登似的。
这是诸葛亮高情商的一面。
因为他知道出了这样的纰漏,自己与手下人都是难逃罪责的。
眼下倒不如卖淮南领袖一个人情。
如果他不这样做,既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的手下人。
“孔明的意思是,东吴那边……?”
陈登连忙将之扶起,问道。
“吕蒙白衣渡江,江陵其势甚危。”
诸葛亮指向案上军报,“汝南战事,只能托付元龙了。”
陈登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握住诸葛亮的手,正色说道:
“孔明放心,登必不负所托!”
“只是……”忽然压低声音,“那马幼常当真……”
诸葛亮闭目摇头,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决然:
“元龙保重,亮就此别过!”
帐外,荆州军团已整装待发。
炊烟还未散尽的灶台被匆匆掩埋,刚领到赏银的士兵又披上了战甲。
费祎正在清点粮车,见诸葛亮出来,急忙禀报:
“轻装疾行,只带十日干粮。”
善。
诸葛亮一颔首,旋即翻身上马,“传令!”
“昼夜兼程,速回江陵,迟归者斩!”
……
荆州,江陵。
三万吴军精锐已在城外列阵,云梯、冲车、投石机一字排开,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快!立即组织防御!”
马良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此战于他们而言绝对是凶多吉少。
吕蒙站在楼船甲板上,独眼微眯望着这座坚城。
他举起令旗,猛地向下一挥:
“攻城!”
随着八十面战鼓同时擂响,吴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放箭!”马良声嘶力竭地喊道。
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冲在最前面的吴军士兵顿时倒下一片。
但后续部队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很快就有云梯架上了城墙。
“滚木准备!”
刘循须发皆张,亲自指挥守军将裹满铁钉的巨木推下城墙。
伴随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十几名正在攀爬的吴军惨叫着坠落。
轰!!
城南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丁奉率领的冲车部队已经撞开了外城门,正在撞击内城门。
“跟我来!”
李严拔出佩剑,带着一队精锐冲下城去。
在狭窄的城门甬道内,双方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李严的铠甲上很快就溅满了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城内,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
铁匠铺的老王带着徒弟们将烧红的铁水泼向登城的吴军,惨叫声中,几个火人从城墙上坠落。
绸缎庄的吴掌柜带着伙计们拆下门板,为守军制作简易盾牌。
“左翼城墙告急!”有士兵跑来报告。
马良转头望去,只见韩当已经带着死士登上一段城墙,正在扩大突破口。
“张将军!”马良急呼。
张任二话不说,带着亲兵就冲了过去。
他是从益州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他心头有着一股强烈的信念。
那就是活着,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机会找魏人复仇!
才能够回到自己的益州家园。
张任怀中强烈的斗志,手中长枪依然凌厉无比,转眼就挑落三名吴军。
混战中,他瞥见远处楼船上的吕蒙。
当下也未多想,立即取过自己的铁胎弓。
张任匍匐着行进,将弓身抵在城垛缺口,用尽全力拉满。
喊一声,“着!”
“嗖——”
这一箭如流星般划过战场,正中吕蒙右肩。
箭势之猛,竟将这位东吴都督带得后退三步,撞断了船舷护栏。
“不好了,都督中箭了!”
吴军阵中顿时一片混乱,纷纷围了过来,保护吕蒙。
吕蒙咬牙折断箭杆,却发现箭头已经发黑。
原来是张任在箭上抹了粪毒。
此刻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欢呼。李严不知从哪找来一面残破的“汉”字旗,在箭楼上奋力挥舞。
满城百姓相和而歌,声浪竟压过了战场厮杀。
吕蒙面色铁青,知道今日难以取胜:
“鸣金收兵!”
随着退兵的锣声响起,吴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一匹受伤的战马在血泥中挣扎嘶鸣,拖着流出的肠子想要站起来。
马良瘫坐在女墙边,这才发现手中的鼓槌早已折断,掌心血肉模糊。
西沉的落日将城墙上的血迹照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也照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
“我们……守住了……”
他喃喃道,泪水混着血水流下。
“万岁!万岁!万岁!”
很快,城头上爆发出了一阵狂烈的欢呼。
军士与百姓们打作一团,相互拥抱,喜极而泣。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
尽管他们并没有真正击退吴军,但今天确实是吴军最有机会夺下江陵,夺下荆州的机会。
这一切,都多亏了张任那鬼使神差的一箭。
就在众人都围着张任,为他祝贺,称赞他的勇武之时。
张任却也只是挠挠头,表示他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只是看见吕蒙出现,尝试射了一箭。
他自己也没想到那一箭能将之射中,并重挫吴军士气。
但不管怎么说,此次江陵保卫战,不及挫败了吴人侵吞荆州的野心。
也展现了咱江陵人顽强的韧性。
是值得纪念,值得庆贺的一天!
……
吴军大帐内,血腥味与草药气混杂。
吕蒙赤着上身趴在榻上,军医正用烧红的匕首剜出肩头腐肉。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却硬是咬着一截木棍不发一声。
“嘶——”
当匕首第三次探入伤口时,程普忍不住别过头去。
帐内诸将只见那箭头带着块黑肉被挑出,落在铜盆里发出“当”的脆响声。
老军医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颤声说道:
“禀都督,粪毒已经入肉三分,若再强撑……”
南方湿气重,古代医疗卫生极差。
尤其是军中的卫生环境,堪称灾难。
所以一旦受伤了,是很容易伤口感染,引发病症的。
历史上很多人都是死于此,就比如前脚刚走的周瑜。
“住口!”
吕蒙吐出咬裂的木棍,挣扎着要起身。
“江陵已是强弩之末,岂可因我一人之故,而废江东大事!”
话音方落,一阵剧痛袭来,他猛地抓住榻边地图,竟将“江陵”二字扯得粉碎。
丁奉急忙按住他,劝道:
“都督!末将愿立军令状,明日必破此城!”
“您就听军医的话,在帐中休息吧!”
韩当直接跪地抱拳:
“某等随孙讨逆起兵时,都督还在读书呢!难道信不过老将?”
帐外忽传来喧哗。
原来是潘璋押着个五大绑的俘虏进来,众将目光纷纷向那俘虏望去。
潘璋乃解释道:
“禀都督,抓到个信使!”
说着抖开染血的绢书,
“赵云、潘濬已得知消息,正率军回援!”
吕蒙独眼骤缩,伤口又渗出血来。
他忽然抓住程普的手:
“老将军……当年孙将军便是……”
程普会意,沉声道:
“明日寅时,老夫亲率死士登城。”
若午时未克……”
他解下腰间佩剑横于案上,“便以此剑自刎!”
诸将纷纷效仿,转眼间案上堆了七把佩剑。
烛火映着剑刃寒光,竟照得吕蒙面色愈发青白。
“好……好……”
吕蒙终于松口,却突然揪住军医衣领。
“但需将本督大帐移至阵前!若明日城破时我不能亲见……”
话未说完,一口黑血喷在军医前襟。
“我……死不瞑目!!!”
众将大惊。
老军医趁机将麻沸散灌入吕蒙口中,转头对程普耳语:
“都督这伤只能静养,一旦动气,伤口迸裂,只恐加剧粪毒。”
用专业话语说,就是伤口崩了,更容易感染。
就凭南方这湿气,即便静养都难保说不会感染,何况是军中。
“知道了!”
程普轻咽了一口口水,明天极有可能是最后一天。
是他们吴人最后得到荆州的机会。
如果打不下来,非但吕蒙的身体熬不住。
而且赵云、潘濬回援的援军肯定也会赶到。
到时候,吴人就会被瓮中捉鳖,根本再无取胜之可能!
寅时三刻,江陵城头飘起了细雪。
当程普第三次组织冲锋时,发现云梯上的士卒动作越来越慢——
没有吕蒙压阵,吴军就像丢了魂似的。
显然,主帅的重伤,对士兵们的士气打击是非常大的。
“加把劲!待破城后……”
老将军的激励声,忽然被一阵整齐的呐喊打断。
只见马良站在箭楼上,指挥着军民们拍盾高歌:
“白衣渡江想偷鸡——”
“折了都督烂肩泥——”
城下吴军一片哗然。
这俚俗小调用的是江东渔歌的调子,却把吕蒙的计谋唱成了笑话。
巳时末,吕蒙竟撑着病体来到阵前。
他肩上裹伤的素帛已染成褐红,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脚印。
将士们在前线奋战,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养病。
眼见快到正午,却还未传来城破的消息。
这令吕蒙终于忍不住,主动出帐来,去前线查看战况如何。
“都督!”
丁奉见吕蒙至,急忙上前去扶。
吕蒙却推开他,独眼死死盯着城头。
那里又传来新的歌谣:
“李郎妙计传天下——”
“吕蒙学来像王八——”
“噗!”
吕蒙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衣甲。
他颤抖着指向城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不明声响。
“都督!”
韩当急忙上前,抱起吕蒙时,发现他嘴角还在不断地溢血。
吴军阵中开始骚动。
先是后军有人丢下兵器,接着像瘟疫般蔓延到全军。
不知谁喊了句“都督死了”,三万大军竟如退潮般溃散。
程普老泪纵横地看着这一幕:
冲车被遗弃在护城河,云梯歪倒在雪地里,连最精锐的私人部曲都在争相爬上战船。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艘吴军战船仓皇离岸。
船尾的“吕”字旗被胡乱扯下,扔进了滔滔江水。
而城头的江陵旗帜依然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旗面上满是箭孔与血痕。
建安十五年,十月三十日夜。
吴军楼船在风雪中顺流东归。
吕蒙躺在层层锦被中,肩头腐臭已蔓延至胸口,医者跪在一旁默默垂泪。
“诸将……都过来……”
吕蒙突然睁眼,独眼中竟回光返照般清亮。
“此次袭取荆州之败,皆我一人之过。”
“某出征前曾在吴侯面前立下誓言,今无功而返。”
“无颜回去见吴侯矣。”
韩当等将跪地痛哭:
“都督保重!”
帐内气氛压抑沉重,而吕蒙脸上此刻却显得异常平静。
“听着……”
“吾死后,可将骨灰撒入大江。”
他颤抖着扯下腰间都督印绶,“吾……不配……归葬吴土……”
“可令陆伯言代我行都督之职。”
众人纷纷低头叹息,闻者无不流泪。
他们不单单是为自己的大都督而哭,也是为这场精心准备了数年的行动以失败告终而哭。
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
吕蒙望着摇晃的舱顶,忽长叹一声:
“上天不怜我,命短恨偏长。”
“十年磨剑志,一夜付江潮。”
吟罢气绝,独眼仍圆睁着望向西方。
“都督——!”
满舱将领跪地痛哭。
就在这时,舱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船板碎裂声。
韩当掀帘望去,只见风雪中数十艘战船如鬼魅般逼近,当先船头“赵”字大旗猎猎作响。
“是常山赵子龙!”
丁奉拔剑出鞘,却见自家船队阵型大乱。
前军因主帅新丧已无战意,后军又撞上了暗礁群。
赵云立于船首,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他本可趁乱突击,却见吴军船上白幡飘动,隐约有哭声传来。
副将急道:“将军,此时不击更待何时?”
赵云望向西方:
“眼下当务之急,应当是赶回江陵。”
“遭此变故,城内必是人心惶惶。”
“我需率部稳住城中局势才是。”
“至于吴军……”
望着吴船将士皆着缟素,显然是死了大将。
常言道,哀兵必胜。
赵云为了赶时间,并未带多少军马。
况水中并非他所长。
眼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于是收枪下令:
“传令,箭矢封锁航道即可,全军继续西进!”
吴军这边,程普正命人将吕蒙遗体移入内舱。
丁奉、韩当等将当即也组织人还射回去。
风雪愈急,两支舰队背向而行。
吴军舰上白幡渐渐没入黑暗,汉军船头的火把也在江雾中化作点点星火。
此次遭遇战,两军互有损失。
但都是无心恋战,点到为止。
各自朝东西方去了。
很快,赵云与潘濬的部曲都赶回了江陵。
江陵城头残雪未消。
赵云银甲白袍立于城楼,望着城外吴军遗留的营寨废墟,手中长枪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子龙将军!”
马良拖着伤势登上城楼,官服下隐约可见包扎的绷带。
“将军再不回来,江陵就要丢了!”
赵云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马良:
“季常力保孤城,实乃大功。”
“回头齐王必有重赏。”
他无意间瞥见马良袖口露出的伤痕——那是昼夜擂鼓磨出的血痂。
潘濬匆匆而来,“城西粮仓遭乱民哄抢!”
“某去处置。”
赵云解下佩剑递给马良,“借太守印信一用。”
赵云率武士赶到,立斩生事者。
很快便稳住了现场秩序。
然后颁布新令:
持械劫掠者,缚于市曹示众。
老弱妇孺,每日可领救济粥两升。
战殁者家属,免三年赋税。
在赵云、潘濬、马良等人的努力下,江陵很快恢复了秩序。
整体形势也基本上稳住了。
此次江陵危机,也正式宣告解除。
过了几日,诸葛亮也回到了江陵。
江陵刺史府正堂。
诸葛亮褪去鹤氅,只着素白中衣跪坐案前。
堂下荆州文武分列两侧,连咳嗽声都刻意压低了。
“亮,有罪。”
羽扇轻搁案头的声音惊得众人抬头。
只见诸葛亮缓缓取下纶巾,露出早生的华发。
“用马谡而失公安,因此一人之故,而连累荆州文武。。”、
“此皆亮不纳诸君之言,执意用此子之故也。”
诸葛亮一边说着,手指划过案上荆州地图,停在那些被圈出来的焚毁的村落上。
“……三千七百户百姓因此流离,皆亮之过。“
费祎忍不住开口:
“使君,这不单是您一人的过错。”
“都是那吕蒙太过狡诈……”
“非也。”
诸葛亮突然拍案,惊得堂外鸦群飞起。
“亮用马谡,有失察之过。”
说着,他将荆州印绶取下,放在了案上。
“亮已经向齐王上表,卸去了荆州牧一职。”
“我也不配在做这个位置了……”
“使君!使君!”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跪下求情。
“使君,我等愿与你同罪!”
诸葛亮的职场人缘是相当好的。
大家也都习惯了与这位亲和温润的领导相处。
倘若换一个人来,还不知道会是谁。
所以都希望诸葛亮别走。
“但在那之前……”
诸葛亮羽扇轻抬,堂外铁甲声骤起。
四名虎贲押着个蓬头垢面之人踉跄而入,脚镣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马——谡!”
张任拍案而起,腰间刀鞘撞得案几晃动。
那囚犯闻声一颤,抬起污秽的脸。
正是失踪多日的马参军,只是那身锦袍已破烂如丐衣。
诸葛亮缓步下阶,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音令满堂屏息。
他停在马谡三步外,“可知亮为何能截住你?”
不待回答,突然展开手中绢图。
“你竟沿亮亲手所设的烽燧路线北逃!”
马谡膝行两步,额头磕出血印:
“学生糊涂……”
“糊涂?”
诸葛亮突然厉喝,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甩出一迭文书。
“擅改江防十三处!私放敌船三十艘!”
每说一句,就有一卷竹简砸在马谡面前。
“这是糊涂?这是叛国!”
马谡无言以对,只是一味地磕头认错。
关于历史上的马谡之死,其实有三种说法。
一种是说马谡被诸葛亮斩首示众。
一种是说马谡死在了监狱里。
一种则是马谡逃走了。
但关键是这三种说法都来源于同一部史书——《三国志》。
《诸葛亮传》里写的是,“还于汉中,戮谡以谢众。”
《马谡传》里写的是,“谡下狱物故。”
《向郎传》里写的是,“谡逃亡,郎知情不举,亮恨之,免官还成都。”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三种说法都是对的。
应该是马谡战败了准备逃亡,但是因为当时有汉吴同盟,吴国不想接纳马谡而得罪诸葛亮。
所以给他遣送回来了。
回来后,诸葛亮给他治罪,打入狱里处死。
所以也算诸葛亮杀马谡。
这样一解释,这段史料才能说得通。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的马谡肯定是想润出去赌一把的。
不论是投曹魏还是投孙吴,都属于叛国。
而马谡如果选择投曹魏的话,曹丕百分百是要厚待他的。
因为这将会是蜀汉的奇耻大辱。
曹丕是不会放过这个恶心蜀汉的机会的。
诸葛亮变色叱道:
“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
“吾累次丁宁告戒,公安是江陵之本。”
“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
“汝若早听廖化之言,岂有此祸?”
“今败军折将,苍生受害,皆汝之过也!”
“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
“汝今犯法,休得怨吾。”
“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禄粮,汝不必挂心。”
不论是蜀汉,还是现在的齐汉,都没有屠戮大臣家属的习惯。
诸葛亮就更不会了。
言罢,叱左右武士推出去斩首。
马谡泣拜道:
“明公视谡犹子,谡视明公犹父,愿深惟殛鲧兴禹之义。”
“使平生之交不亏于此,谡虽死无恨于黄壤也。”
说完,朝诸葛亮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马谡这话的意思就是,您对待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我也把您视为自己的父兄一样。
希望您能深深体察大舜杀了鲧而启用禹的大义,使我们一生的友谊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消失。
我马谡虽死,但也在黄泉路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的遗恨。
没错,“虽死无恨”这个典故其实就是来源于马谡。
史书记载叫,“于是十万之众为之垂涕。”
意思是当时的场面相当感人,蜀军上下都哭了。
费祎见状,便向诸葛亮求情道:
“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
“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
孔明流涕而答曰:
“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
“今四方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
“合当斩之。”
于是,催促武士将马谡拖下去斩首。
须臾,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
诸葛亮见马谡首级,大哭不已。
费祎问道:
“适才使君已经严明马谡之过,既正军法,使君又为何而哭?”
诸葛亮垂泪道:
“吾非为马谡而哭。”
“吾是想起了齐王巡县荆州时,临行前曾叮嘱于亮,言——”
“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耳。”
“追思齐王之言,因此痛哭耳!”
大小将士闻之,无不叹息流涕。
马谡也完成了他作为军令状的唯一正版受害者形象。
很多人都对马谡这个人物感到不能理解。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违亮节度,举动失宜。”
确实,随便换两个普通的将领,都会对诸葛亮的攻守之策奉若神明,严格执行。
但唯有马谡不会。
现实中例子其实很多,
你们眼中的大科学家,那是我爸爸,没什么稀奇的。
他写书的时候,我还在一旁提建议来着。
这时候,厂子里没文化的跳槽过来的,老工人王平过来提建议了。
说你不能这样……
那科学家马谡就更来气了。
我三博士学位攥手里了,知道吗?
你个文盲见二五仔也配给我提建议?
而当战局急转直下时,马谡的心态就崩了。
啊……怎么会这样?
运筹帷幄的时候,谋士们都是气定神闲。
真当了主将没几个能风采依旧。
所以为什么说诸葛亮、周瑜这种儒帅很难得呢。
因为很多谋士,真的就只适合在背后出谋划策。
真让他上战场单独领兵,他就是做不好。
当然了,现在的齐汉与历史上的蜀汉是截然不同的。
蜀汉因为丢失一个街亭,从而失去了最有机会北伐成功的机会。
而齐汉纵使失去荆州,那他也有着历史上曹魏的地域版图。
更何况,荆州并未丢失。
马谡死,于人才济济的齐国而言也可以说是无关痛痒。
但——
马谡虽然死不足惜,但他的死,却会在齐国引发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波。
此时,还在河南做收尾工作的刘备,已经得知了荆州发生的变故。
而诸葛亮的书信也送到了,其书略曰:
“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厉三军。”
“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
“至有公安违命之阙,江陵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
“臣明不知人,恤事多闇,春秋责帅,臣职是当。”
“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
刘备放下书信,眉宇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张飞此时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
见刘备犯愁,便问:
“打了胜仗,兄长不喜反忧,何也?”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张飞不要说话。
张飞看出刘备脸色不对,立马闭上了嘴。
良久,刘备忽然将信置下,喊道:
“去!把王景兴,华子鱼叫来。”
侍从又问,“要不要叫李相爷。”
“不!别叫李相来。”
刘备正色说道。
……
(本章完)
第327章 刘备: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
第327章 刘备: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齐王大帐内,青铜兽炉吐着袅袅青烟。
刘备案上摆着荆州传来急报。
只见他忽然茶盏轻轻放下,面无表情地对身前二人问道:
“孔明引咎请辞,不知二卿对此如何看待?”
王朗微微一愣,他与华歆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惊疑之色。
帐外寒风卷着落叶拍打门帘,更显帐内死寂。
只因他二人本不属于荆州官员,平日也很少参与荆州之事讨论。
如今荆州出了问题,两人都不明白刘备为什么不问李翊,却要来问他二人的意见。
“这,老臣以为……”
王朗斟酌着开口,袖中手指悄悄掐算着利害。
“诸葛使君既已引咎请辞,不妨……”
他偷瞥刘备神色,看他有没有生气。
“……不妨暂准所请,以明法度。”
嗯。
刘备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对王朗给出的意见给出赞同或否定。
又看向华歆,问道:
“不知子鱼对此怎么看?”
华歆见状,立即躬身:
“臣斗胆进言,李相乃诸葛令君业师,此事……”
他故意顿了顿,“或当询于相爷?”
“这便是你二人的看法么?”
齐王大帐内炭火噼啪作响。
刘备将诸葛亮的请罪表章拾起,抬头望向肃立的王朗与华歆。
“既然如此,寡人便把话问得再明白些。”
“二卿以为,寡人该准了孔明辞去荆州牧之请么?”
王朗微微一顿,偷眼看向身旁的华歆。
但见这位老友低眉顺目,冲王朗使了一个眼色。
常言道,君心难测。
刘备单独把他二人叫来,肯定是需要他们帮忙办些事。
思考再三,两个老油条到底还是猜出了刘备的意思。
他应该是想保诸葛亮的。
不然直接按律处置即可,又何必来问他二人的意见。
但又碍于朝中大臣的压力,刘备不得不提前拉“盟友”。
让尽可能多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两人思考既定,王朗率先清了清嗓子。
“依老臣愚见,诸葛使君虽有过失,然则——”
他故意拖长声调,观察刘备神色,大声强调说道:
“汝南一战,诸葛孔明配合陈元龙,斩将夺旗,为我军在河南拖住了曹魏的汝南军。”
“而荆州虽遭此变故,但毕竟未丢。”
“可谓功过相抵。”
“不妨让诸葛孔明仍领荆州牧一职,教其戴罪立功。”
这话说的很冒险,毕竟诸葛亮险些丢荆州的罪过是很大的。
王朗说出这话,便是挑明了保住诸葛亮。
所以他也是在赌,赌自己揣摩对了圣意。
言罢,华歆连忙观察刘备神色。
刘备的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饶是如此,华歆仍然感觉他跟王朗赌对了。
于是立即接话说道:
“王司徒所言极是。”
“今天下未定,各地州牧刺史不宜随意调动。”
“非是说我齐国法律不明,而是应当因时而变。”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待山河重整之后,再明法度不迟。”
“对对对,可令孔明戴罪留任。”
王朗躬身道,“王上另遣重臣协理政务即可。”
帐内突然静得可怕。
炉中炭火炸了个火星,惊得华歆袖中手指一颤。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刘备案头早已备好两份诏书。
一份准辞,一份留任。
看来,刘备也怕自己乾纲独断,会招来巨大的压力。
才不得不向王朗、华歆两名重臣求援。
别看二人是后加入刘备的。
但他们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他们从来不是一方诸侯,更不隶属于一方诸侯。
两人一直行使的都是朝廷官职,以朝廷命官自居。
这就使得二人的“政审”非常容易过关,资历又高。
刘备这才能够轻松给到王朗三公级别的高官职位。
兼之其又是自己提拔起来,几乎是心腹一般的人员。
所以王朗、华歆也是绝对的“拥刘”派。
维护刘备的利益,就是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不瞒二位,如今国中弹劾孔明的奏章,似雪片般赍到寡人这里来。”
“他们都指责孔明的识人不明,要求寡人依律处置。”
“寡人如今也是难办呐。”
“所以才单独召汝二人过来商议对策。”
刘备向二人正式坦明心迹,他就是想保诸葛亮。
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方面,由于河北势力过于强势。
刘备一直致力于搞南北均势。
所以当诸葛亮一经加入刘营,刘备就在他身上下注了。
又是给他封“琅琊侯”,又是力排众议,给他荆州。
又是给他黄忠、赵云帮他镇抚荆襄势力。
甚至还让帝国之壁的李翊出面当绿叶,给孔明当陪衬。
一切的一切,都是刘备为了捧诸葛亮,为了形成南北均势。
可以说,刘备在诸葛亮身上倾注了大量资源。
如果说因为马谡这件事,废了诸葛亮的武功,那刘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前的投入全部前功尽弃了。
刘备了好几年的时间,培养诸葛亮。
已经年满五十的他,哪有精力再培养一个李翊的接班人起来。
当然了,要说历练,这件事确实是对诸葛亮很好的一次历练。
刘备也相信诸葛亮是真的能够吸取到教训。
但教训归教训,成长归成长。
因为此事,让诸葛亮留下政治污点。
那么即便诸葛亮未来真能顺利接李翊的班。
那么他也注定达不到李翊的高度了。
毕竟一出事,人人都可以翻旧账,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南北均势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就相对来说比较偏个人感性了。
那就是对于李翊的接班人,刘备私底下是更喜欢诸葛亮的。
诚然,以齐国如今的实力,有太多候选人了。
但在这么多人候选之中,最令刘备喜欢的还是诸葛孔明。
因为在诸葛亮身上,刘备看到了李翊的影子。
随着李翊年纪的增长,刘备渐渐忘却了他年轻时那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模样了。
但见着诸葛亮时,刘备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李翊时的感觉。
这个年轻人跟他的丞相很像,谦逊、温润、高情商、有经纬大略。
简直是李翊的2.0版。
刘备已经尝过一次拥有李翊的甜头了。
那么他自然也想给自己儿子留一个李翊2.0。
他们这一辈的人,基本已经快完成了打江山的历史使命了。
剩下坐稳江山的使命,就是得交给下一代。
可既然如此,刘备却又为什么不愿意与李翊相商呢?
这还是刘备与李翊两人的立场问题。
不管两人关系如何好,如何信任。
但刘备毕竟是君主,李翊毕竟是臣子。
站在刘备视角,他可以凭借个人喜好,点名一个二代丞相来辅佐他儿子。
而李翊现在还在,二代丞相说难听点也是李翊的政敌。
李翊已经明确了自己愿意功成身退的想法。
他表明这个想法,让朝中很多人松了口气,也让很多人感到不安。
因为李翊的存在,挡住了很多人晋升的道路。
毕竟很多官职,都是李翊一句话的事。
如果不加入“李翊的利益共同体”,就很难得到晋升的机会。
但是蛋糕总共就那么多,先到先得,有关系的有关系得。
根本不够分的。
而那些不安的人,自然是指着李翊吃饭的人。
李翊一旦退了,他们立马就失去了靠山。
这是这些人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如何保证权力正常、安全的交接,其实是刘备须要头疼、且烦恼的事情。
既然选中了诸葛亮,他当然要尽力去维护他的形象。
不然将来怎么去镇那帮开国功臣?
而李翊不同,
李翊出身徐州,早年间发展徐州势力。
淮南派领袖陈登与他是刎颈之交。
并州的庞统是他的学生、马超是他提拔起来的。
荆州诸葛亮名义上也是李翊的后生晚辈。
而李翊自己则是河北的实际领袖。
李翊是绝对能够帮刘备镇住齐国各大派系,各大军功领袖的。
从这一点上讲,李翊已经成为了刘备真正意义上的左膀右臂了。
从理性上讲,刘备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够培养出第二个像李翊这样,能够军政一把抓,镇住各大功臣的人。
即便真的有第二个李翊也很难,因为它要求你必须是创一代。
有绝对的军功傍身。
等大一统了,
刘备安抚开国功臣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给你创造建立新军功的机会?
但从感性上讲,刘备是希望诸葛亮能向李翊看齐的。
所以早早地就开始投入资源培养。
只是没想到会因马谡一人之故,忍看“功败垂成”啊。
“不如这样,待战事结束后。”
“老夫与华子鱼共同上一奏章,言明荆州事务冗长繁多,不宜人事调动。”
“然后王上再与众臣商议,未知王上意见如何?”
王朗向刘备提议道。
其实,刘备作为创一代,当了这么多年的齐王了。
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威望。
他完全可以凭自身威望,强行将此事翻篇。
但这种做法,就是在消耗自身的威望。
消耗君主个人的威信。
刘备自然是希望能减轻影响就减轻影响。
“此事,容寡人再考虑考虑。”
“卿等可先退。”
刘备叹了口气,挥手示意王朗、华歆退下。
二人对视一眼,躬身称喏,退出了王帐。
转过回廊时,二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初春的寒风卷着残雪,将二人的官袍下摆吹得猎猎作响。
“……子鱼兄。”
王朗突然扯住华歆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
“大王今日之举,着实蹊跷。”
华歆眯眼望向远处相国府的方向:
“子鱼兄是说没召李相议事?”
二人默契地拐进一处僻静耳房。
王朗确认四下无人后,突然嗤笑:
“《齐律》森严,窃符者死,失城者斩——这可不正是李相亲手修订的律条?”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似有调侃,看乐子之意。
“若叫李相来议,岂不是要逼他为难?”
窗外竹影婆娑,映得华歆面色阴晴不定:
“庞士元在并州经营多年,徐元直在冀州政绩斐然……”
他忽然压低声音,“就连刘子扬,也在辽东韬光养晦,助吕布抚定边疆。”
“嘘——”
王朗突然按住华歆的手。
廊下传来侍卫换岗的脚步声。
待声响远去,他才捻须笑道:
“看来这二代丞相的人选,大王心里也还在打着鼓呢。”
刘备虽然点名了诸葛亮。
但李翊自己心仪的候选人可就太多了。
向刘备举荐诸葛亮,只是自己作为人臣的本分。
但要想真正上位,只能靠自己。
这是李翊践行的原则。
上次刘备安排他去跟诸葛亮当绿叶,其实李翊心里是很不满的。
如果要他出面,帮刘备再保诸葛亮一手,李翊也是不愿意的。
李翊虽然已经活得像个古人了,很多思想开始转变。
但骨子里的一些现代先进思想是不可能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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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资本家出身,李翊从小学的金融学,就是鼓励自由贸易。
同理,对于接班人。
李翊一直是鼓励手下人自由发展,自由竞争。
谁干的好,谁就上位。
李翊这种做法,其实也间接造成了政治资源的内耗。
所以刘备对此非常反对,他认为应当选出一个合适人选,然后重点培养他。
避免造成资源内耗。
一个鼓励自由竞争,一个鼓励计划培养。
这也是刘备与李翊罕见的政见不合。
……
建安十六年,正月。
齐军正式攻破陈留,这个曾经曹操招兵买马梦开始的地方,彻底落入到了齐人手中。
这晚陈留雪夜,陈留太守府内炭火正旺。
李翊刚批完兖州田亩册,忽闻亲兵来报:
“……禀相爷,鲁子敬先生单骑到访!”
“哦?子敬?”
李翊搁下笔,“快请。”
鲁肃披着满身雪进来时,李翊已命人温好了酒。
两人对坐案前,铜锅里的羊肉咕嘟作响,恍惚间竟似回到当年徐州共事的时光。
“子敬在下邳做得好大事业。”
李翊亲手斟酒,“今日怎有空来陈留找我?”
鲁肃突然放下酒樽,慨叹到: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李子玉,。
“……好罢,不知诸葛孔明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翊筷子一顿,将夹起来的羊肉放回碗中。
“荆州之事自有国法。”
“国法?”
鲁肃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
“这是《齐律》修订稿,当年你亲笔所书‘罚当其罪’四字。”
他手指点在某处,“失城者斩,可江陵并未丢失!”
“如今你这当丞相的,是要自废法度吗?”
除齐王刘备外,国中很少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李翊说话。
也就是鲁肃跟李翊是老友,两人是从最早的徐州便一起共事,一起创业的。
所以私底下交往,没那么多讲究。
窗外风雪骤急,吹得窗棂格格作响。
李翊忽然轻笑:
“子敬啊,你这是要钻我法律的空子么?”
“士元在并州推行新田制,三年无错。”
“元直治冀州,讼案清平……”
“刘子扬在辽东也是屡立战功,大破高句骊。”
他轻轻摩挲着酒樽,“子敬为何独为孔明奔走?”
“须知,士元与孔明都算是我的后生晚辈,足下又何必厚此薄彼呢?”
“这不是厚此薄彼!”
鲁肃一时性急,开口解释道:
“你所谓的新田制、讼案清平、民生安乐,这些孔明并非是没有做到。”
“况吕蒙白衣渡江一事,错也不全在孔明,都是那马谡为人自大,错失好局。”
“再者说,孔明在汝南也立有战功,功过相抵。”
“何必抓着丢公安一事不放呢?”
说着,鲁肃欺身上前,攥住李翊衣袂,一本正经地说道:
“君不欲庇孔明,岂惧其夺位耶?”
“抑欲留相位以嗣子乎?”
铜锅里的羊肉汤已经凝出一层白脂,炭火也暗了下来。
鲁肃那句话像一柄利剑刺来。
李翊手中的酒樽“当啷”砸在案几上,半杯酒液溅在两人衣袍上。
这话其实是国中很多人质疑李翊的话。
所谓高处不胜寒,你越是居于高位,就越是有许多人对你谤语。
鲁肃说此话并不是他想讽刺李翊。
而是想提醒李翊,不管你如何掩饰自己的锋芒。
但国中对你的质疑声永远不会少。
你又何必在此时去撞那枪口呢。
“子敬!”
李翊突然站起,案上竹简哗啦滑落一地。
鲁肃却纹丝不动,只是仰头望着老友。
良久,李翊弯腰拾起滚落在地的酒樽。
“若他人作此语,已血溅五步矣。”
“然吾素知子敬性情,且坐。”
鲁肃乃复坐。
李翊正色问:
“君有子否?尝为人父否?”
“上月刚行过冠礼。”鲁肃不明所以。
“那你就应该明白……”
李翊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轻得像是怕惊动窗外的雪夜。
“为人父者,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
“但——”
话锋一转,“也不会推他入火坑。”
现在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
李翊再此帮鲁肃斟满了酒盏,“子敬今日是奉了齐王之命来找我的罢?”
“是。”
鲁肃倒也实诚,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今荆州人心未安,局势未定,东吴未灭,曹魏犹存。”
“孔明治荆州,除公安外,诸事皆善,非有大恶。”
“虽律法严苛,亦当因时制宜。”
“以今观之,安荆州之局为最善。”
“子玉岂不以为然乎?”
李翊沉默良久,才缓声开口:
“此事吾自当处置,子敬且安心归去,齐王处亦无需多虑。”
鲁肃见李翊计较已定,知道自己接下来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改变他的主意了。
乃撩衣起身,作揖说道:
“善,卿素来持重,吾信汝之决断。”
“然临别尚有一言相告:今河南将定,恐患方始。”
“汝居相位,任重道远。”
“慎之,慎之。”
在送别完鲁肃之后,下人们凑过来,纷纷问相爷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或有人建议道:
“荆州之事本与我河北无干,况且相爷身居高位。”
“本就是千万双眼睛盯着,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倒不如作壁上观,明哲保身。”
“……是也,江南若是崛起,削弱的是我北人在国中的话语权。”
“相爷只需作壁上观就好。”
众幕僚纷纷替李翊分析。
他们认为,不论诸葛亮被如何处置,他们河北都是得利的。
如果诸葛亮被卸去了荆州牧一职,那么荆州局势动荡。
江南好不容易拉近与河北的距离,又要再次被拉开。
而即便诸葛亮被保留了荆州牧的职位,那也是一个政治污点。
将来又如何在国中与咱们河北人争抢国家话语权?
所以,不论哪种结果,都对河北有利。
咱们河北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参与此事。
本来这事儿河北人也没参与的义务。
江南人的事儿江南人自己解决,齐王与朝中大臣负责裁决。
他们地方上的大员,又何去必趟这趟浑水呢?
“……不。”
李翊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国之患者,不在外而在内。”
“只有内部强大了,才能一致对外。”
“如今天命在齐,汉室三兴近在眼前。”
“我知尔等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在汉室兴复之后,如何尽可能多的保护自身得失。”
“但我不单单是总领河北之人,我更是齐国丞相。”
“不论江南还是河北,这里的百姓又有谁不是我的子民?”
“我不能因我一人之私,而废国家大事。”
众幕僚面面相觑,旋即低声问:
“那相爷是想要保诸葛孔明?”
李翊摇了摇头。
“那不想保他,相爷就更无需参与此事,任其自然便好了。”
李翊正色说道:
“如果我不出面保诸葛孔明,那么最后齐王还是会力排众议,保住孔明。”
“如此,不仅损害齐王个人的威信,也给孔明留下了一个污点。”
“而李某身为臣子,既未能维护住齐王,也未能保住后生晚辈。”
“岂非我之失乎?”
众人对视一眼,旋即又问:
“既如此,相爷打算如何做?”
李翊思考再三,然后吩咐人取笔过来。
众人依言听了,替李翊取来纸笔,磨好墨。
李翊执笔,很快写下一份书信,交给心腹之人。
“将此信星夜兼程送往荆州去,务必要亲自交到孔明手中。”
“……喏。”
……
书信发往荆州江陵,诸葛亮得李翊书,展开览之,其书略曰:
“翊白孔明足下:”
“近闻足下陷于政争,缘误用幼常,致公安失守。”
“物议沸腾,众口铄金。”
“齐王欲留卿于荆州,而朝臣多持异议。”
“彼尝邀翊共保足下,然吾深知此非卿之所愿,翊亦不欲为之。”
“非但无益于卿,反损卿之进益。”
“足下与士元,皆翊之后进,翊当一视同仁,岂可偏私?”
“今为卿计,莫若以退为进,固辞荆州之任,自请徙镇交州。”
“交州乃蛮荒之地,若卿能化荒为治,立政安民,则公安之失,何足道哉?”
“悠悠众口,不攻自破。”
“大丈夫之途修远,岂以一蹶而自弃?”
“齐王不负卿,翊亦不负卿。”
“待资历既深,自有东山再起之机。”
“谨以《孟子》之言相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愿卿慎之,慎之!
“建安十六年春,齐丞相翊手书。”
李翊之书既至,诸葛亮捧读再三,沉吟良久。
终掩卷长叹,顾谓左右人道:
“李公之言,诚为至理。”
“吾若恋栈不行,非但无以自明,反使朝中生疑,徒增纷扰。”
遂决意自请去交州。
消息既出,荆州僚属皆惊。
长史蒋琬急趋入见,谏曰:
“使君,交州乃烟瘴之地,民风未化,昔士燮虽据之,然终不过羁縻而已。”
“今明公若往,无异于贬谪流放,岂不令天下人轻之?”
诸葛亮神色沉静,徐答曰:
“公琰过虑矣。”
“昔大禹治水,手足胼胝。”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吾受齐王、丞相器重,岂能因一时之挫,便畏难避责?”
“况交州虽僻,然民亦苍生,若能导之以德,教之以礼,未必不可为治。”
蒋琬犹欲再劝,诸葛亮已抬手止之,道:
“吾意已决,勿复多言。”
于是,正式上书刘备,打算自请去开发交州。
这也算是避祸,避一避眼下的政治风波。
刘备闻诸葛亮自请交州,急遣使召之,道:
“荆州不可无孔明,纵有微过,何至于此?”
“愿卿留镇,共谋大业。”
诸葛亮肃然对曰:
“臣才疏德薄,致失重镇,若仍居高位,何以服众?”
“今请交州,非为避责,实欲自效于边陲。”
“待他日稍有寸功,再报殿下知遇之恩。”
刘备知其志不可夺,叹息良久,终准其请。
赐金帛车马,以壮行色。
然后又顾谓身边人问道:
“此去交州避祸之计,是孔明自谋,还是别人教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摊了摊手。
表示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
刘备叹了口气,不禁轻轻吟诵起李翊曾经念过的一句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
(本章完)
第328章 武庙十哲必须有军事理论贡献:李翊
第328章 武庙十哲必须有军事理论贡献:李翊的十胜十败论
建安十六年孟春,黄河尚未解冻,河南大地却已烽火连天。
夏侯惇亲率十万大军与刘备最后会战于官渡故地,连战七日,魏军大败。
其实这个战果,在开战之前双方都已经料到了。
自彭城一战过后,随着魏军的生力军被歼灭。
曹魏基本已经失去了和刘备争夺中原的实力。
这场官渡之战,不过是曹魏最后的挣扎罢了。
反正都是强拉的壮丁,带也带不走了,索性全部将之送上战场。
以此也能够大减河南人口。
间接地削弱河南的生产力,拖慢河南的恢复速度。
最后官渡大败,也在曹魏集团的预料之中。
这一日,残阳如血。
夏侯惇独目裹伤,引着万余残兵退至雒阳城下。
“开城门!”
曹洪在城下暴喝,声如雷霆。
城上守将司马懿见是自家兵马,急忙下令放下吊桥。
那败军入城时,旌旗残破,甲胄带血。
显然河南之战,已经挫光了他们最后的锐气。
夏侯惇径入府邸,立马召开了最高军事会议。
他独目灼灼,环视着在座诸将,沉声说道:
“诸位,此战之失,皆因我等轻敌所致。”
他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那齐军战力之强,实出意料。”
“不想齐人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其战力竟也悍匹如斯!”
此次中原大战,有数场都是纯绞肉战。
绞肉之战,那就是凭整体斗志、战力了。
魏军在拥有人数的优势的情况下,没能绞肉赢齐人。
这的确令人非常不甘心。
“如今河南既失,中原大势已去矣!“
夏侯惇满是不甘地宣布了这场战役的结果。
曹洪皱眉道:
“元让兄何必气馁,开战之前,魏公不也已经做好了丢失河南的准备了么?”
“河南虽失,可至少我们还有关中。”
“河南除强征之丁外,大部分民众皆已迁入关中。”
“只要再休整个三五年,我们未尝没有再与齐人一战的实力!”
“魏公也是这样想的。”
夏侯惇出声应和。
“……成都急报在此。”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魏公明令:务必死守关中,此乃我大魏最后根基!”
成都方面现在下达的最高指示,就是让夏侯惇等众务必守住关中。
西川虽然易守难攻,打进去不容易。
但打出去也同样不容易。
但要是有个关中作为缓冲,战略形势就会好很多。
就在众人商议着,如何做好抚定关中的工作时,忽有细作来报——
“李翊、刘备、关羽、陈登四路大军已在陈留集结,丝毫未有解散退让之意。“
“据细作探报,他们必是剑指关中!”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司马懿也同样一捋长须,幽幽说道:
“不止如此,据探报,并州马超、庞统所部近日频频调动,若与河南之敌合流……”
话未说完,郭淮猛然地起身:
“那就是五路大军齐发!即便韩遂将军率西凉军来援,也难挡其锋芒!”
“我军新败,兵无战心,如何能够御敌?”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这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许久,都未有人开口说话。
还是夏侯惇最后打破了沉寂。
“容我上书魏公,言明此事。”
“看魏公如何决断。”
夏侯惇欲哭无泪,此次中原大战的结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不仅主力被打散,河南之地全丢,天子也没能抢到。
如今,居然可能连关中都保不住了。
夏侯惇是真没脸回西川去见曹操。
但到底是面对现实的。
成都曹操得夏侯惇书,其书略曰:
“臣惇顿首拜魏公麾下:”
“臣以驽钝,忝居方面,不能遏敌于外,致有陈、彭之败,罪当万死。”
“谨陈战况如左:”
“陈地会战,我军与齐主力鏖战旬日,初颇得势。”
“然贼将李翊诡计百出,暗遣奇兵袭我后路。”
“虽将士用命,终因粮道被断,不得不退。”
“天子车驾陷于乱军,此臣之第一大罪也。”
“彭城决战,臣亲率虎豹骑与关羽部激战,阵斩其偏将三员,夺旗十二面。”
“然贼众蚁聚,我援军未至,致中军溃败。”
“虽退守有序,然精锐折损过半,此臣之第二大罪也。”
“后有成皋、官渡等战,虽有小胜,然于大局无补。”
“今齐军气焰方张,非但未收兵休整,反在陈留增兵聚粮。”
“细作来报,刘备已与李翊、陈登、关羽部会盟,恐有西进之意。”
“我军自彭城败后,士卒亡散,新募者未经战阵。”
“以疲敝之师当新胜之锐,犹以卵击石也。”
“伏惟魏公明鉴:”
“若弃关中,可保西川根本,然恐天下震动。”
“若保关中,则请速调西川精兵,并徙民实边。”
“存亡大计,非臣所敢专决。”
“临表惶惧,伏候钧裁。”
“臣惇顿首再拜。”
“建安十六,年三月庚子。”
……
曹操得夏侯惇书,心情倍感沉重。
“……大耳啊大耳,你可真是让孤另眼相看。”
说着,曹操重重地将书信扔在了案上。
刘备的胃口也超出了曹操的预料。
原本以为齐国养精蓄锐这些年,打下一个河南就会满足。
没想到他们还想一并拿下关中。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河南都被曹魏霍霍干净了。
齐国肯定不甘心折腾下来,就得一个放血槽。
怎么着也得从关中抢回一些河南百姓才行。
“魏公,不如还是舍弃关中罢。”
程昱向曹操提出意见。
“如今西川刚刚抚定,不能抽调太多兵马出去。”
“万一最后仍旧未能保住关中,反而削弱西川实力。”
“实在得不偿失。”
曹操犹豫再三,叹了口气:
“难道孤辛辛苦苦建设的关中,就要这么让给刘备么?”
此前投入了那么多资源,西迁民众到关中去。
最后为了不留给刘备,那些基础设施、仓禀、农田啥的肯定是要焚毁的。
但不到迫不得已,曹操又岂愿真正将之摧毁掉?
“益州者,天府之土也。”
“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程昱忽然向曹操提及一件旧事。
“魏公可还记得,当年刘焉为何会来益州吗?”
曹操颔首,示意程昱说。
程昱便道:
“当年刘焉在京城时,侍中董扶曾私下里对刘焉说——”
“京都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故刘焉改向朝廷请求为益州牧。”
“于是朝廷便以刘焉为监军使者、益州牧,受封为了阳城侯。”
曹操眉梢一扬,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仲德的意思是……?”
“如今刘焉、刘璋父子相继败亡,却未能成帝业。”
“西川之地最后却落入到了魏公手中,此非顺应天意乎?”
“西川就是明公的龙兴之地!”
唔!
一听这话,曹操顿时来了精神。
他心头怦怦直跳,程昱的话极大的提振了他的信心。
再联系董扶的谶言,难不成天命真在他老曹家?
“……呵,安敢望此。”
曹操嘴上说不敢想,但心头却燃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野心。
这种野心,是在经历过无数挫折后,扭曲产生的。
“好,就舍弃关中,保守西川!”
有了程昱的安慰,曹操重新振作。
眼下他已无心思关心关中如何如何了,只想着保存西川的实力。
于是当即作书回复夏侯惇,其书略曰:
“操白元让:”
“来书已悉,陈、彭之败,非卿之过。”
“胜负兵家常事,何须引咎?”
“今事已至此,当思良策,不必自损。”
“关中之地,虽为形胜,然齐军锋锐,兼有马超为援,恐难久持。”
“西川新定,诸夷未服,若轻调守军,恐生内变。”
“故予意已决:弃关中,保根本。”
“卿可尽收诸军,固守虎牢。”
“此关天下险要,足可阻敌经年。”
“其间,速徙关中之民入蜀,勿使资敌。”
“河南迁民虽怨,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
“纵十迁其一,亦胜全留。”
“一人不遗,寸土不资!”
“大业艰难,望卿勉之。”
“待西川稳固,再图后举。”
“魏公操,手书。”
夏侯惇得到成都方面的最高指使以后,当下心里也有了底。
立马召集诸将,吩咐道:
“魏公已明断,吾等当速行此举。”
“立刻将魏公之令,传于全军。”
“关中不可守,然民不可留。”
“即日起,尽徙百姓入蜀,敢有滞留者,以通敌论处!”
众将肃然领命,唯曹仁心怀担忧,进言道:
“元让,河南迁民未久,民怨未消。”
“今再行此策,恐生大变。”
夏侯惇眉头皱起,他又何尝不知道会有此结果呢?
只是这是曹操的命令,他是不可能违背的。
于是冷然说道:
“子孝,今齐军虎视眈眈,若待其兵临城下,再迁则晚矣!”
“纵使民怨沸腾,亦不可使一人资敌!”
曹仁默然,不再进言。
夏侯惇又唤郭淮到帐前来,肃然道:
“伯济,虎牢乃天下雄关。”
“今予汝精兵两万,务必阻敌于关外,为迁民争取时日。”
夏侯惇此举虽是提携后进,但也将一份最艰难、最冒险的工作丢给了郭淮。
郭淮自知责任之重大,但还是抱拳应诺:
“末将必死守此关,纵齐军百万,亦难越雷池一步!”
夏侯惇颔首,复嘱道:
“切记,不可浪战,只需坚守。”
“待关中民尽迁,汝方可退。”
郭淮眼眸一蹙,但还是慨然说道:
“是,末将明白!”
随后,曹魏集团兵分两路。
一路由郭淮带领残余的精锐部曲,奔赴虎牢关驻守。
一路夏侯惇、曹洪、曹仁等宗室领衔,负责对关中之民进行二次迁徙。
令下之日,关中震动。
魏军挨户驱民,凡不从者,焚其屋舍,断其生计。
百姓扶老携幼,啼哭之声,遍野不绝。
或有老翁跪地哀告:
“将军!吾等世居关中,祖坟皆在此地,岂忍弃之而去?”
军吏厉声喝斥:
“当年董卓西迁长安时,天子尚西幸。”
“况汝乃平头小民乎?”
“魏公有令,敢违者斩!”
遂强驱而行。
为提高迁民效率,夏侯惇下令。
让军民分开,每百姓一队,间军一队,互相拖押。
一时间,死于沟壑者,不可胜数。
因为魏军中的正规军大多被歼灭,很多都是新征之兵,军纪极差。
兼之魏军败绩,士气低迷,于是便沿路淫人妻女,夺人粮食。
人报给夏侯惇、曹洪等魏军高层,经过商议。
大家都觉得,眼下牢牢掌握军队才是正经。
尽管夏侯惇本人也是一个练兵好手,注重军纪严明。
但眼下新征之兵实在是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管不过来。
为稳住军心,权且暂忍一时。
不然激起兵变,迁民计划就要落空。
于是,对于士兵淫人妻女、抢夺百姓财物一事并不予以追究约束。
因高层纵容,关中地区,啼哭之声,震动天地。
如有行得迟者,背后三千军催督,军士手执白刃,于路杀人。
然后魏军放火,焚烧居民房屋。
火焰相接,农舍房屋,尽为焦土。
再令摸金校尉、发球中郎将延续在河南的传统,继续使军士发掘官民坟冢。
魏军所装载之金珠缎匹好物,达数千余车。
要将关中之民,尽迁入蜀地,不是几日便能做到的。
况还有许多财物在路上,魏军也需要费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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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计划能不能顺利完成,就只能是指望虎牢关与郭淮了。
……
兖州,陈留。
齐相帐中,人报丹阳太守袁胤来见。
李翊命请入。
须臾,只见袁胤蓬头垢面,跌跌撞撞闯入李翊大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
“妹夫啊!吴狗背信弃义,竟装病偷袭我丹阳!”
“为兄……为兄实在是尽力了……”
袁胤上来就攀亲戚,似乎非常怕丢丹阳而被国家问责。
李翊急忙上前搀扶,温言宽慰道:
“……舅兄且宽心。”
“丹阳本乃蛮夷之地,朝廷设郡不过为阻吴人北上耳。”
“这些年来,舅兄征召丹阳精兵,屡挫吴军锋芒,已是功在社稷。”
这话算是给了袁胤一个台阶下。
所谓的屡挫吴军锋锐,其实就是袁胤率领丹阳兵,经常到吴国边境去搞军演。
有时候甚至越境搞军演,吴人忌惮其背后的齐国,全都选择了忍让。
故被李翊调侃为“屡挫吴军锋芒”。
当然,袁胤此举,至少在意识形态上重挫了吴军。
也可以算是有功。
袁胤抬起泪眼:
“莫非.妹夫早知丹阳难保?”
李翊轻叹一声,示意侍从奉茶:
“自吕蒙白衣渡江袭荆州时,某便料定孙权必图丹阳。“
“荆州既保,吴人自然要另寻出路。”
“可恨!!”
袁胤突然拍案而起,须发皆张。
“当年孙氏不过是我袁氏门下一看门走狗。”
“那孙伯符能在江东立业,还是借得我父亲的军马。”
“哼,不曾想养狼当犬看家难。”
“如今竟敢反噬其主!妹夫可定要为为兄报仇啊!”
“舅兄且息怒。”
李翊按住袁胤颤抖的双手,“吴人虽得丹阳,却折了吕蒙这员大将。”
“此战看似得利,实则损兵折将,伤筋动骨。”
“短时间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李翊踱至帐门,遥指西方:
“眼下当务之急,是趁魏军新败,一举收复关中。”
“待中原平定……”
转身看向袁胤,目中精光乍现,。
“届时水陆并进,定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吴人血债血偿!”
袁胤闻言,浑浊的眼中终于泛起光彩。
李翊拍拍他的肩膀:
“某已命人备好酒宴,今晚与舅兄一醉方休。”
“明日便上表齐王,请调舅兄赴河北与家人团聚。”
言外之意,就是让袁胤不要多想,好好活着。
等到了河北,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袁胤感动地无以复加,连连谢过,搂着李翊一同入帐饮酒。
酒过三巡,忽闻帐外亲兵来报:
“齐王急召丞相入帐议事!”
李翊搁下酒樽,笑道:
“必是为进兵关中之计。”
转头对袁胤道,“舅兄且随我同往。”
袁胤闻言一怔,随即会意。
这显然是李翊打算把自己介绍给刘备。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也幸亏他是李翊的姻亲,不然莫说普通人,许多达官贵族现在又有几个是有机会见到刘备。
并得到齐相的举荐的?
袁胤连忙整了整衣冠,低声说道:
“妹夫提携之恩,袁某永生不忘。”
“诶,自家人不必见外。”
李翊摆手打断,已起身披上锦袍。
二人踏着月色来到王帐,但见帐内灯火通明。
关羽正抚髯观图,陈登执笔记录,张飞则焦躁地来回踱步。
看来齐国的一众军事大员皆已到齐,李翊竟是罕见的最后一个到的。
刘备端坐主位,见李翊入内,故意板起脸道:
“子玉素来勤政,今日怎的迟了?”
“莫不是被哪个美人绊住了脚?”
帐中众将闻言皆笑。
对于李翊这样一个在齐国趋近于“神化”的人物,被当众这般调侃,的确招笑。
李翊不慌不忙地从容施礼,说道:
“臣适才正与丹阳太守袁胤叙话,故而来迟。”
说着侧身向刘备引荐:
“此乃臣妻兄袁胤,昔年镇守丹阳十余载,屡挫吴军锋芒。”
刘备目光如电,将袁胤上下打量。
袁胤连忙伏地行礼:
“败军之将,愧见大王。”
“袁卿请起。”
刘备温言道,“子玉常与孤言,丹阳虽小,却是遏制东吴的要冲。”
“卿能坚守多年,实属不易。”
刘备也是真给面子,知道李翊要提携袁胤,当下也顺势表彰其功绩。
说袁胤保守了丹阳,压制东吴多年。
但之所以能够坚守这么多年,不是因为袁胤做的有多好,而是因为他背后有个齐国。
丹阳后面就是淮南,有陈元龙的淮南水军在。
吴人敢轻举妄动么?
但不管怎么说,政治就是看结果的。
袁胤保守丹阳多年,这就是他的政绩成果。
李翊适时补充:
“去岁吕蒙白衣渡江,若非袁太守在丹阳牵制吴军主力,荆州恐难保全。”
刘备乃抚掌赞叹道:
“如此功臣,岂能不加封赏?”
略一沉吟,便道:
“即日晋封甘陵侯,领齐郎中,赴河北任职。”
唔!
袁胤激动地无以复加。
倒不是封侯有多么吸引人,四世三公出生的他,对于这种名利没那么大的反应。
更何况齐国内部侯爵不少,光关内侯就有八十多人了。
真正令他感到惊喜的是,自己丢失丹阳,不仅能免于责难,还能得到这么厚的赏赐。
最关键的是,刘备钦点他去河北。
河北是什么地方?
那是齐国gdp第一的省份,人均收入最高的繁荣之地。
而河北是谁的地盘?
那我妹夫啊!
在丹阳这种穷山恶水带了这么多年,总算能去齐国的“上海”潇洒潇洒了。
袁胤万没想到刘备会这么给李翊面子。
适才他当众调侃李翊,袁胤还担心君臣二人的关系。
现在看来,真的是他想多了。
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
真当李翊有什么私人问题需要解决时,刘备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快谢恩啊!”
李翊轻轻推搡一下袁胤,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袁胤激动得浑身颤抖,重重叩首:
“臣……臣……”
“且慢谢恩。”
刘备忽然笑道,“今日军议事关重大,袁卿不妨留下参详。”
此言一出,帐中诸将皆露讶色。
要知这等军机要务,向来只有五军都督才有资格参与。
关羽眯着的丹凤眼微微睁开,张飞也停下脚步,陈登则若有所思地看了李翊一眼。
三个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在那里调侃——相爷好大的面子!
李翊心知这是齐王格外施恩,正要代袁胤谢绝,却见袁胤已肃然行礼。
“臣愿效犬马之劳!”
嗯。
刘备满意颔首,随即正色说道:
“好了既然子玉也来了,那就说回正事。”
“诸君,方才探马来报,夏侯惇已开始强迁关中百姓……”
“如今寡人虽已尽得河南之地,但河南之民十不存一。”
“田舍尽毁,仓禀尽焚。”
“当真是生民百遗一,念之人断肠。”
“此诗乃曹操所作,其如何忍心干出这等事来!”
众人闻言,全都低头叹息。
河南生产力遭到极大的破坏,至少在未来两三年内,都要成为齐国的放血槽了。
至少在恢复河南生产力之前,该地很难为齐国带来正向收益。
“……哼,曹贼竟如此可恨!”
“俺们舍生忘死,奋勇拼杀才拿下河南,曹贼却给俺们留了一片白地!”
张飞气得牙痒痒。
虽然早有探报,说曹魏一直在河南搞爆兵行动,焚田烧仓。
但直到完全接收河南之前,齐军上下都还抱有一丝幻想。
幻想多多少少留点儿。
没想到曹贼是真的这么狠。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原来曹操写这首诗,是他给手下人的业绩指标啊!
张飞忍不住插话:
“兄长!就让俺率领一队轻骑前去截击罢!”
“益德稍安勿躁。”
刘备示意他坐下,目光却投向李翊。
“子玉以为如何?”
李翊凝视着案上舆图,忽的指向一处关隘:
“当务之急,是抢在曹军之前拿下这里。”
众人齐齐起身,顺着李翊手指的方向看去——虎牢关。
“诸公且看,曹魏此番布局,必效董卓故智。”
“虎牢关北依黄河,南靠嵩岳,山岭交错,真可谓是天赐之所。”
“一夫当关,万夫莫能开。”
“当年讨董关东联军便受阻于此雄关之前,寸步难进。”
众人面面相觑,听李翊这意思,曹魏多半是想要集中资源在虎牢关,为迁民争取时间了。
但虎牢关易守难攻这是天下人公认的。
就连关东联军都未能打破虎牢关,还是董卓主动迁都放弃的。
当然了,当时的原因也是多方面。
盟军内部不团结,冬天补给跟不上。
西凉军战斗力强等等。
但今时不同往日。
看出了众人的担忧,李翊忽然一翻衣袂:
“诸公勿忧,今日之势与当年不同。”
“我军有十胜,而曹魏有十败。”
关羽丹凤眼微睁,“关某愿闻其详。”
刘备也是身子微微前倾,竖耳倾听。
“昔诸侯伐董,各怀私心。”
“今王师征伐,上下一德。”
“袁绍辈谋不及远,而大王运筹帷幄,此天道在人,岂在险关?”
“此道胜也。”
“董卓据西凉虎狼之师,曹操丧河南精锐之众。”
“彼以残兵守险,我以全盛攻坚锐,此消彼长,虽有关隘何足恃?”
“此势胜也。”
“当年群雄只知蚁附攻城,今我军可由马超出奇兵渡河,绕袭敌后,使贼党腹背受敌。”
“孙子云,‘以正合,以奇胜’,乃万全之策也。”
“此谋胜也。”
“曹操迁民如驱犬豕,百姓衔恨。”
“大王仁德布于四海,黔首翘首。”
“得民心者得天下,岂在坚城高垒?”
“此民胜也。”
“昔诸侯粮尽自溃,今我军仓廪充实。”
“彼迁民未半,我兵锋已至。”
“真可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此时胜也。”
“昔吕布骁勇冠世,而今魏无长将。”
“我军云长乃万人之敌,益德熊虎之臣。”
“以我之锐,击彼之惰,破关必矣!”
“此将胜也。”
“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大王奉汉室以讨不臣。”
“彼为汉贼,我为忠良,大义所在,三军效死。”
“此义胜也。”
“魏政尚刑名,民畏威而不怀德。”
“齐法明赏罚,士感恩而乐效命。”
“以治击乱,胜负已判。”
“此治胜也。”
“曹操用人,唯亲是举,门下皆姓夏侯曹。”
“而大王取士,量才而授,白身黔首皆能进取。”
“彼拘于门户,我尽收英才。”
“此度胜也。”
“曹操多疑,将士离心。”
“大王推诚,众志成城。以明对暗,如日融霜。”
“此明胜也。”
“有此十胜,诸公还怕破不了一个小小的虎牢关么?”
李翊洋洋洒洒地提出了自己的十胜十败论。
(据悉,后世在提到十胜十败论时,首先想到的是李翊,而非郭嘉)
“善!”
刘备大悦,站起身来,“寡人有此十胜,何愁曹贼不破。”
陈登则冷静地问道,“丞相的意思是,要不不计代价强攻虎牢?”
李翊冷笑摇头:“非也,还须分兵才行。”
(本章完)
第329章 让你守一年的雄关,你一天就丢了?
第329章 让你守一年的雄关,你一天就丢了?
大帐内,李翊正式开始对各部兵马做出具体的部署。
李翊执鞭指图,声音铿锵有力:
“诸将听令!此战当以雷霆之势破虎牢,断魏军迁民之谋。”
“各部需严格遵照本相之军令,如有违背者,当军法论处。”
话落,首先对关羽说道:
“云长可为先锋,自中路进攻,由汜水处正面进逼虎牢关。”
“切记,前两日只需佯攻,待第三日午时见关内火起,即刻全力攻关!”
关羽丹凤眼微眯,拱手:”喏。”
又转向陈登叮嘱道:
“元龙可率淮南水师,自敖仓渡河。”
“渡河后兵分两路——”
“一路焚毁魏军沿河粮仓,一路直取成皋,断虎牢后路。”
陈登拱手:
“丞相宽心,登早已备火船三十艘。”
“一经渡河,便可顺风纵火。”
“益德,你领本部精骑,伏于虎牢以西三十里密林。”
“待关内乱起,立即截杀逃窜魏军,务必全歼郭淮部!”
张飞摩拳擦掌,兴冲冲道,“俺定叫那郭淮小儿有来无回!”
待将三路集团军都部署完毕后,李翊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一名侍者。
对他叮嘱道:
“可将此信发往并州,速速传令马孟起,命其率凉州铁骑封锁萧关道。”
“绝不可放韩遂一兵一卒进入到关中来。”
那侍者欣然领命,拜辞而去。
没想到这场最高军事会议的战略部署,雷厉风行间便已被李翊给布置完毕了。
期间,袁胤全程静立于帐角外,望着李翊挥斥方遒的身影,不由得恍惚出神。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庙堂决断……”
袁胤暗自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忽然想起少年时在寿春时,袁术与诸将议事的光景。
那时满座高谈阔论,却总是议而不决。
谋士互相攻讦,武将争功诿过。
而今这齐军帐中,丞相一言既出,诸将凛然受命,竟无半分迟疑。
这还是袁胤平生第一次见着齐国最高军事会议是如何进行的。
恰此时,李翊回首,与袁胤四目相对。
那目光如古井无波,却让袁胤想起建安年间长江发水时的浪尾。
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藏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父亲当年雄踞江南,连身在河北的大伯也都要避其锋芒……”
袁胤喉头滚动,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终于明白,为何淮南精兵会败给曹刘当时的新募之兵了。
此刻帐中这干脆利落的军令声,比任何雄辩都更能说明问题。
李翊唇角微扬,顺手将令箭插入沙盘:
“散帐,寅时造饭,卯时出兵。”
话音未落,诸将已齐刷刷抱拳:“喏!”
众将各自离去,按部就班做事去了。
刘备负手走至李翊身旁,“丞相适才所做的分布,都要求在最短时间内拿下虎牢关。”
“不错。”
李翊正色颔首,“拿下关中只是时间问题,但我们进兵的目的却并非是单纯拿下关中那般简单。”
李翊话里有话,他言外之意是,关中已不在曹魏的战略考量范围之内了。
现在他们这么赶时间,其战略目标是为了粉碎曹魏的强迁关中、河南之民的计划。
还是那句话,人口就是古代最重要的资源。
谁人口多,谁就牛逼,这是最简单粗暴的道理。
尤其是关中人口,等真拿下此地后,刘备是极大概率要迁都的。
不单单是因为长安、雒阳具有极高的政治意义,更重要的是身处东方的下邳,其地理位置其实并不适合做首都。
至少相对整个大汉疆域而言,下邳的地理位置是不合适的。
目前刘备已经能够明显感受自己有些受制于下邳了。
就比如之前经略西川,倘若刘备身在中原,或许可以考虑一试。
所以关中地区,作为未来齐汉的京畿发展带,保住这里的人口也十分重要。
虽然不可能保完,但能保住一个便是一个。
“虎牢关可是天下第一雄关,当年关东诸侯尚不能破。”
“子玉便这么有信心,能在最短时间内,破得了此关隘?”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翊澹澹道。
刘备一愣,旋即展颜笑了,“呵呵,这倒像是你会说的话。”
“寡人已将指挥权交予了你,此关你尽管放心去破罢。”
“喏。”
……
暮色苍茫,虎牢雄关巍然矗立。
李翊独立于山前,凝望良久,忽抚掌叹道:
“南依嵩岳,北临黄河,真乃天险也!”
袁胤全程陪在妹夫身边,随军而来,也能混点军功。
只是齐国的高层精英全部聚集于此,他也插不上什么话。
只能乖乖听话做事。
但只这一点,就已经令李翊感到很满意了。
他不要求自己的家族出什么能人,只要求他们能乖乖听话,别给自己惹麻烦那就足够了。
能做到这一点,李翊肯定也不会亏待他们。
毕竟是一家人。
袁胤见李翊愁眉不展,正欲劝慰,却见李翊他露精光,直指左侧峭壁:
“此峰高逾雄关,当可一探。”
言罢竟猿跃而上。
袁胤大骇,急率亲随追赶,奈何山势陡绝。
众人踉跄难行,唯见李翊矫若游龙,须臾已至山腰。
李翊的登上速度,震惊了包括张辽、张郃在内的一众河北将领。
他们万没想到,平时从政习文的李相爷,身体素质竟如此之好。
且登山速度,居然比他们这些当兵的还要快。
徐晃忍不住慨叹道:
“相爷这腿脚何其快也!”
李翊闻言,回头笑道:
“李某戎马半生,岂当真只有书生气乎?”
众人对视一眼,暗想相爷您戎马半生,咱们又何尝不是戎马半生?
何况我们还天天训练着的,结果最后竟没整日操劳的相爷登山快。
这叫众将脸上如何挂得住?
李翊看出了众人的意思,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暗想,你们猜猜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的望远镜又是为什么而带的?
他的登山包,到现在都还留着呢。
于是,李翊乃将众将唤至跟前:
“现在,我教尔等一登山之法,这都是李某平生的经验总结。”
“尔等学会之后,可教习于部下军士。”
“之后用得着。”
众人齐声称喏,各自竖起耳朵听着。
“凡登山者,当知三要:省力、稳足、速行。”
“今为汝等详示其法。”
说着李翊转过身去,遥指前方山势。
“登山先观山势,择脊而行。”
“脊者,山骨也,虽陡而实稳。”
“勿循凹处,看似平易,实则多碎石滑土。”
说着,李翊便拣选好了一条好的山势行进。
抬脚的一瞬,又道:
“举足务求三点着地,或两足一手,或两手一足。”
“前足踏实,后足方移。”
“膝微曲如猿猱,身略前似虎踞。”
众人便纷纷学着李翊的模样,抬脚的瞬间摆手。
“然后便是调整气息,鼻吸口吐,与步相应。”
“三步一吸,三步一呼。”
“遇陡处则两步一息,务使气息绵长。”
众将士习之,果然速进。
他们毕竟是军旅出身,有良好的底子,很快便掌握了李翊教授他们的技巧。
袁胤忍不住叹道:
“昔闻飞将军李广射虎,今见李相教猿,真天人哉!”
李翊笑道,“此乃山野小道耳,何足为道?”
说着,又对部下吩咐道:
“可传令下去,让军士们有负械者,使重物缚于背。”
“持兵者,利刃悬于腰。”
“行半时辰则小憩,饮温水数口,勿骤坐卧!”
得令!
在李翊的引导下,大伙跟着这位登山健儿,很快赶到了山腰。
众人喘息未定,李翊却已踞高峰俯瞰关城。
但见此处的守军懈怠,全无戒备。
只因此处不是第一要冲,他们完全不担心会遇敌遇险。
众将休息好了,也都走至李翊身后,眺望底下风景。
“哼!这虎牢关有大山为倚,无怪魏军如此有恃无恐。”
“我军若是强攻,只怕损失不小。”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李翊忽然开口:
“从此处突袭如何?”
众人顿时一愣,愕然道:
“相爷是否说笑?”
“此去关城有千仞之遥,莫非欲令将士插翅而飞乎?”
李翊正色点头,“正是要飞渡天堑!”
话落,转身下山去了。
众人只得跟上,一起下山回到军帐。
及至营中,李翊召集了包括关羽在内的所有高级军官,阐明了自己希望飞渡天堑,奇袭虎牢的战略计划。
众将纷纷屏气凝神,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
如果成功,那绝对是神兵天降!
可如果失败……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张郃看一眼李翊的脸色,才出声道:
“可遣死士自山顶悬索而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妙哉!”
李翊拊掌大笑,他就等这句话了。
张郃不愧是老河北人,就是会来事儿啊。
把李翊的心思揣摩的明明白白。
“儁乂之言,正合吾意!”
“公等可速备绳索革囊,然后拣选死士。”
“杀牛宰羊,大飨士卒。”
“痛痛快快畅饮一场,休息一天。”
“明晚便要这虎牢关改姓!”
吩咐既定,李翊却又觉得只靠绳索便想飞渡虎牢关仍旧冒险。
于是又将军中匠人唤至跟前来,问道:
“公等能作木鸢否?”
木鸢就是风筝,最早由墨子发明,用于军事用途。
一般用来传递信息,侦察、测距、越险、载人等作用。
楚汉相争时,汉将韩信攻打未央宫时,就曾利用风筝测量未央宫下面的地道的距离。
垓下之战时,韩信更是派人用牛皮作风筝,上敷竹笛,迎风作响。
然后汉军配合笛声,唱起楚歌,涣散了楚军士气。
这也是四面楚歌的由来。
通过这些不难发现,古代风筝虽多为军事用途。
但载人一途,却很少用及。
至于原因,自不用说。
众匠面面相觑,中有二十余人稽首应之。
李翊面色稍霁,缓声开口:
“尔等勿惧,也勿忧。”
“此事虽滋事体大,但只要事成,相府必有重赏。”
李翊之所以说是相府重赏,是因为这帮人都是相府出来的。
李翊有组建自己的科研团队,这些工匠自然也很快明白李翊的意思。
“相爷,莫不是要载人飞渡虎牢关?”
“正是。”
话落,遂取炭笔绘形于地,示以滑翔之理。
“白日,李某已经去山顶勘察过地形了。”
“两地距离,不算太高太远,故窃以为可以用此飞渡之计。”
“如何,公等能制否?”
众工匠点了点头,犹豫道:
“能作是能作,只是这东西毕竟是要载人的。”
“能否保证军士安全,我等皆不敢擅断啊。”
李翊沉默半晌,缓声道:
“尔等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其余之事,不必操心。”
“待做好之后,便去军需官那里领赏钱。”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依命退下去了。
……
暮色四合,军营中忽起喧嚣。
但见火把如龙,自中军帐蜿蜒至各营。
伙头军抬出整牛全羊,大瓮美酒,列于校场之上。
“相爷有令,三军今夜畅饮!”
传令兵奔走呼喝。
众军士初闻喜讯,欢呼雷动。
须臾间,篝火熊熊,肉香四溢。
老卒王五撕下羊腿,满嘴流油地笑道:
“自打跟了相爷,还未大胜,便这般痛快还是头一遭!”
然酒过三巡,一名曲长忽掷盏于地。
这虬髯汉子环视同袍,压低嗓门道:
“诸位,依相爷的性子,向来谨慎勤勉。”
“什么时候会在大胜之前,便让咱们如此畅快的痛饮?”
此言一出,众人举着的酒碗俱是一顿。
只因他们都跟了李翊很多年,了解李相爷的脾气。
太阳打西边出来,这里面指定有事儿啊!
新兵李二狗手中的羊骨“啪嗒”落地,颤声道:
“莫不是……”
话未说完,就被什长踹了一脚:
“吃你的肉!”
中军帐内,李翊负手而立,远望营中火光。
张辽大步入内,抱拳道:“禀相爷,众军士皆已饱食完毕。”
“可有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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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正色回复道,“那群小子精着呢,这般好酒好肉的日子可不是每天都有。”
“况战阵之上,本就是要舍生忘死。”
微微一顿,张辽又补充道:
“相爷,今夜将士们都在饱食,你一晚上没吃东西了。”
“也去吃点儿罢。”
“庖人专门为您留了一条烧鹅腿,是左腿。”
“放着吧,晚点饿了我自会吃。”
话甫方落,忽闻帐外喧哗,却是张飞拎着酒坛闯进来。
“先生忒不痛快!既要犒军,怎不唤俺老张同饮?”
“益德少饮。”
关羽紧跟在身后,掀帘而入,丹凤眼微眯。
“明日还有大任在身,汝岂可饮酒误事。”
“呵呵,关将军就让益德喝罢。”
李翊挥了挥手,“今晚大家都喝得尽兴,就别扫益德的兴了。”
张飞闻言,顿时咧嘴笑了。
“嘿嘿,还是先生知俺老张的脾气。”
“二哥也别扫兴,来来来,一起喝。”
“今晚咱们就喝个痛快!”
就在齐军大营,举杯痛饮美酒之时。
远在虎牢关上的郭淮却眉头紧皱。
“什么?”
“到关前第一件事是杀牛宰羊,痛饮美酒?”
郭淮背着手,满脸的疑惑,“他们要做什么?”
李翊这波操作,郭淮属实没能看懂。
开战前大飨士卒虽然没错。
但做到这种程度未免太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已经拿下虎牢关了呢。
人道此子用兵如神,李翊又想耍什么招?
“传令下去,加强戒备。”
“务必严防齐人夜袭关隘。”
“遵命!”
传令兵很快将郭淮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有不少守夜的士卒发着牢骚说道:
“哼,齐人在下面吃酒喝肉,乃公却在城头喝西北风。”
“真是岂有此理!”
由于关中本来就是要放弃的,所以虎牢关能够得到物资补给自然也不多。
肉类、蛋类营养食品自然有限。
“嘿!把乃公惹急了,出关投齐去也。”
“嘘!小点儿声,你不要命了!这话被听着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怎的?死前至少让嘴上沾点儿油,免得当个饿死鬼。”
关上守军牢骚满腹,关下士兵开怀畅笑,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是,若让关上守军知道关下这帮人明日要做的事,那他们肯定笑不出来了。
更鼓三响,李翊走出大帐。
但见星河璀璨,夜风送来断续的鼾声。
他仰头饮尽杯中残酒,轻声自语:
“明日此时,不知几人能再见这星光……”
次日,清晨。
昨日吃的最好的士兵,一大早便被叫起了床。
众人原本以为,他们肯定要充当此次攻打虎牢关的先锋部队。
是以,每个人都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意外的是,军官们并没有让他们披甲上阵。
而是将他们聚在一起,说李相爷有事吩咐。
众人乃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齐聚校场。
晨光熹微,八百壮士肃立如松。
李翊按剑登台,甲叶铮然作响。
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
“昨夜酒肉可足?”李翊声若寒铁。
众军齐吼:
“谢相爷赐宴!”
李翊忽振臂高呼:
“尔等可知为何独飨尔等?”
不待回应,剑指东方初阳:
“因尔等皆是我大齐锐士!虎牢关下破曹贼者,非汝辈不可!”
李翊极具演讲才能,将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说的慷慨激昂。
“昔日光武二十八骑定河北,今日吾等八百虎贲,难道攻不下一座虎牢关?”
张辽、高览等将突然非常“配合”地捶胸怒吼:
“愿为相爷效死!”
顿时群情激荡,八百人齐齐以刀击盾,轰然如雷。
李翊忽抬手止住喧哗,亲兵立时推出一具庞然巨物——木鸢。
展翼竟有丈余,牛皮蒙面在晨光中泛着金色。
“此乃墨家秘术。”
李翊抚过木鸢骨架,“今夜子时,尔等当乘此神物,自东山飞渡雄关!”
话音未落,军阵立马开始骚动起来。
“怕了?”
李翊冷笑骤变厉喝:
“抬起头!看看你们铠甲上的刀痕!哪一道不是从黄泉路上杀回来的?”
“只可惜子龙将军不在此,李某就很喜欢子龙将军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大丈夫得死于沙场者,幸也。”
“尔等何惧之有?”
话落,李翊剑锋陡转,直指虎牢:
“飞渡者,每人赏百金!先登者,官升三级!”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八百壮士还是发出了震天的吼声。
“喏!”
众人虽然表达了决心,但对具体如何飞渡虎牢关却仍旧心存疑虑,
毕竟用木鸢飞行这种事,在军事一道用的还是太少了。
李翊翊见众军犹疑,乃出鸢架,摘叶示之。
“诸观此叶何以飘摇?因风托之也。”
“此鸢广丈余,蒙以厚革,自高临下,必若此叶乘风而行。”
众军士这才恍然,皆拜服道:
“相爷神机,非我等所及也!”
……
是夜,夜色如墨,虎牢关前忽起震天鼓声。
关羽亲率大军,高举火把如星河倾泻,直扑关下。
“报——齐军攻关!”
探马踉跄奔入关楼。
郭淮冷声笑道:
“果不出我所料也!”
“前日令军士痛饮,只为慢我军心耳。”
“幸亏吾早有准备。”
话落,当即披甲登城,但见关下火光绵延数里,“齐”字大旗旗猎猎作响。
他转身对副将说道:
“李翊小儿,不过如此。”
“传令三军,死守关隘!“
“我等有虎牢天险,贼虽有百万不足惧也。”
关城上顿时箭如雨下,滚木礌石轰鸣不绝。
关羽丹凤眼微眯,挥刀格开流矢,沉声道:
“云梯队,上!”
就在虎牢关正面战场厮杀得正酣之际。
东山之巅,李翊手执望远镜,远眺着关前战火,嘴角微扬。
八百死士已各就木鸢,牛皮蒙制的翼面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相爷。”
张郃疾步近前,铁甲铿然。
“儿郎们临渊生怯,您看您是否亲自再去一趟?”
看来,临门一脚面对高空时,众人还是心生怯意了。
尽管此时风向正佳,却无人敢跳。
所以张郃才着急忙慌地跑来,让李翊再亲自去一趟现场,提振一下士气。
“不必。”
李翊收起望远镜,大氅在风中翻卷如翼。
“你只告诉他们——”
“国家养你们这么多年,跳不跳,自己看着办!”
话落,又重新举起望远镜,不再理会张郃。
张郃瞳孔骤缩,抱拳暴喝:
“喏!”
转身时腰间环首刀已半出鞘。
崖前军阵骚动,张郃提刀赶来,厉声叱道:
“相爷传话!”
“国家养士千日,跳与不跳,自行决断!”
原本骚动的人群,顿时沉默了。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肩扛木鸢,纵身跃下。
“轰——”
牛皮翼面兜住山风,那铁塔般的身影竟真如鹞鹰滑向关城。
紧跟着,又一名士兵怒声喊道:
“娘哉,拼了!”
说完,便抱着木鸢冲了出去。
霎时间,八百木鸢次第腾空。
夜穹下恍若群星陨落,又似银河倾泻。
李翊指尖摩挲望远镜上的云纹,忽听得身后亲兵倒吸凉气——
最后留下的三十余人,正被张郃亲兵持弩逼向悬崖。
“相爷……”亲兵欲言又止。
李翊转身望向关城烽火,嘴角扯出冷峻弧度:
“告诉云长,可以总攻了。”
山风传来零星惨叫,那是失控木鸢坠崖的声音。
但更多的黑影已掠过月轮,扑向那座千年雄关。
虎牢关前,战况正酣。
关羽青龙刀在火光中划出森冷弧光,厉声喝道:
“云梯队,再上!再上!”
第三批死士扛着竹梯冲向城墙,城头滚油如瀑而下,惨叫声撕心裂肺。
郭淮在箭楼内冷笑:
“传令,调西城弩手上墙!”
“叫军士们放一万个心,这红脸贼破不了我的关。”
副将刚要离去,忽听外面惊呼四起。
“将军!天上……天上有……”
亲兵跌跌撞撞冲进来,面如土色。
郭淮疾步出楼,抬头瞬间,如遭雷击。
夜空中数十黑影正如秃鹫般盘旋而下,最近的一个已清晰可见有人背后“长出”了牛皮翼。
“这……这……”
郭淮佩剑当啷落地,“莫非李翊当真是天神,竟能召来天兵?!”
很快,城头上的守军,都瞥见了夜空上飞来的齐军。
由于是黑夜,大伙儿看不清细节。
只当是天兵降世,一时间流言如野火般在关上蔓延。
“是天罚,是天罚啊!”
“齐人能召来天兵天将!”
“快逃命啊!”
这种场面,魏军是真没见过。
尽管飞来的数量不多,但足已吓破本就士气不高的守城将卒的胆。
西门处,第一具木鸢轰然坠地。
壮士从破碎的骨架中跃出,舞动长刀,瞬间斩翻一名守军。
“杀贼!杀贼!”
越来越多的木鸢安全着陆,然后奇袭至关头。
城头守军吓得魂飞魄散,有人甚至直接跪地求饶。
郭淮连斩三名逃兵,嘶吼道:
“不许退!不过是……”
话音未落,一支流矢正中肩甲。
关下关羽丹凤眼骤亮,喜道:
“先生计谋成了!”
于是赶忙转头对手下人喊道:
“城门已乱,撞车上前!”
百名壮汉推着包铁巨木开始冲击城门。
东墙处,李翊亲自指挥攻打的城墙已然打破。
他冷眼看着溃逃的守军,只吩咐手下人别追的太远。
张郃浑身是血地奔来:
“相爷,西门已控!”
“点火。”
李翊淡淡道,三支火箭冲天而起。
郭淮望着接二连三亮起的火光,终于面如死灰。
副将拽着他大喊,“将军,快走!”
“走?”
郭淮惨笑着望一眼如墨的天空,“能走到哪里去?”
“我一日失城,你觉得即便我回去,魏国还有我的容身之地么?”
郭淮面如死灰,生无可恋地说道。
成都方面给他下达的最高指示,是要至少守住一年。
结果郭淮就只守了一天。
打出这个战绩,他都没脸再见人了。
对面太可怕了,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本章完)
第330章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第330章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雒阳城的晨钟刚响过三声,征东将军的府内已乱作一团。
夏侯惇独目赤红,将战报重重拍在案几上:
“虎牢.虎牢关一日即破?!”
府内众人,全都面无表情。
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众人望着传回来的战报。
报上高写着此次战役的最高指挥官名字。
“又是李翊!”
曹仁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一夜之间攻破虎牢关这天下第一险关,莫非此人当真有天神相助?”
“胡说!”
夏侯惇突然暴喝,打死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他独目中血丝密布,“哪里来的什么天兵飞渡,定是郭淮守御不力!”
话音未落,门外斥候踉跄闯入:
“报——齐军先锋已过汜水!”
此言一出,满堂死寂。
钟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颤声道:
“雒阳……危矣。”
显然,虎牢关的骤然失陷,彻底打乱了曹魏的迁民计划。
眼下仅仅只将一些京兆、弘农地区离得近的百姓给迁入到了汉中去。
河南尹一带的百姓几乎还没动过。
午时的议事堂鸦雀无声。
夏侯惇解下兜鍪,露出斑白鬓角,沉声道:
“传魏公令——”
众将悚然起身。
“即日起,放弃雒阳以东全部郡县。”
铁甲下的声音竟有些嘶哑,“杜袭、赵俨即刻改道函谷关,继续迁民事宜。”
杜袭急道:
“那雒阳数十万百姓……”
这些百姓不全是雒阳人,有一部分是当初西迁计划中带过来的河南人。
本来照原计划,这些人都是能够顺利接到汉中去的。
但眼下事与愿违,只能临时更改计划了。
“能迁多少算多少!”
夏侯惇一拳砸裂案几,“乐就率剩余兵马留守雒阳,务必拖住齐军十日!”
“末将……领命!”
乐就忐忑不安地接下了这道命令。
乐就乃是袁术部将,当年曹刘攻伐淮南之时。
曹操征途中便将之收服。
雒阳乃汉朝旧都,如此具有政治价值的城池,交给一名降将来守。
其实从侧面也能反应出,曹魏的人才已经有些青黄不接了。
接连的大战,使得太多曹魏精英身埋黄土。
很快,夏侯惇领着一众曹魏大臣,将十余万雒阳左近百姓迁走。
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够带的极限了,再多一点,会极大拖慢行军速度。
万一被齐人赶上,得不偿失。
当然了,中间也有心狠手辣之人提出屠杀百姓的想法。
理由就是带不走,那也不能给齐人留。
但这个提议遭到了夏侯惇的拒绝。
因为迁走的百姓当中,有不少亲属在雒阳。
把他们杀了,必然会逼反所迁之民。
这些迁走的民众曹魏又不是拿来当炮灰用的,而是希望他们在蜀地当个良民。
所以权衡之下,只能忍痛将剩下的雒阳民众让给齐人了。
乐就心事重重地立于城楼之上,他既接到留守雒阳的任务,就代表已是曹魏的一枚弃子了。
忽然,他余光瞥见城外黑影幢幢,急令左右道:
“速观彼处!”
但见夜色中一庞然巨物缓缓推进,高约三丈,外包铁皮,下有轮轴转动,发出“铿铿”巨响。
守城校尉惊骇莫名:“此乃何物?”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而至,正中其咽喉。
士卒仰面栽下城楼,鲜血溅洒城墙。
“敌袭!敌袭!”
警锣大作,城上顿时乱作一团。
乐就大惊失色,暗忖,“齐人来的可真快!”
早就听说了李翊用兵向来习惯兵贵神速,但这进军速度之快,仍然超出了乐就的预想。
按照他原本的预想,齐人想要全部集结完大军在雒阳城下,至少还需三日才对。
“不要慌!”
“放箭!滚木准备!”
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守还是要守。
城外军阵中,李翊亲自督战。
那移动城墙乃特制云梯,内藏精兵。
也是李翊所设的科技院研究成果。
此战面对雒阳这种大城时,第一次投入到战场中去。
陈登抚须笑道:
“相爷真是好手段啊,竟能搞来这般庞然巨物!”
由于陈登走的是水路,所以最先和李翊的先锋军会合。
张飞早已按捺不住:
“先生,让俺老张打头阵,搏个先登之名。”
李翊按住其肩,“益德稍待。”
转而喝令,“弓弩手掩护!”
霎时间箭如飞蝗,压得城头守军不敢抬头。
辰时三刻,战鼓震天。
李翊令旗一挥,百名壮士推着飞云梯缓缓前进。
城上箭矢如雨,却尽数钉在铁皮之上。
“放滚木!”乐就嘶声怒吼。
巨木轰然坠下,竟被云梯顶部的斜板弹开。
张飞在梯中大笑,“魏贼技穷矣!”
话音未落,云梯已“轰”地搭上城垛。
乐就亲率亲卫来战,正遇张飞。
丈八蛇矛如蛟龙出海,连连挑十余名魏卒。
乐就勉强接了三合,铠甲已被刺穿,鲜血汩汩。
“将军快走!”
副将拼死相护,乐就方得脱身。
回望城头,齐军已占据半壁城墙,那飞云梯中仍源源不断涌出生力军。
好在雒阳毕竟是大城,想单纯靠肉搏战一日拿下城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经过一日一夜的奋战,魏军勉强击退了齐军的攻势。
但击退齐军之后,魏兵脸上却并未露出对胜利的喜悦之情。
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疲惫、失落之色。
“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这是每一名魏国士兵的心中想法。
今日,齐国先进的攻城技术与军事理论,让魏人大开眼界。
齐魏两国的军科至少已经拉开有两级了。
……
暮色四合,齐军大营灯火通明。
李翊正与诸将商议明日攻城方略,忽见陈登轻叩案几。
“相爷,今日某观城头魏卒,多有倦色。”
“乐就本非曹氏嫡系,不过降将耳,何不遣使劝降?”
“岂不闻孙子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今日我军凭借飞云梯,虽占尽先机,但攻城毕竟会有不小的损失。”
“若能说乐就来降,不失为一善策。”
帐中一时寂静。
张飞拍案道,“何必多此一举!待俺明日……”
话音未落,袁胤忽然起身拱手:
“丞相,乐就昔年曾为我袁氏部将,与下官有旧。”
“若蒙不弃,胤愿往说之。“
严格意义上讲,乐就也算是袁氏的门生故吏。
按照汉朝的习俗,就算是两军对敌,乐就都是不能对袁氏出言不逊的。
所以袁胤才有胆子提出,主动去劝降。
毕竟他跟着李翊一路混来,已经混了不少军功了。
总该干点儿实事才行。
不然即便刘备给自己封了大官儿,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李翊目光如电,在袁胤面上逡巡片刻,忽展颜笑道:
“善!就劳舅兄走一遭。”
“若果真能说来乐就来降,君当头功。”
袁胤谢过,次日拂晓,单骑走至雒阳城下。
城上守军张弓搭箭,厉声喝问:
“来者何人?”
“故人袁胤,特来拜会乐将军。”
乐就闻报登城,见果是旧主,沉吟良久,终是摆手。
“放吊桥。”
入得城中,但见街巷萧条,士卒萎靡。
乐就引袁胤入府,甫一落座便叹道。
“袁公此来,莫非为李翊作说客?”
袁胤不答,反问道:
“将军观昨日‘飞云梯’如何?”
乐就面色一僵,手中茶盏微微发颤,“确……确是奇技。”
“相爷麾下,此类利器不可胜数。”
袁胤压低声音,“未知足下手上还有多少兵马粮草,可挡住齐国精锐?”
乐就沉默不能答。
袁胤见他犹豫不决,忽拍案笑道:
“……将军何其迂也!”
“曹氏留君守此孤城,明是以君为饵耳。”
“彼既不仁,君又何必效死?”
“今雒阳乃汉家旧都,于刘氏有特殊意义。”
“将军若能举城归顺,封侯之赏,岂在话下?”
乐就面色阴晴不定,手指不住摩挲剑柄:
“某已背袁降曹,若再弃曹投刘,便是两叛其主。”
“非是无不愿为此事,只恐于名誉不利耳。”
袁胤听罢,大笑不已。
“将军此言谬矣!”
“方今汉祚必然三兴,齐王千岁亦必正大位。”
说着,袁胤又环视一眼左右,忽压低声音说道:
“且今齐王世子阿斗之母,乃我袁氏女也。”
“汉家天下,半属袁氏。”
“君今归汉,即是归袁,何叛之有?”
此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袁胤这话说得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
当今世子,有我一半袁氏血脉,所以这汉家天下也有我袁氏一半。
你投刘就是投袁,这不犯毛病啊?
正好袁氏一直认为自己的家族出身于大舜,而袁氏出于“陈”。
天子又是从陈出,入了刘齐。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袁胤简直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理论。
乐就终被袁胤说动,当夜便令亲兵大开城门。
李翊亲率精兵入城,但见雒阳九门洞开,魏卒皆弃甲伏地。
“传令三军,不得扰民。”
李翊勒马立于朱雀大街,对陈登道。
“速速张安民告示,凡归顺者,既往不咎。”
翌日清晨,李翊于原魏公府邸召见乐就。
乐就战战兢兢入内,伏地请罪。
李翊亲自扶起,温言道:“将军弃暗投明,功在社稷。”
即赐黄金五十镒,锦缎百匹。
“待齐王驾到,另有封赏。”李翊含笑补充。
乐就感激涕零,再三叩首:
“罪将蒙相爷不杀之恩,愿效犬马之劳!”
袁胤在一旁捋须微笑。
李翊转头赞道,“此番不费吹灰之力得此坚城,全赖舅兄之功。”
话落,李翊又不禁暗自感慨。
当年劝刘备一人娶一个袁氏女真是娶对了,袁氏的门生故吏果然遍布天下。
如果不是袁胤,齐军还不知有多少人要磕死在雒阳城下。
看来,很多时候能力真就不见得比得上人情有用。
中国自古以来便是人情社会。
俄顷,忽闻城外号角长鸣。
亲兵飞奔来报:“齐王銮驾已至城外十里!”
李翊整衣正冠,对众人道:
“速随我出迎。”
眼角余光瞥见乐就,又补了一句:“乐将军亦可同往。”
晨曦初露,李翊已率文武列队雒阳城外。
旌旗猎猎中,忽见尘土飞扬,齐王銮驾渐近。
刘备下车执李翊手叹道,“子玉用兵如神,不及旬日即下雒阳,真乃神人也!”
“全赖大王天威。”
话落,李翊侧身引乐就上前,“此乃献城功臣乐就将军,多亏袁胤劝说。”
乐就上前施礼,伏地请罪。
刘备亲手将之扶起:
“将军弃暗投明,功莫大焉。”
即解腰间玉带相赠,当场封为关内侯,食邑千户。
又唤袁胤近前,执其手道,“袁氏世代忠良,今又立此大功。”
“寡人不能不赏,以彰齐律之明。”
遂迁袁胤为馆陶侯,增邑二千户。
待封赏至李翊、张飞、陈登等人时,刘备笑道:
“诸卿之功,暂且记下。”
“待平定中原,再行大封。”
话落即赐三人,黄金各百镒,锦缎各千匹,御酒各十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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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实用的物质奖励。
具体大封赏,倒不是刘备舍不得。
而是暂时还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封。
毕竟手下这帮人的军功都快溢出来了。
按照刘备的初步预想,那就是只能像汉武帝那样搞一个大司马大将军出来。
大司马大将军一职,是掌管全国军队的最高长官。
也是长平侯卫青的专属官职。
主要还是因为卫青功劳太大了,封为大将军后,已经封无可封。
使得汉武帝不得不在大将军之前再冠以大司马之名,以彰显卫青之殊荣。
所以武帝后面不惜一切地投入资源到霍去病身上去,努力培养他。
希望他能帮忙消化他舅舅的军功。
当然了,恢复大司马大将军一职,只是刘备自己的初步构想。
具体的实事步骤,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包括李翊。
因为刘备目前还不确定要不要这么做。
只能说,这就是没有宗室的弊端。
历史上的曹魏靠宗室建国,曹氏、夏侯氏曹操能够安抚下去,然后借他们之力帮忙打压外姓。
而刘备无宗室可倚,只有关张李勉强算半个宗室。
剩下一帮外姓大臣,封疆大吏,这都是刘备需要慎重考虑如何妥当处置的问题。
封赏完之后,一行人众准备进城。
行至雒阳城门前,刘备不禁停留,驻足仰望。
斑驳的城墙犹存“汉”字残痕,不觉潸然泪下。
“昔日子玉许我‘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之诺,今竟成真矣。”
李翊拱手笑答,“臣岂敢忘?此诺重若千钧,日夜悬心。”
及入城门,忽见长街两侧百姓跪迎,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欢呼“万岁”之声震天动地。
刘备愕然,李翊乃出声道:
“河南一路走来,大王所过之处,百姓无不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
“此非天命所归乎?”
原来,昨日李翊便曾密令,每户赐粟三斗,命其迎驾。
童叟欢呼者,另赏钱十文。
沿街商铺皆免赋三月。
并传话雒阳百姓,这些赏钱都是齐王赐给你们的。
你们要记住齐王的恩情。
这是还不完的。
在李翊的一番精心布置下,才有如此盛况。
待入了大殿,刘备于案上翻阅李翊呈上来的户籍图书。
据粗略统计,目今雒阳大约还有户口四万三千六百余众。
田亩二十万倾,但由于曹军刻意焚毁,良田只剩下不到五百倾了。
雒阳城内的坊市则大概还有百二十处。
这还多亏了乐就的及时献城投降,不然接着抵抗下去,雒阳的破坏只会更加严重。
目前这个结果,已经比预想之中要好太多了。
刘备忽有瞥见图册上的墨迹犹新,显然彻夜赶制。
刘备不禁抚册叹道:
“子玉方下坚城,今晨便有此册,真栋梁之才也。”
“臣不过是效萧何故事罢了。”
李翊一拱手,“安图籍也已备妥。”
说着又呈上一卷。
刘备展卷,原来是长安城的详细防卫,连水门暗道都标注分明。
乃惊问,“此从何来?”
“袁氏旧部门下多有在长安为吏者,因而得之。”
“善!”
刘备缓缓合上图册,眸子一凛,朗声说道:
“如今既得东都雒阳,这西京长安也该收复。”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请战,表示愿意为大齐拿下关中这最后一块版图。
唯有李翊建议让刘备暂时留在雒阳。
“臣请大王坐镇雒阳。”
李翊郑重拱手,“一则安抚中原民心,二则齐军接连恶战,将士疲敝,宜当休整。”
刘备一捋胡须,沉吟道: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曹魏兵败,走关中入汉中,正当一股而下。”
“何懈怠为?”
李翊却道,“不然。”
“雒阳乃汉朝旧都,今王上以宗亲之身重克此地,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正当留在此地,收取人望。”
“至于长安,可交由并州马超攻之。”
“马孟起乃伏波将军之后,羌人尊其为‘神威天将军’,若使其自北南下。”
“定能够击溃韩遂与曹魏的残军。”
刘备大喜,即命马超出兵长安,收复最后一块长安之地。
不过在写给马超的诏书中,刘备斟酌再三,并未以下诏书的方式。
而是改为手书作信,叙旧打感情牌。
毕竟马超也很少受到王化。
书信很快传回并州,马超得刘备书览之,其书略曰——
“备致书孟起将军麾下:”
“备每览史册,未尝不掩卷太息,思伏波将军之雄烈。”
“及闻将军威震羌胡,神武天授,实乃马氏之麟凤也。”
“昔在河北,尝欲与将军把臂言欢,竟缘悭一面,至今为憾。”
“今遣士元、子山等往佐将军,皆国士之英。”
“近闻将军镇并州,羌胡归心,耕战有方,甚慰甚慰!”
“夫大丈夫处世,当建不世之功。”
“今长安故都近在咫尺,曹氏势衰,此天赐良机也。”
“将军若率羌汉之众,南下除残去秽,则功业当超越先贤,名垂竹帛。”
“汉室兴复之日,必以将军为元勋。”
“他日功成,岂让伏波专美于前乎?”
马超得刘备书大喜,击案大笑:
“刘玄德真吾主也!”
即召庞统、步骘入帐议事。
二人都赞成即刻进兵。
马超再无顾虑,即遣庞德率轻骑五千为先锋。
马岱领步卒八千为中护军,自统步骑七千正式出发。
步骘又补充道:
“河东道平坦,宜速进。”
翌日黎明,校场点兵。
马超银枪白马,立于将台,朗声大喝:
“儿郎们!今日兵发长安,功成之日——”
枪尖挑破晨曦,“人人赏金百两!”
三军欢呼震天。
庞德率先锋军如利箭离弦,马岱部似铁流滚滚。
马超自领中军,庞统乘油壁车随行,沿途羌部闻风来附,竟又添兵三千。
行至蒲坂津,忽探马飞报:
“韩遂已遣大将阎行阻于潼关!”
马超冷笑,“竖子敢尔?”
银枪前指,“传令,连夜渡河!”
一听到阎行这个名字,马超顿时来劲了。
这位算是他的冤家。
两人都是年少成名,以勇武著称。
韩遂、马腾当年互殴的时候,就各自倚赖阎行、马超互攻。
而两人在单挑的时候,阎行差点就用断矛刺到马超的脖子,将之杀死。
现在时过境迁,也该算算少时的旧账了!
月隐星稀,黄河水声呜咽。
马超令三军衔枚,马蹄裹布,趁夜渡河。
庞德则率五百死士先登东岸。
而他陡然发现,此刻阎行军营寨栅未立。
灶火尚温,守卒倚矛酣睡。
显然阎行也是刚刚到,立好营寨。
他似乎也不认为马超能这么快赶到,所以军营氛围整体也比较慵懒。
庞德冷笑一声,“阎行忒也大意,看来这上岸第一功,该我有也。”
遂取画弓搭鸣镝。
“嗖——”
尖啸声划破夜空,西岸马超立即挥枪,“渡河!”
霎时间,上游放出百艘船筏,顺流而下。
中游千骑同时泅渡,游步卒架浮桥急进。
阎行从梦中惊醒,赤足冲出帐外。
才发现数不清的骑兵闯进帐来,将鹿角悉数踏破。
“结阵!结阵!”
阎行嘶吼着披甲,却见一队白甲骑兵如雪崩般冲来。
为首将领狮盔兽带,银枪如龙,坐骑嘶鸣若雷。
正是马超!
“马超!”
阎行大骇,急取长刀迎战。
二马相交,战不数合,被马超一枪刺死。
马岱、庞德乘势挥师杀之。
比及天明,黄河东岸,已是浮尸塞流。
缴获辎重堆积如山。
就在这时,只见马超银枪挑着阎行首级,驰至阵前。
“儿郎们,潼关已开,直取长安!”
众将士顿时欢呼雀跃,稍作休整之后。
马超即携胜利之师,杀奔长安来。
渭水平原上,西风卷起漫天黄沙。
钟繇站在长安城头,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扬起的尘土,白须在风中剧烈抖动。
“齐人用兵皆如此快耶?”
钟繇无奈地发出感慨。
之前虎牢关刚破,李翊就马上率军攻雒阳。
这边潼关刚破,马超又马上率军来攻长安。
一个个都是属白起的。
“报——”
斥候踉跄奔上城楼,“西凉马岱率先锋八千,距城已不足三十里。”
“再探!速派快马往汉中求援!”
次日拂晓,马岱铁骑已至城下。
钟繇亲率三千精兵出城列阵。
两军对圆处,马岱金刀白马,厉声喝道:“
“匹夫!长安乃汉家旧都,何不让与我家主公?”
钟繇冷笑,“汝伯父尚在蜀地,汝何不早降?”
话音未落,马岱已拍马杀到。
钟繇急忙举枪相迎。
“铛!”一声巨响,钟繇只觉双臂发麻,长枪几乎脱手。
还未及变招,马岱第二刀已横扫而来。
枪杆应声而断,钟繇慌忙伏鞍败走,头盔都被刀风扫落。
“追!”
马岱正要趁势掩杀,城上箭如雨下,只得暂退。
半日后,马超亲率大军合围长安。
庞统乘油壁车绕城一周,叹道:
“城墙高五丈三,护城河引渭水而成,强攻恐难奏效。”
长安乃西汉建都之处,城郭坚固。
壕堑险深,急切十分难攻。
马超银枪指城,“难道就此罢休?”
庞统进计曰:
“长安城中土硬水碱,甚不堪食,更兼无柴。”
“而曹魏又将大量辎重转至西川,不如暂且收军。”
“只须如此如此,长安唾手可得。”
马超喜道,“此计大妙。”
即时差“令”字旗传与各部,尽教退军,马超亲自断后。
各部军马渐渐退去。
钟繇次日登城看时,军皆退了,只恐有计。
令人哨探,果然远去,方才放心。
而由于城内资源极少,粮草清水短缺。
确认马超军退去以后,急令军民出城打柴取水。
大开城门,放人出入。
第五日黄昏,渭水忽然泛起异样波澜。
钟繇正在用膳,忽听四面喊杀震天.
东门尘头大起,西门火光冲天,北门箭如飞蝗。
最危急的是西门,由庞德率重兵攻打。
钟繇之弟钟进率亲兵赶去救火,忽见一赤膊大将自火光中杀出。
“庞令明在此!”
刀光闪过,钟进人头已飞上半空。
与此同时,三百西凉死士从排水暗道潜入,内外夹击打开城门。
马超银枪白马当先冲入,“降者免死!”
钟繇闻变,跌坐于地。
须臾,他很快整好心神,在亲卫的护卫下,出东门而走。
及至天明,马超已肃清残敌。
长安城遂破。
至此,西京长安、东都雒阳全部收回。
(本章完)
第331章 汉中之战:曹刘争霸
第331章 汉中之战:曹刘争霸
建安十六年秋,长安城头的魏旗轰然坠落。
马超银甲白马立于未央宫前,手中银枪犹滴鲜血。
庞统疾步而来:
“将军,细作来报,韩遂已连夜拔营西遁!”
原来,由于阎行战死,马超又用闪电战攻破长安。
原本还在扶风驻扎的韩遂顿时怂了,干脆率兵退回西凉。
选择了继续观望局势。
“哼,老贼倒是识相。”
马超冷笑一声,由庞统这个外置大脑辅佐他。
他几乎不会犯错。
就连马超自己都没有想到攻取长安的战事,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忽闻城外鼓乐喧天,原来是刘备率大军行至霸陵。
马超、庞统等人率众出迎,刘备勉之。
既入长安,刘备又传檄各地,让他们归顺朝廷。
京兆、扶风、冯翊等地,乃纷纷上表请降。
刘备遂一口气全吞了河南连带着关中地区。
接下来,就是要将之慢慢消化掉。
同时,曹魏大军进行战略转移时,大量迁民、焚毁田舍。
为河南的生产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这都是需要刘备接下来头疼的问题。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须待刘备决断。
……
长安,未央宫前殿内。
炭火盆烧得正旺,刘备端坐主位。
“诸位将军一路舍生忘死,奋战至今,故寡人乃得有两京之地。”
刘备抬头环视,“今日召尔等前来,便是商议我军下一步进军对策。”
“如今河南之地、关中之地,皆我所有。”
“然魏贼南遁于蜀地,妄图继续与朝廷作对。”
“故依公等之见,寡人是接着战呢?还是暂时停战,休养生息。”
“在座诸位,都是寡人信得过的,尽管畅所欲言无妨。”
刘备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或者说他拿不准自己的主意是否被大众支持。
一口气闷了关中与河南这两块大地,肯定是需要很长时间消化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大军正是节节胜利之时,而魏军又兵败如山倒。
何不趁热打铁,一举拿下整个西川之地呢?
只要曹魏一灭,剩下的东吴,刘备有信心直接传檄而定。
如此一来,天下不就直接一统了么?
“兄长!”
张飞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乱跳。
“如今曹贼只剩益州那点地盘,此时不灭之,更待何时?”
“只要兄长一声令下,俺老张立马带兵入川!”
关羽丹凤眼微眯,抚着长髯说道:
“当年光武皇帝平定陇右之后,即刻南取巴蜀。”
“并言道:‘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今兄长已得陇右,如何不取蜀?”
得陇望蜀这个典故,受曹操影响,成了讽刺人贪心不足的意思。
不过其最早是出自光武帝刘秀,人原话的意思是我既然得了陇右,就该取蜀地。
你们这些当手下的可得为我努力啊!
如今关公搬出刘秀的例子,自然有勉励刘备之意。
刘备沉吟半晌,又问底下人道:
“公等皆以为寡人该取蜀地么?”
马超突然单膝跪地,铁甲铿锵作响:
“末将愿率西凉铁骑为先锋!十日之内必破阳平关!”
银盔下的眼睛闪着狼一样的光,“如今曹魏在中原输得一败涂地,益州士人首鼠两端,未必肯继续相助曹贼。”
“此时不取,待将来曹魏站稳脚跟,悔之晚矣。”
刘备见此,忍不住慨叹道:
“诸君壮志,备岂不知?”
“只是自陈地转战至此,将士甲衣未及浣洗。“
“唯恐公等疲敝耳。”
“既然诸君战意如此高昂,寡人也就放心了。”
“实不相瞒,寡人亦有取蜀之意。”
言罢,即下令各部将校着手准备征蜀事宜。
或有人谏曰:
“昔定策时,但言取河南、关中而已。”
“今两京既复,已酬初志。”
“伐蜀非原议所及,宜咨李相。”
这是在提醒刘备,当初定下战略时,就说了只攻克河南与关中。
如今顺利收复两京,大家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
攻取蜀地,不在原计划内,应当与李相商议商议。
刘备欣然从之,即差人将此事告知了尚在雒阳地区抚定京兆的李翊。
时李翊与陈登都在雒阳,得知刘备还要征蜀的消息后,皆感到震惊无比。
“不是说好只攻取河南、关中么?齐王如何又说要取蜀地?”陈登诧异地说道。
李翊眉头紧皱,无奈地说道:
“必是战事进展十分顺利,齐王自以为傲睨得志。”
“觉得现在便可一统天下,不须费事。”
“只是齐王却忽略了一件事——”
“战事之所以如此顺利,乃是因为我等为此筹备数年时间,一切都在庙算之内。”
“如今骤然决定取蜀,非我等所能为也。”
见李翊都持悲观态度,陈登也忍不住慨叹道: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蜀地不在原计划之内,子玉可得好生劝谏齐王啊。”
私下里,陈登与李翊都是表字互称。
“……呵呵,此事却难呐。”
“元龙岂不知齐王之性情,一旦决定某项使,纵是李某亦难劝说。”
刘备是一个上头了,敢顶着箭雨要亲自去砍曹操的人。
何况如今齐国优势之大,使得刘备难免对当前形势有所误判。
认为凭借现有国力优势,一鼓作气统一天下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但其忽略点的在于,强大的国力背后,是需要人谋的。
“李某只能试试……”
李翊望了眼案上的图册,上面记载的是京兆地区的户籍人口。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与陈登清理户籍,将原河南之民遣返回去。
后续组织屯田,战后生产工作都还没个头绪。
在塞一个战后的蜀地进来,光是想想都觉得头大。
于是,李翊乃执笔写下一封《谏止伐蜀疏》。
其书略曰:
“臣翊诚惶诚恐,昧死上言。”
“伏惟大王以神武之资,克复两京,功盖寰宇。”
“然臣闻将议南征,中夜抚膺,不能自已。”
“夫三军将士自出师以来,转战千里。”
“甲缝生虮,刃口卷缺,今方得小憩。”
“复驱之入蜀,恐非仁主所为。”
“马超、关羽、张飞等皆熊虎之将,位列帅帐,岂知营卒‘胫无完肤、掌尽龟裂’之苦?”
“今将士凯旋思归,若强令远征,臣恐赏钱未发而怨声已起。”
“且关中之地,白骨未收。”
“河南之野,疮痍满目。”
“百姓易子而食者方得喘息,大王仁德布于四海,岂忍复征徭役?”
“臣近日检校府库,存粮仅支二月,箭簇不足十万,伤药所余无几。”
“若远征巴蜀,耗费必倍于前。”
“昔日光武‘得陇望蜀,实因公孙述已成瓮中之鳖。”
“今曹操虽败,然宗族尚在,汉中精锐未损,必效死固守。”
“更兼蜀道艰险,固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者,此岂虚言哉?”
“臣愿大王暂罢南征之议,厚赏有功将士。”
“抚慰新附百姓,蓄力以待天时。”
“今两京既复,汉室重光,正当休养生息,徐图大业。”
“若遽起刀兵,臣恐‘前功未固,后患已生’。”
“涕泣陈词,伏惟圣鉴。”
“臣翊顿首谨奏。”
“建安十六年秋,九月甲子。”
李翊在劝刘备不要接着攻打蜀地这封谏疏中,也算是给足了自己的理由。
大致分为三点。
一是将士们接连作战,已经十分疲敝了。
像马超、关羽、张飞他们这帮人虽然主张接着作战,但那其实是因为他们是最高军事统帅,不知道底层士兵有多辛苦。
领导们只要拍案做决定就行了,底下的员工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即便关羽爱兵如子,但他毕竟是最高军事统帅。
他所听到的,见到的是肯定有局限性的。
不可能真真正正对底层士兵,完全感同身受。
其二,则是眼下打了胜仗,士兵们都盼着回家领赏。
再让他们接着去打蜀地,士气就要大打折扣。
何况河南、关中满目疮痍,亟待休养。
大王你又怎么忍心继续打仗,耗费民力呢?
须知征蜀费用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今的齐国国库恐怕不能支持大王你接着攻打蜀地了。
并且李翊还专门指出,拿刘秀“既得陇,复望蜀”的例子来举例也不恰当。
当年的公孙述败局已定,而如今的曹操基本盘还在。
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守汉中,不会像长安、雒阳那样随意放弃。
况且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其攻打的难度完全不亚于攻打河南关中。
有此三点,李翊便劝刘备仔细斟酌是否还要接着进兵。
刘备看完李翊的谏疏之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当即回信——
“备致子玉丞相:”
“得览谏书,再三捧读。”
“卿在京兆抚民理政,夙夜匪懈,备心甚慰。”
“今又远虑深谋,诚为股肱之臣。”
“细思卿言,伐蜀之事,确属激进。”
“然今我齐军新胜,魏师屡挫,若全然止戈,恐失天予之机。”
“窃以为当取汉中——此乃益州咽喉,得之则蜀地如在囊中。”
“他日养精蓄锐,再图西进,岂不易哉?”
“至于方略,拟以大军压境。”
“曹操连败于孤,已成惊弓之鸟。”
“今见旌旗蔽日,必弃城而走。”
“昔日光武取陇右,亦是先声夺人。”
“卿可宽心,备必不使将士徒耗性命。”
“秋深霜重,卿宜善自珍摄。”
“京兆诸事,仍赖卿劳。”
“齐王备手书。”
刘备在信中肯定了李翊的忠心,并承认攻取蜀地的想法确实太过激进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再怎么着,也得拿下汉中才行。
若无汉中,则无蜀矣。
只要拿下这个益州门户,即便撤军,等将来恢复元气之后复来。
取西川也是易如反掌。
至于李翊提到的一系列问题,刘备的看法就是赌一把。
粮草最多只能撑两个月,那就只打两个月。
两个月没拿下汉中,就撤了,避免扩大损失。
至于军心动荡,士气大减。
刘备的解决办法是,通过在汉中堆人数来吓跑曹操。
毕竟曹操这辈子面对自己,几乎是屡战屡败。
如今见自己在汉中集结了这么多兵马,说不定骨头一软,直接就会像当初放弃雒阳、长安一样。
把汉中也让给自己。
刘备确实抱着一点侥幸心理。
反正自己人已经在长安了,离汉中就只有咫尺距离。
要是没去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何况汉中作为高祖皇帝的龙兴之地,于老刘家有着特殊的情感纽带。
刘备说什么也要拼一拼。
在向李翊说明此事之后,刘备便将齐国国事暂时委任给了李翊代管。
他到底是决定发动此次汉中之战。
长安城外的点将台上,秋风吹动着刘备的衣袍。
台下五万大军整齐列阵,但细看却能发现不少士卒眼中带着倦意。
“大王,真的不听听丞相的意见么?”
“丞相可是说了,继续打下去,恐有兵变的风险呐。”
“而且曹魏会赌上一切,来保守汉中之地。”
“以疲敝之师强为,恐不智也。”
简雍忧心忡忡地对刘备说道。
“寡人明白。”
刘备出声打断,目光扫过台下军阵。
“但战机稍纵即逝。”
“曹操新败,此时不取汉中更待何时?”
说着,刘备目光又不禁落在了这位儿时发小的身上。
“宪和,有些时候,你不会明白的,丞相也不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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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简雍眉梢一扬,原本想趁此打趣,却见刘备一脸严肃,乃也换了相对严肃的语气说道:
“这世上还有李相爷所不明白之事?”
“……嗯。”
刘备点了点头,他的难言之隐无法对任何人说。
此时的台下,不时地传来一阵骚动之声。
几个老兵在队伍最后,低声抱怨。
“当初说好打完洛阳就回家……”
“后来又说要取长安。”
“现在又要去汉中……”
“这仗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褚骑着黑马从队伍巡扫而过,嗔目而视之,喝道:
“军队之中,休得喧哗。”
“若有扰乱军心者,一律军法处置!”
众人皆畏许褚,乃不敢再复言。
关羽捋着长须,丹凤眼微眯:
“某已令粮草先行,三日后可抵陈仓道。”
“王上若已做好准备,现在便可出发。”
刘备点点头,翻身上马,长剑出鞘,高呼:
“出发!进取汉中!”
号角声中,大军缓缓开拔。
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之中。
……
“刘备兵发汉中!”
当消息传回成都以后,震惊了朝堂上的每一个曹魏臣子。
他们万不敢相信,刘备已经得到了河南与关中,居然还要接着来攻汉中。
这心究竟是有多大?
“大耳贼,安敢如此!”
曹操将战报重重摔在地上,须发皆张,眼中血丝密布。
“取了河南、关中还不够,竟敢图我汉中!”
曹丕急忙劝道,“父亲息怒……”
“息什么怒!”
曹操一脚踢翻案几,破口骂道:
“汉中乃川蜀门户,若汉中有失,蜀地亦不为曹氏所有。”
“汝安得不怒?”
话落,即吩咐道:
“传令即刻召集所有文武,来大堂议事!”
半个时辰后,曹氏亲族以及外姓重臣齐聚大堂。
曹操环视众人,声音几近嘶哑。
“此战关乎我曹氏存亡。”
“胜,尚有半壁江山。”
“败……”
他猛地抽出佩剑,将身前案椅斩断,“便如此案!”
满室皆肃然。
夏侯惇独目赤红。
“某愿死战!”
曹仁亦拍案而起。
“不错,汉中绝不能失!”
曹洪直接扯开衣襟,“我这就去整军!”
曹操成功鼓动了众人的士气。
但这些还不够。
当夜,曹操又密召蜀中豪族出身的秦宓、李恢等人。
烛光下,他亲手为众人斟酒。
“刘备发兵汉中的消息,想必各位身在蜀中,亦当知晓此事。”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世人都说我曹操奸诈。”
“今日曹某且与诸位坦言,说几句心里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曹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实话说,当初公等请曹某入蜀,便是因为刘璋暗弱,不能保守益州。”
“而今曹某既据有川蜀,与诸位便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刘备大军到来,曹某恳请诸位助某一臂之力!”
曹操知道,对于这些蜀中豪族而言。
他们投曹或者投刘都不影响,无非就是看如何卖一个更高的价钱罢了。
由于曹操打输中原之战,自然在谈判桌上不占优势。
要想获得这些豪族们的支持,那就得先学会低头。
我们请你进来,是帮我们当打手的,而不是让你来当家做主的。
“若保汉中,益州之治,当与诸公共享。”
曹操的话语振聋发聩。
此前,曹操一直选择扶持宗室,打压蜀地的东州派与益州派。
尽管内部矛盾还不算激烈,但曹操想着可以慢慢来。
只是没想到,刘备居然会马不停蹄地来打汉中。
为此曹操只能选择让出部分利益。
只要你们肯在汉中之战中帮忙,那国家里的那些要职,都可以给你们蜀人担当。
咱们一人一半,两家共治。
开出这个条件后,各士人豪族脸上果然产生了一丝变动。
秦宓抚须沉吟问道:
“魏公可知蜀道运粮之难?”
曹操眼眸一凛,正色说道:
“如今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
“有劳诸位帮忙,可令蜀中之民,男子当战,女子当运!”
“凡蜀中子弟从军者,一律免赋三年!”
李恢眼中精光一闪:
“若如此……恢愿返乡动员族中子弟。”
建安十六年冬。
曹操亲率十万大军(含役夫)北上汉中。
出征那日,曹操亲自登台誓师。
“汉中之战,有进无退。”
言罢,拔剑割破手掌,鲜血滴入酒坛。
众将士齐声高呼。
“必胜!必胜!”
曹操甚至把积攒多年的老底——虎豹骑,也全部压上。
反正于他而言,输了汉中就输了整个天下。
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放手一搏吧!
曹操身着玄甲,立于点将台上,声如洪钟:
“曹休、曹洪、曹真听令!”
三将齐步上前:“末将在!”
“尔等率三万精兵,取道武都。”
曹操手指西北,“将氐人尽数迁往梓潼,一粒粮食也不许留给刘备!”
曹洪抱拳,“若遇抵抗?”
曹操眼中寒光一闪,“杀无赦!”
三国战事中,万变不离其宗的永远是“百姓”、“人口”。
曹操非常清楚人口资源的重要性,所以不论是历史上的他还是本位面的他都是一个“迁民”狂魔。
不过也别觉得迁民就是一项非常简单的工作。
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同样巨大。
第一,只要是大规模迁民,那通常就等于是随机枪毙。
大量的人口会死在路上。
第二,强制移民会带来大量的迁入地民怨。
迁入地的百姓肯定会怨声载道,觉得外来户进来会抢占他们的生存空间。
难民涌入,搁现代的政府都会挠头的问题,何况古代?
更别提还有方言、习惯、约定俗成的规矩很多多需要磨合了。
多了几万张怨声载道的嘴,不是吃就是埋怨。
没有哪个迁入地的百姓受得了的。
所以,曹操对此次武都迁民的计划非常重视。
直接派出了三位宗室大臣,曹真、曹休、曹洪。
临走之时,曹操又私下里对曹休说道:
“汝虽参军,其实帅也。”
意思是,你曹休虽是这一路军的参军,但其实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
你洪伯伯其实是陪你去,给你打辅助的。
因为随着曹操年纪的增长,他已经开始有意地培养下一代将领了。
曹真、曹休、曹彰都是年轻一辈中的将才。
武都主要居住的氐人等少数民族,这些民族骁勇不畏死,头脑又简单。
曹操非常怕他们被刘备收服,转过来攻打自己。
毕竟武都就毗邻于汉中,此地氐人被策反,就太恶心自己了。
武都方面安排完之后,曹操又谓众将道:
“汉中乃益州咽喉,而阳平关乃汉中门户,孤当亲往镇之。”
寒风呼啸中,两支大军同时自成都出发。
西路军曹休、曹洪、曹真。
共计三万人(含役夫)
战略目标是抵达武都,强制迁民。
焚烧氐人村落,驱赶百姓到梓潼去。
北路军曹操、曹仁、夏侯惇。
共计七万人(含役夫)
战略目标是据守阳平关,保住汉中,拖死刘备,逼迫他撤军。
秦岭的雪峰默默注视着这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决战。
曹操引大军行至白水关。
时值岁寒,士卒冻馁,怨声渐起。
是夜,曹公密召曹仁、程昱入帐,取古剑一柄示之。
“此乃高祖斩蟒之剑,吾少年时于谯水畔所得。”
剑身锈迹斑驳,唯“当兴”二字依稀可辨。
曹仁正欲询问,他怎么不记得曹操少时得了这么一口宝剑。
程昱却连忙出声打断:
“魏公欲令我等何为?”
曹操将古剑递给曹仁,吩咐道:
“大军出发前,孤已提前探查过。”
“这白水关关前有一座古庙,尔等可将此剑置入古庙之中。”
曹仁这才会意,领命而去。
次日黎明,忽有斥候疾驰入营:
“报!关前古庙地陷,现神剑一柄!”
三军哗然,曹操佯惊,亲往视之。
只见庙前土裂三尺,剑匣半露。
匣上刻着“汉室中兴,魏公当立”的字样。
曹操排众而出,双手颤抖着捧起剑匣,取出古剑。
以程昱为首的大臣,赶忙下跪高呼:
“此乃高祖斩白蛇剑也!天意昭昭!天意昭昭!”
说着竟伏地叩首。
众将士闻言,无不骇然。
曹操趁机拔剑向天:
“天既赐剑,此战必胜!”
好巧不巧,偏此时一排鸿雁自曹操头顶飞过。
三郡将士见此,纷纷跪地高呼:
“天佑魏公!汉中必克!”
“天佑魏公!汉中必克!”
“……”
阳平关的城墙上结着厚厚的冰霜。
曹操披着貂裘,手指轻轻敲打着那把“高祖神剑“,远眺关外连绵的敌营。
“报!刘备先锋许褚、臧霸已在关前十里扎营!”
曹操只令坚守,并不出战。
期间,曹操反复来观周遭形势,见汉水上流头,有一带土山,可伏千余人。
乃回到关上,唤乐进吩咐道:
“汝可引八百人,皆带鼓角,伏于土山之下。”
“或半夜,或黄昏,只听我营中号响。”
“号响一番,擂鼓一番。”
“只是不要出战。”
“若齐军来攻,孤自来救也。”
乐进领命去了。
次日,奇兵到来搦战,魏营中一人不出,弓弩亦都不发。
齐兵见魏军不战,他们亦生惫懒之心,乃引军自回。
当夜更深,曹操见齐营灯火方息,军士歇定,遂放号响。
乐进听得,令鼓角齐鸣。
齐兵惊慌,只疑是魏人前来劫寨。
及至出营,不见一军
方才回营欲歇,号角又响,鼓角又鸣,呐喊震地,山谷应声。
齐兵彻夜不得安。
本就疲惫不已的齐军,更生烦躁之心。
一连三夜,如此惊疑。
臧霸唯恐手下兄弟熬不住,乃与许褚商议,拔寨退了三十里,就空阔处扎营。
许褚道,“就此退去,等齐王到来不好交代。”
臧霸道,“如今兵无战心,还是等齐王亲自来指挥为善。”
因臧霸是此役主将,许褚只得从之。
两日后,刘备率大军赶至汉中。
……
(本章完)
第332章 半生起落,换诗中几许。满腹风云何
第332章 半生起落,换诗中几许。满腹风云何足道,不过纸间贪醉
建安十六年冬,阳平关外朔风怒号。
曹操闻报刘备亲至,遂披挂整齐,点齐本部精兵出关列阵。
但见玄德金盔锦袍,左右关张拱卫,乃朗声问道:
“玄德为何无故犯我疆界?兴此无名之师?”
刘备应声回道:
“吾奉诏讨贼,为国家收回蜀地,何谓我师出无名?”
话落,刘备抬手取出一封诏书。
正是天子诏,诏令刘备征讨曹操。
如今朝廷已完全为刘备所掌控,想拟下一道天子诏书并非难事。
曹操乃扬鞭喝骂道:
“此乃矫诏乱命也!绝非天子诏!”
刘备亦骂道:
“天子亲笔手书,何谓之为矫诏?”
“……罢,我且不与汝多做口舌之争也。”
说着,扭头冲身后喊道,“封儿何在!”
话音未落,刘备阵中突出一员小将,金甲红袍,挺枪喝道:
“曹贼安敢辱我父王!”
正是义子刘封。
曹操未及反应,刘封已率十余名骁骑冲杀而来。
魏军急接阵御之,被刘封杀闯进去,左右驰突。
砍死两名小校,奔回阵中。
齐军见状,立时高声呐喊: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鼓手将牛皮鼓敲得震天响,声彻整座山谷。
刘备大喜,冲曹操笑道:
“孟德,吾儿勇否!?”
曹操顿时脸色铁青,适才无有防备,未曾想到刘封会突然杀来。
驰突了一阵,又马上退回。
虽然确实有胆识,但毕竟是占了魏军的一个便宜。
念及此,曹操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喝斥道:
“卖履小儿,常使假子拒汝公乎!”
“待孤唤吾黄须儿来,汝假子为肉泥矣。”
刘封大怒,挺枪骤马再次杀奔而来,直取曹操。
曹操这次有了准备,不慌不忙,回首唤道:“子文何在?”
曹军阵中忽闻一声暴喝:“
“孩儿在此!”
只见一面如重枣的骁将跃马而出,金须倒竖似钢针。
手中沥泉枪寒光凛冽,座下乌骓马嘶鸣如雷。
正是曹操之子曹彰,字子文。
此子颇有勇力,少善骑射;膂力过人,能手格猛兽。
曹操曾尝不止一次劝他说:
“汝不读书而好弓马,此匹夫之勇,何足贵乎?”
曹彰回道:
“大丈夫当学卫青、霍去病,立功沙漠。”
“长驱数十万众,纵横天下,何能作博士耶?”
曹操又问诸子之志向。
曹彰答说:“好为将。”
曹操又问:“为将何如?”
曹彰答曰:
“为将者,披坚执锐,临难不顾,身先士卒。”
“赏必行,罚必信。”
曹操闻之大笑,故每战到一处,便将曹彰带在身边。
曹彰出马,迎上刘封,正是一番好斗。
曹操笑谓刘备道:
“此吾子也,玄德何不令汝子一同出战?”
言外之意,只是讽刺刘备派了假儿子上战场。
真儿子不如他曹操的优秀。
刘备闻言大怒,驱兵掩杀过去。
曹操退却,忽听得四下一声号响。
左右两侧,各杀出一军。
分别是马超和吴兰。
马超士卒,在并州蓄锐日久,此前长安一战,不过小试牛刀。
今日正是大显神威之时,一经入场,便耀武扬威,势不可当。
两军混战厮杀一场,曹兵抵敌不住,败走。
乱军中,曹彰正遇吴兰,两个交锋。
不数合,曹彰一戟刺吴兰于马下。
曹操收兵退回阳平关。
刘备虽然首战旗开得胜,却因折了吴兰心情郁闷,下令先收敛其尸骨再行进军。
阳平关内,沉重的城门在曹操身后轰然关闭。
他摘下头盔,白的鬓角已被汗水浸透。
“好个大耳贼!”
曹操喘着粗气,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城墙垛口。
“当年在陈国煮酒论英雄时,倒是我小觑了他。”
当年曹操将自己与刘备放在同一个位置上,认为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而已。
如今看来,两人的差距是越来越远了。
程昱递上汗巾,低声道:
“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今齐人又得马超并凉铁骑,实难力敌。”
此战也是双方的试探之战。
大抵就是看看在正面战场上,双方的硬实力如何。
事实证明,正面硬拼,魏军还是干不赢齐军。
尽管这支齐军内部已经生出了一些问题。
但除非这些问题突然全部爆发且激化,否则魏军很难从齐军身上讨得便宜。
曹操猛地转身,“仲德可有良策?”
程昱指向沙盘南侧:
“阳平关以南三十里,有一定军山。”
他手指沿着沔水方向划动,“若据此处,可断刘备粮道。”
“刘备远来辛苦,必率军来抢定军山。”
“届时可凭借山势之险,与刘备鏖斗。”
曹操颔首,同意了程昱抢占定军山的计划。
又商议由谁去守定军山。
不想曹操却道,“孤亲往可也。”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夏侯惇独目圆睁:
“魏公亲去太过凶险,还是另遣良将去往为善。”
曹操却摇了摇头,拒绝道:
“正因其险,非孤亲往不可!”
李世民曾评价曹操是一将之智有余,万乘之才不足。
二凤的意思就是觉得他在打仗方面跟曹操一样是一把好手,但要论玩政治,我远比你在行。
能得到李世民在军事方面的认可,曹操的军事水平肯定是汉末顶尖的。
身为主帅的他,此刻却选择亲身犯险,不是脑残劲犯了。
而是知道,眼下正是要命的时候,不拼不行!
因为他是弱者,正面会战打不过刘备。
他只能利用刘备粮草给养跟不上的缺点,跟他在这方面死磕。
弱者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永远没有选择。
他只能赌,赌刘备不敢放下一切来跟自己拼。
刘备输了,只是退出汉中而已。
曹操输了,那就是彻底地退出历史舞台。
所以,曹操根本没得选。
他不剑走偏锋,根本就赢不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即便定军山是用来拼命的,为何曹操一定要亲自去。
派夏侯惇、曹仁这种心腹爱将去就不行吗?
这就显示曹操魅力和脑子的时候了。
因为他要干的事,是属于成就赢了,不成就必死。
属于关键时刻的一锤子买卖。
拱卫定军山的任务太艰巨太危险,派别人很容易就虚了。
一旦中途打了退堂鼓,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不是他曹操亲自带队,根本没人能接下这项承接魏国国运的任务。
于是,曹操令夏侯惇、曹洪守阳平关。
他自己则带上魏国最精锐的一万部曲,南渡沔水,于定军山安营扎寨。
暮色沉沉,刘备大营内烛火摇曳。
刘备正对着吴兰的尸身默立,这位跟随他多年的将领胸前还插着曹彰的断刃。
关羽轻轻将手搭在兄长肩上,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报——!”
斥候踉跄闯入,“曹贼亲率精兵占了定军山!”
刘备猛地转身,案上烛台被袖风扫落在地。
“好个曹阿瞒!杀我爱将,还敢出关寻衅!”
他一把绰起佩剑,喝道:
“传令,击鼓聚将!”
中军大帐内,众将争执不下。
张飞拍案而起:
“大哥!让俺去砍了那曹贼狗头!”
马超亦道:
“末将亦愿为齐王分忧。”
就在二将争先之时,简雍提醒刘备,莫忘了此次进军的战略目标。
刘备顿如醍醐灌顶,方想起还得去武都迁民。
那里居住了大量的氐人,不能让他们倒向曹操。
于是对马超、张飞二将吩咐道:
“两位可去往武都,迁氐民入关中,不可使之倒向曹操。”
二将闻言,只得从命。
刘备则自统大军,来攻定军山。
十二月初,冬。
定军山上朔风怒号,曹操登高远眺。
见山下“刘”字大旗如林,数万齐军已将山围得铁桶相似。
“刘备到底是亲自来了!”
曹操眉头紧锁,被刘备欺负了大半辈子,屡战屡败。
今日李翊不在,也该他二人堂堂正正决一次胜负了。
“传令——”
“命弓弩手上崖,滚木礌石备齐!”
“喏!”
魏军开始进行防御部署,迎接齐军的到来。
山下的齐军大帐,刘备也开始筹备攻山事宜。
左右将士苦劝:
“大王,如今魏军居高临下,占据地利。”
“如若强攻,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也。”
“不如暂时将定军山围住,别思夺山对策。”
定军山靠着沔水,要封锁住山上补给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下山头。
但是强攻又注定会吃高度的亏,属于进退两难的局面。
现在众将能想到的好办法,就是等张飞、马超在武都打开局面。
迫使曹魏战略转移,然后趁机使曹操放弃定军山。
但二人方去,期间刘备不能什么都不做。
并且,他也不相信,只有区区一万人的曹操,能挡得住他齐国五万大军的攻势。
即便其有山头优势。
“曹阿瞒见寡人,向来望风而逃。”
“今自困绝地,实乃天赐良机!”
“公等何以怯战者为?”
刘备斥责众人不敢夺山的念头。
曹操如今自己把自己困在山巅上,不是引颈就戮又是什么?
刘备又以剑指山巅,朗声说道:
“此役若得生擒曹操,汉中唾手可得!”
“公等皆是随寡人征战多年的军中宿将,何以面对一个小小的定军山头,而不敢应战耶?”
张南、冯习二将谏曰:
“王上,将士们自河南、关中征战以来,已是十分疲敝。”
“蜀道又难走,行至这里未得几日休整。”
“如今又要强攻定军山头,只恐不易取。”
刘备拍案而起,说道:
“正因寡人知将士疲敝,才想早日结束战争。”
“若拖延日久,岂非使将士们更加辛苦?”
“可传寡人军令,只要攻下汉中。”
“寡人立马收兵,让将士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这……
张南、冯习对视一眼。
“去啊!”
“喏。”
二将应声而退。
简雍缓步走至刘备身旁,说道:
“王上,如今丞相不在此地,是否将前线军报另书副本。”
“然后发往雒阳,教丞相参之?”
刘备挥了挥手,说道:
“此去雒阳,往返少说两旬,军情不能第一时间相通。”
“况丞相正在抚定河南,本就日理万机,又何必使其劳心于汉中战事?”
“须知,这大齐天下,乃是寡人与李相共谋,乃得有今日。”
“起兵至今,历经大小数十战役。”
“曹操更是从未胜过寡人,寡人今日要强取定军山,其奈我何?”
“莫非寡人不知兵?”
简雍一时默认,他心里清楚,此时骄傲冲昏了刘备的头脑。
站在刘备视角,他面对曹操的确是百战百胜,未尝一败。
可简雍作为刘备发小,一直跟随则刘备的他,却清楚地记得——
初平二年时,刘备赶来徐州刚在郯县曹操击败。
也就是在那时,刘备于乱军中找到了自己的张良、萧何、韩信三合一。
不过想想也对,
郯县之败,于刘备的军旅生涯中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污点。
后面的刘备在李翊的辅佐下,不知道打了多少漂亮的胜仗。
又怎可能会记得一场微不足道的郯县之败呢?
在刘备的坚持下,齐军开始强攻定军山。
三通鼓罢,刘备亲自指挥士兵,攀崖攻山。
山上箭雨倾泻,先锋军死伤枕藉。
滚木轰鸣,数十士卒应声坠崖。
齐军的先头部队,很快被曹军击退。
见曹操挡住了自己的第一波攻势,刘备不禁大怒。
“竖子阿瞒,安敢杀吾军人!”
于是不顾劝阻,亲执盾牌,踏尸而进。
众将士只得奋勇向前,护在刘备左右前进。
山腰处,曹操玄甲已染血。
亲兵急报:
“魏公!西侧有敌突破!”
“慌什么!”
曹操一剑劈断眼前箭杆,“待敌至百步时再报!”
说着,曹操继续率军抵抗正前方的齐军。
须臾,亲兵来报:
“魏公,敌至百步矣!”
曹操大怒,“敌至近前乃白我!”
俄顷,只见曹彰血染征袍,报道:
“父帅,刘备亲自率军,已破二道寨栅!”
曹操乃上前观之,抚剑道:
“刘玄德欺吾兵少耶?”
即令曹彰率虎豹骑居左,高祚领弓弩手据右,自统中军压阵。
与此同时,张南正率军攀崖,藤牌方举,忽闻破空之声。
高祚在崖上喝令:”放箭!”
一时间,羽箭如飞蝗蔽日。
滚木礌石,不计其数,轰然坠下。
张南大呼:
“进则生,退则死!”
言罢,亲执盾牌而上,连破三重鹿角。
忽见一将金盔黄须,挺戟杀来,正是曹彰。
曹彰大喝:
“鼠辈受死!”
画戟横扫,连斩三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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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挺枪迎战,枪戟相格,火四溅。
战约五合,张南臂甲被挑破。
曹彰回马一戟,刺张南于马下。
冯习见状,怒发冲冠:
“还我兄弟命来!”
挥刀直取曹彰。
高祚伏在在崖上,弯弓搭箭,一箭正中冯习右目。
冯习惨叫坠崖,被乱军践踏而亡。
刘备见连折二将,目眦尽裂:
“曹贼!吾誓杀汝!”
亲执宝剑,盾牌,杀上山腰。
曹操令旗一挥,曹纯率虎豹骑迎战。
两军混战间,刘备遥望见曹操亦在阵中。
乃怒喝道:
“曹贼!汝已技穷矣,何不早降!”
曹操冷笑:
“大耳贼!今日鹿死谁手,尤未可知也!”
两军混战,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正值僵持之际,高祚率弓弩手包抄到了刘备后路。
曹彰复引骑兵冲阵,齐军大乱,死伤无数。
刘备见半数兄弟,尽数折倒,更加气愤。
从副将身旁夺下一剑,手持双剑,要上去找曹操单挑。
是时,前线箭如雨下。
就连不少前排精锐都应声倒地,而刘备却因上头,要继续冲阵。
唬得周围将士,连忙将之拦住。
刘备不听,执意要上去。
时监军庞统见此,乃抢在刘备身前,与刘备一起冲阵。
刘备大惊,高呼:
“士元避箭!”
庞统却道:
“明公尚亲当矢石,况我小人乎?”
刘备见此,只得拉着庞统的手,退回本阵。
而曹军此刻也占据了优势,齐军若再不撤退,便很有可能被曹军利用地形优势。
于山麓中形成合围之势,一举全歼。
此时,众将再次劝刘备撤军。
刘备见势不可为,乃长叹一声:
“天不助汉乎!”
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曹操立于山巅,见齐军败退,抚剑叹曰:
“刘玄德,真吾敌手也!”
经过一番苦战,魏军总算击退了齐军的攻势,守住了定军山。
此役,魏军折损千余,齐军伤亡逾万。
山涧为之赤。
……
残阳如血,映得定军山一片赤红。
刘备勒马立于营门前,铠甲上满是刀痕箭孔。
那身原本鲜亮的绿锦战袍已被血与尘染作暗褐色。
身后残兵三三两两踉跄归营,有人搀扶着伤者,有人抬着同袍尸首,脚步拖沓如负千钧。
“王上……”
简雍迎上前来,声音嘶哑,“各部点算已毕,折损万人有余。”
刘备下颌绷紧,胡须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
他未答话,只将马鞭丢给亲兵,大步走向中军大帐。
帐内烛火未燃,暮色自缝隙渗入,在地上投下道道血痕似的暗影。
案几上军报堆积,最上一卷展开着——正是出征前李翊写给他的《谏止伐蜀疏》。
刘备伸手抚过竹简,望着李翊的亲笔书信。
不禁喉头发苦。
他不明白,当年自己起兵之时,哪有今日之雄厚实力?
可照样干翻了不可一世的袁术、袁绍。
如今自己的实力早已远迈二袁,为何反而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打不赢曹操?
帐外忽起喧哗,夹杂着哭嚎怒骂。
刘备掀帘望去,见十余名徐州兵正与几名青州兵推搡。
一名瘸腿军汉嘶声喊道:
“入娘的!从雒阳到阳平关走了两月,脚跟都磨见了骨头。”
“今日又折了这许多乡亲!”
“战事何时是个头?”
战争就是这样,打了胜仗,大伙儿怎么着都能咬牙忍一忍。
可一旦打了败仗,此前积累的问题、矛盾会在一瞬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如山洪般泄下,谁也止不住。
“住口!”
许褚扬鞭厉喝,“有惑乱军心者斩!”
刘备沉吟半晌,缓步走上前,人群霎时静默。
那徐州兵见他来了,赶忙扑通跪倒:
“王上!小的们实在走不动了……”
“在关中时,弟兄们便已水土不服,如今又来蜀地,俺们实在是熬不住了。”
话未说完,已哽咽不能言。
“且去用饭。”
刘备扶起那名士兵,吩咐一旁的监军,让他给这些伤兵们吃点儿好的。
他自己则独自退回了帐中。
很明显,齐军的士气已经崩了。
尤其目前还折损了吴兰、张南、冯习三员大将。
这三员将领都是最早跟随刘备创业的一批。
虽然他们有李、关、张三人压在前头,使得此三人的光芒完全被他们遮住。
但他们毕竟是军中宿将,是跟随刘备最早的老干部。
结果三人全部战死,这对军队士气而言,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帐中烛火幽微,这时庖人走进帐中。
双手捧着陶盆,里面炖了只鸡。
“王上,趁热用些吧。”
庖人声音发颤,“不论如何,王上都得照顾好身子才是。”
刘备用筷子,夹起一股肋骨,忽然陷入了沉思。
“报——”
宿卫许褚掀帐而入,铁甲上凝着还夜露。
“王上,不知今夜随军口令为何?”
“鸡肋。”
刘备脱口而出,眉宇间一川不平。
“啊?鸡……鸡肋?”
许褚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鸡肋,鸡肋……”
刘备似未注意到许褚,只是反复念叨着筷子上的鸡肋。
许褚却误以为真,正色拱手道:
“末将明白了!”
抱拳退下后,将“鸡肋”的夜间口号传下。
时监军庞统亦在夜间巡视军营,听得夜间口令,亦大感诧异。
“鸡肋?”
庞统拦住许褚,出声质问道,“王上真这般说?”
“末将岂敢妄言。”
许褚点了点头,他其实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先生博学,可知其中奥妙?”
呵呵……
庞统抚须一笑,“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可惜。”
“今王上进不能胜,退又恐人笑耳,故为此犯难。”
“哦?听先生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
“嘘!”
庞统忙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许褚的手,至一隐蔽处。
“仲康,汝乃是质重少言之人,此话吾只对你说,你切莫乱言。”
许褚颔首,让庞统直言相告。
庞统乃解释道:
“当初李相爷在雒阳时,力劝王上莫要伐蜀。”
“王上不听,致有定军山一败。”
“如今损兵折将,王上也是两难。”
“那依先生的意思……?”
“让将士们收拾行装,准备撤军罢。”
“此事总得有人来做,不能让王上下不来台。”
“好,末将明白了。”
二人商议已定,便教军士收拾行装,说是准备撤军了。
寨中将士闻得撤军命令,无不欢腾。
喜悦之声,传遍全营,都在那里歌颂刘备恩德。
刘备被众人惊扰,出营来看,见大小将士都在那里庆祝。
诧怪道:
“我军方败,军士不忧反乐,何也?”
简雍乃回道:
“因王上下了撤军命令,将士思归,闻得此令,自然欣喜若狂。”
刘备愕然道,“寡人何曾下过此令?”
于是便问简雍,这话是谁传的?
简雍回说是庞统。
“士元?”
刘备眼波流转,不禁想起庞统白日为自己挡箭之事。
细细想来,士元在并州去历练已有数年了。
确实积累了不小的资历。
这些年他一直把目光放在诸葛亮身上,似乎忘却了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多璞玉。
“叫士元来帐中见我。”
刘备撂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回到帐中去了。
简雍很快便找到庞统,问道:
“莫非王上下令撤军一事,乃是凤雏先生自作主张?”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庞统笑着问。
“嗐,倘若是,汝胆子可真不小。”
“纵是李相爷亦鲜少越过王上擅专,汝乃相爷后生,安敢为此?”
“相爷鲜少,便是有。”
“机会摆在眼前,而我不能不取。”
“什么机会?”简雍一脸茫然地问。
庞统笑而不答,直接去见刘备了。
齐王,王帐。
“……士元来了。”
刘备也不抬头,笔尖在竹简上批着军务,“坐。”
庞统趋步入内,向刘备见礼。
“士元跟了寡人多少年了?”刘备突然问。
“自随叔父于襄阳投徐州来,至今已十三载矣。”
庞统平静地回答道,似乎完全没有担心过刘备会问责他擅传军令一事。
“在并州呢?”
刘备又问。
“整十年。”
庞统喉结滚动,“统受李相爷嘱托,蒙王上恩典,调任并州别驾,而来十年矣。”
提到并州的履历时,庞统的语气更显从容自信。
因为十年的背后,是庞统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走出来的。
“十年了……”
刘备的笔尖终于落下,不禁抬头慨叹: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汝能在并州那等苦寒之地扎根,足见士元之沉稳。”
刘备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从前,他总是先入为主的把诸葛亮当成是李翊的代餐。
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培养他,拿荆州出来捧他。
希望将来能够自己的儿子,也留下一个青春版的李翊。
现在看来,自己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多少有些幼稚了。
竟耽误了一个同样出色的后辈近十年的青春岁月。
但这也怪李翊太过优秀了。
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了李翊珠玉在前,后来的诸葛亮、庞统、徐庶等人再是优秀,又能在刘备心中掀起多大波澜呢?
刘备选择了诸葛亮,是因为他跟李翊很像。
丰神俊朗,温润如玉,有雄才。
而相貌质朴憨厚,性格又更加激进的庞统,在与诸葛亮的竞争中天然地就处于劣势。
卧龙凤雏虽是齐名的雄才。
但二人性格与行事风格大有不同。
诸葛亮谦虚温润,是一个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
庞士元轻狂重名,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毒士。
两人几乎是相反的一面。
尤其在出仕一途。
比起诸葛亮的“不求闻达于诸侯”。
庞统是“丈夫处世,当带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
庞统是远比诸葛亮要更想“进步”的。
但偏偏刘备又更加欣赏诸葛亮这种类李翊的温润君子。
就连李翊似乎也看好诸葛亮。
就在庞统以为没法继续进步之时,还是李翊站出来提点了一下他。
“赴并州以砺其资,少年昂首,必见乾坤之浩荡。”
庞统信任李翊,甘愿放弃荆、徐之富庶,赴并州砥砺打磨自己。
这一磨就是十年。
是真正的十年磨一剑。
“士元,等汉中之战结束,你便随寡人回朝廷罢。”刘备忽然开口。
庞统一凛,旋即心中狂喜!
刘备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庞统给调到中央去任职!
看来这十年的资历没有白熬,总算是让刘备注意到了自己。
也怪刘备身边耀眼的明星太多。
要搁历史上的刘备,哪可能十年都会注意不到他?
正如在得到诸葛亮之前,刘备身边的文人都是简雍、麋竺、孙乾等辈。
这样一对比,不更显得诸葛亮牛逼么?
可本位面,诸葛亮、庞统到来之前都有谁?
那是荀攸、陈登、鲁肃、刘晔等大才,更别提还有一颗天枢星了。
当刘备体会了拥有这些大才的感觉之后,除非你卧龙凤雏能够展现出完全碾压他们的才能。
否则就是很难引得刘备的高度重视。
至少不会对李翊那样掏心窝子,无话不谈。
“哦对了,这鸡肋之随军口号,可是你代寡人下的?”
“……是,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正映衬我军现状,故统斗胆猜测王上将欲撤军。”
刘备背着手,面上似笑非笑。
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
“寡人从未下过此令,汝敢代我越俎代庖。”
“此李相教你为乎?”
庞统并未被刘备的装腔作势吓到,而是平静地回答道:
“李相独教一事:王上非曹氏之俦,厚待臣属,必不相负。”
“臣虽不敢僭代王事,然见王之过,安得不谏?”
哈哈哈……
刘备闻言大笑,在这一刻他终于释怀了。
原来不是诸葛亮像李翊,而是诸葛亮与庞统加起来才像他。
诸葛亮就是李翊的表面,温润如玉,翩翩君子。
庞统则是李翊内心隐藏的一面,该狠辣时狠辣,该杀时就杀。
就连为人处世时,都似他一般圆滑。
“……子玉,原来这便是你给寡人留下的璞玉么?”
刘备心中暗叹,又对庞统唤道:
“士元,可坐下来与寡人一同吃鸡。”
刘备邀庞统坐下一起吃适才没吃完的炖鸡。
这是李翊才有的殊荣,庞统大感荣幸,连连谢过。
次日,刘备正式官宣撤军。
简雍见刘备心情大好,也不禁调侃老板道:
“王上不要汉中耶?”
刘备笑着一指并马而行的庞统:
“汉中已在吾手,何谓不要?”
……
(本章完)
第333章 劝进位,李翊领群臣;加龙袍,刘备
第333章 劝进位,李翊领群臣;加龙袍,刘备承大统
建安十七年正月,开春。
由于汉中战事不利,刘备为减少损失,草草结束战争。
携疲敝之师,返回雒阳驻扎。
至于其余作战部曲各自到军需官处,领了赏钱,返乡休养。
兵士领了赏,怨言这才休止,各自谢了恩。
回家去也,不表。
但刘备却并未率本部徐州部曲,回返下邳。
他不仅自己没有回返,还传令给李翊、关羽、张飞、陈登等一众大员,告诉他们也不必着急回返各自的领地。
给出的理由是,雒阳是汉朝旧都,齐国一直以复兴汉室为己任。
既然诸位都是国中大员,来到此圣地,就该好好瞻仰学习一下。
于是,一众封疆大吏,暂时留在了雒阳。
期间,平日天各一方的旧友,也得以在此刻重聚。
如陈登、李翊,关羽、张飞。
大家闲暇之时,便去交游伙伴,平野纵马,倒也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直到二月末。
距离汉中之战结束,已经过去一个月。
也就是齐国基本从战败的阴影中恢复了过来。
事实上,刘备一直有意淡化汉中之败的影响。
他对外宣称的也是,汉中只是他不想要了,让给曹操。
而不是自己败给了曹操。
这个理由完全说的过去,毕竟定军山一战,刘备虽然伤筋动骨。
但手上依然有八万大军,并没有真正被曹操击败。
尽管当时士气低迷,继续打下去有全线溃败的风险。
但刘备及时止损,便能够以此为借口,堵住外界议论的嘴。
这日,刘备在陪伴诸臣游猎之时,忽然对李翊说道:
“雒阳乃汉家旧都,今既光复,岂可使天子久居偏隅?”
李翊当即会意,朝刘备一拱手,说道:
“王上圣明!臣即遣使迎驾。”
李翊当即以丞相身份修书,直接向地方下达命令。
令侍中孔融将在青州临淄避祸的迎天子,奉迎还都。
为确保万无一失,又命司徒王朗、御史大夫华歆同行。
二人领命,即奔青州临淄去了。
时关羽不在,孔融暂领青州事。
其正于府中与孙乾对弈,忽闻侍从来报:
“王司徒,华御史到了。”
“哦?快请快请!”
孔融对王朗、华歆比李翊都还要尊敬。
因为这二人是汉朝老臣,又是德高望重的名士。
跟孔融是一个士人圈子的,所以孔融很尊敬、喜欢这二人。
城门外,王朗的马车刚停稳,华歆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两人风尘仆仆,官服上还沾着春露。
“文举兄!王朗拱手,“别来无恙否?”
孔融还礼,“景兴兄,子鱼兄远来辛苦。”
华歆直入主题,“陛下近来可好?”
孔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陛下自到青州后,终日闭门读书,鲜少见人。”
“那正好。”
王朗从袖中取出诏书,“齐王请陛下还都雒阳,重修汉室宗庙。”
嘶……
孔融闻得此言,当即也兴奋不已。
乃与孙乾主动引二人一同前往行宫,拜见刘协。
入殿行礼过后,王朗恭敬地呈上诏书:
“齐王思念陛下,特命臣等迎陛下还都雒阳。”
刘协没有接诏书,反而问道:
“雒阳……现在是什么样子?”
“回陛下。”
华歆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
“齐王已命人重修宫室。”
“德阳殿、白虎观都在重建中。”
“况且陛下纵有所需,木石砖瓦,亦克日可办。”
“宫室营造,不须月余。”
“还请陛下放心,齐国巨富,一定能在陛下圣驾到雒阳前营造完成。”
刘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鲁班锁,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这些宫室当真是为朕修建的吗?”
此言一出,王朗、华歆、孙乾、孔融等一众大臣皆是脸色一变。
殿内的气氛顿时凝固,每个人的脸色上都显现出异样的色彩。
过了许久,还是华歆率先开口:
“天下是大汉之天下,陛下乃大汉之天子。”
“雒阳乃汉之都城,其所建之宫室,自是为汉家天子而修。”
为汉家天子而修么……?
刘协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缓缓起身,望了一眼殿外。
“告诉齐王……”
刘协的声音很轻,“朕……准了。”
是夜,刘协独自坐在宫中。
既不把玩手中的“莫奈何”,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
面上平静得可怕。
“陛下……”
伏皇后自身后走来,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皇后……”
刘协望了一眼伏寿,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这些年跟着朕,你受苦了。”
伏寿怔了怔,随即跪坐在刘协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
“陛下何出此言?能侍奉陛下,是臣妾之福。”
刘协望着案上那盏将尽的油灯,他的手指抚过伏寿粗糙的指尖。
“记得当年董卓将我等强迁至长安时,我二人也是这般蜷缩在一起,周围满是死尸。”
“并无饭食可用。”
伏寿眼中泛起水光,她跟刘协走到今天,经历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经历。
只是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好似那无根的浮萍,风吹到哪里,便是哪里。
浪卷到何方,便是何方。
“陛下!”
伏寿突然抓住刘协的手,“我们不去雒阳好不好?”
“就说……就说臣妾病了……”
刘协苦笑,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傻话,你看这行宫里外,还有几个是我们的人?”
他指了指窗外隐约可见的黑影。
“那些侍卫,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伏寿哽咽道:
“刘备不是汉皇宗亲么?他不应该扶持陛下兴复汉室么?”
“怎学那董卓、郭汜之流?”
“他比董卓、郭汜要聪明得多,”
刘协轻抚妻子的发髻,“正因刘备是汉室宗亲,这汉室兴在我手是兴,兴在他手亦是兴。”
“当年曹刘二人,迎朕入陈地,朕得以在两强之中周旋。”
“如今曹氏一败涂地,刘备已是独掌朝廷。”
“以他在朝中的人望,在天下的民望,皇后认为朕此去雒阳会经历什么?”
伏寿心尖儿一跳,原来他这位丈夫一直都明白。
他什么都明白!
“曹操若胜,他会挟天子。”
“可刘备若胜,他却会代天子。”
“呵呵呵。”
刘协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望向身旁的妻子。
“寿儿。”
他第一次唤她的小名,“若到了雒阳,朕不再是天子。”
“你……你也不再是皇后……你会……”
话音未落,伏寿已经抬头,泪眼朦胧中看见夫君通红的眼眶。
她突然挣开怀抱,退后两步,郑重地行了大礼。
“伏氏阿寿,拜见夫君。”
她以头抢地,声音颤抖却坚定。
“无论夫君是九五之尊还是布衣白身,妾身永远是夫君的妻子。”
“若天不假年,黄泉路上,妾也要为夫君执灯引路。”
刘协浑身剧震,他想起二十年前大婚那夜。
这个娇小的少女也是这样跪在喜榻前,怯生生地说:
“臣妾愿随陛下同甘共苦。”
那时他只当是场面话。
谁能想到,他刘协苦了一辈子,上天竟会送一位天使到他身边。
也不知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起来。”
刘协声音沙哑,亲手扶起妻子。
伏寿却再也忍不住,扑进夫君怀里嚎啕大哭。
她哭这些年担惊受怕的日子,哭那些被鸩杀的忠臣,哭这个摇摇欲坠,不再属于他们的“汉室江山”。
刘协紧紧搂着妻子,任她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衣襟。
窗外,一轮冷月悄悄躲进云层,仿佛也不忍看这对患难夫妻。
良久,伏寿抬起泪痕斑驳的脸:
“陛下,让臣妾再为您梳一次头吧。”
伏寿的手抖得厉害。
她给天子梳了二十年的朝云髻,今后却要习惯改梳庶民男子的椎髻了。
梳着梳着,一滴热泪落在刘协颈间。
“别哭。”
刘协握住妻子的手。
“至少今夜,我们不做天子与皇后,只做刘协与伏寿,可好?”
伏寿含泪点头,取下自己发间的木钗。
她小心翼翼地为夫君绾发,就像民间妻子每日为丈夫做的那样。
“寿儿。”
“嗯?”
“若真有来世……”
刘协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定再不要投入帝王家,只要与你做对寻常夫妻。”
“我耕田,你织布,我们生一群儿女……”
伏寿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单薄的背上:
“那陛下要答应我,不许再自暴自弃,作践自己的身子。”
她突然顿住。
原来不知何时,刘协已泪流满面。
伏寿却从箱底取出一套粗布衣裳:
“陛下,试试这个。”
那是她偷偷用私房钱,购置来的庶民服饰。
刘协换上后,伏寿退后两步打量,忽然破涕为笑:
“陛下的样子,像极了一名教书先生。”
刘协也笑了,拉着妻子的手来到铜镜前。
镜中一对布衣男女,哪还有半分天家气象?
“这样真好。”
伏寿靠在夫君肩头。
“没有江山重担,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
“不用活得那么累……”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更鼓声,原来是三更天了。
刘协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缓缓脱下布衣,换回天子常服,又让伏寿帮他重新绾好朝云髻。
“陛下?”
“该准备启程了。”
刘协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去雒阳。”
伏寿望着突然陌生的夫君,终于明白。
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她的天子也会昂首挺胸地走进去。
因为这是刘秀后裔,汉室最后的气节。
尽管刘备也能代表汉室。
但世人都明白,刘备代表的既不是刘邦的汉,也不是刘秀的汉。
而是一个全新的大汉。
寓言故事里说——
世界树重新生长,新的世界来了。
……
洛阳城外三十里,旌旗蔽空。
刘备率文武百官列阵相迎。
左列关羽、张飞、马超等一干虎将。
列李翊、陈登、庞统等谋臣策士。
三千铁甲列阵道旁,戈戟如林,在春日下泛着森森寒光。
辰时三刻,远处尘头大起。
先是十二面龙旗开道,继而是羽林郎执金瓜、钺斧、朝天镫依次而来。
天子銮驾缓缓而至,八匹纯白骏马拉着金根车。
车顶华盖垂落十二旒玉串,在风中叮咚作响。
这些车驾、玉旒自然都是刘备为他准备的。
包括羽林郎卫士,也是由青州军临时充当。
但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刘协这辈子经历过最大的排场。
他自幼被董卓扶上位,然后又为李傕、郭汜二贼所辱。
之后被奉到陈地小国,浑浑噩噩过了数年。
这还是刘协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天子排场,什么叫君临天下。
刘备上前,躬身行礼:
“臣齐王备,恭迎陛下圣驾!”
车帘掀起,刘协一身十二章纹冕服,头戴通天冠。
面容沉静,目光如炬。
他缓步下车,伸手虚扶:
“齐王平身。”
刘协的声音不卑不亢,既无惶恐,亦无怨怼,反而带着一种超然的从容。
刘备微微一愣,抬眼望去。
只见刘协神色坦然,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陛下远来辛苦。”刘备道。
“齐王为国征战,才是真正的辛苦。”
刘协语气平和,目光扫过刘备身后的文武群臣。
“诸位爱卿,皆是我大汉栋梁,朕心甚慰。”
他走到关羽面前,微微颔首:
“云长威震华夏,朕早有耳闻。”
关羽凤目微睁,抱拳还礼:
“臣不敢当。”
刘协又看向张飞:
“益德勇冠三军,真乃虎将也。”
张飞挠了挠头,竟有些局促,也学着二哥的样子抱拳还礼:
“陛下过奖了。”
刘协又走至李翊跟前,勉励道:
“李爱卿可是我大汉如今的风云人物。”
“朕到青州时才知道,当地的百姓都称你为王佐之才。”
“皆言若无李相,便无如今海内之清平。”
“遥记得当年李傕、郭汜作乱,还是李爱卿亲自来河东将朕救下的。”
“若无李卿,朕或许早已复陷于贼寇之手矣。”
众人皆是一怔,心里暗忖,这小皇帝何时知道感恩了?
当年不是一直看咱哥几个不爽吗?
全然忘了是咱们把他从凉逆手中救出来的。
李翊微微一笑,还礼答曰:
“此臣分内之事也。”
只此一句,更无多话。
刘协点了点头,随后又相继走到庞统、陈登、马超等人面前,一一为之勉励。
言辞恳切,气度雍容。
仿佛仍是那个执掌天下的天子,而非即将被架空的傀儡似的。
群臣面面相觑,心中皆惊,暗想这小皇帝莫不是疯了不成?
知不知道你面前这些人,他们都听谁的?
刘备同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笑道:
“陛下舟车劳顿,臣已在南宫备下宴席,为陛下接风洗尘。”
刘协点头,“有劳齐王。”
说着,便在刘备的引导下,跟着他入宫赴宴去了。
宴席上,刘协自然是仍是居主位。
刘备居次位。
期间,刘协如进殿之前一般,举止从容,谈笑自若。
甚至主动询问齐国战事,对刘备的功绩大加赞赏。
席间群臣暗自惊疑,唯有李翊神色如常,含笑饮酒。
陈登低声问道:
“……诶,子玉,你有没有觉得这小皇帝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李翊轻声笑道:
“不是不一样了,是他已经看清自己的路了。”
“哦?这话是何意啊?”
陈登这话甫一问出口,便已经猜到李翊的话外之意。
再结合刘备将他们这一帮封疆大吏全部留在了雒阳。
甚至听说吕布、田豫、牵招、贾诩等一众边关重臣也都在往雒阳的路上赶。
那么王上之意图,便呼之欲出了。
就在陈登还欲要跟李翊搭话时,忽见着李翊撩衣起身。
“诶,子玉你去……?”
见李翊径直走向天子,陈登马上闭上了嘴。
“陛下。”
李翊作揖行礼,“今春日正盛,恰好旬日前齐王已在雒阳城东围建好了猎场。”
“待饱食过后,恰逢我国中大臣皆在。”
“陛下何不与我等一同前去狩猎,也好使我等沐皇恩。”
刘备见此,乃笑着对刘协说道:
“陛下勿怪,只因战事刚刚结束,将士军民皆疲。”
“寡人便每日带着他们去打猎,平野纵马,交游伙伴。”
刘协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架鹰牵狗,岂是天子正道?”
李翊出声回道:
“陛下此言差矣,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
“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
刘协便道:
“既然诸位爱卿有如此雅兴,朕又怎好扫兴?”
于是,当即命人拣选良马、名鹰、俊犬。
待弓矢俱备以后,聚兵于城外。
春日的猎场,天高云淡,草木葱郁。
刘协骑着一匹温顺的白马,与刘备并辔而行。
身后跟着关羽、张飞、李翊、陈登等一众文武、
羽林郎执旗开道,声势浩大。
忽然,前方草丛微动。
一只雄鹿跃出,鹿角如枝,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陛下,请。”
刘备勒马退后一步,示意刘协先射。
刘协微微一笑,从侍从手中接过长弓,搭箭拉弦。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凝视着远处的鹿,手指一松——
箭矢偏出,擦过鹿背,惊得那鹿一跃而起。
刘协不慌不忙,再射一箭,又偏了。
第三箭射出,依旧未中。
那鹿见此,竟昂首挺立,目光炯炯,似挑衅一般。
刘备见状,乃拱手道:
“陛下,不如让臣一试?”
刘协看了他一眼,笑意不减:“好。”
说罢,竟将自己的御弓递给刘备,“齐王可用朕的弓。”
刘备一怔,但很快接过。
搭箭上弦,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嗖!”
一箭穿喉,雄鹿应声倒地。
王朗眼疾手快,不顾三公之尊,亲自走到鹿前,见是天子的箭。
便振臂高呼:
“陛下射中了!陛下射中了!”
“陛下神射!陛下神射!”
群臣见状,纷纷跪拜,山呼万岁。
声音震彻猎场,惊起飞鸟无数。
值得注意的是,刘备就立在刘协身旁。
群臣们看似是跪在刘协面前喊万岁,实则是在对刘备喊。
刘协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幕,只是轻轻一笑。
眼中既无愤怒,亦无悲凉,唯有释然。
刘备眉头微皱,驱马走到鹿前,沉声道:
“诸位误会了,鹿虽是寡人射中的。”
“但弓是陛下所赐,此鹿理应归天子所有。”
刘协抬手打断他:
“齐王此言差矣。”
“鹿既然是你射中的,自然该归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陈登远远望着,低声对李翊叹道:
“还是兄弟你聪明,看来小皇帝果然什么都明白了。”
张飞挠头,凑过来问:
“你们在说什么?俺怎么听不懂?”
李翊笑而不语,示意陈登解释。
陈登压低声音说道:
“三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如今天子放弃自己的鹿,连御弓都交给了齐王,难道意思还不明显吗?”
张飞愣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
“俺懂了!”
他的嗓门太大,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关羽一把拽住他:
“三弟,噤声!”
张飞讪讪闭嘴,但眼中已满是兴奋。
猎场中央,刘备与刘协仍在对视。
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在两人之间盘旋。
刘协忽然一笑:
“齐王,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刘备深深看了他一眼,拱手道:
“遵旨。”
是夜,月白风清。
丞相府内灯火通明,却门窗紧闭。
李翊端坐主位。
左右关羽、张飞、陈登、马超、庞统、王朗、华歆等一众重臣依次列席。
几乎全国所有位高权重的大臣,都来到了丞相府。
如此多的国家精英,骨干人员聚在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干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但身为主公的刘备,却并不知道此次聚会。
此次会议由李翊发起,请了齐国所有高官。
唯独刘备不知晓此事。
众人皆屏息凝神,神色肃然。
“今日猎场之事,诸位都看见了。”
李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天子让弓,群臣呼万岁,此乃天意人心。”
他目光扫过众人:
“如今汉室衰微,天下动荡,非雄主不能定乾坤。”
“齐王仁德布于四海,功业盖于天下,今日射鹿,便是天授之兆。”
顿了顿,李翊沉声道:
“李某以为,是时候迈出那一步了。”
屋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跳动。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张飞,此刻也乖得像个孩子般,默默地等待李翊的话语。
李翊目光如电,厉声道:
“谁赞成,谁反对?”
王朗第一个起身,拱手道:
“丞相明鉴!天道有变,神器更易。”
“齐王当承天命,臣等愿效犬马之劳!”
华歆紧随其后:
“正是此理!当年高祖斩白蛇起义,今日齐王射鹿受命。”
“此乃天意循环,我等当顺天应人,切不可逆天而为啊!”
关羽凤目微闭,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关某唯兄长之命是从。”
张飞拍案而起:
“俺老张早就等不及了!”
“如今天下姓刘,俺哥哥也姓刘。”
“做汉家皇帝,天经地义!“
陈登、马超、庞统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
“我等附议。”
李翊见状,嘴角微扬: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
王朗捻须问道:
“丞相打算如何行事?”
李翊成竹在胸:
“算算时辰,明日吕布与田豫便要到雒阳了。”
“某会安排他们在平津驻扎,届时请齐王出城相迎。”
他目光环视一圈众人,说道:
“诸位提前备好龙袍,待齐王与吕温侯相见时。”
“公等便一齐上前,为齐王披上。”
王朗抚掌笑道:
“妙哉!届时众望所归,齐王必不能辞!”
华歆却皱眉说道:
“只是……天子那边为之何……?”
李翊目光一冷:
“这正是要交给二位的大事。”
他盯着王朗、华歆。
“明日一早,你二人便入宫面圣。”
“晓以利害,劝天子禅位。”
王朗、华歆闻言,面色微变。
李翊缓缓起身,走到二人面前,低声道:
“这最难之事,交给你们。”
他拍了拍二人肩膀,“可莫要让李某失望”
之所以说是最难,是因为这种事谁来都不好做。
一旦做了,那他的政治生涯也基本到尽头了。
所以李翊等一众手握实权的大臣,是不好亲自出面来做这件事的。
但王朗、华歆两个年过半百之人,就很适合。
就算不顾自己,也要为后代儿孙着想才是。
因为李翊的言外之意,就是之后会通过其他方式补偿二人。
王朗额头见汗,连忙躬身:
“丞相放心,臣等必不负所托!”
华歆也急忙表态。
“臣定当竭尽全力,劝天子顺应天命。”
李翊满意点头,又看向魏延。
“文长,明日你率亲兵把守宫门,以防不测。”
魏延抱拳:“某家明白!”
安排已毕,李翊举杯:
“诸位,明日之后,大势既定。”
“你我皆从龙之臣也!”
“敬诸位。”
众人齐具举杯,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正在往雒阳方向赶的吕布、田豫也收到了来自雒阳的信使。
二人拆开来看,竟是李翊亲笔手书。
其书略曰:
“翊致奉先、国让书。”
“翊白:
“汉祚将易,天命在齐。”
“今群臣共议,欲奉齐王继大统,以安社稷。”
“明日二君至平津,翊当引齐王亲迎。”
“届时当有‘龙袍加身’之举,望二君率部从众,同劝大位。”
“夫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二君戍边劳苦,若成此大事,则为劝进元勋。”
“名标青史,岂不美哉?”
“切记,切记。”
“建安十七年,春三月。”
二人看完书,吕布大为震惊:
“原来齐王召我等回雒阳,竟有此之故!”
田豫却似早有预料,问:“你道是何为?”
吕布挠挠头:
“布当真以为是齐王念我等戍边辛苦,特要赏赐耳。”
田豫翻了个白眼儿,暗想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总之,明日你我二人务要见机行事。”
“明白明白!”
……
次日清晨,李翊整肃衣冠,入内拜见刘备。
“王上。“
李翊拱手道,“刚得急报,吕奉先与田国让已至平津,不日将抵雒阳。”
刘备闻言颔首:
“此二人镇守边陲,劳苦功高,当遣重臣相迎。”
李翊却道:
“臣以为,王上宜亲往平津相迎,方显殊荣。”
“平津?”
刘备眉头微皱,“此去数十里,未免太远。”
“不然。”
李翊正色道:
“吕温侯威震塞外,田国让安抚幽燕,皆为国家栋梁。”
“王上若能亲迎,必使将士感奋,边关永固。”
刘备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卿言有理。”
“不过,此事当先禀明天子。”
于是,刘备入宫面见天子。
时刘协正在偏殿读书,听闻刘备求见,当即宣召。
刘备入内行礼,说明来意。
刘协听罢,竟无半分迟疑:
“边关将士辛苦,齐王亲迎,理所应当。”
他起身相送,行至殿门时,忽而驻足,意味深长地说道:
“爱卿此去,可要早归。”
刘备一怔,未解其意。
暗想雒阳去往平津,来回至多也就半日时间。
为何刘协这话说的好似再也见不着自己,像是永别一般?
刘备未想其他,只当是寻常嘱咐,拱手应道:
“臣谨记。”
春风和煦,黄河水浊。
刘备与李翊立于岸边,远眺对岸尘烟。
不多时,一队铁骑踏尘而来,当先两员大将,正是吕布与田豫。
“奉先!国让!”
刘备快步上前。
吕布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末将吕布拜见王上!”
田豫亦拜:
“臣田豫,参见齐王千岁!”
刘备亲手扶起二人:
“二位戍边辛苦,快快请起。”
正寒暄间,忽听马蹄声震。
刘备回首望去,但见关羽、张飞、庞统、麋竺、曹豹、陈登等数十文武重臣,率千余精兵疾驰而来。
“云长?益德?”
刘备愕然,“尔等为何到此?”
众人并不答话,只是纷纷下马,齐刷刷跪倒。
李翊上前一步,高声道:
“如今天道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
请王上顺天应人,承继大位!”
刘备大惊:“卿等何出此言!“
话音未落,关羽已捧出一袭暗金龙袍,不由分说披在刘备肩上。
随即退回人群,单膝跪地:
“请兄长承继天子大位!”
“请王上继天子位!”
众人山呼。
刘备大声道:
“此乃大逆不道之事!”
李翊叩首道:
“自桓、灵以来,黄巾倡乱,天下争横。”
“降至初平、建安之岁,董卓造逆,傕、汜继虐。”
“袁术僭号于寿春,袁绍称雄于邺土。”
“刘表占据荆州,公孙度虎吞辽东。”
“盗贼蜂起,奸雄鹰扬。”
“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而王上扫清六合,席卷八荒。”
“万姓倾心,四方仰德。”
“非以权势取之,实天命所归也。”
“以王上之神文圣武,膺继大统,应天合人。”
“正是法尧禅舜之理,岂非天心人意乎?”
“又何谓之为大逆不道?”
“请王上继位!”
话甫方落,千余将士立马齐声跟着呐喊,声震四野。
“请王上继位!”
刘备环视众人,见个个神色坚定。
沉默良久,终于问道:
“尔等奉我为天子,可愿听我号令?”
“唯命是从!”
众人声如雷霆,不假思索地应答。
黄河水拍岸,春风卷龙旗。
刘备肩头龙袍猎猎,映着朝阳,灿若流火。
终于忍不住叹道:
“唉,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呐。”
……
(本章完)
第334章 顺天应人,刘协禅位;炎刘不绝,刘
第334章 顺天应人,刘协禅位;炎刘不绝,刘备登基
“唉,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呐!”
当听到刘备发出的感慨之后,以李翊为首的一众大臣无不欣喜若狂。
“这么说陛下已经答应了?”
“诶!如今天子尚在,还是称我为王上罢。”
刘备急止之,他见众意难违,终于长叹一声,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诸君既推备继位,备不敢辞。”
“然有一言,不得不先明告。”
众人屏息静听。
刘备肃然道:
“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今日备亦当效法祖宗,与诸君约法三章。”
张飞大声嚷道:
“只要兄长肯称帝,莫说约法三章,便是约法三十章又能怎的?”
话甫方落,关羽扯了扯张飞的衣袂,示意他安静。
李翊也以目视之,张飞这才退回人群之中。
刘备乃先后竖起三根手指,说道:
“其一,汉帝、皇后,不可加害。”
“皇室宗亲,皆当厚待。”
“其二,朝中旧臣,不得侵凌。”
“愿留者留,愿去者去。”
“其三,商贾百姓,不可掠夺。”
“敢有扰民者,军法从事!”
众人齐声应诺:“谨遵王命!“
刘备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简雍身上:
“宪和,你即刻快马回雒阳,向朝中大臣说明此事。”
简雍正色拱手:
“臣这就动身。”
刘备又嘱咐道:
“记住,务必先见天子,说明非备本意,实乃众意难违。”
简雍点头:
“王上放心,臣知道分寸。”
说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雒阳,皇宫。
王朗与华歆联袂而入,面见圣上。
此时,刘协正在伏案书写,见二人进来,他头也不抬。
只是澹澹说道:
“你们来了。”
王朗、华歆相视一眼,心中惊疑。
华歆试探问道:
“陛下早知道我们要来?”
刘协搁下笔,抬眼看向二人,嘴角微扬:
“自朕出临淄以来,便知道会有今日。”
他轻轻摇头,“只是比朕想象的稍微早一点罢了。”
王朗额头沁出细汗,华歆则定了定神,上前一步:
“既然陛下都知道了,那就由老臣来说明此事。”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如今汉室衰微,陛下与齐王同为汉朝苗裔,高祖子孙。”
“陛下只有将江山交到齐王手中,方可重振汉室。”
“这不也是陛下所希望看到的吗?”
王朗也赶紧出言附和:
“不错,大势不可逆。”
“如今天下人心皆向齐王,陛下不可自误啊。”
刘协静静听完,忽然问道:
“朕若退位,会如何?”
华歆连忙道:
“齐王仁德,必善待陛下。”
“是也。”
王朗在一旁跟着补充。
“齐王必会与手下人约法三章,明令不得加害皇室中人。”
“陛下尽可放心。”
刘协轻笑一声,正要说话,忽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简雍匆匆入内,跪地禀报:
“陛下,齐王在平津被众将‘龙袍加身’,大家都劝齐王继大统。”
“然此实非齐王本意,实乃众意难违……”
刘协抬手打断:“简卿不必多言。”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冠。
“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转身走向御案,刘协提笔蘸墨,在早已铺好的绢帛上挥毫而就。
写罢,他取出传国玉玺,重重盖下。
“传旨。”
刘协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命文武百官随朕出城,迎接新君。”
当诏书颁下去之后,原本那些仍旧忠于刘协的汉朝老臣,无不叹息垂泪。
但大家都知道,在大势面前,是不可逆的。
众人抹干净眼泪,陪着刘协走到雒阳城外。
刘协身着十二章纹冕服,头戴通天冠,率文武百官列队相候。
远处尘烟渐起,马蹄声如雷,刘备率众将至。
待车驾近前,刘备远远望见天子仪仗,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未及行礼,竟先解下肩上龙袍,双手捧还刘协,伏地泣道:
“陛下!臣万死!此绝非臣之本意。”
“实乃将士裹挟,不得不从耳。”
刘协不接龙袍,反而伸手扶起刘备。
四目相对,刘备眼中含泪,刘协却神色平静。
“齐王。”
刘协轻声道,“天下岂能有两个天子?”
“而齐王显然是比朕更适合的人选。”
他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叹道:
“有一事,齐王或许不知。”
“昨夜晚宴结束之时,李相曾单独找到朕。”
“虽并未具体言及此事,但朕当时心中已经猜到一二。”
子玉?
刘备望一眼身后的李翊,那眼神仿佛在说丞相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李翊避开刘备的目光,只是领着众大臣恭敬地向天子行礼。
“爱卿,倒也不必为难李相。”
刘协眉头轻轻皱起,发出一声慨叹:
“昨夜李相曾对朕说过一句话,使朕受益匪浅。”
“李相言道——”
“汉可亡,天下不可亡。”
“但有豪杰能复河山而救万民者,自当取河山而自用为万民之主。”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朕是无力救这天下苍生了,转念一想。”
“与其将汉室江山交到外人手中,倒不如交给我皇室宗亲。”
“至少汉室江山不会亡于朕手。”
话落,不待刘备回答,刘协已取过那袭龙袍,亲手为刘备披上。
动作沉稳,一如当年他在陈都为刘备加冕齐王时那般熟练。
“抬头。“刘协道。
刘备下意识抬头,只见刘协目光如水,竟无半分怨恨。
那双曾经惶恐不安的眼睛,此刻清澈见底。
刘协为刘备整好衣领,忽然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
“这汉室江山……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身后百官已齐刷刷跪倒:
“臣等拜见新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震九霄,惊起满城飞鸟。
刘备怔怔望着刘协,却见这位年轻的“前朝天子”已退后三步,正了正衣冠,然后——
缓缓跪了下来。
“臣刘协,拜见陛下!”
春风卷着树叶从二人之间呼啸而过,那袭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得人眼睛发疼。
就在这时,刘备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牢牢托住他的胳膊:
“陛下不可!”
他转向众臣,声音洪亮:
“禅让大典尚未举行,如今天子仍是天子,备依旧是齐王。”
“此事容后再议!”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逆。
刘备当即下令厚赏在场文武,又亲自搀扶刘协登辇,一路护送回宫。
是夜,齐王府灯火通明。
刘备召集李翊、庞统、关羽、张飞、赵云、陈登等心腹重臣,密议善后之策。
“诸位。”
刘备揉着太阳穴,“今日之事,实在仓促。”
“天子虽有意禅让,但礼不可废。况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备到底是夺同宗基业,若处置不当,恐留千古骂名。”
李翊轻摇羽扇:
“王上所虑极是。”
“依翊之见,当效法尧舜故事,行三让之礼。”
“三让之礼?”
张飞瞪大眼睛,“要俺兄长连让三次。”
“不错。”
庞统表现积极,开口说道:
“一让以示谦逊,二让以安民心,三让方受天命。”
“此乃古制,绝不可废。”
李翊颔首,接着补充说道:
“不仅如此,还需厚待原皇室宗亲。”
“尤其是目今天子。”
很多人不能理解,齐国在与魏国的争霸中,为何那么千方百计的想要保护好天子。
期间,不敢让天子出任何事。
还是那句话亘古不变的话,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无论是《三国演义》当中,亦或者是老三国电视剧里。
当曹丕篡汉时,都对刘协非常跋扈。
这其实是不符合现实的。
真实历史上的曹丕篡汉,在刘协退位之时,直接对刘协说:
“天下珍宝,你我共享之。”
意思就是,刘协虽然退位了,但依然可以跟曹魏平分江山。
刘协退位后,被封为山阳公,食邑一万户。
位在诸侯王之上!
不仅如此,
刘协还享有奏事不称臣,受诏不下拜。
并允许其在封地内,奉汉正朔和服色,建汉宗庙以奉汉祀等特权。
也就说在曹魏的政治体系里,刘协及其子孙在理论上,世世代代都是天子之下的第一人。
这完全是顶格待遇。
你当然可以说曹丕就是在走过场,装样子,收买人心。
但不妨想想,曹丕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走这个禅让仪式的过场。
因为这就是政治。
在中国古代的政治思想里,天下就是应为有德者居之。
刘汉失德,曹魏承天命,这个理论是曹魏政权合法性的基石。
这是当时大部分士人都认可的理论。
所以曹家对历代汉朝皇帝包括汉献帝本人,至少表面上都是必须非常尊重的。
后来汉献帝死的时候,曹叡亲率满朝文武哭祭。
以天子之礼下葬。
其后代子孙仍然可以继续享有其山阳封国。
因为曹家人知道,
他们越是对刘家人好,就越能证明他们是“受禅”,而不是“篡位。”
现代人在骂司马家时,大多是因为五胡乱华、八王之乱。
然而在古代,司马家遭受最多的批评其实是当街杀皇帝。
因为古代的统治者们,可不管你司马家在天下造了什么孽,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但你们当街杀皇帝的行为,是直接威胁到了统治者本身,给了后世一个模板。
这才是令历朝历代统治者都不能接受,且感到不安的。
司马家率先破坏了规矩,打破了政治这场脸面游戏。
这从另一层面讲,正因为司马家没能玩好这场游戏,才使得晋朝庸碌无为。
因为失了人心。
所以,以李翊为首的一众齐国大臣,都是在中原大战之时,努力保全天子。
使他尽量免受战祸侵害。
因为天子一旦出事,接下来谁最先称帝,谁就最先落人口实。
即便不是你干的,也不妨碍民间编排你。
啊,就是你刘备把天子给“意外”了,不然怎么天子一死,你就称帝了呢?
所以禅让仪式,是一场非常重要的“走过场”。
不仅要体现天子是心甘情愿退位的,更要在其退位之后,将他厚待。
这样才更能证明刘备是合法受禅,而非胁迫天子退位。
这样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不如在天子退位之后,封其为山阳公,不知王上以为如何?”
鲁肃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
“对对对!”
张飞急忙出声应和。
“就封小皇帝为山阳公,准其奉汉正朔,用天子仪仗。”
“这样,总不算我等亏待了他罢?”
“不可!”
孙乾突然出声打断,“既已禅位,岂能再用天子仪制?此乃取乱之道也!”
众人争论不休,刘备抬手制止。
“依备之见,还是封王罢。”
“同为我汉朝苗裔,若冒然贬抑,降为公爵,恐失天下人心。”
话落,又看向李翊,问道:
“不知丞相觉得此议可否?”
李翊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先以王公之礼相待,赐万户食邑。待大典之后,再徐徐更易。”
“此外,当尽快选定吉日。”
“在雒阳南郊筑坛受禅,以示正统。”
如何妥善安置刘协,是整个齐国高层一晚上都在讨论的重点。
虽然同为面子功夫,但比起历史上的曹魏封公,刘备还是选择了给刘协封王。
一方面曹魏那个是真的改朝换代,刘姓不方便继续当王。
但却也给了刘协凌驾于诸侯王之上的顶格待遇,所以与封王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刘备承继大统,仍然承继的是“汉”家江山。
所以并不需要避那个讳,而是能够直接给刘协封王。
商议既定,李翊命华歆再次进宫,让天子着手准备退位诏书。
当华歆见到刘协时,刘协直接取出了一封早已写好的诏书。
交给华歆,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
众官齐上朝堂,恭敬听着。
华歆朗声读道:
“朕以凉德,嗣守鸿基,二十有二载。”
“上不能安宗庙,下不能济苍生。”
“夙夜忧惕,如履薄冰。”
“今海内崩离,生民涂炭,非朕眇躬所能振举。”
“察齐王玄德,帝室之胄,圣质仁明,功盖寰宇,德被兆民。”
“天心既属,人心攸归。”
“朕思汉祚绵长,必待贤主。”
“是用钦若天道,逊位于贤。”
“夫唐虞禅让,千古称颂,周召共和,万世流芳。”
“今以神器付托,非唯顺天应人,实欲汉祀永续。”
“齐王其毋固辞,速正大位,以副朕怀,以慰民望!”
诏书宣读完毕,李翊又吩咐王朗代王作表,自称德薄。
请别求大贤以嗣天位。
表文书好后,上交给刘协,刘协览表。
心中惊疑,顾谓群臣问道:
“齐王谦逊,不可受禅,如之奈何?”
华歆乃解释说道:
“齐王当年受王爵之时,亦曾三辞而诏不许,然后受之。”
“今陛下可再降诏,齐王自当允从。”
于是刘协乃再次草拟诏书,遣高庙使张音,持节奉玺至齐王宫。
高声宣读:
“咨尔齐王,上书谦让。”
“朕窃为汉道陵迟,为日已久。”
“幸赖齐王,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除凶暴,清定华夏。”
“今王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声教被四海,仁风扇八区。”
“天之历数,实在尔躬。”
“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
“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
“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袛,绍天明命。”
“使行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皇帝玺绶,王其受之!”
张音宣读完诏书以后,笑盈盈地走至刘备跟前。
“齐王千岁,这下可以受诏了。”
“下官在这儿提前恭喜您嘞。”
话落,便朝刘备郑重一揖。
刘备接招谢恩,李翊在旁侧提醒他道:
“虽二次有诏,然终恐天下后世。”
“王上宜再作一辞。”
“可命张音赍回玺绶,却教华歆令汉帝筑一坛,名受禅坛。”
“择吉日良辰,集大小公卿,尽到坛下。”
“令天子亲奉玺绶,禅天下与王,便可以释群疑而绝众议矣。”
刘备从之,即令张音赍回玺绶,仍作表谦辞。
至四月初九,雒阳南郊,已拔起三丈高台。
五色土分筑四方,青旗招展,黄钺森列。
刘协玄衣纁裳,头戴十二旒冕,缓缓登上受禅台。
台下文武百官、黎民百姓黑压压跪了一片。
刘备着诸侯冕服,立于台下。
但见刘协从侍中手中接过诏书,朗声诵道:
“朕闻天命靡常,惟德是依。”
“今神器更易,归于有德……”
待漫长的诏文诵毕之后,太常卿奉上玉玺。
刘协双手捧玺,步下高台。
行至刘备面前,忽将玉玺高举过顶——
然后缓缓交到刘备手中。
刘备高举玉玺,大呼:
“汉德未绝,当续炎刘!”
刘协眼中波光一闪。
小声提醒刘备该登高台了。
刘协亲解天子绶带系于其腰,又取通天冠为其戴上。
“万岁!”
台下呼声骤起,如山崩海啸。
刘协退后三步,亦向刘备行了一礼。
“恭贺新君!”
刘备俯身搀扶,四目相对时,刘协忽然低语:
“莫负江山……”
礼成,受禅既毕。
新帝刘备于德阳殿召集群臣。
“朕承汉祀,不敢忘本。”
刘备手持刘协传承过来的玉玺,沉声说道。
“今封刘协为山阳王,以河内浊鹿城为都,食邑万户。”
“山阳王位在诸侯王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
话落,阶下群臣骚动。
这般厚待“前朝”天子的,实属罕见。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
“许其在封地奉汉正朔,衣冠服色皆依汉制,可立汉庙以奉祭祀。”
“至于山阳王此前所封王爵的四位皇子,则降为公爵。”
待侍中将诏书宣读完之后,刘备又私下里找到刘协,对他说道:
“山阳王,你永远都是我刘家人,永远是我汉室血脉。”
“这江山……终究还是姓刘。”
殿外传来更鼓声。
刘协深深一揖,没有回话便转身离去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恍惚间,他似乎还是当年初入陈都的那个少年天子。
刘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对身旁的李翊吩咐道:
“子玉,派叔至率白毦兵护送,务要使山阳王安然抵达山阳国。”
“喏。”
……
五月初一,浊鹿城。
刘协褪下诸侯王袍,换上一袭素白深衣。
伏寿替他拆去玉冠,以青布束发。
铜镜中映出的,已非那个战战兢兢的汉家天子,倒像个清俊的书生。
“痛快!”
刘协大笑一声,扯开衣襟赤足踏在青石板上。
“二十二年……二十二年的枷锁……”
笑声渐转呜咽,伏寿从背后拥住他,泪湿重衫。
“王上……”
“叫夫君。”
刘协转身捧起她的脸。
“如今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
他顿了顿,眼中漾起笑意,“山阳郎中。”
翌日清晨,陈到正检点白毦兵布防,忽见刘协布衣草鞋而来。
“陈将军。”
刘协递上一卷竹简。
“烦请转呈天子。”
“协愿遣官代治山阳国,但求做个闲散之人。”
陈到闻言愕然:
“大王这是……”
“嘘——”
刘协竖起手指,“从今日起,请唤我刘先生。”
陈到一时哑然,刘协竟主动申请让刘备派官员来代管山阳国。
那么如此一来,刘协这个山阳王,可就是真正的有名无实了。
“大王,你可知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么?”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在做什么?”
“……唉。”
闻得此言,陈到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曾经的九五之尊,一下变成一个平民。
中途究竟需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有刘协这样释怀的心态?
“陛下会同意的。”
五日后,刘备的诏书很快发回。
命山阳国设相、尉各一,悉从王意。
另赐太医署典籍三百卷,供刘协夫妇任意翻读。
从此浊鹿城南多了间草庐。
每日晨光熹微之时,总有一名白衣男子携药箱出诊,身旁跟着位挽袖煎药的妇人。
有老农咳血三日,饮其药而愈。
有稚子高热惊厥,施针即苏。
或有人问其姓名,只道:
“山阳刘氏。”
他的脚步行至山阳国的每一个角落,问诊之人,分文不取。
夫妻二人无偿替每一个患者治病。
某一日,一对夫妇在淇水畔救起落水孩童。
妇人拧衣时,竟从怀中跌出半块龙纹玉玦。
孩童父亲惊跪于地:
“您……您莫非是……”
男子笑着摇头,将玉玦抛入水中。
夕阳下,但见涟漪荡碎一河金光。
在卸下了千斤重担之后,他终于能够为自己而活了。
……
禅让仪式虽然结束了,但称帝仪式还没有正式进行。
当称帝之后,才能真正的建立属于刘备自己的年号。
目前称帝仪式,暂时定在了今年的七月份。
而去河北省亲,一直住在妹妹家里的袁瑛也已经收到通知。
准备带着阿斗刘禅,赶回雒阳了。
毕竟称帝之时,少不了皇后太子。
这一日,夏夜。
雒阳南宫,清凉殿。
李翊踏着月色入殿时,见刘备正就着烛火把玩那块传国玉玺。
灯影幢幢,将新天子的面容映得晦明不定。
“陛下。”
李翊躬身行礼。
刘备并不抬头,只澹澹问:
“知道为何独召卿来么?”
“臣不知。”
玉玺“咔”地一声搁在案上。
刘备抬眼,“休得过谦,这世上,哪有你天枢先生不知道的事?”
李翊袖手而立:
“近日事务繁杂,称帝大典、封赏群臣、安置山阳王”
“臣实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你以为我无所不知,其实我是真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件事。
“既然不知,不妨一猜。”
李翊略作沉吟,分析道:
“眼下不论如何,都没有比称帝大典更重要的事了。”
“嗯。”
刘备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继续。”
“既是眼下无重于登基大典……”
李翊缓步近前,“陛下又独召臣一人,想必是与文武大臣有关。”
刘备突然大笑,笑声震得烛火摇曳。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李翊的肩膀。
“子玉啊子玉,为何你这般聪明人,偏要为我所用?”
“朕时常想,若你也愿争雄天下,今日坐这位置的——”
手指重重戳在玉玺上,“就该是你了!”
殿外惊雷炸响,夏雨骤至。
李翊掸了掸被风吹皱的衣袖:
“臣懒散成性,而皇帝宝座么”
他望向檐外雨帘,“实乃天下第一苦差。”
“依臣之懒性,实做不得的。”
“你?懒散?”
刘备嗤笑,“你若算懒,天下人都是醉生梦死的懒鬼!”
“好了,说回正事。”
这几日见李翊为了称帝大典一事,忙得焦头烂额。
刘备这才跟他开了一个小玩笑。
“今日召你来,确实是要商议封赏功臣之事。”
刘备开门见山,“此前中原大战之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们,一直未能得封。”
“那时我不过是个诸侯王,封赏有限。”
“如今既登大位,自当论功行赏。”
“朕想底下文武也是这般想的,等到称帝大典那日,人们肯定会翘首以盼。”
“倘若朕薄待功臣,只恐失了人心,反令魏贼、吴贼乘虚而入。”
“可若封赏过重,只恐将来朕百年之后,阿斗镇不住那帮元勋。”
“所以今日单独召你过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拿出个具体的办法来。”
如果不称帝,刘备没办法进一步封赏手下,会失去人心。
称帝之后,封赏轻了,同样会令一起创业的老同志感到不满。
可封赏重了,自己这个开国皇帝倒是镇得住这帮老臣。
可将来自己的子嗣镇得住他们吗?
“子玉是我最信任之人,今日召你来,虽是商议国事。”
“但更是为了叙旧,以老友的身份叙旧。”
“今晚上没有君臣,只有刘备与李翊。”
刘备开始打起感情牌。
他表面上说要找李翊商议如何封赏功臣。
但有一个现实,双方都心知肚明。
那就是群臣之中,李翊是绝对的首功之臣。
早在当年平江南之时,本是去当“绿叶”的李翊就已经立下了赫赫战功。
盖过了诸葛亮的风头。
而自己重点扶持的荆州派又不争气,在中原大战时,爆了马谡这个雷。
使得诸葛亮被贬,荆州派群龙无首,反而又被本该打辅助的河北派捡了漏。
不论是河南大战,还是关中大战,河北众将可谓是风头无两。
在国中一众好手中,出尽了风头。
“陛下!”
李翊正色言道:
“今国中功臣虽众,然纲举则目张。”
“但使元勋得所,余者自安。”
李翊的意思就是,虽然国内的功臣很多。
但只要把功劳最大的几个功臣妥善安置了,剩下的就好安排了。
因为他们的封赏,肯定不能大于那几个首功之臣的封赏。
但首功之臣具体如何定义呢?
像李翊这种毫无争议的首功之臣,自然无人异议。
可再往后呢?
你可以排关羽、张飞。
可再往后呢,又该具体怎么排?
你说你功劳比我大,那你拿什么证明。
现实并非是电子游戏,不是你每打一场仗,官方就会具体给你数字化的功勋贡献。
而且你说你立有战功,
那像吕布、田豫、牵招这种兢兢业业守在边境,保证边境相安无虞。
但却没有在内地建功立业机会的将领,又具体该怎么算?
对此,李翊给出的解决办法是,将功臣名次具体排出来。
然后再根据名次,来进行封赏。
这样经过评选之后再封赏,争议就会小很多。
刘备觉得有理,倾身道:
“备愿闻其详。”
李翊振袖而谈:
“臣请立凌烟阁。”
“何谓凌烟阁?”
李翊乃有条不紊地解释说道:
“夫‘凌烟’者,超尘绝俗,直上青云,喻非常之志、绝伦之位。”
“‘阁’者,琼楼玉宇,藏经纳典,表文韬武略、尊贵显荣。”
见刘备若有所思,李翊进一步解释道:
“此阁当建于太极宫东,取‘紫气东来’之吉兆。”
“其势欲与天接,其形拟效北斗。”
“依堪舆之说,可聚王气,镇国运。“
“妙!妙!妙哉!”
刘备抚掌,连连叫好,又问:
“然阁中当如何?”
李翊目现光华:
“当选开国功臣二十八人,绘像于阁中。”
“不知是哪二十八人?”
刘备目光一凛,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呵,这就是翊接下来要与陛下一起头疼的问题了。”
李翊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十分无奈地笑容。
……
(本章完)
第335章 设凌烟阁,评选开国二十八功臣
第335章 设凌烟阁,评选开国二十八功臣
凌烟阁评选二十八功臣。
这项活动看似简单,只是把功劳最大的二十八人排出来就可以了。
但你要真正老老实实按照纯功绩来排,是很容易出事的。
首功之人李翊,凌烟阁第一人倒是好选。
此项评选无有任何争议。
第二人关羽,这几乎也无太大争议。
关羽一方面是最早一批的元从,一方面又是武将第一人,军功第一人。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仅次于李翊之下。
但到了第三人,争议就有些到大了。
刘备正在纠结是给张飞还是给陈登。
张飞是自己的手足兄弟,创业至今,也立下了不少赫赫战功。
何况,刘关张三兄弟向来不离分。
按理说,凌烟阁第三人给他应当是很合适的。
但陈登也是最早一批加入刘备的。
毕竟严格意义上讲,刘备真正开始创业的时期,就是徐州时期。
而陈登作为徐州大族,带资进组。
不仅帮刘备开拓了淮南,抵御袁术、抵御孙氏。
在之后的中原大战、河南之战中更是立有赫赫战功。
反观张飞,几乎没有单独指挥过任意一支集团军。
更别说陈登还是封疆大吏了,人开发淮南。
修邗沟河道、芍陂水渠,屯田水利工程干的风生水起。
不论是军功还是政绩,人家都拿得出手。
你张飞拿什么跟人家争第三?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讲,
凌烟阁前三名,
李翊、关羽、陈登,他们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地方老大?
李翊管河北、关羽管青州,陈登管淮南。
这三块地盘还都是富庶之地,于情于理都该给这三人。
也怪张飞自己不争气,
刘备不是没有想过要培养张飞。
他一直拿召虎的例子勉励张飞,就是希望张飞能成为召虎那样的文武全才。
可直到刘备称帝,张飞依然没能成为那样的人,辜负了刘备对他的殷切期望。
“……这第三人,臣已经选好了。”
见刘备在第三人的名单上,久久不曾下笔,李翊率先递上了自己的名单。
刘备接过,旋即叹了口气,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那张名单上赫然写着“陈元龙”三个大字。
凌烟阁不单单是比功绩,更是比职场上的人情世故。
关二张三有刘备捧着,自然无碍。
剩下的人,就看会不会做人了。
陈登与李翊是刎颈之交,有过命的交情。
李翊不可能不选他。
“……善。”
刘备执笔,在名单上写下了陈登的名字。
紧接着,又在陈登下面写下了张飞的名字。
至于第五人与第六人,则分别是鲁肃与荀攸。
这二人同样是很早一批的元从。
但荀攸是河北派的,鲁肃则是刘备心腹。
荀攸自然要排在鲁肃后面。
第七人赵云,第八人马超,第九人麋竺。
其中,麋竺主要也还是占了一个元老的优势。
作为早期的天使投资人,他必须要进凌烟阁前十。
也幸好麋竺是李翊的大舅哥,不是刘备的。
不然麋竺的位次还要上调。
毕竟历史上的麋竺,名位比诸葛亮都高。
本位面其未能与刘备结成姻亲,自然是冲不了太前的。
至于前十守门员给谁,刘备也在犯难。
从感性上讲,刘备想要给牵招。
这人是自己的发小,与自己关系不错。
但从理性上讲,牵招的功绩远不如很多河北将领。
选他的话,恐怕难以服众。
“不如第十人便给吕奉先罢。”
李翊主动提出自己的建议。
吕布毕竟镇守了辽东很多年,此前还有大破高句骊的军功。
灭袁术、灭袁绍之战,他也都有参与。
尽管他不一定对刘备绝对忠诚。
但人毕竟是功臣。
而且吕布这人其实很好哄。
把开国十大功臣的最后一个名额给吕布,吕布肯定感动地给刘备跪下。
从私心角度上讲,李翊现在毕竟与吕布是姻亲。
何况之前吕布帮忙敲打地方豪族,替李翊得罪了一批世家。
李翊答应过吕布,会保障他的晚年的。
于情于理,李翊都会向刘备争取这个名额。
但好在本位面的刘备对吕布是十分喜欢的。
尤其吕布并未背刺过他,还帮他立下了不少战功。
所以十大开国功臣最后一个名额给吕布,刘备对此并无意见。
前十名选完,便是前二十了。
第十一人,刘晔。
刘晔也算是很早一批加入刘备的元勋。
并且在辽东这等苦寒之地,熬了很多年的资历,
当年李翊忽悠刘晔留在辽东监视吕布时,就曾许诺他将来肯定把他调回中央。
如今李翊也得履行这个诺言。
第十二人,黄忠。
黄忠虽贵为四方将军,但毕竟是越级提拔。
其虽有先登陷阵之功,但毕竟不是马超、吕布那种独镇一方的将领。
所以很难去跟他们相争。
第十三人,陈到。
第十四人,臧霸。
第十五人,田豫。
第十六人,牵招。
第十七人,徐晃。
徐晃虽然也能勉强算元从,很早便投靠了刘备。
但我们说过,凌烟阁评选功臣,不是纯看功绩。
要不然麋竺也不可能冲那么高。
其中政治因素,也是很重要的参考对象。
徐晃在投靠刘备之前是为谁效力的?
那是反贼杨奉啊!
所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徐晃的政治案底不够干净,所以很难冲到太前面。
第十八人,张郃。
第十九人,高览。
张郃、高览作为袁绍旧将,按理说袁氏与刘氏的关系还算不错。
但二人毕竟是降将出身,所以也不能冲太前面。
前十九名评选完毕,最后二十大的守门员自然落在了张辽身上。
正如前面所说,张辽虽然也立下不少军功,但政治案底却很复杂。
他最早是丁原的手下。
后来被派去到何进手下当从事,然后董卓掌权跟董卓。
董卓败亡跟吕布。
最后他还是以“借调”的身份加入刘备阵营,并获得正式编制的。
就张辽这个政治履历,自然很难跟他的同事们去争。
凌烟阁最后八人。
第二十一人陈群。
陈群虽然也是最早一批的元从,但当年劝刘备留在豫州发展时,不肯跟随刘备去徐州创业。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这就注定陈群很难获得更高的名位。
当然了,历史上的刘备在丢了徐州之后,陈群就顺势先后成为了吕布、曹操的手下。
但本位面由于刘备并未丢失徐州,陈群在名义上一直是刘备的属下。
所以政治案底够干净,也够资格上凌烟阁。
第二十二人,徐庶。
第二十三人,庞统。
这两人算是后起之秀了。
但由于在地方上的政绩极为突出,且并未犯过什么大错。
所以也能够赶上凌烟阁排位。
但凡他们晚几年出仕,凌烟阁就已经坐不下了。
第二十四人,袁胤。
袁胤作为国舅,不仅仅是刘备这个大汉天子的姻亲。
还是凌烟阁第一人李翊的姻亲。
凭借这一层关系,凌烟阁他不可能不上榜的。
好在袁胤在丹阳压制了孙氏很多年,兼之又临时加入了河北军南征的阵营,混了点军功。
所以也是有功绩拿得出手的。
不然便令刘备犯难了。
第二十五人张绣,二十六人贾诩。
这对爷孙组合,属于稳定发挥。
最大的功绩,是在河南、河北大战之时,选择站队了曹刘。
因为这一次的关键站队,使得二人有了很好的政治环境。
兼之此前破高句骊有功,维护了边境稳定,所以也能掐着尾巴上榜。
至于最后两名。
刘备望了一眼名单上的“诸葛孔明”四个字,不禁叹了口气。
犹豫一下,还是将之划掉了。
“……孔明,为何不听我言呐。”
刘备暗自叹息。
本来在他的精心规划下,诸葛亮应该成为荆州派的领袖,江南军功第一人。
然后与河北派形成南北势力均衡。
结果就因为用马谡这一念之差,使得荆州群龙无首。
只有一个黄忠上了榜。
这下好了,江南的领袖毫无疑问要落到陈登身上了。
但凡诸葛亮不失误,刘备便能够顺理成章地将他排在前十名。
然后与黄忠配合,毫无疑问荆州可以成为江南的中流砥柱。
这下好了,白白让陈元龙跟他的淮南将领们捡了便宜。
不是刘备不喜欢陈登。
只是陈登跟李翊可是生死之交,一起吃生鱼片的兄弟。
试想河北军功第一人与江南军功第一人联合在一起。
别说将来刘禅继位了,就是刘备自己的都要犯怵。
当然,以李翊的睿智,或许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是……
谁又能预料到将来之事呢?
“陛下,还有最后两人,也该选出来了。”
“臣以为,可以选甘宁、周泰,亦或者徐盛、高顺。”
最后两人,虽然是打末的,但那也是榜上有名啊。
上了就是荣耀,也别嫌弃名次低。
但刘备看着这个名单,眉头紧皱。
李翊举荐的四个人中,有三个都是陈登的手下。
还有一个高顺,几乎是吕布的愚忠,并不绝对忠诚于自己。
“宪和随我多年,我不能薄待于他。”
“这第二十七人,还是给宪和罢。”
刘备思考再三,到底是写下了简雍的名字。
至于最后一人,当刘备落笔写下的的名字后。
就连李翊都微感诧异——
刘琰。
你道是刘琰是何许人也?
刘琰是豫州鲁国人,刘备在豫州期间,征任刘琰为从事。
所以他其实是刘备最早一批的元从。
由于刘琰与刘备是同宗同姓,而且为人很有仪表风度,善于交谈议论,因此深得刘备厚待。
经常作为宾客的身份跟随着刘备应酬交际。
那为什么刘琰的存在感会这么低呢?
主要还是因为他虽然是元从,但除了陪刘备应酬之外,实在没别的什么建树。
也拿不出什么功绩来。
历史上关于刘琰最著名的两件事。
一件是刘琰跟魏延吵架,诸葛亮护犊子,让刘琰给魏延道歉。
一件是刘琰给后主刘禅造黄谣,被刘禅给砍了。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刘琰跟麋竺一样,都是功劳小地位极高的存在。
在与诸葛亮共同上书弹劾李严的奏本当中,刘琰名列第一。
足见刘琰在当时的地位。
刘琰严格意义上讲,也算是刘备为数不多的宗室大臣。
但可能确实因为其能力比较平庸,史书上是真没记载他立下过什么大功。
只说他跟刘备关系很好,刘备非常厚待他。
说好听点儿是私人秘书,说难听点么……
“既然陛下觉得无有异议,那臣在拟好具体的名单之后,便将之公布出去了。”
见刘备写下刘琰的名字后,李翊也不多嘴。
看来老刘还是希望扶持几个自己的绝对心腹上去的。
如果不是刘琰实在是拿不出太大的功绩来,估计老刘还要真把他的名位往上调一调。
“……善,已经是二更天了。”
刘备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伸了伸懒腰。
“子玉也早些休息,五天后便是登基大典了。”
“备可不能没有你这个丞相主持仪式呢。”
“……呵呵,此臣分内之事,荣幸之至。”
李翊亲自送别刘备,然后才回房歇息。
这晚上,他只睡了两个时辰。
然后便早早地起来,开始主持凌烟阁修建事宜。
并命人将自己昨晚与刘备一起评选出来的开国二十八功臣榜单张贴出来。
留在雒阳的臣子们,自然对这份名单极为感兴趣。
凌烟阁看似是评开国二十八功臣。
实则是刘老板公司上市,准备要和股东们分红了。
凌烟阁便是分得股份最多的那一批。
大伙儿当然要看看自己能不能上榜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我的名字?”
“呸!你算哪根葱?有也得是老子。”
“老子这条命都是跟随圣上一起拼下来的,凌烟阁乃公我非进不可!”
“快快快,榜单公布出来。”
“别挤别挤,别踩着我的脚了~”
当侍者将榜文张贴出来的一瞬。
一众位高权重的大臣,此时竟不顾礼仪,拼命往前头挤。
都想看看自己的名字有没有上榜。
“诸位,请排队站好,不要挤!不要挤!”
维持现场秩序的工作人员,欲哭无泪。
只因挤进来的大臣们个个战功彪炳,位高权重。
他一个都惹不起,却又不得不规劝他们站好,以维持秩序。
“第一名,果然是李相爷!”
写在最高处的榜一大哥,名讳是那么亮眼。
众人的目光接着往下看。
与此同时,一旁的工作人员也顺势开口介绍。
凌烟阁二十八功臣。
第一人,李翊。
第二人,关羽。
第三人,陈登。
第四人,张飞。
第五人,鲁肃。
第六人,荀攸。
第七人,赵云。
第八人,马超。
第九人,麋竺。
第十人,吕布。
第十一人,刘晔。
第十二人,黄忠。
第十三人,陈到。
第十四人,臧霸。
第十五人,田豫。
第十六人,牵招。
第十七人,徐晃。
第十八人,张郃。
第十九人,高览。
第二十人,张辽。
第二十一人,陈群。
第二十二人,徐庶。
第二十三人,庞统。
第二十四人,袁胤。
第二十五人,张绣。
第二十六人,贾诩。
第二十七人,简雍。
第二十八人,刘琰。
榜单公布完毕之后,底下立马炸开了锅。
“这刘威硕何德何能,竟能位列凌烟阁二十八席?”
魏延指着金榜,面红耳赤,愤愤不平。
“我原以为这上榜之人当是功臣元勋,那某也服气。”
“只是似这般人物,靠谄媚主上上榜得来提名。”
“那某也能上。”
话音方落,许褚当即出言嘲讽:
“你上什么上,你上炕都费劲?”
嗯?
魏延闻言,红脸大怒,见是许褚。
乃欲拔刀喝斥:
“汝乃何人,敢对吾出言不逊?”
“便对汝出言不逊,汝又待怎的?”
许褚全然不惧,意欲拔刀对之。
两人都是悍猛之将。
而许褚又是刘备的保镖,魏延又是李翊的人。
他俩一起冲突,周围人无一人敢上去劝架。
“咳咳咳……”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忽闻廊下传来两声轻咳。
但见李翊负手而来,紫袍玉带映着朝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方才还喧嚷如市的庭院,霎时鸦雀无声。
“诸君好兴致啊。”
“这凌烟阁功臣刚评选出来,尔等便要手底下见真章了?”
说着,走至许褚、魏延二人跟前,原本平静的脸色忽然一变,厉声叱道:
“还不把刀剑放下!”
许褚最先将剑收好。
魏延望了眼李翊,才缓缓将刀收入鞘中。
李翊又走至榜文面前,指尖轻抚榜文金边。
“昨夜陛下与李某二更方定此榜。”
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电。
“诸位该有些真知灼见。”
众人额头沁汗,各自低头不语。
“当然——”
李翊忽然笑若春风。
“诸位若有异议……”
“可具表呈递。”
“何必学那市井之徒,当街鼓噪呢?”
言外之意,这榜单是我李翊跟刘备一起评选出来的。
你们谁要是有异议,大可以私下里来找我们。
跟我们说说,我们哪里“选错”了。
人群最后,新晋凌烟阁功臣刘琰正缩着脖子往后躲,却被李翊一眼钉住。
“刘从事!”
“听闻你昨日在府中设宴庆贺?”
刘琰被李翊这么突然一点名,唬得腿一软差点跪下。
“下官……下官……”
“该贺。”
李翊亲手扶他,“正好后日大朝,陛下要你当众讲讲江夏水战。”
拍拍他肩膀,“可别.辜负了这凌烟之位。”
众人噤若寒蝉,皆不敢发声。
“如今我们的国家正在经历政权更迭,正值多事之秋。”
“诸位应当团结于内,一致对外。”
“不可使魏贼、吴贼有可乘之机。”
“公等可明白?”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环视众人。
众人齐齐拱手,大声回道:
“谨遵相爷教诲!”
在经过李翊的敲打之后,接下几日倒也相安无事。
……
建安十七年七月甲子,雒阳南郊。
晨曦初露,七十二面赤旗猎猎作响。
刘备头戴十二旒冕,身着玄衣纁裳,腰佩太阿剑,缓步登上受禅台。
台下三公九卿、四方将领肃立,羽林郎执戟如林。
王朗在祭坛上,高声朗读祭文:
“惟建安十七年七月甲子,越十二日丁巳,皇帝备,敢昭告于皇天后土。”
“汉有天下,历数无疆。”
“群下将士,以为汉祀堕废,备宜延之,嗣武二祖,躬行天罚。”
“备惧无德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遐荒君长。”
“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
“率土式望,在备一人。”
“备畏天明命,又惧高、光之业,将坠于地。”
“谨择吉日,登坛告祭,受皇帝玺绶,抚临四方。”
“惟神飨祚汉家,永绥历服!”
读罢祭文,李翊率众官奉上玉玺。
刘备受了,捧于坛上,再三推辞曰:
“备无才德,请择有才德者受之。”
李翊奏曰:
“王上平定四海,功德昭于天下,况是大汉宗派,宜即正位。”
“今既已祭告天神,复何让焉!”
文武各官,皆呼万岁。
辞让之礼过后,刘备这才以其浑厚的声音,大声说道:
“朕承天命,继汉正统!”
“在此宣布——”
“国号为汉,年号章武!”
汉朝属火。
而章字五行属火,故用章便意为延续汉的火德。
此外,章通“彰”。
誉为彰显自己的一统天下的武功。
至此,汉室正式完成三兴。
自刘邦、刘秀之后,刘备也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汉朝。
史称齐汉、季汉。
后世也称其为大汉第三帝国。
在定下国号与年号之后,礼官高声唱道:
“拜——”
万民俯首,山呼万岁。
声震九霄,惊起满城飞鸟。
登基大典完成之后,众人转入德阳殿进行册封大典。
这也是众人翘首以盼的。
此前不少人都立下赫赫战功,刘备只给赏赐了些金银,加赐了点食邑就结束了。
现在刘老板你终于给咱公司整上市了,也该给咱老兄弟分红了!
德阳殿内,金碧辉煌。
礼官高声唱道:
“立刘禅为皇太子!”
十一岁的刘禅出列受玺,胖乎乎的脸上满是庄重。
比起此前他稚嫩青涩的模样,此刻受封太子时,他已显得颇知礼数了。
刘备见着阿斗如今的模样,也露出了老父亲的欣慰笑容。
看来阿斗这孩子在河北被教的不错。
也是,那里有相父,有姨母,有母亲。
还有一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确实对他更好。
待在下邳,自己这个齐王能陪他的时间终究是太少了。
说到底,孩子最需要的还是陪伴呐。
“父亲。”
再次见着刘备的刘禅,此刻也是泪湿眼眶。
“阿斗,该叫父皇了。”
袁瑛自身后轻轻将刘禅抱住,小声温柔地提醒着他。
刘备见着袁瑛,沉声说道: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
袁瑛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嘟囔道:
“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妾既为君妻,自当随君左右。”
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自右侧传来。
循声望去,袁莹挽着李翊的胳膊迎面走来。
阿姊受封皇后,她也是带着全家人跑来雒阳凑热闹。
身为丞相夫人,自然是有资格进入德阳殿,一观册封大典的。
“夫妻之间岂有隔夜之仇,陛下如今贵为万民之主。”
“不可为小事而忧于心。”
李翊出声开导。
袁莹也掩唇笑道:
“~对啦,姊姊现在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小妹恭喜了。”
袁瑛面露红霞,向李翊夫妇道谢。
“子玉先生、还有阿妹,这段时日多谢你们的照顾了。”
她凤冠霞帔,从容拜谢,走至刘备身旁。
刘备说道:
“朕非为见你,唯想见理儿耳。”
袁瑛望着他的眼睛,问:
“你不想见我,你当真不想见我么?”
李翊乃出言解释道:
“皇后有所不知,陛下命我将你们从河北接来之时。”
“还特地叮嘱,务必要让皇后一起来雒阳。”
“当真?”
袁瑛眸中一亮,转头看向刘备。
“咳咳。”刘备轻咳一声,“朕只是不想在册封大典时,无有皇后罢了。”
“夫君,你瞧他们。”
袁莹将头轻轻靠在李翊肩上,一副磕到了模样。
李翊耸了耸肩,将袁莹的头抖开。
“殿上这么多人,注意形象!”
“卿卿我我,像什么话!”
袁莹被抖开后,朱唇微嘟,白李翊一眼:
“我偏要如此!”
竟又往前一扑,非要靠在李翊肩上。
“莫闹。”
李翊压低声音去捉她捣乱的手,反被夫人在掌心轻挠三下。
“大喜的日子,便由我任性一回嘛。”
“不行!”
李翊果断拒绝,却并未再将袁莹推开。
因为此刻,刘永也被甘夫人牵了过来。
刘永、刘理两个亲儿子既然都到齐了,刘备当即让礼官宣布。
“封刘永为鲁王,刘理为梁王。”
两位少年皇子稚声谢恩。
而就这在时,当礼官念到“封刘封为翼王。”时,满朝哗然。
须知,刘封并非刘备亲生。
仅仅是刘备巡县荆州时,收的一个义子罢了。
“一个假子,居然能够封王?”
众人虽未张口明说此话,但刘备却能从百官脸上读出来这个意思。
“兄长,到底还是太仁厚了!”
关羽凤眼微眯,捋着长髯,无奈叹息。
“只盼日后不要惹出祸事来。”
他是一个传统的人,肯定不会真把刘封当刘备儿子看待。
张飞也道,“俺早就看出兄长对这假子甚为优厚,只是未曾想竟会给他封王。”
“二哥说的对,兄长到底还是太善良了!”
其他人不敢多嘴,但两位叔叔可是有一说一。
刘封被封王自然是受宠若惊,但惊喜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压力。
刘备早料到这一出,便径直走到刘封跟前,正色说道:
“封儿,诸子之中,属你最为年长。”
“汝虽非朕亲生,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
“朕观你战场上,是一个敢于冲先的将军。”
“战后,是一个照顾士兵,同情民众的善人。”
“知道朕为何要封你为翼王么?”
“《诗经》云,如鸟斯翼。”
“你作为兄长,当好生照顾你的弟弟们。”
刘封垂泪谢恩:
“父皇教诲,儿臣铭记于心。”
刘备转身走时,又留下一句话:
“记住,若不想被别人瞧不起,就用实际行动去证明自己。”
诸子封王完毕之后。
接下来,便是众人翘首以盼的功臣分封了。
……
(本章完)
第336章 高祖盟誓,非刘不王,臣不敢为此破
第336章 高祖盟誓,非刘不王,臣不敢为此破誓人也
却说刘备完成登基大典。
正式定国号为汉,年号章武。
立袁瑛为皇后,甘梅为贵人,刘禅为太子。
其余诸子皆有封王。
接下来,便是众人翘首以盼的功臣分封了。
这一天,众人实在是期待太久了。
早在当年平定荆州时,刘备已经受限于诸侯王身份不太好分封了。
再到河南平定之战,关中争夺之战,刘备更是直接明示众人暂时忍耐一时。
现在,众人该索取他们应得的回报了。
礼官高声唱道:
“李子玉上前听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李翊身上。
这位凌烟阁功臣第一人,当然是第一个接受封赏的。
关羽抚髯颔首,丹凤眼里罕见地流露出赞许。
他的性格从来都是傲上而不辱下,轻慢士大夫。
可唯独李翊例外,他真心敬佩李翊是一位忠厚长者。
张飞也是咧嘴露笑,从认识第一天起,他便一直敬佩这位先生。
当走过陈登身旁时,陈登亦向他颔首示意。
仿佛在说:
“今日之殊荣,乃兄弟应得。”
“登铭记不忘当年鱼脍救命之恩,与广陵保举之情。”
走至吕布身旁时,这位桀骜不驯的温侯也难得放下高傲,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不仅仅是李翊的姻亲,当年在濮阳被曹操打败之后,也多赖李翊举荐。
让他得以在汝南发展,便先后为国家征讨袁术、袁绍,立下赫赫战功。
他吕布一生大起大落,如今名列大汉凌烟阁功臣第十人。
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汉忠臣了!
这都与李翊脱不开关系。
最后,李翊来到刘备跟前。
君臣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刘备展颜笑道:
“不瞒先生,朕起业至今,也未料想能有今日之局面。”
“此多赖先生之力也!”
李翊则不苟言笑,恭恭敬敬地作揖还礼:
“此臣分内之事也。”
满殿公卿静静地望着这对君臣,他二人有着超越友情的信任。
此刻的一说一答,却宛如初见。
是也,
或许在刘备心中,他依然拿李翊当他的师长,当他的好友,当他的手足兄弟。
但在李翊心中,刘备不管是什么身份。
在那之前,他都已经是自己的皇帝陛下,大汉天子了……
刘备笑容渐渐收起,转而面色变得严肃,朗声说道:
“李子玉近前来听封!”
李翊应声上前。
这时,以张郃、徐晃、甘宁、周泰为首的一众武将,纷纷将目光落在李翊身上。
“你们说,相爷会向陛下求取王位么?”
——————
三日前。
凌烟阁功臣榜单刚刚公布不久。
河北将领张郃、徐晃,淮南将领甘宁、周泰,蒋钦五人趁着夜色聚在雒阳城西的一处僻静宅院。
烛火摇曳间,张郃将一卷竹简摊开。
上面赫然写着劝李翊请让封王的请愿书。
“以李相爷赫赫之战功,封异姓王绰绰有余。”
“可高祖定下的白马盟誓……”
徐晃沉声说道。
“诶!盟誓是死的,人是活的。”
“当年高祖不一样说过‘非功臣不侯’,可如今不也是列侯遍地么?”
甘宁出声打断,“如果说我大汉谁有能力打破这一规矩,唯有李相爷一人耳。”
“不错!”
周泰拍案而起,“此事只有让李相爷出面,才有机会。”
“他是功臣之首,只要他肯挑这个头。”
“咱们一起联名,此事未尝不可行。”
这两拨人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如果说天南地北的两拨人能够聚在一起,那一定是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共同的利益驱使。
他们的直系领导,共同位于凌烟阁前三名。
试想,如果他们的领导能够封王。
作为手下人,他们将能从中获得多大的利益?
蛋糕只有那么大,要想分得最多的一块。
就得提前下手,选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五人计议已定,次日便分头联络青州、徐州、并州等各系将领。
出乎意料的是,各派系将领竟出奇地一致表示赞同。
他们从未想过在汉朝,还有机会见着异姓王。
但李翊的出现,给了他们这样一个幻想。
没有人不会想着打破这个幻想的。
因为只要开了这个口子,那也就意味着,不仅他们,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有机会封王。
所以你便能看着,来自各个地区,有着不同利益纠纷的一众武将谋士。
在这一刻,竟能够展现出出奇的团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称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换做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
但偏偏,
在公元三世纪,他们这帮人有幸见着地球最强碳基生物,最强政治动物的诞生。
李翊人缘好,人尽皆知。
但也有不喜欢他的人。
可即便是讨厌他的这拨人,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说谁有机会打破“非刘不王”的盟誓。
那除了李翊之外,再无别人了。
他立下的军功、干出的政绩,几乎是远超第二名的关羽。
毫不夸张的说,齐汉的整个政治架构,体系,都是李翊一手搭建出来的。
作为帝国工程师,再无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来自天南地北的大家,并非是真心希望李翊能够封王。
但却很乐意见着李翊封王之后,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这是对刘家人不友好,但却对刘姓以外所有人都友好的壮举。
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各阵营高级官员,都在联名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短短三日,就在册封大典开始的前一天。
一份联名请命书便秘密成形,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各州将领、高级官员的名字。
这一日,张郃、徐晃、甘宁、蒋钦四人联袂拜访丞相府。
“相爷用兵如神,彭城一战,大破曹魏百万大军。”
“虽古之名将,韩白二人也未必过此!”
蒋钦一见着李翊便面陈李翊之功绩。
徐晃接着补充说道:
“更难得相爷执政宽仁,河北百姓至今仍念‘李公田’之恩。”
“幽州李公毯之名,更是家喻户晓,使幽燕之民人人得以自足。”
甘宁、张郃也是轮番上阵,将李翊的功绩夸得天乱坠。
李翊轻啜了一口茶汤,面上波澜不惊。
“李某之所为,于国家是功是过,自有分说。”
“明日册封大典便知,诸位今日专程来找我。”
“想必不是来面陈李某之功绩的吧?”
众人对视一眼,张郃率先开口,赔笑道: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相爷。”
“这是军中兄弟们的一点小小心意。”
说着,从怀中取出联名书。
李翊接过竹简,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
河北系、淮南系、青州系、徐州系、并州系……
几乎涵盖了刘备麾下所有派系。
“大家都觉得,以相爷之功盖寰宇,当晋王爵。”
李翊面如止水,久久不言。
众人面面相觑,就在那里站着,静静等候。
半晌,李翊缓缓张口,叹息说道:
“封王的诱惑,对你们来说,便这么大吗?”
众人一愣,旋即齐齐拱手:
“我等微末之功,穷极一生亦不敢奢望至此。”
“只是我等皆以为,陛下向来赏罚分明。”
“以相爷不世之功,若不能够晋王爵,不足以彰明国家法度。”
“况册封大典,本就是为了赏赐有功之臣。”
“相爷盛德巍巍,虽伊尹、周公不能及也。”
“当晋得此位。”
李翊沉默半晌,目光落在了蒋钦、甘宁身上。
“陈元龙知此事否?”
“此我等自发为之,陈征南不知也。”
两人也都是混迹官场十几年的老油条了,怎么可能把陈登给供出来?
事实上,
各地阵营的领袖,都真的没有参与此事。
但他们全都知道这件事,也全都默许了这件事。
因为一旦成功,那他们不说现在,至少在将来的某一天是有机会封王的。
如果失败了,那他们也能够明哲保身,装作对此事不知情。
既然如此,各营领袖当然全都心照不宣的,默许众人签下这份联名书了。
如果没有这些大佬们的首肯,名下这些小弟,又如何敢自发跑到相府来“逼宫”呢?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有人在推波助澜罢了。
“……呵呵。”
李翊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温和道:
“承蒙诸位厚爱,翊愧不敢当。”
“只是此事关乎国本,容我慎重考虑考虑。”
众人暗自舒一口气,此事毕竟关乎重大。
如果李翊骤然拒绝,那他们也不知道该是进是退的好。
现在见李翊愿意考虑,那便还有希望。
“善,夜已深沉,请相爷保重身体。”
“我等告退。”
众人各自退下。
待众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府门外后,屏风后转出来一道茜色身影。
袁莹袅袅走出,耳坠上的明珠随着步伐轻晃。
“孩子们睡了吗?”
李翊背着手,目视府门外,率先开口。
“……都睡下了。”
“夫君真要遂他们的意?”
袁莹将头轻轻埋在李翊怀里,柔声问。
李翊唇角微扬,反问:
“夫人以为呢?”
袁莹黛眉皱起,沉声道:
“依妾观之,除河北人外,并未有人真心想见夫君你封王。”
“他们只是盼你开了这个口子,他们好从中受益。”
“夫君若是应从,只恐将来惹出祸端来。”
“哦?”
李翊眉梢一扬,有些诧异地望着袁莹。
“不想夫人竟有如此见识,为夫也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嘻嘻,都是夫君教得好。”
“平日妾身在家相夫教子,耳濡目染,也晓得其中道理。”
李翊点了点头,骷髅王的女儿能有这种政治觉悟。
看来他的家庭环境是真的很不错。
能把呆子也给教成聪明人来。
“那夫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袁莹出声问。
“进宫,面见天子。”
……
夜色如墨,雒阳宫中仅余几盏宫灯摇曳。
刘备正于偏殿批阅奏章,忽闻侍从来报:
“丞相求见。”
“宣。”
刘备搁下毛笔,抬眼望向殿门。
李翊紫袍玉带,手持一卷竹简,步履沉稳地踏入殿中。
烛火映照下,他眉宇间不见白日里的从容,反透着一丝凝重。
“陛下。”
李翊躬身行礼,“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李翊一向是公事公办,有事就直接说,不耽误时间。
但这一次,他罕见地上来先进行一次叙旧。
刘备揉了揉太阳穴,旋即展颜笑道:
“先生不也没睡么?”
“……呵呵,朕既为大汉天子,自然不能再向从前那般懒散。”
“诸多事务需朕批阅,况乎明日便是册封大典?”
“中间要封赏许多功臣,朕现在也是头疼。”
李翊眉梢一扬,躬身道:
“陛下,臣专为此事而来,有要事要禀报。”
说着,将竹简双手奉上。
刘备展开竹简来看,眉宇间一川不平。
但却也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良久,刘备将竹简缓缓合上,沉默了片刻。
忽看向李翊,似笑非笑地问道:
“先生对此如何看?”
李翊不假思索,正色答:
“当年高祖立下白马盟誓,非刘不王。”
“臣不敢破此先例。”
刘备握着竹简,在案上轻轻敲打。
忽而笑道:
“军中诸将,联名请朕封先生为王。”
“朕倒觉得,以先生之功,封王合情合理。”
“既是众望所归,先生何必推辞?”
李翊闻言,再次躬身一揖。
他抬头直视刘备,说道:
“陛下,正如臣方才所言。”
“高祖有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臣德薄智短,岂敢为此破誓之人?”
“……子玉。”
刘备目光忽然一凛,站起身来,面对面,直视李翊的眼眸。
“你我相交十八年,此间只你我二人,四下更无六耳。”
“朕……不!备在这里向你承诺。”
“只有你想,明日册封大典上。”
“备愿意为你破白马盟誓,破例为你封王!”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两人的目光彼此直视,无一人为之闪躲。
李翊不卑不亢,语气平静地回答:
“臣若为第一个异姓王,将来必有第二人、第三人。”
“如今国家方趋于稳定,四海尚未靖平。”
“开此先例,必生祸端。”
“臣为国家社稷着想,不敢为此第一人也。”
呼……
刘备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何种神色。
如释重负?感慨叹息?
李翊读不出来,但他知道——
未来的路,将很难很难走。
“……子玉,这便是你的答案么?”
“始终如一。”
“那你打算如何做?”
李翊二话不说,走至殿角的火炉旁,在刘备的注视下。
径直将竹简掷入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火舌迅速吞噬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签名。
张郃、徐晃、甘宁、蒋钦……
一个个名字在火焰中化作灰烬。
殿外忽起狂风,卷着灰烬盘旋而上。
刘备望着那飘散的余烬,暗自慨叹:
“子玉啊子玉,朕此生能遇着你……”
“比之高祖、光武要幸运百倍、千倍、万倍!”
——————
“你们说,相爷会向陛下求取王位么?”
众人低声议论着,都在那里盼着李翊答应昨晚的请求。
未等李翊开口,刘备忽然说道:
“适才,朕册封了膝下几位子嗣为王。”
“但朕转念一想,以先生之劳苦功高,功勋卓著。”
“亦未尝不可为王!”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殿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大臣,都有参与联名封王书一事。
只是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刘备居然会先发制人。
主动提出要给李翊封王。
那么接下来,就看李翊作何反应了。
只见李翊躬身一揖,落落大方地回道:
“四百年前,高祖杀白马围盟,与刘氏诸位约定。”
“非刘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臣虽有微末功绩,但以为祖宗之法不可变。”
“臣不敢受王位。”
众人见李翊拒绝,倒也未有太大反应。
三辞三让嘛,还要看接下来事态如何演变。
刘备又道:
“高祖立下白马盟誓,以策万全。”
“然今时非为前汉,子玉亦非韩信、张良可比。”
“朕不愿亏待功臣,愿恢复古法,开此先河。”
“为卿封王!”
众人屏气凝神,就看李翊接下来如何应答了。
只见李翊再次出言拒绝:
“异姓而王者,此取祸之道也。”
“今海内未平,并非享乐之时。”
“臣等亦当共勉,而非在此刻索取王位。”
完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全都明白,异姓封王之事无望了!
果不其然,刘备再连问两遍之后,最后确认问道:
“先生当真不想受此王位么?”
“臣实不敢受。”
“……罢,既然子玉执意不受,那此事就此作罢。”
异姓封王一事,就在刘备李翊君臣两人一唱一和的演戏下,宣告结束。
大家都是聪明人,任谁都看得出来两人明显是提前沟通好的。
才会在册封大典上,专门演给所有人看。
此举就是为了敲打众人,
该是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你不能抢。
说白了,白马盟誓只是一个政治工具。
倘若落有意,流水亦有情。
刘备真心想给李翊封王,李翊亦发自内心想要受王位的话。
一个四百年前的盟誓又算得了什么呢?
政治是一场脸面游戏。
只要刘备一声令下,大家都会说四百年前的政治环境不能代表今天。
不同时期,要采用不同的方略。
那么异姓封王一事,就会顺理成章地落下。
话语权本就掌握在上位者手中,只要他们这些上位者开口。
谁又能够说三道四呢?
但显然,
刘备不想开这个口子,李翊也不想被人当枪使。
那么白马盟誓就是君臣二人最好的政治武器。
经过刘备、李翊这一出近乎完美的演出。
将带来至少三个好处。
第一,刘备主动提出给功臣封王,彰显了他厚待手下人的形象。
使其仁君、圣君的形象在新王朝中,更加深入人心。
第二,李翊拒绝后,那剩下的人都不敢再提异姓封王一事了。
毕竟人凌烟阁功臣第一人都不敢受王位,你们有谁敢受?
你功劳再大,大得过人家李相爷吗?
第三,异姓封王一事,本质上是一场政治危机。
不论是刘备还是李翊,都没办法去收拾这幕后之人。
因为联名书上的名字,只是那些幕后大佬们的代表罢了。
国中至少三分之二的大臣参与此事。
真要清算,别说打天下了,到时候治天下都没人了。
但经过刘备、李翊这一唱一和,成功化解了此次政治危机。
让这次事件平稳的落了地。
“子玉虽然不愿受王位,但朕也不能薄待了功臣。”
“朕依然愿为先生破一先例,赐你公侯爵位。”
刘备这句话,对外释放了两个信息。
第一,他要给李翊封公。
李翊毕竟已经是县侯了,已经是封无可封。
封王很容易造成一系列的历史遗留问题,封公相对问题就会小很多。
这是目前刘备能想到的,唯一的两全之策了。
既能安抚手下人,不薄待功臣。
也能够最大程度减小,将来可能造成的历史遗留问题。
第二,刘备刻意强调说他要破此先例。
言外之意,自然是不承认曹操称魏公是合法的。
这是一个立场原则。
同时,也能体现刘备他对手下人的重视。
这一次,李翊不再拒绝。
因为他心里清楚,此前拒绝接受王位只是让功臣们感到失望。
如果说他再拒绝公爵之位,那就是彻底使功臣们寒心了。
刘备手下,受县侯者不在少数。
很多人都已经再难获取更高位置。
你李翊不能光顾着自己吃饱,不给底下人剩口汤喝啊!
刘备目光灼灼,在众人的注视下,正式宣布:
“朕在此,封李翊为护国公!”
“赐冕服九旒,金印紫绶,享九锡。”
“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之权。”
殿上又是一片哗然。
一般来说,封公都是根据封地来命名的。
刘备却再次破例创新,以“护国”二字为李翊公爵命名。
“护国”二字强调“捍卫汉室”,契合刘备政权的合法性。
同时,
李翊作为军功领袖,需要超然爵位来平衡各大派系。
所以李翊的公爵之位,也是最特殊的。
唯一一个不以地域命名,而以政治寓意命名的公爵之位。
“臣谢恩!”
李翊纳头谢恩,向刘备道谢。
刘备扶李翊起身。
公爵之位既然确定,那封地食邑自然也该确定了。
至于给李翊哪块封地,又要赐多少食邑呢?
刘备望着李翊的眼睛,正色说道:
“当年张子房辅佐高祖,运筹帷幄,建立汉朝。”
“高祖在封赏功臣之时,对张良言道——”
“许君自择齐地三万户。”
“朕常说,君乃朕之张良,却又不止张良。”
“朕便用高祖当年之语许卿。”
“君亦可自择齐地三万户!”
西汉建立,在所有人封侯的时候。
只有两个人让刘邦站起来,专门为他说话。
其中一人便是张良。
而刘邦的原话正是,“自择齐地三万户。”
意思就是子房你自己随便挑,到齐国那个土地上,你自己挑选三万户出来当你的封地。
这可不得了。
须知,中国古代最高级别的侯就是万户侯。
但刘邦许给张良的还不是一般的万户侯,是三万户侯。
刘邦不仅张口就是三万户,而且是自择齐地。
因为齐国是当时最肥沃的土地,可见刘邦当时对张良有多好。
但刘备此刻的许诺,比之当年高祖刘邦还要豪迈许多。
因为刘邦让张良“自择齐地”,那就是在齐国境内选封地。
但人尽皆知的是,刘备在称帝之前就是齐王。
他的封国就是齐国。
也就是说,
直到刘备称帝的前一天起,齐国是指整个刘备所统辖范围之内的“大汉疆域”!
同样是“自择齐地”,这话从刘备口中喊出来就更显豪气纵横了。
并且刘备除了致敬高祖以外,
也是想向所有人强调,如今整个齐汉江山,是他跟李翊一起打下来的。
所以所有人中,只有李翊一人有资格“自择齐地”。
这也是刘备对李翊未能封王的内疚与补偿。
毕竟刘备心里也清楚,以李翊的功绩是完全够资格封王的。
但“王”之所以为王,不在于王本身,而在于封王之人。
就比如刘封虽然也是王,但没人会拿他当一回事。
因为刘封根本没有实权。
可像李翊、陈登这种手中握有实权的封疆大吏,他们一旦得了“王位”。
那就会给新生的齐汉政权,埋下一颗巨大的隐雷。
是人成就“王位”,而不是“王位”成就人。
李翊的权力太大,人脉太广。
开了这个口子,无穷无尽的祸患便要来了。
李翊只为报“一饭之恩”,在刘备手下十八年。
总是兢兢业业,为大局着想,一直在牺牲自己。
就如那前几年的下江南事件,刘备明知是在牺牲李翊。
但李翊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如今李翊早已具备封王的功绩与名望,可他仍旧为大局着想,主动放弃王位。
自昨晚起,刘备便下定决心。
他发誓,明日至少一定要给李翊封个公。
而且是绝对独一无二的公爵之位。
即便将来真的会有隐患,倾覆了刘姓江山他也在所不惜。
因为没有李翊,就没有他刘备的今天。
“相爷好福气啊,好福气啊。”
众人暗自感慨,有的羡慕,有的嫉妒。
这种殊遇,只怕是他们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只见李翊落落回道:
“陛下适才用高祖许张子房之语许臣,那臣便用张子房之语回答陛下。”
“始臣起下邳,与上会郯。”
“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
“臣愿封郯足矣,不敢当三万户。”
李翊引用的,正是张良回复刘邦的原话。
只不过把“留地”改成了郯地。
因为张良是在徐州遇到的刘邦,李翊也是在徐州遇到的刘备。
张良是在留地,而李翊是在郯地。
张良的意思就是,我在留地遇着陛下,这是天意。
是老天把我交给你的。
我提的意见,你都听了。
而且很幸运,都实现了,这是老天的意思。
所以我哪都不要,就要当年我们一起相遇的地方——留地。
所以您把留地封给我就行了,我就当个留侯。
三万户我不敢要。
所以刘邦就给张良封了一万户,把留地封给了张良。
故张良传也叫《留侯世家》。
留这个地方有着特殊意义,它是张良与刘邦初遇的地方。
张良要的不止是一个纪念,而且也是一个感激。
这体现了张良的政治智慧。
他能够在面对利诱之时,选择不贪,选择急流勇退。
而李翊又岂会不如张良?
同样的问题,更大的诱惑。
李翊依然选择了辞封。
我选郯地,是因为那里是我们初遇地方。
你将我从曹兵手中救了下来,我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所以为你效犬马之劳。
为了纪念这次历史性的会面,所以我只要郯地。
不敢当三万户。
“……子玉,这是朕的真心话。”
刘备见李翊再次拒绝,他更加过意不去了。
他是真心想让李翊成为大汉建国以来,最伟大的功臣。
整个两汉四百年,从未有人食邑高达三万户。
刘备真心希望李翊能成为第一人。
江山是我们一起打下来的,理应有你的一半。
“当年酂侯萧何,食邑也不过一万五千户。”
“绛侯周勃也不过八千一百户。”
“卫、霍北击匈奴,立有不世之功,终其食邑也不未过一万六千户。”
“如今四海未有靖平,魏贼、吴贼尚且猖獗。”
“以臣之微末之功,恐未必能过萧何曹参,周勃卫霍。”
“故三万户,臣实不敢当也。”
如果说前面拒绝封王的一唱一和,还让殿上众人略感唏嘘的话。
那么此刻李翊的表现,便是用实际行动打脸了每一个人。
此刻,
不论是喜欢李翊的人,亦或者不喜欢李翊的人,都对他由衷地感到敬佩。
一个人的心境,境界需要磨炼到什么程度。
才能够在面对三万户食邑,无上殊荣之时,能够选择拒绝?
说来容易,做来难。
至少殿上之人,没有一个敢说自己能经得住三万户的诱惑。
毕竟这是名垂青史,永载史册的千载良机。
如果有人说他能够经得住诱惑,
那只是因为他这事儿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而已。
就好比别人问你愿不愿捐出一百万。
你说愿意。
五十万呢?
愿意。
十万呢?
愿意。
那一万元呢?
不愿意。
因为我真的有一万块。
李翊选择拒绝,自然有他的考量。
正如他自己所说,如今天下还未靖平,自己居然就要受那前无古人的三万户食邑。
这是不合理的。
他不敢超过那些前辈们。
其次,李翊看得出来,刘备想把自己打造成独一无二的大汉国公。
如不出意外,关羽、张飞、陈登亦有机会受封国公。
但肯定达不到自己的殊荣程度。
关羽至多也就受个万户食邑,再往后只会更少。
而自己一个人就拿了三万户,比后面的人加起来都要多。
那他李翊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吗?
故李翊坚决不肯受三万户。
刘备见李翊态度决绝,便道:
“既不肯受三万户,便受两万户。”
两万户也算创历史了,李翊亦坚辞不受。
刘备再三相劝,李翊依然不受。
最后,刘备说道:
“既然先生不愿受三万户,也不受两万户,只愿受一万户。”
“那朕就赐你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户。”
“这不算越过两万户食邑,迈过前辈。”
“陛下!”
李翊还待拒绝,却被刘备出声打断。
“这是朕最后的请求了!!”
刘备挥手,言语近乎恳请。
“子玉,朕一向对你言听计从,从善如流。”
“因为朕知道,李子玉从不犯错。”
“你永远都比朕看得更远,想得更多。”
“你拒绝朕的好意,自然有你的考量。”
“但这一次,就让朕任性一回罢。”
李翊默然。
须臾,李翊顿首谢恩。
至此齐汉政权,
刘姓为王,异姓为公的等级制度正式建立。
(本章完)
第337章 开两汉之先河,最高权力的合法汉相
第337章 开两汉之先河,最高权力的合法汉相
却说,李翊受封护国公。
成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被汉朝官方承认的国公。
上一个安汉公则是王莽,已经被官方定义为了叛逆。
如今刘备希望李翊能与王莽成为两个极端。
他簒逆汉朝,你守护汉朝。
守护我们一起打下来的汉朝江山。
“李翊听封!”
在李翊成为季汉第一个合法的异姓国公之后,他也将成为第一个接受汉官职位的人。
毕竟此前其所领的官职,都属于齐官。
“臣在!”
李翊应声上前。
“命汝为丞相,录尚书事。”
“授开府特权,限两百人。”
不出意外,李翊成为了汉朝丞相。
此前齐相,如今汉相。
总领朝政,可以决策国家大政、监督百官、甚至掌军事动员令。
这一个封赏,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李翊不当汉相,谁来当汉相?
只不过这一个丞相,要比之原来的齐相可威风多了。
齐相至少在名义上,只是管一个诸侯国。
诸侯国下的二把手。
出了齐国,见着刘协,名义上也得低头。
而汉相,则是真正的天下二把手。
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恭喜丞相!”
陈登率先拱手,发自真心地祝福好兄弟受领丞相之位。
而随着这一开口,其余朝臣也都纷纷反应过来。
齐齐向李翊作揖道贺:
“恭喜丞相!!”
丞相负责监督百官,大伙儿可得抓紧时间露个脸,争取给李翊留下一个好印象。
虽然这么多人,李翊不一定都记得住。
但谁不上前道喜,那李翊肯定记得住。
当李翊接受丞相之职位后,按理说接下来该关羽受封了。
结果礼官忽然唱道:
“丞相慢行!”
“陛下封赏尚未结束。”
哦?
此言一出,莫说文武百官,便是李翊也都感到诧异。
他爵位也受了,职位也受了。
各种特权也加上了。
刘备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专门封赏给自己的?
但很快,礼官就揭晓了这个答案。
“封李翊为大司马大将军!”
唔!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陛下居然恢复了武帝时期大司马大将军一职!
此前说过,这个职位原本是武帝对于卫青封无可封的情况下,在大将军之前再冠了一个大司马之名。
如果把大司马大将军这个职位单独拎出来,它是比丞相的职权范围还要大的。
因为他不仅仅是全国最高军事统帅,同时作为皇帝的最高辅政大臣,有权参与国家重大决策。
等于是间接分走了一部分丞相的权力。
但问题是,李翊已经是丞相了。
如果再给他大司马大将军之位,就等于是让其总领全国政务,全国军务。
真正意义上,军政一把抓。
当然了,早在徐州创业,再到刘备称齐王时。
李翊就在干军政一把抓的事儿。
后来去到河北以后,李翊的职权范围,基本上被限制在了北方。
鲜少插手南方事务。
但如今,刘备授予李翊双职。
便等于是真正确立了李翊军政一手抓的政治地位。
“陛下!”
李翊赶忙上前请辞:
“臣德薄智短,任丞相尚且感到能力不足。”
“如何能够胜任大司马大将军一职,掌管全国军务?”
话落,又一指身后一众战功赫赫的武将。
“关云长、张益德、陈元龙、马孟起、吕奉先皆是功名赫赫之辈。”
“才华胜某十倍,当受此职。”
李翊保持了自己一贯做人的态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面对接近于捧杀的封赏,李翊果断让贤。
专门点了几员大将。
这几员大将都是久经沙场,累立战功。
更关键的是,他们私下里都与李翊关系不错。
故李翊纵然自己不当,也乐得做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刘备站起身来,牵唇笑道:
“丞相休得过谦。”
“汝自徐州时,便跟在朕身边。”
“朕清楚你的能力。”
“若说运筹帷幄,决机于两阵之间,无人能够胜你。”
“朕遍观朝中诸臣,属你最为合适。”
“至于爱卿举荐的大臣,朕另有封赏。”
刘备这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
先肯定李翊的能力,然后解释原因。
最后再给关羽等人一个台阶下。
不是不给你们,而是你们另有封赏。
其实,授予李翊军政双职也是经过刘备深思熟虑的。
早在中原大战开始之前,刘备就一直在筹划这件事了。
关于恢复大司马大将军一职,刘备甚至私下里连跟李翊都没有沟通过。
直接在册封大典上,打了满朝文武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有三点。
第一,刘备一直觉得自己亏欠李翊,跟着自己创业十八年。
虽然得了高位,却为了国家之事每日操劳,累死累活。
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补偿他。
当然了,
给了他最高军事统帅之职,虽然是一种无上殊荣,但也加大了李翊身上重担。
之后的他,只会更加忙碌。
这便要说到第二点了。
李翊受领丞相之位,毋庸置疑。
但最高军事长官,刘备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应该由李翊来担当。
正如李翊自己常说的那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刘备遍观诸将,实在找不到能够平替李翊的人选。
关羽、张飞、吕布、陈登、马超,他们军事专业能力倒是合格。
但选官,并不是只看专业能力。
尤其是最高领导,如果你只有专业能力的话,那是绝对做不好这个位置的。
以上五人,都有性格缺陷。
关羽处理不好与士大夫的关系,张飞处理不好与兵子的关系。
吕布好酒色,懒散,必不能够尽心竭力办事。
换句话说,以上这些人,他们都不是专业的职场人。
如果不是职场人,就不能够协调好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
很容易引发一系列的矛盾、利益纠纷。
刘备手下倒也有不少职场人。
你比如说张郃、张辽、徐晃,他们都是标准的职场打工人。
非常会来事儿,且军事素养绝对合格。
但是,他们毕竟是降将出身。
没理由能够压在关羽、张飞这些元从的头上。
因为别的不说,这俩哥们儿肯定不干。
就历史上刘备给黄忠封一个四方将军,关羽都要闹脾气,甚至直接拒绝刘备的任命。
何况是矮几个降将一头呢?
这从侧面也更加能够反应出,不能让关张二人担当国家单位中如此重要的职位。
所以,思虑再三。
刘备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李翊身上。
首先李翊的能力、威望还有战功是绝对够的。
百战百胜的战绩摆在那儿。
其次,李翊人缘好,会来事儿。
跟同事们的关系都处的不错。
这一点其实很重要,甚至比你的专业能力更重要。
因为你能力再强,同事们不配合你,你也无法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
第三点,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刘备感觉,自己在有生之年,甚至未来五百年。
都很难找找到像李翊这样文武双全,六边全能,极会来事儿,且志虑忠纯的人了。
换作任何人,刘备都不放心,唯独李翊例外。
“此双职非卿不能受,请爱卿领之!”
刘备再次出声相劝,几乎是用不容拒绝的语气。
他的言外之意是,我知道子玉你在担心什么。
把国家最高行政权、监察权、军事权全部交到一人手上,可能在将来会出事。
但……
将来之事,将来再说。
我此刻,只相信你一人。
也只有你一人,有资格军政一手抓。
言外之意,如果哪天李翊退了。
不用李翊说,刘备自己都会主动收回相权与军权。
毕竟刘备自己也不相信,有人有能力再次获得此殊荣。
它的条件太苛刻了。
不仅要文武双全,能力极致,处理好与同事手下人的关系。
还要获得君主的绝对信任,光这一条,就能够淘汰掉无数人。
而就是这么苛刻的条件,李翊恰好具备。
“未来之路甚难行走,朕身边不能没有子玉相陪。”
刘备将手轻轻搭在李翊身上,目光与之对视。
“勿负朕躬!”
李翊望着刘备的眼神,旋即定了定心神。
“臣领命!”
仅三个字的回复,却振聋发聩。
这是责任感,历史责任感。
即便李翊早就说过,平定天下后就要隐退。
但历史的责任感,不允许他这么快就退。
“善!善!善!”
刘备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转而露出一抹骄傲的笑容。
“……子玉,朕一直敬你为师长。”
“但你年岁又比朕小上许多,朕今日,发自内心为你感到骄傲。”
刘备拍了拍李翊的肩膀。
重新回到了龙椅上,冲礼官使了一个眼神。
礼官会意,高声唱喏道:
“关云长,上前听封!”
关羽应声上前。
众官这下明白,只有封赏李翊时,刘备要专门单独起身。
这也算是给到李翊的一个额外殊荣。
“封关羽为大将军,领汉寿公,食邑一万户!”
不出意外,关羽也受封了国公之位,成了季汉第二位万户食邑。
只不过他的大将军职权范围,自然要缩水不少。
毕竟李翊已经拿了大司马大将军,已经是全国最高军事统帅了。
而关羽的大将军,则相当于国防那边的最高长官。
可以指挥战时军队,平时也能够统辖京师禁军,以及四方都督。
而李翊的大司马大将军,却是军委那边的最高长官了。
两者自不可相比。
“臣关羽,谢主隆恩!”
关羽屈膝下拜。
“云长请起!”
刘备笑吟吟地示意关羽起身。
众朝臣齐齐拱手道贺:
“恭喜关公!”
功臣封赏,是按凌烟阁顺序排的。
接下来便是陈登。
“陈登领淮南总督,广陵公,食邑九千户。”
淮南总督是新设的职位。
刘备把广陵郡、寿春郡、九江郡合并成了淮南大郡。
而淮南总督之职,可以监察荆州与扬州。
也就是说,刘备正式承认了陈登江南军功领袖的身份地位。
当然,这也是大势所趋。
毕竟此前扶持诸葛亮及荆州的计划失败了,陈登成为江南军功第一人是众望所归。
“元龙恭喜你。”
李翊率先走至陈登跟前,向他祝贺。
“如今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志向。”
陈登一直怀有吞并江南之志,以此为毕生志向。
创业之初,李翊帮助刘备拉拢这位徐州豪族,便提出让其去广陵的计划。
陈登感念李翊的救命之恩,听从了。
如今过去十八年,陈登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子玉,我陈登一生鲜少佩服他人。”
“当今圣上是一个,而你是另一个。”
“登发自内心感激你,若无当年兄弟之谏言,愚兄断难能有今日。”
呵呵……
李翊微微一笑:
“如今你回到江南,而吃遍四海的鱼脍了。”
“不过可别忘了,翊教你的吃法。”
“还是记得多吃海鱼,少吃河鱼。”
“呵呵,那是自然。”
“愚兄穷极半生,才有今日,可得惜命,与兄弟多吃两年的鱼脍呢。”
“兄弟如今当了丞相,也算是大忙人了,若是得空。”
“可得来江南找我,由我做东,请你尝尝五湖四海的鱼脍。”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相识一笑。
“好了,快去向陛下谢恩罢。”
“嗯。”
陈登来到刘备跟前,纳头下拜。
“陈登,谢主隆恩!”
“元龙快起!”
刘备面露欣慰之色,望着陈登。
“元龙乃是湖海之士,豪气贯云。”
“如今当了淮南总督,总制江南,可勿要松散懈怠。”
“陛下放心,登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只要登一息尚存,管教江南无虞。”
刘备新设的淮南总督,刻意强调了一项特权,那就是总制江南。
而扬州严格意义上讲,亦属江南。
刘备此设的目的,自然也是希望陈登压制东吴,甚至伐灭吴人。
毕竟以如今的汉朝体量,根本不需要举国动员,劳民伤财。
只需要一个地方集团司令,在得到中央的允许下出兵就可以了。
“臣明白!”
陈登在此谢恩。
“善!元龙在雒阳也住了有些时日了。”
“在诸事办妥之后,便回寿春去罢。”
陈登在此谢过,一一向朝中大臣道别。
“子玉保重。”
“元龙保重,此去江南,山高路远,多多珍重。”
二人再次道别,陈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因为他知道,如今自己是淮南总督,而李翊是大汉丞相。
两人的身份地位已经越来越悬殊了,能够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只是希望这一次见面,不会是最后一次。
(后世感慨李翊与陈登的友情,因鱼脍而结识,故产生一个新的成语“鱼脍之交”)
“益德,到你了!”
张飞兴奋地摩拳擦掌,早在轮到他之前,他便已经在接受同事们的嘘寒问暖了。
因为不出意外,张飞将会是齐汉最后一位国公。
“张飞领大司马,封涿公,食邑八千户。”
“许开府治事。”
果不其然,张飞不出意外地,同样领到了国公之位。
而大司马一职,相当于是总参谋长。
主掌武将考核、军械调配、边防屯田之类的事务。
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缩减了张飞的职权范围。
这也是刘备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所做出的决定。
张飞在战场上确实是奇谋百出,但战场之外实在不够圆滑。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所以就当个总参谋长,是最适合张飞的岗位。
“嘿嘿,多谢!多谢诸位同僚了哈。”
“俺老张日后便是我大汉的大司马了,诸位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张飞这人其实也挺好名利的,喜欢显摆。
所以目前受封的人之中,属他最兴奋。
接下来便是鲁肃与荀攸了。
“鲁肃领卫尉,封东城侯,食邑七千户。”
卫尉是皇宫与京城的安保。
可以统率羽林郎、虎贲卫,并负责皇帝及百官人身安全。
因为汉朝文武官员分得不是那么细致。
所以鲁肃看似是文官,其实也可以领武官职位。
就比如历史上的贾诩当过骠骑将军,诸葛瑾当过大将军是一个道理。
此前鲁肃是太傅,位列三公。
现在变成卫尉,看似降官了,实则不然。
太傅其实是原来的东汉的三公,但东汉已经名存实亡。
鲁肃的权力其实没有那么大。
并且由于刘备恢复了丞相之位,三公自然也会顺理成章的取消。
因为其与丞相的职权冲突。
而卫尉一职,相当于是中央警卫局的局长。
权力极大。
绝对对得起鲁肃凌烟阁第五功臣的名位。
“荀攸领尚书令,许参录朝政。”
“封颍阴侯,享食邑七千户。”
尚书令是行政的中枢执行。
负责拟定政令,协调丞相与皇帝的政务。
相当于国家的秘书长,有点儿类似丞相的副手。
所以权力也同样不小。
“臣等谢主隆恩!”
鲁肃、荀攸双双谢过。
“赵云领中护军,掌管禁军。”
“封常山侯,享食邑七千户。”
中护军是掌握禁军精锐的统帅。
专职护卫皇帝,统领白毦兵、虎贲卫等特种部队,
有监管宗室的安全指责。
相当于是中央的警卫团的团长。
“陛下!”
赵云并未似前面几位前辈一样谢恩。
转而是上前谏言道:
“霍去病曾言:匈奴未灭,无用家为?”
今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
“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耳。”
“汉朝人民,屡经兵革,饱尝战火。”
“云微末之功,不敢受此七千食邑。”
“乞请将田宅尽数可归还百姓,令其安居复业。”
“唯请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这赵云疯了吧?
七千户食邑不要,要把田宅还给百姓?
常言道,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
赵云作为地地道道的常山侯,这在父老乡亲面前是何种的殊荣?
结果这厮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绝陛下的好意,要放弃所赐田宅。
这人该不会是个显眼包吧?
不怪众人对赵云感到不满。
只因大伙儿舍生忘死、奋勇拼杀,就盼着在册封大典上领赏。
好给子孙后代谋福,安享晚年。
结果你赵云蹦出来开一个主动放弃食邑的头。
那你让后面听封的人怎么办?
你赵云倒是成圣人了。
那我被道德绑架了啊!
“……子龙,既是陛下好意,还是受之罢。”
李翊出声责备,劝赵云接受食邑。
赵云却道:
“云不仅仅追随陛下,更是追随仁义之所在。”
“只盼有一天能够四海清平,百姓安居乐业,云便心满意足。”
“如今天下未定,云绝不敢就此享受。”
哼~~
此言一出,朝中不少人都面露鄙夷之色。
是,你了不起,你清高!
就你不享受,我们都成了贪图享乐的人了。
奶奶滴!
打了一辈子仗,就不允许我们享受享受。
“子龙真丈夫也!”
刘备还是忍不住赞叹赵云高尚的品德。
“不如这样吧,这七千户食邑,子龙你还是受了。”
“然后你再以个人名义,将所受田宅,还给百姓,使他们安居乐业。”
“然后以其服兵役的方式,缴纳纳户税。”
“如此既不驳朕意,也可安民心。”
“子龙看是如何?”
赵云这才谢恩,拜道:
“臣谢主隆恩!”
之后,便是凌烟阁前十的最后三人。
“马超领骠骑将军,都督凉州、雍州军事,防御羌胡。”
“赐爵扶风侯,享食邑六千户。”
马超此前在并州熬资历,因为此次关中之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因此得以升迁为了西部战区司令。
不仅要负责抵御羌胡等少数民族,同时还要负责为国家收回“凉州”。
“麋竺领大司农,领盐铁专营。”
“赐东海侯,享食邑六千户。”
大司农掌管国家财政。
负责征收田赋、盐铁专营、赈灾储备,兼管皇室内帑。
也算是麋竺因材而用了。
“吕布领征北将军,负责防御匈奴、乌桓,高句骊、鲜卑人。”
“原温侯食邑,增封两千!”
吕布在辽东镇守多年,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忠心。”
熬成了北部战区的总司令。
但他的职权范围,依旧是被限制在了防御胡虏。
一方面,对付胡虏吕布有心得,他适合干这个。
一方面,北方早已一统,趋于稳定,所以军事方面能用到的也就是防范游牧侵扰。
“臣吕布,谢陛下厚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布连连顿首,磕头谢恩。
他飘零半生,此刻终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汉官。
如今的他已经年近六十岁了。
就算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
眼下平稳地落地,就是他最后的心愿。
毕竟自己还有三十多房太太,需要自己养。
封赏还在继续。
“刘晔领光禄勋,掌顾问应对。”
“赐爵成乡侯,享食邑五千五百户。”
光禄勋是皇帝的顾问与礼仪。
主要主持朝议礼仪、选拔郎官,也就是后备干部。
并可以参与机密决策。
“黄忠迁任镇军将军,赐爵南阳乡侯,享食邑五千五百户。”
黄忠此刻不在雒阳,但还是照例唱喏。
而礼官提到“迁任”,实际上就是降职了。
因为黄忠原来是后将军,从四方将军变成重号将军是一种降职。
主要还是受马谡事件影响。
荆州官员遭到朝中许多大臣,地方阵营的大肆弹劾。
因此陷入了一场政治风波。
这主要还是因为当年刘备为了捧荆州人,大肆打压地方派系。
不仅越级提拔黄忠一名老卒。
甚至让地位最高的河北派给荆州人当辅助。
这对于河北将领来说是奇耻大辱。
如今荆州出了事,众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刘备会安抚群臣,只能选择打压荆州,稳定局势。
不过,黄忠也只是名义上的降职。
按照刘备原本的构想,黄忠应该和诸葛亮搭档领导江南的。
既然如今江南领袖成了陈登,所以黄忠这个迁任的镇军将军,其实就相当于南部战区的副司令。
主要负责辅佐陈登经略淮南、荆州、并主抓训练水军。
“陈到领虎贲中郎将,统领白毦兵。”
“授汝南亭侯,享食邑五千一百户。”
陈到主要负责执行斩首、侦察、反刺杀等秘密任务。
相当于特种部队的司令。
“臧霸领镇东将军,都督青州、徐州军事,防范东吴。”
“赐爵琅琊亭侯,享食邑五千一百户。”
刘关张从青徐转到雒阳,东部战区司令自然落在了这位泰山帮领袖的头上。
“臣臧霸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
臧霸感激涕零,连连谢过。
“田豫迁任护乌桓校尉,负责招抚乌桓、鲜卑。”
“管理边境互市,组织蕃兵。”
“赐爵渔阳亭侯,享食邑五千户。”
田豫的官职几乎没怎么变动,毕竟他一直在边境忙公务。
但我们知道,渔阳已经被李翊发展成了经济特区。
那里有多富,自不用多说。
刘备从来不会亏待老兄弟。
“牵招领护羌校尉,赐爵雁门亭侯,享食邑五千户。”
刘备阵营原本的官职是比较乱的。
甚至能看到三公与丞相之位的并存。
这主要就是因为当时刘备手下一部分是齐官,一部分是汉官。
如今三兴汉室,自然要统一汉朝官职。
田豫既然成了民族事务部的部长,那牵招自然是要让位的。
他则被调到西部,成了西部边境的维稳总指挥。
主要节制羌族部落,处理少数民族事务,负责重新开辟丝绸之路。
“徐晃,领左将军,赐爵杨亭侯,享食邑四千五百户。”
“张郃,领右将军,赐爵河间亭侯,享食邑四千五百户。”
“高览,领后将军,赐爵渤海亭侯,享食邑四千五百户。”
“张辽,领前将军,赐爵马邑亭侯,享食邑四千五百户。”
由于黄忠的四方将军调动,那么该职位自然也要重新定义。
徐晃的左将军,主要负责驻防冀州,策应四方战区,拱卫京师。
相当于是中部战区的总司令。
而张郃的职责是负责协助徐晃吗,专司山地作战与城池攻防。
相当于是中部战区的副帅。
至于高览、张辽,则是负责战略预备队,支援部司令。
四人都是河北将领,李翊的嫡系。
从这一个人事安排来看,也不难发现。
刘备正式确立了河北在全国的军事战略地位。
“陈群领御史大夫,掌监察,赐爵颍川亭侯,享食邑四千户。”
御史大夫负责弹劾百官、巡视地方、修订律法,有监察与反腐的职权。
“徐庶领太中大夫,可参与国策制定,提供战略建议。”
“赐爵长社亭侯,享食邑四千户。”
“庞统领侍中,参决机密,赐爵襄阳亭侯,享食邑四千户。”
侍中就是皇帝的机要秘书,负责审核奏章、起草诏书。
甚至可以封驳丞相决议,权力不小。
刘备也是在汉中一战,终于认清了庞统的才干。
才会把他提拔到中央,甚至是身边来当秘书。
这可比原来的别驾、从事、功曹要高级多了。
虽然都是秘书,但这是皇帝的秘书啊。
“袁胤领太仆,掌车马,赐爵汝阳亭侯,享食邑四千户。”
袁胤也算是靠着家族而兴荣的。
凭借着特殊身份,博得了一个交通部的部长职位。
主要负责管理全国的驿站、战马调配、以及皇帝车驾等等。
“张绣领破虏将军,赐爵武威亭侯,享食邑三千五百户。”
“贾诩领太常,掌礼仪教化,赐爵姑臧亭侯,享食邑三千五百户。”
说来讽刺,贾诩当年以一手“文和乱武”扬名天下。
如今却成了大汉朝的文化部的部长,专门负责祭祀,教化百姓。
“简雍领鸿胪卿,赐爵涿郡亭侯,享食邑三千户。”
鸿胪卿主要负责外交与民族接待。
要接见外使、管理归义胡商、处理诸侯国关系。
也算是符合简雍的特性了。
最后——
“刘琰领宗正,掌宗室事务,赐爵鲁亭侯,享食邑三千户。”
刘琰受到的质疑声最多。
靠着宗亲与元从的双重身份,博了一个凌烟之名。
但刘备需要一个宗室成员,帮他记录皇族谱牒。
调解宗室矛盾,以及监督藩王的工作。
毕竟如今的刘备,早已不是诸侯,而是真正的天下共主,万民之主了。
至此,凌烟阁二十八功臣全部封赏完毕。
……
(本章完)
第338章 刘备:朕刚当上皇帝,你便要抗旨吗
第338章 刘备:朕刚当上皇帝,你便要抗旨吗!
章武元年,刘备于雒阳称帝的消息,传至成都。
曹操闻之大惊,乃召集心腹谋士于魏公府密议。
曹操负手而立,凝视案上地图,良久才缓声叹道:
“刘备竟当真胆敢称帝……”
“今吾尚为汉之魏公,如若任之,岂非主动向刘备称臣?”
由于曹操的魏公,是在刘协统治时期封的。
理论上,曹操仍然算汉臣。
而刘备建立的王朝,依然延续汉之火德。
所以曹操不论如何是不能承认刘备的汉帝身份的,不然本就偏居于益州的曹魏集团,直接在意识形态上矮了一个头。
程昱拱手上前,目光锐利,谏言道:
“明公,刘备虽据中原,然益州险塞,易守难攻。”
“今其初登大位,根基未稳。”
“若我等以‘讨贼’之名号召天下,未必不能与之抗衡。”
曹操却摇了摇头:
“刘备乃汉室宗亲,又是合法受禅。”
“今既称帝,天下士民多附之。”
“孤若贸然举兵,何以正讨贼之名?”
“只恐反失大义耳。”
所以我们说,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如果但凡刘协死在河南战场上了,曹操现在都能给刘备扣一个“弑君篡位”的帽子。
可问题是人家走了一套完整的禅让流程。
刘协也受封山阳王,在山阳国待得好好的。
曹操拿什么去指责刘备?
程昱一捋胡须,建议道:
“来日,可召集群臣。”
“明公可当众泣诉,诈称天子是被迫退位,然后密诏明公讨贼。”
“再以重金结好巴、夷诸王,使其附和。”
“届时,内外呼应,明公便可名正言顺称王,据蜀抗刘!”
曹洪当即出声反驳道:
“可那刘备乃是合法受禅,天子亦在山阳国无虞。”
“我等如何诈称天子是被迫退位?”
程昱嘴角微微翘起,冷声笑道:
“子廉将军此言差矣,天子是否真是被迫退位,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蜀人相信,天子是被迫退位的。”
曹洪这才恍然大悟。
程昱的意思就是,即便大家都知道刘备合法受禅,只要咱们蜀地不承认就行了。
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只要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将此事戳破,又有谁是真的在乎刘协是被迫退位的呢?
只要天子还在刘备手里,那我们永远都可以宣称刘协是被迫退位。
永远都可以宣称,天子受到了胁迫,一切都是刘备逼的。
真相并不重要。
人们愿意相信哪条“真相”,这一点很重要。
翌日,
魏公府大殿,文武齐聚。
曹操身着素服,面容悲戚,立于阶前。
他目光环视一圈众人,忽而掩面泣道:
“诸公!昨夜得密报,天子……天子已被刘备逼迫退位!”
众臣哗然,益州本土官员全都面面相觑。
夏侯惇怒拍案几:
“刘备安敢如此!”
“明公,当速发兵讨逆!”
司马朗沉声说道:
“然刘备势大,若贸然兴兵……”
此时,巴王杜濩、夷王朴胡出列,拱手高声道:
“魏公!我等亦得天子密诏,命魏公为国讨贼!”
这些人早已被曹氏贿重金收买,现在站出来,就是在配合曹操演戏。
曹操乃拭泪,慨然道:
“既天子有命,操虽才疏德薄,亦当勉力为之!”
程昱适时而进,谏言道:
“今刘备僭越称帝,天下动荡。”
“明公既受密诏,当正名号,以安蜀中军民之心!”
夏侯惇等众趁势高声附和:
“请明公进位王爵,统领益州,共讨国贼!”
众将齐声附和,益州官员见大势已定,亦纷纷拜倒。
他们本就与曹操是利益共同体,自无反对其称王之理。
曹操见人心所向,自知大势已定。
然而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乃故作为难,推辞道:
“操本汉臣,岂敢僭越……”
程昱正色说道:
“明公若不受王爵,何以号令三军?”
“何以昭示大义?”
曹操沉默良久,终长叹一声,肃然说道:
“既是诸君力谏,操……便暂领魏王之位,以讨不臣!”
为何曹操不敢称帝?
主要还是一州之地,不仅无法获得天下认可,反而可能会激发内部矛盾。
益州本土士族也无法接受曹操肆意妄为到这种程度。
并且这也会给刘备提供讨伐的口实。
同时,曹操喊出称王的口号,是假借汉帝之名。
也就是说,在曹营,他们是不承认刘备的帝位的。
仍然遥尊刘协为汉帝。
如果曹操自己称帝了,不就丧失了最后的政治号召力了吗?
益州本土官员,见曹操把巴王、夷王都请来了。
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于是纷纷拜道:
“臣请曹公进位魏王!”
一时之间,魏王千岁之声山呼海啸。
按理说曹操的“魏公”之位,继在河北。
如今退守益州,已无魏地。
为何不用“蜀”号,亦或者“巴”号?
这还是出于政治考量。
曹操的魏公之位,是刘协封的。
如今既然是遥尊刘协为汉帝,自然应当延续旧号。
这是在强调自身汉廷的正统性。
即曹操是“受先帝册封”的。
保持政治连续性,避免因改号引发的内部动荡。
就在文武众官皆议立曹操为魏王时,忽有一人站出来反对,力言不可。
众视之,乃尚书崔琰也。
崔琰据理力争,说道:
“当年高祖杀白马,与诸王立下盟誓,非刘不王。”
“如今刘备虽然称帝,然其手下李翊,有盖寰宇之功,亦仅受国公之位。”
“未有背高祖白马之盟。”
“今明公位及魏公,已是异姓臣子之极。”
“今又进升王位,于理不可。”
众官乃纷纷言道:
“汝独不见荀文若之事乎?”
自曹操称魏公以后,荀彧便与曹操关系变得非常差了。
荀彧不愿再为曹操效力,曹操也不愿放荀彧离去,襄助刘备。
最后,荀彧忧疾十数日,终病亡。
如今众官乃荀彧的例子来谏崔琰,只是在提醒他莫要步荀彧的后尘。
崔琰闻言大怒,叱道:
“时乎,时乎!”
“会当有变,任自为之!”
曹操闻言亦大怒,说道:
“此人正欲效法荀文若!”
于是,命人将崔琰打入大狱。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立场问题,没有半点退让的可能。
曹操必须表现的非常强硬,才能证明他就是受天子诏封王的。
但凡退让一步,都会显得他理亏。
建安十七年九月,曹魏仍旧焉用汉朝旧年号。
群臣一同奏表,颂魏公曹操之功德,极天际地,伊、周莫及,宜进爵为王。
因刘协不在蜀地,乃直接对曹操的“矫诏”拜之请命。
随后即令钟繇草诏,册立曹操为魏王。
曹操乃拜命受魏王之爵,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
用车服銮仪,出警入跸,于成都盖魏王宫。
随后议立世子。
曹操正妻丁夫人无出。
妾刘氏生长子曹昂,后过继于丁夫人。
因征张绣时死于宛城,丁夫人怒休曹操,二人遂不来往。
后有妻卞氏所生四子。
长子曹丕,次子曹彰。
三子曹植,四子曹熊。
四子皆有雄才,于是曹操乃立卞氏为魏王后。
三子曹植,极聪明,举笔成章,最有乃父之风。
曹操欲立之为后嗣。
曹丕唯恐不能继位,乃问计于司马懿。
司马懿授予密计,曹丕从之。
或有一日,曹操去巴郡招抚诸夷王。
诸子前去送行,曹植挥笔成章,大肆称颂曹操之功德。
唯有曹丕拜辞父亲时,只是泪流满面。
左右见之,无不伤感。
于是,曹操乃疑曹植乖巧,心不如曹丕之诚。
于是踌躇不定,问计于司马朗。
曹操虽然不喜欢司马懿,但对其大哥司马朗倒是宠信有加。
司马朗心知弟弟已经押注在了曹丕身上,乃谏言道:
“公不见袁本初、刘景升之事乎?”
曹操闻言大笑,遂正式立曹丕为魏世子。
至十月时,曹操已从巴郡回返。
通过一番游说,或利诱、或威逼。
终于将当地的少数民族收服,成功拉到了各郡巴王、夷王、氐王的支持。
魏王之位,算是勉强在蜀地坐稳了。
曹操当即立下政治口号。
比起历史上刘备的“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曹操首先要做的是否定刘备称帝的合法性,并强调自身汉室代理人的身份。
于是喊出的口号是:
“汉无二主,伪帝非君。”
“天命在蜀,讨逆即中兴。”
曹魏集团坚称刘备是伪帝,遥奉刘协是正统。
然后为拉拢益州士人之心,曹操再次提出“蜀人治蜀”的口号。
以便为自己称王的基业稳固,继续层层加码。
在基业基本上稳住之后,曹操再次召开大会,商议如何“讨贼”。
“蜀地虽是天府之土,然刘备坐拥中国,又得荆州之富。”
“以益州疲敝之地抗之,早晚败亡。”
“未知公等有何建议,可以抗齐?”
曹操刻意强调刘备的政权是齐,而不是汉。
因为不论是他的魏公,亦或者刘备的齐王,都是在刘协手下封的。
称刘备政权为齐,也是进一步表示他们仍然尊奉刘协为正统。
司马懿当即站出来,发表意见:
“江东孙权,此前发兵偷袭荆州,袭取丹阳。”
“早已与齐人结下生死大仇。”
“刘备必不能容,孙权畏之。”
“两国彼此俱有切齿之恨。”
“今可差一舌辩之士,赍书往说孙权,邀约称王。”
“然后使其兴兵取荆州,与我蜀地共分荆楚。”
“如此刘备两线作战,必不能急图我蜀魏之地。”
荆州是南方重地,是吴人心心念念的地盘。
是周瑜、吕蒙两任大都督穷极一生,都未能得到的地盘。
而对于蜀魏而言,其又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
只有拿下荆州,才能将南方之地连成一块。
实现以南抗北,才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刘备虽然强大,但毕竟是一个新生的政权。
先有中原大战之疲敝,后又有汉中之战的败绩。
短时间内,肯定没法发动大规模战役。
这段时间,就是加强魏吴联系的宝贵时间。
司马懿这个建议非常中肯。
曹操大喜,即修书令傅巽为使,星夜投江东来见孙权。
孙权知傅巽到,遂与谋士商议。
顾雍进言道:
“魏与吴本无仇隙。”
“前因袭取荆州,致使齐吴两家连年征战不息,生灵遭其涂炭。”
“今魏使来,必有联合之意,可以礼接之。”
孙权依其言,令众谋士接傅巽入城相见。
礼毕,孙权以上宾之礼相待。
傅巽呈上曹操之书,其书略曰:
“君览此书,当知天下之势已危若累卵。”
“昔诸葛孔明据荆州,傲睨江东。”
“吴侯遣吕子明白衣渡江,趁其不备,袭取荆土。”
“故齐人恨入骨髓,江东都督吕蒙亦丧于此。”
“此仇已结,不可解矣!”
“今刘备僭号洛阳,自谓‘三兴汉室’。”
“然实乃欺世盗名,挟伪帝而令诸侯耳。”
“孤受天子密诏,誓讨此贼。”
“汉无二主,伪帝非君。”
“吴侯雄略,坐断东南。”
“今既全有江东之地,何不效桓、文故事,进爵吴王,以正名号?”
“若吴侯不弃,孤愿与君结秦晋之好,共分齐土。”
“魏据中原,吴抚江表,鼎足而治,岂不美哉?”
“犹豫不决,坐待刘备坐大。”
“则彼必报荆州之仇,江东恐非君所有矣!”
“书不尽言,惟君察之。”
堂内一片寂静。
孙权看完帛书,却不急于回答。
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幽幽说道:
“曹公邀孤称王,这是要置孤于火上烤耶?”
傅巽微微一笑:
“吴侯此言差矣。”
“自公偷袭荆州之日起,东吴与齐国已是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刘备僭位称帝,兵锋正盛,吴侯难道还指望他能不计前嫌?”
“等待刘备元气恢复,其兵锋所指,吴侯首当其冲。”
孙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将帛书放在案几上,沉声道
“足下此言,是在威胁孤?”
“在下不敢。”
傅巽拱手,“巽只是陈述事实。”
“如今摆在吴侯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一是称吴王,与魏王联手抗刘。”
“二是举国投降,或可保全性命,但从此江东之主就要沦为阶下之囚了。”
“放肆!”
一旁的陈武怒喝一声,手已按在刀柄上。
孙权抬手止之,盯着傅巽看了良久,忽然笑道:
“足下倒是直言不讳。”
“只是孤有一事不明——”
“以如今之势,魏王困守益州,孤据江东。”
“如何能与坐拥中原,兼有荆州的刘备抗衡?”
傅巽来前,早有准备,面对这个问题,他心中更是提前准备好了答案。
当即从容回答道:
“吴侯明鉴。”
“刘备虽据中原,但刚刚打完中原之战,足足动员了六十万人,全国上下都已十分疲敝。”
“后又历汉中之败,损兵折将,士气低迷。”
“更为关键的是,魏王在撤离中原前,已迁走河南之民,焚毁了此处良田。”
“刘备得到的不过是一片焦土,需要数年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而河南之地,也将成为刘备一块要流血很久的伤口。”
“何以见得?”孙权沉声问。
“刘备仁义之名著于四海,今河南困穷,民生凋敝。”
“刘备岂会见死不救?”
“若要恢复河南生产民生,便需调用他州物资,进一步脱累全国发展。”
“可饶是如此,我料刘备必然为之。”
孙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示意傅巽继续。
“再者。”
傅巽压低声音,“西凉韩遂与刘备素有嫌隙,魏王已派人与之联络。”
“若成掎角之势,我等便能从三分进攻齐国,刘备首尾便不能相顾。”
“加之北方胡虏虎视眈眈,刘备不得不在北方分兵防备。”
“如此一来,刘备便不能调动全国兵马来对付吴魏。”
“诚如是,愚以为局势并非不可为。”
堂外风雪渐大,呼啸的风声穿过门窗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孙权盯着案几上的帛书,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主公。”
一直沉默的张昭突然开口。
“老臣以为,与魏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
“曹操当年虎踞中原,与刘备二分天下。”
“如今败走益州,已是强弩之末。”
“与其与之联手,倒不如……”
“倒不如投降刘备?”
顾雍出言将之打断,冷声笑道:
“张长史可莫要忘了,当初我等偷袭荆州时,便已经与齐人结下了生死大仇。”
“刘备恨我等入骨,岂能饶过江东?”
张昭面色一僵,低头不语。
傅巽见状,乃趁热打铁、
“吴侯,机不可失。”
“魏王可是诚意相邀、”
“今魏有蜀道天险,吴有长江之流。”
“事若就,便可成南北共治之局。”
“事若不就,亦不失封王之位。”
“总好过与人为奴要强罢?”
“魏使且先至驿馆歇息,容孤思量思量。”
孙权暂时将傅巽稳住,转而退回书房中去。
秣陵的的雪停了,但寒意更甚。
孙权独坐于书房,案几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军报。
他手中握着一卷帛书,是今晨刚从合肥前线送来的——
陈登又在边境增兵了。
听说这厮已经成了淮南都督,总制荆扬。
他当然会继续往合肥增兵,针对自己。
一直以来,孙权都不喜欢陈登。
因为陈登的志向就是并吞江南,所以他一直是对吴强硬派。
如今其总督江南,正是如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不受羁绊矣。
自己将来只会被他针对的更惨。
“报——陆都督求见。”
侍卫在门外禀报。
孙权手中帛书一抖,连忙道:
“快请!”
陆逊一袭素袍,从容入内。
尚未年满三十的他,如今已是东吴第三任都督了。
自吕蒙战死后,这位年轻的儒将便扛起了东吴军事的重担。
主要还是因为周瑜、吕蒙在时,都推荐过陆逊。
陆逊又是孙权的姻亲,然后收复丹阳有功。
便顺理成章的,被孙权推为了第三任都督。
“伯言,坐。”
孙权亲自为陆逊斟了一杯热酒。
“天寒地冻,暖暖身子。”
陆逊双手接过,却不急着饮,只是捧在手中取暖。
“主公深夜召见,想必是为魏王使者之事?”
孙权长叹一声,将傅巽的提议一一道来,末了问道:
“伯言以为,孤当如何抉择?”
陆逊凝视杯中酒水,沉吟良久:
“主公,与齐国和谈之路,自偷袭荆州那日起,便已断绝了。”
孙权眉头皱起,慨叹道:
“伯言之言,与魏使之言如出一辙。”
“刘备有扶持诸葛孔明之心,因我东吴偷袭荆州一事,而使得孔明避祸于交州。”
陆逊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若东吴降齐,主公轻则失去权柄,重则性命难保。”
窗外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孙权脸上的光影也随之变幻,晦暗不明。
“那依伯言之见……?”
“唯有联魏抗刘,方有一线生机。”
陆逊放下酒杯,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近日鄱阳湖渔民捕获一尾金鲤,金鲤吐出一书。”
“高写‘大吴兴,孙氏王’的字样。”
“此乃上天启示,主公当顺天应人,受此王爵。”
孙权接过竹简,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祥瑞的形貌特征,还有当地官吏的联名见证。
他的手微微发抖——
这究竟是真正的祥瑞,还是陆逊为坚定他心意而故意安排的?
“伯言,须知孤一旦称了王,便再无退路了。”
“如若将来兵败,我孙氏必难保全!”
“父兄之基业交在孤手,孤不能轻易覆之。”
“主公!”
陆逊突然跪地行大礼,“正因孙将军两代基业交在明公之手,明公才更不能够轻易地拱手让人。”
“干大事而惜身,此取祸之道也。”
“公岂不见,袁本初、刘景升之事乎?”
“如今天下三分,刘备据中原而称汉,曹操据益州而称魏。”
“唯我东吴名不正言不顺。”
“若不受此王爵,何以号令江东豪杰?何以与二雄争衡?”
孙权瞳孔骤缩,身躯一震。
陆逊此话可谓是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错!
东吴已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孙权与陆逊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
“传令诸将,明日辰时大殿议事。”
孙权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坚定。
“再请魏使傅巽一同前来。”
待侍卫退下,陆逊低声道:
“主公已有决断?”
孙权走到窗前,望着被积雪覆盖的庭院。
一株老梅在寒风中傲然挺立,枝头几点红梅如血般刺目。
“当年我兄伯符临终之时,将江东基业托付于我。”
“言道:‘举江东之众,与天下争衡,卿才略非所及,当善用张昭、周瑜等以成大事。’”
孙权声音低沉,“如今公瑾早逝,子布老迈,唯有伯言你……可助我保全这江东基业了。”
陆逊闻言,顿首再拜。
“臣定当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孙权转身,双手扶起陆逊,眼中再无犹疑:
“明日,我当受吴王之封,与魏王共抗刘备!”
次日清晨,秣陵城内钟鼓齐鸣。
吴侯府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傅巽作为魏王使者,立于殿中,手捧紫绶金印。
孙权身着诸侯冕服,缓步登上主位。
张昭等老臣面如土色,而陆逊、朱然等将领则神情肃穆。
傅巽高声宣读刘协“密诏”:
“……特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都督荆扬交徐四州诸军事。”
孙权凝视手中金印,恍然间似乎看到了未兵燹燃遍吴地的景象。
但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自今日起,孤受封吴王,与魏王结盟。”
“魏吴两家永结盟好,互不侵犯,共讨逆齐!”
孙权的声响如雷,在大殿内回荡。
“孙登为王太子。”
“陆逊为大都督,总领全国军事。”
“吕范为使节,即日赴益州盟誓!”
傅巽面露喜色,深深一揖:
“吴王英明!魏吴联手,必能以弱胜强,克敌制胜!”
陆逊率众将跪拜:
“臣等誓死效忠吴王,保我江东基业!”
至此,吴魏两国结成盟誓,共抗齐汉政权。
……
河南,洛阳。
刘备在用过午膳之后,便回到了未央宫批阅奏折。
一晌无人来扰,再从书案上抬起头时,窗外已是暮云镀金。
片刻出神,不觉脑中嗡鸣声愈显。
刘备乃伸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忍过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
再睁开眼时,才觉流光飞逝,不知何夕。
于是,在简单地用过晚膳之后。
又提起毫笔,打算接着处理政事。
“陛下,该歇息了。”
贴身宦官轻手轻脚地添了新烛,小声提醒。
刘备恍若未闻,目光黏在东郡来的急报上。
今年夏天,兖州大旱,大量百姓饿死。
民间已经出现不少易子互食的现象了。
这主要还是曹操迁民加焚良田带来的后遗症。
若不然,兖州断不至于抗不过去这场大旱。
他批着“从河北、淮南调粮”,然后又开始写下具体的章程。
自三兴汉室以来,这样的奏报每月都有。
刘备才知道,管理全国有多累。
因为此前整个北方、淮南是完全托管的状态。
李翊与陈登只会把非常重要的大事上报给刘备,刘备只需要拍板决定就可以了。
但现在,汉室三兴,帝国建立。
河北、江南肯定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托管。
因为说难听点,此前的托管,是形势所迫。
原来的河北、江南说是独立政权都不夸张。
现在称帝了,权力必须得收回中央。
再像以前那样下放,那汉朝的统治用不了多久就会土崩瓦解。
“陛下。”
一阵熟悉的幽香飘来,刘备抬头,看见皇后袁瑛立在灯影里。
她穿着素白寝衣,发间只簪一支木钗,像是匆匆起身的模样。
“这么晚了,皇后何事?”
袁瑛缓步上前,纤指按在刘备肩头:
“臣妾醒来不见陛下,听说还在批折子。”
她指尖轻轻揉着丈夫紧绷的肩颈,“子时都过了。”
“国事繁忙。”
刘备偏头避开妻子的手,毛笔在另一份奏折上勾画。
“你先回宫歇息。”
殿外的寒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烛火猛地摇晃起来。
袁瑛的影子在墙上陡然拉长,又缩成一团。
“陛下已经三日没与臣妾说话了。”
袁瑛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就陪臣妾说会儿话可好?”
刘备笔尖一顿,眉头紧紧皱起。
他突然把笔拍在案上:
“朕现在是大汉天子!天下苍生系于一身,岂敢有半分懈怠?”
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炸开,惊得身旁宦官扑通跪下。
面对刘备的“龙颜大怒”,即便是封疆大吏都得胆寒。
而此刻袁瑛一名女子,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从刘备手中抢过案牍。
“陛下,您就陪臣妾说说话罢。”
“把案牍放下。”
刘备面色阴沉,语气冷冰冰的。
“不……”
袁瑛的声音依然轻如羽毛。
“朕让你把案牍放下。”
“皇后难道想要抗旨吗!”
刘备语气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冰冷。
……
(本章完)
第339章 相爷要做的事,是足以影响后世千年
第339章 相爷要做的事,是足以影响后世千年的大事
袁瑛离开皇宫时,天色已暗。
晚风卷着落叶扫过宫道,她拢了拢披风,心中郁结难解。
“权力真就这么令人着迷吗……?”
她低声喃喃,眼眶微红。
出身名门的她,自小耳濡目染,接触到的便是统治阶级。
她非常清楚,刘备这么卖命的干,还是想把原来下放地方的权力给收回到中央来。
说是为大局着想也好,说是贪慕权势也好。
总之,在袁瑛看来,如果当皇帝便是这般的话。
又为何有那么多人为之趋之若鹜呢?
侍女小心翼翼地问:
“娘娘,回椒房殿吗?”
袁瑛摇了摇头,声音微哑:
“去丞相府。”
相府,内院。
袁莹正在灯下绣,忽闻姐姐驾到,连忙起身相迎。
才刚见面,袁瑛便扑进妹妹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阿姊!”袁莹轻拍她的背,柔声道,“怎么了?”
“你哭得这般难受,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袁瑛哽咽道:
“陛下……他凶我。”
袁莹一怔,随即叹息:
“陛下近来政务繁忙,脾气难免急躁些。”
人在工作繁忙的时候,脾气是最暴躁的。
尤其遇着的还是一些极为棘手的事务。
“政务繁忙?”
袁瑛抬起头,眼中含泪。
“他从前再忙,也会抽空陪我说话,如今却……”
她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
皇后只能待在深宫之中,不似袁莹这般出入自由。
正常来讲,她今晚来丞相府也应该提前报备的。
袁莹递上手帕,轻声道:
“阿姊别难过,陛下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袁瑛擦了擦泪,忽然环顾四周,问道:
“怎么不见你家夫君?”
袁莹苦笑,挠了挠头:
“他啊,如今比陛下还忙。”
“府上的姐妹们每晚独守空房,想见他也难。”
“他不是在丞相府办公吗?怎么连你也见不着?”
“他最近在工坊里折腾什么‘新发明’,整日与工匠们同吃同住,连家也不回。”
袁莹摇头,语气无奈又心疼。
袁瑛眉头微蹙:
“什么发明,值得他亲自去工坊?”
袁莹摇头:
“我也不知,只听说是能‘改变天下’的东西。”
改变天下?
仅仅四个字,口气却着实不小。
换作是别人,袁瑛都会嗤之以鼻,笑他是个狂徒。
可对于李翊,他说什么,袁瑛都愿意相信。
袁瑛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走,带我去看看。”
“现在?”袁莹惊讶。
“对,现在。”
袁瑛眼中闪过一丝倔强,“本宫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能把妹妹你这样的壁人整晚一个人丢在房里。”
“去和那些奴仆同吃同住。”
袁忽又嘴角微扬,打趣道:
“怎么,分别许久,难道小妹便不想见见自家夫君?”
袁莹面飞红霞,低头轻声道:
“阿姊莫要取笑我……正好治儿也在工坊,顺道看看他。”
袁瑛挑眉:
“看来丞相很看重治儿,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袁莹点头,眼中带着欣慰:
“夫君常说,治儿胸中自有沟壑,他将来必成大器。”
两人正说着,侍女已备好马车。
就在她们准备动身时,忽听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
“等等!我也去!”
袁瑛和袁莹回头,只见吕玲绮挺着八个月的孕肚,大步流星地走来。
她虽身怀六甲,却依旧英姿飒爽,腰间甚至习惯性地别着一柄未开刃的短刀。
自从李翊娶了她以后,就一直专心跟她造人。
这并不是因为李翊好色。
而是因为李翊太忙了,不想把夫妻生活当成是一种负担。
由于缺少对她们的陪伴,李翊便想给她们留个孩子。
李翊的每一位夫人,除了不能生的麋贞外,所有人都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
当然,如果吕玲绮也是顺产的情况下。
而当李翊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他就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明明很忙,却依然有不少孩子的原因。
因为他造人都是盯着造,造出来就开始忙自己的事业了。
所以,也很少有人能有好几个孩子,至多两个。
吕玲绮走过来,先向袁瑛行了一个军人礼:
“参见皇后。”
然后又转向袁莹说道,“姐姐,便带我一起去吧?”
袁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
“玲绮!你有孕在身,怎能乱跑?”
吕玲绮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无妨!我随父在辽东驰骋纵横,高句骊蛮子尚且不惧。”
“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袁瑛有些无奈,劝道:
“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万一有个闪失,丞相回来不得急死?”
吕玲绮哼了一声:
“他整天泡在工坊里,连家都不回,哪里会管我?”
袁莹哭笑不得:
“妹子莫乱说,夫君他……这不是在忙正事吗?”
吕玲绮撇嘴: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袁莹还想再劝,吕玲绮却已经自顾自地爬上了马车,还拍了拍车辕,催促道:
“快点,再磨蹭天都亮了!”
袁瑛和袁莹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袁莹叹了口气,低声道:
“阿姊,要不……让她去吧?不然她怕是会自己偷跑出去。”
袁瑛揉了揉眉心:
“罢了,路上小心些便是。”
马车缓缓行驶在洛阳的街道上,袁莹全程紧盯着吕玲绮,生怕她有个闪失。
吕玲绮却兴致勃勃地掀开车帘,望着街景,嘴里还念叨着——
“雒阳不愧为后汉旧都,比起辽东可繁华太多了。”
“只可惜爹爹他见不着。”
袁莹忍不住笑道:
“你呀,都当母亲的人了,还这么跳脱。”
吕玲绮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得意道:
“我儿将来定是虎将,现在就得让他习惯颠簸!”
袁瑛莞尔:
“你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依我看,如果这孩子将来是个男孩儿,不妨便取名叫李泰吧。”
“正似妹子这般体健康泰。”
李泰?
吕玲绮略作沉吟,旋即抚掌道:
“好名!好名!”
“夫君已有三子,加上泰儿。”
“治、平、安、泰,岂非正符合新朝雅象?”
正说着,马车忽然一顿,外面传来喧哗声。
袁莹掀帘一看,原来是一队巡逻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领头的校尉见是丞相府的马车,连忙行礼:
“夫人恕罪!前方工坊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袁莹还未开口,吕玲绮已经探出头来,柳眉一竖:
“瞎了你的眼!连皇后娘娘和丞相夫人都敢拦?”
校尉吓得一哆嗦,连忙让开道路:
“末将不知娘娘驾到,罪该万死!”
校尉虽然主动请罪,却仍不肯让路。
即便他知道自己拦住的是丞相夫人,以及当朝皇后的车驾。
袁瑛见此,暗忖一个校尉都对李翊如此忠心。
甚至敢拦阻自己的车驾。
看来李翊御下的手段,远在自己夫君之上啊。
毕竟晚上刘备在未央宫处理政务时,也说了不准让外人打扰。
可当她进宫时,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出面拦阻。
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刘备面前,然后和他吵了一架。
袁莹并不想为难自己夫君的手下,连忙出声打圆场道:
“无妨,你们也是职责所在。”
“就先去通禀一声,就说是我与皇后来了。”
“请之拨冗一二。”
那校尉如蒙大赦,向袁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告退。
待其走远后,袁瑛这才忍不住出声调侃:
“看来,除非陛下亲来,否则我等都须通禀一声这位‘相爷’了。”
袁莹听出姐姐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乃出言解释道:
“阿姊此言差矣。”
“小妹今日也是沾了阿姊的光。”
“若不说皇后来,我那夫君恐也未必愿意见我。”
“若说是皇后来了,夫君必然相见。”
“看来你很了解自家的夫君啊。”
袁瑛出声调侃。
仔细想想也是,李翊是一个何等谨慎精细之人?
又岂会在知道皇后到来,从而避而不见的。
“小妹与诸多姊妹一同侍奉夫君,尚了解他的脾性。”
“而阿姊只与甘贵人共侍一夫,阿姊更是贵为皇后,独宠后宫。”
“你又是否了解自己的夫君呢?”
这句反问,直接将袁瑛愣在原地。
一直以来,她想要的不多。
如果可以,她情愿不当皇后,陪伴良人耕织,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去一生。
这主要还是因为,她自己出生豪门,荣华富贵对她诱惑力不大。
加上失去父亲,又常年与亲人分别,她渴望更多的其实是陪伴。
这时,那名校尉匆匆奔回,抱拳禀报:
“丞相请娘娘与诸位夫人入内!”
袁瑛颔首,携袁莹、吕玲绮迈入工坊大门。
甫一踏入,扑面而来的并非想象中的铁腥炭火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整座工坊呈“回”字形布局,分作四大区域。
东区是沤料池,浸泡着成捆的楮树皮、麻布头,池水泛着浅褐色。
南区是蒸煮大灶,十口陶瓮咕嘟冒着热气,匠人持长棍不时搅动。
西区则是抄纸坊,数十名工匠手持竹帘在浆池中反复捞取。
北区是焙纸墙,青砖砌就的夹墙内炭火暗燃,贴满湿纸的墙面蒸汽氤氲。
每区设有红漆木牌,刻着“辰时换班”、“未时添柴”等规章。
匠人们衣领别着竹签,袁瑛细看竟是记工筹——
每完成百张可换一签。
“这般管理法,却是见所未见。”
袁瑛不禁发挥一声感慨。
李翊设置的管理模式,与她的认知有很大区别。
感觉比她见过的模式都要先进许多。
李翊在一旁为袁瑛介绍道:
“偷懒者罚薪,超额者赏肉。”
“故坊中无人敢松散懈怠。”
赏肉?
袁瑛柳眉一扬,须知即便许多权贵也不是能够随时随地能够吃到肉的。
李翊却给一群底层工人赏肉,未免太过奢侈。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工坊对李翊而言非常重要!
袁瑛抚过成摞的雪白纸张,边缘印着“章武元年·洛阳官造”的阳文。
于是好奇问道:
“这便是让丞相废寝忘食,甚至连家也不回的东西么?”
“正是。”
李翊手掌轻抚纸张,“此物足已影响后世千年。”
袁瑛忍不住扑哧一笑:
“可据本宫所知,在永元年间,时任尚书令的蔡伦便已发明蔡伦纸。”
“如今即便是宫中也多用简牍,未见如丞相所说,足已影响后世千年。”
说着,她又望了眼生产出来的纸张。
手掌轻轻抚在上面,接着补充说道:
“不过,似这般高效、雪白的纸张,的确见所未见。”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说道:
“正如皇后所言,蔡伦纸之所以无法对汉朝人民造成巨大影响。”
“是因为其生产的不够多。”
“只要数量与质量上来,它早晚会取代原来的简牍。”
袁莹在一旁插话道:
“说来,这东西轻薄方便,若当真能够大规模推广。”
“确实能够方便不少。”
李翊闻言,笑而不语。
他发明纸张,可不是单纯为了办公方便。
它有着一个更重要的作用,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李翊才发明出,或者说才改良出更加先进的纸张呢?
一方面,当时国家内乱,李翊要想全国推广,没办法统筹资源。
如今身为丞相,可以统筹全局了,比较方便。
另一发面,那就是李翊并非是全知全能,很多东西都需要现学。
就拿纸张来说,虽然很多现代人,提到纸张怎么做时,说的头头是道。
甚至能讲出它的制作原理。
但你真让他实际去手操,发明一张白纸出来,他立马就不会了。
理论基础,还有具体的工艺流程,在未有工业基础的情况下。
需要李翊大量的时间去摸索。
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专职这个的,平日的工作已是令他相当忙碌了。
只能用零散的时间去具体研究,甚至去建设一套成熟的工业化的造纸工坊。
“咦?看夫君的脸色,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莫非这纸张,另有他用?”
袁莹见李翊笑而不语,乃出声询问。
李翊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莫非你是我肚里的蛔虫,这也能猜到?”
“嘻嘻。”
“那夫君便与我们说说,这白纸还打算拿来做什么?”
“……呵呵,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李翊卖了个关子,将工坊坊主唤了过来。
出声询问道:
“目今工坊基本建成,工艺流程也基本敲定。”
“依你之见,此坊每年可生产出多少纸张来?”
那坊主乃弯腰回道:
“禀相爷,目今工坊有五十名匠人。”
“如果用上相爷改良后的印刷术,如不出意外。”
“每人一天大概能生产出两百到三百张不等,当然,这是在保证纸张质量的情况下。”
“据小人统计,若诸事顺遂,工坊一年大概能生产三百万张纸以上。”
三百万张?
袁瑛一行人,听到这个数目后,无不感到震惊。
虽然在进入纸坊的一瞬,已经猜到了这工坊的生产力是跨时代的。
可其产量,仍然远超众女的详细想象。
“照此规模纸坊,另设需资费几何?”李翊又问。
这……
坊主赶忙命人取来账簿,然后快速算账。
“禀相爷,再建一所此等规模的工坊。”
“需沤池、蒸灶、抄纸间、焙墙,光建设费用就至少需要五十万钱。”
“这还不算竹帘、陶瓮、石臼等工具费用。”
“若再算上原料成本,还有人工成本。”
“至少需要一百四十万钱。”
嗯。
听完坊主的报账,李翊点了点头。
成本还算是在他预料范围之内。
“莹儿,回去你们几个姐妹商议一下,从府库里拨一千万钱出来。”
“夫君,你、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袁莹张大嘴巴,有些惊讶地问道。
“自然是开设纸坊。”
李翊一指案上的纸张,解释说道。
“夫君打算把钱都投到这里面去?”
饶是袁莹是小富婆,但对李翊这个大胆的决定依然感到非常吃惊。
按照《汉律》,丞相的俸禄也就是七、八万钱。
换成现代的购买力,年薪也就一百万。
当然了,李翊打的是双工,兼领了大司马大将军一职。
俸禄也是有十几万钱的。
不过,我们都清楚。
对于官员来说,俸禄听听就行了。
只要想,一个基层小官,一年捞个十几万钱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外,现在的五铢钱是比十几年、甚至几年前是要更值钱的。
因为之前世道混乱,物价飞涨。
五铢钱也跟着在贬值,导致购买力下降,钱不值钱。
现在国家政权趋于稳定,李翊也严格控制物价,暂时稳住了货币系统。
所以一千万钱这个数目,其实是非常高的。
“行了,此事我已决定好了。”
“你只需要说一千万,拿不拿出的来就行了。”
李翊态度坚决,似是铁了心要重点开设纸坊。
他之所以跟袁莹商量这几件事,还是因为他的老婆们都很有钱。
个个都是小富婆。
袁莹四世三公,他老爹当年是“淮南王”,门生故吏遍天下,家底厚的很。
吕玲绮老爹是“辽东王”,辽东再穷,那也是穷底层人民,跟辽东王有什么关系?
至于甄宓、麋贞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出身徐州首富,一个出身河北首富。
哪个不比李翊有钱?
当然了,李翊用她们的钱完成投资,放权垄断精盐、毳货、毛皮等贸易。
其所带来的巨额利润,也算是夫妻共同财产,不分你我。
可饶是如此,民间依然有不少人吐槽李翊吃“软饭”。
而面对这个说法,李翊闻之,往往也只会付之一笑。
因为底层人民永远都是“皇帝种地金锄头”思维。
他们没有站在过顶点,
根本不知道在顶峰上,钱是最不需要忧虑的问题。
“如果夫君要用,自然是有的。”
“只是数目不小,妾身也需要先和麋姊姊、宓姊姊她们商议。”
“三日内,一定给夫君凑齐。”
“善!有劳贤妻。”
李翊谢过,他打算在京兆地区开设十间纸坊。
要想全面推广纸张,需要时间积累与技术积累。
但在那之前,李翊必须提前发力,也便把纸张生产的主要源头控制在自己手中。
“夫君是打算将这改良纸张的技术公布么?”
袁莹忽然醒悟,才发现李翊似乎没有要隐瞒改良纸张技术的打算。
“正是,这改良后的造纸术,虽是孤耗费数个日夜研究出来的。”
“可孤仍然打算,将之无偿公布于世。”
“只有这样,纸张才能飞入寻常百姓家。”
“也只有这样,孤才能去做一件我一直想做,却不太敢做的事。”
“这世上竟还有夫君你不敢做的事?”
袁莹掩唇,咯咯笑道。
“……呵呵,是啊。”
“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为,可孤偏要为之。”
李翊捋着颔下胡须,轻声笑道。
纸张不同于精盐。
盐在古代毕竟是战略资源,有着超然的经济地位。
所以李翊一直严格保密,封锁精盐技术,不让它外流。
但其他发明,诸如马蹄铁、高桥马鞍、李相连弩等军用武器,以及曲辕犁等民用工具。
这些技术都是没办法封锁的。
因为它是对外使用的,很容易被仿造出来。
按理说,纸张与精盐一样,作为幕后生产,完全也可以选择封锁技术。
从而以此来牟取巨额利润。
但李翊并没有这样做。
他不仅不会封锁纸张技术,还会鼓励人们都去生产纸张,都去使用纸张。
即便魏国、吴国学了去,也无所谓。
甚是李翊巴不得他们早点学去,然后早点在民间推广。
省的将来,他还要重新打造民间基础。
因为纸张推广到一点程度,在民间形成不小的影响力之后。
肯定是会有“一部分群体”站出来阻挠,捣乱的。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要拖到现在才改良造纸术的原因。
因为从前的他,并没有做好与“他们”全面开战的准备。
如今自己位极人臣,大权在握,民望、声望都来到了巅峰。
这使得李翊已经具备,真正挑战他们的实力了!
“……怎么?看莹儿的样子,似乎不太满意为夫的决定?”
“……em,这改良后的纸张,能否畅销尚未经过市场检验,夫君便斥巨资开设纸坊。”
“然后造纸技术也不保密,我们家的纸坊便又失去一大优势了。”
“只怕让麋姊姊知道,难免要多说两句。”
麋贞毕竟是纯商贾出身,精打细算是她的职业病。
做亏本买卖对她而言,是非常难受的。
李翊却不以为然,要论商业,那才是他的老本行。
“我汉朝原先用的简牍,一枚木简大约五钱左右,可写二三十字不等。”
“而改良过的纸张,一张可写三四百字,定价为二十钱。”
“这是原来简牍成本的两成左右,孤相信它在市场上一定能够畅销的。”
“好罢,那就信你咯~”
袁莹撅了噘嘴,“只是这纸张若当真畅销,只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跟我们家抢生意。”
“毕竟我们的‘大善人’,可是打算无偿分享这项改良技术呢。”
哈哈哈……
李翊听出袁莹语气中的调侃之意,不禁大笑。
看来这妮子跟自己生活久了,居然还有了知识产权的概念。
“莹儿,你须记住。”
“真正高明的生意人,并不能只想着自己挣钱,要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让他们也有钱赚,这样你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袁莹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莹儿不明白,一点儿也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只需知道,这一千万钱投进去不会打水漂就行了。”
“何况纸坊所带来的利润是小,我要用它去改良我们的国家才是重中之重。”
“靠一张白纸,便能改变我们国家的体构?”
“正是,正是。”
李翊竟越说越兴奋,似乎已迫不及待地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了。
在简单的参观完纸坊后,李翊也不好继续待着这里。
于是主动提出要送皇后回宫去。
回宫路上,马车辘辘而行。
袁瑛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幽幽叹了口气。
李翊察觉到她的情绪,乃温声劝道:
“娘娘可是还在为陛下之事烦忧?”
袁瑛苦笑:
“丞相,你说……陛下是不是已经厌弃我了?”
李翊摇头,解释说道:
“娘娘多虑了,陛下乃九五之尊,肩上担着天下万民的生计。”
“每日批阅奏折至深夜,连臣去禀报政务时,也常被斥责‘莫要啰嗦’。”
袁瑛抬眼看他:
“连丞相你也会挨骂?”
“自然。”
李翊佯作无奈,摊了摊手。
“男人在忙工作之时,是最烦女人打扰的。”
“日后娘娘切莫在陛下务政之时前去搅扰圣听。”
“倘若觉得宫中烦闷,不妨常来臣府上。”
“拙荆性子温婉,与娘娘是胞妹。”
“玲绮虽闹腾却也直率,总比待在四四方方的宫里强。”
闻得此言,袁瑛眼中终于有了光彩。
“相府确实让人舒心。”
“你那几位夫人,竟能和睦相处,真是难得。”
刘备虽然不好色,但毕竟是九五之尊。
考虑到雨露均沾,多子多福的需要,在群臣们的教唆下。
刘备也象征性的纳了几名大官的女儿,充入后宫当妃子。
但除了早年已死的妻子外,他的结发之妻就两个。
一个小沛遇着的甘梅,一个在淮南娶得正妻袁瑛。
按理说,袁瑛在后宫中的地位不可撼动。
可那些新进入宫闱的妃子,却大多喜欢勾心斗角,说话藏头露尾。
这令袁瑛感到不胜其烦,只想寻个清净处待着。
而相府中的女人也不少。
她们居然能在李翊的调教下和睦相处,这的确令袁瑛感到颇为诧异。
要知道,
女人天生就对比自己更优秀的女人有敌意,这叫做雌竞。
而男人面对更优秀的男人时,反倒多是英雄惺惺相惜。
这是由社会群体结构决定的。
李翊见终于安抚好这位“皇后”了,当下也开玩笑说道:
“臣家里规矩简单——谁若搬弄是非,便罚去厨房烧火三日。”
“玲绮上次和麋贞拌嘴,被臣罚去劈柴,结果她一刀劈坏了三把斧头,从此再不敢胡闹。”
说白了,李翊每天处理政务都已经不胜其烦了。
哪里能够分出多余的精力来,处理宅斗、宫斗?
所以他一般都是能少纳就少纳,若非纳不可。
那她的品性一定要过关。
如果过不了,马上就得卷铺盖走人。
这是李翊的规矩。
谁若是妨碍他的事业,任何女人都得滚。
而刘备在面对男人时,宛若魅魔。
在面对女人时,他则也有些直男癌。
夫妻之间有矛盾,他也不愿意时间去沟通。
其实很多时候,明明私下里交流一下,矛盾便能迎刃而解。
可就是不愿意。
当然了,考虑到古代社会的传统,也很少有男人能像李翊这样开明、主动的。
自然也就没有李翊这样和谐的家庭关系了。
吕玲绮听到夫君在编排自己,当即从车窗中探出头来,道:
“夫君在说我吗?”
“说你怎的?”
李翊佯作生气,责备道:
“你已怀胎八月,如何到处乱跑?”
“纵不替自己着想,也该替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吕玲绮乃轻轻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道:
“我这孩子,定如我一样康健,夫君勿忧!”
“夫君,你也莫怪玲绮妹子,是我带她出来的。”
“都是我的错。”
袁莹当即出声,帮吕玲绮辩护。
“这当然是你的错!”
“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袁莹闻言,顿时也有些怕了。
“夫君打算怎样处置莹儿?”
“哼。”
李翊望了眼袁瑛,自知不方便明说,便道:
“回去自然是家法从事。”
因适才李翊提到家法时,让吕玲绮去烧火。
故袁瑛只道是体罚之类的。
可吕玲绮、袁莹闻得此言,竟下意识地——
一个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一个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原来玲绮妹子的家法跟我不一样。”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莹姐姐的家法在那里。”
二女说完,面颊绯红。
“怎么?”
“难道你们不是一家的,怎的家法还能不一样?”
“阿姊,别说了。”
袁莹轻轻捏了捏袁瑛的胳膊,竟依偎在她怀里,害羞地躲了起来。
夫君的一些想法,真的太超前了!
……
“娘娘,未央宫到了!”
李翊翻身下马,来请皇后下车。
“一些事情,娘娘不必太过介怀。”
“陛下待您,终究是不同的。”
一顿,沉吟片刻,又道:
“待回宫后,臣亲自去劝劝陛下。”
“当真?”
“是,正好臣也有些事情需要和陛下相商。”
咯咯~~
车上传来袁莹银铃般的笑声。
“阿姊啊,他们男人之间,总是有很多事情想谈的。”
“谈什么?”
“自然是谈豪气纵横的事,哪像咱们聊得都是家长里短。”
袁瑛闻言一怔,忽然对李翊说道:
“丞相,有一件事困扰了本宫许久。”
“丞相是天下智者,可否为本宫解答?”
“娘娘请问。”
李翊眨巴眼睛,正色说道:
“只要是臣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扑哧……
袁瑛掩唇一笑:
“丞相倒也不必这般严肃,这不过是本宫随口一问。”
“若不好答,也可以不答。”
李翊暗想,若当真是个不好答的问题,那他情愿你别问。
望着李翊的眼睛,袁瑛问出了她心中的困惑。
……
(本章完)
第340章 设立內阁,群相併治
第340章 设立內阁,群相併治
“既是娘娘发问,臣自是不能不答。”
“请娘娘试问之!”
呵……
袁瑛转过头来,凤目中带著探究。
“以卿之才,运筹帷幄不输张子房,治国理政不亚萧何,统兵才能又可比肩淮阴。”
“何以却会甘居於人下,为陛下效忠?”
李翊闻言轻笑。
难怪袁瑛说她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毕竟这问题太敏感了。
之前刘备虽然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但那毕竟是两人私下的对话。
何况问话之人是刘备。
但凡是第三个人问,这个问题都显得无比敏感。
“阿姊……”
袁莹察觉到了话题的敏感性,轻轻推搡了一下姊姊。
似乎在提醒她,不要为难李翊。
李翊却一伸手,示意袁莹,仿佛再说无妨。
“不瞒娘娘,这个问题早在月前陛下也曾问过臣下。”
“那丞相是如何回答的?本宫倒真有几分好奇。”
袁瑛凤目微睁,凝视著李翊。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同样的问题面对不同的人,李翊的答案也不一样。
他並未著急回答,只是轻轻捋了捋頷下鬍鬚,然后轻笑著问道:
“娘娘可曾听过高祖与韩信之论兵?”
“高祖曾问韩信,自己能將多少兵。”
“韩信答曰,『陛下不过能將十万兵,而臣多多益善』。”
“高祖便问,『既然卿之统兵远胜於朕,何以为朕效力?』”
“韩信答曰,『陛下虽不善將兵,但善將將』。”
“韩信虽能统兵,但御人之术不如高祖,故为其效力也。”
袁瑛一挑眉,插嘴道:
“丞相这是在自比韩信么?”
“可韩信终究不諳『將將』之道,落得未央宫之祸。”
“而卿非但善於统兵,也善將將。”
说著,她指向车窗外隱约可见的工坊轮廓。
“那纸坊中的匠人各司其职,令行禁止,这岂非『善將將』之能乎?”
车厢內烛火摇曳,映得李翊面容半明半暗。
他忽然反问:
“娘娘以为,当皇帝就一定好,而为臣就一定不好么?”
“自然。”
袁瑛不假思索,“九五之尊谁人不慕?纵使丞相位极人臣,终究……”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乃噤声闭嘴。。
“终究难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李翊接过话头,却不见恼色。
“孝景帝遭梁王怨懟,孝武帝晚年巫蛊之祸,更不必说少帝、质帝……”
“帝王家的事,翊为臣子,不该多言。”
“臣但求做好分內之事耳。”
袁瑛纤指倏地收紧裙裾:
“丞相举得终究是个例,可不得善终的权臣更甚!”
“霍光族诛,王莽分尸。”
“若照丞相的说法,岂非不做皇帝,不入官场是最好的?”
“……呵呵,若不为此,恐为其辈所欺也,同样不得善终。”
袁瑛一怔,被李翊这么一说,她突然感到人世怎么如此艰难。
都已经做到皇帝之位,丞相之位了,都还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吗?
她想著,如此看来,岂非做平头百姓是最好的。
至少他们每天只忧虑一件事,那就是吃饱饭。
而皇帝与丞相要烦恼的事就太多了。
怪不得自古皇帝大多短命呢。
“丞相,你与本宫说了这么多。”
“却还未正面回答本宫的问题。”
“本宫很想得到一个答案。”
烛光在李翊眼中跳动,他再次反问道:
“那臣便斗胆再问娘娘一个问题。”
“陛下是因乃大汉天子,我们方才听其命令。”
“还是因我们听其命令,陛下方为大汉天子?”
这……
袁瑛一怔,“自然是因为陛下是大汉天子。”
“向者,陛下为齐王时,不过御齐国之民。”
“今为汉家天子,便是万民之主,可御天下子民。”
“……既然如此,那魏吴之民,为何不奉詔?”
“难道他们不是汉朝子民吗?”
“之前陛下为齐王时,我等又可曾少效半分忠心?”
车帘忽被夜风吹起,几片落叶捲入车內。
袁瑛望著其中一片枯叶在案几上打转,朱唇微启却无言以对。
李翊轻轻拾起落叶置於掌心:
“当年涿郡卖履舍郎,今坐未央宫汉家天子。”
“这其间差別……”
他吹落叶至半空,“不过是为了共同的志向,而为之效死罢了。”
袁瑛猛地抬头,却见李翊已恢復恭谨姿態,仿佛方才锐利言辞皆是幻听。
她很想顺势继续问下去,那你李翊这么捨命,志向到底是什么呢?
可犹豫一下,到底没能问出口。
她知道已无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早晚会去做,也一定会去做的。
自己只需要拭目以待就可以了。
“看来娘娘已明臣意。”
他拱手微笑,“前方便是宫门,臣就不復多言了。”
当马车停在丹墀前时,袁瑛忽然按住李翊欲掀车帘的手。
“今日之言……”
“不过是臣与娘娘品评史册。”
李翊低头,將一方迭好的雪纸塞入她手中。
“此乃纸坊產出的最新白纸,比绢帛更宜书写。”
“娘娘若有所悟,不妨录之。”
袁瑛接过,望著手上白纸,旋即郑重其事地说道:
“丞相今日之善言,本宫铭记於心。”
……
夜风微凉,丞相府內灯火未熄。
袁莹望著袁瑛的马车消失在宫门方向,转身蹙眉道:
“夫君,方才那些话,实在危险。”
“即便她是妾身的姐姐,也不该多言。”
“须知您现在是丞相,有千万双眼睛盯著。”
“或许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但被有心之人利用,便可能大做文章。”
“夫君一向谨慎,今日又何必多言呢?”
李翊闻言一笑,拉她入自己腿上坐下。
“莹儿看来成长了,居然还能有这般觉悟。”
“只是……”
话锋一转,李翊看向李治,目光深远。
“有些道理,早明白比晚明白好。”
这时,一直站在廊下的李治走了过来,仰头问道:
“父亲是在考校孩儿吗?”
李翊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眼中带著几分期许:
“適才汝亦在现场,可听懂了什么?”
李翊这也是想试试李治的成长成果。
距离当初的少不更事,擅救钦犯,顶撞自己,已经过去三年了。
这三年间,李治一直跟隨李翊在衙署里听政。
倒也不要他做什么,就让他在旁边看著,听著。
看看李翊是怎么跟手下人相处,是怎么吩咐他们做事,给他们安排任务,以及赏罚的。
三年了……
李治的心智已非孩童时可比,李翊必须看看他是变得否更加成熟稳重了。
李治挺直腰背,声音清亮:
“父亲与皇后娘娘的对话,孩儿觉得不外乎是《韩非子》中的一句话。”
“尧为匹夫不能治三人,而桀为天子能乱天下。”
“两者是一个道理。”
“父亲想要论证的是,身份与权力之间的关係,对吗?”
李翊眼中闪过一丝讚许,却未置可否。
李治见状,追问道:
“那权力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父亲已经位极人臣,为何还要紧握不放?”
夜风拂过庭院,竹影婆娑。
李翊沉默片刻,道:
“这个问题,为父不能回答你。”
“你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那孩儿该去哪里寻找答案?”
“洛阳南郊新起了一间纸坊。”
李翊指向城南方向,“明日你就去那里做工。”
袁莹闻言,脸色骤变:
“夫君!治儿才十二岁,怎能与那些黔首匹夫一同劳作?”
李翊看向妻子,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治儿九岁时,我便带他去衙署旁听政务,他耳濡目染,学了不少。”
“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唯有亲身体验,方能刻骨铭心。”
他转向李治,肃然道:
“记住,到了工坊,不许透露说你是我的儿子。”
袁莹急得眼眶发红:
“可治儿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吃得了这种苦?”
李治却拉住母亲的手,眼中闪烁著好奇与坚定:
“母亲,让孩儿试试吧。”
袁莹看著儿子稚嫩却坚毅的脸庞,又望向丈夫不容反驳的神情,最终长嘆一声:
“罢了……但你得答应我。”
“若实在受不了,就立即回来。”
李翊微微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
“善!这才是我李翊的儿子。”
话落,又看向袁莹:
“你替治儿收拾些细软,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话落,便准备出门了。
麋贞见状,赶忙追了出去:
“夫君刚回来,这又是要去哪儿?”
“进宫,面圣!”
这丟下短短的四个字,李翊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夫人。”
桃红走过来,挽著麋贞的胳膊,轻声安慰她。
麋贞不发一言,望著案前熬得八宝粥,將粥杵隨手一搁。
“看来今日这粥是白熬了!”
“夫人莫气,等相爷回来再吃罢。”
“……呵,他若是进宫面圣,那必然是要聊到深夜的。”
说著,麋贞偏过头去,对桃红吩咐道:
“去把姊妹们都叫来,我们自己把粥吃了。”
“……喏。”
桃红喏喏称是,又望了眼屋渐行渐远的背影,嘆了口气。
“相爷,唉……”
未央宫外,风霜卷著落叶扫过玉阶。
李翊刚至殿前,值守的小黄门便堆著笑脸迎上来:
“相爷来了!陛下正在里头批奏章呢,您直接进去便是。”
李翊挑眉,故意道:
“若是陛下此刻不想见人,本相这般闯进去,你就不怕被治个纠察不严的『擅放之罪』么?”
小黄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相爷说笑了!陛下谁都可能不见,唯独不会不见您哪!”
“何况陛下早就叮嘱过奴婢,相爷求见,无需通稟。”
“您既是亲自,儘管进去便是。”
“奴婢能有幸和您搭上话,那也是奴婢的福气。”
呵呵。
李翊摇头轻笑,他算是明白皇帝身边的太监为什么得宠了。
旋即,拂袖迈入殿中。
殿內烛火通明,刘备正伏案疾书,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忽听脚步声近,头也不抬便斥道:
“朕不是说过——”
“说过不见任何人?”
李翊笑吟吟地立在阶下。
刘备猛地抬头,笔毫在奏摺上拖出一道墨痕。
见是李翊,他紧绷的面容顿时舒展,隨手將笔一掷:
“是丞相啊!快,赐座!”
侍从连忙搬来茵褥,李翊却不急著坐,反而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
“臣带了城南老铺的胡麻饼,陛下用些点心再批不迟。”
刘备接过尚带余温的饼,忽然觉得腹中空空,咬了一大口才道。
“爱卿此来有何要事?”
李翊盘腿坐下:
“臣听闻……陛下与皇后娘娘有些不愉快?”
刘备咀嚼的动作一顿,鬍鬚上沾著饼屑。
“是她去找你的罢?”
“哼!朕日理万机,她偏要朕陪著说些家长里短……”
说著重重拍案,震得茶盏叮噹响。
“荆州水患的摺子还没看完,益州的军报又堆了三尺高!”
“须知朕的时间是有限的,哪里有空去聊这些?”
李翊慢条斯理地给刘备斟了杯茶。
“那此刻陛下与臣閒谈,岂不也是在耽误朝政?”
“这如何一样!”
刘备咽下饼子,声音陡然提高。
“皇后絮叨的无非是御园新开了海棠,哪个宫女手脚不勤。”
“可丞相你——”
他眼中忽然泛起光彩,“你来找朕聊的,必然是国事,正事,而不是那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即便不是什么正事,那也必然是一些豪气纵横之事。”
“朕听了很是受用,岂非胜过与妇人聊白?”
一跟李翊聊天,刘备便似换了个人般,神采飞扬。
殿外传来更鼓声,刘备这才惊觉已是辰时。
不知不觉,他居然通宵批了一夜的奏摺。
他望著案头堆积如山的竹简,又看向李翊。
暗想,李翊是一大早起来便来找自己。
还是他昨夜也熬了一晚上未睡,在忙自己的事呢?
毕竟袁瑛如果真的去找了,那时间段必然是在凌晨三四点的样子。
念及此,刘备竟有些哭笑不得。
“说来也怪,与卿聊这半晌,朕反倒觉得神清气爽,未知疲倦。”
李翊举杯轻笑:
“所以陛下恼的不是说话,而是说话之人。”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皇后深居后宫,眼中所见不过方寸之地,自然只能聊些家长里短。”
刘备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杯沿,忽问:
“丞相今日进宫,就只为说这个?”
“臣是来请陛下用早膳的。”
李翊指一本正经地说道。
“听值守的小黄门说,您已忙了一晚上。”
“国事虽重,但宜保重龙体。”
“否则陛下有失,汉室江山必然倾覆。”
哈哈哈……
刘备闻言大笑,即令侍从们排宴。
晨光微熹,君臣二人一同转入未央宫偏殿。
侍从们鱼贯而入,將热气腾腾的早膳摆上案几。
粟米粥、醃菘菜、新蒸的黍糕,还有一碟城南老铺刚出炉的胡饼,香气四溢。
刘备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笑道:
“丞相啊,若非卿来,朕竟未察觉天已亮了。”
李翊接过侍从递来的热巾,拭了拭手。
“陛下勤政,竟至通宵达旦。”
“料天下百姓,一定会感念陛下之勤勉。”
“丞相不也是风尘僕僕而来么?”
刘备夹起一块黍糕,“连爱卿都宵衣旰食,朕又岂敢鬆散懈怠?”
两人对坐而食,先聊了些家常。
李翊说起自家幼子李安昨日背《论语》时闹出的笑话,刘备听得哈哈大笑,眉间郁色渐消。
但转念又一想,李安那孩子他要没记错的话,好像才五岁吧?
五岁就让他背《论语》,看来李翊抓教育抓得很紧。
看来,他也不能放鬆永儿和理儿的功课了!
待早膳用罢,侍从撤下食案,李翊方敛容说回正事道:
“陛下彻夜批阅奏章,为国事操劳憔悴,臣心实难安也。”
刘备摆了摆手,道:
“无妨,朕早晚会习惯的。”
“似如此这般,往后的日子还长著呢。”
“若陛下愿意——”李翊轻叩案几,身子轻轻前倾,“臣愿代为分忧。”
刘备一愣,问:
“丞相已是位极人臣,尚要处理全国军政,每日亦是操劳至半夜。”
“如何再替朕分忧?”
李翊微微一笑:
“臣斗胆提议——陛下可新设一衙署。”
“什么衙署?”
“內阁。”
“內阁?”
刘备眉头皱起,沉声问:
“何谓內阁?”
“內者,禁中也;阁者,藏书之所也。”
李翊有条不紊地向刘备解释。
“设立內阁,分置群相,如此便能使繁杂的国家事务——”
“庖丁解牛,恢恢乎游刃有余。”
备眼中精光一闪:
“这不就是尚书台的变种?”
“非也。”李翊摇头。
“尚书台乃外朝机构,內阁独立於朝中。”
晨光穿过窗欞,照在刘备骤然明亮的眼眸上,他沉声问道:
“丞相可为朕道其详来。”
“內阁设置群相,以首相为领导。”
“分置左相、右相辅政。”
“然后於左相、右相之下,设置九相。”
“分为户相、兵相、刑相、工相、礼相、农相、商相、监相、学相,共九人。”
嘶……
刘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仔细思考李翊这项提案。
“听爱卿所言,此岂非与三公九卿类似?”
“只是换了个称谓?”
虽然刘备对李翊提到的什么兵相、户相、礼相这些新兴概念感到陌生,但当了统治者这么多年。
大致也能理解这几相的概念。
这不就是三公九卿换了个名称吗?
虽然具体的职能范围可能有偏差,但绝对是大同小异。
可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搞个內阁出来呢?
李翊也知道刘备不能理解,事实上他要搞得內阁,就不是本时代人能够理解的。
於是,便耐心地,深入浅出地为刘备解释:
“陛下误会了,臣非是要取代原来的三公九卿、四方將军。”
“正如臣適才所言,內阁他独立於朝中,与眾公卿无干。”
讲到这里,刘备也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李翊的內阁明显是要和九卿爭权的,如果独立出去,具体权力该怎么分?
“爱卿可为朕详细言之。”
“譬如这户相一职,他主掌全国的户籍、赋税、钱粮调度,审计官府开支等职能。”
刘备连忙打岔道:
“若户相为此,令大司农何为?”
大司农其实干的就是户部尚书的活。
按李翊这个意思,你內阁户相掌管了財权,那我大司农干什么?
如果是户相平替大司农,又何必留下这个虚职当摆设?
这岂不是白白浪费政治资源吗?
两个岗位明显是有职能衝突的。
李翊当即开口解释:
“地方赋税仍然由大司农负责徵收。”
“而內阁户相只负责制定税率、审计开支。”
“待章程定下之后,由大司农负责执行便可了。”
刘备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大司农与户相的职能確实是不衝突了。
但仍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具体是哪里不对,刘备又暂时说不上来。
因为李翊刚刚提出的,正是三权分立。
户相掌握了立法权与司法权,而大司农则只拥有行政权。
三权虽然分工不同,但立法权是根本依据。
行政权力与司法权力均需在法律的框架內运行。
也就是说,李翊的提案让內阁掌握了最为重要的立法权。
古代並没有明確的三权分立概念,所以刘备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很正常。
但是,作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他也注意到了李翊这项提案中有一个巨大的问题。
那就是內阁制度,暗藏削弱皇权的冷箭!
正常来说,税率通常是由皇帝本人亲自来制定。
亦或者由皇帝授权给中央机构,让他们来颁布执行。
可李翊適才的提案中,似乎完全没有提到刘备。
等於是间接剥夺了皇帝本人的立法权。
当然,
刘备具体不理解立法、司法这些概念,但他清楚內阁会分走自己的权力。
按照李翊的逻辑,如果税率是由户相决定。
那其他部门的所有规章制度,岂非都是由內阁来决定?
如此一来,內阁岂非是凌驾於皇权之上了?
“诚如卿之所言,大司农负责徵税,户相负责制定税率。”
“那期间,朕为之何?”
刘备眉头皱起,问出了当中最为关键的问题。
因为李翊的这项提案,怎么看都像是在架空皇帝。
刘备必须得问个清楚。
“陛下,臣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但请陛下放心,臣之所为,绝非是为了一己私慾。”
“而是为了汉室江山社稷著想。”
“內阁不仅要保汉朝子民,也会为刘氏皇帝世代效忠。”
“如何效忠?”
刘备沉声问,“卿之人品,朕信得过,可后来首相如何保证对皇室的忠诚?”
“后来首相又如何与朕的子孙,建立你我之间鱼水般的信任?”
这便是刘备与李翊的特殊感情纽带。
即便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上升到了皇权与相权之间的衝突了。
但刘备依然愿意耐下性子,给李翊一个解释的机会。
“只要歷代皇帝能够掌控內阁,便掌握了国家大权。”
“如此,內阁便能世世代代为刘氏与汉室效力了。”
要同时保证內阁服务於皇家与天下子民,李翊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设计的这套“內阁群相制”,本质上是双轨並行体系。
內阁负责实际的行政决策,而传统朝官仍保留名义职权。
形成“內阁理实,朝官守虚”的格局。
到这里,也不难看出李翊搞得並非是歷史上明朝的內阁制度。
明朝的內阁也好,清朝的军机处也好,本质上都是皇帝的私人秘书处。
两者的產生,其实都源於君主权力不断扩大,然后和相权爭权的博弈过程。
从汉代开始,皇帝就在不断加强自身权力。
比如用三公来取代丞相,分化他的权力。
刘备恢復丞相位,本质上是为了补偿李翊,勉励他多年的劳苦功高。
但將来李翊死后,刘备不认为后来者还有机会当丞相。
至少丞相的权力会被大削的。
因为在他看来,后世的君主很难像他一样,如此信任自己的手下。
刘备知道这一点,李翊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李翊必须趁著自己还在,趁著自己的威望正高,趁著刘备这个君主对自己有足够多的信任——
把內阁搞出来。
李翊不反对加强中央集权,但他反对加强皇权。
因为封建王朝最大的弊端,就是国家的运转太依赖於君主个人的贤明程度了。
遇上个明君还好,可要遇上个昏君、暴君、甚至是爱折腾的君主。
什么事都只是他脑袋一热,直接就拍板决定了。
那受苦的终究是老百姓、终究是皇朝子孙。
因为国家大事,全都繫於了君主的一句话。
如司马衷之辈,能喊出:“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话来。
要是文武百官、底层百姓摊上这样的君主,该怎么办?
所以李翊必须趁著自己身体还好,设置內阁。
他清楚,除了自己,再没有人有机会搞出內阁了。
李翊的內阁制度確实是偏西化的,但又不完全西式化。
英式的內阁是议会至上,完全架空了皇帝。
而明朝內阁则是皇帝至上,是加强皇权的工具。
李翊的內阁自然不是奔著加强皇权去的,那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但他也不会完全搞出一个英式內阁出来。
首先时代基础就不匹配。
何况,
在他这个年代,要想完全架空皇权,威望能力高如李翊也是做不到的。
他只能综合一下。
削弱皇权的同时,加强相权。
使皇权与相权达成一个均势,谁也干不掉谁。
如此一来,君主的能力不足可以由內阁弥补。
而內阁又具备被君主反制的缺陷,保障了皇室的特权。
为了维持住两边的平衡,李翊为此已经筹备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了。
当然了,你说李翊的做法对刘备公不公平?
那肯定是不公平的。
毕竟现在是“家天下”的年代,施行的是“宫有制”制度。
说难听点,整个天下的权力,都是皇帝的私人財富。
而李翊现在的做法,就是让皇帝本人分出一部分財富出来,以便賑济天下子民。
但李翊並不觉得自己做法是错的。
他不单单是忠於皇帝本人,更是忠於整个汉朝。
他的目光必须得放得更加长远。
君主集权的加强,只会进一步压制社会的活性。
李翊再也不会找到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因为君权的扩大並压制相权,这是歷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架空皇帝是对刘备的背叛,而李翊也不具备完全架空皇权的能力。
接下来,他用由深入浅、深入浅出的方式给刘备介绍了。
皇帝应该如何反制內阁。
那就是皇帝本人掌握最重要的、最终裁决的仲裁权。
若朝官质疑內阁决策,可上奏皇帝。
但皇帝只能选择支持或否决,不能够进行修改。
这是为了避免皇权直接干预行政。
若皇帝具备修改的能力,那內阁就跟歷史上的內阁没区別了。
其次,皇帝保留对首相、监相的任免权。
首相的权力是最大的,所以皇帝保留了限制首相的特权。
而为什么还有一个监相呢?
因为监相主要负责的是统领御史台,监察百官腐败、以及最重要的弹劾內阁成员的能力。
保留皇帝对这二人的任命权,便使得皇帝极大加强了对內阁的掌控。
但同时,李翊又在条律章程中补充了一点,那就是皇帝无权直接撤换其他八相。
其他八相的裁换,只能由首相提出。
当然,李翊只是大致的跟刘备描绘了一下相权与皇权之间的平衡。
然后又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
比如內阁工相提议修建漕运,需要先报首相批准。
假如这时候传统的朝官,时任九卿的將作大匠站出来反对,声称这是劳民伤財的行为。
那么这时候由內阁裁定。
如果裁定结果通过执行,那么工相便可强制推行。
这时候將作大匠仍然拒绝执行的话,那么便由监相出面弹劾。
声称其“抗命”,然后冻结其所有职权。
这时候,便由皇帝本人负责仲裁。
如果皇帝支持內阁,那么將作大匠將被免职,换人执行。
如果皇帝支持这名朝官,那么该项工程则被搁置。
通过这个例子,李翊大致向刘备描绘了內阁制度实施后,它与皇帝之间分別扮演著怎样的角色。
“陛下!”
李翊站起身来,郑重地向刘备躬身一拜。
“夫治国者,非一人之智可周万物,非独夫之力能安兆民。”
“陛下圣明烛照,然日理万机,犹恐百密一疏。”
“今设內阁,非为分陛下之权,实为广纳群智。”
“以便使庙堂之策,必经眾议研磨,如砥矢礪刃,而后可行。”
“內阁诸相,其议必稟圣裁。”
“陛下握乾纲独断之权,可一言废之。”
“犹持太阿之剑,未尝授柄於他人啊!”
“且子孙嗣位,承此良制,譬如乘舟得楫,御马有轡,反可免权臣欺幼主之祸。”
“內阁与皇权,乃车之双轮。”
“陛下垂拱而治,內阁竭力以谋。”
“则政令必精,民受其惠啊!”
李翊言辞激烈,极力向刘备表明他的內阁制度,並没有架空皇权。
虽然它在一定程度上,確確实实是暗藏了削弱皇权的冷箭。
但並不至於取而代之。
相反,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避免权臣的出现。
须知,汉朝歷史上出了多少个幼帝被权臣欺凌的案例?
內阁设立之后,最大的权臣就是首相。
首相的权力虽然极大,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限制。
並且,还有一条规定李翊並没有跟刘备说。
因为这条规定,同样影响颇大。
李翊不想一股脑地全倒给刘备,怕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刘备以手抚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而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陛下请察之,若得以推行內阁制度。”
“倘使桀紂之君临朝,內阁可缓衝其暴。”
“遇尧舜之主在位,內阁能光大其德。”
“此乃上安宗庙,下济苍生之良法也。”
“伏惟陛下察纳雅言,试行此制。”
“则汉室之基,当如南山之固。”
“圣君之名,必耀千秋之史。”
刘备眼眸微动,李翊最后提出的观点確实是一项实实在在的好处。
至少对汉朝江山,汉朝百姓而言,是莫大的好处。
“丞相啊丞相,你可真是一位天生的政治怪物。”
“……呵呵,那微臣姑且当做这是陛下对臣的勉励。”
“內阁之事先置一边,朕这里倒也有一样东西想请丞相一观。”
“什么东西?”
李翊睁大眼睛问。
(本章完)
第341章 李翊出任內阁首相
第341章 李翊出任內阁首相
“爱卿自己拿去看看罢。”
刘备將一封帛书递给李翊。
李翊展开来看,原来是一封大臣的联名书信。
姓名已经被糊掉了,但书信內容刘备原封不动的拿给了李翊来看。
其书略曰:
“陛下圣鉴——”
“臣等窃观古今,权臣之祸,每起於先主之宽仁,而炽於嗣君之幼弱。”
“今丞相李翊,位极人臣,兼领大司马大將军。”
“总摄六师,又开府治事,威福自专。”
“朝堂议事,群僚莫敢异辞。”
“军国大政,皆出其手。”
“此非汉家旧制,实开祸乱之端。”
“昔霍光辅政,犹分权於张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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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如翊之独揽机衡,使天子之权,几同虚设。”
“陛下天纵神武,固能制之。”
“然千秋万岁后,继体之君,岂皆能如陛下之明断?”
“夫权柄者,人主之利器也。”
“今假翊以太阿,异日恐成跋扈。”
“纵翊本无二心,然此例一开,后世奸雄,必引为口实。”
“臣等每念及此,未尝不痛心疾首。”
“伏愿陛下收翊大將军印綬,使不得总戎政。”
“分设丞相权,復设左右僕射共参机务。”
“此外,臣等以为朝中重大决策,必集群臣廷议,不得专决於翊。”
“如此,则上下相安,社稷永固。”
“臣等非敢私议大臣,实为汉室万世计也。”
看罢,李翊明白,这是一封群臣弹劾自己的联名书信。
大致內容就是指出自己的权力过大。
在朝中几乎就是自己跟刘备说了算。
每有大事,基本上就是李翊提案,然后申报刘备这个天子通过,最后就这么敲定了。
群臣没什么参与感。
政事参与的越少,群臣能分得的利益自然也就越少。
显然,李翊的大权独揽,已经挡了许多人进步的道路了。
群臣们指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所在,
刘备是创业之君,所以可以大胆放权给手下臣子。
就像刘邦,一开始也敢大肆分封异姓王一样。
但后来刘邦还是把这些异姓王给剷除了,因为他知道后世的子孙们肯定应付不了这些异姓王。
他们也不会服从自己的子孙领导。
如今,大臣们便指出,现在刘备不对丞相一职加以管控。
难道想看到第二个王莽、霍光吗?
当然,他们並不是针对李翊,而是针对丞相这个职位。
毕竟丞相一职在汉朝其实相当於是被废了,或者说被瓜分了。
也就是三公。
现在恢復实权丞相,那底下人的利益也就跟著受到影响。
所有大家纷纷指出,丞相一人独揽大权,其他人就只能是干看著。
“爱卿看罢,心中作何感想?”
刘备语气平静地问道。
一般来讲,当君主给臣子看一封弹劾他权力过大的书信时。
这时候这名臣子正常情况下就该主动请辞了,再严重点儿直接就拔剑自刎了。
但刘备此刻,並非是想敲打李翊。
而是想切实的与李翊商议这个问题。
刘备给李翊当丞相,並赋予他这么大的权力,其实是为了弥补他的牺牲。
毕竟以李翊的功绩,他是完全可以封王的。
不过大臣们指出的问题也不能不慎重。
参考歷史上的蜀汉,
诸葛亮、费禕、董允、蒋琬虽號称是蜀汉四相。
但只有诸葛亮一人当过丞相,而且是军政一把抓的丞相。
他后来的继任者蒋琬、费禕、董允,都是没有同时掌握过这么大权力的。
尤其是军权,被拆得很零碎。
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像诸葛亮那样,说北伐就北伐的。
比如姜维与费禕就是政敌。
每当姜维想出兵陇西时,费禕就不让,同时也不允许姜维所部兵马超过一万人。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情况,主要是后主刘禪不允许国家再出现一个权力那么大的丞相了。
诸葛亮当时的实力是,“政事无巨细,咸决於亮。”
真正意义上的蜀汉第一人。
如果诸葛亮想,他是真的具备取代刘禪的实力。
所以刘禪他可以信任诸葛亮,但绝不会对后继者也如此信任。
继任者蒋琬至少勉强还能够开府,后来的费禕、姜维连开府的资格都被取消了。
足以见,权力极大的丞相是很难长期存在,且被后来的帝王所接受的。
刘禪尚且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刘备又如何想不到?
但刘备刚刚建立新朝,大臣们都期待著奖赏,期待著公司上市后的股份分红。
咱兄弟为刘总你出生入死,刘总不能亏待兄弟不是?
政治是最讲脸面的游戏。
刘备知道,他越是对李翊这个第一功臣好。
就越能够安抚手下人。
现在,有有心之人弹劾李翊,想拆分李翊的相权与军权。
该轮到刘备帮助李翊了。
保留李翊的权力,不仅是刘备对李翊的补偿,也是希望借他之力,压制住手下那帮创业的老兄弟。
即便强如高祖刘邦,建立汉朝时也足足封了七个异姓王出来。
但这些异姓王时间长了,他们的后世子孙又如何能够保证对汉朝的忠心呢?
所以张良选择了归隱修仙,萧何选择了侵田自污。
而没有二人聪明,两度拜相的周勃,最后只能自嘲说:
“吾尝將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如果没有李翊主动做出的牺牲,刘备大概率也要迫於压力,封一帮异姓王出来。
到时候这帮诸侯王跨州连郡,手中又握有重兵。
这对於汉朝的稳固统治是很大的障碍,迟早也会成为心腹之患。
眼下,摆在君臣二人面前的一个新的问题——
如何解决丞相权力过大的问题。
刘备暂时不会收回李翊的权力,至少他这一代不会。
但两人都已不再年少,必须得替將来考虑。
“陛下,可还记得臣適才提出的內阁制度吗?”
李翊再次將內阁制搬出来。
他的內阁制不同於歷史上任何时期的內阁制。
是完全根据本时代的生產力、人口基础,甚至是皇权与相权关係而改良制定的。
“正如臣方才所言,首相统摄军政大权,可调动全国军队。”
“此正臣之所为也。”
言外之意,李翊搞出来的內阁首相,跟他现在的权力没多大区別。
首相拥有的权力,李翊现在就有。
首相没有的权力,李翊也有。
与其说是李翊建立了內阁,不如说是他主动將自己的权力分给了內阁。
平时的议案提案,都不过是他的一言堂罢了。
但现在,首相还需要跟阁员商议討论。
而皇帝也能直接仲裁內阁提议。
这是李翊主动在削自己的权。
“丞相,內阁制无法长存。”
刘备终於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道理很简单,只要李翊想,刘备点头。
內阁的確能建成,並且行政效率绝对远超原来的三公九卿。
但是,等刘备、李翊这两个老东西相继走后。
內阁制度,百分百会出问题。
因为李翊规划的內阁制度,其权力来源本质上是刘备与李翊的主动放权。
刘备身为皇帝,牺牲了自己一部分的权力。
李翊身为汉朝的二把手,则主动將自己的权力拆成了数份。
后来的皇帝,后来的继任者。
是否还能做到刘备、李翊这样的鱼水之情?
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如何能够没有绝对权力?
臣子们又该如何在皇帝与首相之间做出取捨?
李翊整肃衣冠,趋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容稟。”
“若定首相之制,可先制其权限。”
“其任免之权,任交由陛下。”
“如此一来,內阁首相便仍受制於皇家。”
他忽撩袍跪地,玉带扣碰在青砖上錚然作响。
“臣敢问陛下,这般首相,可还能够威胁到皇权?”
“威胁到皇朝后世子孙?”
“而百官又焉能不拥护此制?”
“嘶——”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眉头轻轻蹙起。
按照李翊的说法,如果首相的任免,仍然由皇帝决定。
那等於跟自己现在没太大两样。
只不过丞相的权力被分成了数份,反而使得其权力被削了。
“卿之所见……”
刘备捻须沉吟,“可知这是在削己之权?”
“且宰辅之才百年难遇,恐未必能每年从內阁中选出”
李翊额角牴地:“陛下明鑑。”
“以臣之例毕竟少数,愚以为凡入阁为相者,当先正其品性,然后施为之。”
“若其真纵管仲、乐毅之才,足堪以任宰相之任。“
李翊只提出了首相须要从內阁中选。
虽然他暂时无法爭取到首相脱离皇帝的任免,但至少能爭取从內阁中选。
內阁的阁员也关係到他后来对汉朝察举制的改革,这两者是环环相扣的。
首相在任时,一定会努力工作。
因为內阁的其他成员都有机会上位,都有野心,都看到了这个希望。
自然也不容易跟首相一条心,从而很大程度的限制了结党营私的现象。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没人不想上去,就是在这样残酷的竞爭环境下。
最后能够杀出来的首相,能力肯定也不会差。
这一来一回,皇权得到了巩固。
而相权也能够长期稳定的生存下去,为国家稳定提供“吃鸡”胜出的优秀人才。
其实,李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相权。
他现在是独揽大权抓不假,但他之后丞相制度大概率要取消,亦或者是被极大的削权。
而內阁制度的確立,便让“首相”这种军政一把抓的人能够长期存在。
那为什么李翊如此维护“相权”呢?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皇帝加丞相是一种双首制度。
皇帝有继承的天生权力,而丞相一般都是拼搏上来的。
所以正常情况下,丞相是能够保下限的。
因为上位前,他已经有了丰富的从政经验。
而皇帝除新朝建立时的一二君外,基本都是养在深宫里,没有底层经验,总体的能力是不如丞相的。
同时,皇帝即便胡作非为,对他的权力影响也是相对较轻的。
而官员稍微犯点错,轻则杀头,重则灭族。
正是这样的制度,皇帝集权才是封建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中央集权有利於国家统治,但皇帝集权就太吃皇帝个人的能力了。
遇著圣主明君对百姓都好,遇上个杨广、朱祁镇那样瞎折腾的就倒霉了。
李翊並不清楚自己死后,齐汉能够走多远。
但他清楚,內阁制度的建立,一定会让齐汉比原来走得更远。
即便內阁以后也许会腐败,也许会出別的问题。
甚至不排除出现明朝时期遇著的问题。
但现在来看,他已具有进步意义。
从长远的角度看,它更是绝对能帮齐汉延长寿命的。
至少李翊,他是真的能证明我来过。
“丞相,你可要想清楚了。”
“若施行此般限制,这反倒削了你自己的权。”
刘备出声提醒。
毕竟,只要李翊想,他这个丞相就是干到死的,没有人能替换他。
但李翊为了长远发展,主动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以帮助內阁製得以推广实施。
对於皇帝而言,一个权力被分化的“首相”是绝对威胁不到皇权的。
甚至能够维护皇权。
譬如幼主继位,换作从前,你不得不设託孤大臣。
而託孤大臣,基本上都是开盲盒。
运气好就是伊尹周公,运气不好就是司马懿。
但通过內阁分散了首相的权力,他就很难去欺凌幼主了。
毕竟千万双眼睛盯著你,你想赖著不走,大伙儿肯定不同意。
“臣本就想过功成身退,设下內阁群相制后,正是臣固请之愿也。”
李翊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在他看来一切以实力为尊。
你能证明自己,那內阁首相的位置就由你来坐。
“……子玉,適才你似乎提到了阁员。”
“莫非除內阁群相以外,还有其他成员?”
“是。”
李翊点了点头,“通过在內阁中设置阁员,如此便可进一步防止內阁权力被一人攫取。”
阁员就是內阁群相的后备役。
不论是分化首相权力也好,还是阁员制也罢,本质上都是利用人性的弱点。
让大家產生我有机会,所以我便能上的错觉。
权力的蛋糕如果只有几个人分,会让那几个人很容易达成一致,去抢新的蛋糕。
但让更多人参与进来分,那眾人就很难达成一致的利益了。
“那內阁成员如何选出呢?”
“暂时不选。”
李翊指出,“如今应当先考虑推行內阁制,之后才是思考如何將之进一步完善。”
李翊现在的內阁制度,很明显是有很多问题和弊端的。
这並不是李翊想不到,而是综合考虑后的一种妥协。
他想的是,应该先把內阁制度推行出来。
之后再慢慢將之完善。
比如阁员制,为什么李翊现在不选呢?
阁员本质上是官员后备役。
而官员后备役,都是通过举孝廉產生。
察举制本质上是服务於世家大族的,通过它百年来產生了无数的豪族。
甚至是袁绍四世三公这样的顶级豪门。
而为了避免出现魏晋时期那种烂到骨子里的王朝现象发生,李翊早晚是要对世家大族动手的。
要从根上解决世家大族的问题,那必然是对察举制动手。
但察举制不是说变就能变的,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李翊已经开始发展纸坊了,之后他会利用內阁,进行他的所有改革。
“看来子玉有很多想做的事。”
刘备一如既往地了解李翊,他清楚李翊此刻有很多想法。
刘备与他相互扶持走到现在,经歷了不知多少。
“既然你想做,那就放手大胆的去做罢!朕会予你以支持。”
“儘管朕並不清楚,这样做是福是祸。”
“但不论如何,朕都会与你共进退!”
李翊大为感动,俯身下拜。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臣一定不负陛下的知遇之恩!”
……
洛阳,未央宫。
殿外寒风凛冽,殿內群臣个个面色凝重。
刘备端坐於龙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掩不住他眼中的锐利。
李翊立於阶下,神色平静,仿佛这场风暴与他无关。
“陛下!”
王朗鬚髮皆张,率先出列。
“丞相之职,本就是辅佐天子理政,岂能另设內阁,使陛下置身於事外?”
“此乃僭越祖宗之法!”
“內阁之制,万不可行。”
刘备尚未开口,华歆已紧隨其后,高声道:
“王景兴之言极是!”
“內阁之制闻所未闻,若首相只从內阁当中选,岂非视国事如儿戏乎?”
孔融冷笑一声,素来清高的他此刻也难掩激动神情。
“李丞相此议,莫不是要学王莽改制,行那『托古改新』之事?”
话落,殿中顿时一片譁然。
朝中反对內阁的声音不少。
主要分为两派。
一派是孔融这样的守旧派、保皇派。
他们认为皇帝是至高无上的,而內阁却剥夺了皇帝的立法权。
这极大损害了帝王的威信,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另一派则是既得利益者。
因为內阁群相,分走的是九卿与尚书台的权力。
原本人家管全部,现在只管部分。
他们当然要急眼了。
刘备抬手压下议论,声音沉稳。
“诸卿稍安勿躁。”
他目光扫过眾人,“朕何时说过要置身事外?內阁所议之事,朕若不满,自可一纸驳回。”
“此制不过是为朕分忧,使政务有其效耳。”
李翊適时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明鑑,內阁九相分管九卿之权,各司其职。”
“既可避免权臣独大,又能集思广益。”
“至於首相限制——”
他顿了顿,“论功行任,到任致仕,正是为了防止权柄久握而生变。”
“荒谬!”孔融出声怒斥。
“自古丞相乃天子辅臣股肱,岂能如商贾般轮换?”
就在守旧派群情激愤之际,荀攸忽然出列,高声道:
“臣以为,李丞相此议甚善!”
眾人愕然望去,只见这位素来谋略过人,奇谋百出的荀令君,此刻正面带著微笑。
“九卿之权过於集中,易生腐败。”
“今分权九相,相互制衡,正是治国良策。”
徐庶见此,亦迈步上前:
“陛下日理万机,若每事亲裁,恐损龙体。”
“內阁代劳琐务,陛下专注大政,实乃两全其美之策也。”
庞统也持笏出列,跟著附和道:
“正是,当年光武帝设台阁以削三公之权,今日陛下立內阁而分九卿之势。”
“此有异曲同工之妙也!”
守旧派脸色铁青。
他们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官员眼中已闪烁起异样的光彩。
尤其是那些原本无缘九卿之位的青年才俊,此刻正热切地望著李翊,仿佛看到了进步的新希望。
是啊,李翊可不止有河北派的支持。
更有大量九卿之下的官员,渴望进来分一杯羹的人的支持。
李翊玩弄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
刘备见支持的声音渐渐压倒反对的声音,乃將眉头一皱,顺势说道:
“天下之事,岂不决朕?”
“朕今要为之,公等何有不从?”
“况內阁之事,乃朕与李相共同商议而断。”
“有谁觉得,朕与李相的决策有误么?”
殿內顿时鸦雀无声。
谁敢当眾指出国家一把手和二把手的错误?
同时得罪俩?
见无人再出声反对,刘备便站起身来,冕旒玉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朕意已决,即日设立內阁。”
“公等谁有意见?”
阶下依旧无声。
“好,既然诸公都无意见。”
“那么依朕看,择日不如撞日。”
“今日咱们便把这首相人选给选出来。”
“公等可有好的人选?”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面面相覷。
他们暗想,你们君臣一唱一和,已经把事儿定下来了。
咱们还能选谁?
“陛下,臣举荐李丞相。”
“李相本就是朝廷丞相,理应担任內阁首相。”
很快,朝中的拥李派便站出来发声。
“臣附议!”
“臣附议!”
“……”
支持也好,不支持也好,大伙儿都清楚这是大势所趋。
朝廷官员的生存法则,就是要学会站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认了吧。
刘备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內阁首相人选,当由德才兼备者居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眾人:
“若有反对李翊担任首相者,可举手陈情。”
殿內瞬间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王朗坐在席上,手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抬起,却又僵在半空。
他余光瞥向华歆,华歆却低著头,仿佛突然对袖口的纹饰產生了浓厚兴趣。
“怎么样,有没有?”
刘备再次出声问。
这一次,是直接走下了阶,来到了华歆面前。
华歆额头渗出细汗:
“臣……没有。”
“很好。”
刘备点头,目光移向下一位。
王朗也跟著起身,道一声,“没有。”
於是,接下来每一名大臣都挨个站起身来,举手说:
“没有。”
“没有。”
“……”
直到所有大臣都说完没有后,刘备这才语气一转,再次发问道:
“既然无人反对……”
“那么,同意李翊担任內阁首相的,请举手。”
本来,大家都说完没有之后,就是无人反对。
但刘备偏要眾人再一次表明支持。
这其实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群臣面面相覷,隨即一个个站了起来。
“臣同意。”荀攸第一个高声表態。
“臣附议。”徐庶紧隨其后。
王朗、华歆、孔融等人也只得再次站起,机械般地重复。
“臣……同意。”
刘备看著这一幕,嘴角微扬:
“看来眾卿家意见一致,甚好。”
他转向李翊,对他说道:
“子玉,从今日起,你便是大汉首任內阁首相了。”
李翊深深一揖:
“臣必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与诸公厚望。”
从名称也能看出首相与首辅的区別。
首相即“首席宰相”。
一个是“宰”,一个是“辅”,两者的权力大小自是云泥之別。
內阁首相已定,接下来便是九相与左右二相的人选。
刘备重新坐回位置上去,手中竹简展开,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眾臣。
“左相一职,需沉稳持重,善理政务。”
刘备沉吟片刻,“鲁肃,可堪此任。”
鲁肃出列,拱手一礼,“臣必竭诚辅佐。”
“右相总领军务,需通晓兵略。”
刘备目光移向荀攸,“、公达,朕属意於你。”
荀攸沉稳拜谢:
“臣定不负陛下所託。”
隨后,刘备一一宣布:
户相徐庶,掌钱粮赋税,主要负责制定税率。
原来掌財政的大司农,主要负责地方徵税。
同时如果要钱,需要先找內阁批条子,然后內阁再擬好方案交给皇帝本人仲裁。
以下群相同上,
刑相陈群,修订律法、监察刑狱。
工相麋竺,统管冶铁、漕运、官营作坊。
礼相简雍,主外交、祭祀。
农相王脩,负责屯田、水利、賑灾。
商相甄尧,调控贸易、货幣。
监相贾詡,监察百官,弹劾不法。
学相庞统,掌管太学、典籍修撰。
以上群相,原来官职不变,受內阁职位的,仍然可以兼领原来的朝官职位。
这主要还是因为內阁制刚刚推行,並不完善。
同时,不论是刘备还是李翊,都需要加强对其的掌控力。
所以先暂时选了一些听话的心腹老臣上去。
眾人纷纷领命,唯有兵相一职,刘备仍在斟酌。
主要很多军事大臣,都已经有军衔了。
兵相跟兵部尚书是不一样的。
兵部尚书是从大將军与大司马当中拆分出来的。
而兵相的权力又比之尚书多了一些参谋权。
所以,汉朝歷史上是没有这种部门单位的。
殿中静默片刻,李翊忽然出列:
“陛下,臣保举一人。”
“哦?”刘备抬眼,“何人?”
“太史慈。”
此言一出,殿中微有骚动。
太史慈,这位昔日威震江南的猛將,自豫章染瘴归养后,已沉寂多年。
刘备眉头微皱:
“子义病体可痊癒了?”
李翊点头:
“日前他致信於臣,言已康復,愿再效犬马之劳。”
太史慈自从在豫章感染了瘴疫之后,在打江南之战打到一半时便回到了徐州养病。
这一养就是四年。
期间,他错过了最为重要的中原大战。
並由於病体迟迟未得好转,逐渐淡出了公眾视野与政坛。
直到最近,太史慈的身体完全康復,这才写信给李翊。
表示他想要继续为国家效力。
当年是李翊把太史慈派到豫章去的,为了补偿他,李翊便主动向刘备举荐了太史慈。
刘备沉思片刻,缓缓道:
“当年子义镇守豫章,染疾而归,朕一直心有愧疚。”
李翊低声道:
“正因如此,臣以为,当予补偿。”
刘备目光深远,最终頷首:
“好,兵相一职,便由太史慈担任。”
“待朕颁下詔书,征他入朝。”
接下两日,洛阳朝廷一直忙著筹备建立內阁的事宜。
这日,刘备的御案上多出了一枚锦盒。
盒中静静躺著一枚青玉令牌,通体碧透如秋水。
正面浮雕云纹,背面篆刻“协理阴阳”四字。
边缘以金丝嵌出北斗七星之象,正应“天枢”名號。
今日恰好是內阁首相的上任典礼。
刘备亲自出席,他將令牌繫於李翊腰间綬带。
李翊垂首抚过玉令,触手生温,隱有金石之韵。
“自今日起,唯內阁首相可佩此青玉令。”
刘备声音朗朗,迴荡殿中。
青玉令是首相的身份象徵。
於是,群臣肃立。
李翊身著首相朝服,腰佩青玉令,立於高台之上,开始了自己的就职演讲。
只见他目光如炬,声震殿宇。
“臣翊,蒙陛下殊遇,委以首相之责,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他环视眾臣,缓缓道:
“今汉室中兴,然天下未靖。”
“魏寇窃据川蜀,吴逆盘踞江东,此皆国之大患!”
“翊既受此命,必当整飭军政,厉兵秣马,誓復旧疆,重整山河。”
“群臣肃然,皆拱手称是。
李翊继续道:
“然治国之道,非独恃兵戈。”
“上承陛下仁德,下顺黎庶之望。”
“翊在此向陛下,向诸位同僚立誓——”
“凡政令之行,必先察民情。”
“州郡官吏,当以民生为本,若遇灾荒,即刻賑济,不可延误。”
“法度严明,不避权贵。”
“刑狱之事,必依律而行,使民无冤,国无枉法。”
“选贤任能,不看出身。”
“凡有才学,无论寒门士族,皆可擢用。”
当这句话说出口后,眾人面色一僵。
刚刚李翊是不是说了一句选贤任能,不看出身?
但眾人只是稍一愣神,便將之忽略过去了,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为君主本来就推崇唯才是举。
而汉朝的选官制度,也没有明確规定平民子弟不能为官。
只不过施行的察举制,地方官员会不会推你这个白身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只要察举制度还在,即便是李翊,也不可能改变世家大族垄断知识分子的现状。
眾人如是想道。
最后,李翊高举青玉令,朗声道:
“翊虽不才,愿竭股肱之力。”
“上不负陛下之託,下不负万民之望!”
“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群臣皆拜,山呼:
“愿隨首相,共襄盛举!”
……
待一系列的繁琐礼仪结束后,李翊走出了宫门。
夕阳西沉,余暉染红了未央宫的飞檐。
李翊背著手,静静地站在宫门前的石阶上。
目光越过城墙,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与蜿蜒的江河。
荀攸和庞统並肩走来,见他出神,便驻足而立。
“相爷所思何事?”庞统笑问。
李翊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
“我在看这片山河——这是我和陛下一起打下来的江山。”
他顿了顿,“大好的山河啊。”
荀攸捋了捋鬍鬚,沉吟道:
“相爷设立內阁,確是为国为民之举。”
“只是……”
他顿了顿,“陛下虽允內阁之制,却仍对首相握有任免之权。”
“他日若遇新君,內阁之存亡,岂非只在其一念之间乎?”
“届时,內阁即便存在,也不过是形同虚设。”
李翊轻笑一声,转身看向二人
“我自然明白此理。”
庞统眯起眼睛:
“那相爷的意思是……?”
“只要我在一日,內阁便在一日。”
翊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荀攸眉头微皱:
“若相爷百年之后……”
“所以,”李翊打断道,目光灼灼,“在我致仕之前,定要让內阁永固。”
荀攸闻言色变,与庞统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明白这话的分量。
李翊对內阁的態度从未变过。
那就是先考虑有没有,在考虑完不完善。
他当然知道內阁目前存在的一系列问题。
但內阁本质上是在分化皇权。
產生的一系列问题,都是对皇权的妥协。
正如暂不选阁员一样,
按照李翊原本的构想,阁员即是官员的后备役。
可通过察举制选出来的官员,只会进一步壮大世家大族。
安插这些大族出来的人进入新生的內阁,是取祸之道。
所以必须得缓一缓。
所有的问题都需要缓一缓,让李翊时间准备准备。
“……路漫漫其修远兮。”
李翊望向渐暗的天际,轻声道:
“吾將上下而求索。”
话落,他转过身来,面向庞统。
“士元,如今你已是学相了。”
“现在我要你替本相办一件事。”
“首相儘管吩咐,在下一定效犬马之劳?”
见李翊忽然提起公事,庞统立马改口,改称职务。
“吾在洛阳新设了几所纸坊。”
“如不出意外,每年能生產出数百万张纸来。”
“你既为学相,我要你去编纂图书,记住越多越好。”
“……呃,相爷要那么多书做什么?”庞统问。
“因为市场上的书越多,就越便宜。”
“只有这样,平民子弟才能买得起图书。”
庞统恍然大悟,向荀攸投去一个眼神。
——新政,自此而始。
(本章完)
第342章 有大汉朝廷当靠山,就是不一样
第342章 有大汉朝廷当靠山,就是不一样
交州,位於大汉最南端。
自交州刺史张津死后,士燮与他的士氏家族便渐渐接管了这里。
而这一管,便是一百多年。
他们经歷了诸侯討董,群雄割据,三足鼎立。
而如此长的时间跨度,交州却完全透明。
仅仅只在史书上留下寥寥数笔。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现象,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士燮本人的政治主张,就是不爭霸、不站队、不折腾。
自然不能在中原各路诸侯打得火热之时露脸了。
而士燮本人寿命又长,活了九十多岁。
使得交州全程不曾参与中原事务。
第二点原因,便是士燮家族受限於交州特殊的地理环境。
就算想要爭霸,那也是有心无力。
按理说,交州西通巴蜀,北连荆襄,东接吴会。
內部也不乏有交趾郡这样繁荣的郡县,並不是完全没有爭霸的实力。
但外部阻隔的客观因素,断绝了交州爭霸的可能性。
交州与益州之间隔著云贵高原。
交州与荆州之间隔著五岭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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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州与扬州之间隔著闽南丘陵。
中原想打进交州不容易,交州想要打到中原同样是困难重重。
再加上交州恶劣的自然环境,未得开发的瘴地。
所以交州,绝对不是汉末诸侯敢去挑战的副本。
大家都不会放弃中原的富庶,主动申请到这种地方来。
但偏偏有这样一个人,放弃了荆襄的繁荣,来到了这里的穷乡僻壤。
章武二年,开春。
交州,苍梧郡。
岭南的春天来得比各地都早,湿热的空气中瀰漫著草木蒸腾的气息。
诸葛亮一行人沿著崎嶇的山道缓缓前行。
马蹄踏过泥泞的小径,溅起浑浊的水。
交州的山,不似荆州那般峻拔,却更显苍莽。
茂密的丛林遮天蔽日,藤蔓缠绕。
偶尔传来猿猴的啼鸣,在空谷中迴荡。
远处,郁水蜿蜒流淌,水色浑浊。
岸边杂草丛生,偶有渔夫撑著小舟划过,惊起一片水鸟。
“……先生,前面便是苍梧城了。”
廖化指著远处低矮的土城墙说道。
诸葛亮並非是一人前来,他毕竟干了几年的荆州牧。
还是提拔了不少心腹起来。
儘管是自己主动申请要去交州避祸的,但原来受过自己恩惠的廖化、刘磐等人。
也主动放弃了荆州大好的发展前景,以及丰厚的福利待遇。
毅然决然,选择了陪诸葛亮同来交州。
士为知己者死,廖化如果没有诸葛亮的提拔,是断不能这么早就崭露头角的。
而刘磐则是前荆州牧长官刘表的侄儿。
他勇猛过人,歷史上曾多次侵略艾县、西安县等地,让孙策忌惮不已。
不得不派出太史慈到海昬去压制刘磐。
自刘表死后,刘磐本应该会逐渐淡出政坛。
但诸葛亮到任后,还是提拔了这位“前朝”的驍勇悍將。
何况刘表是诸葛亮的姨夫,两家严格意义上也能扯出一点关係来。
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与刘表是连襟,都娶了蔡讽的女儿。
所以,论辈分,诸葛亮確实应该喊刘表姨夫。
何况,诸葛亮一个徐州外来户,能够成为荆州名士。
不跟当地一把手交好,你怎么可能上得了“热搜”,成为荆襄名士?
“大家一路辛苦了,先停下来歇息歇息罢。”
诸葛亮非常感激一路追隨他来交州的友人们。
虽然不多,只有十几人。
但光是他们肯来交州这种地方,这都已经足以证明其真心了。
要知道,交州的前身是南越国。
自汉武帝灭南越以后,交州名义上早就归属於大汉了。
可直到东汉末年,交州都归属汉朝四百年了。
可这里,依然被人们视为“流放之地”。
莫说汉朝,
即便是到了唐宋时期,生產力已经相当发达的时代。
统治者依然习惯把罪臣,贬到岭南这种荒凉的地方来。
比如唐朝的韩愈、宋朝的苏軾都被贬到过岭南。
在古代,流放是仅次於直接处死的刑法。
其意图就是希望你能够死在流亡途中。
唐宋尚且如此,更不必说汉朝还未完全得到开发的时期了。
目前,通往交州的路只有一条。
那就是从荆州的零陵走水路,且只能走水路。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条道路能够通往交州。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死在半路上的话。
也可以尝试走陆路。
所以都说蜀道难,入交州其实更难。
面对这种“隨机枪毙”式的避祸,诸葛亮也是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准备。
在零陵逗留了近一年,期间询问了许多土人、瀏览了许多书籍。
在做好万全准备后,他才敢正式去往交州。
幸在一路还算顺利,诸葛亮一行人全部安全抵达了交州。
而抵达交州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苍梧郡。
这里是离中原最近的郡城了。
歷史上的赤壁之战开打之前,刘备在与鲁肃会谈时。
就曾说他如今兵败,打算跑到苍梧郡去投奔太守吴巨。
而鲁肃一听就知道刘备是在扯犊子,心下也反应过来刘备在试探自己。
於是主动提出让刘备跟东吴结盟抗曹。
这体现了刘备的政治智慧,因为当时他刚刚被曹操打败。
如果主动提出跟东吴结盟的话,他会处於一个很吃亏的地位。
所以变著法的让鲁肃主动提出来,是你东吴找我刘备结盟的。
通过鲁肃的反应,也不难看出当时人对交州是一个什么样的態度。
去了,那就是直接退出歷史舞台。
而诸葛亮要挑战的,就是这样一个地狱级的副本。
“诸位休息的差不多,我们便继续赶路罢。”
诸葛亮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入交州难,在交州內行走更难。
因为交州就是今天的两广。
其中尤以广西的十万大山最为出名。
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坡路险道。
诸葛亮拄著一根藜杖,艰难前行。
当地的村落稀疏,茅屋低矮。
百姓衣衫襤褸,赤足在田间耕作。
稻田里的水泛著青黄,显然是因其耕作粗放,远不如荆襄之地的精耕细作。
几个孩童躲在树后,怯生生地望著这群陌生的北人,眼中既好奇又畏惧。
“此地民生,竟如此凋敝。”
刘磐皱眉道。
诸葛亮轻嘆:
“交州远离中原,瘴癘横行。”
“又兼蛮汉杂居,歷来不受朝廷重视。”
正说著,前方传来一阵喧譁。
只见一群赤膊的蛮人扛著猎物从林中走出,腰间掛著短刀,目光警惕地盯著他们。
廖化下意识地按住刀柄,诸葛亮却抬手制止,上前拱手道:
“诸位,我等自荆州而来,並无恶意。”
为首的蛮人打量了他一番,用生硬的官话问道:
“你们是汉官?”
诸葛亮点头,“正是。”
那蛮人冷哼一声,“汉官来交州,不是徵税,就是抓人。”
诸葛亮摇头,“我等只为暂避战乱,绝无他意。”
蛮人將信將疑,最终挥了挥手,带著同伴离去。
刘磐低声道:
“先生,此地民风彪悍,恐怕不易立足。”
诸葛亮望著远处的苍梧城,淡淡道:
“正因如此,才更需有人来治理。”
隨后,一行人赶到了苍梧城。
苍梧城的城墙低矮,夯土斑驳,城门处只有寥寥几名懒散的士卒把守。
诸葛亮一行人的到来,显然惊动了城內。
“荆州牧诸葛先生到访?”
苍梧太守吴巨听闻消息,眉头一皱。
荆州毕竟挨著苍梧,此前诸葛亮平荆南时,也是威震岭南。
吴巨自是听过他的名號的。
而且他本人的前领导是刘表,名义上本就是荆州牧的下级。
如今诸葛亮来了,自然也是他的长官。
但吴巨在苍梧这种穷乡僻壤,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逍遥自在。
又哪里肯接受中央政府的领导呢?
诸葛亮必然不是来岭南旅游的,心知来者不善,吴巨连忙召集心腹区景商议。
“诸葛亮?他不是在荆州吗?怎么跑到交州来了?”
区景疑惑道。
吴巨捋著长须,沉吟道:
“听说诸葛亮用人失误,险些丟了荆州。”
“於是他引咎卸任,没想到竟被朝廷派到了交州来。”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吴巨沉吟片刻,低声道:
“刘备势大,不可明著得罪。”
“不如先迎他入城,探探虚实。”
商议既定,即吩咐手下人妥善准备了。
然后二人一同去迎。
城门缓缓打开,吴巨亲自出迎,脸上堆满笑容:
“诸葛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死罪死罪。”
诸葛亮微微一笑,拱手还礼:
“吴太守客气了。”
入城后,街道狭窄,商铺稀疏。
行人衣衫简朴,显然此地远不如荆州繁华。
吴巨將诸葛亮引入府衙,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之后,诸葛亮才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了过去。
“这是……?”
吴巨疑惑接过,展开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朝廷詔令,任命诸葛亮为交州刺史,总领交州七郡军政。
没错,诸葛亮在零陵逗留近一年。
刘备的文书早就发过去了,让诸葛亮就任交州刺史。
毕竟,交州这种地方他手下可没人愿意去。
如今诸葛亮既然主动提出去这种穷乡僻壤,那刘备当然愿意顺水推舟,直接委任他为交州刺史了。
不过,这个交州刺史的名头,也是有名无实。
毕竟交州只是名义上归属朝廷,实权却掌握在地方土人与汉人豪族手中。
即便诸葛亮是交州刺史了,但交州的地盘,还是需要他靠自己去爭取。
这方面,
刘备除了给诸葛亮一个宣称之外,实在予以不了其更多支持。
因为真的没人愿意去。
所以,
诸葛亮看似拿到的,是刘表单骑入荆州的剧本。
但实则诸葛亮的剧本比刘表要难得多得多。
刘表虽然是一人一骑去荆州上任。
但荆州毕竟不是化外之地,当地也是以汉人居多,人心基本上是向汉的。
所以刘表在笼络好几个当地豪族,摆下几场鸿门宴,宰了几个宗贼之后。
便基本確定了自己在荆州的统治地位。
但交州不同,交州远离中原朝廷,是妥妥的蛮夷之地。
当年汉武帝为了消化南越,迁了大量的汉人去交州。
可即便四百年过去,汉人占本地人口的数量依然不如土人。
而且为数不多的汉人都已经发展成了地方豪族,更不会鸟朝廷派来的人。
文化、语言的差异,只是诸葛亮要头疼的问题之一。
更严重的还是交州的地形环境。
交州即现代的两广地区,这里是喀斯特地貌的典型代表。
地形极其破碎,造就了眾多的峰林谷底。
这便使得郡县治所,往往相隔数百里的险峻山路。
其破碎情况有多严重呢?
就这么说吧,
即便是今天的广西,依然存在隔村不同话的现象。
更別提两千多前的古代了。
这种地理阻隔,就导致行政效率极其低下。
所以交州看似是一州,实际上七个郡之间压根儿不熟。
说是老大是士燮,但你看吴巨会怕他吗?
你不服就派兵过来把老子灭了。
就怕你一万兵过来,到头只剩下一两千人。
堪称是行军枪毙。
区景在一旁偷眼瞧见,心中暗惊,却强作镇定,笑道:
“原来诸葛先生已是新任刺史,真是可喜可贺!”
吴巨亦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行礼:
“下官拜见刺史!”
诸葛亮扶起他,温声道:
“吴太守不必多礼,本官初至交州,还需仰仗二位。”
吴巨与区景对视一眼,心中各自盘算。
诸葛亮毕竟是朝廷派下来的,两人不太敢得罪他。
毕竟朝廷要真想发兵来打交州,苍梧是肯定挡不住的。
苍梧已经算是交州相对发达的州郡了。
可吴巨也仅仅只能拉出五千兵马来,你便知道军事力量的悬殊了。
所以即便诸葛亮没有带军队过来,吴巨明面上也不敢將其得罪。
最终,吴巨展顏笑道:
“刺史放心,苍梧上下,必当全力配合!”
诸葛亮微笑頷首,目光却深邃如潭。
他看得出,这二人不过是虚与委蛇。
但此刻,他並未点破,把二人惹急了,对他也同样不利。
故诸葛亮只是淡淡一笑:
“有吴太守此言,本官便放心了。”
在简单的一番寒暄之后,吴巨专门为诸葛亮安排了一间衙署。
诸葛亮谢过,领人去了。
当夜,吴巨府中密室。
“这诸葛亮,分明是来夺权的!”
区景咬牙切齿。
吴巨冷声笑道:
“不急,刘备虽强,但交州天高皇帝远。”
“他诸葛亮孤身在此,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先假意顺从,待摸清他的底细,再做打算。”
“倘若诸葛亮愿意乖乖做一个泥塑木偶,不与我们爭权。”
“那我苍梧奉他做个交州刺史又有何不可?”
“可诸葛亮若是不安分,那就只能让他『病死』在交州了。”
吴巨阴惻惻一笑。
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杀朝廷命官。
但要到杀的那一地步,吴巨並非没有退路。
毕竟外地人意外死在岭南的情况,实在屡见不鲜。
就是你想查,都很难查的清楚。
不过,一次两次还好。
倘若次次你都给朝廷命官“意外”了。
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所以,
对於杀不杀诸葛亮这件事,吴巨是不想浪费自己的復活甲的。
他也想看看诸葛亮愿不愿意配合。
真配合当个吉祥物,那吴巨肯定乐见其成。
省得死了,朝廷换一个態度更加强硬的人来。
另一边,诸葛亮站在驛馆窗前。
望著苍梧城的夜色,神色凝重。
廖化低声说道:
“先生,白日里观此二人阳奉阴违。”
“只恐二人恐心怀鬼胎,並非真心实意归顺朝廷。”
诸葛亮轻轻点头:
“亮知道。”
“那为何不先发制人?”
“时机未到。”
诸葛亮淡淡道,“交州局势复杂,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他转身,目光坚定。
“我们初来乍到,应当先站稳脚跟,再徐徐图之。”
廖化、刘磐躬身领命。
次日,晨雾未散。
吴巨的请帖便送到了驛馆。
是吴巨想设宴款待诸葛亮。
一来尽地主之谊,二来为新官上任贺喜。
“先生,此宴恐有诈。”
刘磐在一旁出声提醒。
“宴非好宴,只怕是鸿门宴。”
廖化握紧刀柄,沉声道,“属下愿隨行护卫。”
诸葛亮轻轻摇头,將请帖合上。
“不必。”
“若吴巨真要加害於我,即便你们隨行,我们也难逃此劫。”
他目光沉著,冷静分析。
“他今日设宴,无非是想试探我的虚实。”
“若我戒备森严,反倒让他心生警惕。”
廖化皱眉,“可先生孤身赴宴,若遇险……”
诸葛亮微微一笑,“正因孤身,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我若是死了,吴巨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吴巨真要杀诸葛亮的话,肯定是要一网打尽,不能留活口的。
不然,等廖化等人逃回去。
那吴巨不死定了吗?
刘磐却仍不放心:
“虽然如此,也须防备。”
“不如让属下暗中埋伏在府外,以备不测?”
“不必。”诸葛亮摇头,“你们另有要事。”
廖化与刘磐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是何事。
诸葛亮乃压低声音说道:
“吴巨虽为太守,但苍梧真正的势力,在於本地汉人豪族与土著首领。”
“你们带人去暗中联络,探探他们的態度。”
廖化、刘磐对视一眼,终於抱拳:
“喏!”
待二人离去,诸葛亮转身走向內室。
黄月英正在整理行装,见他进来,抬眸问道:
“夫君可是要去赴宴?”
诸葛亮点头,“吴巨设宴,不得不去。”
他顿了顿,“夫人,亮另有一事相求。”
黄月英眨巴眨巴眼睛,正色道:
“夫君说的哪里话来,你我夫妻之间。”
“何谈相求二字。”
诸葛亮笑了笑,乃低声说道:
“亮初至此地,便发觉交州民生凋敝,农业粗放。”
“手工、纺织更是鲜少见著。”
“故亮想请夫人暗中走访,查探此地实情,看看有无改良之法。”
黄月英微微一笑:
“夫君放心,此事交给妾身便好。”
诸葛亮握住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让夫人隨我来这蛮荒之地,受苦了。”
“亮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黄月英摇了摇头头,轻声道:
“夫妻一体,你去哪,我便去哪。”
“徐州也好,荆州也罢,即便是这交州瘴癘之地,也不能將我们分开。”
说罢,黄月英便开始为诸葛亮整理衣冠了。
期间,见他眉间仍有郁色,心知肯定是对错用马謖一事耿耿於怀。
是啊,她夫君是一个何其骄傲自信之人?
常自比於管仲、乐毅。
如今却鬱郁不得志,被“贬”到了交州这种蛮荒之地来。
诸葛亮面上虽然仍旧乐观,可內心里一定是非常难受的吧?
念及此,黄月英乃温言开解道:
“夫君,荆州之事,莫要太过掛怀。”
“你年方而立,来日方长。”
诸葛亮繫紧腰间綬带,闻言一怔,旋即轻笑:
“夫人宽慰,亮心领了。”
“只是世人皆道『謫宦交州,仕途尽毁』。”
他忽的转身,眸中精光湛然。
“亮偏要在这瘴癘之地,做出一番事业来!”
黄月英將羽扇递到他手中,抿嘴一笑:
“这才是我认识的诸葛孔明。”
“去吧,妾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让朝中那些庸碌之辈瞧瞧,我的丈夫绝对不输给他们任何人!”
夫人!
诸葛亮一把搂住黄月英,对她这番话十分感动。
夫妻之间,果然是患难见真情吶!
“……扑哧。”
黄月英轻声一笑,將诸葛亮推开。
“好了夫君,你还要赴宴呢。”
“在那之前,不如再让妾身为你弹唱一曲可好?”
诸葛亮頷首,作揖道:
“那便有劳夫人。”
黄月英乃取出一尾琴,拨弄琴弦唱道——
凤兮凤兮思高举,
世乱时危久沉吟。
半生遇知己,
蛰人感兴深。
明朝携剑隨君去,
羽扇纶巾赴征尘。
龙兮龙兮风云会,
长啸一声舒怀襟。
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
余年还作壠亩民。
清风明月入怀抱,
猿鹤听我再抚琴。
……
是夜,月白风清。
厅堂內烛火通明,吴巨举杯相迎。
“使君远来辛苦!交州鄙陋,比不得荆州锦绣之地啊。”
诸葛亮苦笑摇头:
“吴府君说笑了。”
“亮若有治州之才,何至於……唉……”
他指了指南方,“到这般境地?”
区景趁机试探,“听闻使君在荆州时,连东吴都忌惮三分……”
別看东吴比之曹刘弱,但那只是跟曹操、刘备比。
跟交州比起来,那也是个体量相当恐怖的存在。
“虚名罢了。”
诸葛亮自斟一杯,“若非马幼常失了公安…….唉。”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话落,仰头饮尽,袖口沾了酒渍竟不拂拭。
吴巨与区景交换眼色,又殷勤布菜。
“使君日后有何打算?若有需用之处,下官定当效劳。”
诸葛亮醉眼朦朧地摆手,“全赖府君照拂!亮只求在此养病读书。”
“州务么……咳咳,还要多仰仗二位。”
说著竟呛咳起来,慌忙以袖掩面。
吴巨与区景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
夜宴结束以后,吴巨与区景对坐商议,案上酒盏尚温。
“如何?”
吴巨捋须笑道。
“我观那诸葛亮,不过是个失势文人。”
“胸无大志,终日只知饮酒自嘆,不足为虑。”
区景眉头微皱:
“府君,此人昔日可是荆州州伯,师出天枢。”
“岂会如此庸碌?会不会是其故意演戏,专为慢我等之心呢?”
毕竟,能做到省级一把手的人物。
肯定不能是个庸碌之辈。
吴巨嗤笑一声,“景兄多虑了。”
“若他诸葛亮真有经天纬地之才,怎会丟了荆州,被贬到这蛮荒之地?”
“刘备何等惜才?却將诸葛亮流放到了交州。”
“连刘备都放弃他了,足见此人並无真才实学。”
“与马謖之流一样,都只会纸上谈兵,夸夸其谈,言过其实耳。”
区景仍不放心:
“可万一”
“没有万一!”
吴巨挥手打断,“今晚宴上你也见了,他言语颓唐,举止失仪。”
“连酒渍沾袖都不顾,哪还有半分名士风范?”
区景沉吟片刻,终於点头。
“……府君所言有理。”
“不过,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要做些试探。”
吴巨眯眼一笑:“我已有计较。”
“来日选几个貌美歌姬,送去驛馆伺候。”
“再让城中官员轮流设宴,邀他赴会——”
他压低声音,“让他们各自带上家中美妾,席间多劝酒,看他是否真如表面这般颓废。”
区景眼中精光一闪。
“妙计!若他沉溺酒色,便是真废了。”
“若他推辞不受.”
“那便是装模作样,別有用心!”吴巨冷笑,“到时再除他不迟。”
妙,妙啊!
两人定下计划之后,相视大笑。
夜色沉沉,驛馆內烛火摇曳。
诸葛亮端坐案前,廖化与刘磐肃立阶下,低声稟报今日暗访所得。
廖化抱拳说道:
“先生,末將今日到苍梧暗地里走访。”
“这陈氏家主陈肃,乃是苍梧大族。”
“世代经营盐铁,掌控郁水漕运。”
“其家主陈肃言,吴巨上任以来,强征盐税。”
“又纵容亲信抢占良田,陈家三处盐场已被强夺了两处。”
诸葛亮轻摇羽扇,“他可愿相助?”
“陈肃说,若先生能帮助其夺回盐场,並降低盐税。”
“他不仅愿意资助我们钱粮,並会在必要之时,为我们发声。”
廖化压低声音,接著说道。
“但他还有个条件——”
“日后若是平定了交州,先生需许其陈家子弟入仕为官。”
诸葛亮轻摇羽扇,淡淡道:
“陈肃的条件,並非难事。”
话落,叮嘱廖化道:
“继续与其保持联络!”
“遵命!”
接下来,诸葛亮又问刘磐的走访结果。
刘磐今日则是见著了一位俚人首领。
那人自称是南越王的后裔。
“末將潜入俚寨,见著了冼氏首领冼朗。”
“此人精通汉话,言其部族屡遭吴巨部曲劫掠。”
“女子被掳为婢,男子强征为役。”
“俚人素来剽悍,竟肯忍气吞声?”
诸葛亮挑眉问。
“冼朗说,去年他们曾聚眾反抗,却被吴巨勾结乌滸蛮夹击,折了三百勇士。”
刘磐握紧刀柄,沉声说道:
“俚人与吴巨有著血海深仇。”
“所以冼郎表示他愿意出兵相助,但求先生承诺——”
“事成之后划苍梧以南的山林,由俚人自治,汉官不得擅入。”
诸葛亮乃道:
“交州本地,族群混居。”
“吾本就不欲使汉人,抢占夷人领地。”
“若能使两族和睦相处,自然大善。”
於是,接著问还有没有?
廖化想了想,接著说道:
“对了先生!城南张氏,受战乱避祸至此。”
“其家主长痛斥吴巨不通文教,以蛮法治汉民。”
“张家在本地扎根近二十年,颇有影响力。”
“或许对我们也会有用。”
诸葛亮頷首,又问:
“张氏家主是谁?”
廖化想了想,然后道:
“末將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张紘。”
张紘?
诸葛亮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
张紘乃是徐州大族。
受战乱影响,举家搬迁去了江南。
当年李翊最早给刘备举荐人才时,就曾推荐了张紘。
只可惜没找著他人。
作为江东二张之一,
张紘却並没有如歷史上那般,跟张昭一起被东吴徵辟了去。
主要还是因为歷史线变动,淮南、江东、徐州的局势衝突加快。
危机全面升级。
导致张家觉得待著江东也不安全,便举家搬到苍梧去了。
这一待就是二十年。
毕竟搬家之后,基本上就定居了。
不存说会搬回去的可能。
因为汉末搬家,死亡率也是很高的。
窗外传来更鼓声,诸葛亮起身推开木窗。
夜雾中隱约可见蛮寨篝火,与城內零星灯火遥相对峙。
“汉人求仕途,俚人求自治,士族求文治.……”
他轻声自语,“吴巨却让他们求而不得。”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此天授此三人助亮也。”
诸葛亮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微笑。
……
(本章完)
第343章 李翊的大手,重塑国家经济,发行新
第343章 李翊的大手,重塑国家经济,发行新货幣,拯救濒死的大汉
成都,魏王宫。
时年五十八岁的曹操,此刻已经鬚髮尽白。
他立於殿前的巨幅舆图之前,手指划过秦岭山脉,眉头深锁。
“蜀道崎嶇,寸步难行。”
“今我军据有益州,若不通邮驛,政令难达四方。”
“军情又何以速传?”
要想富,先修路。
尤其是西川之地,曹操要想壮大自身实力,必须將蜀地的交通连接在一起。
赵儼拱手道:
“大王明鑑。”
“自入蜀以来,各地文书传递迟缓,往往旬月方至。”
“若不整顿驛道,恐生內乱。”
司马朗亦上前一步,諫言道:
“臣考察蜀中旧驛,多因战乱荒废。”
“依臣之见,当重建亭障,增设快马。”
“便使成都与汉中一线畅通。”
汉中既是川蜀门户,又是蜀地重要的北伐基地。
打通汉中与成都之间的联繫,可谓是目前蜀魏政权军事战略的核心。
“善,此事便交由卿等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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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頷首,又指向汉中地图。
“此外,刘备虎踞中原,虎视眈眈。”
“孤欲以汉中为北伐根基,须速通关中。”
计划既定,曹操即吩咐手下人执行。
使者持节而至,朗声宣詔:
“魏王有令:拜曹仁为汉中太守。”
“整军经武,开凿山道,以通粮运!”
曹仁单膝跪地,沉声道:
“臣领命。”
汉中太守相当於曹魏的北部地区的军事最高长官,曹操依然习惯用自己的宗室。
待使者退下之后,副將低声问询道:
“將军,汉中群山环绕,如何开闢新路?”
曹仁沉声道:
“昔秦国能开金牛道,我魏中岂无此能人乎?”
“传令!徵调民夫三万。”
“分修子午、儻骆、褒斜、金牛四道!
一声令下,蜀地的官军立马开始行动起来。
郊野外,寒风刺面。
里正敲著铜锣,穿村过寨,扯著嗓子嘶喊:
“魏王有令!三丁抽一,修驛开道——”
“魏王有令!三丁抽一,修驛开道——”
跟在里正身后的,是一群官兵。
他们挨家挨户开始抓人。
王家老汉死死攥住儿子的手腕。
“官爷,我家就这一根独苗啊!”
里正一脚踹翻陶瓮,粟米洒了满地。
“曹將军说了,抗命者以通敌论斩!”
里正相当於是村长。
但他的权力远比村长大得多,不仅能够负责管理户籍,徵收赋税。
还起到维护治安、调解纠纷等的作用。
本质上是皇权在基层的延伸,具有行政强制力。
所以,曹氏肯定是专门扶持了听话的人上来。
以便配合他们的基层工作。
那里正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自然尽心竭力为曹家人办事。
很快,十七岁的王栓被麻绳捆著手腕,与同乡百余人串成长队,赶往汉中修路。
“快点!磨蹭什么!”
监军的皮鞭抽在裸露的脊背上,王栓肩头的縴绳深深勒进皮肉。
三百民夫正拖拽一根巨木,沿著儻骆道的峭壁缓缓移动。
“啊——!”
前方突然传来惨叫。
王栓抬头,看见同村的李叔脚下一滑,连人带石坠入深渊。
监军探头望了望云雾繚绕的谷底,撇嘴道:
“少个吃閒饭的。”
当日,王栓被安排派去负责凿孔。
他悬在千仞绝壁之上,钢钎一次次砸向岩缝。
虎口震裂的血染红钎柄,却不敢停。
昨日有个少年歇了口气,就被监军一刀砍断绳索……
正午烈日下,一位同村的民夫突然栽倒。
王栓摸到他滚烫的额头,偷偷餵了口水。
待傍晚收工之时,却见那位老乡已经被拖到了崖边上。
王栓不解其意,正欲闻讯。
那监军却开口说道:
“此人害了瘴气,会传染全队的!”
话落,那监军竟毫不犹豫地,一脚將人踹下深涧中去。
王栓见状,死死咬住嘴唇,却不敢发作。
在熬过一个个漫长的日夜之后,王栓与他所剩不多的老乡,迎来了子午谷的雨季。
民夫们泡在泥浆里夯土,夜里挤在漏雨的草棚。
每天清晨,都有僵硬的身体被抬出去。
“第三百四十七个。”
老石匠在岩壁上刻著记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王栓帮他捶背时,摸到嶙峋肋骨上溃烂的疮。
“別费心了,”老石匠推开他,“晚上就该刻我的编號了.”
是夜,大雨倾盆。
王栓静静地盯著草棚角落里老石匠的尸首。
尸体已被雨水泡得发白,眼窝里积著水,像是在流泪。
“还要死多少人?”
王栓突然踹翻陶碗,碎碴溅到眾人脸上。
“明天是你,后天是他!”
他抓起凿石铁钎,“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了!”
瘸腿的张老汉拽他裤脚:
“栓子!曹军有刀有马……”
“刀?”
王栓劈手夺过他的凿子,“我等岂无刀乎!”
他猛地砸向木柱,火星四溅。
“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与其活活累死,不如就在起事!”
在王栓的鼓动下,伙伴终於下定决心加入他。
一开始,只有同棚的八个人跟著他。
他们摸黑捆了睡死的监工,用运石料的麻绳勒断他的喉咙。
至天明时分,王栓高举血淋淋的铁钎走在栈道上。
身后跟著的人越来越多——舂米的、凿山的、拖木料的。
他们眼睛里的恐惧渐渐烧成怒火。
华夏的老百姓最大的特点就是,如果不是真活不下去了,是不会造反的。
当他们选择揭竿而起时,说明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反了!反了!”
监军骑马衝来,鞭子还没扬起,就被飞来的石锤砸落马下。
他爬起来时,脸上傲慢变成了惊恐:
“你……你们胆敢反抗魏王……那可是要杀头的!”
王栓箭步上前,一钎子捅穿他大腿,嘶吼刀:
“杀头?我全家早就饿死了!”
“又岂惜一颗人头?”
眾人把监军拖到未完工的栈道缺口。
王栓踩著他脖子,厉声问:
“记得李叔否?就是从这里,被你踹下去的。”
“好汉饶命!我家里也有……”
“也有八十老母?”
王栓突然暴怒,抡起铁锤將长钉凿进他手掌。
“汝不知害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时至今日,尚欲望活乎!”
惨叫声中,钉穿四肢的监军被架在栈道木架上。
王栓抹了把脸上的血。
“想活的,从这畜生身上踏过去!”
张老汉瞧见那监军悽惨的模样,颤巍巍不敢动。
王栓乃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喝道:
“你不过去,我就把你扔下山!”
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和监军一样狠。
当夜,山雾瀰漫,他们趁势抢了粮仓。
王栓站在栈道高处,望著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大概有两百多个衣衫襤褸的民夫。
他们手里攥著铁钎、锤子、削尖的木棍,眼神里燃著浑浊的怒火。
“栓哥,咱们不如去投汉军罢?”
张瘸子拄著木拐,声音发颤。
“听说刘玄德仁义著於四海,我们去到汉地,至少不至於过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何况我们杀了监军,曹氏定不会放过我们。”
“投汉?”
王栓一声冷笑,“蜀道千里,只怕我们还没出去,就已经被曹军给截杀了!”
他猛地举起铁锤,“不如占了这山头,咱们自己当家,自己做主!”
眾人面面相覷,最终沉默地低下头。
他们不懂天下大势,只知道王栓带他们杀了监工,分了粮仓。
他说的,大概是对的。
因为跟著他,至少大概不用挨饿。
正午时分,就在眾人刚刚分完了粟米时,忽听得马蹄声如雷。
震得栈道木板簌簌颤抖。
“是是虎豹骑!”有人尖叫。
王栓扒开人群,瞳孔骤缩。
五十名装备精良的骑兵如黑云压境,滚滚而来。
为首將领面如刀削,铁盔下的眼神冷得像冰。
“就这些螻蚁,也敢造反?”
曹纯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膝盖发软。
真正从沙场上走出来的人物,往往都有不怒自威感。
王栓喉头髮干,却强撑著举起铁锤:
“弟兄们!衝上去——”
声落,无人动弹。
他回头,发现张瘸子已经跪倒在地。
其他人丟下武器,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
王栓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恐惧,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儘管他们的人数,是对面的数倍。
可眾人连举起武器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废物!你们难道忘了,监工是怎么折磨我们的?”
“放箭。”
曹纯抬手,身后的虎豹骑训练有素的齐齐拈弓搭箭。
第一支羽箭,瞬间贯穿了王栓的肩膀。
他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支箭已將他膝盖射穿。
他跪下了。
很快是第三支箭,第四支箭,然后是数不清的箭雨。
他仰面倒下,看见无数箭矢如蝗虫过境。
身后的同伴像麦秆般成片倒下。
惨叫声、求饶声、坠崖声混成一片。
曹纯策马而来,铁靴踩住王栓的喉咙:
“知道你们为什么输吗?”
王栓张了张嘴,血沫涌出。
“因为你们,连被记载的资格都没有。”
曹纯的剑刃映出王栓扭曲的脸。
“你自以为你能成为英雄。”
“但却分不清大势,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吾料想汝穷极一生,也未曾干过如此大事。”
“可饶是如此,史书上只会写——”
“建安十八年,汉中民乱,平之。”
剑光闪过。
王栓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自己喷出的血溅在黄土上,很快被马蹄踏碎,渗进尘埃里。
直到临死的最后一刻,他才明白。
原来他们连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种乎”的资格,都不曾有过。
歷史从来不属於他们,
只不过是王侯將相的你方唱罢,我登场罢了。
在魏军的高压之下,蜀地的道路很快被连通。
一座座高桥拔地而起,一条条栈道横贯南北。
儘管在高桥、栈道之下,埋著累累白骨。
但曹操不在乎,
他一生对不起很多人,但在修路这件事上,曹操坚信。
史书上只会称讚他对蜀地发展的贡献,为益州开闢了邮驛事业。
至於长埋地底的尸骨,谁会记得他们?
……
洛阳,內阁。
自李翊当上首相之后,便利用內阁的行政效率,开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为的,就是尽力为这个新生的国家注入活力。
其实,很早的时候,李翊就想过要改了。
但考虑到之前政权不稳定,不確定因素太多。
李翊也担心大改,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所以一直托著。
如今自己既是大权在握,身边又有一帮能吏当助手。
他便再无顾忌,可以放下心来进行整改了。
而改革的第一条,就是重整货幣!
一直以来,人们都在称讚李翊的谋略、军事才能。
然而李翊对自身最满意的其实是抓经济。
这才是他的老本行。
发展才是硬道理,而经济永远都是与发展绑定的。
既然要发展经济,那自然需要重塑国家货幣。
青玉令案前,李翊召开会议,正式提出他想要发行新货幣的决定。
眾人原本见李翊兴师动眾,以为是什么大事。
没想到居然真是大事,是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严重的大事!
货幣可不是能能够隨便发行的。
“首相,为何突然想起要发行新幣?”
陈群当即起身质问。
“非是突然,而是筹谋已久。”
“我主虽然仍旧延用汉號,但毕竟不同於前后两汉。”
“私以为不该在继续延用前朝货幣,理应发行本朝货幣才是。”
李翊的意思就是,新朝新气象。
咱们不应该在继续用前朝的货幣单位了。
但这个理由显然不能服眾。
毕竟东西两汉都是用的五銖钱。
也不见东汉人改换货幣,怎么到了咱们这第三汉,便要改货幣了呢?
而且要说新朝,新朝最怕的就是折腾。
这个货幣政策的改革,那是直接影响全国所有人。
比內阁改革都夸张,毕竟这只影响朝堂。
而你要是敢去动全国人民的钱,万一出错,那是真的可能顛覆整个国家的。
一时间,內阁中的三分之二的人都变成了保守派。
觉得李翊这个决定太过激进了。
新兴国家不应该折腾,上来就整这么大的活。
“吾成立內阁的初衷,就是为了诸位助我一臂之力,为我们国家多做一些事实。”
“此陛下所知也。”
李翊直接把刘备搬了出来。
说我们搞內阁出来,就是为了去大刀阔斧的改革,解决一些弊病。
“而诸位却全都畏难怕险,逡巡不前。”
“倘如是,要尔等何为!”
李翊拍案怒叱。
眾人纷纷低头,全都怕惹事,不敢发言。
“若是诸位不敢为此事,依本相看,不妨择日撤去內阁。”
“省得尔等空食国家俸禄!”
李翊重拳三连击。
先以君臣之义道德绑架,又以大义的名分批评眾人怕事。
最后更是扬言要取消內阁。
那眾人肯定是不能接受的,取消內阁,他们的官位不也跟著没了吗?
这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哪能说撤就撤?
“首相之言甚是,甄某以为,发行新幣,大利於国家。”
“此事刻不容缓!”
甄尧当即发声表態,表达了对李翊货幣政策的支持。
陈群却保持了一名政客的冷静,他再次闻讯李翊道:
“首相,为何这么著急要发行新幣?”
“此前董卓乱朝时,就曾烂造小钱,导致民不聊生。”
“如今国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再次改幣,只恐惹出事端来。”
李翊看向陈群,正色说道:
“长文既然也知董卓曾经烂造小钱,那如何不改?”
陈群顿时噎住。
正因为董卓滥发小钱,使得汉朝的货幣系统趋於崩溃。
使得大家对官府的铸幣极不信任。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更喜欢以物易物。
即便曹魏统一了北方,以物易物的现象依然屡见不鲜。
可如果真让以物易物成为主流的话,那社会不反倒退步了吗?
所以,恢復百姓对官府铸幣的信任,提升政府信用刻不容缓!
事实上,
汉朝的货幣问题一直是非常严重的。
因为汉朝的官方货幣是五銖钱。
而中国又是一个极度缺铜的国家。
两汉时期,动不动就铸造了几十亿的五銖钱。
这就导致铜矿用得差不多了。
两汉倒是整体不缺钱了,可两汉之后的子孙后代可就叫苦连天了。
因为祖先们把铜用的差不多了,他们拿啥铸钱?
所以,歷史上的魏蜀吴三国,都是有进行货幣改革的。
蜀汉发行了直百钱,东吴发行了大泉幣。
曹魏也尝试拉高了货幣价值。
后世有很多人点评三国的货幣时,把三国君主的所作所为统一归结为了恶政。
认为这是政府剥削老百姓的行为。
比如蜀汉的直百钱,就是把原来的五銖钱当成了一百钱来用。
这样一来,就会导致通货极度膨胀。
而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政府试图通过用大额货幣来盘剥群眾。
但实事求是的讲,
三国都有进行货幣改革,本质上是受客观条件影响,不得不强行给货幣升值的无奈。
因为市面上的货幣不够用了,你又拿不出多余的铜来铸更多的五銖钱。
可不就得把一钱当一百钱用吗?
至於被一棍子打死是盘剥百姓,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它並不是一个“善政”、“恶政”的问题,而是一个市场经济问题。
因为市场会自我调节,第一次直百钱大量流入市场后引起的通货膨胀,会很快达到平衡。
即虽然你的马涨价到了百万钱,但我的米也涨价涨到了一石万钱。
从而达到了一种黑色平衡。
当然,如果非要说的话,魏蜀吴三国百姓有没有受到负面影响呢?
那肯定是有的。
这也是李翊改革的观点,发行新货幣必然会伴隨著阵痛期。
早改早结束,拖到后面你只会更痛。
而汉朝的货幣又是一个不能不改的问题,所以李翊一建立起內阁。
立马要求发行新幣。
原则问题,不容半步退让。
见李翊態度坚决,眾人迫於压力,只得应从。
便问李翊具体打算怎么改。
李翊乃排出三枚钱样。
一枚是斑驳的旧五銖,一枚是董卓发行的小钱,一枚则是自己新铸的样本。
“诸公且看——”
他指尖点向案几上自己发行的新幣。
“如今剪边钱与小钱,在市场上滥行。”
“百姓们仍多以物易物为主。”
“若再纵容此劣幣横行,则钱幣將会烂在官府手中。”
“故昨夜,我已经与陛下商议,发行此新幣。”
“取名为景元通宝。”
“『景』喻光明盛世,『元』指货幣本源。”
“我欲以此景元幣,替代原来的五銖钱与小钱。”
“……那不知首相打算替换多少?”
麋竺也算是经商世家,他看著李翊拿出来的新幣,出声询问。
“一钱当十钱!”
李翊伸出一根手指头,解释说道。
麋竺对钱幣极为熟悉,他將景元钱拿在手中,只轻轻一掂。
便大致感觉出,这景元幣跟原来的五銖钱重量相差无几嘛!
一般来说,如果要给钱升值的话,重量上也得增量。
毕竟百姓又不是傻子。
都是铜铸的,一样的重量。
你非要说你的景元幣,能够换我十枚五銖钱。
那我不成冤大头了吗?
就拿蜀汉的直百钱来说,
他比李翊的景元钱要更夸张,是直接一钱当百钱用。
但重量上,却只增加了三倍。
等於是,官府可以三倍的成本获得一百倍的利润。
董卓发行的“小钱”也是同理。
五銖钱大概重量为2~3克,而小钱平均重0.5克。
等於是我一块钱的东西,买你六块钱的货物。
董卓就差把“我想薅你羊毛”写在脸上了。
不过,
不论是刘备的直百钱也好,还是董卓的小钱也好,包括李翊的景元幣在內。
其原理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给货幣升值,好让官府从民间收回铜幣,重新掌控经济。
董卓是一个西凉蛮子,哪里懂经济?
小钱一发行,直接使政府丧失了信用。
搞得百姓不仅不用小钱,甚至连原来的五銖钱都不用了。
直接以物易物,简单省事。
李翊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要去重塑国家的经济。
他没有给景元幣增加重量,但却给它升了十倍的值。
如此一来,官府就能够收回大量的铜幣。
也许会有人问,为什么不直接发行纸幣?
一方面是李翊的纸坊刚刚发展,还不具备承担国家货幣发行的能力。
另一方面,纸幣与铜幣在市场上起到的经济作用是完全不同的。
纸幣是信用货幣,铜幣则是金属货幣。
而李翊发行景元幣,本就是为了恢復政府的信用。
让百姓愿意去使用政府发行的货幣。
你连金属货幣都无法取得百姓信任,就想直接跳到使用信用货幣。
这无异於是开著洗衣机,横渡大西洋。
“诸君所虑,某岂不知?然长痛不如短痛。”
李翊声音不疾不徐,冷静地分析道。
“譬如病疽,不剜腐肉,新肌何以生?”
“阵痛是难免的,需要我们大家一起度过难关。”
徐庶忽问:
“若百姓拒用新钱,如之奈何?”
李翊微微一笑,“元直问得好。”
他双手抱拳撑在案上,正色说道:
“为此,正是我们內阁需要详细制定的方针。”
“尔等即刻去擬草案,下令各地官府,徵税一律只收景元钱。”
“其二,盐铁专卖必须用新幣进行交易。”
“其三,设平『准钱监』,负责旧钱兑新钱。”
“如果诸公没有异议,便將草案擬下,吾即刻上奏陛下裁决。”
这时,一向寡言少语的贾詡忽然开口了。
“首相,万一有人私铸钱幣,以此牟取暴利。”
“为之何?”
此前说过,这种一钱当十钱的作法,本质上就是政府对百姓的一种剥削。
但钱也並不是只有官老爷能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绝对会有人冒险去私铸钱幣。
毕竟景元幣与五銖钱的成本是一样的,但前者的面值却比后者高了足足十倍!
这也是金属货幣的弊端。
金属货幣的防偽的唯一標誌就是重量单位。
如果打破这个单位,民间必然会大量出现私铸铜幣的现象。
“文和先生,请隨本相一同进宫面圣。”
贾詡毕竟是上了年纪的增长,在称呼上李翊还是比较尊敬他的。
贾詡提到的问题,李翊也想到了。
所以他让贾詡跟自己一起去见刘备。
殿內,烛火摇曳。
李翊与贾詡肃立阶下,案上摆著新铸的“景元通宝”与几枚锈蚀的旧钱。
刘备拈起一枚新钱,在掌中掂了掂:
“……子玉啊,此钱比之旧五銖重量无二,似乎还稍轻些?”
李翊拱手。说道:
“陛下明鑑,新钱虽轻,但铜锡比例严控,不易磨损。”
“且旧钱剪边、私铸成风。”
“轻如榆荚,百姓苦之久矣。”
刘备眉头微蹙:
“改革钱法,百姓可会怨懟?”
李翊淡然一笑:
“陛下,百姓所求,不过温饱。”
“只要米缸有粮,身上有衣,纵有怨言,也不过茶余饭后几句牢骚。”
“若朝廷不夺其生计,谁愿冒杀头之险揭竿而起?”
李翊的观点也很明確。
百姓们只要饿不死,是不会隨便造反的。
所以在货幣政策上,官府是可以採取强硬措施的。
即便招来怨懟,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此物不比旧五銖值钱多少,面值却是其十倍。”
“只恐发行之后,民间私铸猖獗。”
儘管李翊设计的景元钱,工艺比原来的剪边要复杂许多。
但依然不妨碍民间私铸。
“陛下圣明,適才文和老先生也提到了此事。”
话落,李翊看向贾詡,说道:
“適才先生既然提到了民间私铸行为,那必然有应对之策。”
“请试为陛下言之。”
贾詡拱手一揖,谦让道:
“詡智谋短浅,岂敢在首相面前向陛下献策?”
“还是请首相出谋划策罢。”
李翊笑道:
“文和先生休得过谦,在陛下面前无需掩饰。”
“有何良策,大可直言无妨!”
刘备也出声说道:
“朕知文和胸有韜略,今既为监相,不可畏险怕难。”
刘备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贾詡自然也不好继续谦让。
当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方针。
“臣以为,可於各州设『钱法司』。”
“每季巡查冶坊、市集。”
“凡私铸者——”
他声音一冷,“主犯腰斩,从犯流放交州,家產尽没。”
“邻里有私铸不报者,十户连坐,罚徭役三月。”
“举报者赏钱五千!”
“旧钱须设置限期兑换,逾期仍有私藏旧幣、熔铸器物者。”
“以通敌论,斩立决!”
唔!
听完贾詡的建议,李翊与刘备皆是脸色一变。
不愧是贾文和,手段是真狠。
李翊也觉得有些过严了,於是补充说道:
“可令各郡守將收缴的劣钱,当眾熔铸为农具,分与百姓。”
“既显朝廷仁政,又绝流通之患。”
“此外文和適才提到的钱法司,每季巡查冶坊、市集。”
“臣以为过於久了,还是改为每旬吧。”
刘备轻叩案几,眉头微蹙:
“各州设钱法司,需增几何吏员?府库可堪负荷?”
李翊从容展开一卷简牘:
“陛下且看,臣核算过。”
“每州设督铸使一员,其下录事、巡吏等皆用『吏』而非『官』。”
“总计新增官吏不过六百余人,岁支俸禄折钱不过一百余万。”
刘备若有所思:
“可细细道来。”
李翊便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吏员俸禄微薄。”
“录事月给六百钱,巡吏四百钱,皆以新钱发放。”
“他们拿著景元钱买米沽酒,自然要拼命维护钱法。”
“况且,吏多则耳目灵。”
“倘有民间私铸者,若按旧制,县衙差役不过三五人。”
“如何查得过来?”
“今设专职巡吏二十人,日夜盯防炉坊,谁能妄动?”
在李翊看来,
我们要招募的是吏,而不是官。
国家肯定能养足够多的吏,且不会造成官吏系统臃肿。
而且吏越多,越加强了我们对社会的管控力。
要知道,歷史上的魏蜀吴三国货幣政策,是只有蜀汉的直百钱发行成功了的。
魏、吴两国都以失败告终。
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蜀汉对社会的掌控力很强。
他们养了很多吏。
吏可以作为官府的触手深入社会的毛细血管,增强对私铸的打击。
另一方面官府可以用新钱给他们发工资,那么捍卫货幣秩序就不但有利於自家政权。
也有利於这些吏员家庭,使他们会成为政权的坚实后盾。
毕竟工资拿的就是这个,他们肯定得拼命捍卫。
否则钱不值钱,害的是自己。
当然了,蜀汉国小。
其经济发展带主要集中在了成都平原。
所以蜀汉对社会掌控更加容易。
但李翊要管控的是整个帝国。
体量与工作量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令本位面的刘备都不得不慎之又慎。
如果不是昨晚上李翊好说歹说,刘备都仍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快就发行新幣。
“吏员贪腐,与豪强勾结,此类状况不得不防。”
刘备出声提醒李翊。
养太多吏,是有可能造成官商勾结的现象的。
“陛下宽心,对於此类现象,臣也已想好了对策。”
李翊对此早有成算,他洋洋洒洒向刘备建议。
“巡吏每季轮调外郡,避免其与当地豪强勾结。”
“此外,查获私铸者可分没官铜的三成。”
“在这样的条件下,虽不敢说杜绝吏员与豪强勾结。”
“但绝对少之又少!”
……
(本章完)
第344章 如果你们父亲不是皇帝,不是首相,
第344章 如果你们父亲不是皇帝,不是首相,你们还剩下什么呢?
由於得到了刘备的支持,李翊很快便敲定了发行新货幣的具体流程。
相府內,铜炉薰香裊裊。
李翊正批阅各州钱法司的奏报。
甄尧手持帐簿,恭敬立於案前。
“首相,各州钱法司已初步设立。”
“只待首相一声令下,国家便能够执行新幣兑旧幣的事宜了。”
甄尧顿了顿,又道,“然下官还有一虑,不知当讲与否?”
李翊头也不抬:“讲。”
甄尧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景元钱面值较旧五銖甚高,纵使朝廷严打私铸,恐怕仍有奸商钻营牟利。”
他抬眼观察李翊神色,“下官便出身商贾,深知利之所在,人必趋之。”
甄家虽是河北首富,但並没有为富不仁。
早在河北大旱之时,年仅十二岁的甄宓就曾劝母亲开仓放粮,賑济四方乡邻。
绝对的商界良心。
面对新幣的暴利,甄尧也是以自己家族从商多年的经验提醒李翊。
李翊乃停下毛笔,反问道:
“甄商监以为,当今天下,可还有贪官?”
被李翊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甄尧背脊一凉,忙道:
“陛下与首相治国有方,吏治清明,贪墨之徒自然……自然……”
“有,还是没有?”
李翊声音不轻不重,却让甄尧额角沁汗。
“……呃,儘管陛下神文圣武,万姓倾心。”
“然毕竟统合四疆,地方偶有一两个贪官污吏,也属正常。”
甄尧求生欲极强,他知道在面对李翊这样的政治强人不能够耍小聪明。
你说没有,那就是睁著眼睛说瞎话。
可直接说有,又显得过於唐突。
为此,甄尧只能选择相对委婉的方式说出来。
“陛下最恨官员不作为,也恨官员贪腐。”
李翊搁下笔,郑重地说道,“然为何却仍有官员鋌而走险,冒著杀头之罪,受贿逐利?”
甄尧硬著头皮答:
“利令智昏……”
“且朝廷监察全国,不能看到各个角落,故终有疏漏。”
“正是。”
李翊突然拂袖而起,“吾等诛贪官,非为绝贪腐——”
“而是要让他们知道,伸手必被斩!”
“譬如治水,堵不如疏。”
“私铸、贪腐,如同泥沙,可遏不可绝。”
“但只要大江奔流的方向不变,几处暗涡何足道哉?”
李翊的意思很明確。
我们的打击私铸政策,与反腐倡廉政策的內核是一样的。
杀贪官反腐败,不是为了杜绝贪污现象。
因为这是不可能杜绝得了的。
但我们这样做,却可以打击这种现象。
让官员至少不敢明目张胆找你索贿。
新幣也是如此,我们发行后,儘管採取了严厉打击私铸的措施。
但在利益面前,依然会有人钻法律的漏洞。
我们是统治阶级,永远是从国家层面,从宏观的角度出发。
而地方官员贪腐也好,私铸钱幣也好,那都是微观的私人角度。
这种现象不可能杜绝,我们打击的目的,只是为了减少社会上的这种风气。
因为於整个国家的运转而言,这是无伤大雅的。
还是那句话,
大江奔流的方向不变,几处暗涡何足道哉?
“甄商监。”
李翊忽然逼近,“你可知为何让你这商贾执掌商相之位?”
“下官……下官……”
“因你懂商贾心思。”
李翊笑道,“贼知贼,吏知吏,商知商,故用汝为商相耳。”
“记住。”
李翊拍了拍他的肩膀。
“水至清则无鱼。”
“朝廷要的,是让鱼知道——跃出水面,就会死。”
甄尧面色一动,旋即定住心神,答:
“下官明白了!”
“好,依本相看,这新政策就先从洛阳开始罢。”
“天子脚下,最易办成此事。”
李翊决定先在首都推行,然后以首都为基点,向全国进行扩散。
又过旬日,朝廷詔令正式下发。
各州郡官吏闻风而动。
洛阳东市,钱法司的差役挨家挨户收缴旧钱,铜锣敲得震天响。
“奉內阁钧令,即日起禁用旧五銖!”
“限期一月兑换新钱,逾期不候。”
“一月之后,市场上不得用五銖钱交易。”
“违者,依律论处!”
百姓们攥著磨损的铜钱,面色惶然。
“官爷,这.这新钱轻了些,买米会不会亏啊?”
一个老农颤巍巍问道。
差役冷笑道:
“这是朝廷定的价,俺们只是负责执行。”
“你爱换不换!”
“不过別怪某不提醒你,一月之后,你若是仍敢用五銖钱去买米买粟。”
“休怪兄弟几个,將你拷回大牢去。”
老农无奈,只得將积攒多年的铜钱倒进官府的木箱。
换回几枚崭新的“景元通宝”。
他摩挲著钱幣上清晰的纹路,喃喃道:
“轻是轻了点但总比那些剪边的强。”
洛阳毕竟是天子脚下,算是朝廷掌控力最强的地方了。
官员基本上是按律办事,平民百姓也犯不著跟当官的起衝突。
基本都隨大流换了。
至於洛阳的一些世家豪族,他们也大多老实。
毕竟刘备成为天子,靠的可不是他们。
真要收拾他们,跟玩儿似的。
他们可不会傻到跟新君作对。
但洛阳之外,朝廷掌控力相对薄弱的地方。
就不乏有人想钻法律的漏洞了。
……
豫州,潁川。
韩氏族长韩珪將茶盏重重砸在案上。
“李翊这是要断我们的財路!”
韩氏是潁川四大家族之一。
祖上是西周的韩侯,而韩珪的爷爷韩韶更是赫赫有名的潁川四长之一。
所以韩家是潁川妥妥的顶级门阀。
管家低声道:
“家主,如今朝廷严打。”
“咱们的私铸坊.是不是先停一停?”
“毕竟曹公已经不在了。”
潁川从前是曹操的文官集团核心。
两家是相互支持,相互合作。
曹操也默许了各大家族,开设私铸坊,条件是他也要喝一口汤。
本来两边合作的算是相当愉快。
直到后来曹操与刘备爭霸失败,遁逃到西川。
潁川自然失去了曹操的庇护。
从前,作为曹氏集团的核心,韩家是魏国的顶级门阀。
如今汉室三兴,刘家人重新掌握国家权力。
作为“前朝余孽”,自然要被刘家人冷处理。
刘备虽未对潁川开刀,但也採取了政治边缘化处理。
使得潁川在全国的地位渐渐下降。
当然,彼时的曹操治所就在潁川,重点发展潁川很正常。
如今刘备定都洛阳,也没道理重视潁川士人。
“停下来?”
“你以为这是想停就能停的吗?”
韩珪冷声笑道:
“你知道我们一年靠私铸赚了多少?”
“这私铸之利,又岂是独我们韩氏一家所得?”
眾下人默然不能答。
韩珪沉吟许久,眯起眼睛说道:
“去,给钱法司的督铸使送三万钱。”
“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管家刚要领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譁声。
“潁川督铸使到——!”
韩珪脸色一变,连忙起身相迎。
“尊使到访,韩某有失远迎。”
“恕罪恕罪!”
见一眾官兵闯入家门,韩珪心知来者不善。
“若尊使不嫌寒舍鄙陋,请入內喝茶相敘如何?”
“不必了!”
督铸使抬手止之:
“本督是奉命来执行公务的,办完公事就走。”
“……呃,不知是什么公事?”
督铸使乃从怀间取出一封公文,面无表情地展开,大声宣读:
“韩氏私铸劣钱,证据確凿。”
“奉內阁令,查封所有冶坊,家主韩珪押赴洛阳问审!”
韩珪闻言,勃然大怒:
“放肆!我韩家世代簪缨,岂容你等污衊!”
督铸使冷笑:“簪缨?”
他一挥手,“搜!”
韩珪见此,面色大变,连忙喝斥道:
“我家好歹是世代公卿,岂容尔等放肆。”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韩某定要告你们御状。”
“告御状?呵呵。”
督铸使冷声笑道,“我等本就是奉朝廷命令来查你韩家。”
“你韩家当年与曹贼勾结,犯下数条罪状。”
“不过本督只负责查私铸坊,你落在本督手里,已是莫大幸运。”
“怎还敢拒不配合?”
话落,朝身后甲士一挥手,示意他们立刻进去。
韩珪遮拦不住,被眾甲士如狼似虎地冲入后院。
不多时,抬出几筐未及熔铸的铜料和私钱模子。
“韩珪,证据在此。”
“你还有何话说!”
韩珪面如死灰,心道完了,完了。
一切全都完了!
贾詡將潁川的奏报递给李翊。
“首相,韩珪已经押入大牢,其父韩融在徐州闻讯,连夜递了请罪书。”
李翊淡淡扫了一眼,隨手丟在案上:
“听说这韩融是贏长韩韶之子,前朝大臣。”
“如今看来,倒还算识相。”
“省得本相,多费精力收拾韩家。”
庞统笑道:
“经此一事,各地豪强应该都老实了。”
“只是不敢明目张胆。”
李翊摇头,“还不够。”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传令各州,所有铜矿收归官营,私采者以谋逆论处!”
冀州,中山。
时任商监的甄尧回到了故乡。
见著了母亲张氏,还有家族里的姐妹们,甄姜、甄脱等姝。
他此次回家,既是荣归故里,也是为了让甄家带头配合朝廷政策。
甄尧站在自家商號前,冷眼瞧著差役將一箱箱旧钱抬走。
管家低声道:
“家主,咱们囤的那些剪边钱.”
“熔了。”
甄尧淡淡吩咐道,“朝廷这次是铁了心,咱们没必要触霉头,得罪內阁。”
管家有些不甘心,说道:
“可咱们少赚了多少啊……”
甄尧深吸一口气,嘆道:
“挣得多,挣得少,都不影响咱们甄家吃饭。”
“如今內阁已经定下严令,我们中山甄氏还是做出表率的好。”
沿海边上,钱法司的大手亦伸到了此处。
一名渔夫扛著一筐鱼到市集上去卖,却见鱼贩摇了摇头说:
“今日只收新钱。”
“可俺只有这些.”
渔夫掏出几枚锈跡斑斑的五銖,摊手表示无奈。
那鱼贩嘆气道:
“去钱法司换吧,晚了可就作废了。”
那渔夫无奈,只得扛著鱼筐,跋涉十里到县衙兑换。
回来时,鱼已臭了一半。
於是那渔夫破口大骂,朝廷瞎折腾,只会害咱们老百姓。
骂归骂,那渔夫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剩下半筐鱼拿到市场上买去了。
次日,拿著新幣易市,渐渐將昨日之事给忘却了。
整个新幣政策的实施过程,大体如此。
各州官吏,从民间收回旧五銖,然后上交到钱法司。
然后各州的钱法司,再统一发回洛阳朝廷。
最后由洛阳朝廷亲自出面,將旧钱回炉重铸,熔炉日夜不息。
工匠们將铜液倒入钱范,一枚枚景元通宝逐渐成型。
然后再將这些景元幣,重新发回市场。
以形成货幣流通。
起初实施之时,给百姓带来了不便,多有怨懟之声。
但隨著市场上的货幣逐渐统一,怨声也隨之渐渐平息。
百姓们发现,新钱虽轻,但成色足,不易磨损。
买卖时不再需要一枚枚验看。
商贾们也鬆了口气——至少不用再担心收到一堆剪边的废铜。
而世家豪强在官府的严厉打击下。
不少人都默默地將私铸的铜器给熔了,老老实实上交官府。
虽然亦不乏有心存侥倖之人,借著这股东风,私铸钱幣。
但在钱法司的高压打击下,毕竟难成气候。
未央宫。
李翊正將各州钱法司的奏报呈递於刘备案前。
“陛下,景元钱推行顺利。”
“各州旧钱收缴已逾八成,市面流通渐趋稳定。”
刘备翻阅奏章,满意頷首。
“子玉办事,朕向来放心。”
他忽的抬头,“对了,令郎李治近来如何?朕许久未见了。”
因为从前李翊走到哪儿,都是把儿子带在身边的。
所以朝官们也习惯称之为“大李”、“小李”。
李翊拱手解释道:
“回陛下,犬子现於洛阳南郊纸坊做工。”
刘备执笔的手一顿,挑眉道:
“首相之子,就这般安置?”
“正因他是臣之子,更需歷练。”
李翊神色平静,“生於富贵,若不识民间疾苦,將来何以治国?”
在李翊看来,出身富贵,便容易脱离群眾。
倘若不深入基层,便无法回到更进一步的成长。
刘备闻言,若有所思。
是也,自己早年间买草鞋,后来结识关张兄弟。
大家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
知道底层百姓有多不容易。
可阿斗这孩子却是含著金钥匙出生长大的,一生都没怎么受过挫折。
甚至可以说一辈子都一帆风顺。
他出生时,徐州政局基本稳定。
懂事之时,就封了世子。
然后又去富庶的河北,接受李翊的教导。
没几年,又封了太子。
他的一生实在是太顺利了。
这孩子品性倒是不坏,就是恐怕容易被人骗。
毕竟朝堂之上,充斥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念及此,刘备忽的轻笑:
“爱卿所言有理。”
他搁下笔毫,“既如此,不如让阿斗也隨令郎去歷练几日?”
李翊眸光微动,“太子金尊玉贵,只怕他受不了犬子那苦。”
“朕的儿子,难道比首相之子娇气?”
刘备摆手打断,“你我同起於草莽,没道理子孙后辈便吃不得这苦。”
“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让阿斗也去纸坊,与令郎同吃同住。”
“不得特殊关照!”
李翊便道:
“其实纸坊工人,並不知那是臣之犬子。”
“哦?爱卿便如此放心?”刘备挑眉问。
歷练归歷练,但真跟一群大老粗天天生活在一起。
难免会受到欺负,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
那確实得不偿失。
“陛下放心,纸坊里安排了臣的眼线。”
“他们自会照看犬子。”
“当然,臣嘱咐过。”
“不到万不得已,不许透露犬子身份。”
刘备闻言大喜,连道:
“善!善!甚善!”
“爱卿做事一向稳妥,有此保障,朕无忧矣。”
於是,即命人將刘禪叫到未央宫来。
俄顷,太子刘禪至。
刘备端坐案前,手持《春秋》,目光落在刘禪身上,问:
“阿斗,『郑伯克段於鄢』,何解?”
刘禪暗想父皇专程叫自己来,果然是考校功课的。
於是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答道:
“就是……郑庄公打败了他弟弟共叔段。”
见父亲眉头微皱,急忙补充,“因共叔段骄纵不法,所以……所以该打!”
“勉强算你合格。”
刘备搁下竹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比之从前背个《论语》都背不全,总算有些长进。
“那儿臣能去蹴鞠了吗?”刘禪眼睛一亮,出声问道。
“整日就知嬉戏!”
刘备拍案,忽又缓下语气,“明日为父给你安排了个新去处。”
“洛阳南郊纸坊,你去当半月工匠。”
刘禪眨眨眼,“纸坊?是看匠人造纸吗?好玩吗?”
刘备见他满脸期待,不禁失笑。
“好玩,当然好玩。”
转而正色道,“但记住——不许透露太子身份。”
“还有到了那里,不准说你是当今圣上的儿子。”
“监工安排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在那里,没有人管著你。”
“半月时间不到,不许回来见朕!”
“噫!太好了!”
刘禪欢呼雀跃,“宫里那些人整天『殿下长殿下短』,儿臣不胜其烦。”
“如今既是父皇首肯,准许儿臣出宫。”
“还无人问管,儿臣自是欢喜无限。”
刘备点了点头,见儿子对此没意见他就放心了。
因为他一开始还以为刘禪会对此很排斥,自己会费一番功夫劝他去。
见刘禪对此竟是欣喜若狂,那他便再无顾忌,可以放心他派他“下乡”了。
“对了,父皇。”
刘禪突然想起写什么,“对了,表兄是不是也在那儿?”
“正是。”刘备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俩正好作伴。”
次日清晨,刘禪换上粗麻短褐。
临行前,刘备亲手为他繫紧草鞋。
“记住,若吃不得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父皇放心!”
刘禪拍著胸脯保证,“儿臣定能舂出全洛阳最好的纸浆!”
刘备望著儿子蹦跳远去的背影,摇头轻笑:
“这小子……怕是以为去游山玩水呢。”
李翊背著手,说道:
“臣以为,陛下做得对。”
“与其將阿斗这孩子养在深宫里,不如让他去民间歷练。”
一个王朝到了中后期就会走向衰落。
这与国君与底层群眾脱节是脱不开关係的。
因为当皇帝不是能够教出来的,而是亲身实践出来的。
同样是守成之君,孙权就是在派系斗爭中杀出来一条血路。
並通过一系列的任免和暗杀,建立一套新的平衡体系。
这使得孙权的政治理念非常成熟。
而相比无需夺嫡,拱手放权的刘禪。
和夺嫡成功之后得意忘形,称帝后无限壮大士族的曹丕。
孙权无疑要比刘禪、曹丕掌控能力强得多。
这也是李翊一方面力主削减皇权,一方面又鼓励皇子到民间去歷练的原因。
只有切身感受到基层的苦,
才能让他们意识到,脱去贵族的光环后,他们什么也不是。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笑骂道:
“昨日爱卿还说阿斗金尊玉贵,適应不了纸坊工作。”
“原来是欲擒故纵之策也。”
李翊亦还以笑,答道:
“臣可从未建议过让太子去纸坊做工。”
“是陛下提出,臣不敢抗旨不遵耳。”
呵呵。
刘备微微一笑,道:
“无妨,这本就是朕之本意。”
“朕平日里忙於国事,疏於对孩子的关心陪伴。”
“送他去民间歷练,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洛阳南郊,纸坊。
由於纸坊里有李翊安插的眼线,提前打了招呼。
加上纸坊招童工很常见,因为这活计相较於其他工作更加轻鬆。
所以刘禪的加入,並未引起太大反应。
晨雾未散,纸坊內的梆子声已响过三遍。
刘禪揉著惺忪睡眼,便被李治拽著衣袖拖进了蒸料房。
湿热的水汽混著腐木味扑面而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拿著。”
李治塞给他一根包浆的木杵,指向前方石臼,“今日要舂完这筐楮皮。”
刘禪探头一看,石臼里泡著的树皮还带著青苔。
他撇撇嘴:
“表兄何必当真?父皇让我们来体验民生,又没说真要干活。”
说著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尝尝,东厨见新制的蜜渍梅子。”
李治头也不抬地继续捶打楮皮,並不理会他。
“巳时前舂不完,午饭就別想了。”
“你!”
刘禪见李治驳斥自己的好意,正要发作,忽听得身后一声暴喝:
“两个小崽子嘀咕什么!”
转头见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大步走来,腰间皮鞭隨著步伐啪啪作响。
刘禪不以为意,反倒扬起下巴:
“本”
话到嘴边突然想起父皇叮嘱,乃硬生生改口,“我们正在干活。”
监工眯眼打量二人,突然一把夺过刘禪手中的油纸包。
“偷带零嘴?”
话落,他將梅子尽数倒入口中,嚼得汁水四溅。
“今日加舂五斤料!”
“你敢!”刘禪涨红了脸。
在宫中,东厨的糕点他吃半块扔半块,何曾受过这等气?
被人生生抢夺。
平日宫里的人对他都是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
何曾被人如此吆五喝六过?
“啪!”
皮鞭抽在青石板上,火星子溅到刘禪脚边。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声鞭响便是那监工的警告。
李治急忙按住他肩膀,低声道:
“忍忍。”
刘禪强忍怒意,老老实实回到了岗位上。
整个上午,刘禪的虎口渐渐磨出血泡。
楮皮的纤维混著硷水,將伤口蜇得生疼。
他偷眼去看李治,却发现表兄的掌心早已结满厚茧。
刘禪见此大惊,心道表兄这段时间是经歷了什么,手才会变成这样!
这简直比他身边的下人都要惨。
“表兄,你这是……?”
“嘘,安心做工。”
李治示意刘禪闭嘴,安心工作。
一开始时,李治也曾因工作量太大受不了,一度想要回相府。
但李翊坚决不许他回去。
李治只能强行忍耐,隨著时间推移。
也渐渐適应了这里的工作。
午时梆子响起,刘禪累得瘫坐在草垛上,捧著发颤的双手直抽气。
李治默默递来半块粗饼,他甫一接过,顿时皱眉:
“此饼粗糲不能下咽,如何食得?”
李治则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块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
“若是不食,便要饿死。”
刘禪闻言,眉头紧皱。
又看了眼粗饼,肚子顿时咕咕的叫了起来。
到底还是忍不住,將粗饼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饼尚未吃完,忽听得监工在晒场那边叫骂:
“喂!那新来的!”
“谁准你歇息了?去搬浆桶。”
刘禪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啃起粗饼。
不料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揪著领子提了起来。
“反了你了!”
监工满嘴酒气喷在他脸上,“今日不把你收拾服帖,乃公跟你姓!”
“放肆!我乃……”
“乃什么乃?”
监工抡圆了胳膊,“你一乳臭未乾的黄口小儿,也敢称乃公乎!”
言罢,“啪”的一鞭抽在他背上。
衣褐应声裂开,露出道血红鞭痕。
刘禪疼得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恍惚间看见李治扑过来挡在身前,第二鞭结结实实抽在了表兄背上。
“请息怒!”
李治忍著疼赔笑,“我这兄弟初来不懂规矩.”
“哼!”
监工一脚踹翻浆桶,白浆泼了二人满身。
“记住,没有下次了!”
刘禪狼狈不已,李治则闭上眼睛,静静地將脸上的白浆擦乾净。
暮色渐沉,刘禪蜷缩在通铺角落。
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耳边是其他童工此起彼伏的鼾声。
月光透过破窗,照见他掌心血痕中嵌著的楮皮纤维。
李治悄悄挪过来,递上半碗伤药:
“敷上吧,明日还要晒纸。”
刘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表兄手上的茧.”
“三个月前,我也跟你一样。”
李治轻声道,“第一日就哭著想回府。”
“后来呢?”
“父亲说,要么留下,要么去岭南戍边。”
“唔!相父对你可真狠。”
刘禪嚇得腿一哆嗦,“要是父皇也这般待我,真不知我该怎么办。”
“行了,说再多也无用,快睡罢。”
“明日还要早起做工呢。”
李治撂下一句话后,自己却不曾睡。
而是盘坐在角落,就著油灯修补明日要用的竹帘。
刘禪可没李治那精力,倒头便要睡。
可在宫里睡的那都是上好的床榻。
在这茅草铺上,刘禪是辗转难眠。
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稍一翻身就牵扯得倒抽冷气。
月光透过窗欞,照见李治的背影。
他背上也有一道鞭伤,却是因为自己挨的。
“表兄……”刘禪声音发哑,“你难道就不疼吗?”
李治並不回头,只是澹澹说道:
“疼,但帘子破了不补,明日晒纸就会漏浆。”
“那个监工……”
刘禪忍不住问,“为何敢这般欺辱我们?”
“因为他掌著记工簿。”
李治咬断线头,“他说谁偷懒,谁就领不到餉钱。”
刘禪攥紧草蓆,“有权力便能肆意妄为?“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
李治终於抬头,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
“三日前,有个童工被蒸锅烫伤。”
“监工准他歇息,还给了伤药。”
“这……”
“权力像把刀。”
李治摩挲著竹帘的毛边,“能砍人,也能削出趁手的犁杖。”
权力既可以隨便欺负人,也可以去保护別人不受欺负。
关键看你怎么运用。
夜风穿堂而过,带著楮皮发酵的酸味。
刘禪突然想起去年冬至时,自己隨口抱怨句“鱼子羹太淡”,次日东厨就换了三十余人。
“原来我早就在用权……”他喃喃道。
李治突然掀开衣襟,露出腰间淤青。
“这是初来时偷懒挨的板子。”
又指向墙角水缸,“那日我打翻浆桶,王翁偷偷帮我重舂了一臼。”
他声音低下去,“父亲说得对,世上哪有非黑即白的公道。”
月光流转,照见李治眼角水光。
刘禪这才发现,表兄身上那种年少气盛的锋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静的力量。
“若能回到相府……”
李治突然说,“我定要给父亲他老人家磕头认错。”
“从前我笑他处事圆滑,不够正直。”
“却不知他肩上担著多少人的性命。”
远处传来梆子声。
刘禪望著表兄映在墙上的剪影,恍惚看见了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那个曾为阿若与巡城尉据理力爭的少年,如今学会了在规则里周旋。
那个敢与李翊辩论正义黑白的的愣头青,终於懂得了权力是双刃的。
“表兄,你回到相府后,就不想找那监工报仇吗?”
刘禪声音里带著些不甘。
即使善良如他,也忘不了今日之辱。
李治正在修补竹帘的手指微微一顿。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深邃。
“找谁报仇?”他轻声反问。
“当然是白天那个抽我们鞭子的监工!”
刘禪撑起身子,眼中燃著怒火。
“等本太子回到东宫,定要让他也尝尝鞭子的滋味。”
李治放下手中的竹帘,转头看向刘禪。
月光从破败的窗欞间洒落,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以为天下只有这一个监工吗?”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刘禪愣住了。
“因为我父亲是首相,你是太子,我们自然能找那个监工报仇。”
李治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背上的鞭痕。
“可如果我们不是呢?你难道要把天下所有的监工都杀光?”
草棚外传来守夜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刘禪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又鬆开。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治重新拿起竹帘,针线在指间灵活地穿梭。
“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运用好手中的权力。”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
“让这天下少几个仗势欺人的监工,多几个像王翁那样愿意帮人舂料的老人。”
刘禪怔怔地望著表兄。
月光下,李治的轮廓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边。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眼中沉淀著超越年龄的沉稳。
有那么一瞬,刘禪仿佛在表兄脸上看到了相父的影子。
至少有那么点儿像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治吹灭了油灯,轻声道: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晒纸。”
夜风穿堂而过,带著楮皮发酵的酸味。
刘禪望著窗外的残月,忽然想起昨日在宫中,自己还因膳房做的杏酪不合口味而摔了碗。
一滴泪砸在草蓆上,很快被吸乾了。
……
(本章完)
第345章 恭喜李治同学作文得奖,作文的题目
第345章 恭喜李治同学作文得奖,作文的题目是《我的首相父亲》
清晨。
卯时的更鼓刚过,纸坊的梆子声便撕裂了晨雾。
刘禅挣扎着从草铺上爬起来,浑身骨头像是被石碾碾过一般。
昨日鞭伤结了薄痂,稍一动作就扯得生疼。
“接着。”
李治扔来一根麻绳,“把裤管扎紧,免得沾上碱水。”
刘禅笨拙地系着绳结,手指上的血泡已经磨破,渗出淡黄的脓水。
他偷眼去看李治,发现表兄正用牙齿撕下衣袖的布条,熟练地缠在掌心的裂口上。
蒸料房的白雾里,监工提着皮鞭来回巡视。
刘禅刚抱起一筐楮皮,突然腿一软,整筐原料撒了满地。
“小贼安敢惫懒!”
监工的鞭子带着风声抽来。
刘禅本能地抬手格挡,鞭梢在腕骨上抽出一道血痕。
第二鞭正要落下,忽然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攥住。
“赵监工,消消气。”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匠人挡在刘禅身前。
“新来的娃娃没力气,老汉替他搬便是。”
监工眯起三角眼,“王三,你倒是会做人情?”
“您说笑了。”
被称作王三的老匠人赔着笑,从怀里摸出个粗布包。
“自家酿的黍酒,给您润润喉。”
鞭子终于垂了下来。
监工掂了掂酒囊,冲着刘禅啐道:
“今日权且看在老王的面子上,饶你一回!”
待监工走远,刘禅长舒一口气,连连谢过这位王翁。
然后忽又鬼使神差地问起:
“王老丈,您觉得东宫太子与这监工比,相差几何?”
王翁抚须笑道:
“这正如以萤虫比皓月,以烂泥比青云。”
“云泥之分,差之甚远呐。”
“不过一个名分,待遇竟悬殊至此……”
刘禅苦笑着摇头,“依老丈看,权力到底是什么?为何一个监工都会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王翁乃道:
“权者,行处皆可支销,片言俱堪揣摩。”
“谄谀之徒,如影随形。”
权力,就是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为你报账。
权力,就是你随口说的一句话,都会被人揣摩,阿谀奉承。
“……这便是父皇、相父所为之事乎?”
刘禅心头嘀咕。
他总是自然而然地享受父亲、相父带给他的一切。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权力来自他的父亲,来自他父亲与相父一同建立的汉朝江山。
“老丈金石之言,禅铭记于心。”
“倘将来得脱此难,定不忘老丈今日相助之情。”
王翁乃笑道:
“娃儿,你身不满七尺,又无倚仗,与我等一同在坊里做工。”
“何谈将来如何?”
“你许给老朽的东西一文不值。”
我……
刘禅一时语塞,暗想即便自己透露身份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王翁不再理会刘禅,转而对李治说道:
“公子,借一步说话。”
“王翁有何指教?”
李治抖了抖青衫上的纸屑,随他走进了一处角落。
王翁忽然停步,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
李治瞳孔骤缩——那令牌上赫然刻着“首相府”三个篆字。
“拜见公子,小人便是相爷吩咐在此照看两位公子的暗哨。”
“难怪……”
李治并未对王翁的身份感到有多惊讶,只是淡淡地说道:
“难怪这段时日,多赖老翁照顾。”
“否则以我孩童之躯,岂堪监工折磨。”
王翁说道:
“相爷做事滴水不漏,纸坊里早就打点好了。”
“不少监工、管事都是相爷安排的人,不会让公子有事的。”
“父亲向来如此……”
李治背着手,语气十分平静。
“既隐瞒至今,为何此刻却又亮明身份?”
“相爷将公子安排在纸坊做工,本为磨炼公子心性。”
“小人既是奉命照看公子,也是奉命考察公子。”
“数月来,公子已经脱胎换骨,不同于往昔。”
“小人将此事如实汇报给相爷后,相爷便命小人将公子带回相府去。”
“何时启程?”
李治拂去肩头竹叶,面色波澜不惊。
“车马已备在西门,公子出去自会有人接应。”
暮色四合时,青帷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积水,停在首相府门前。
李治掀帘下车,他整了整蓑衣,忽见中门洞开。
数名执戟侍卫齐刷刷跪倒:
“恭迎公子回府!”
穿过三重影壁,却见父亲常坐的书斋紧闭,案上博山炉青烟袅袅。
独不见了父亲身影。
“可是治儿回来了?”
珠帘一挑,袁莹杏色罗裙转出。
她早就知道儿子今天会回来。
又见儿子满身雨气,忙用帕子去拭他额角。
“这般狼狈,倒像是从洛河里捞上来的水鬼。”
李治退后半步长揖:
“母亲安好。父亲何在?”
“你父亲呀——”
袁莹撇撇嘴,“今日未时就被陛下急召入宫了。”
她忽然凑近,带着茉莉头油的香气压低声音:
“听说是要宴请一位颍川来的贵客哩。”
“孩儿欲入宫面见父亲。”
李治解下蓑衣,露出内里粗布衣衫。
袁莹“哎呀”一声,葱指点了点他衣襟上沾着的纸浆。
“这般模样去见驾,莫不是要替你父亲挣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李治心念一动,忽撩袍跪下。
“儿昔日顽劣,少不更事,不解父亲苦心。”
“今在纸坊半载,方知父亲行事之艰难,如履薄冰。”
袁莹一顿,一开始他还不理解丈夫为什么要把儿子安排在纸坊那种苦地方做工。
还一做就是半年。
如今看着儿子的心态的变化,看来她当真是错怪李翊的教育观了。
“你父亲常说,玉不琢不成器。”
袁莹蹲下身子,亲自为他系上香囊。
“去吧,从西华门进,你舅舅今日当值。”
更衣毕,李治临镜整冠。
铜镜映出个陌生青年,眉宇间稚气已褪,倒显出三分肖似父亲的肃穆。
袁莹多望他一眼,又忍不住继续叮嘱:
“宫里的檀香浊气重,仔细头晕。”
李治连连颔首,穿过西华门,正撞着袁胤在那里当值。
他这个国舅当的倒也清闲,有空了也在宫里串串门。
袁胤见是外甥来了,便对他说道:
“陛下与你父亲并诸位阁老自午时议事至今,连膳饮都传了三回。”
“治儿且在此稍候,某去去便来。”
李治方欲作揖称谢,忽闻铁甲铿锵之声自回廊传来。
只见一魁梧将军龙行虎步而至。
身披筒袖铠,兜鍪下双目如电,正是统领虎贲禁军的许褚。
“咦?”
许褚按住环首刀,声若洪钟,“这不是李相爷家中的大郎么?”
李治忙施全礼:
“晚辈见过许中郎。”
许褚大手一挥,震得甲胄哗啦作响:
“宫禁重地,公子在此作甚?”
话音未落,他身后转出个瘦削校尉,谄笑着插话:
“许将军,不如让卑职进去通传……”
这校尉显然看上了李治的姓氏与家族,借此机会谄媚于他。
不聊许褚豹眼圆睁,大喝一声:
“放肆!”
吓得那校尉踉跄后退。
“陛下与首相正议国家大事,岂容闲杂打扰?”
也许有人好奇,赵云不是中护军吗?
为什么负责安保的还是许褚?
还有为什么不给许褚中护军的职位,他才是保镖专业户。
子龙明显可以大用啊,留在宫里给皇帝当保镖屈才了。
其实,这还是小看了中护军这个职位了。
中护军是掌握所有禁军精锐的统帅。
他的专职是护卫皇帝,统领白毦兵、虎贲卫等特种部队。
除此之外,他还有监管宗室的安全职责。
可以选拔任免武官、甚至监督管制诸武将。
相当于还具有一部分的政治职权在里面。
所以赵云的职权是远比皇帝保镖要更加宽泛的。
当了中护军,并不意味着他就得天天跟在刘备身边护卫着他。
真正护卫刘备的,依然是许褚。
而赵云其实是许褚的上司。
他是负责掌管所有禁军的武官,包括许褚在内。
哪有让最高长官,去当贴身保镖的?
是在皇室有行程的时候,他负责具体安排许褚、陈到去哪个片区进行工作。
“公子若有急事,某遣人送你去光禄勋廨房歇脚。”
许褚在批评完手下之后,转而看向李治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在大是大非上,许褚门清得很。
正僵持间,袁胤捧着象牙笏板折返。
许褚见状抱拳:
“国舅,非是末将阻拦,实在是奉命行事。”
“仲康将军恪尽职守,本官省得。”
袁胤含笑截住话头,从袖中取出快符牌。
“恰才遇见黄门侍郎,说陛下正问起东海盐税之事。”
“某借机提了句李家公子候见,陛下便让唤进来瞧瞧。”
许褚闻言肃然,侧身让路。
他身后的甲士,立刻无声地裂开出一道缝隙。
“多谢将军行方便。”
李治谢过,跟着袁胤一起进去了。
宣室殿内,鎏金博山炉吐着沉水香的青烟,缭绕在朱漆梁柱之间。
李治随袁胤踏入殿门时,正听见父亲李翊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在诸位同僚的不懈奋斗之下,景元通宝基本已经推行至全国州郡。”
“再给我们三年时间,一定可以把我国的货币彻底重塑。”
“李某非常感激诸位同僚,对陛下、对内阁工作的支持……”
李翊手持一张白纸,大声朗读这段时间的工作报告。
忽觉殿门处人影晃动,余光一瞥。
竟见自家儿子立于门侧,眉头不由一蹙。
他不动声色地朝身旁的商监甄尧使了个眼色。
甄尧会意,悄然退至殿侧,行至李治身旁,低声道:
“公子,相爷正议国事,请随下官暂退。”
李治拱手,声音虽轻却坚定:
“甄商监,治已得陛下允准入内听政。”
甄尧一愣,尚未答话,二人低语已引得数位大臣侧目。
御座上的刘备原本正凝神听着李翊奏报,此刻也被这小小骚动吸引,抬眼望来。
“哦?”刘备眉梢微挑,唇角含笑。
“这不是李相家的公子吗?”
殿内顿时一静。
李翊见状,只得上前一步,恭敬道:
“犬子无状,扰了陛下圣听,臣这就让他退下。”
刘备却摆了摆手,笑道:
“无妨,是朕让国舅带他进来的。”
他目光温和地看向李治,“既然来了,便在一旁听一听吧。”
“也好知晓你父亲平日为国操劳些什么。”
李翊见状,只得躬身称是,但眼神仍略带警告地扫了李治一眼。
李治心领神会,默默退至殿侧,立于诸臣末位。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清越的玉佩相击之声。
黄门侍郎趋步入内,躬身禀道:
“陛下,水镜先生司马徽已至宫门。”
刘备闻言,眉目舒展,抬手示意:
“快请。”
不多时,一位青袍老者徐步入殿。
广袖迎风,白须垂胸,步履间自有一派超然气度。
正是名满天下的隐士——水镜先生司马徽。
由于历史线变动,司马徽并未像原历史那样被曹操征辟为官。
也没有在那个节骨眼上病死。
不过此刻的他,已经相当年迈,精神还算矍铄。
他行至御前,长揖一礼:
“山野之人司马徽,拜见陛下。”
刘备竟从御座上起身,虚扶一把,笑道:
“先生不必多礼。”
“昔日徐州一别,倏忽十余载,今日得见,恍如昨日。”
司马徽含笑落座,他心想自己也确实没有想到。
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徐州牧的刘备,如今居然能当上汉家天子,三兴汉室。
关键这速度远比他想象的要快上许多。
如今倒是他这个名满天下的水镜先生,有点儿羞见故人了。
俄顷,侍从鱼贯而入,奉上珍馐美馔。
身在殿侧的李治这才明白,原来陛下与父亲要宴请的贵客便是这位水镜先生。
金樽玉盏,琥珀光浮。
刘备举杯,与司马徽共饮一巡,随即感慨道:
“当年朕在徐州时,兵微将寡,困顿潦倒。”
“若非先生指点迷津,恐无今日。”
司马徽举杯还礼道:
“陛下龙兴,乃天命所归,干老朽何事?”
“正要有功,也当是在座文武之功。”
“徽实不敢据此功也。”
二人叙旧片刻,刘备忽正色道:
“今日请先生来,实有一事相托。”
司马徽放下酒盏,静待下文。
刘备目光灼灼:
“朕欲在洛阳兴办太学,广纳天下学子,教化万民。”
“先生德高望重,学贯古今,若能出任太学祭酒。”
“主持此事,则天下英才必趋之若鹜。”
“此汉室之幸,朕之幸也。”
“老朽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司马徽白须微动,欣然接受了这件事。
他本就喜欢教书,洛阳的太学就相当于是清华北大。
刘备这是让他当清华北大的校长,司马徽岂能不愿意?
“……水镜先生。”
李翊忽然开口,“今日请先生来,除办太学之事外,还有一事。”
“首相请吩咐。”
“内阁经过商议,决定除太学之外,当广设乡塾。”
“使贩夫走卒之子皆可执经问义。”
“相爷此话当真?”司马徽问。
“孔子云,有教无类,李某以为私塾应该面向所有汉朝子民。”
李翊的野心很大,既然与刘备辛苦缔造了大汉第三帝国。
那他会尽自己的所能,为这个国家续命。
不说千秋万代,至少不能二三世而亡。
重塑国家经济是一方面,改革教育是另一方面。
魏晋时期的世家泛滥,很多人都觉得这跟陈群的九品中正制有关。
其实反了,是因为世家太过泛滥,才有了九品中正制的妥协。
魏晋时期,其实就是为两汉察举制四百年导致世家野蛮生长,而进行的买单。
从前李翊也采取过不少手段打压世家大族。
但那毕竟只是小打小闹,不能从根上解决问题。
要从根上解决这种问题,只能从教育入手。
世家大族垄断了教育资源,或者说垄断了知识分子。
这就导致官员永远都出身于世家。
然后官员们靠着家世屡世公侯,才有了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四世三公。
所以,只有打破知识分子的垄断。
避免官员都是从世家里面出来,才能从根上解决魏晋时期的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当上首相后,便开始大力改革的原因。
因为魏晋的问题,本质上是两汉的历史遗留问题。
即便是如今的齐汉也不能避免,不改革早晚面临同样的问题。
“首相胸怀天下,欲行‘有教无类’之策,实乃大善。”
“然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司马徽深邃的眼眸中。
李翊抬手示意:
“先生但说无妨。”
司马徽目光扫过在座诸臣,最终落回李翊面上。
“读书求学,非一日之功。”
“寻常百姓之家,男子需耕田种地,女子需织布持家。”
“若令其子弟终日伏案,家中便少一劳力。”
“纵使免去束脩,百姓仍难负担脱产求学之耗。”
殿中一时寂静。
刘备若有所思,手指轻叩案几。
司马徽提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都说世家垄断知识分子,但其实人家从未刻意去垄断,甚至打压过。
因为即便放开私塾教育,底层百姓也很难接受教育。
主要是考虑到小农社会,男子们大多不能脱产。
“此事本相其实早已提前想过了。”
“那相爷的意思是……?”
李翊目光转向立于柱旁的李治,抬手一招:
“治儿,过来。”
李治整衣近前,向刘备与司马徽恭敬行礼。
司马徽打量这位年轻公子,见他虽衣着华贵,指节却带着粗茧,不由好奇。
“令郎与这私塾之议,有何干系?”
李翊不答,反而问李治:
“你在纸坊半载,可知为兴办纸坊意义何在?”
李治略一沉吟,声音清朗:
“回父亲,纸坊所产,非独为笔墨消遣,实为天下文脉之根基。”
他抬眼看向司马徽,有条不紊地阐明自己的看法。
“先生可知,如今洛阳纸坊一日所出,可抵昔日半月之工?”
司马徽白眉微挑:
“哦?此话当真?”
李治颔首,继续说道:
“新法所造之纸,质地坚韧而价廉。”
”孩儿在坊中时,曾见工匠一日可成书百卷。”
“若此等纸张流通各州,典籍成本必大减。”
“届时,寒门学子不必苦求私塾,购书自修亦可成才。”
司马徽手中茶盏一顿,眼中精光乍现:
“小郎,你莫不是在与老朽开玩笑罢?”
“小子岂敢与水镜先生说笑,身在纸坊半年。”
“目之所见,耳之所闻,俱是亲历,岂能有假?”
李翊轻笑,击掌三声。
殿外立即有侍从捧来一摞素纸,雪白光洁,薄如蝉翼。
司马徽接过细看,指尖摩挲纸面,惊叹道:
“这等质地,竟比左伯纸更为细腻!”
左伯纸是灵帝时期发明的纸张。
这在当时,已经被认为是最优质的纸了。
可跟李翊所制出来的纸张相比,竟是天壤之别!
“此乃改良后的新法。”
李翊从袖中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图书。
“如今印刷术亦有大进。”
“一版可印千册,字迹清晰如初。”
“水镜先生若是感兴趣,大可将此副本拿去研究。”
李翊丝毫不吝惜这些技术。
还是那句话,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掌握这项改良造纸术与印刷术。
掌握的人越多,使用的人越多。
那他的改革进度只会更快帮他打下群众基础。
刘备接过书册翻阅,大声笑道:
“妙哉!昔日蔡侯造纸,今有李相成书!”
他转向司马徽,“先生以为,有此物相助,教化万民可还艰难?”
司马徽长叹一声,忽然起身向李翊深揖:
“老朽愚钝,竟不知相爷早已布下如此大局。”
“纸墨流通,确比千万私塾更利教化。”
“不过……”
司马徽似乎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纸墨流通虽善……”
声音忽然压低,“然则察举之旧制,岁举不过数人。”
“纵有千万学子,若无进身之阶……”
他话说的很委婉,不敢挑明了说察举制的弊端。
因为这属于是抨击国家的制度。
司马徽不得不谨言慎行。
李翊微微一笑,接过话头:
“先生所虑极是。”
“然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未至,翻动太急,反易碎烂。”
他目光扫过在座诸臣。
“待太学建成,书籍流通。”
“天下寒士自有向上之阶,到那时……”
他声音微微停顿,“民间自有清议,朝廷顺势而为即可。”
言外之意,现在谈这个问题还太早。
等将来时机成熟了,不用朝廷主动提出,民间自会有改革之声。
根本用不着司马徽来操心。
至少不是他这个身份该操心的。
司马徽会意,白须微动:
“相爷深谋远虑,是老朽心急了。”
刘备适时举盏:
“既如此,朕今日便下诏。”
“敕建太学,择洛阳城南高地,仿长安旧制。”
“建五经讲堂、藏书阁、博士舍。”
“此外,再颁一《兴学诏》:命各州郡推举通经学子。”
“凡年俸四百石以上官员,皆需荐子弟一人入学。”
“至于印书之所么……”
刘备目光看向李翊,李翊适时起身,道:
“便由内阁设下印书局,由学相统管。”
“专司典籍刊印,为国家印刷书籍。”
……
会议散去后,刘备负手立于殿前。
望着渐暗的天色,忽对李翊道:
“李相,陪朕走走吧。”
李翊会意,回首吩咐李治。
“你先回府。”
李治拱手退下,打道回府。
二人沿宫廊徐行,暮色浸染飞檐,远处钟声杳杳。
行至偏殿时,忽见一使者风尘仆仆跪于阶下,
他身着交州的纹绣短衣,腰佩的贝饰短刀已被卸去。
显是远道而来。
“臣交州别驾张旻,奉士府君之命,恭贺陛下万安。”
虽然刘备把诸葛亮派去了抚定交州,名义上他是老大。
但实际上交州的老大就是士燮。
不过士燮这个人很聪明,喜欢示弱。
历史上的他,就每年都派遣张旻向孙权朝贡。
有时候甚至贡献几百匹战马,对于极度缺马的江东而言可谓是解渴。
以至于每年孙权都要亲笔写信,向士燮道谢。
不过本位面由于刘备太过强势,加之派遣诸葛亮去了交州。
显然是有意插手交州事务,士燮便主动向刘备示好。
刘备不动声色,道:
“士君有心了。”
张旻击掌三声,殿外侍从鱼贯而入。
抬进数十朱漆木箱。
箱盖一开,满殿生辉——
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
有香料,有细葛。
象牙珍宝,南海明珠。
各种奇异果,数不胜数。
刘备拈起一枚龙眼,剥壳入口,甘汁溢于唇齿:
“交州风味,果然清甜。”
张旻躬身:
“府君特嘱,此乃合浦龙眼。”
“古称‘荔枝奴‘’,然其味不逊荔枝分毫。”
刘备大笑,忽挥袖道:
“李相为国操劳,这些贡品,分一半送至相府。”
李翊乃躬身谢道:
“臣谢陛下赏赐。”
随即,他目光转向张旻,唇角含笑,语气却如淬了冰。
“士府君在交州,一切可还安好?”
张旻垂首,交州纹绣的衣领掩住了瞬息紧绷的下颌。
“托陛下洪福,府君治下五岭安宁,商船络绎。”
“是吗?”
“那为何本相听闻,士燮的弟弟士壹上月私调郁林郡兵,截了荆州来的粮船?”
张旻额角渗出细汗,却仍赔笑:
“相爷明鉴,那必是山越贼人假扮……”
“山越?”
李翊轻笑,“呵呵好罢,权且当是山越。”
“不过山越截杀朝廷粮船,也该治士燮一个御下不严之过。”
他忽然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足下可回去告诉士燮,朝廷既已派诸葛孔明出任交州刺史,以后的贡品……”
“就该由刺史府递送。”
“士府君年事已高,还是安心养老为好。”
张旻脸色煞白,袖中手指掐进掌心,却仍躬身如虾:
“相爷教训的是……下官一定把话带到。”
刘备见此,乃摆了摆手,说道:
“足下远来辛苦,下去歇着吧。”
待张旻退下,刘备忽然用只有李翊能听见的声音道:
“交州的瓜果……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适才若不是当着使者的面,刘备都不忍心说实话。
李翊背着手,笑道:
“据臣所知,交州瓜果发往中央,每十里便要设一座驿站。”
“能送至洛阳不腐,已是不易。”
“陛下权且当是尝个鲜罢!”
刘备忽然道:
“孔明在交州是否能日日吃到这般新鲜瓜果?”
“自然,不过想必此刻孔明除了吃瓜果外,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他去做。”
……
(本章完)
第346章 不用七星灯,孔明也能续命
第346章 不用七星灯,孔明也能续命
交州,苍梧郡。
暑气蒸腾,刺史府后园内。
芭蕉叶阔,遮天蔽日。
诸葛亮轻摇羽扇,斜倚竹榻,案前酒瓮已空了三坛。
他自到交州三月以来,日日与吴巨、区景二人饮酒作乐。
一开始区景还担心诸葛亮是扮猪吃老虎。
可时间一长,也逐渐对他放松警惕。
私下里尝言:
“初时以为诸葛孔明号卧龙,今观之,不过一介白面书生耳。”
“终日醉卧,何足为虑也?”
遂不以为备。
这日,七月初七。
诸葛亮忽下帖邀宴,言得楚中新酿,请二人共赏。
吴巨大笑:
“这酸儒,竟还藏了好酒!”
遂与区景披甲赴宴,带了亲兵二百人,列于府外。
入得厅中,却见诸葛亮端坐主位,羽扇纶巾,神色肃然。
案上无酒,唯有一卷黄绢诏书。
“二位将军。”
诸葛亮忽起身,声音清冷如霜,“可识得此物?”
吴巨尚未反应,区景已变色——那分明是天子诏令!
诸葛亮陡然振袖,高声宣读:
“查苍梧太守吴巨、都尉区景,私截贡赋,虐杀流民。”
“勾结山越,意图不轨”
“今证据确凿,着交州刺史诸葛亮,即刻拿下问罪!”
“你——”
二人闻言,无不骇然。
原来这短短三月时间,诸葛亮一直在私下里查他二人的罪状。
不过,交州远离中原。
纵然你得了证据,又能怎样?
吴巨立时暴起,案几翻倒,正欲上前擒拿诸葛亮。
却见屏风后寒光一闪,廖化、刘磐各执利刃冲出!
区景拔剑欲挡,却被刘磐一刀斩断手腕,血溅画屏。
吴巨嘶声怒吼:
“诸葛村夫!我亲兵就在府外,尔敢——”
话音未落,廖化长剑已贯其胸。
“吴兄!”
区景大吼,强忍着断手之痛。
“诸葛先生……诸葛使君……饶了我!”
“我什么都听你的,杀了我,我的士兵是不会放过你的……”
谁料诸葛亮只是淡淡地一挥手,一柄利刃便贯穿了区景的后背。
苍梧郡的一二把手,便在诸葛亮的雷厉风行之下,顷刻间丧命。
为此鸿门宴,他足足准备了三个月!
然而,二人的死,并不意味着诸葛亮便胜利了。
此刻,他想起了李翊时常挂在嘴边说的一句话——
“只有掌握了军队,才能掌握政府。”
诸葛亮想要完全控制住苍梧郡,必须得拿到苍梧的军权。
苍梧城头,暮色沉沉。
诸葛亮立于女墙之上,羽扇轻摇,身后两名甲士高擎长竿。
竿上悬着两颗血淋淋的首级——
吴巨怒目圆睁,区景面容扭曲。
鲜血仍自颈间断口滴落,砸在青砖上,发出“嗒、嗒”的闷响。
城下数千苍梧守军骚动不安。
刀戟碰撞声、甲叶摩擦声、惊怒低语声混作一片。
有人厉声喝问:
“诸葛村夫!尔……尔敢杀我们将军?!”
诸葛亮神色不变,只是缓缓展开手中诏书,声音清朗,穿透暮色:
“苍梧将士听令!”
他声调不高,却字字如铁,竟将嘈杂声压了下去。
“吴巨、区景,身为汉臣,却行悖逆之事!”
“私截朝廷贡赋,中饱私囊,其罪一也!”
“虐杀流民,以首级冒功,其罪二也!”
“专政一方,意图割据自立,裂我大汉疆土,其罪三也!”
“有此三罪,朝廷命亮将之就地正法!”
话落,城下顿时一片哗然。
诸葛亮猛然合上书信,朝城下守军呼喊:
“尔等欲与反贼同流合污乎!”
守军中一阵骚动,有零星的几个人人开始放下兵器了。
他们到底是普通民众,没有太高的政治觉悟。
被诸葛亮轻轻一吓,便害怕了,怕自己也被打成反贼一党。
却未意识到,此刻的他们仍然具备夺回苍梧实权的实力。
正如文和乱武之前,西凉军也意识不到他们当时已经具备控制朝廷、颠覆天下的实力一样。
边远出身的武人大多如此,目光短浅,觉悟不高。
一听到“朝廷”二字,“逆贼”二字,便往往吓得缩手如龟了。
可与西凉军不同的是,苍梧守军要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大汉。
刘备只是不愿意费太多精力来开发交州而已。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随便容忍自己的手下,不明不白地死在此处。
就在此时,城西忽然传来一阵浑厚的铜鼓声!
“咚——咚——”
众人回头,只见一队俚人战士列阵而来。
为首者身披犀甲,头插雉羽,正是高凉俚酋冼郎!
“诸葛刺史乃天子钦命!”
冼郎声如洪钟,用生硬的汉话高喊。
“我俚人只认朝廷!谁要造反,先问过我手中铜刀!”
他身后三百俚人弓手齐齐拉弦,箭镞寒光映着落日,令人胆寒。
三月时间里,诸葛亮早就已经将这位俚人酋长拉到了自己这一边。
而条件也很简单,许给俚人划山而治的自治权。
紧接着,城南又起喧嚣。
一队青衣家丁拥着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车上端坐着苍梧豪族陈肃。
“吴巨苛虐百姓,老夫忍之久矣!”
陈肃白须颤动,指着城上血淋淋的首级。
“今日天理昭彰,尔等还要执迷不悟吗?!”
最后,一名青衫文士自城门阴影中走出,正是避难于交州的名士张紘。
他在此地安家已有近二十年,颇有名望。
“诸君。”
张紘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孔明先生乃当世卧龙,奉诏抚交。”
“今日只诛首恶,余者不问——这是给苍梧将士的活路。”
他顿了顿,忽然提高声调:
“难道你们真要为了两个死人,赔上全城性命?!”
城头风声呜咽。
一名苍梧军侯突然扔下长戟,“当啷”一声脆响。
“我……我愿归顺朝廷!”
这一声如同推倒了第一块骨牌,转眼间,兵器落地声连成一片。
有人跪地高呼:
“愿意听从诸葛刺史调遣!”
诸葛亮俯视城下,见大势已定,这才收起诏书,温声道:
“众将士请起。”
“从今日起,苍梧军饷按额发放,战死者抚恤加倍。”
随后又对身旁的廖化下令道:
“去!打开府库。”
“将里面的存银尽数取出,今夜犒赏三军!”
底下的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
苍梧的军权被诸葛亮收回,这少不了当地豪族俚人的支持。
尽管没有,凭借刚才那一番激情演讲,兴许也能将之唬住。
只不过有了他们的支持,诸葛亮的把握会更高。
他本就性格谨慎,自马谡之事后,则更加求稳了。
子时三刻,苍梧军营。
夜风卷着未散的血腥气,诸葛亮立于点将台上。
手指轻按着案前的兵册,身旁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冷峻。
廖化按刀侍立一侧,低声道:
“使君,如今虽暂时收服了苍梧守军。”
“但时值新旧交替,正是多事之秋。”
“还是须要严防奸佞作祟,末将之见,是否先缴了他们的器械?”
不必。
诸葛亮轻挥羽扇,眉宇从容:
“这并非长久之计,自今夜起,苍梧军当另立新制。”
诸葛亮拿到军队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军队重新编整。
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防止潜在的兵变可能。
他将吴巨亲兵营拆为三队。
分别分入刘磐、廖化、冼郎三部。
然后规定,每伍五人,必须来自不同的屯队。
不许其旧友私下沟通交流。
经过一番整编,诸葛亮基本稳住了苍梧军队。
而军队的掌握,也使得他总算在苍梧、在交州站稳了脚跟。
然而,没有人会承认诸葛亮现在是交州之主的。
因为提到交州,永远跟一个人的名字脱不开关系。
……
交趾郡,太守府。
士燮端坐案前,手中捏着一封密信,眉头微微皱起。
堂下众幕僚垂首而立,厅内鸦雀无声。
“苍梧政变……”
士燮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清朗。
“吴巨、区景授首,诸葛亮一夜整军,如今五千苍梧卒尽归其麾下。”
他抬眼扫视众人,白眉下的目光如刀:
“诸位以为,我士家当如何自处?”
士燮在史书上,只留下寥寥数百字。
但在越南的历史上却很受推崇。
还被后世的越南人追赠为了善感嘉应灵武大王。
可士燮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跟随家族才南迁到交州的,如何被越南人如此推崇?
这便是因为,交州除了两广地区外,还包括了今天的越南。
而士燮的大本营的交趾郡,就位于今天越南的红河平原一带。
在士燮执政交州前夕,交州的经济、文化相对中原来说还是非常落后。
而士燮为政开明,在他的统治下,交州变成了当时的世外桃源。
居民富庶,安享太平。
使得许多中原人也纷纷南下交州避难。
跟着中原人一起进入交州的,还有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经学文化。
这些都极大促进了交州的繁荣发展。
这一系列的为政举措,使得士燮在越南的历史地位极高。
如今的士燮,已经年过古稀,年满七十三岁了。
交州人民,也在他的统治下,享受了二十五年的太平日子。
如今诸葛亮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份平静。
一位幕僚率先出列,向士燮拱手道:
“明公,刘备横扫中原,匡扶汉室,带甲百万。”
“诸葛亮又善于用兵,乃天枢门徒。”
“我交州贫瘠民弱,若是硬抗,恐非上策。”
话落,立马有人出声跟着附和:
“朝廷既派孔明为刺史,名义上已是交州之主。”
“我等若公然违逆,便是谋反。”
“届时刘备当真发天兵来讨,以我交州小地,断难抵抗王师。”
士燮沉默片刻,指节轻叩案几:
“我亦知朝廷遣诸葛孔明来此,是为控制交州。”
“只是我士家在此二十五载基业,难道便要白白拱手让人?”
长史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明公,以退为进,未必不是良策。”
“哦?”士燮眯起眼睛问,“老夫愿闻其详。”
那长史乃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交州偏远,朝廷真要大军南下,也必然耗费钱粮无数。”
“若非如此,刘备也断不会单独遣诸葛亮过来抚定,而不另益其大军。”
“诸葛亮初来乍到,根基未稳,也未必便愿大动干戈。”
“不如明面上顺从,遣使示好,承认其刺史之位。”
“……然而,南海贸易仍握在我等手中。”
“各郡官吏亦多是我士家旧部。”
“诸葛亮若要推行新政,终究绕不开我们。”
此前说过,交州的地形不同于益州。
益州虽号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但益州的四川盆地内,并没有太大的山脉作进一步的切割。
所以整体也能视作是一个大平原。
只有平原地形,才使得其有资格被称为天府之土。
反观交州,内部被山脉切割得四分五裂。
这种地理环境,便使得交州很难凝聚起来。
因此,交州的内部也主要分为了三大区域。
分别是以南海郡、苍梧郡、合浦郡为首的东部区域。
其中以南海郡相对最为繁荣。
南越赵佗便是在这里建立了王业,同时也造就了番禺的繁荣。
然后是以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为首的交州西部。
这三个郡大致就是今天的越南国土。
最后,便是东西部区域之间的郁林郡。
这个郡也是交州最破碎,最落后的郡,因为交通极其不便。
三处区域,三处不同的文化。
即使士燮统治该地二十多年,也没法将之统合起来。
所以只能选择任用当地的世家大族来进行羁縻统治。
同时,士燮还把自己的兄弟分别派往了各个区域。
其弟士壹领合浦郡。
士领九真郡。
士武领南海郡。
士燮本人亲自坐镇最繁荣的交趾郡。
从而形成了“士氏交州”。
此外,士家还通过联姻控制了当地的俚僚酋长。
并垄断了南海贸易。
由此不难看出,交州姓士这个说法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将交州就这么白白让出去。
半月后,一队交趾使者携厚礼北上苍梧。
贡品清单为:
南海明珠十斛。
犀角、象牙各二十对。
龙眼、荔枝等鲜果百筐。
细纹葛布千匹。
使者伏地呈上士燮亲笔书信:
“燮年老昏聩,未能早迎天使。”
“今闻明公抚交,不胜欣喜,特献薄礼,望乞笑纳。”
“交趾九真诸郡,皆愿听候调遣。”
诸葛亮轻摇羽扇,审视着交趾贡礼。
在目光沉静地扫过这些珍宝后,最终落在了跪伏于堂下的交趾使者身上。
“士公镇守交州数十载,安抚蛮夷,畅通海路,实乃朝廷栋梁。”
诸葛亮温声道,“今日又献此厚礼,足见忠心。”
“回去代我向士公致意,就说亮深佩其德,愿与共安岭南。”
使者闻言,额头触地,连声称是。
诸葛亮又令左右:
“取锦缎十匹、黄金五十两,厚赐来使。”
待使者千恩万谢退下后,厅内只剩诸葛亮与张紘二人。
“子纲先生,”诸葛亮轻拂袖口,抬眼问道,“你在交州多年,以为士家根基如何?”
张紘沉吟片刻,缓缓道:
“若士燮欲称王,则交州无人能阻。”
“若士燮欲灭当地酋王,则各酋无人能撄其锋。”
“哦?”
诸葛亮羽扇微顿,笑道,“这么看来士家在此地影响力非同小可。”
张紘捋着颔下白须,蹙眉沉吟道:
“士家掌南海贸易,坐拥珍珠、犀象之利。”
“九真、日南良田,半入其族。”
“俚人渠帅,多与其联姻。”
“交州之土,实乃士家之土。”
“如此说来……”诸葛亮挥着羽扇,轻声道,“士燮若反,交州顷刻易帜?”
张紘点头:“正是。”
诸葛亮沉默片刻,忽而一笑:
“可他至今未有称王。”
张紘一怔。
“交州偏远,士燮若自立,朝廷未必能即刻征讨。”
诸葛亮羽扇轻点案上地图,“但他仍选择向朝廷称臣纳贡——此非懦弱,而是明智。”
“因为士燮即便称王,也不过是下一个赵佗。”
“他依然得向朝廷称臣纳贡,还得背负反贼之名。”
“似现在这般,即便未有称王,可交州依然是姓士。”
“这与称王已经无异了。”
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这样的人,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使君欲如何施为?”张紘问道。
诸葛亮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徐徐展开:
“士燮好经学,尤擅《春秋》。”
“我拟邀他共修《交州志》,记录岭南风物。”
张紘眸光一闪:
“妙计!修志需调阅各郡户籍、田亩、商税……”
“正是。”诸葛亮微笑,“届时,交州虚实,自可一览无余。”
“士燮他会配合吗?”
“士燮是个聪明人,亮以为他会配合的。”
诸葛亮起身行至窗前,望向交趾方向。
“至于南海贸易——”
“李相爷不是一直对贸易商路十分感兴趣么?”
“南海贸易,远涉海外。”
“待亮理清楚这里的门路后,再上报内阁。”
“内阁一定会对此引起重视。”
“有了内阁的支持,开拓交州便不是难事。”
“到时候中原的货物源源不断输入交州。”
“若士家愿开商路,或可两家共分,此两全其美之策也。”
夜风拂过,烛火摇曳间。
张紘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缓缓笼罩交州。
“孔明先生……”
张紘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
“以先生之才,纵使在中原,亦当为宰辅之器。”
“何以……何以……”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明——为何会被贬至交州这等边陲之地?
诸葛亮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茶面荡起细纹。
半晌,他轻叹一声:
“公安之失,在我。”
“马谡……”
张紘恍然,荆州离交州毕竟近,他多少有些耳闻这些事。
只不过具体不太清楚。
当时只是在想哪个倒霉蛋会遭殃。
不想竟是诸葛先生。
片刻后,诸葛亮却抬眸一笑:
“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交州虽僻远,却可历练心志。”
“在此处熬一年资历,胜在中原熬十年。”
他羽扇轻摇,语气忽然转沉:
“况且——”
“亮不会永远困于此地。”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映得他眸中精光乍现。
“对了,子纲先生是徐州人士?”
诸葛亮忽然转开话题。
张紘颔首,应声道:
“老夫乃彭城旧族,后迁至广陵。”
他苦笑一声,“初平四年时,曹操伐徐州,血流漂杵……”
“原来如此。”
诸葛亮轻叹,“亮本徐州琅琊人事,亦因曹军南下,随叔父避祸于荆州。”
两人对视一眼,竟同时想起当年徐州惨状。
泗水为之不流。
饿殍塞道,易子而食。
两人也都没能想到,居然能在交州这种偏远地方见着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张紘闭了闭眼:
“后来陈元龙入驻广陵,与袁术大交兵。”
“老夫再度南逃,最终落脚于交州。”
他摩挲着案上茶杯,“这一停,就是二十年。”
后面陈登入广陵,威胁袁术侧翼,则完全是李翊到来后的连锁反应了。
使得这位江东二张,与张昭齐名的大才并未被东吴所用。
“先生可曾想过回返中原?”诸葛亮问。
张紘摇头,叹气道:
“故园早成焦土,况吾家业已在交州。”
“子女亦在此地成家立业,安忍离去?”
“倒是先生——”
他抬眼,“听闻李相爷已重整徐州,百万流民归乡。”
“先生既为徐州旧人,是否也……?”
“李相……”
诸葛亮轻轻咀嚼这个称呼,忽而一笑。
“确是人杰。”
“无他辅佐陛下,汉室难有三兴之机。”
他起身行至窗前,望向北方星空:
“但正因如此,亮更需在州有所作为。”
夜风吹散了他的低语:
“总要有人……为朝廷守住这南海门户。”
“对了,先生今年贵庚?”
诸葛亮心血来潮,又问及一个自己好奇许久,但之前都没机会问的问题。
张紘多大了。
“老夫今岁甲矣。”
诸葛亮闻言,眉梢微扬:
“先生已届耳顺之年?”
他细观张紘面容,“观先生目明体健,竟似知天命之龄。”
这便是困扰诸葛亮的问题。
这张紘须发皆白,按理说年纪应当不小了。
可精神状态却极好,完全不像已经年满六十的人。
张紘抚须而笑,眼角皱纹舒展如菊:
“许是交州水土养人吧……”
“合浦渔夫,八十尚能搏浪。”
“郁林樵叟,七十犹可攀崖。”
“此地产益智仁、巴戟天,村野老农随手采撷。”
“据说都是延年益寿的良药。”
诸葛亮羽扇轻摇,自嘲说道:
“既如此,亮他日致仕,当来交州结庐。”
“日日饮椰汁、啖龙眼,或可偷得彭祖八百之寿?”
历史上的张紘五十九岁就死了。
可如今他不仅活到了六十岁,而且还越来越精神,完全不显老态。
这确实跟他来到交州有关系。
提到交州,总是让人不禁想起南越武帝赵佗。
不是因为这老登趁着楚汉相争之际,建立了南越国。
而是他作为开国君王,居然活到了一百零四岁才挂掉。
而交州的主人士燮,这位岭南总管也足足活了九十岁。
还有后来南北朝的冼夫人,她也差不多活了九十来岁。
要知道,在古代能活到七十岁,便已经是国宝级别的存在了。
而交州地区就跟批发似的,大量产长寿人员。
普通老百姓也就算了,像士燮、赵佗这种统治者。
每日操劳政务,居然都能活到九十、一百多岁。
这绝对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不是都说岭南地区气候在当时很不宜居吗?
为什么这些统治者居然能活得这么长?
莫不是有什么独特的岭南养生秘法吗?
原因有两个,
第一,交州地形闭塞,基本上不受中原战乱影响。
而交州内部的人,也大多不喜欢内耗。
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心态好,活的久。
当然了,交州特殊的地貌,也使得当地人不具备内战的条件。
毕竟,打一场仗就得翻过重重山峦,大伙儿犯不着。
光是鲜少受到战争影响这一条,就足以让交州人长寿了。
但最关键的,还是第二条——
岭南人之所以长寿,就是因为这里山路崎岖。
行路难,就得多走路。
人老腿先老。
就拿世界平均寿命,排名前三的香港举例。
不可否认这片区域相当发达,但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
这里区划多,距离短,去哪都是走路。
出地铁也没有电梯,都是用脚上楼梯。
这就导致本地生活的人腿脚都有力,七十岁、八十岁还能健步如飞。
在香港只要看到穿的是运动鞋、跑步鞋、走路鞋,再背个双肩包的。
基本就是本地人无疑。
古代的岭南也是同理,要想在这里生存,就是得天天走路。
路走得越多,自然也就越精神。
人们也就跟着长寿。
当然,前提是你得先适应这里的气候。
“听孔明先生此言,倒让老夫想起《黄帝内经》所载——”
“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
张紘指着地图上褶皱的群山:
“此地有群山为屏,使得五岭阻隔战乱,百姓不遭兵燹之祸。”
“山路逼人跋涉,使得步行代车,故使气血长年通畅。”
此外还有海物滋养,此地鱼虾蚌蛤取之不尽,不忧饥馑。”
“老夫想,这便是此地人民得以长寿之因罢。”
诸葛亮听罢,大觉受益匪浅,抚掌笑道:
“《淮南》有言:‘鹤寿千岁,以极其游’。”
“今日方知,这长寿之道原是天地至理。”
张紘闻言,抬眉问:
“哦?使君何出此言?”
“适才细想……”
诸葛亮以箸蘸茶,在案上画了道山形。
“交州虽僻处南荒,然则五岭为屏,瘴疠为障,反倒成就了养生福地。”
他指着自己足履,“这半月踏遍苍梧山径,腿脚竟比在江陵时更健旺三分。”
窗外芭蕉叶上积雨滑落,啪地打在石阶上。
张紘望着烛焰映在诸葛亮眉间的光影,沉声说道:
“士威彦今岁恰逢古稀之庆。”
“逾七十耶?”
诸葛亮羽扇微顿,意味深长地说道:
“亮方经而立,便是与他熬时辰,也能熬到看他的灵柩出殡。”
张紘捻须莞尔:
“……呵呵,是啊。”
“使君如此年轻,士燮在此地再是有影响力。”
“也断不能熬过使君,只要时间一长,交州早晚会彻底落入到使君掌控中。”
“届时使君资历也熬够了,交州又能完毕上交给朝廷。”
“到那时候,重返中原,晋升内阁,不在话下。”
张紘在此刻总算明白,为何诸葛亮要选择相对温和的态度对待士燮家族了。
不单单是因为诸葛亮性格仁善,不忍心在交州多造杀戮。
何况士燮在交州本身干的就很不错,诸葛亮也没道理去治他的罪。
可以朝廷为后盾,“逼迫”士燮与自己合作。
那么时间一长,交州的大权早晚落入诸葛亮手中。
这其中也包括南海的贸易。
毕竟诸葛亮还很年轻。
在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后,诸葛亮心情大好。
击掌唤来侍从:
“去厨下取那只乌骨鸡,配上交趾进贡的草果炖了。”
又对张紘眨眼笑道:
“自今日始,亮当日啖一鸡。”
“定要活得长久些!”
“子纲可愿与亮共食?”
张紘闻言大笑:
“这乌骨鸡乃是大补之物,老夫光是听到其名便已食指大动。”
“使君主动相请,老夫岂有拒绝之理?”
“今日算是得以大饱口福咯。”
少顷,僮仆捧上朱漆食盒。
揭开时白气蒸腾,盒内的乌鸡已经炖得骨酥肉烂。
面上浮着十数粒红艳艳的枸杞,还有几片黄精在汤中载沉载浮。
诸葛亮亲自舀了碗奉与张紘:
“先生可知?这乌骨鸡最是补益元气。”
他指着鸡胸处一块肉,“岭南人称作‘龙穿凤’,说是能续命延年。”
“……呵呵,好!使君请!”
“……呵呵,子纲先生请。”
一老一少,举杯相庆,共同朵颐着乌骨鸡肉。
“祝子纲先生长命百岁……”
“呵,也祝孔明先生长寿。”
两人同时笑了,在交州这种僻壤之地。
竟找到了别样的快乐。
……
(本章完)
第347章 夙兴夜寐,司马治蜀
第347章 夙兴夜寐,司马治蜀
章武二年,秋末。
益州,成都。
夜色沉沉,魏王府西厢的烛火却仍亮着。
司马懿伏案疾书,竹简堆迭如山。
墨迹未干的绢帛上密密麻麻列着屯田、织锦、税赋之数。
窗外梆子已敲过三更,他却浑然不觉,唯有一双鹰目在灯下泛着冷光。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轻响。
司马朗披衣而入,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黍粥。
“仲达,已是子时了。”
司马朗将粥放在案角,叹息道:
“自入蜀以来,你每日寅时起、三更眠。”
“这般拼命,身子如何吃得消?”
司马懿头也不抬,笔锋在竹简上沙沙作响。
“兄长不必忧心。”
司马朗皱眉,伸手按住竹简,沉声:
“昔日在河内时,你常言‘大事当徐徐图之’。”
“如今却似换了个人,连用饭都草草了事——”
“河内?”
司马懿猛地掷笔,墨汁溅在袖上如血点斑斑。
他抬头时,眼中竟有血丝密布,嘶声吼道:
“我司马氏四百年簪缨世族,自高阳氏以降,何曾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李翊狗贼屠我司马氏满门之时,可曾想过‘徐徐’二字?”
他声音嘶哑,手指深深掐入案木,“他的刀可快得很呐!”
“叔父、三弟、四弟、幼弟……连襁褓中的侄儿都……”
话到嘴边,司马懿已是泣不成声。
四百年的望族,一夜之间从历史上抹去。
偏偏还断在司马懿这代人手中。
这对于司马懿而言不单单是奇耻大辱那么简单,那是死后都无颜下黄泉见列祖列宗的!
所以,司马懿早就已经死了。
自司马氏灭亡于他手时,他的心便彻底死了。
眼下的他,万念俱灰,只剩下一个念头——
报仇!报仇!还是报仇!
益州虽有天府之富,但相较于大汉到底是国小。
司马懿如此夙兴夜寐的工作,就是为了让他的国家变得更强大。
只有魏国强大了,将来的某一天,他才有机会找李翊复仇。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相较于兄长司马朗倍受曹操喜爱重用,司马懿本人是不怎么受曹操待见的。
为此,司马懿只能更加努力的工作,希望能够向曹操证明自己。
如果不依附曹操,那普天之下已无任何一个人能助他复仇了。
不然的话,是靠江东孙权,亦或者西凉韩遂?
他们显然都不是成事之辈,唯有依附曹公,还有一丝希望。
司马朗见弟弟指节发白,忙按住他肩膀,柔声宽慰道:
“仲达,冷静!”
“如今齐国强大,报仇不是一日可成。”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当然,此仇必报!”
“但在那之前,仲达也需养好身子。”
“如日损身体,何以做伍子胥?”
司马懿笑道:
“兄长既以伍子胥为例,其过韶关能够一夜白头。”
“今我司马懿宵衣旰食,又岂会不如古人?”
话落,司马懿又深吸一口气,犹豫一下,还是放下了笔毫。
“不过,兄长所言极是。”
“报仇之事,急不得。”
他起身踱至窗前,望着院中一株老梅,枝干虬结如龙:
“若非魏王在汉中之战果决狠厉,驱蜀民死守阳平关。”
“又在中原大战时焚毁河南,使刘备不得不耗费钱粮赈济灾民……”
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焉有今日蜀魏之根基乎?”
有汉中在,考虑到蜀道的艰险,齐人短时间内是不会攻打蜀地的。
而且曹操当年果断焚毁河南良田,迁徙民众。
使得刘备打赢中原之战后,也得到了一块巨大的流血伤口。
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整顿河南。
光是恢复河南的生产力就还需要好几年时间。
而要完全恢复至战前水平,以古代的生产效率与人口繁殖速度。
没个十年时间是不可能的。
所以,刘备几年内就不会轻易对蜀地用兵了。
司马朗眉头微皱:
“仲达,你从前可不是这般推崇魏王。”
“此一时,彼一时也。”
司马懿转过身去,烛光在他眸中跳动。
“成大事者,当如魏王般杀伐果断。”
“昔日我司马氏就是太过持重,才会……”
他话音一顿,袖中拳头攥得发白。
司马朗叹息:
“魏王虽雄才大略,却始终未授你兵权。”
“然我诸兄弟之中,唯有仲达你最能用兵。”
当然,现在我们也没几个兄弟就是了。
“无妨。”
司马懿淡淡的说道:
“因我与世子交好,魏王难免猜疑。”
“但如今魏王既立了丕公子为世子……”
他忽然压低声音,回头看向大哥,“来日方长。”
窗外一阵风过,梅枝“咔”地折断一截。
司马懿随手拾起断枝把玩。
“蜀地虽得数年太平,却不可松散懈怠。”
“刘备毕竟有李贼为辅,此人虽然可恨,但确实天纵奇才。”
“如今其出任了内阁首相,总揽全国军政,再无一丝顾虑。”
“真可谓是鸟上青天,鱼入大海,不受羁绊矣。”
“我担心以李贼之天纵奇才,有他辅佐,刘备用不了三五载便能整顿好河南。”
“届时齐人便有余力西顾了!”
“这……仲达是否过于高看了那李翊?”
司马朗忍不住发问。
“此人虽然奇才,但毕竟不是神仙。”
“一方之地的发展,那都是需经年累月的。”
“李翊再是经纬大才,总不能违逆天道罢?”
司马懿苦笑一声,叹道:
“兄长你难道忘了?”
“李翊狗贼可是能够让幽州这种苦寒之地,实现自给自足的人。”
“这可是两汉四百年来,都未曾做到的事。”
“再有其所制之曲辕犁、木牛流马都是改善民生的利器。”
“在这个人身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极其可怕、强大的对手。”
司马朗陷入了沉默。
他凝视着弟弟消瘦的面容,终是开口:
“既如此,仲达已知时局暂安,此后当作何打算?”
司马懿指尖轻敲案几,目光沉冷如渊:
“当趁此天赐良机,励精图治,强我大魏。”
他取出一匹蜀锦出来,交给司马朗看。
“兄长且看,蜀地生产的锦缎,质地远胜他郡。”
“刘璋在时,却不能用。”
“以弟观之,此物价比黄金。”
“若能够广设锦官,岁入可增百万钱。”
“明日,吾便上表魏王,请扩建织坊。”
司马朗长叹一声:
“我河内司马氏,如今唯剩你我二人……”
他伸手按住弟弟青筋凸起的手背。
“然只要血脉尚存,复兴可期。”
“仲达,切莫太过劳神。”
“兄长宽心。”
司马懿垂眸掩去眼中寒光,语气却温和似水,“弟自有分寸。”
次日,魏王宫。
铜雀灯影摇曳,曹操斜倚王座,指尖捻着一枚新铸的“景元钱”。
铜色青亮,轮廓分明。
他将钱币弹向案几,“叮”的一声脆响回荡殿中。
“刘备新铸此景元钱,一钱当十钱。”
“在全国各地发行,最近也是有蜀人在国中交易,孤才得知此事。”
“正好,如今蜀地亦缺铜矿。”
“公等以为,此景元钱法,是否可以用在蜀地?”
阶下刘巴拱手出列:
“大王,臣观刘备以新钱易旧币,百姓苦其兑换之苛。”
“今我蜀魏亦当铸新钱,可倍之。”
“以一钱当百钱,以解铜荒。”
治中从事彭恙急忙谏道:
“诶!不可!”
“昔董卓铸小钱,致谷一斛至钱数百万。”
“若行此策,恐民怨沸腾!”
曹操未语,他也担心此事,但又很想做成此事。
因为刘备发行景元钱,是为了重整国家经济。
此前汉朝遭逢乱世,又经历董卓的小钱蹂躏,货币系统相当混乱。
凭心而论,曹操也是想重新整塑一下蜀地的经济的。
但也的确担心会惹出一系列的民怨起来。
毕竟蜀地百姓可不是河南百姓那样,可以随便放弃的。
他是指着当地百姓立足生存的。
曹操目光扫过默立末位的司马懿:
“仲达,汝素来多智,以为如何?”
司马懿整袍出列,拱手应答道:
“臣以为,铸大钱不过剜肉补疮。”
“蜀地真正的宝藏……”
他取出一匹流光溢彩的织品,“在此!”
满殿目光顿时投去,原来是一匹蜀锦。
“昔刘璋暗弱,坐拥锦官城却岁贡不过千匹。”
司马懿声音渐昂,“若扩织坊至三千张,精选巴渝巧匠,则岁出十万匹。”
“此能够大益国家收入,臣恳请魏王举之。”
关于蜀锦的地位,诸葛亮的《出师表》就点评过了,叫——
“刘璋暗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
在诸葛亮看来,蜀锦是蜀汉的一座金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认为刘璋管理蜀地水平不佳,在推行蜀锦方面乏善可陈。
很多工作刘璋都没有做到位。
只要是稍微有点远见的政治家,都能意识到蜀锦蕴含的巨大经济价值。
它将会是蜀地创造外汇收入的一个重要途径。
司马懿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寻得一个合适的时机后,将发展蜀锦产业的想法说出。
“若能够使蜀锦大量生产。”
“便能使官俸半锦半钱,使锦价自稳。”
“军饷亦可以锦代饷,商税许锦抵纳,则四方商贾辐辏。”
司马懿提出的观点,就是希望打造一个“锦本位”的货币系统。
通过让直百钱与蜀锦直接挂钩,那样一来,便使得“直百钱”获得了信用价值。
同时,通过让蜀锦直接作为官俸、军饷发放,便能巩固其在蜀地的“锦本位”地位。
“荒谬!”
只见彭恙拂袖而出,厉声道:
“蜀地本狭,若弃农桑而逐锦绣,岂非舍本逐末乎?”
秦宓亦出列附和:
“昔管仲治齐,首重五谷。”
“李悝为魏文侯尽地力之教。”
“今我蜀魏地不过三郡,民不过百万。”
“若再驱民织锦,田畴荒芜。”
“他日刘备举兵来伐,我等何以拒之?”
殿中文武闻言,多有窃窃私语者。
曹操坐于王座,目光深沉,未置可否。
司马懿不急不躁,待二人言毕,方缓步出列,拱手道:
“彭公、秦君所虑,诚为老成谋国之言。”
“然——”
司马懿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册,徐徐展开:
“此乃细作所探,李翊治幽州之策。”
“渔阳郡置牲畜之市,立期货之约。”
“牧民不辍放牧,商贾不废转运,而府库岁入反增三倍。”
要打败自己的敌人,就得先了解自己的敌人。
这些年,司马懿一直在了解李翊的方方面面。
细致到李翊做事的每一个行动逻辑,他都要去分析解读。
去理解,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然后再举一反三,如果把自己换到他这个位置上,自己又该怎么做?
幽州的经济奇迹,无疑是李翊政治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也是令天下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环。
李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行为逻辑是那么的反常识,可偏偏使得幽州实现了自给自足。
司马懿也好奇,但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选择去鄙夷、质疑。
恨自己的敌人,也要尊重自己的敌人。
司马懿费大量时间去专研李翊治幽州的思维逻辑。
最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那就是,商业、手工业与农业是并不冲突的!
长期一来,统治者们都普遍认为人们只要去经商,就会导致耕田的人变少。
而商人又大多精于算计,远不如农民老实听话。
所以统治者们大多选择重农抑商,不太希望商人能够在国家中占据主导地位。
而三国时期,只有诸葛孔明一人想通了这一点。
他就认为商与农两者是并不冲突的。
农业可以促进商业发展,商业也是能够反哺到农业的。
正是因为诸葛亮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把蜀锦打造成了世界名牌。
以至于连魏国的官员、甚至包括曹丕在内都穿蜀锦。
而这也为蜀汉创造了大量的外汇收入。
使得诸葛孔明有大量的本钱去北伐,征伐曹魏。
换作以前,司马懿肯定是不能够想明白其中的关节的。
但通过专研对手,专研幽州的经济奇迹。
使得司马懿改变了原来落后的观点,他认为蜀锦就是魏国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
“哼!”
彭恙冷哼道:
“李翊奸贼,岂可效仿?”
司马懿不以为忤,继续道:
“李翊虽为国贼,然其经济之策,确有可取。”
“幽州本苦寒之地,今却仓廪充实,战马成群。”
“何也?”
他环视众人,声音渐沉:
“因知‘农桑不废,而商贾可兴’之理也!”
秦宓皱眉道:
“蜀地与幽州地域不同,不可类比。”
“虽然不同,但亦有可取之处。”
司马懿提高声调,目光环视殿中众人。
“蜀地山多田少,纵使尽地力之教,岁收不过百万斛。”
“而蜀锦一匹,在江东可易米三十斛!若岁出十万匹。”
“便是三百万斛粮草!”
“且织锦多由妇孺为之,何碍于农耕?”
彭恙讥笑道:
“纵然蜀锦可易三十斛粮米,但只恐江东也未必每年都能够拿出来三百万斛粮草与我们交易蜀锦。”
“何况,哪日魏吴交恶,断绝来往。”
“蜀锦岂非烂在手中?”
此言一出,连司马朗都听不下去了。
彭恙这话,完全是属于抬杠。
司马懿说换三百万斛粮草,那属于是举例。
怎么可能生产出来的十万匹蜀锦,真的全拿去换粮食?
纵然吴人同意,客观条件也不允许呐?
司马懿也不恼,耐心地解释道:
“并非都易粮草,正如臣适才所言。”
“锦可代饷,士卒得锦,转售获利,士气必振。”
“锦可易马,西羌贵锦,可易良马。”
“我蜀地毗邻凉州,两地互市,可弥补蜀地缺马的不足。”
彭恙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叱道:
“此乃诡道!岂是王政?”
“彭公!”司马懿突然厉喝。
“今刘备虎据中原,拥百万之众。”
“若我蜀魏不另谋富国之策,难道坐以待毙乎?”
他转向曹操,言辞恳切:
“大王明鉴!李翊能以商道强幽州,我等为何不能以锦业富蜀地?”
“若因循守旧,他日两军对垒。”
“我军粮饷不继,刀兵不利,纵有险关雄城,亦难挡刘备雷霆之势啊!”
“愿大王明察!”
言罢,竟纳头便拜,磕地如捣。
殿中一时寂然。
曹操终于缓声开口:
“孤以为,仲达之言甚善。”
“着令汝办理此事。”
彭恙、秦宓面如土色。
司马懿则连连顿首谢恩,感激不尽。
诏令既下,司马懿即着手整顿蜀锦产业。
他深知,若欲使蜀锦成为魏国经济支柱,非大刀阔斧改革不可。
他先奏请曹操,请于少府之下专设“锦官署”。
曹操从之,命其领锦官令。
总揽全国蜀锦生产、贸易诸事。
又于成都、广都、江州三地设立织造坊。
各置监工、匠师、染匠百人,严明分工。
同时,司马懿也意识到了蜀地非常适宜养殖蚕桑。
但是蜀地的桑田大多分散,产量不稳。
于是司马懿下令:
免除桑户赋税,凡植桑十亩以上者,免其家口算赋。
另设蚕官督产,于各郡县置“蚕官”。
专司桑田扩种、蚕种改良。
同时,以锦易丝。
凡边地蛮夷献生丝者,可按市价兑以蜀锦。
为了鼓励蜀人养蚕种桑,司马懿更是带头做表率。
在家主动种了桑树八百株。
魏王子曹丕闻之,亦在府内种了八十株桑树,以表达对蜀锦产业的支持。
然后,司马懿又将蜀地织户编为“锦籍”,按技艺分为三等。
上户者,专织贡锦,纹样需经锦官署核准。
中户者,织市售锦,需钤官印方准发卖。
下户者,织粗绸,供民间之用。
又立“锦样库”,收藏各地纹样。
凡新创式的,需先呈验,核准后方可织造。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规范织户,严控质量。
换言之,就是为了打造“品牌效应”。
因为蜀锦的巨大利润,理论上讲,并不是蜀人才有的。
因为这玩意儿毕竟不是核弹,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没有技术门槛的。
只要想,任何国家都能生产蜀锦。
可现实就是,只有历史上的蜀汉吃到了蜀锦带来的福利。
这就是因为品牌效应。
人人都认为只有蜀地产的蜀锦,才是高端产品。
穿魏国、吴国产的,那就是穿伪劣产品。
包括吴人、魏人自己都这样认为。
实事求是的讲,魏人与吴人生产出来的蜀锦,质量上真的就被蜀锦完爆吗?
那肯定不至于。
说到底还是品牌效应在作祟。
司马懿观察到,李翊发展幽州经济时,就曾专门带头穿幽州的毛皮大衣。
渐渐地使得“幽州毳货”开始畅销全国。
这其中,少不了“名人效应”带来的“品牌效应”。
所以打造蜀锦的品牌也很重要。
并且,司马懿认为蜀锦一旦发展起来,销量与利润肯定是会大于幽州毳货的。
因为幽州毳货说到底是毛皮大衣。
这对于汉朝以士人为贵的社会而言,始终不是那么上得了台面的。
而且,从成本上讲,毳货远比不了蜀锦的。
蜀锦那是纯手工织造出来的,成本不低,相当名贵。
达官贵人也大多爱穿。
何况,毛皮大衣这玩意儿也就畅销在北方,南方人可不爱穿。
但锦缎就不同了,这是真正一年四季都能穿的奢侈品。
幽州毳货是伪奢侈品。
在司马懿大刀阔斧的改革下。
一颗颗桑树拔地而起,一台台纺织机应声落地。
据当事人说,锦令既下,蜀中桑田十增其七。
逢市集日,妇孺携丝络绎于道。
至章武三年时,蜀锦岁入达三百万钱,占魏国岁赋四成。
不过,司马懿对全国的掌控力毕竟没有诸葛亮那么强。
诸葛亮虽然发展蜀锦,但并未轻视农业发展。
他是推崇农商并重,一起发展的。
司马懿当然也不希望落后农业,但精细程度又远不如诸葛孔明。
这就导致蜀地内,农商易势,织户骤贵。
这日,
成都一西郊,老农李申蹲在田埂上,望着自家三亩桑林发愣。
去岁他拔了半亩粟苗改种桑树,今春卖丝得钱竟比往年全家的收成还多。
而隔壁王翁捶胸顿足,叹道:
“早知去岁就该听锦官署劝,全改桑田!”
这是成都民众的冰山一角,大家过于看重蜀锦之利。
导致织户渐渐贵重于农户。
当然,这绝非是曹魏政府所想看到的局面。
只是有些东西的确事与愿违。
但至少蜀锦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利润,魏国政府是真的吃到了。
而且这才刚刚起步,之后只会吃到更多。
但这又衍生出了一些新的问题。
那就是奢靡成风,礼崩乐坏。
蜀锦的兴起,为蜀人带来了海量财富。
当一个一名不文的穷小子,忽然拥有了巨额存款时。
通常想到的都是享受,而非存蓄。
成都文士许靖在对此痛陈道:
“今蜀中稚子佩锦囊,娼优着贡锦,市井妇人竟以金线缘履。”
“吾尝见耕夫弃锄观锦市,问之则曰‘织一日锦胜耕十日地’。”
蜀锦带来的巨额财富,曹魏政府没能够第一时间让底层百姓将之收好。
从而带来了大量的浪费。
再有,便是汉人与蛮人的利益冲突了。
由于司马懿在全国范围内,鼓励种桑树,垦桑田。
这就导致以越嶲郡为首的,以蛮族居多的州郡出现了大量汉蛮冲突。
起因就是,汉民强占彝人林地改桑田。
彝人对此感到十分不满,于是组织族人。
夜焚桑林,悬锦匠首级于寨门。
而司马懿对此的解决方式是——
“着都尉率锦市护卫剿之,俘者罚为官奴织锦。”
司马懿对待少数民族的态度,可没有诸葛孔明那么温和。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妨碍他发展蜀锦,壮大国家的刁民。
谁敢阻拦他,他就杀谁。
由于司马懿没有选择调和汉蛮矛盾,反而拉偏架,支持汉人侵占蛮人的林地。
这就导致两族矛盾愈发深厚。
当然了,这毕竟才第一年。
上述的种种问题,都还不至于动摇整个国家的根基。
从大方向上讲,蜀锦产业还是极大促进了魏国经济发展的。
至少为魏国储备了大量的灭汉之资。
章武三年,初夏。
成都魏王宫,大殿之上,金丝帷帐垂落。
烛火映照下,满朝公卿皆着蜀锦朝服。
曹操端坐王座,着一袭云凤纹的锦袍,襟口金线盘绕,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仲达。”
曹操抚袖轻笑,“这蜀锦之制,果真是巧夺天工。”
“才一年时间,竟能织造至此,此卿之功也。”
司马懿出列,躬身道:
“赖大王洪福,今岁蜀锦岁入预计将破一千万钱。”
阶下众臣闻言,纷纷抚掌称贺。
就连之前反对彭恙、秦宓此刻也不再出言讥讽。
因为他们也吃到了这波蜀锦发展带来的红利。
御史中丞董和捋须笑道:
“昔年刘季玉据蜀时,府库常年空虚。”
“今我大魏以锦富国,实乃天命所归也!”
曹操大笑,正欲褒奖,忽见黄权蹙眉出列:
“大王,臣有忧思。”
“哦?”曹操挑眉,“公衡但说无妨。”
黄权肃然道:
“蜀锦虽利,然今成都街头,多有小民衣着锦绣,僭越礼制。”
“更甚者,江阳郡报有农人弃田织锦,致今春粮价腾贵……”
“黄公过虑了!”
话未说完,刘巴便出声打断道。
“民富则国富,此非奢侈,实乃盛世之象也!”
在刘巴这种知识分子看来,如果连寻常小民都穿得起锦绣。
这不正体现了他们大魏民殷国富吗?
这绝对是天命所归啊!
黄权则不以为然,他出声反驳
“刘公可知,蜀锦之价,全赖官府强推?”
他转向曹操,“大王,今商贾愿高价购锦,是因我大魏以兵威护其商路,以政令抬其声价。”
“倘有一日,未能致此,则我们便大祸临头了!”
蜀锦说到底只是奢侈品。
国家的复兴可以指赖它,如果只指赖它,那是绝对会出问题的。
黄权之言刚落,司马懿已缓步出列。
他先向曹操一揖,而后转向黄权,声音不疾不徐:
“黄公忧国之心,懿甚感佩。”
“然所虑之事,未免过矣。”
“去岁蜀锦输往江东五万匹,易米数十万斛。”
“贩至西羌三万匹,得战马数千。”
“今府库充盈,甲兵一新,此不争之事实也。”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册,““乃度支尚书所核,请大王御览。”
说罢,向曹操递上帛书。
然后司马懿又解释粮价上涨问题:
“去岁虽偶有小农弃田从耕,导致粮价上涨。”
“然这并非不可控。”
“我锦市司以蜀锦换吴粮,反使官仓储量较往年增益三成。”
“黄公莫非以为,若无蜀锦之利,我大魏便能凭空变出粮来?”
“正如懿此前所言,织锦者十之七八为妇孺,何碍农耕?”
司马懿发展蜀锦是比较极端的,或者说是有些过头了。
所以一上来便获得了大量的利润。
远超历史上的诸葛亮治蜀的同时期。
但这也相应的埋下了一系列的隐患。
只不过这些隐患、矛盾都还不显著,司马懿认为这些都是可以控制的。
政府是可以宏观调控的。
毕竟仓禀里的存粮比往年增多,战马源源不断地流入到蜀地中来。
以及国库收入的大幅增加,这些都是事实。
这就更加使得司马懿坚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方针线路,没有任何问题!
“……唉,但愿足下之言是对的。”
面对数据栏,黄权没办法反驳,只能应和。
他看向北方,暗想蜀地确实发展的很快。
但雄踞九州的齐汉政权,又岂是在原地踏步呢?
他们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
(本章完)
第348章 关羽 张飞 赵云 许褚算个什么东西?
第348章 关羽 张飞 赵云 许褚算个什么东西?老子连你们一起打!
洛阳,南宫。
这日,早朝。
刘备端坐于座上,指尖轻叩案上名册。
今日乃茂才是验试之期。
刘备今日也是心血来潮,打算亲自考察一下自己手下的人才。
阶下跪着的青衫士子,正是幽州刺史王雄举荐的涿郡茂才崔和。
崔和年约三十,面容白净。
眉目间透着几分书卷气,却无半分干练之色。
所以诸子当中,刘备挑了他来考核。
“崔生。”
见刘备呼喊,崔和双手捧策,声音微颤:
“臣崔和,叩见陛下。”
刘备略一颔首,目光扫过他的策论,眉头微蹙。
“崔生,朕观汝之文,引经据典,辞藻华美。”
“然治国安民,非徒以文章取胜。”
“朕且问汝——”
他合上竹简,声音沉缓:
“若汝为县令,遇春旱无雨,百姓饥馑,当如何处置?”
崔和一愣,随即拱手答道:
“臣当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刘备目光微冷:
“仓中存粮几何?当放多少?如何确保不遭豪强侵夺?”
崔和额角沁汗,支支吾吾地答道:
“此……此事当依朝廷旧例,由县丞、主簿核算……”
啪!
刘备猛然拍案,震得茶盏叮当。
只见这位开国皇帝,龙颜大怒,厉声叱道:
“朕问的是‘汝’当如何!”
“一县之令,竟连仓廪之数都不知?”
“遇灾不谋,事事推诿,朕如何敢将百姓交予汝手?”
阶下众臣屏息,殿内一时寂然。
满朝文武,莫敢有发声者。
“这崔和是何人举荐?”
刘备出声问。
齐汉目前仍然沿用的是察举制的选官制度。
这毕竟是贯穿大汉四百年的祖宗之法,不可能马上更改。
刘备之所以选择要亲自考核诸子,也是对自己的子民负责。
毕竟察举制选出来的官员,那可是有着相当大的殊荣。
比如孝廉,基本上都要拜为郎官,也就是中央朝廷的候补官员。
而茂才比之孝廉更加高级,是会直接委任到地方去当县令或令的。
还有的茂才,会被直接任命为两千石官员,也就是郡守、九卿级别。
所以“茂才”是察举制当中,最为尊贵的。
一般是州举或郡举。
刘备当豫州牧时,就曾给袁涣和袁谭举过茂才。
此外,茂才每年三公可各举三人。
光禄勋可以举一人,司隶校尉可以举一人。
如果有位比三公的将军,也可以举一人。
算下来,每年茂才的名额至多二十人左右。
这个数量不及孝廉的十分之一。
凡事物以稀为贵,这使得举茂才成为当时社会一种极其崇高的荣誉和显赫的资历特征。
刘备也是当过平原令的,知道治理一县需要多大的才能。
但这个崔和显然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的及格线,故这才发问是谁举荐的。
或有人答曰:
“此为幽州刺史王雄举荐。”
此言一出,
朝中有与王雄交好的大臣,连忙出列,帮好友说话:
“陛下息怒!崔和虽不善实务,然经学精深。”
“若能假以时日,必可成为百里之才。”
“假以时日?”
刘备冷笑,“朕的百姓可等不得‘假以时日’那天!”
他起身踱至崔和面前,目光如炬。
“汝既读圣贤书,可知‘民为邦本’?”
“朕起业之始,一生以民为本,以民为贵。”
“纵如今身是九五,亦不敢忘。”
“汝为茂才,后必为一县父母官。”
“一县之令,上承朝廷,下抚黎庶,非是让汝坐而论道!”
“若连仓粮之数都算不清,如何安民?如何治县?”
崔和面如土色,伏地不敢抬头。
刘备拂袖转身,厉声宣布:
革除崔和茂才的资格,发回原籍重修吏治。
罚王雄俸禄半年,降为代郡太守。
处置完王雄与崔和之后,殿中的气氛异常凝重。
众官员无不肃穆,生怕惹祸上身。
刘备余怒未消,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内阁首相李翊身上。
“李相。”
天子声音低沉,“北方诸州,皆由你总领。”
“可看看这王雄举荐的是何等人物?”
“朕在朝堂之上,纵有明察秋毫之心,亦难尽知地方实情。”
“若天下官吏皆如此辈,朕的江山,岂非要败在这些庸才之手?”
李翊闻言,整肃衣冠,出列伏拜。
“臣有负圣恩,失察之罪,不敢推诿。”
他声音沉稳,却无半分辩解。
“王雄举荐非人,臣身为内阁首相,难辞其咎。”
“今陛下降其为代郡太守,已是宽仁。”
“臣请自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刘备凝视李翊片刻,见他神色坦然,毫无推诿之意,怒气稍缓。
“罢了,”天子长叹一声,“此事也不能全怪你。”
“国家初立,百废待兴。”
“选官之制尚未完善,你已竭尽所能。”
刘备也意识到这不是李翊的问题。
之所以会造成这种问题,还是刘备势力从地方诸侯转变为了一个国家政权。
从前的地方官员,大多“任人唯亲”,选一些信得过的心腹人员上任。
这主要还是为了加强对地方的管控。
但弊端就是,也容易让这些大员在地方上发展成封疆大吏。
如今刘备做了皇帝,自然要慢慢收回地方权力到中央来。
李翊回到朝廷,名义上仍是北方的老大。
但很多人事任免他已经不参与了。
因为郡守也是有任期考核的,到期了就换。
事实上,北方算是最先恢复任期考核的。
这离不开李翊主动放弃大权的功劳。
相比之下,南方的权力刘备还未能完全收回。
就比如淮南领袖陈登。
封赏功臣时,刘备曾暗示陈登留在中央朝廷。
其目的当然是为了收回南方的地方权力。
而陈登即便回到了中央,他也会跟李翊一样,名义上依然是淮南的老大,江南的老大。
毕竟自己在那个地方干了那么多年,人脉都在那里。
不会说把你调离了该地,你就失去全部了。
只不过继续留在那里,确实会使其人脉越来越广。
但是陈登自在惯了,并不想回中央朝廷任职。
他也更喜欢待在江河边吃鱼脍。
洛阳的鲤鱼,早已不食了……
刘备无奈,只得成人之美,委任了陈登为“淮南总督”。
人毕竟是开国功臣,他可不想人们非议他老刘薄待功臣。
但刘备也并未对此感到有多焦虑。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慢慢来,不用着急。
至少目前国家的运转,还是蒸蒸日上的。
“陛下圣明。”
“臣必严查北方诸州官员考绩,整顿吏治,绝不容尸位素餐之辈贻误国事。”
李翊再拜,众群臣跟上。
刘备乃挥了挥手,示意小黄门宣布退朝。
待退朝后,刘备独留李翊于书房。
檀香袅袅,窗外竹影婆娑。
玄德亲手斟了一盏茶推至案前。
“李卿,今日之事,朕思来想去。”
“这察举选官之制,是否存在些许弊病?”
李翊双手捧茶,眉眼低垂:
“陛下何出此言?自孝武皇帝创察举之法,四百年来选官任能,皆循此制。”
“难道陛下想变祖宗之法么?”
呵。
刘备笑出了声,屈指敲了敲案几。
“此处就你我二人,何必打这等官腔?”
他目光灼灼,“朕不信你这内阁首相处心积虑推广私塾、改良造纸,就只为让百姓多识几个字。”
茶烟氤氲中,李翊终于抬眸。
“陛下圣明。”
他轻啜一口茶汤,“只是此事……急不得。”
“哦?”
“察举制根深蒂固,牵涉天下士族利益。”
李翊眉头轻皱,正色说道:
“若贸然更张,恐生变乱。”
“臣这些年广设私塾、刊印典籍,正是为日后将来做准备。”
察举制在汉朝实行了两三百年后,各种弊端在东汉中后期开始显现。
比如士人伪造名誉,举主营私舞弊等等。
用一句话概括察举制就是,举孝廉的本质就是举亲朋。
再说得直白一点,也可以称之为校长推荐制。
所以到了公元132年,针对察举制的弊端。
尚书令左雄便提出了改革察举制的一系列新政策。
包括但不限于,限制被举者的年龄。
同时被举孝廉的,一律要到中央来举行考试。
考试的内容为,“诸生通章句,文吏能笺奏。”
要是以儒生身份被举荐的,还要考你儒家经术。
而以官吏身份被举荐的,则要考你行政文书。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阳嘉新制”。
阳嘉新制之前,被举孝廉、茂才的都是不用考试,就直接当官的。
完全靠举主对他们的了解程度。
所以阳嘉新制绝对是一种进步,但依然不够规范。
就比如刘备这次遇到的崔和事件,如果不是刘备心血来潮,想要亲自考核一两个官员。
他也不会发现,新举上来的茂才,依然有水掉的可能性。
这就说明,这些被举者依然有办法避开中央考试。
只不过这位崔生比较倒霉,刚好遇到刘备点名。
算他点儿背。
面对这种问题,刘备也知道,只有改变这条横贯汉朝四百年的祖宗之法。
是啊,四百年了。
四百年的时间,已经让世人看清楚它的优劣性。
足以让人们知道该怎样做,能让它变得更好。
只是很多人不敢做而已。
其原因正如李翊所言,牵涉到士族的核心利益。
动,则天下震动。
还是只能徐徐图之。
“去年开设了多少私塾?”刘备问。
“三百七十二所。”
李翊不假思索,“其中北方新增二百一十五所,多用臣改良的‘活字印刷术’印制教材。”
刘备点了点头,道:
“北方是士人核心之地,应该先北后南。”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他走到窗前,时值仲夏。
洛阳西苑的梧桐叶上还挂着晨露。
刘备忽掷下笔毫,回头对李翊笑道:
“朕欲微服访察民间官塾,卿可愿同往?”
刘备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私塾大规模铺设以后,有没有对民间整体人口素质提高。
李翊拱手说道:
“陛下有命,臣自当奉驾。”
“然陛下万金之躯……”
话未说完,刘备已摆手道:
“不过寻常走访,何须拘礼?”
“纵是微服,护卫不可不备。”
李翊肃然道,“当知会子龙将军。”
刘备捻须轻笑:
“许仲康随行足矣,何必劳动子龙?”
许褚是刘备的贴身护卫,而赵云的职权范围要更大。
刘备便想着不必那么麻烦,只让许褚随行就可以了。
“陛下。”
李翊正色谏道,“子龙领中护军,护卫宫禁本就是其职分。”
“纵不随行,亦当令其知晓。”
言外之意,老刘你就算不带子龙,人家也得有知情权呐。
人毕竟有着保卫宗室安全的职责。
正言语间,忽闻环佩轻响。
赵云白袍银甲,自廊下转出,抱拳道:
“陛下,臣请随驾护行。”
刘备皱眉,叹道:
“朕此次出行,为得就是不想兴师动众,况人多眼杂……”
“臣不带亲卫。”
赵云不假思索答,“只以布衣之身相随。”
李翊见刘备仍有踌躇,温言劝道:
“仲康、子龙皆万人敌。”
“有他二人随行,纵遇变故,亦可保万全。”
刘备乃从之。
……
洛阳宫西角门外,晨光熹微。
刘备一身青衫儒巾,李翊素袍纶巾。
赵云白衣佩剑,许褚粗布短打。
四人正欲策马出宫,忽听身后一声洪亮呼喊:
“兄长!”
刘备回头,只见关羽、张飞二人快步追来。
关羽绿袍金冠未卸,腰间青龙刀虽未携带,却仍显威仪。
张飞则是脱去了将军甲胄,换了一身劲装,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满脸兴奋。
“兄长既是要出门,怎不叫上俺们?”
张飞大步上前,一把揽住刘备肩膀。
“自打您当了皇帝,咱们兄弟多久没一块儿喝酒走马了?”
刘备失笑,拍了拍张飞的手:
“三弟,朕这次是微服私访,不是去游山玩水。”
“那更要带上俺们了!”
张飞瞪圆了眼,“兄长如今是九五之尊,万一遇上不开眼的蟊贼,看俺老张一拳一个!”
关羽捋须轻笑:
“三弟说得是。”
“兄长既微服出行,多几个兄弟照应,总归稳妥些。”
刘备无奈,看向李翊:
“子玉,你看这……”
李翊微微一笑:
“陛下,关将军、张将军皆是万人敌。”
“若能同行,确实更稳妥。”
赵云也点头:
“有二位将军在,寻常宵小绝不敢近。”
刘备摇头失笑,暗道你二人倒是会做人。
“也罢,不过三弟——”
他正色看向张飞,“你可得答应朕,此次出行,须低调行事,莫要惹出事端来。”
张飞一拍胸脯:
“兄长放心!俺老张今日只当是个哑巴,绝不乱嚷!”
关羽挑眉:
“三弟若能忍得住不喝酒,那才是稀奇。”
张飞嘿嘿一笑,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
“二哥放心,俺今日只带了一葫芦,绝不贪杯!”
众人皆笑。
刘备看着两位结义兄弟,眼中暖意更浓。
即便如今已是君臣之别,可这份兄弟情谊,却从未因权位而疏远。
“走吧。”刘备翻身上马。
“今日咱们兄弟几个,再当一回游侠儿。”
张飞哈哈大笑,翻身上马时故意撞了一下许褚。
“仲康,今日可别抢俺风头!”
许褚闷声道:
“张将军说笑了,末将只负责护卫。”
关羽轻抚长须,含笑看着众人。
“三弟,你方才还说要做哑巴。”
张飞挠头:
“哎呀,一高兴忘了!”
刘备摇头失笑,扬鞭策马。
“驾!”
六骑并辔,踏着晨光,向洛阳城外驰去。
“好一派繁华景象!”
刘备勒住缰绳,甫一出宫,他便望见眼前车水马龙的街市,不禁发出感叹。
街道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绸缎庄前悬挂的各色布匹在晨风中轻扬,酒肆门口飘来阵阵醇香。
来自西域的驼队叮当作响,江南来的商船货物正从码头源源不断运来。
谁能想象,这是曾经被董卓焚毁过的城市?
张飞也忍不住慨叹:
“是也,这可比咱当年在涿郡见的市集热闹多了。”
关羽亦捋须赞叹:
“不想洛阳恢复得如此之快。”
“臣记得两年前随陛下入城时,这里还多有流民。”
刘备颔首,转向李翊,表扬到:
“李卿,洛阳能从董卓焚毁、曹操迁民的劫难中重焕生机。”
“短短两年就有如此气象,卿功不可没啊。”
李翊在马上微微欠身。
“此乃陛下洪福,百官用命。”
“内阁拟定重建方略,少府监督造宫室,大司农调配钱粮。”
“更有万千百姓日夜劳作。”
“臣不过居中协调而已。”
李翊保持了自己一贯谦虚的态度。
尽管他所做的这件事,只是他执政生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而已。
但说到底,还是洛阳的底子太好了。
四通八达的交通环境,注定了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是因为它繁荣才成为东汉国都,而是因为它地理位置好,才使得其能够成为国都。
然后才有国家的政策倾斜,使之变得繁荣起来。
李翊也只是利用了洛阳优越的地理环境,然后稍微进行一些区域规划。
统筹好资源分配下去后,自然恢复得快。
“走,咱们下马罢。”
刘备等人将马匹栓好,改为了步行走路。
来到南市街口,人群熙攘。
刘备一行人在街边小摊前停下,品尝着刚出炉的胡饼和蜜饯果子。
张飞一口吞下三个胡饼,含糊不清地赞道:
“这饼子比宫里的还香!”
关羽则慢条斯理地掰着饼,蘸了些芝麻酱,细细品味。
刘备正笑着看两位义弟斗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啜泣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蹲在墙角。
衣衫残破,正用袖子抹着眼泪。
刘备眉头一皱,快步上前,蹲下身温声问道:
“小姑娘,为何哭泣?”
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满是泪痕的脸。
“我的钱袋被人抢了……那是阿奶给我买药的钱……”
刘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游侠本性顿时涌了上来:
“抢你的人在哪?”
自己的治下能发生光天化日抢钱的事,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女孩怯生生地指向街角:
“那个穿灰衣服的……”
众人望去,果然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正匆匆钻进人群。
“别怕。”
刘备从怀中掏出刚买的蜜饯,塞到女孩手里。
“这些先给你吃着,我去把钱讨回来。”
女孩愣愣地接过蜜饯,突然一把上前抱住刘备的胳膊,眼泪又涌了出来:
“谢谢伯伯!”
刘备拍拍她的头,起身便要追去。
李翊却忽然伸手拦住:
“主公,此事有蹊跷。”
“嗯?”刘备皱眉。
李翊低声道:
“那女孩言行古怪,且她所指之人脚步虚浮,不像惯偷。”
“只恐其中有诈,未可轻信。”
刘备顿时有些不悦:
“子玉,你这是当官当久了,忘了本心么?”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总是用政治思维去思考问题。”
“连一个三尺蒙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童你都要怀疑,不觉得有些过了么?”
李翊欲言又止,最终沉默退开。
张飞却早已按捺不住。
“兄长,俺去把那小贼拎来!”
说罢,不等回应,便大步流星冲向那灰衣人。
只须臾间,张飞已一把揪住那灰衣男子的衣领,怒目圆睁:
“小贼!把钱袋交出来!”
那男子一脸错愕,手中菜篮“啪”地掉在地上,萝卜青菜滚了一地。
“什、什么钱袋?我、我就是来买菜的……”
他被张飞吓得瘫倒在地,不知所措。
周围路人迅速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有人认出了男子,高声道:
“这不是东街豆腐坊的老王吗?”
“他天没亮就来买菜了,哪会抢钱?”
“”是啊!”一位挎着篮子的妇人帮腔。
“老王在这卖了十几年豆腐,老实本分,怎会干这种事?”
刘备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上前拉开张飞:
“三弟,且慢动手!”
张飞仍不服气,嚷嚷道:
“兄长,那丫头明明指认的就是他!”
老王揉着被拽疼的脖子,满脸委屈:
“几位老爷,小的真不知道什么钱袋啊!”
“今早出门买菜,连铜钱都没带够,哪还有钱去抢别人?”
周围议论声渐起,有人低声道:
“这几个人看着面生,莫不是来讹钱的?”
刘备一时语塞,场面尴尬。
许褚冷眼扫视人群,手已按上腰间佩剑。
赵云则悄然挪步,护在刘备身侧。
李翊忽然轻笑一声,上前拱手。
“这位兄台,实在对不住。”
他语气诚恳,从袖中取出一吊铜钱,塞到老王手中。
“我等初到洛阳,方才有个小姑娘哭诉钱袋被抢,指认了兄台。”
“现在看来,怕是认错了人。”
老王愣住,低头看着手中的钱,是新发行的景元通宝,值钱的很。
又听李翊说他们是外乡人,怒气稍减。
“我说怎么听你们口音不像是洛阳本地人了,怕是北方来的吧?”
“是,我们是涿郡来的商人。”
“哟,涿郡可是当今圣上的龙兴之地啊!”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作为刘备的故乡,涿郡也跟着受惠。
靠着国家的政策扶持,出来了一帮富人。
所以即便是洛阳京爷,也是不敢歧视涿郡人的。
“这钱……”
老王掂了掂手上的景元钱,茫然地望向李翊。
李翊弯腰帮他将散落的菜拾回篮中,温声道:
“这点钱,就当赔您的菜钱和压惊。”
“改日我等必登门致歉,尝尝您家的豆腐。”
老王见他态度诚恳,气也消了大半。
“罢了罢了,既然是误会。”
“王某又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呢?”
周围人见李翊如此谦和,议论声也渐渐平息。
有人不禁打趣道:
“老王,你这顿惊吓值了,这钱够买半个月的菜了!”
“去去去!”
老王有些不耐烦地斥责那些调侃他的人,“适才某被那黑脸汉子吓了一跳。”
“汝等是不知有多吓人,指不定吓出什么毛病来。”
“某还得去药坊里捡药哩。”
众人见老王得了便宜还卖乖,纷纷拥上去打趣,非要他请客吃饭不可。
老王便与众人插科打诨起来,也没人再注意到刘备等人了。
李翊微笑,转头看向刘备,轻声道:
“主公,咱们该走了。”
刘备会意,向老王拱手致歉,随即带着众人离开。
路上,张飞仍忿忿不平,环眼圆睁,粗声问道:
“兄长,此事蹊跷的很。”
“那丫头为何要诬告那卖豆腐的?莫非是那厮的同伙?”
刘备眉头微皱,捻须沉吟:
“备亦觉古怪。”
“那女童哭得真切,不似作伪,却又为何凭空消失?”
李翊目光沉静,说道:
“主公若觉蹊跷,不妨折返一观。”
赵云亦点头附和:
“子玉先生所言极是。”
“那女童举止有异,恐非寻常乞儿。”
众人遂拨转马头,回到原处,却见墙角空空。
哪还有那女童的身影?
地上只余刘备方才所赠的蜜饯,孤零零躺在青石板上。
刘备怔然:
“莫非……备当真受骗了?”
他摇头苦笑,不解地自嘲道:
“可那女童骗吾,又有何益处?”
“难道只为戏弄我等一番乎?”
“恐未必!”
李翊目光微闪,忽道:
“陛下可还记得,那女童曾扑入怀中,紧抱陛下手臂?”
刘备一怔,“确有此事。”
李翊轻声道,“陛下不妨查看随身之物,可还在否?”
刘备闻言,下意识探手入怀,面色骤变:
“朕的钱袋不见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张飞怒目圆睁,虬髯戟张,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直娘贼!这小贼竟敢戏耍俺们!”
言罢,即转向刘备。
“兄长!这如何能忍?”
“俺这就去把那小丫头揪出来,让她知道偷到咱兄弟头上是什么下场!”
许褚亦愤然按刀:
“陛下乃万乘之尊,岂容宵小欺辱?”
“末将请命搜捕全城!”
李翊闻言,都忍不住身形一震。
为一个女童搜捕全城,即便你是皇帝,政治资源再是阔绰,也不能如此霍霍啊?
果然,只见刘备摆了摆手,神色淡然:
“罢了,左右不过几百钱而已。”
“那女童若非走投无路,何至于此?”
张飞急得直跺脚:
“兄长如今都做皇帝了,怎还这般心慈手软?”
“当年您当安喜县尉时,那新来的督邮不见你。”
“你可是直接带人冲进去,将那督邮绑出,狠抽了他两百鞭子啊!”
刘备闻言失笑,拍了拍张飞肩膀:
“三弟啊,那时咱们是游侠儿,快意恩仇自然无妨。”
“可如今……”
他环顾繁华街市,“我若为几百钱大动干戈,与民争利,岂不寒了百姓的心?”
许褚罕见地多嘴:
“这不是与民争利,难道陛下能够容忍治下小民偷鸡摸狗,行那盗窃之事乎?”
“依某之见,就该带人将之抓捕,依法论处。”
刘备笑道:
“仲康言之过矣。”
“我今日不是大汉天子,只是微服私访的刘公而已。”
李翊在一旁补充道:
“是游侠风未改,即便受骗,依然古道热肠的刘公。”
“此所以明公能为万民之主也。”
关羽露了笑,捋须颔首:
“兄长心存仁厚,正是我等效仿的楷模。”
“那女童衣衫单薄,想必确有苦衷。”
赵云亦温言道:
“是也,虽然那女童有过。”
“然要云去为难于她,某实不忍为此事也。”
“陛下能就罢手,臣感激不尽。”
关羽与赵云骨子里同情弱者,同情底层人民。
他们是根本没有想过去找那小女孩儿麻烦的。
见刘备也不打算追究此事,二人都十分高兴。
刘备闻言神色一动,忽从袖中又取出个锦囊。
“既如此……”
他将几块碎银放在墙角蜜饯旁。
张飞瞪大眼睛:
“兄长!您这……”
许褚也瞠目结舌:
“陛下,这……这……”
“若她回来取食,这些银钱或可解困。”
张飞是典型的“不恤小人”的性格,在他眼里只有知识分子值得尊重。
刚刚就是一个可恨的小贼不仅偷了他们的钱,还戏耍了他们。
让他们在众人面前折了面子。
他老张是最好面子的,要是将那女孩抓到,非抽她几十鞭子不可。
当然,张飞觉得他性格算好的了。
要是这女童落在了甘宁手里,那高低得吊在树上,活生生地射死。
刘备大笑:
“朕今日微服,本就不是什么天子,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老游侠罢了!”
说着翻身上马,“走吧,去看看官塾建得如何。”
许褚、张飞只得跟上刘备。
一路上,刘备见张飞仍闷闷不乐,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弟,何必为些许小事置气?”
“走,兄长给你买件新衣裳!”
张飞闻言,顿时转怒为喜:
“当真?还是兄长最知俺心!”
众人入得店内,只见各色绫罗绸缎陈列其间,在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
刘备目光一扫,立时被几匹蜀锦吸引。
那锦面云纹缭绕,金丝暗藏,华丽好看的很。
“好锦!”
刘备抚掌赞叹,转头对东家说道:
“这匹、这匹,还有那匹青色的,都给朕……咳,都给包起来!”
刘备一如既往的喜欢好看的衣服。
本着见着有份的原则,他打算给兄弟们都来一套。
东家见来了豪客,连忙堆笑迎上:
“客官好眼力!”
“这都是今年新到的蜀锦,京城里的王公贵族都抢着要呢!”
张飞已迫不及待地比量起一匹赤色团锦:
“大哥,俺要这匹做件战袍!”
关羽摇头轻笑:
“三弟,战袍要那么哨作甚?”
“二哥不懂,”张飞咧嘴一笑,“若不披上这战袍,旁人怎知俺是意气风发的将军?”
刘备抚掌大笑:
“好好好,今日咱们兄弟都做新衣!”
“子玉、子龙、仲康,你们也挑一匹!”
众人正挑选间,李翊却独站在一匹素色蜀锦前,指尖轻抚锦面暗纹。
俄顷,忽问道:
“东家,这蜀锦从何处贩来?”
东家搓着手笑道:
“这位客官明鉴,都是今年从益州新到的货。”
“虽说蜀道艰难,但这蜀锦在洛阳能卖上三倍价钱,跑这一趟值啊!”
“这蜀锦,近来销路如何?”
那东家眉开眼笑:
“客官有所不知,这蜀锦如今可是洛阳城里的紧俏货!”
“自去年魏国那个叫司马懿的锦官令大力推广后,蜀锦织造愈发精良。”
“去年底在蜀地先火起来,今年开春便陆续贩到中原。”
“您瞧这质地——”
他抖开一匹月白色锦缎,“比咱们本地的织品细密得多,色泽也更鲜亮,达官贵人们都抢着要呢!”
李翊眸光一沉,突然合上手中锦缎,对刘备低声道:
“老爷,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刘备正帮张飞比量一匹绛色团锦,闻言笑道:
“子玉怎么突然扫兴?不是说好今日要尽兴……”
“司马懿这是冲着臣来的,”李翊声音压得极低,“更是冲着我们大汉来的。此物不能不防。”
刘备手上动作一顿,看了眼满脸兴奋的张飞,又看看神色凝重的李翊,终是轻叹一声:
“你啊……”
他摇摇头,“还是那般勤勉。”
“罢了,回吧。”
李翊郑重一揖:
“臣扫了陛下雅兴,下次定当补偿。”
“行了行了。”
刘备摆摆手,对依依不舍的张飞道:
“三弟,这些料子都包起来带回宫去。”
众人翻身上马,准备回宫。
赶路时,路过一间低矮的土屋。
众人本不在意,正欲策马离去,忽听屋内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夹杂着老妇人的责备:
“丫头……这药……咳咳……哪来的?”
“奶奶先喝药……”
正是先前那女童的声音,此刻却带着哭腔。
“说清楚!”
老妇人声音陡然严厉。
“我吴家虽落魄,绝不取不义之财!咳咳咳……”
张飞耳朵一动,虬髯根根竖起:
“是那小贼!”
“哼哼,真是赶巧,竟在这里将之撞上。”
说着,就要踹门而入。
刘备抬手制止:
“三弟且慢。”
他眉头微皱,“虽要管教,但不可惊吓老人。”
刘备本不打算追究此事,但竟然撞上了,教育一下这小姑娘也好。
于是众人推门而入。
但见昏暗的屋内,一老妪蜷缩在破榻上,面色蜡黄。
那女童捧着药碗跪在榻前,见众人闯入,吓得药碗“咣当”坠地。
褐色的药汁溅在满是补丁的裙摆上。
老妪强撑起身,将孙女护在身后:
“各位好汉……咳咳……有何贵干?”
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床沿。
刘备见屋内四壁萧然,唯有一张泛黄的“吴”字族谱悬于土墙,心下已然明了。
本欲教育一下小姑娘的念头,此刻也打消了。
因为他不忍当众说出此事来,
正在他踌躇如何开口之时,李翊已上前一步,拱手温言道:
“老夫人勿惊。”
“我等路过听闻争执,恐有纠纷,特来相助。”
老妪听完李翊的解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颤巍巍地转头,枯枝般的手指攥住孙女的胳膊:
“丫头!你偷了贵人多少钱?还不快还回去!”
女童眼泪扑簌簌地掉,却倔强地咬着唇:
“孙大夫说了,奶奶再不用药,就熬不过这个冬天……”
“你!”
老妪气得浑身发抖,突然从枕下摸出一支褪色的银簪、
“这是老身当年的陪嫁……”
她颤抖着递给刘备,“权当赔罪,若不够,我们会另想办法。”
“老人家不必如此。”
刘备连忙推拒。
话音未落,里屋布帘突然被粗暴扯开。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闯了出来,酒气熏天。
“好啊!你个老不死的,居然还藏着这么个好东西。”
“赶紧给老子拿来!”
老妪赶紧收好,说道:
“……咳咳,大有,这已经是咱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就算拿给你,你也只会去赌,咳咳。”
大有更不答话,伸手便欲去夺。
“废什么话!”
“老子都快被那些要债的给逼疯了,赶紧拿给老子应应急!”
赵云眉头皱起,沉声说道:
“这位阿婆已经说了不愿给你,你待抢夺?”
“我呸!”
“老子管自家娘亲要东西那是天经地义,哪来的野崽子管闲事管到老子家来了?”
关羽凤目微睁,叱道:
“吾汉朝以孝治天下,怎生会有如此不孝子?”
大有听罢反笑:
“我看是读书读傻了,老子连饭都吃不饱,管他孝不孝?”
话落,转向老妪,叱道:
“赶紧拿给老子,别逼老子动手!”
小女孩赶紧护在老妪跟前,哭喊:
“不要!奶奶已经生病了,不要再打奶奶了。”
大有骤然色变,破口骂道:
“你个赔钱货,哭什么哭!”
“再哭老子连你们一起打……”
张飞忍无可忍,大骂道:
“俺看不下去了,汝这不孝子,欺负几个妇孺算什么汉子。”
“有胆子,跟俺老张一斗!”
赵云也赫然出列,道:
“常山赵子龙,领教足下高招。”
关羽、许褚一起出列。
见关羽、张飞、赵云、许褚四人将自己团团围住。
大有顿时大怒,破口骂道:
“他娘的!”
“真以为老子怕了你们吗?”
“老子今天连你们四个一块儿打!”
……
(本章完)
第349章 加税!加税!制裁!制裁!
第349章 加税!加税!制裁!制裁!
土屋内,烛火摇曳。
大有虽被关张赵许四人围在当中,却仍梗着脖子叫嚣。
“他娘的,老子今天连你们一起打!”
话落,瞅准离得最近的赵云,左手便要来揪他衣袂。
却被赵云就势按住左手,往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翻在地。
大有腹中吃痛,未及反应,许褚已经赶将上来。
似抓野兔一般,将他提溜起来,抡拳便要打。
张飞忙道:
“仲康且慢!让俺来!”
言罢,一个箭步上前,提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挥去。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
鼻子歪在半边。
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再来一拳,直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
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两拳下去,大有已是半死不活,哪里挨得住第三拳?
扑通跪地,连连讨饶:
“四位爷爷饶命!千万饶我性命呐。”
方才还狰狞的面孔,此刻只剩下狼狈与不堪。
刘备负手上前,厉声责备道:
“吴大有,尔身为人子,不孝高堂,与禽兽何异?”
“尊驾教训的是!”
吴大有以头抢地,磕头如捣。
“小人今后定当晨昏定省,孝顺老母!”
赵云回首问那老妪道:
“此獠当真是老夫人亲子?”
唉……
老妪叹了口气,垂泪道:
“不怕诸位贵人笑话,此确是老身不肖子。”
“自其染赌瘾后,先卖田宅,再典祖器……”
她指着空荡荡的屋梁,“连先夫留下的‘积善之家'匾额,都已劈了当柴火烧。”
吴大有讪笑:
“阿娘,那不是冬日寒冷……我怕你冷着么?”
“逆子!”
老妪突然从枕下抽出一根藤条,“上次你说卖匾是为阿公治病,结果呢?”
“结果……”
吴大有缩着脖子,“结果孙儿手气太背。”
众人见此,皆摇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今日之事算是被刘备撞上。
所以出手相助。
可这天下还有多少户这般人家呢?
刘备以游侠之姿,救得了一户,却救不了千万户。
“这一趟出来,值了。”
刘备对一旁的李翊低声说道。
“使吾看到了民间还有多少户破碎家庭,吾辈更当奋发图强。”
“以救千万家。”
李翊乃低声回道: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陛下在皇宫里是万民之主,可救苍生于水火。”
“出了皇宫,陛下仍是那位古道热肠的游侠刘公。”
“不论遇上多少这样的事,陛下总会出手的。”
“或许救不完,但能救一家是一家。”
刘备闻言大笑,拍了拍李翊的肩膀,赞道:
“子玉之言,甚合吾心意!”
说完,刘备再次转向那老妪,柔声问道:
“吾辈恰好路过,叨扰许久,该当辞行了。”
“未知老夫人尚有何事,须我等出力?”
老妪长叹一声:
“今日能得遇几位贵人,是祖辈积德。”
“老身受贵人恩惠,本不该奢求更多。”
“只是……”
说着,老妪将身旁那位女童拉至跟前。
“老身已时日无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
“只求诸位老爷,照拂这苦命的丫头。”
说罢,示意那女童行礼。
女童乃伏在刘备跟前,顿首道:
“求老爷恩公收下阿雨吧!”
刘备捋须沉吟,他暗想这孩子也的确苦命,本性也不算坏。
加以教导,或可成器。
于是,温声说道:
“老夫人若是不弃,可携阿雨往官塾安置。”
“丫头读书明理,您也能在那里颐养天年。”
汉朝对女子的束缚没有后世朝代严重,女子也是可以上私塾读书的。
比如汉元帝皇后王政君在入宫之前,她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不过汉朝女子能接受到的最高级的教育,应该是宫庭教育与私人家教。
宫廷教育顾名思义,就是由官方主办的教育。
而私人家教,一般是贵族出身,家庭里面主动给她请辅导老师。
代表人物就是甄宓,她自幼好读书,被家中姊妹调侃为“女博士”。
不过刘备提议的将阿雨送进官塾,那基本上就是保送了。
这所位于天子脚下的名牌大学,校长可是天下闻名的水镜先生。
“太好了,太好了。”
老妪高兴极了,连忙让阿雨跪谢恩公。
阿雨泪眼婆娑,磕头如捣:
“阿雨再不敢偷窃!定当好生念书!”
随后,刘备派遣赵云护送阿雨与那老妪去官塾。
并跟水镜先生司马徽专门打了招呼,让他照看好阿雨。
自己则回宫去了。
洛阳宫,甘露殿。
暮色沉沉,宫灯初上。
刘备邀请李翊与自己一起共进晚膳。
金樽清酒,几碟时令小菜,倒比往日大宴更显闲适。
“子玉啊,”刘备举盏轻叹,“今日一行,朕方知民间疾苦,非奏章所能尽述。”
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那吴家老妪,若非亲眼所见,朕岂能想到名门之后竟落魄至此?”
李翊执壶斟酒:
“陛下久居九重,群臣奏事又多粉饰,难免隔阂。”
朝中大臣多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在深宫中呆久了,确实容易脱离底层百姓。
“所以朕愈发觉得……”刘备摩挲着酒盏边缘,“当初你提议将阿斗送去纸坊历练,实是良策。”
李翊眸光微动,沉吟道:
“太子纸坊待久了,自会识得五谷,知民生之多艰。”
“是啊。”
刘备忽的笑起来,“那小子上月来信,竟能说出‘一束竹料出纸几何’,可比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世家子强多了。”
“子玉,来,再饮一杯。”
刘备亲自执壶,为对面跪坐的李翊斟满酒樽。
“朕想起白日里考核的那个崔和,便一直心中不快。”
“察举选官之制,横亘我大汉四百年,朕身为开国之君,又不太好变祖宗之法。”
“但若是不变,只怕将来会有更多似崔和一般人物,在地方上尸位素餐。”
“如此,朕的汉室江山,早晚毁于一旦。”
“念及此事,着实令朕头疼不已。”
李翊双手捧杯接酒,闻言笑道:
“陛下春秋正盛,此事原不必急于一时。”
“倒是今日太常所奏各州郡私塾兴建之事,臣听后甚感欣慰。”
“不错,”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自章武元年颁布‘有县必有学’之诏至今,各州郡上报,各州各县都有私塾。”
“诚不相欺,朕颁布此诏之前,尚未想过有县必有学之诏能用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完成。”
“看来子玉与你的内阁还有朝中大臣们协调不错,办事如此爽快利落。”
“朕心甚慰,朕心甚慰!”
李翊放下酒樽,正色道:
“陛下圣明。”
“臣近日翻阅各地奏报,寒门学子入学人数较往年增长三成有余。”
“虽不及预期,但也初见成效。”
“假以时日,必能为国培育更多贤才。”
刘备微微颔首,目光却渐渐深沉。
“私塾之事进展顺利,然则……”
“呵呵,子玉今日微服出访时,朕在街上听到一句童谣。”
“唱的是——”
“举茂才,不知书。”
“举孝廉,父别居。”
“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
“在联想崔和案件,朕便尝尝思考国家选官之弊漏。”
“子玉,你可曾想过察举制之弊?”
暖阁内一时寂静,只闻铜漏滴水之声。
李翊知道,这才是今夜私宴的真正议题。
他略一沉思,便道:
“陛下所虑极是。”
“察举制行世四百余年,积弊已深。”
“地方豪强把持选举,寒门俊杰难有出头之日。”
“正是此理。”
刘备轻叹一声,“当年朕拜卢植先生为师,所求者,不过入仕耳。”
“倘若无此师徒名分,纵然朕当时有功于国家,恐也难谋得一官半职。”
“正因如此,朕深察察举之弊也。”
说着,又看向李翊。
“子玉既有此言,想必已有对策?”
李翊从容道:
“陛下不好轻易更易祖宗之法,但却可改革旧法。”
“此前阳嘉新制之时,不就改革了举孝廉之法么?”
“阳嘉新制,对每年的孝廉、茂才加以考核。”
“然崔和旧事已证明,此辈仍有可能蒙蔽上听。”
“愚以为,可将每年的考核加以规范。”
善!
刘备对这个提议是没有反对意见的。
而且要改的阻力也不大,毕竟这本就是汉朝旧制。
刘备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加以完善,使得每年中央的考核更加严格规范罢了。
“此时便交由内阁办理,待拟好具体章程之后,交由朕定夺。”
“喏。”
敲定好这个方案后,刘备又道:
“子玉方才所言,规范孝廉考核,朕深以为然。”
“只是……若仅止于此,恐怕仍难撼动世家根基。”
李翊微微一笑,拱手道:
“陛下所虑极是。”
“臣正有一策,可徐徐图之。”
“哦?”
刘备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
“臣以为,可先增加每年的孝廉、茂才名额。”
李翊语气沉稳,却字字如刀。
“如今各州郡岁举孝廉,名额稀少,世家豪族尚且争得头破血流。
“寒门更是难以出头。”
“若将名额翻倍,甚至三倍,则世家子弟虽多,却未必能够尽占。”
刘备沉吟道:
“若名额大增,岂非让更多世家子弟入仕?”
“反倒助长豪族气焰?”
毕竟察举制就是举荐的亲朋好友。
要不然袁绍四世三公,难不成家族代代都是三公人才吗?
这显然不可能。
李翊摇了摇头,解释道:
“……非也。”
“臣之意,是先增名额,再设考试。”
“考试?”
刘备目光一凝。
“正是。”
李翊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沉吟道:
“凡被举为孝廉、茂才者,皆需入京参加朝廷统一策试,择优录取。”
“譬如,若某州举孝廉十人,最终只取前三名授官,余者遣返。”
“如此一来,世家子弟虽多,却未必能尽数通过考核。”
“而寒门俊杰若真有才学,必能脱颖而出。”
察举制虽然对世家大族是一种福利机制。
但并不是说,世家大族真的能够百分百垄断官位。
据后世统计,
整个两汉四百年,通过察举制晋升的人当中——
官僚贵族子弟大概占了69.6%。
富豪子弟占了6%。
平民百姓占15.7%。
穷苦平民占8.7%。
也就是说,父、祖上无任何官位的平民、贫民加起来,大概占了24.4%左右。
占了全国的四分之一。
这个比例看起来虽然不高,但在那个年代已经属于是创举了。
在察举制之前,平民百姓是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当官机会
因为汉朝之前的选官制度,最早是西周的世卿世禄制。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个好爹,一切都好。
没个好爹,再努力都没有用。
然后就是战国时期的军功授爵制。
这也不用考试,纯看军功。
那就是要你把脑袋别腰上,战场杀敌,回来当官。
军功授爵制,也算是创先河的,给了底层人民一个可以当官的机会。
但这时候世卿世禄制依然存在。
意思就是,
你拼不了爹,那你就去拼命。
但国家是不可能一直打仗的,且这种制度是在告诉你,当官儿就得拿命来赌。
对于底层人民来说,出头依然很困难。
所以到了西汉时期,察举制的出现是极具历史进步意义的。
虽然它依然很拼爹。
但平民想要出头,至少不用再把脑袋别腰上了。
虽然它四百年滋生了一大批像袁绍这样四世三公的豪门贵族。
但不可否认的是,察举制在当时是有进步意义的。
不过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驻足停留。
到了刘备这一朝,察举制显然已经不能适应时代需求了。
齐汉王朝迫切地需要一个更加先进、更加公平的选官制度,来为帝国服务。
而选官制度中,放眼整个古代——
科举制就是封建时期所能做到,相对最公正、最进步的制度了。
你当然可以说科举制依然有很多不公平的地方,依然存在舞弊的案例。
但是,以古代社会的生产力,已经没有比科举更好的选官制度了。
从改良造纸术、改良印刷术,到大量铺设私塾。
李翊无不是在为科举制度做准备。
但必须要说明的一点是,科举制本质上是在损害世袭贵族的利益。
隋唐时期推行的科举制,就一直很不顺利。
李世民能够喊出,“天下英雄入吾彀中”。
是因为他是天可汗,底下没人敢跟他作对。
靠着君主个人的威望,慢慢推行科举制。
饶是如此,科举制真正完善,且被社会接受得等到黄巢的出现了。
黄巢的事迹,给世家大族们敲响了警钟。
如果你不接受科举制,那老百姓就要把你的人头挂路灯了。
也就说科举制在古代真正完善,
需要费至少三百年时间,外加一个黄巢。
这项工程太过庞大了,显然不是李翊这一代人能够完成的。
李翊所能做的,就是先把科举制这个框架搭好。
留给后人一个模板,让他们在此基础上改良完善。
这下,是真的只能相信后人的智慧了。
当然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汉末是世家大族发展的一个峰口。
这个峰口选择很关键。
如果走曹魏的老路,那就是下一个魏晋南北朝。
如果李翊能完成自己的宏伟计划,就能避开魏晋时期的劫难。
为此,李翊已经准备太久太久了……
听完李翊的分析,刘备思索片刻,缓缓点头:
“爱卿此法,倒是巧妙。”
“只是……那些落选的世家子弟,岂不怨恨?”
李翊笑道:
“陛下多虑了。”
“增设名额,世家必喜。”
“此利大于弊之事,地方豪强世家岂有反对之理?”
还是利用人性弱点。
虽然察举制主要服务于世家,但世家内部也要分家。
每年的孝廉、茂才名额就那么几个。
基本上被那些关系硬的大族给垄断了。
其他世家当然不甘心。
如果朝廷愿意增设名额,他们肯定举双手赞成。
虽说要考试,但至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这是妥妥的阳谋。
“设考试,寒门亦可进。”
“世家子弟虽多,但朝廷只取最优者。”
“他们只会怪自己才学不精,而非怨恨朝廷。”
“况且,名额既增,他们反倒会觉得机会更多,不会激烈反对。“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便是子玉常说的温水煮蛙么?”
“正是。”
李翊颔首,正色说道:
“若骤然废除察举,必遭世家反扑。”
“但若先增名额,再以考试筛选。”
“久而久之,世家便会习惯朝廷主导人才选拔。”
“待时机成熟,再逐步削减举荐之权,最终使考试成为入仕唯一途径。”
不可否认的是,科举制相较于本时代,步子迈得还是比较大的。
因为按照正常发展路线,察举制过后,应当是九品中正制。
九品中正制就是走错的峰口,直接把世家大族推向了顶峰。
完全看门第,看家庭背景,然后把人分成九等。
家庭背景好,哪怕是傻子也能当官。
家庭条件不行,那你就是一辈子受苦的命。
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豪族”正是如此。
但要说明的一点是,九品中正制在当时依然有进步意义。
因为东汉末年的时候,地方的豪门权贵已经把持了察举,弊端百出。
被察举的人,因察举人才能当官。
所以他不会感激朝廷,而是感激举主。
这也是东汉二元君主制产生的原因,属下可以对地方官吏称臣。
但对一个大一统王朝而言,对除皇帝以外的人称臣真的好吗?
所以九品中正制说白了,其初衷就是把选举中的品第人物权收归中央,收回地方官员的人事权。
这是有利于打击地方豪族,加强中央集权的。
为了收回地方权力,不得已为之。
这是九品中正制的积极意义,但也仅限于此。
当曹魏真的把人事权收回到中央以后,再想改已经回不了头了。
其弊端开始大量出现,
比如全国的人才都集中到大中正所在的中央。
这就导致地方无才,行政效率降低。
无人治理地方,地方垮台,中央难以独存。
再比如,官员的升黜均操之于中正手中。
则官员便无心于公务,一味地竞相奔走,袭取社会名誉。
不再关心本职工作,其上司对此却无可奈何。
所以,为了尽快收回地方权力,可以采取九品中正制。
但以汉末四百年积攒的弊端,一旦施行了,后面就得承担其所带来的后果。
所以,李翊决定跨过这一步。
直接挑战更加艰难的科举制度。
“善!”
刘备抚掌大笑,“如此一来,既不激怒世家,又能逐步削弱其垄断,真乃妙策也。”
李翊举杯敬道:
“陛下圣明,此事若成,不出十年,天下英才尽归朝廷所用。”
微微一顿,又补充一句,“也尽入陛下彀中。”
刘备欣然饮尽杯中酒,目光望向殿外渐亮的天色,慨然道:
“好!好一个温水煮蛙……子玉,此事便由你全权操办!”
李翊深深一拜: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待聊完刘备的心事后,李翊又开始聊自己的心事。
他取出今日刘备给他买的锦缎,说道:
“如今京畿之地,售卖蜀锦,我们不可不引起重视。”
刘备收敛笑意,目光渐沉。
“司马懿此人,朕素知其能。”
“当年在河内时,他便精于治政。”
“如今竟被曹操派去专管蜀锦,可见其志不小。”
“正是。”
李翊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蜀锦本为益州特产,其质地远胜他州。”
“如今被司马懿以‘官营’之法统制,不仅产量大增,更以低价倾销各地。”
“今日洛阳街市所见,蜀锦已占七成,而幽州毳货不过二三。”
“长此以往,幽州商路必受重创。”
李翊担心的并不是蜀锦有多么畅销,让魏国变得多么多么强大。
那倒不至于。
魏国说到底只是一州。
就算换成是历史上的诸葛亮来,即便使出浑身解数,那也不可能发育得赢一统中原的大汉呐。
李翊真正担心的是,这玩意儿会抢占幽州毳货的市场。
要知道,李翊之所以能够让幽州实现自给自足。
很大程度上就依赖于当地的毛皮生意。
但毛皮相较于锦缎是上不得多少台面的。
为此,李翊只能选择营销。
通过自己的名人效应来带动品牌效应。
不仅自己带头穿,还让幽州大小官员穿。
有了这些措施,才使得幽毳有那么点像“高端货”了。
但这高端货毕竟是营销出来的。
论成本、论工艺都是远比不上蜀锦的。
所以蜀锦要是真的倾销进来,很容易让北方的达官贵人改穿蜀锦,而放弃幽毳。
这对于幽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李翊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搭建的贸易体系,被一匹蜀锦摧毁。
所以在街市上一见着蜀锦,便立马对其引起高度重视。
刘备沉吟片刻,忽而笑道:
“子玉,朕记得你在幽州时,可是带头穿毳衣,甚至下令官员皆以毳货为礼服。”
“这才让幽州毛皮行销天下。”
“怎么,如今怕卖不过司马懿了?”
李翊自嘲一笑:
“陛下说笑了,幽毳虽暖,但终究是毛皮之物。”
“论华美精致,自然不及蜀锦。”
“那些世家贵胄,哪个不是追慕浮华?”
“若让他们习惯了蜀锦的轻软绚丽,谁还愿意裹着厚重的毳衣?”
刘备挑眉,“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李翊眼中闪过一丝锐色,正色道:
“臣以为商路讲究一个利益。”
“如果只是单纯禁售,在利润的驱使下,照样会有人走私。”
“何况贸易禁运,本就是双刃剑,我国商人亦受其害。”
“所以与其全面禁售,倒不如放开。”
“只是须严格纳入朝廷管控,并加以限制。”
“哦?”
刘备眉梢一扬,“朕愿闻其详。”
“第一,先禁蜀锦入京。”
李翊沉声道:“
“陛下可下诏,以‘敌国之货,不可轻入’为由,限制蜀锦在洛阳、长安等京畿之地的流通。”
“至少也要让其价高难求。”
刘备眉头皱起,沉吟道:
“此举恐难以服众。”
“商贾逐利,若强行禁止,反倒容易引发黑市,得不偿失。”
李翊早有准备,继续道:
“请循其本,我等限制蜀锦,非是惧其富强曹魏。”
“而是恐其妨碍幽毳销路。”
“今请抬幽毳之名。”
“既然蜀锦以‘奢’取胜,那幽毳便以‘贵’立身。”
“陛下可下诏,定幽州上等雪貂毳为‘御贡’,非功臣不得赐。”
“再令朝中重臣、将领皆着毳服觐见,使其成为‘功勋之衣’,而非寻常富户可僭越。”
虽然幽毳整体不如蜀锦美观大气。
但如果真集中资源织造,那还是能织出比较名贵美观的大衣的。
像雪貂皮,可遇不可求。
李翊当然不是为了卖它,而是为了“抬”它,抬高它的声价。
主打一个营销。
“……嗯,以名位抬价,必然官家贵族子弟争相效仿,此计可行。”
刘备眼中一亮,认可了李翊这条策略。
李翊郑重拱手:
“陛下,涿郡乃我齐汉龙兴之地,幽州更是北疆屏障。”
“若因经济衰败而民生凋敝,将来如何抵御胡虏?”
“司马懿倾销蜀锦,表面是商战,实则暗藏削我根基之祸!”
“所以为大局计,臣以为当加征关税。”
“关税?”
刘备略一思索,便明白其中关窍。
“你是说,对蜀锦课以重税,使其价高难销?”
“正是。”
李翊点头,“据臣所察——”
“蜀锦之所以能迅速占据洛阳市场,正是因为司马懿刻意压低价格。”
“甚至不惜亏本倾销,只为挤垮我朝本土织物。”
“若我们对其加征五成乃至翻倍之税,则蜀锦售价必然暴涨。”
“寻常商贾无力承担,自然转向幽毳。”
刘备沉吟道:
“可如此一来,蜀锦反倒因稀少而更显珍贵。”
“那些世家大族恐怕会更追捧,岂不助长其名望?”
李翊微微一笑,分析道:
“……陛下所虑极是。”
“但物以稀为贵,却也以贵而难求。”
“蜀锦若因关税而价高,只有极少数豪族能享用。”
“而绝大多数富户、官员则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幽毳。”
“久而久之,幽毳依然会是主流。”
“而蜀锦则沦为少数人的奢侈玩物,再难动摇幽州经济根本。”
“如此一来,既不彻底禁绝蜀锦,免生黑市之弊,又让幽毳稳占市场。”
“加征关税还可为国库增收,可谓是一箭三雕。”
“此所谓以价制胜也。”
“好,好一个以价制胜!”
刘备抚掌大笑:
“司马懿想以商战乱我经济,朕便以关税反制。”
“子玉此策,深得朕心!”
李翊郑重说道:
“陛下,经济之争,亦是国运之争。”
“幽州若衰,则北疆不稳。”
“北疆若乱,则中原难安。”
“任何事物,我等都不可轻视。”
刘备大喜,即从之。
当即于次日早朝时,宣布颁布“限蜀锦令”。
此策一出,不过一月时间,立刻打乱了原有的市场秩序。
……
洛阳西市。
一名身着锦袍的河东卫氏子弟拍案而起,指着柜上的蜀锦怒道:
“五百钱一尺?”
“去岁不过百钱,何故暴涨至此耶?”
东家擦着汗陪笑:
“郎君息怒,朝廷新颁关税令。”
“蜀锦入境,十税其六。”
“小本经营,实在……实在……”
“荒谬!”
那卫氏子弟甩袖而去,口中犹自愤愤:
“必是那李翊妒我世家用度奢华,故设此苛政!”
“哼!”
政策一颁布,马上就有奇效。
蜀锦在中原的销量开始大幅降低。
齐汉之所以能够抗住蜀锦的倾销,还是跟李翊的货币改革有关。
李翊已经重塑了国家经济,所以可以通过正常的经济手段来制裁司马懿。
但历史上的曹魏不行。
因为历史上的曹魏改革货币失败了,直接一夜回到解放前。
货币系统变成了最原始的“以物易物”。
这就导致蜀锦成了硬通货,曹魏根本制裁不了蜀汉。
所以你便能看到曹丕一边穿着蜀锦,一边臭骂魏国官员,让他们不要再穿蜀锦的奇葩景象。
……
益州,成都。
细雨迷蒙的清晨,蜀锦工坊蒸腾的染缸雾气与巴山烟雨混作一团。
司马懿负手立于晾锦台前,享受着蜀锦为他带来的海量财富。
发展蜀锦,绝对是他人生中做过最正确、最辉煌的事。
不今富强了国家,也富裕了自己。
“令官!”
锦官丞陈祗气喘吁吁奔来。
“刚刚得到谍报,齐国对蜀锦课以十税六的重赋,洛阳西市的蜀锦价已翻五倍!”
“什么!?”
司马懿青白面皮微微抽动。
“好个李翊,竟用此等市井手段!”
“令官,中原买我们锦缎的商人较之去年已大量减少。”
“照此下去,今年的国库收入……恐无法向魏王交代。”
司马懿眉头紧皱,心急如焚。
“暂缓往中原销售!”
司马懿一挥手,“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他懂军事、懂人生、懂职场。
但贸易战,确实不是他的长项。
面对李翊的一系列制裁,司马懿竟不知所措。
全然不知如何应对。
……
(本章完)
第350章 你不收,相爷怎么收?相爷不收,陛
第350章 你不收,相爷怎么收?相爷不收,陛下怎么收?我们怎么进步?
章武三年,凉州。
自韩遂关中战败之后,徙至金城,进入了氐王杨千万的部落中。
金城,氐王帐内。
秋风卷着黄沙拍打在牛皮帐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帐内,炭火微弱,映照出韩遂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他已七十有三,须发皆白。
但双目仍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案上的舆图。
“马超虽然胜了一场,助刘备夺回了关中。”
韩遂枯瘦的手指划过陇山,“但关中诸将,未必都愿臣服刘备。”
氐王杨千万坐在下首,眉头紧锁:
“韩公,目今刘备承天命,继大统。”
“人心归附,势力庞大。”
“关中既定,此时再起兵,恐怕容易惹出事端来。”
“怕什么?”
韩遂猛地抬头,眼中寒光迸射。
“刘备虽胜,但其根基仍在中原,关中人心未附!”
“只要羌、氐并起,西凉铁骑再出,未必不能复夺长安!”
他猛地将酒爵砸向帐外,酒液泼洒在雪地上,如血般刺目。
“这关中,早就该烧起来了!”
长期以来,凉州问题都是东汉政府头疼的问题。
此前说过,光是永和羌乱,就耗费了东汉政府八十亿钱的军费。
凉州问题,算是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凉州本土出生的将领大多怀有割据之志,想要在这里当土皇帝。
尤其是中央政府对此地的掌控力逐年减弱。
现在刘备三兴汉室,自然要为国家收复凉州的。
而韩遂就是一个典型的军阀头子。
他的世界观就是,
如果不能功成名就,那就干脆为祸四方。
子又有子,子又有孙。
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所以像马腾马超父子,韩遂等关西诸将他们都是没有夺取天下的大志。
只想割据一方做土皇帝、
这与曹操刘备一统天下的志向是对立的。
这是边陲武人的局限性。
在韩遂的坚持下,杨千万最终接受了韩遂的提议。
开始密谋煽动关中反叛的计划。
很快陇西一众豪强都收到了韩遂的迷信。
信中写道:
“月晦之夜,开城举火”
一时间,陇西诸军阀纷纷响应。
……
陈仓,汉军大营。
马超正在翻阅军报,忽听帐外喧哗。
亲兵仓皇闯入:
“将军!陇西、天水诸城一夜之间尽数叛乱,烽火连天!”
“什么?!”
马超猛地站起,案几翻倒。
“韩遂老贼安敢——”
虽然马超一战抚定关中,助国家收回了旧都长安。
但正如上文所述,关中有着非常严重的历史遗留问题。
此地羌胡混居,非常混乱。
光是有名有姓的军阀,就多达十余个。
所以刘备在封赏完马超之后,给他派到关中去,用的是“抚定”二字。
言外之意,就是保证那边不要出事,不要使其妨碍到京畿地区的安危就足够。
“报!羌人部落截断陈仓道,我军粮道已断!”
又一匹快马急奔过来。
众将闻言,无不忧虑,道:
“我军粮道被断,恐不能在陈仓久持。”
“请将军速速退回长安。”
马超咬牙,恨恨道:
“此仇,超记下了!”
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陈仓汉军连夜退回到长安去。
一直以来,都有人讨论董卓、马腾、韩遂谁才是真正的凉州老大?
尤其这三人算是同一时期的,完全可以横向对比。
其实董卓与马腾、韩遂走的完全不是同一条路线。
韩遂与马腾就是混凉州的,只在凉州发展,根就在这里。
而董卓则是混京圈的,是跟袁隗这种三公级别的人物打交道的。
所以他是不能跟二人横向对比的。
韩遂在凉州经营了近三十年,在当地威望极高。
他的名字只要一出现,基本都跟“叛乱”有关。
东汉政府自顾不暇,是管不了韩遂的。
如今到了齐汉,则今时不同往昔了。
当韩遂叛乱的消息传回京师洛阳以后,刘备立马做出反应。
让身在长安的马超即刻整军,速速平叛。
一面又命内阁催督粮草,支持马超讨伐凉州。
显然,此次韩遂煽动叛乱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刘备。
他不仅要平定关中叛乱,还要一鼓作气收复凉州!
长安城的初雪刚落,骠骑将军府前的青石板上已覆了层薄霜。
马超单膝跪在堂前,甲胄上的冰晶在炭火映照下闪着寒光。
侍中展开黄绢诏书,声音在凛冽空气中格外清晰。
“陛下有旨,韩遂老贼煽动羌乱,着骠骑将军马超即日讨逆。”
“不得有误!”
“臣,领旨!”
马超重重抱拳,起身时瞥见府门外蜿蜒如龙的运粮车队。
那些都是洛阳调拨的粟米,此刻正源源不断地倒入仓廪。
“骠骑将军,陛下为了此次攻打凉州,特地下令从山东、河北运粮。”
“将军可莫要辜负陛下的厚望啊。”
侍中合上诏书,笑吟吟地对马超说道。
马超连连顿首谢恩,即整军两万,兵出长安。
时值腊月初八,汉军旌旗如云出散关。
据斥候探报,韩遂在显亲囤粮十万石,于是马超当即决定直取显亲。
或有人进言曰:
“韩遂联合羌人,拥兵数万。”
“冒险绕袭,恐难轻取。”
马超拍案而起:
“吾受陛下厚恩,今正思报效。”
“公等何迟疑?”
遂令三军饱食,即日祭旗出征。
汉军一路长途奔袭,行至显亲城外三十里下寨。
参军杨阜献计:
“此城粮草充足,若得之可资军用。”
“如何取?”马超问。
杨阜遂俯身授予密计。
马超从之,当夜命庞德率军佯攻东门,自引精兵暗渡渭水。
时值三更,风雪大作,守军不觉。
马超亲攀云梯,率先登城,手刃十余人。
汉军一拥而入,显亲守军无有防备,被一股拿下。
韩遂部将成公英闻讯,即率兵来援,见城头已易汉帜,急令放火烧仓。
马超立于城楼,见火光冲天,冷笑道:
“此正合吾意!”
竟不救火,任其焚烧。
众将不解,马超道:
“破釜沉舟,方能死战!”
“今我军中不过十日之粮,公等须奋力死战,才能回长安领赏!”
于是只带轻骑,连夜奔袭长离羌屯。
时羌人正酣饮作乐,忽闻喊杀震天。
马超一马当先,银枪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老羌酋跌坐帐前,哀告曰:
“将军饶命!皆为韩遂所迫耳。”
马超收枪喝道:
“若能招降各部,饶你不死!”
羌酋叩首如捣蒜。
时韩遂闻长离被袭,急率万余军来救。
两军相遇于渭水之滨。
韩遂立马阵前,白须飘洒,厉声喝道:
“马儿!昔日你背父而走,今日反来送命耶?”
马超大怒,命马岱出战。
马岱挺枪跃马直取韩遂。
二将交锋二十余合,韩遂气力不支。
忽听四面鼓声大作,庞德伏兵尽出。
羌骑大乱,自相践踏。
韩遂见大势已去,拨马便走。
马超追杀二十余里,眼见韩遂逃入西平,方收兵回营。
韩遂兵败,逃回陇西的西平城。
此次战败,极大损耗了韩遂的威望。
毕竟当初是韩遂执意要反叛大汉,如今战败了,就得有你这个领导人承担责任。
门外甲胄声响起,成公英疾步入内:
“主公,田乐昨夜秘密接见汉使!”
韩遂手中酒樽一顿,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案几上:
“田乐跟了我十二年……”
话音未落,城外忽起喊杀之声。
亲兵破门而入,额角带血:
“田乐叛变!已攻东门!”
韩遂大惊,拔剑而起。
他行至院中,但见东面火光冲天,箭矢如蝗。
田乐率数百部曲猛攻府衙,口中高呼:
“诛杀国贼,迎马将军!”
成公英急调亲卫死守。
双方血战至天明,叛军终被击退。
韩遂立于残破的城楼上,望着田乐带着十余骑投奔汉营的背影,手中剑柄竟被捏得咯吱作响。
“大丈夫困厄,竟至众叛亲离!”
成公英上前低声道:
“田乐家小尚在府中……明公是否?”
韩遂猛然转身,白发在晨风中乱舞:
“不可妄动!派兵将之保护起来!”
不同于传统意义上,没脑子的西凉蛮子。
韩遂其实一个相当狡猾的老狐狸。
历史上,曹操将韩遂的子孙在京师的人全部诛杀,并亲自写信给阎行。
说明了阎行的父亲正被关押,并以此来威胁阎行。
韩遂听说阎行的父亲还活着,便想要让他一同遇害,以此来坚定阎行的意志。
于是强行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阎行,阎行不得已而娶韩遂女。
曹操因此果然怀疑阎行。
田乐家眷也是同理。
在韩遂看来,如果自己因他叛变之事迁怒其家眷,将之杀害。
那肯定更会坚定田乐对抗自己的决心。
反之,将之保护起来。
便能够使田乐掣肘,在对抗自己时心存顾虑了。
“喏!”
成公英领命,又接着问道:
“目今人心不宁,凉州众人皆心怀鬼胎。”
“韩公意欲何为?”
韩遂有些颓然地说道:
“今欲携家眷投西南入蜀,投奔曹操。”
“公英看是如何?”
成公英闻言变色,单膝跪地,劝道:
“不可!明公兴兵三十载,威震陇右。”
“岂能因小挫而委身事仇?”
见韩遂沉默,又进言道:
“马超孤军深入,粮草不继,必不能久持。”
“且刘备又不能亲至,何惧之有?”
“加上羌中尚有我等旧部,未尝不可行。”
韩遂从其言,遂没有放弃陇西。
继续联络当地的羌酋,组织力量反击汉军。
话分两头,
汉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马超正与诸将议事,忽闻亲兵来报——
“西平叛将田乐率十余骑来投!”
众将纷纷劝道:
“此乃背主之贼,反复无常,未可轻信,不如斩首示众。”
马超却道,“今彼穷来投,不可不用。”
于是命人接见田乐。
帐帘掀起,田乐蓬头跣足而入,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罪将愿为将军前驱,助将军收复汉阳三郡。”
马超大喜,道:
“将军在凉州用事二十年,有将军相助。”
“超大事可成矣!”
话落,即用田乐为先锋。
夜深人静时,或有人执烛进言曰:
“田乐家眷俱在西平,恐其心不诚。”
马超闻言,果然心思疑虑。
翌日晨鼓方歇,马超召田乐至校场。
田乐披甲而来,却见向导旌旗已易主,于是惊问其故。
马超负手而立:
“思及将军骨肉在敌手,未敢轻用耳。”
“骠骑将军!”
“大丈夫行事,当分轻重。”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今乐能为国家效力,如何能够顾及私情?”
“妻子父母,就当田某从来未有过罢!”
唯恐马超仍然不信任自己,于是命人将自己的小妾带过来。
“此妇所生逆子正在韩营!”
话落,田乐拔剑出鞘,寒光闪过。
那小妾惨叫一声,应声倒地,鲜血染红黄土。
周围将领,无不惊愕。
马超遂不疑田乐忠心,用他为先锋向导,驱兵大进。
汉阳三郡将士,皆畏汉军兵锋。
兼之又有田乐为向导,马超未费太大功夫,便接连收复了汉阳、扶风、安定三郡。
算是为国家收复了小半个凉州。
不过对于汉朝最重要的还是韩遂目前所在的陇西。
因为陇西对关中地区形成了天然的俯攻态势。
控制陇西,即可顺势威胁关中。
这也是为什么诸葛亮北伐时,陇西响应,震动长安的原因。
本着一鼓作气的原则,马超借着收复汉阳三郡的大胜之姿。
乘胜追击,猛攻陇西。
不想却遭到了韩遂与羌人的奋力抵抗。
眼看隆冬将至,汉军军旅困苦。
马超只得整军回营,退回长安。
但不管怎么说,此役至少实打实地为国家收复了凉州三郡,于国有功。
刘备颁诏表扬,然后重赏马超一军。
不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凉州不难打,难得是怎么安定这里。
特殊的地域环境,特殊的民族纽带。
只要统治者稍微管理不当,又是一场大规模叛乱。
到时候再出兵平叛,收复,再叛,便陷入了死循环。
中间金钱、人力却白白浪费了。
所以常说凉州问题,是东汉政府最为头疼的问题。
关于委任谁来治理凉州,朝廷一时间不能决。
能力强的,不愿意去。
职位低愿意去的,能力有不太够。
所以“凉州”一事,暂时在洛阳搁置了。
……
这日,洛阳城,暮春时节。
桃已谢,柳絮纷飞,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候。
李翊自朝中归来,他身着官袍,腰悬玉带。
面容肃穆,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
车轿刚至府前,便听得一阵争执之声。
“相爷有令,概不收礼,您请回吧!”
家仆老赵的声音传来,中气十足。
“老丈,在下并非行贿,只是略表心意……”
一个中年男子低声下气地解释。
李翊掀开轿帘,只见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被拦在门外。
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面色焦急。
那人见轿中之人气度不凡,连忙躬身行礼。
老赵回头见是李翊,慌忙跪倒:
“相爷回来了!”
“这人非要送礼,小的按您的规矩拦着,他却纠缠不休。”
李翊缓步下轿,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继而笑道: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来者即是客,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请进府一叙。”
那人与老赵俱是一愣。
老赵迟疑道:“相爷,这……”
“无妨。”李翊摆摆手,“备茶。”
入得厅堂,分宾主落座。
侍女奉上茶汤,李翊这才细细打量来人。
只见其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瘦,手指关节粗大,显是常年劳碌之人。
“在下张诚,洛阳城西木材行的东家,冒昧打扰相爷,实在惶恐。”
那人起身再拜。
李翊轻啜一口茶汤,温言道:
“张东家不必多礼。”
“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张诚面露难色,犹豫片刻方道:
“实不相瞒,小人的木材行近日被官府征用,说是要为皇家修建离宫。”
“这本是光耀门楣之事,奈何官府所给银钱不足成本之半。”
“小人虽微有家财,可若长次下去,小人一家老小恐也要流落街头。”
李翊眉头微蹙:
“此事可曾向有司申诉?”
“申诉数次,皆如石沉大海。”
张诚苦笑,“听闻相爷清正廉明,爱民如子,故斗胆前来……”
至此处,张诚将手中锦盒奉上。
“此乃家传玉佩一枚,虽非‘贵重’之物,却是在下一片心意,还望相爷照拂一二。”
张诚刻意将“贵重”二字说得很轻。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枚玉佩价值不菲,张诚知道李翊的名声,这才故意说它只是寻常玉佩。
李翊目光落在锦盒上,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接过:
“此事本相已知晓,明日便命人查办。”
“张东主且安心回去,三日内必有答复。”
张诚大喜过望,连连叩首:
“相爷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送走张诚后,李翊独坐厅中,手指轻叩锦盒,若有所思。
忽闻环佩叮当,一阵幽香袭来,却是夫人麋贞自内室转出。
“夫君今日怎生破例收了礼物?”
麋贞蛾眉微蹙,语带疑惑。
她身着淡绿罗裙,发髻高挽。
虽已年过三旬,却仍不减当年风姿。
李翊示意夫人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茶:
“夫人且坐,容我慢慢道来。”
麋贞接过茶盏,却不饮用,只是凝视丈夫:
“自徐州追随主公至今,夫君向来清廉自守,门庭如洗。”
“今日之举,实在令妾身不解。”
麋贞本就是富贵出身,寻常财物岂能动她心弦?
所以李翊定下的拒不收礼的规矩,她是相当赞同的。
本来他们家就不缺这些物什,收了反而落人口实。
李翊微微一笑,目光投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夫人可记得当年在徐州时,我曾因拒收一豪强百两黄金而闻名?”
“自然记得。”
麋贞点头,“那时陛下初领徐州,根基未稳,夫君此举为主公赢得民心无数。”
他站起身,负手踱步,沉声说道:
“然今日之势已非昔比。”
“主公继承大统,贵为天子。”
“我为内阁首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仍如从前般不近人情,反倒不妥。”
麋贞眼中疑惑更甚:
“此话怎讲?”
李翊转身,直视夫人:
“夫人试想,寻常百姓求首相办事,若连些许心意都不能表,他们心中何安?”
“朝中百官见我如此严苛,又怎敢稍有逾矩?”
“长此以往,上下隔绝,政令难通。”
他拿起锦盒,缓缓打开。
只见一枚羊脂白玉佩静静躺在其中,温润如水。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为政者当明此理。”
麋贞若有所思,“夫君是说……”
“我非贪图财物。”
李翊将玉佩放回盒中,“而是要给天下人一条活路。”
“若首相府门庭冷落,百官不敢近前。”
“百姓无处诉苦,那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
他走至夫人身旁,轻抚其肩:
“再者,我今位居首相。”
“若仍如从前般标榜清廉,岂非显得比陛下更为清高?”
“此非人臣之道也。”
李翊的意思,就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从前他在徐州,毫无根基,无权无势。
是众人眼中靠老婆上位,“吃软饭”的货。
那李翊只能是埋头苦干,努力证明自己。
通过拒收任何礼物,以此来彰显自己高洁不屈的品格。
说到底,还是为了更好的融入徐州的士人圈子里去。
因为要营销“高洁之士”的形象嘛,士人圈子就吃这个。
可如今,李翊早已名满天下。
不需要在像以前那样“作秀”了。
相反,若是再像以前那样不近人情,未免太不给手下人活路了。
这样的领导,只会让人感到敬畏,手下人是不敢亲近的。
时间一长,上下级的沟通越来越少,政令肯定会出问题。
再者,便是李翊方才说的。
天子是圣人,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我身为臣子,品德岂能比圣人还高?
收下礼物,对大家都好。
麋贞闻言,神色渐缓:
“夫君深谋远虑,妾身愚钝,竟未想到这一层。”
李翊笑道:
“夫人不必自责。”
“从今往后,府中可适当放宽限制。”
“贵重之物可适当而收,寻常人情往来,也不必一概拒绝。”
麋贞起身施礼:
“妾身记下了。”
其实,倒也不必把送礼就跟“腐败”直接绑定。
人情来往,自古以来便是社会运转的必然一环。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假如你手中有两个名额,给了手下两个能力不错的小伙子。
前者事后买了些水果送上门,感激你对他的照拂。
后者屁都不放一个,仍然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之后再有一个名额,你会优先给谁?
如果你说,谁能力强我就给谁。
那只能说明,你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权力。
正说话间,忽听得珠帘响动,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纱裙的年轻女子莲步轻移,人未至而笑先闻。
“哟,相爷今日怎的开了窍?早该如此了!”
李翊回头,见是二夫人袁莹,不由摇头轻笑。
别看袁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可依然是杏眼桃腮,顾盼生辉。
性格也如往日般活泼。
李翊猜测,大概率还是他没有太过用本朝的“礼法”来约束她。
所以她现在的性格,皆是天性使然。
袁莹行至近前,挽住李翊手臂娇声道:
“妾身父亲在淮南时,府前车马终日不绝。”
“自嫁入相府,门前冷落得连鸟儿都不愿落脚,可闷煞人也!”
“如今相爷想通了,真是再好不过。”
麋贞闻言蹙眉:
“妹妹慎言。”
“相爷方才还说,只是适当放宽,并非来者不拒。”
李翊拍拍袁莹的手,温声道:
“你呀,总是这般极端。”
“我只说允许送礼,可没说见礼就收。”
“何人可收,何礼能受,这其中分寸,还需细细斟酌。”
收礼就意味着得办事儿,而政治资源是有限的。
即便是贪官,也不能来者不拒,啥礼都收的。
袁莹吐了吐舌头,俏皮道:
“知道啦知道啦,相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眼波流转,瞥见案上锦盒。
“这玉佩成色倒是不错,不过比起我娘家收藏的还差些火候哩。”
李翊失笑:“你呀……”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老赵高声禀报:
“相爷,内阁送来紧急公文!”
接过公文一看,正是关于张诚木材行的批复。
李翊略一沉吟,提笔批了几个字,吩咐道:
“即刻送去户监,命他们照此办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你四处奔走托关系,几个月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有时候真的只是别人一句话便能解决的。
李翊亲自操办此事,内阁自是不敢怠慢。
话一传到,立马给出批复。
三日后,张诚之事果然圆满解决。
官府不仅补足了银钱,还额外给了三分利钱作为补偿。
张诚喜出望外,连夜备了厚礼再访相府。
这次老赵不敢阻拦,径直引他入内。
张诚跪地叩首:
“相爷大恩,小人无以为报!”
说罢,命随从抬进两口樟木箱子。
“些微土仪,不成敬意,还望相爷笑纳!”
李翊本欲推辞,却见袁莹在屏风后探头探脑,眼中满是期待。
再看那箱中不过是些绸缎山珍,便点头道:
“张东家有心了。”
张诚千恩万谢,方才退下。
这一来二去,不出旬日,洛阳城中传言四起——
首相府门路已开,李相爷肯收礼办事了!
起初只是些商贾大族试探性地送礼,见果真未被拒绝,胆子便越来越大。
不过月余,相府门前竟车马盈门,送礼者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麋贞、甄宓等姝见此眼前盛况,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
她们不禁想起李翊那句“水至清则无鱼”,如今这“水”倒是活了。
可其中游弋的,究竟是锦鲤还是鼍龙呢?
“先上朝吧。”李翊整了整衣冠,沉声道,“回来再议。”
放开收礼是李翊下令的,但一下子送礼的人变得这么多,也绝非是李翊本意。
车驾行在长街上,两侧尽是等候送礼的车马。
李翊掀开轿帘一角,只见有人怀抱锦盒,有人手捧画轴,更有人直接抬着沉甸甸的箱子。
众人见相爷轿至,纷纷跪地叩首,眼中满是期盼。
“相爷,人群将道路堵住,车马难行。”
车夫回头冲李翊说道。
“命武士前头开路,不必管他们。”
对此,李翊选择的解决办法就是冷处理。
你们不是要送礼吗?
那排队罢!
什么时候轮到你,什么时候替你办事。
洛阳的夏日格外闷热,在一众送礼的人群中。
有一位来自荆州的官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着眼前蜿蜒如长蛇的车队。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从卯时等到午时,相府大门仍是遥不可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严。
他因保卫江陵有功,受封为荆州别驾。
这本当是一个美差。
奈何由于陈元龙获得了江南的军政大权。
陈登肯定优先照顾淮南人。
荆州的地位渐渐降低。
兼之诸葛亮受贬交州,荆州群龙无首。
这让李严看不到进步的希望。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放弃荆州的官位,希望调到京城里来。
京圈可不好混,多少人挤破头往这里面钻。
为此,李严只能放弃原来的高官厚禄,连降三级。
然后到处托关系,才勉强调入京城。
最后,只混得了一个光禄寺丞的闲职。
因为内阁的建立,分了九卿的权。
光禄寺丞已大不如往日耀眼了。
“这位兄台,莫不也是来求凉州刺史之位的?”
前面马车上一位圆脸官员转过头来搭话。
李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阁下如何得知?”
圆脸官员哈哈一笑,指着前后车队:
“这队伍里,十辆有八辆是为这事来的。”
“听说凉州虽处偏远,却是油水丰厚的好地方啊!”
“如今朝廷收复凉州三郡,尚未定下派往凉州的人选。”
“资历厚者不愿往,资历浅者又不够格。”
“陛下让李相爷推个人出来,这不,大家都来竞争此位。”
李严心头一沉,他来京城半年了,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升迁机会。
如今听说凉州刺史空缺,本以为是翻身的良机,哪知竞争者如过江之鲫。
“看足下面生,怕是初到京城吧?”
圆脸官员眯着眼打量李严,“在下鸿胪寺少卿王浑,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李严连忙拱手:
“原来是王少卿,失敬失敬。”
“下官光禄寺丞李严。”
“光禄寺?”
王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又堆起笑容。
“李寺丞年轻有为啊,不过……”
他压低声音,“这相府门前送礼,讲究个先来后到。”
“像咱们这样排在后头的,怕是连礼都送不进去。”
李严顺着王浑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队伍最前方几辆华贵马车旁,站着几位身着紫袍的高官,正谈笑风生。
“他们送的礼,听说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李严摸了摸袖中准备的礼单——
一方端砚、两匹蜀锦,这在荆州已算厚礼。
可在京城高官眼中,恐怕不值一提。
正踌躇间,忽见相府侧门打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快步走到最前面那几位高官面前。
恭敬行礼后,将他们一一引入府中。
而后面排队的官员们,只是得到一句:
“相爷今日事忙,改日再来”的打发。
王浑叹了口气:
“……唉,看来今日又白跑了。”
“李寺丞,咱们这样的小官,还是别做这非分之想了。”
回府路上,李严心绪难平。
他想起荆州时的风光,那时身为诸葛亮的副手,谁不敬他三分?
如今到了京城,却沦落到连相府大门都进不去的境地。
难道,当初离开荆州,真的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吗?
忽然,李严脑中灵光一闪,心生一计。
他在京圈无权无势,肯定是斗不赢其他高官的。
既然自己连相爷的面都见不着,为何不转换思路,改为贿赂他府中的家仆呢?
于是,次日清晨。
李严换上最体面的官袍,来到相府侧门。
看门的小厮正打着哈欠,见着李严,连眼皮都懒得抬:
“相爷今日不见客。”
李严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吊面值最高的景元钱:
“小哥辛苦,这点茶钱不成敬意。”
小厮眼睛一亮,迅速将景元钱纳入袖中,语气顿时和缓:
“李大人客气了,只是相爷确实……”
“非是求见相爷。”
李严笑道,“只是路过,见诸位辛苦,略表心意。”
一听李严不是要见李翊,只是单纯巴结我们。
那就好办了,相府的仆役全都欣然接受了李严的好处。
这般连着十余日,李严每日必至。
不是给门房带些点心,就是给马夫捎壶好酒。
相府上下仆役,从厨娘到匠,竟无一不收过他的好处。
时间一长,李严的家财也渐渐用光了。
为了调到京城了,了他不少钱。
又只混得一个光禄寺丞的闲职,根本没多少俸禄。
这段时间不惜成本地给相府仆役送礼,以至于竟倾家荡产了。
李严回到小院,望着四壁萧然的景象,不禁苦笑。
昔日荆州别驾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如今连给相府家奴的赏钱都快凑不齐了。
“老爷,厨下只剩半斗米了……”
老仆佝偻着腰回禀。
“您这个月的俸禄,似乎还要等上十天,我怕……”
“知道了……”
李严摆摆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的他,就是在抛下一切后,做最后的赌博!
赢了,吃香喝辣,衣食不愁。
输了,大不了肚子少二两肉。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开门一看,竟是相府七八个家奴站在门外,为首的正是管事赵安。
“李寺丞。”
赵安拱手道,“这些日子承蒙厚赐,府中兄弟们实在过意不去。”
“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赵安他们听说李严为了给他们送礼,送到了倾家荡产,家徒四壁。
他们也是过意不去,所以专程找上门来,问李严有没有什么需求。
李严心中暗喜,面上却推辞道:
“诸位言重了。”
“李某不过是见诸位辛苦,略尽心意,岂敢有所求?”
赵安与众人对视一眼,叹道:
“李寺丞高义!只是兄弟们受之有愧。”
“您若不提要求,这礼我们日后是万万不敢收了。”
李严故作沉吟,半晌方道:
“既如此……李某确有一小事相求。”
“李寺丞请讲!”
“来日我若去相府,诸位只需当着众人面,向我行礼跪安便可。”
赵安一愣,“就这般简单?”
李严含笑点头,“就这般简单。”
赵安当即答应下来。
不就是跪个人吗?
他们本就是干这个的,这事儿太好办了!
三日后,相府门前依旧车马喧嚣。
李严穿着一身半旧的官袍,拎着个寒酸的礼盒出现在队伍末尾,引来一阵嗤笑。
“哟,这不是李寺丞吗?”
鸿胪寺少卿王浑讥讽道,“这次又准备送什么‘活礼’啊?”
周围官员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他们知道李严是外地来的,纷纷嘲笑他。
你什么档次,跟我求一样的相爷,排一样的队?
李严不以为意,只是静静排队。
忽然,相府中门大开,赵安带着十余名家奴快步而出。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赵安高声道:
“李寺丞到——”
话音未落,十余名家奴齐刷刷跪倒在地,向李严行了大礼。
赵安更是亲自上前,接过李严手中礼盒,恭声道:
“李寺丞远来辛苦,请随小的入府歇息。”
在场官员无不瞠目结舌。
谁不知相府家奴向来眼高于顶,便是千石官员也不放在眼里?
如今竟对这小小光禄寺丞行如此大礼!
王浑手中的蒲扇“啪”地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道:
“李、李兄何时与相爷这般熟稔了?”
李严笑而不语,在众家奴簇拥下昂首步入相府。
在众家奴看来,他们拿得李严倾家荡产。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了,咱们必须给他服务到位啊。
而就是李严这一走,身后顿时炸开了锅:
“难怪李寺丞衣着简朴,原来是不屑与我们为伍!”
“此人必是与相爷有旧交!”
“快,备礼!我要去拜会李寺丞!”
要知道,
平日里相府那些奴仆,个个都是狗仗人势,鼻孔朝天的货啊。
就算接见了某位官员,也不会行如此大礼,倍加礼遇。
这个李严到底是什么人,后台竟如此之硬?
不出半日,李严在相府受家奴跪迎的消息传遍洛阳。
当夜,李严的小院门庭若市,各路官员争相拜访,带来的礼物堆满了半个院子。
大家都想着,既然见不着李相爷。
那便退而求其次,改为巴结李严吧!
李严一一应酬,来者不拒,礼单全收。
待众人散去,他看着满屋珍玩,对老仆笑道:
“明日备车,将这些礼物全都送到相府去。”
次日,当李严带着数十箱礼物再访相府时。
赵安早早迎出大门,亲自引他入内。
路过前院时,李严注意到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官员,此刻眼中满是敬畏与嫉妒。
书房内,李翊正在批阅公文。
见李严进来,他放下笔,意味深长道:
“李卿好手段啊。”
“本相府上的奴仆,竟都被你收买了?”
李严不慌不忙跪下:
“下官不敢。”
“只是见诸位仆役日夜操劳,略表心意罢了。”
“……呵,你来之时,赵安那帮人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李翊轻声笑道:
“还说你是此次送礼之人中,出手最为阔绰的。”
“本相便想,你一个从荆州调过来的外官,如何能拿出如此厚礼。”
“便想见你一见。”
李严当一回黑中介,成功见到了李相爷。
而相府上的家奴也因此赚得盆满锅满。
可谓是双赢。
只有门外那些人吃亏了,他们心甘情愿给黑中介送钱。
到了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具体事宜,本相已经知晓。”
“李卿确实好手段,当个光禄寺丞屈才了。”
李翊澹澹说道。
李严本就没想过要瞒住李翊,索性大方承认:
“不敢当!严这点微末伎俩,在相爷面前便施展不出来了。”
呵,真会说话。
此言一出,相府周围人无不在那里轻笑。
(本章完)
第351章 孙权:合肥,孤来了!
第351章 孙权:合肥,孤来了!
相府书房,檀香袅袅。
李翊坐于案前,手中捧着一卷竹简,目光却落在站在堂下的李严身上。
李严不卑不亢,神色坦然,似乎早已预料到今日的对话。
“足下费了这么大功夫来见我,说出你的诉求罢。”
李翊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李严深深一揖,随即抬头,目光坚定:
“回相爷,下官听闻马超将军为朝廷收复了凉州三郡,朝廷却迟迟没有委派凉州刺史。”
“李某不才,愿毛遂自荐,担此重任!”
李翊放下竹简,眉头微挑,手指轻轻敲击案几,似在思索。
“你倒是坦诚。”
李翊淡淡道,“不过,凉州刺史一职,非同小可,朝廷自有考量。”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胜任?”
李严早有准备,当即答道:
“凉州地处偏僻,朝中大臣多不愿赴任。”
“而愿意去的,大多只是权贵子弟,欲借此镀金,日后回京高升。”
“然而,凉州乃边陲重地,羌胡杂居,稍有不慎,便会再生动乱。”
“朝廷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庸才。”
“而是一个能治理一方、调和蛮汉关系的人。”
言外之意,竟是将京中大员都给踩了一脚。
所谓“难可狎,李鳞甲”,李严这个人不仅有城府,而且是一个极度渴望“进步”的人。
诸葛亮在世时,他便三番五次提出要求开府。
甚至要求划分出五个郡出来作为巴州,让他担任巴州刺史。
当然,以上无礼要求都被诸葛亮拒绝了。
念及此,李翊便出言敲打他道:
“你胆子倒是不小,竟敢非议朝中大员。”
“这人事调动的事儿,轮得到你一外州官员说三道四?”
面对李翊的责备,李严心中一跳,但却观察到李翊并未大发雷霆。
倘若其果真不悦,又岂能容忍自己在此造次?
于是,李严坚持己见,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非是严妄议朝中大员,实在是为大汉江山社稷着想。”
李翊微微颔首,眼中浮现一丝赞许,但语气依旧淡然:
“那这个人就是你吗?”
李严不慌不忙,拱手道:
“下官虽不敢自比相爷,但自问胜过朝中许多纸上谈兵之辈。”
李翊轻笑一声,似是被他的自信逗乐,随即从案上抽出一份文书,翻开道:
“本相看过你的履历,当年江陵保卫战,你确实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凉州……确实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局面的人。”
李翊沉思片刻,终于缓缓点头:
“好,本相给你这个机会。”
“不过,凉州局势复杂,你若上任,需谨记三点——”
“第一,不可激化羌汉矛盾。”
“第二,不可贪墨军饷。”
“第三,若有异动,必须第一时间上报朝廷。”
李严毕竟是历史上能同时得到刘备与诸葛亮的认可,并成为刘备唯二托孤大臣的人。
能力手段肯定是不俗的。
其最出色的就是内政才能,基本上可以认为是蜀汉诸葛亮下的第一人。
此外,李严还是一个基建狂魔。
比如诸葛亮北伐时,李严总归永安,在此修筑大城。
造了苍龙门、白虎门。
此外,还在犍为郡凿通天社山,连通车道,省桥梁三津。
犍为郡的吏民大为高兴,
李严又建筑府寺,城观壮丽,为一州胜宇。
所以《三国志》游戏里面李严有着“筑城”的特性。
当然,李严喜欢搞建设,跟他自己虚荣心强也离不开关系。
很多时候盖大房舍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可饶是如此,直到刘备死前,他都对李严印象非常不错。
主要李严做对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李严当地方官的时候,政绩非常突出,深受刘备喜爱。
刘备其实一直非常喜欢,地方政绩卓越的官员。
最讨厌的就是地方官员不作为。
第二件事,越巂郡夷帅高定叛乱,李严前去平叛成功。
这件事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刘备曾经派马谡去那里当太守。
其实也是想要培养一下马谡,磨炼一下这个年轻小伙子的心性。
但是马谡觉得那个地方太偏僻了,去那里等于白白浪费自己的青春。
就一直拖着不去。
正是这件事,让刘备对马谡极其失望。
认为这个年轻人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
所以才会对诸葛亮说,“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
反观李严呢?
同样是西南偏僻州郡,刘备委任李严为犍为太守,李严说去就去。
没有说去了这里便觉得永无出头之日了。
从这里也能看出,李严政治经验比马谡老道太多了。
你说你跟领导对着干干啥?
领导吩咐你去你就去呗,难道还真怕领导把你给忘了?
你说你赖着不去,让领导怎么想?
是我的话不好使吗?
这便要提到李严做对的第三件事了。
那就是他是地方官员中,最先察觉到刘备在成为汉中王之后,离帝位只差一步了。
这时候,你作为地方官员,怎么能够不献祥瑞呢?
祥瑞之相,就是为当权者营造合法性,证明当权者的神圣与天命所归。
从而获得民众的支持和信任。
所以李严便成了第一个向成都献祥瑞的地方官员。
结果刘备一看,
哟,这小伙子不仅地方政绩突出,还这么懂事儿。
于是没过多久,李严就被调回中央,并担任尚书令了。
李严深深一拜:
“下官谨记相爷教诲,必不负朝廷所托!”
李翊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这时,甄宓自屏风后转出,道:
“相爷好大的手笔,此次竟是直接给出了凉州刺史之位。”
李翊道,“总要有人上任的,李严是一个可造之材,去凉州历练历练也无妨。”
甄宓扑哧笑道:
“怎恐苦了门外排着数里欲要送礼的人了。”
李翊便道:
“我又不曾求着他们送礼,让他们候着吧。”
也许有人好奇,李严来回折腾一番。
把众人的礼都收了,自己赚得盆满锅满,还成功得到了凉州刺史的位置。
那门外送礼的人能乐意吗?
他们当然不乐意。
可关键他们也怨不着谁。
毕竟是他们主动给李严这个黑中介去送礼的。
你去找李翊?
我连门儿都没让你进,你们哪位啊就来找我事儿?
你去找李严?
人家准备去凉州赴任去了,手上有好几万军队呢,你来找啊。
所以众人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夜色深沉,洛阳皇城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戍卫的羽林郎执戟而立,见首相李翊踏着月色而来,纷纷行礼让道。
“相爷,陛下已在内殿等候。”
中常侍弯腰引路,宫灯在廊下投下摇曳的影子。
内殿中,刘备正披衣阅卷,闻脚步声抬头,见是李翊,笑道:
子玉深夜入宫,必有要事。”
李翊躬身行礼:
“扰陛下清修,臣之罪也。”
“然凉州刺史一事,臣已有人选荐上,不敢耽搁。”
刘备搁下竹简,示意赐座,询问是谁。
李翊便向刘备举荐了李严。
李严?
刘备捋着颔下胡须:
“朕亦闻此子在荆州政绩,勤勉务实。”
“然凉州苦寒,非洛阳、荆州繁华可比,彼当真愿往?”
李翊捻须轻笑:
“陛下明鉴,此子野心勃勃,正欲借凉州建功。”
“臣观其志,非止于一州刺史耳。”
“哦?”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复又敛去,“年少气盛,未必是坏事。”
“凉州虽僻,乃边陲重镇,马超新定三郡,正需能臣镇抚。”
李翊俯首:
“陛下圣断。”
“臣观李严,善调和诸族,又通兵事,当可胜任。”
凉州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调节氐人、羌人与汉人之间的矛盾。
既然历史上的李严能够调节好西南诸戎的矛盾,那凉州羌、氐矛盾应该也能调节。
出得宫门,东方已现鱼肚白。
李翊仰首望天,忽闻身后中常侍低语:
“相爷,李严正在宫外候着。”
李翊嘴角微扬:
“告诉他,早朝后到相府领印绶。”
……
魏王宫,成都。
暮色沉沉,殿内烛火摇曳。
曹操高坐王位,手中捏着一封密信,眉宇间透着几分沉思。
阶下,文武群臣肃立,静待王命。
“诸卿,孤近得一信。”
“乃是荆南诸蛮遣使来投,愿为我军内应,共击汉军,夺取荆南四郡。”
曹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此乃天赐良机,孤欲取之,卿等以为如何?”
长期一来,汉蛮问题都是困扰边境的问题。
其实,史书上一直都有记载这种边境叛乱。
只不过他们实在是掀不起什么气候,史书上通常只会写“某某平”几个字就一笔带过了。
历史毕竟是由胜利者书写。
但这种叛乱的大量出现,究其原因,还是蛮人觉得汉人抢占了他们的生存空间,但又不愿融入汉人文化圈。
而汉人骨子里歧视蛮夷,认为你能跟我住一起就不错了,哪里敢和我谈生存空间?
荆南地区蛮族众多,所以问题最为严重。
他们主动联系上曹操,倒不是觉得曹操就能给他们一个公平。
而是单纯想挑逗汉人内斗,他们好趁机独立。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机会是不能不抓住的。
毕竟荆南交通不便,每个郡驻守的汉军最多不过五千人。
如果有本地蛮族配合,有很大机会夺取。
曹操话音刚落,殿中议论顿起。
大将曹仁踏前一步,抱拳朗声道:
“大王明鉴!荆南汉军不过数千,守备松懈,若我军突袭,必可一举而下!”
“届时,南可制交州,北可胁荆州,刘备必为之震恐!”
“我等反攻中原的机会便来了!”
谋臣程昱却微微摇头,上前劝谏:
“大王,荆南虽弱,然陈元龙有总制江南。”
“此人深谙兵略,若其回师驰援,恐我军难以速胜。”
“且刘备若遣大军来救,战事迁延,反为不利。”
曹操沉吟不语,手指轻叩案几,目光转向一直静立不言的司马懿。
“仲达,可有良策?”
司马懿嘴角微扬,缓步出列,拱手道:
“大王,荆南可取,然需借力而行。”
“哦”曹操目光一凝,“如何借力?”
司马懿从容道,“陈登虽总制荆州,然其主力屯于淮南,防孙权也。”
“若我军独攻荆南,陈登必回师相救。”
“然若——”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先邀孙权共击汉军屯驻的合肥,则陈登必全力东顾,无暇西援。”
“届时,我军取荆南,如探囊取物耳!”
“我军不妨邀请孙权,共攻齐国。”
“待我军取下荆南,许将桂阳、长沙让予孙权。”
“一来换其出兵,二来换其与刘备交恶。”
“而我据零陵、武陵,扼守荆南要道。”
“则进可攻,退可守,一举两得!”
曹操拍案而起,豪气顿生:
“善!就依仲达之策!”
随即下令:“传令!速遣密使赴江东,约孙权共击合肥!”
另命曹仁、李典整备兵马,待孙权一动,即刻南下取荆南。
众将齐声应诺:“谨遵王命!”
……
江东,细雨绵绵。
孙权立于殿前,负手远眺,眉宇间隐有思虑。
忽有侍从来报:
“大王,魏国使者至,言有要事相商。”
孙权眸光一闪,嘴角微扬:
“哦?曹操遣使?宣!”
不多时,魏国使者入殿,躬身行礼,呈上密信。
孙权展信细阅,眼中渐露喜色。
“曹操邀孤共击合肥,事成之后,许以桂阳、长沙二郡……”
他缓缓合上信笺,目光扫向阶下众臣,“诸卿以为如何?”
吕范踏前一步,作揖道:
“大王,此乃天赐良机!”
“合肥乃淮南门户,若得之,则江北防线可固!”
“且曹操愿以荆南二郡相赠,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拓土增疆!”
“此乃夯实国力之善策也。”
张昭却眉头紧锁,上前劝谏:
“大王,曹操狡诈,恐有诈谋。”
“若我军攻合肥,而曹军不取荆南,反使我与刘备交恶,岂非得不偿失?”
张昭算是国中的保守派。
现在大伙儿都知道,刘备称帝后,早晚是要消灭他们这些“反贼”的。
现在就看刘备先灭谁了。
倘若真打起来,吴国大臣肯定是希望刘备先去攻打蜀地。
所以都希望尽可能地避免与汉军直接爆发边境冲突。
孙权沉吟未决,忽听殿外传来一声清朗笑声。
“大王勿忧,逊有一策,可保万全!”
众人回首,却见陆逊一袭青衫,缓步而入,拱手行礼。
孙权喜道:“伯言有何良策?速速道来!”
陆逊微微一笑,道:
“现今刘备令庐江太守朱光屯兵皖城,大开稻田,纳谷于合肥,以充军实。”
“若我军先取皖城,断其粮道,则合肥不攻自乱。”
“届时,再与曹军东西夹击,合肥必破!”
孙权抚掌大笑:“伯言此计,正合孤意!”
随即拍案而起,“传令!即刻整军,先取皖城,再攻合肥!”
孙权一直想要淮南,但又不敢单独进攻陈登。
如今曹操主动提出,愿意帮忙牵制汉军主力。
那孙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面对魏国抛来的橄榄枝,孙权表现出了相当果决的态度。
说动兵就动兵。
秣陵城外,战鼓震天。
旌旗猎猎,甲士如林。
孙权身着戎装,腰佩宝剑,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如炬。
阶下,凌统、陈武、贺齐、董袭、潘璋、黄盖、韩当等一众大将肃立待命。
“凌统、陈武!”孙权沉声喝道。
二人踏前一步,抱拳应诺:“末将在!”
“命尔二人为先锋,率精兵五千,直取皖城!”
“喏!”
“董袭、潘璋!”
“末将在!”
“命尔二人为合后,率军策应,以防汉军偷袭!”
“喏!”
“黄盖、韩当!”
“末将在!”
“随孤统领中军,直逼合肥!“
“喏!”
三军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孙权拔剑指天,豪气干云:
“此战,必取淮南!”
众吴军齐声大吼:
“必胜!必胜!”
在孙权的军事动员下,养精蓄锐多年的江东开足马力。
各郡纷纷开始了军事动员。
大量的军事物资、粮草、战船,民夫送往前线。
前后动员超过十万人!
就在孙权举国动员之际,曹操也立马做出反应。
他信守承诺,整顿军马,亲征荆南。
并派人联系荆南诸蛮夷,相约共同举事。
荆南,零陵郡。
夜色沉沉,蛮族部落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空。
蛮酋手持长刀,立于高处,对着聚集的族人高声呼喝:
“汉人欺压我等多年,今日魏王曹操亲征,正是我等翻身之时!”
“杀汉官,夺城池。”
“杀——!”
蛮兵怒吼,声震山林。
当夜,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四郡同时爆发叛乱。
蛮兵攻入县衙,斩杀汉官,焚烧府库。
荆南四郡,顷刻陷入血火之中。
荆南烽烟四起,大规模叛乱的消息很快传回了荆北江陵。
马良、伊籍连夜将此事报到淮南陈登处。
陈登得荆南叛乱的消息时,正在批阅军务。
因为他已经提前得知孙权整军将要进攻淮南的消息。
见荆南叛乱,曹操亲征荆州的消息,不由面色骤变,拍案道:
“吴魏合谋,欲使我首尾难顾!”
于是聚集众将商议。
淮南众将很快齐聚,个个气氛凝重。
徐盛率先抱拳道:
“都督,孙权亲征,兵锋正盛,若不速退之,淮南危矣!”
“当先击吴军,再救荆南!”
甘宁拍案附和:
“徐将军所言极是!孙权若破合肥,则江北门户洞开。”
“届时再救荆南,为时已晚!”
周泰、蒋钦亦纷纷请战:
“末将愿为先锋,必破吴军!”
陈登目光沉静,缓缓摇头。
“诸将勇烈,本督深知。”
“然孙权虽攻淮南,不过欲牵制我军。”
“真正大患,乃曹操也!”
众将皆愕然。
陈登起身,手指舆图,沉声道:
“荆南若失,则荆州腹背受敌,我主基业将危!”
“淮南城高池深,粮草充足,纵孙权来攻,亦可坚守。”
“而荆南蛮族叛乱,四郡无主,若不速定,必成大患!”
甘宁急道:
“可若淮南有失,朝廷问罪,如之奈何?”
陈登淡然一笑:
“本督已上奏朝廷,言明吴魏联军来攻之险。”
“陛下圣明,必知轻重。”
于是陈登力排众议,决定优先救荆州。
但淮南的防务也不能不引起重视。
陈登环视众将,决然道:
“本督亲率精兵两万,驰援荆南!”
“甘宁、周泰听令!”
“末将在!”
“命尔二人统淮南水陆之军,死守寿春、合肥,绝不可让孙权前进一步!”
“遵命!”
“徐盛、蒋钦!”
“末将在!”
“随本督南下,平定荆南!”
“喏!”
当夜,陈登率军悄然离开寿春,星夜兼程,直奔襄阳。
而淮南防线,则交由甘宁、周泰固守。
洛阳南宫,崇德殿内。
刘备手持陈登八百里加急文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阶下文武分列,皆屏息以待。
“陈元龙急报,吴魏合谋来犯,荆南已失三郡,淮南告急!”
刘备掷书于案,声如沉雷,“诸卿以为,当如何应对?”
关羽丹凤眼一睁,出列抱拳:
“陛下!东吴鼠辈,屡背盟约。”
“臣请率五万精兵南下,先守合肥,再渡长江,直取秣陵!”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鲁肃急出面劝阻:
“诶!不可!”
“关将军固然勇烈,然灭国之战非同小可。”
“今岁方罢雍凉战事,府库未充,不宜大动干戈。”
庞统亦附和道:
“关将军,孙权据江东,已历三世。”
“如今是带甲十万,舟舰千艘。”
“纵使我军南下,胜负犹在未定之数。”
荀攸亦谏:
“自洛阳运粮至江东,千里转运,十钟致一。”
“李相新政方行,若骤兴大军,只恐惹得人心不宁。”
“望陛下三思。”
显然,大家一致认为国家才刚刚恢复稳定,还不具备发动一场灭国之战的实力。
何况从中原整军南下,所耗费的人力、辎重、粮草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李翊又一指致力于国家改革,耗费甚多。
现在这个多事之秋,还是尽量不要多惹事端的好。
殿角李翊闻言抬头,青衫玉带微微晃动,终究是还是没有多言。
刘备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虽然如此,淮南也不能不救。”
“诸卿以为,当遣何将前往?”
李翊缓步出列,持笏谏道:
“前将军张辽,现屯颍川。”
“其部曲距淮南不过三日路程,可命其星夜驰援。”
刘备从之,即下诏让张辽星夜赶往淮南救援。
时张辽得刘备诏书,便准备发兵驰援。
左右人谏曰:
“孙权此次来势汹汹,至少需带精兵一万,方可与之一战!”
张辽却摇头,沉声道:
“兵贵神速!若等大军集结完毕,再缓缓南下,只怕合肥早已陷落!”
“那将军的意思是……?”
张辽猛然起身,目光坚定:
“我亲率八百精锐,轻装疾行,星夜驰援!”
“大军随后跟进!”
众将闻言,皆惊。
“八百人?!”副将急道,“将军,听说孙权此次亲征,至少出动了十万大军,八百人如何能敌?!”
张辽冷然一笑:“兵不在多,在精!八百精锐,足以震慑吴军!”
于是点齐八百精锐,星夜兼程奔赴淮南而去。
剩余大军,则徐徐而进。
章武四年,夏五月。
江东战船千艘蔽江而来。
孙权亲率大军渡江,旌旗蔽日,鼓声震天。
吴军先锋凌统率轻骑直取和县,县吏望风而降。
皖城太守朱光登城远眺,见江面舟楫如蚁,急召众将议事。
主簿进言曰:
“吴军势大,不如早降。”
朱光拍案怒喝:
“吾受汉室厚恩,岂可屈膝事贼!”
遂斩主簿以明志。
一面遣快马往合肥求救,一面令军士多备滚木礌石,固守待援。
孙权亲至城下观阵,忽听城头一声梆子响,箭如飞蝗而下。
左右急举盾护卫,一箭正中孙权麾盖。
权惊退数里,回寨聚众将问计。
董袭出列道:
“皖城坚固,可筑土山临城,居高攻之。”
谋士吕范献计道:
“不如造云梯虹桥,俯瞰城中虚实。”
陆逊轻抚长须,进言道:
“二公之策虽善,然耗时日久。”
“今合肥救兵旦夕将至,当乘锐急攻。”
“来日平明进兵,午时必破。”
孙权拊掌称善:
“伯言此计最为妥当,即欲取合肥当速战速决。”
“若久不能下,反不如退军回江东。”
即令三军早歇,来日决战。
次日五更,炊烟未尽,战鼓已鸣。
吴军分三路攻城,城上矢石如雨。
陈武左手持盾,右手执铁链,亲冒矢石攀城。
朱光令弓弩手齐射,箭如骤雨。
忽见一道红影闪过,凌统纵身跃上城垛,银枪拨开箭矢。
陈武趁机甩出铁链,正中朱光胸膛。
朱光口吐鲜血,犹自高呼:
“吾身为汉臣,当为国家死节……”
话音未落,凌统补上一枪,朱光倒地气绝。
陆逊在城下亲自擂鼓,吴军士气大振。
老将黄盖率死士架云梯登城,皖城守军见主将已亡,纷纷弃械。
辰时未尽,吴旗已插城楼。
却说张辽引八百骑驰援,行至半途,探马飞报:
“皖城已失!”
张辽勒马沉吟:“吴军破城如此之速,必是倾巢而出。”
“合肥空虚,当速回防。”
遂令全军折返,回合肥别做商议。
孙权入城安民,见街道肃然,叹道:
“朱光虽敌,亦是忠臣。”
命厚葬之。
忽接探报:
“张辽援军已退。”
凌统进言:
“可乘胜追击否?”
陆逊摇头,“今既取胜,不如先固皖城。”
孙权从其言,遂在皖城屯驻重兵,以为进取之基。
吴军全面进入皖城,得男女数万口。
孙权命程普领一军,押解众男女,渡江送回江东去。
皖城既破,吴军士气高昂。
诸将皆摩拳擦掌,欲乘胜进军。
大军约休整一日。
孙权即商议下一步进兵事宜。
“大王,合肥乃淮南重镇。”
“若不速取,待汉军援兵大至,恐难图之!”
凌统抱拳请战,“末将愿率精兵为先锋,直取合肥!”
陆逊亦出列道:
“陈登带走了大量淮南军去救援荆州,合肥守军不多。”
“我军新胜,士气正盛。”
“若趁势进兵,可一举而下!”
孙权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将,缓缓道:
“伯言所言极是。”
“然皖城新附,民心未定,需留大将镇守。”
他看向陆逊,“伯言,你素来善抚军民,此城便交由你留守。”
陆逊一怔,欲再谏,孙权已抬手止住,决然道:
“合肥之战,孤当亲征!”
众将闻言,皆肃然。
吕范上前一步,沉声道:
“主公亲征,臣等必效死力!”
“然张辽乃当世名将,不可轻敌。”
孙权大笑:
“先生多虑了!”
“张辽虽勇,不过一介武夫耳。”
“孤十万大军压境,何惧之有?”
于是下令:
“凌统、陈武为先锋,率军一万,先行进发!”
“黄盖、韩当统中军,随孤亲征!”
“陆逊留守皖城,安抚百姓,督运粮草!”
众将齐声应诺:“谨遵王命!”
合肥,只有孤能打下。
孙权望着北方,眸光蹙起。
(本章完)
第352章 合肥有我,便无敌!
第352章 合肥有我,便无敌!
章武四年秋七月,濡须口战船如云。
孙权立于楼船之上,紫髯迎风而动。
江面千帆竞发,艨艟战舰首尾相连数十里,旌旗蔽空,鼓角震天。
孙权抬手示意,三军肃然。
“诸君!”
孙权按剑而立,声如洪钟:
“合肥弹丸之地,阻我王师久矣!”
“今以十万之众,当克淮南!”
“必胜!必胜!”
吴军传来山呼海啸的喊声。
大军正式从濡须口向合肥进发。
吴军想打到合肥,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条是走荆州水路。
一条是走徐州水路。
还有一条,便是孙权现在走的淮南水路。
三条路都是水路,一方面是因为吴军水军强大,而步骑稍弱。
另一方面,还是出于成本考虑。
如果走陆路会带来大量的粮食消耗。
所以为了节省成本,吴军基本上只会走水路。
而三条水路中,合肥这条路基本上是吴军必走的。
因为荆州水路与徐州水路没办法直达中原。
而顺着濡须口走合肥,可以进入水域。
等于是连接到了整个中原之地,所以合肥水路优先级最高。
吴军算上正军、辅兵、民夫在内,共计十万大军正式往合肥进发。
合肥城头,残阳如血。
张辽扶垛西望,皖城方向烽烟未散。
铁甲下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叹道:
“某日夜兼程,终究迟了一步……”
“将军不必自责。”
甘宁按剑上前,甲叶铿锵作响。
“皖城失守非战之罪,朱光太守以三千弱旅抗十万军。”
“力战而亡,不失汉臣气节。”
周泰忽然以手指向城南:
“快看!”
但见尘土蔽天,无数赤旗从濡须水方向涌来。
城楼守军骚动不安,有人失声惊呼:
“是……是吴军的主力!”
望着那如潮水一般的吴军人数,守城士兵无不轻咽了口口水。
“肃静!”
张辽一声暴喝,声震城垣,“各部曲长速报军员!”
半刻钟后,军司马捧着竹简急报:
“禀将军,城中现存守军六千二百人,加上将军带来的八百精锐……”
“共计是七千守军。”
为何如此重要的合肥重镇,加上张辽的部曲才七千人呢?
还是出于成本考虑。
刘备把淮南大量的人口迁至了长江流域附近。
按他的设想,合肥可以作为防范吴军的第一个重镇。
而背后的坚城寿春,则可以作为粮食囤积地。
合肥挡住吴军的第一波攻势,然后由寿春的淮南主力顺江而下支援。
如果连淮南军都顶不住了,再由中原军南下支援。
正如前面说的,合肥北上的淮河水域连接了中原之地。
它既方便了吴军攻打中原,也方便了中原部队支援淮南。
如此安排,便不用在边境驻守大量部曲。
从而极大减少军费开支。
所以这个安排,其实是非常合理的。
只不过眼下淮南主力都在荆州。
合肥守军,只能期望河南军过来支援。
但在支援赶到之前,就只能全靠他们自己想办法顶住吴军的攻势了。
“七千人。”张辽铁面如霜,“对阵十万人。”
一阵死寂中,一名护军突然出列,提议道:
“末将以为,当弃守合肥,退保寿春!”
“寿春乃是淮南第一坚城,城高池深,粮草丰沛。”
“退守至那里,吴军必不能克。”
“我等必然能够撑到河南军来援。”
“荒谬!”甘宁须发皆张,“未战先退,与逃卒何异?”
周泰亦摇头否决道:
“如今孙权大军将至,如若此时弃城,合肥百姓必不能走。”
“先前已失了皖城男女,若再失合肥男女给东吴。”
“则我等罪莫大焉。”
“万不能为此事也。”
周泰担心弃城,会导致合肥百姓落入吴军手里。
这倒不是他有多么爱护百姓,而是因为百姓是重要的人口资源。
事实上,三国诸侯基本上不缺土地,缺人口。
相互打仗,都是在抢人口。
所以孙权在打下皖城之后,第一时间便把那里的百姓给送到了江对面去。
张辽抬手止住众人的争执,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
“某离颍川时,李相曾密授机宜。”
“教我于踌躇难决时一观,今吴军兵临城下。”
“事急,公等可与我共参。”
众将屏息。
帛书展开,但见十二字铁画银钩——
“张甘出战,周泰守城,护军勿与。”
意思就是,让张辽、甘宁出战,周泰守城。
其他人不得与战。
众人脸色煞白:
“这……李相爷这是要我等用七千破十万?”
“非也。”
张辽毕竟在河北跟随了李翊很多年,很快便理解了李翊的意思。
“兵法云:‘先人有夺人之心’。”
“吴军远来疲敝,尚未合围。”
“若趁今立足未稳,以精骑突袭,必能重挫吴军锐气。”
“到时侯再守城池,便不难了。”
张辽的理解,就是认为在我军人少,敌军人多的情况下。
应当先打一场胜仗,挫败敌人士气,提振我军士气。
这样一来,就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守城方的优势。
“然我军人少,贼军人多。”
“如若失利,只恐为贼所乘也。”
或有人担心说道。
张辽长笑:
“公等且想!待河南援军千里而至,合肥早成齑粉矣。”
“不如趁彼立营未稳,先挫其锋!”
环视诸将,“成败在此一举,诸君……可敢随某赌上性命?”
周泰抱拳道:
“某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甘宁拔剑割破袖袍,厉声道:
“大丈夫宁愿战死,不愿苟活!”
“善!”
张辽大喜,振甲而起。
“甘将军便随我一同出战,周将军便依照相爷指示,安心守城。
“遵命!”
很快,张辽便对合肥守将吩咐完毕。
各部将领都接到了自己的任务。
由于此时陈登不在,那么身为前将军的张辽自然成了他们的主帅。
甘宁、周泰也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是夜,合肥城内火光彻夜未熄。
张辽亲持牛耳尖刀,在帅帐前解剖全牛。
牛在古代是仅次于人口的重要资源。
它不仅能农耕中提供助力,还能在军队中极大的提振士气。
通常都是在要经历生死大战之时,才会宰牛犒军。
热血在寒夜里蒸腾如雾,八百死士列队静立,铁甲映着火光。
“诸君!”
张辽割下第一块腿肉掷入鼎中,“明日之战,十死无生。”
“愿随某赴死者,上前领胙!”
甘宁第一个踏出,剑尖挑肉入喉:
“某在长江杀人时,何曾皱过眉头!”
话落,又对身后死士们喊道:
“公等平日何尝能啖牛肉。”
“今要好肉,何以不向前食肉?”
话甫方落,众人纷纷上前吃肉。
大快朵颐,仰头痛饮美酒。
“报——!”
哨骑踉跄扑入,“孙权亲率中军抵近北门,距城不过三里!”
张辽一愣,问甘宁道:
“吾常年在北,对江南不熟。”
“这孙仲谋可是颇有勇略?”
“否则,其身为三军主帅,怎敢以身试险。”
“亲自带军到城下来?”
甘宁摇了摇头:
“孙权未曾领过兵,其兄孙伯符倒是颇有勇力。”
“陈征南对其兄赞不绝口,对孙权倒不怎么放在眼里。”
“这么说这孙权并无勇力?”
张辽眉梢一眼,旋即放声大笑:
“此真是天助我也!”
言罢,一脚踹翻酒坛,大喝:
“传令:马摘铃,人衔枚,开北侧偏门!”
晨光未破,雾气弥漫。
张辽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立于门后。
身后,八百死士肃立,铁甲森然,目光如炬。
“开城门!”
随着张辽得一声大吼,八百勇士鱼贯出城。
城门轰然洞开,张辽一马当先。
长戟寒光闪烁,如猛虎出笼,直扑吴军大营!
果不出汉军将领的所料,吴军由于人多,并未第一时间对合肥完成合围之势。
且他们也没有想过,汉军人数那么少,会敢主动出击。
所以吴军上下,皆不以为备。
吴军前阵尚未列阵,忽闻马蹄声如雷。
抬眼望去,但见一骑如电,当先大将怒目圆睁。
长戟横扫,瞬间劈开数名吴兵。
“雁门张文远在此!谁敢挡我?!”
吴军大骇,前阵瞬间崩溃。
张辽纵马直入,长戟翻飞。
所过之处,血浪翻滚。
“拦住他!快拦住他!”
吴军偏将徐顾挺枪来刺,张辽冷笑一声,长戟一挑,徐顾连人带枪被劈成两半。
另一名裨将军陈启怒吼着挥刀冲来。
张辽侧身一闪,反手一戟,陈启头颅飞起,血溅三尺。
“张辽来也!挡我者死!”
八百铁骑紧随其后,如狂风骤雨,瞬间撕裂吴军防线,直逼中军。
此时,孙权正在麾盖下与吕范议事。
吕范忧心忡忡地说道:
“大王,您身为三军主帅,还是不要以身试险的好。”
“我军俱系于您一身。”
“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则我军必然士气受振。”
在吕范看来,吴军人数众多。
攻下一个孤立无援的合肥城,那只是时间问题。
孙权作为三军统帅,根本就没有必要兵临城下,跑到最前线来。
出了事,大家还得瞻前顾后来保卫他。
孙权捋须大笑:
“先生何以小觑我也?”
“我自幼便随父兄征战,虽不曾亲临战场。”
“却也亲眼目睹,岂不知兵?”
孙权自接班以来,一直渴望建立一番功业。
虽然在抚定江东内部工作时,做的还算不错。
但一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对外战绩。
这就导致他不好镇住手下那帮,跟着父兄创业多年的老将。
所以此役,孙权选择了亲征。
而对于这种大顺风局,那孙权当然要跑到最前线来威风一把。
一来提振军队士气,你们吴王都冲到最前头了,你们怎么能不冲?
二来也是向吴人证明,他孙权也是可以领军的。
这时,前方传令一阵骚动。
孙权抬眼望去,前军大乱。
但见一队铁骑如鬼魅般突入阵中,当先大将长戟染血,势不可挡。
“张……张辽?!”
孙权瞳孔骤缩,手中茶盏砰然落地。
“此……张辽乎?”
“大王快走!”
吕范急拔佩剑,厉声喝道,“亲卫军,护驾!”
张辽已杀至百步之内,长戟所指,无人能挡。
孙权骇然,顾不得威仪,翻身上马,在亲卫簇拥下仓皇逃窜。
吴军将士见主帅奔逃,顿时大乱,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张辽见状,冷笑一声,长戟一挥。
八百铁骑如洪流般继续冲杀,直追孙权!
所谓擒贼先擒王,张辽也不顾其余吴军。
就盯着孙权打,只追着他的部曲走。
孙权惊惧交加,仓皇逃至一处高冢,急令亲卫列阵自卫。
吴军长戟如林,死死守住上山之路。
张辽率军追至山脚,见孙权据高而守,不由大笑:
“碧眼小儿!”
“汝不是号有十万大军么?不是放出豪言,要三日吞并淮南么?”
“今何以鼠窜至此?”
孙权面色铁青,紧握剑柄,却不敢轻动。
张辽长戟遥指,厉声喝道:
“鼠辈!可敢下山一战?!”
“来与我张辽单挑罢!”
孙权咬牙不语,身旁吕范低声道:
“大王勿怒,大王勿怒。”
“张辽骁勇,不可轻敌!”
孙权紫髯剧烈颤动。
他目光死死盯着山下那支不过数百人的汉军,忽然瞳孔骤缩。
是啊,张辽只有几百人!
直到此时,孙权才发现,适才将他打得狼狈不已得汉军原来只有几百人。
只因张辽打得突然,杀了吴军与孙权一个措手不及。
这才导致大伙儿都懵了。
现在被困在山冢上,孙权也反应了过来。
仰天大笑道:
“孤竟被区区数百骑吓退?困守至此耶?”
乃拔剑劈断身旁旗杆,大喝:
“十万大军若让数百人横行,江东儿郎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传令——”
“速速调集军马,围杀此贼!”
战鼓骤变,吴军阵型如潮水般涌动。
吴军各部将校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大王被困在山上了。
于是纷纷过来救孙权,围杀张辽。
凌统率长矛手封锁北路,陈武引弓弩手占住东侧,宋谦带着刀盾兵截断归途。
转眼间,张辽部众已陷入十面重围。
“将军!”
亲兵指着四周林立的吴旗,“吴人大军围过来了!”
张辽反手一戟刺穿偷袭的吴兵,溅血的铁面转向东方,大吼道:
“随我突围!”
八百铁骑化作锥形阵,直插陈武军阵。
“放箭!”陈武厉声大喝。
箭雨倾盆而下,张辽挥戟成圆,竟在箭幕中撕开缺口。
突至阵前,长戟横扫,三名持盾吴兵连人带盾被劈飞。
陈武大惊失色,还未及拔剑。
肩甲已被戟尖挑碎,踉跄退入军中。
“转向!”
张辽突然调转马头,八百骑如臂使指,斜刺里杀向凌统部。
长矛丛林尚未合拢,汉军已从缝隙间穿透。
凌统怒吼着掷出长矛,张辽侧身闪过。
反手削断矛杆,断杆去势不减,正中凌统胸口。
凌统负伤,血流不止。
吃痛败下阵来,率军退走。
“将军!”
数十亲兵突然惊呼。
原来适才张辽冲得太急,竟与几十亲骑脱离了大部队。
后方数百汉军被吴兵团团围住,眼看就要遭灭顶之灾。
“张辽要逃!”
吴军欢呼雀跃,将剩余几百汉军团团围住。
纵然杀不了张辽,把这几百汉军杀了,亦能交差。
尤其现在他们能够以多欺少,于是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被围在垓心的众汉军,乃冲张辽呼喊道:
“将军弃我乎!”
张辽闻言,勒马回首。
只见被围将士在刀光剑影中竭力抬头,无数染血的面孔朝他望来。
于是二话不说,调转马头。
猛夹马腹,白驹人立而起,大喝:
“大丈夫岂弃袍泽耶!”
话落,竟带着数十骑反向杀入重围。
吴军看得目瞪口呆。
陈武的刀盾阵刚要合围,张辽已如旋风般杀到。
长戟过处,三面盾牌同时爆裂,持盾兵吐血倒飞。
宋谦从侧面突袭,却被张辽回马一戟震退十步。
“挡我者死!”
张辽怒吼着冲入核心,被围汉军见状士气大振,竟跟着杀出血路。
吴军虽众,却都望风披靡。
竟无人敢撄其锋,眼睁睁看着这支残兵扬长而去。
比及正午,合肥城门轰然关闭。
张辽卸甲,周身伤口多达二十余处。
亲兵正为他拔出肩头箭簇,忽闻城头欢呼如雷。
“何事?”
“吴军……退了?”
“将军,吴军退了!”
哨骑飞奔二来,单膝跪地禀报。
张辽未语,只是缓步走向城垛。
极目远眺,但见十里之外的吴军营寨正在拔营,赤旗如退潮般向南卷去。
战场上尸横遍野。
残戈断戟斜插在血泥之中,鸦群低飞,哀鸣盘旋。
“呵……”
张辽嘴角微扬,忽的咳出一口淤血,却仍大笑出声。
“江东鼠辈,不过如此!”
是夜,合肥帅帐,灯火通明。
甘宁赤着上身,腰挂铃铛。
胸前一道箭伤犹在渗血,却浑然不觉,只是拍案大笑:
“痛快!今日这一战,杀得吴狗魂飞魄散!”
周泰亦豪饮一碗烈酒,抹去胡须上的酒渍,起身向张辽抱拳:
“张将军今日之勇,泰生平仅见!”
“十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真乃天神也!”
合肥其余守将亦纷纷起身,举杯敬道:
“若非将军神勇,合肥危矣!我等心服口服!”
张辽摇头,沉声道:
“此战非辽一人之功,乃将士用命耳!”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诸君,满饮此杯,敬战死者!”
众将肃然,齐声应和:
“敬战死者!”
“干!”
炊烟袅袅,烤肉的香气弥漫全城。
张辽下令:今日大飨三军,酒肉管够!
此战虽折损数百精锐,然吴军死伤更甚。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士气被极大的重挫了。
接下来即便恢复元气,也很难重整士气。
伤兵营内,医官正为伤员疗伤。
忽见张辽亲至,众伤兵挣扎欲起,却被张辽按住:
“诸君为国负伤,不必多礼。”
言罢,亲自为一名重伤士卒喂水,又解下自己的锦袍覆在其身。
那士卒热泪盈眶,嘶声道:
“将军……末将愿再随将军杀敌!”
张辽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
“好好养伤,来日再战!”
夜色渐深,合肥城却仍喧嚣未歇。
城楼上,
甘宁与周泰并肩而立,望着远处吴军营寨的点点篝火。
“兴霸,你说孙权还敢来攻否?”周泰问道。
甘宁冷笑:
“今日一败,吴军胆寒!纵使再来,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周泰点头,忽的叹道:
“张将军真乃神将,我淮南诸将,无人能及。”
甘宁沉默片刻,心中暗忖:
“幼平忒也小觑我耶。”
“来日,若孙权胆敢复来。”
“某当杀一员吴大将,好教旁人知我淮南有能人。”
……
接下几日,孙权重整好败军,继续对合肥发动进攻。
可由于此前的败绩,吴军士气大减。
而城上汉军却个个龙精虎猛,士气高昂。
吴军一连进攻数日,不能克。
仗越打越没有盼头。
而更要命的是,此时吴军军中突然爆发了疫病。
一时间,死者无数。
濡须水畔,霜重如雪。
孙权摩挲着案头战报,帛书上“疫病亡者二千三百余”的笔墨刺得眼底生疼。
帐外隐约传来咳嗽声,此起彼伏如同催命符咒。
“大王。”
吕范掀帐而入,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
“又烧了三座营帐,死者的数目是……”
“够了!”
孙权大手一挥,紫髯无风自动:
“十日围攻,折损万余,竟连城墙砖屑都未啃下半块!”
“此战继续打下去,已无任何意义。”
“传令三军将士,准备撤军吧。”
“可是大王——”
吕范忧心忡忡地说道:
“此战我军兴师动众,前后动员十万之众。”
“战事至今,并无建树。”
“倘如此撤军,只恐无颜回见江东父老。”
孙权背着手,沉声说道:
“出征之前,江东之地个个生龙活虎。”
“如今却个个半死不残。”
“如若继续打下去,没几个年轻小伙子能随我健康回去。”
“到那时候,孤才是真正无颜回见江东父老!”
于是,孙权正式下令撤军。
但是撤军也不容易。
古代战事中,大家都喜欢追击败军。
这就是因为军队行军或者撤军时,是不会着甲的。
平时甲胄都是放在辎重里,等要上战场杀敌时才穿。
而十万大军的撤军,是一个相当有技术含量的活。
必须要千万小心。
为此孙权决定亲自断后。
他亲自带领最精锐的一千虎士,这是他禁卫军。
是精锐中的精锐。
此外,又命令吕范、潘璋、陈武、凌统、宋谦等将军,以及他们的卫队,亲自为大军断后。
这些卫队都是将军们的私人部曲,大约三五百人左右。
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所以此次断后的部队中,大概有五千人。
不过在那之前,孙权决定搞一个小小的团建。
算是对此次作战的工作总结。
中军大帐内,药香混着酒气弥漫。
孙权解下佩剑置于案上。
“诸君。”
他举起青铜酒樽,酒面映着四周将领憔悴的面容。
“此战之败,罪在孤一人。”
“不甘尔等之事。”
言罢,东吴诸将无不掩面叹息。
每个人的脸上都难掩失望之色,似乎对此次的战事充满了不甘。
不知何时,帐外传来低沉的吴歌声,渐渐汇聚成五千人的嘶吼:
“带长剑兮挟秦弓——”
“首身离兮心不惩——!”
……
就在吴军还在为此次不甘心的撤军,大搞团建之时。
远在合肥城头上的张辽,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按剑立于女墙边上,眯起眼睛——
三里外的河滩上,竟有数百华服武士列阵饮酒,金樽在朝阳下反射着刺目光芒。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撤军时还在河边上搞团建?
真是好难猜哦~
(本来今天是直接写到逍遥津之战的,结果因为手贱,把正文删掉了。于是心态崩了,只能重写,只写到了合肥之战。)
(本章完)
第353章 张辽威震逍遥津,江东鼠辈得其名
第353章 张辽威震逍遥津,江东鼠辈得其名
合肥城头旌旗猎猎。
张辽手按剑柄,立於女墙之后,
鹰目如电,凝视著城外吴军动向。
连月来,孙权亲率十万眾围攻合肥。
却久攻不下,今日忽见吴军营寨炊烟稀疏,各部兵马陆续向南撤去。
“张將军,吴狗这是要逃啊!”
甘寧指著远处的尘烟说道。
张辽抚须不语,目光却锁定在逍遥津北岸一支与眾不同的队伍上。
那支人马衣甲鲜明,旌旗华丽。
非但不似撤退,反倒在岸边设帐置酒,儼然一副在那里大搞团建的模样。
“兴霸且看。”张辽忽然剑指那处,“那紫罗伞盖之下,必是吴军重臣!”
张辽其实並未猜到在河边断后还要搞团建的人是孙权。
因为他觉得之前合肥保卫战,孙权被自己打怕了。
且这小子完全不懂军事。
有了上次的败绩后,怎么敢领下断后这样的重任?
甘寧顺指望去,果见华盖之下隱约有人著锦袍玉带。
周围侍卫环立,仪仗非凡。
不禁讶然:“谁人如此大胆,临撤退之际,竟於岸边饮酒作乐?”
张辽眼中精光暴涨,沉声说道:
“不管是谁,绝不能让吴人就这般撤走。”
“我在此观察许久,吴军主力基本已经撤走。”
“而这断后部眾,必是吴军大员。”
“可击之!”
话落,当即转身下城,厉声喝道:
“传令!击鼓聚將!”
张辽也是专门等吴军大部队撤走之后,才决定发动偷袭。
因为此次战略目標与上一次不同。
上次张辽八百人冲阵,目的是趁吴军立足未稳,打击吴军士气。
之后吴军大部队包过来,张辽还是只能选择突围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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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次,战略目標是吃掉吴军这支断后精锐。
如果运气好,斩杀或生擒吴军几员高级將领,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要等候时机,等吴军大部队走得差不多了,再主动出击。
不过半刻,城中诸將齐集军府。
张辽环视眾將,最后目光落在两位淮南宿將身上:
“兴霸、幼平,建功立业,正在今日!”
甘寧抱拳应道:“末將愿为前驱!”
周泰亦慨然道:“但凭將军差遣!”
张辽抽出令箭,沉声道:
“城中七千步骑尽出,分作两部。”
“本將与兴霸率主力直取逍遥津吴军本部主力。”
“幼平领一支偏师去毁桥断路,阻其援军!”
“得令!”
此次汉军倾巢而出,分工明確。
张辽、甘寧领主力猛攻吴军断后部队。
周泰则负责去断桥,既是防止吴军大部队回援。
同时也是为了聚歼未能过桥的吴军。
诸將领命而去。
不多时,合肥城门洞开,汉军如潮水般涌出。
张辽白马银甲,一马当先。
甘寧领锦帆兵旧部紧隨其后,铁骑踏得尘土飞扬。
此时逍遥津北岸,孙权正与眾將饮宴。
孙权之所以敢断后,其实也是觉得汉军不敢主动出击。
毕竟这次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断后的五千部眾,是精锐中的精锐的。
凌操凌统父子、陈武、潘璋、宋谦等猛將全都在这儿。
並且东吴的军制是授兵制度,將领们可以独自募兵。
他们此次断后,带的都是本部卫兵。
也就是他们的亲兵保卫队,可以说是最精锐的士兵。
加在一起,足有五千人。
即便合肥汉军倾巢而出,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这时,老將凌操忽觉地面微震,酒樽中清酒泛起涟漪,顿时变色:
“大王,有骑兵来袭!”
话音未落,远处已现尘头。
吕范惊起眺望,只见夕阳下铁甲寒光如雪,一面“张”字大旗迎风猎猎。
“是张辽!”
陈武拔剑大呼,“保护大王!”
吴军仓促应战。
张辽马快,转眼已杀入阵中。
长戟所向,血肉横飞。
甘寧率锦帆兵侧翼突进,箭无虚发。
吴军阵型未成,顷刻大乱。
“结圆阵!护住吴王!”
吕范嘶声喊道,却被周泰率军截住去路。
那边宋谦部刚列好枪阵,就被汉军铁骑冲得七零八落。
陈武奋起精神,持刀迎战张辽。
不三合,被张辽一戟刺穿胸膛,血染征袍。
当场战死。
吕范见势不妙,急令亲兵举起帅旗,欲稳住阵脚。
却见西南方烟焰冲天——竟是周泰已率军焚毁浮桥。
孙权面如土色,手中玉杯坠地粉碎。
凌操一把上前扯住主公衣袖,大呼:
“事急矣!请大王速退!”
话落,转头对身旁的年轻將领喝道:
“统儿,率你本部三百亲兵,护送大王突围!”
凌统甲冑鏗鏘,单膝跪地:
“父亲放心,儿在,主公安!”
隨即跃起高呼:“凌家儿郎,隨我护驾!”
三百精兵瞬间结成锥形阵,將孙权护在核心。
凌统持双戟开路,所向披靡。
忽见前方溃兵如潮,却是潘璋正斩杀逃卒。
“临阵脱逃者,斩!”
在连毙两人后,败兵稍定。
诸將之中,唯潘璋部最先稳住阵脚。
“潘將军!”
凌统大喊,“请与我合兵一处,共保王驾!”
潘璋见是凌统,立即率残部匯合。
此时张辽已发现孙权仪仗,亲率精骑追来。
甘寧在左翼高呼,“紫髯儿休走!”
言罢,一箭射落孙权冠缨。
唬得孙权面色煞白,伏在马背上不敢抬头。
甘寧欲待再追,斜刺里杀出一將拦住去路。
“休伤我主,凌操在此!”
凌操此刻已身披数处伤势,可仍是奋起勇力,挡住了甘寧。
孙权见此,骇然失色,忙下令道:
“快!快传令让大部队赶回来!”
然而,由於吴军主力已经走远,赶不回了。
孙权无奈,只得在凌统的护卫下往河边赶去。
待眾人赶至河边时,却见浮桥早已断作两截,唯余两根孤零零的木板在湍流中摇晃。
“桥断了!”
凌统目眥欲裂,回首望去。
张辽铁骑已衝破潘璋防线,烟尘中“张”字大旗猎猎作响。
孙权面如土色,握剑之手微微发颤,哀呼:
“此天亡我也!”
这时,亲隨谷利翻身下马,急声道:
“大王勿忧!”
他迅速解下马鞭,指向十丈开外的南岸。
“臣观此河虽阔,然战马奋力可跃。”
“请大王退后三十步,纵马疾驰。”
“臣以鞭策之,或可飞渡!”
凌统闻言,立即令亲兵列阵断后:喊道:
“速速准备!某当死战阻敌!”
孙权咬牙上马,勒韁后退。
谷利高呼提醒:
“大王记取——马跃之时须俯身抱颈!”
远处传来震天喊杀声,凌操率残部已与甘寧接战。
老將军白须染血,仍大呼酣战:
“来者止步!此路不通!”
甘寧挥刀冷笑:
“那某只好从汝之尸体上踏过去了,老匹夫!”
长刀如风,直取凌操咽喉。
这边孙权已退至三十步外,猛夹马腹。
那匹快航良驹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冲向断桥。
谷利看准时机,扬鞭狠抽马臀,暴喝:
“跃!”
只见骏马前蹄腾空,孙权紧抱马颈,紫髯飘扬。
剎那间马身如虹,竟凌空飞越十丈河面!
南岸吴军齐声惊呼,眼见马蹄堪堪搭上南岸碎石。
孙权顺势滚落,被眾將急忙扶起。
“大王受惊!”
“大王受惊!我等护驾来迟。”
眾吴將纷纷围住孙权,关心他的安危。
孙权惊魂未定,还是沉住气说道:
“……孤无碍。”
“快!传令让还未走远的將军赶回来救援。”
“还有许多將士没能过河,孤不能弃其而去。”
吴军最精锐的部曲与最优秀的战將,都在河对岸为孙权的逃生拼命。
孙权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他们。
“主公!”
北岸凌操遥见孙权脱险,老怀大慰。
稍一分神,甘寧长刀已砍入肩胛。
立时现出万点桃红。
“父亲!”
凌统见状,肝胆俱裂,眼泪夺眶而出。
正要回救,却被张辽亲兵团团围住。
凌操拄刀跪地,血染征袍,仍厉声喝道:
“统儿勿顾老夫!”
“护主……护主……”
话音未落,甘寧第二刀已至,老將军轰然倒地。
“甘兴霸!!”
凌统双目赤红,如疯虎般突入敌阵。
“你还我父亲命来!!!”
双戟翻飞,连斩七名汉军,直取甘寧。
甘寧挺刀架住双戟,冷笑道:
“小贼,汝父不识时务,汝亦欲寻死耶?”
“莫急莫哭,这便送你父子下去团聚。”
“甘某的刀——很快!”
凌统怒髮衝冠:
“狗贼!纳命来!”
凌统似疯了般,双戟狂舞,招式愈发凌厉。
甘寧一时竟被逼退三步,心中暗惊:
“此子勇烈,更胜其父!”
此时凌家三百亲兵已折损大半,河岸尸骸枕藉。
张辽见状,亲率精锐围来:
“生擒凌统!”
凌统浑身浴血,甲冑破碎,仍死战不退。
亲兵队长大呼:
“少將军速退!某等断后!”
他们都是凌家的宗族部曲,对凌家父子绝对忠心。
也相当於是死士。
值此危难之刻,他们绝对不能允许凌家人全部战死。
必须保存凌家血脉!
言罢,亲兵队长率最后数十人结阵迎敌。
顷刻间,尽数战死!
南岸忽闻鼓声震天,却是贺齐率三千援军赶到。
贺齐望见北岸惨状,急令:
“弓弩手掩护!舢板速往接应!”
凌统独战群敌,忽觉背后河风凛冽——竟已被逼至绝境。
张辽惜才,立马高坡,沉声道:
“那小將,降了吧!”
“趁早归顺朝廷,与我等一同匡扶大汉河山!”
凌统仰天大笑,愴然道:
“吴越男儿,寧死不降!”
言罢,反手割断鎧甲系带,纵身跃入湍流。
“不好!”
甘寧见凌统要跑,疾呼:“放箭!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凌统却已没入水中。
张辽抬手止住弓箭手,嘆道:
“真虎將也!”
贺齐在南岸见状,急令善泅者下水接应。
忽见下游处有人攀住礁石,正是凌统。
他竟负甲泅渡三十丈,被救起时十指尽裂,仍紧握双戟不松。
此时汉军阵中鸣金声起。
却是张辽望见吴军大部队旌旗已现,遂下令收兵。
甘寧不甘地望著南岸:
“將军,何不乘胜追击?”
张辽摇头:
“此役已杀大量吴军精锐,吴军损失惨重。”
“且以七千破十万,足已威震江东。”
“今吴军復来,恐合肥有失。”
“不若见好就收,退回城去。”
遂率军徐徐退入城中。
贺齐见汉军退去,亲率五百敢死渡过残桥,打扫战场。
士卒忽捧一物来报,“將军请看!”
竟是孙权遗落的紫金盔缨。
贺齐郑重收好,又见凌操尸身不倒,倚枪而立,双目圆睁。
贺齐含泪抚其目:
“老將军放心,主公已安,少將军得存。”
凌操尸身这才缓缓倒下。
……
是夜,合肥城內,灯火通明。
张辽端坐於军帐之中,眾將分列两侧。
酒肉满案,庆贺大胜。
然而,张辽眉宇间却隱有一丝憾色。
他放下酒樽,环视诸將,沉声道:
“今日一战,虽破吴军。”
“然有一事,吾心难安。”
甘寧抱拳问,“將军何忧?”
张辽沉吟片刻,挥手令左右押上几名吴军降卒,问道:
“汝等可知,今日逍遥津北岸,有一紫髯將军。”
“上身长而下身短,善骑射,此人是谁?”
降卒伏地战慄,不敢隱瞒,答道:
“回將军,此乃……吴王孙权。”
帐中骤然一静。
“孙权?!”周泰拍案而起,鬚髮皆张,“竟是孙权亲临?”
张辽长嘆一声,闭目摇头:
“吾早该想到!紫罗伞盖,华服锦袍,非吴王而谁?”
“若早知是他,纵使千军万马,亦当擒之!”
“惜哉!痛哉!”
这是张辽一生中,最接近生擒孙权的机会。
但因为在阵中没能认出孙权,而使其逃走。
有人问,张辽八百人突袭孙权车盖时,不是见过他吗?
而且还让孙权下来单挑,张辽怎么会认不出孙权来呢?
按后世的猜测,
可能是因为当时离得太远,张辽又是只追孙权的车盖,所以看不清楚孙权具体长什么样。
並且逍遥津之战时,孙权狼狈不已,没有往常的威仪。
加上又是两军混战,形势紧急,所以张辽没能认出来。
但不过怎么说,这绝对是张辽平生之大憾。
甘寧亦懊悔不已,恨声道:
“早知如此,某当拼死追杀,岂容他跃马渡河!“
周泰默然,良久才道:
“天意如此,奈何?奈何!”
张辽深吸一口气,隨即振袖而起,肃然道:
“罢了!此战大破吴军,斩將夺旗,已足扬威。”
“传令三军,烹羊宰牛,犒赏將士!”
眾將齐声应诺,合肥城內欢呼震天。
酒肉飘香,庆功之声彻夜不绝。
有人欢喜,有人愁。
汉军正在为此次大胜而庆功时,孙权这边可就惨了。
长江之上,吴军战船缓缓东行。
夜色沉沉,江风呜咽,如泣如诉。
孙权立於船头,紫髯微颤,目光黯淡。
他回首北望,逍遥津早已隱没在黑暗之中。
唯有江水滔滔,似在诉说今日之败。
忽闻岸上马蹄声急,一队残兵踉蹌奔来。
为首之人浑身浴血,甲冑残破,正是凌统。
“公绩?!”
孙权大惊,隨即大喜,急令左右,“速速接应!”
凌统被搀扶上船,却面无喜色,只踉蹌跪倒,嘶声道:
“大王……末將无能,未能护得父亲周全。”
“……三百亲兵,无一人生还……”
言未毕,一口鲜血喷出,溅湿甲板。
孙权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他,痛声道:
“公绩!汝父忠烈,死得其所!”
“汝今归来,乃天佑江东!”
凌统双目赤红,泪如雨下:
“父亲临死犹呼『护主』,统却……却未能救他……”
“被甘寧狗贼杀害!”
孙权见他悲痛欲绝,心如刀绞,竟以衣袖亲自为他拭泪,温声道:
“死者已矣,生者当继其志。”
“公绩,汝在,孤何忧无人?”
凌统闻言,更是哽咽难言,只伏地叩首,血泪交加。
孙权见状,急令左右:
“速传医官!”
又亲自为凌统解下残甲,见他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不禁动容,嘆道:
“公绩之勇,世所罕见!”
医官匆匆赶来,以卓氏良药敷其伤口。
凌统虽痛极,却咬牙不出一声。
孙权亲自守候,直至他气息渐稳,才稍稍安心。
夜深人静,江风呜咽。
吴军战船缓缓东行,船上將士皆沉默不语。
唯有江水拍打船舷,如泣如诉。
不知是谁先低声啜泣。
隨即,哀声渐起,蔓延全军。
“陈將军战死了……”
“吕范部全军覆没……”
“宋谦將军生死未卜……”
哭声渐大,在江面上迴荡。
孙权立於船头,默然良久,终於长嘆一声:
“此战之败,皆孤之过也。”
身旁谷利劝道:
“大王勿忧,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日再战,必雪此耻!”
孙权摇头,紫髯微颤,嘆息:
“非为败绩,乃为將士之死伤。”
“凌操、陈武,皆我江东栋樑,今却……”
他说不下去,只闭目长嘆。
江风呜咽,战船东行。
这一夜,江东哭声不绝。
经过数日的行程。
吴军战船缓缓驶入秣陵码头,船板一落,伤兵残卒踉蹌登岸。
他们的甲冑残破,战袍染血,眼中犹带惊惶之色。
岸上迎接的百姓见状,无不骇然,纷纷围上前来。
搀扶伤者,询问战况。
“阿兄!阿兄何在?”
一少年拉住一名断臂士卒,急切问道。
那士卒面色灰败,摇了摇头,低声道:
“汝兄……已战死逍遥津矣。”
少年闻言,如遭雷击,踉蹌后退数步,跪地嚎啕大哭:
“兄啊——!”
哭声如瘟疫般蔓延,码头上顿时哀声四起。
有老嫗抚著儿子染血的战袍痛哭流涕,有妇人抱著夫君的骨灰罈子几欲昏厥。
更有孩童茫然四顾,不知父亲为何迟迟不归。
“那张辽当真如此可怕?”一名財主颤声问道。
“可怕?”
一名老兵冷笑,眼中犹带惧色。
“张辽率八百骑冲阵,如入无人之境!”
“陈武將军战死,凌操將军阵亡。”
“若非凌统少將军拼死断后,只怕……只怕吴王都难逃一劫!”
眾人闻言,无不色变。
自此,张辽之名,威震江东。
夜深人静,秣陵城东一处民宅內,婴孩啼哭声不止。
“莫哭!莫哭!”
母亲抱著孩子来回踱步,却怎么也哄不住。
“再哭,辽来矣!”
父亲忽然低喝一声。
婴孩的哭声戛然而止,睁著泪眼惊恐四望。
这一幕,在江东各地不断上演。
不知从何时起,“辽来”二字,竟成了止儿夜啼的咒语。
“阿母,张辽是何模样?”
一总角小儿怯生生问道。
老妇人神色凝重:
“那张辽身高八尺,面如重枣,眼若铜铃。”
“手持一桿长戈,骑白马如飞,杀人如麻!”
小儿嚇得钻进被窝,再不敢出声。
至此,“张辽止啼”的典故由此诞生。
……
吴王宫內,钟鼓齐鸣。
孙权高坐主位,紫髯微垂,面色肃穆。
阶下文武分列。
凌统身披素甲立於武官之首,腰间白綾未除,显是仍在父丧之中。
“逍遥津一战,诸將用命,虽有小挫,忠勇可嘉!”
孙权环视眾臣,声音沉厚,“凌操將军力战殉国,追封都亭侯,諡曰『刚侯』。”
阶下顿时一片肃然。
凌统出列,单膝跪地,甲叶鏗鏘:
“臣代亡父,谢大王恩典!”
孙权微微頷首,又道:
“凌统临危护主,忠勇无双。”
“擢升偏將军,增部曲六百人。”
因为凌统的三百亲兵全部战死,所以孙权为了补充他,把原来的数目给他增加了一倍。
但须要注意的是,这里给凌统增部曲六百人,不是说孙权要给他六百人。
而是允许凌统募兵的时候,可以多募六百人。
这就是东吴的授兵制度。
將领们可以自己主动徵募士兵,然后士兵的军餉、甲冑维护、兵器的提供都由將领本人承担。
吴將如果想要养兵,就只能努力打仗,抢夺战利品。
同时,为了防止將领们尾大不掉。
每一员將领的募兵数目都是有限度的。
即你在徵募了一定数目的士兵后,就不能继续徵兵了,否则便是违法。
这也是为什么孙权说要给凌统增部曲六百人的原因。
凌统再拜:
“臣必肝脑涂地,以报大王厚恩。”
“潘璋临阵斩逃兵稳军心,加封溧阳都尉。”
“吕范、宋谦力战不退,各赏金百斤。”
“贺齐接应有功,拜奋武將军。”
孙权一一封赏完毕后,忽又想起陈武尸首还未能带回,不由悲从中来,嘆道:
“唯陈子烈將军.孤对他不起……”
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急报。
“报——陈將军灵柩已至秣陵东郊!”
孙权猛然起身,紫髯微颤:
“备驾!孤当亲往祭奠!”
秣陵东郊,白幡如雪。
陈武灵柩停於新筑墓穴之旁,棺槨上覆盖著吴王亲赐的战袍。
三千白甲军士列阵四周,枪戟如林。
忽闻鼓乐哀鸣,孙权素服而来,身后跟著文武百官。
凌统见那棺槨,想起当日陈武为护主而死的惨状,不由虎目含泪。
“子烈!”
孙权抚棺大慟,“痛失股肱,如折孤一臂也!”
眾臣见状,无不落泪。
张昭上前劝道:
“大王节哀,陈將军在天之灵,必不愿见大王如此。”
孙权拭泪,亲自执紼引柩。
当棺木缓缓入土时,忽有亲兵捧上一柄断刀——正是陈武临终时所持。
孙权持刀泣曰:
“此刀隨子烈征战十余载,今当陪葬!”
孙权与陈武的关係非常好。
主要因为陈武非常敬重孙权,对他忠心耿耿。
在失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將士时,孙权便再是无情无义,也忍不住为之悲痛。
孙权正欲將断刀放入棺中,忽似想起什么,转头问侍从:
“子烈生前最宠爱的那个会弹琴的姬妾何在?”
侍从低声答道:
“回大王,正在府中守灵。”
孙权紫髯微动,沉声道:
“传孤令,赐她白綾三尺,隨子烈同去。”
此言一出,满场文武俱惊。
张昭手中笏板“啪嗒”落地,顾不得拾取,急步出列:
“大王不可!”
“活人殉葬乃蛮夷陋习,中原早废数百年矣!”
这里张昭刻意提到中原早就废除了这个陋习。
言外之意,中原之外的地方依然存在活人殉葬的仪式。
这也是孙权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
因为江东就是存在活人殉葬的陋习。
事实上,除中原外,其他许多地方的文明都还不算开化。
比如歷史上的诸葛瑾,小妾生的儿子不养,直接遗弃。
这在当时的江东人看来,是一个非常贤明的举动。
因为这保证了正妻与嫡长子的地位。
从这里也不难看出,北方不仅仅是生產力较南方更为发达。
就连思想文明,都遥遥领先数百年。
孙权眉头一皱:
“子布何出此言?”
“子烈生前最疼此女,令其地下相伴,岂非美事?”
张昭苦口婆心劝道:
“昔年秦穆公以子车氏三良殉葬,致使秦国无才,军力下降。”
“以致无力东征,《黄鸟》之诗至今闻者落泪。”
“秦国因此失士人之心,终至衰微!主公欲效此愚行乎?”
吕范亦出面跪諫:
“魏武子病篤时命嬖妾殉葬,其子魏颗却將此女改嫁。”
“后与秦將杜回战,见一老人结草绊倒杜回,方知是妾之父报恩。”
“足见天道好生,请大王三思!”
孙权甩袖冷笑:
“尔等只知引经据典,可知將士们要什么?”
忽转向陈武长子陈修,“汝为嫡子,以为如何?”
陈修伏地颤抖,半晌方道:
“父父亲生前確最宠爱琴姬”
凌统在武官队列中看得真切——
陈修说这话时,其弟陈表在旁暗扯兄长官袍,却被陈夫人狠狠瞪了一眼。
当夜,吴王府书房,孙权独坐案前。
烛火摇曳间,张昭被秘密召入。
“子布可知孤今日为何坚持己见?”
孙权沉声问道。
张昭嘆息:
“老臣斗胆猜测,大王是要做给活人看。”
孙权紫髯颤动,沉声点头:
“正是如此,逍遥津新败,將士离心。”
“孤就是要让武人知道——”
“跟著孙仲谋,生享富贵,死极哀荣。”
“可这代价.”
“一个婢妾罢了!”
孙权冷笑,“陈夫人早嫌此女爭宠,陈修怕分家產,那些武將们”
说著,取出一卷竹简,“先生且看看今早各营联名上书。”
张昭展开一看,竟是程普、韩当等老將联名请求厚葬陈武的奏章,字里行间隱约有“全其侍眷”之语。
即武將们,大多支持让陈武的小妾陪他殉葬。
这是为什么呢?
在眾人看来,死后还有亲人伺候,这就跟生前一样了。
等於死后都有人陪伴,那黄泉路上就不会寂寞了。
所以武將们大多是支持这一殉葬仪式的。
次日,孙权正式下令,让琴姬给陈武殉葬。
葬礼过后,孙权亲赴各营犒军。
所到之处,將士们皆单膝跪地,声泪俱下:
“愿为大王效死!”
这就是孙权收买人心后的效果。
他为了养士,让武將们效忠他,他不惜放低姿態与武將们相处。
所以要通过让小妾殉葬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陈武的关爱。
最后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吴军將士们都对孙权这个行为十分感动,纷纷表示愿意为他效忠。
因为在眾將看来,孙权这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给咱们风风光光的办葬礼。
让我们死后也有人陪伴,真是太感动了。
而陈武的家人呢?
他们其实也对孙权这个行为十分感激。
他们认为这是一种高规格的很体面的葬礼仪式。
他们心里期待这个仪式,但抹不开面子,不好主动提出来。
而当孙权办了此事后,可谓大块人心,大伙儿都高兴。
但孙权这个行为莫说在现代,即使是在古代也是饱受批判的。
因为此前说过,中原都已经废除这个陋习了。
从汉朝初年废除,到明朝初年才恢復。
这中间的一千多年间,明確记载的殉葬实例是非常少的。
即便是封建时代,传统观念也是隨著时代在不断进步的。
比如东晋的史学家孙盛就对此评价孙权说:
“孙权这个行为实在是缺大德。”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祸福报应都是有应验的,难怪孙权建立的国祚会那么短命。”
“这不活该吗?”
当然,你要站在孙权自己的角度,他与陈武关係私下確实不错。
史书叫,“尤为权所亲爱,数至其家。”
孙权这么做,也是怕陈武在地下感到孤单。
就想著把他最喜爱的人送过去陪他。
但有一说一,
在陈武心中,他最爱的哪里是他的小妾啊?
那肯定是愿意为其捨命效忠的孙权啊!
你要真怕陈武孤单,你孙权万完全可以直接抹脖子下去见他嘛。
至此,逍遥津战事告一段落。
……
(本章完)
第354章 歷史证明,惹谁都別惹汉使
第354章 歷史证明,惹谁都別惹汉使
章武四年冬,曹操僭越称制之后,继而遣使南下。
阴结荆南蛮族,煽动四郡叛乱。
零陵、桂阳、武陵、长沙诸郡,蛮人蜂起。
杀汉官,据城池,一时烽火连天。
荆南四郡全部失控!
曹操为配合江东孙权的进攻,自蜀地发兵。
亲率七万大军,號称步骑四十万人。
自上庸出兵,欲一举夺取荆州。
时前荆州刺史诸葛亮已奉詔入岭南。
因马良保卫江陵有功,又是荆北大族,故朝廷留其代领州事。
良字季常,襄阳宜城人也。
號“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素有才名。
然骤担大任,面对如此危局,不免忧心如焚。
这日,马良正与荆州诸官商议防务,忽闻探马来报:
“征南將军、淮南总督陈登率军两万,已至江陵城外三十里!”
马良闻言大喜,急整衣冠,率荆州文武出城相迎。
但见远处尘土飞扬,旌旗招展,当先一將。
身披甲冑,腰佩长剑,面容清癯而目光如炬。
正是陈登陈元龙。
“陈將军远来救急,荆州上下,感激不尽!”
马良拱手长揖。
陈登翻身下马,扶起马良道:
“马刺史不必多礼。”
“国事艰难,登奉命驰援,乃分內之事。”
入城后,陈登於州衙坐定,环视堂下荆州诸官。
见眾人面带忧色,遂温言抚慰:
“……诸君勿忧。”
“曹贼虽然势大,然我大汉天威犹在,军民同心,必能克敌制胜。”
马良嘆道:
“將军有所不知,自曹操煽动荆南叛乱,四郡皆陷。”
“蛮人杀我官吏,据我城池。”
“如今江陵以北,唯有南郡尚在掌握,其余之地皆人心惶惶。”
主要此前荆州刚刚经歷了一场政治风波。
这就导致荆州的局势一直很不稳。
若不然,曹操也不会想著从荆南入手。
而他搅动荆州局势的计划,也的確非常成功。
江陵治所,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荆南的控制。
而荆北也陷入诸葛亮走后的权力內斗。
马良虽能安抚住部分本土豪族,却压不住刘备势力的旧臣。
荆州陷入权力的內耗,给了魏人与吴人一个可乘之机。
现在荆州人要为此前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陈登眉头微蹙:
“军备如何?”
“仓促之间,仅能集结郡兵万余。”
“加上將军所率淮南精锐,不过三万之眾。”
马良面露难色,“而曹操號有步骑四十万人,虽有可能夸大……”
“但人数必然数倍於我等,”
“据探马回报,魏军已行至当阳,不日將要南下。”
曹操特意选择了从荆北进攻,就是为了配合荆南的叛军,从而进行南北夹击。
堂下眾官闻得此言,无不色变。
从事潘濬出列说道:
“陈將军,朝廷可有援军?”
陈登自怀中取出一卷黄绢,肃然道:
“登离寿春时,得陛下詔书。”
眾人连忙跪听,陈登宣读道:
“'荆州乃国之门户,万不可失。”
“然河南新定,北境需屯兵守御,东须防孙吴,兵员吃紧。”
“卿至荆州,当与马良等同心协力,务必坚守。”
念毕,堂中一片沉寂。
此詔书言外之意,就是让陈登配合荆州兵一起挡住曹操的拱手,並保住荆州,平定叛乱。
至於朝廷方面,不会增派更多的援军了。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显然,刘备以及朝廷大员,都希望陈登能够仅凭现有兵力挡住曹操的拱手。
其国中很多北方將领不愿意在此时南下。
面对这种情况,刘备还是抱有侥倖心理的。
即陈登等眾如果能够仅凭现有兵力击退曹操,当然再好不过。
能为国家省去一笔巨大的开支。
如果不能,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朝廷也肯定不会丟下南方不管。
只是希望江南方面多多努力罢了。
此外,另一个原因就是——
江南確切地说是淮南仍然保有很大的自治权。
隨著国家的统一,不难发现,刘备基本上收回了“州牧”的职位。
地方官员全是“刺史”。
刺史与州牧最大的区別就是,刺史就是朝廷任命的地方官员。
而州牧只是名义上是朝廷官员,其在地方上与割据诸侯无异。
因为州牧的权力远比刺史要大。
由於李翊的主动放权,刘备基本上收回了北方的权力,加强了中央集权。
但南方由於发生了“马謖事件”,导致陈登手上仍然握有相当大的权力。
且由於没给开国大臣们封王,刘备也不好主动提出收回淮南的权力。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李翊,
面对权力的诱惑,能够拿得起放得下。
李翊与刘备之间有著超乎“君臣”、“师徒”,但其他人没有。
刘备如果像对待李翊那样对待陈登,只会使跟自己创业的老兄弟们寒心。
所以至少目前,刘备依然默许陈登在淮南当一个封疆大吏。
这是刘备仁义的一面。
毕竟,如果朝廷真要收回淮南,那陈登也挡不住。
但刘备不会这样做,他不忍看到自家兄弟手足相残,使得吴人渔翁得利。
刘备曾这样对手下人说道:
“朕虽兴汉室,然绝不会像高祖皇帝对待淮阴侯那般,对待诸位兄弟!”
这是他称帝后向眾人许下的承诺,
说是发自真心也好,说是收买人心也罢。
总之,刘备现在得为他许下的承诺买单。
不过,
也正是因为淮南地方权力极大,所以刘备才会下令让陈登“自己解决”。
马良苦笑道:
“如此说来,朝廷是无力增援了。”
陈登收起詔书,目光坚定:
“虽无援兵,然天佑大汉,必有转机。”
“荆南虽叛,未必人人附逆。”
“蛮族之中,必有仍念汉恩者。”
马良思索片刻,忽道:
“……將军此言倒是提醒了我。”
“五溪蛮王沙摩柯,曾受孔明先生厚恩,至今未曾参与叛乱。”
“只是其部落居於武陵深山,难以联络。”
陈登眼中精光一闪:
“此天赐良机也!”
“若能得沙摩柯之助,荆南局势或可扭转。”
隨即转向徐盛、蒋钦二將,“汝二人速遣精干之士,潜入武陵,邀沙摩柯来见。”
“切记,此事须隱秘行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二人拱手:
“末將遵命!”
三日后,月明星稀。
江陵城外一处隱蔽的山林中,陈登只带亲兵十人,静候沙摩柯到来。
约莫子时,林中忽闻窸窣之声。
继而数十名身著兽皮、手持奇形兵器的蛮族战士悄然出现。
为首一人,身高近丈。
面如重枣,耳戴铜环。
正是五溪蛮王沙摩柯。
沙摩柯上下打量陈登,声如洪钟:
“你便是诸葛孔明派来的人?”
“非也。”
陈登坦然道,“诸葛孔明已去了交州。”
“登奉天子命,前来镇守荆州。”
沙摩柯面露失望:
“我只认孔明先生。”
“他待我族人以诚,教我耕种,赠我盐铁。”
“若非念他恩情,我早隨其他部落反了。”
诸葛亮在安抚少数民族方面,在整个三国里几乎是t0一档的存在。
能让畏威而不怀德的蛮族都感念其厚恩,足可以见其有著独到的人格魅力。
陈登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登离寿春时,孔明先生曾托我带信给大王。”
沙摩柯急忙接过,借著火把光亮细看。
信中诸葛亮言辞恳切,回忆与五溪蛮交往旧事。
並请沙摩柯念在往日情分,助陈登平定叛乱。
看毕,沙摩柯长嘆一声:
“孔明先生果然未忘旧约!”
其实这封信是陈登偽造的。
诸葛亮身在交州,那里交通闭塞,两地沟通极为不便。
估计荆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又哪里会得空给沙摩柯写信呢?
陈登见状,赶紧趁热打铁说道:
“大王明鑑。”
“曹操僭制称王,乃国之巨贼也。”
“此番他煽动荆南叛乱,不过是想利用蛮族对抗朝廷。”
“一旦得势,必会反过来镇压各族,以此巩固其统治。”
沙摩柯沉吟道:
“其他部落都说曹操能改变局势,跟著他能分得土地盐铁。”
“此一时之利也。”
陈登正色道,“我大汉立国四百余年,对四方各族,向来怀柔。”
“若大王肯助朝廷平叛,登可代表天子承诺。”
“战后五溪蛮自治如旧,免赋三年,另赐盐铁农具。”
沙摩柯眼中闪过挣扎之色,良久,终於重重顿足:
“好!我信孔明先生,也信你陈元龙。”
“五溪蛮三千勇士,愿听调遣!”
陈登大喜,深深一揖:
“大王高义,登代天子谢过!”
当夜,陈登与沙摩柯密议至天明,约定联络其他尚未完全倒向曹操的蛮族部落,共抗曹军。
临別时,沙摩柯拍胸脯保证:
“十日內,我必说服澧水、酉水两部来投。”
“他们在观望,只因无人领头。”
陈登握住沙摩柯粗壮的手臂:
“有劳大王,待平定荆南,登必上奏天子,厚赏五溪部眾。”
回城后,陈登连夜召集马良等人议事。
听闻沙摩柯愿意相助,眾人精神为之一振。
马良抚掌赞道:
“善,大善!”
“得五溪蛮之助,荆南叛乱便可无忧矣。”
荆州目前面临的局势就是荆南失控,荆北遭遇曹操大军压境。
这就使得江陵总部首尾难以相顾。
救南,则江陵必失。
防北,则又被荆南袭后。
故是进亦忧,退亦忧。
如今,
沙摩柯愿意帮忙平定荆南叛乱,那陈登便能够腾出手来,专心抵御曹操的进攻了。
军议既毕,陈登正式开始进行战略部署。
只见他立於堂上,目光沉毅,手指荆襄地图,对眾人吩咐道:
“曹操七万大军南下,其锋甚锐,不可轻攖。”
吾欲率淮南军两万,进驻枝江,据险而守,阻其锋芒。”
“江陵乃荆州根本,马刺史便领本郡兵马,固守城池,以防不测。”
话音方落,潘濬出列,拱手道:
“將军此计虽善,然荆南四郡已叛。”
“蛮兵若自背后袭我,则腹背受敌,何以当之?”
堂下眾官闻言,皆露忧色。
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四郡,蛮人杀官据城。
其若趁陈登北上之际,袭扰江陵,则荆州危矣。
陈登微微一笑,目光坚定:
“吾已与五溪蛮王沙摩柯立下盟誓,此人重义,曾受诸葛孔明厚恩,必不负汉。”
“有他坐镇荆南,蛮人纵有异心,亦不敢轻动。”
潘濬仍不放心,道:
“蛮人反覆无常,未沐王化,恐难深信。”
陈登沉吟片刻,忽而抬头,目视堂下一人,朗声道:
“季弼!”
人群中走出一人,年约四十许。
面容清瘦,目光炯炯。
正是陈登心腹谋士——陈矫,字季弼。
早年间陈登为广陵太守时,其便被徵辟为功曹。
后又迁任淮阴令,任西部都尉、长史等要职。
可谓既是汉庭老臣,又是淮南名宿。
“末將在!”
陈登凝视他,缓缓道:
“吾欲遣汝隨沙摩柯入荆南,代朝廷宣慰诸蛮,助其招抚叛部。”
“此行凶险,蛮地未服,稍有不慎,恐有杀身之祸。”
汝……可敢愿往?”
此行十分凶险,两人交情颇厚。
打心眼儿里讲,陈登是不愿意让他去的。
但陈登之所以选陈矫,而不是从荆州官员里面选。
正是为了做出表率——
在国难面前,登绝不藏私!
我派我的心腹去冒险,也请你们这些荆州官员、士人、豪族都放在往日的芥蒂。
团结一致,专心抵御外敌。
堂中一时寂静,眾官皆望向陈矫。
陈矫神色不变,拱手肃然道:
“大丈夫处世,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
“今国家危难,矫岂敢惜身!”
歷史上的陈矫曾代表陈登,到曹操那里求援。
曹操又叒看上了別人的人才,想把陈矫留在身边。
陈矫却义正言辞地回答说:
“本国倒悬,本奔走告急,纵无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义乎?”
这话展现了陈矫大义的一面。
同时,他將陈登所在的势力称之为“本国”,也足见当时人对诸侯割据的认知与寻常人理解是不同的。
陈登闻言,眼中闪过讚许之色,当即起身。
亲自斟满一杯酒,递与陈矫,慨然道:
“壮哉!季弼真国士也!吾敬汝一杯!”
陈矫双手接过,仰首一饮而尽,掷杯於地,朗声道:
“矫此行,必不负將军所託!”
当晚,荆州一眾高层,心怀忐忑地饮完了一场酒宴。
翌日,
陈矫换上一身素袍,不带甲冑,仅携两名亲隨。
隨沙摩柯一行数十蛮兵,悄然离开江陵,向南而行。
入荆南山道,林木幽深,瘴气瀰漫。
陈矫虽为文士,却神色自若,毫无惧色。
沙摩柯见他如此胆魄,心中暗赞,遂问道:
“陈先生,蛮地险恶,汝不怕死乎?”
陈矫淡然一笑:
“生死有命,何惧之有?”
“况且,吾此行非为私利,乃为朝廷安定荆南。”
“若能使汉蛮和睦,纵死何憾?”
沙摩柯一怔,问道:
“你便这般替国家著想,一点儿不替自己考虑?”
“……矫一直很喜欢李相的那句话——”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大王身处荒地,是不会明白这意味著什么的。”
沙摩柯闻言默然,又问道:
“似先生这般人物,中原还有多少?”
陈矫不卑不亢答道:
“文武全才,智勇足备,忠义慷慨之士,动以千数。”
“如矫不才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记。”
沙摩柯闻言大惊,他暗忖——
这个陈矫先生已是英雄了得,可听他的意思。
强过他的人物,在中原还有数千。
而像他这样的人物,则更是不可胜数。
看来,他没有站在朝廷的对立面,是选择对了。
数日后,
沙摩柯引陈矫至武陵蛮寨。
寨中蛮首见汉官至,皆露敌意,有人拔刀怒喝:
“汉狗安敢入我寨中?!”
沙摩柯厉声呵斥:
“放肆!此乃朝廷使者陈先生,尔等岂敢无礼!”
陈矫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诸位首领,吾奉天子之命而来,非为征討,实为和解。”
“曹操倒行逆施,煽动叛乱,不过欲使蛮汉相残,他好坐收渔利罢了。”
“诸位若愿归顺朝廷,天子必厚待之!”
一蛮首冷声笑道:
“汉官向来欺我蛮人,今又来说好话,谁信?”
陈矫正色道:
“诸葛孔明昔日如何待诸位,可曾失信?”
“今陈將军亦承孔明之志,愿与诸部立下盟誓——”
“若肯归顺,免赋三年,赐盐铁农具。”
“各部自治如旧,朝廷绝不干涉!”
这个条件非常丰厚。
汉朝虽然方兴,但毕竟富有四海。
这点东西於整个大汉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耳。
眾蛮首闻言,面面相覷。
沙摩柯趁机道:
“曹操残暴,奸邪狡猾。”
“若让他得势,必屠戮我族!”
“陈將军仁厚,又有天子詔命,何不归顺?”
蛮眾议论纷纷,终有一首领起身,高声道:
“好!吾信沙摩柯,也信诸葛孔明!吾部愿意归顺!”
其余各部见状,亦陆续应允。
荆南武陵郡,群山环绕,蛮寨错落。
陈矫隨沙摩柯南下招抚诸部,恩威並施。
在二人的努力下,零陵、桂阳、长沙诸蛮相继归顺。
唯有澧水蛮首领孟獠,桀驁不驯,暗通曹操,拒不归降。
正在陈矫与沙摩柯商议,如何招抚此部之时。
忽有一蛮兵入帐稟报:
“大王,陈先生,澧水部遣使来报。”
“愿归顺朝廷,特设宴相请!”
沙摩柯闻言大喜,拍案道:
“好!孟獠既肯归顺,荆南可定矣!”
陈矫却眉头微蹙,沉吟道:
“大王且慢。”
“孟獠前日尚言誓死不降,今日忽而改口。”
“前后態度有异,只恐诈耳。”
沙摩柯一怔,问道:
“先生之意是……?”
陈矫目光深沉,低声道:
“孟獠若真愿降,何必设宴?”
“此必是鸿门之计,欲害大王与我。”
沙摩柯闻言,怒目圆睁,厉声道:
“好个孟獠!安敢欺我?!”
陈矫抬手止之,冷笑道:
“彼既设谋,我等何不將计就计?”
“哦?”沙摩柯眼中精光一闪,“先生有何妙策?”
陈矫附耳低言,授予密计。
沙摩柯听罢,拍掌大笑:
“妙!妙!就依先生之计!”
当夜,澧水蛮寨火把通明,鼓乐喧天。
孟獠亲自出寨相迎,满脸堆笑:
“沙摩柯大王、陈先生远道而来,真令我寨蓬蓽生辉。”
沙摩柯豪迈大笑:
“孟首领客气!既愿归顺朝廷,日后便是自家人。”
陈矫则神色淡然,拱手道:
“孟首领深明大义,朝廷必不负尔等。”
孟獠眼中闪过一丝阴鷙,面上却笑意更浓,伸手作请:
“二位请入席!”
入帐后,酒肉满案,蛮女歌舞助兴。
酒过三巡,孟獠忽举杯起身,高声道:
“今日沙摩柯大王与陈先生亲临,乃我澧水部之幸。”
“来,共饮此杯,以示诚意。”
沙摩柯正欲举杯,陈矫却忽抬手一拦,淡淡道:
“且慢。”
孟獠面色微变:
“陈先生……这是何意?”
陈矫目光如刃,直视孟獠,缓缓道:
“吾乃天子使者,按礼,蛮首敬酒,当先自饮,以示无毒。”
孟獠闻言,脸色骤变,强笑道:
“……先、先生多虑了!”
“此酒乃我部佳酿,岂会有毒?”
陈矫冷笑:“若无毒,孟首领何不先饮?”
帐內气氛骤然凝滯,孟獠额头沁汗,忽狞笑一声:
“陈矫!汝早已识破我谋,又何必在此演戏?”
“今日尔等休想活著出去!”
说罢,猛摔酒杯。
“鏘!”
帐外伏兵尽出,刀光闪烁!
沙摩柯早有防备,暴喝一声:
“孟獠!汝找死!”
话音未落,一拳轰出。
孟獠猝不及防,被重重击倒在地,鲜血狂涌。
陈矫霍然起身,厉声叱道:
“孟獠!吾乃朝廷命官。”
“汝敢谋害天使,便是自绝於天!”
孟獠挣扎爬起,嘶吼道:
“杀了他们!”
就在此时,寨外忽喊杀声震天。
早已埋伏在外的五溪蛮兵与归顺诸部战士一齐杀入,澧水蛮眾大乱。
孟獠见势不妙,拔刀欲逃。
沙摩柯眼疾手快,抄起弓箭,拉弦如满月——
“嗖!”
一箭穿喉!
孟獠瞪大双眼,轰然倒地。
孟獠既死,澧水部眾群龙无首,纷纷跪地请降。
沙摩柯持刀而立,厉声道:
“尔等听著!孟獠勾结曹操,谋害天使,罪该万死。”
“今朝廷宽仁,若愿归顺,既往不咎!”
眾蛮兵战战兢兢,齐声高呼:
“愿降!愿降!”
“我等愿降!”
自此,荆南蛮乱彻底平定。
乱事既定,陈矫並未急於北归。
而是亲赴武陵、零陵、桂阳、长沙四郡,安抚汉蛮百姓,恢復民生。
他深入民间,察访疾苦。
见蛮人缺盐少铁,生计艰难,遂下令开官仓賑济。
又以朝廷名义赏赐农具、布匹。
汉民与蛮人曾有仇怨者,陈矫亲自调解,使双方和解。
一月之后,荆南四郡渐復旧观,百姓皆颂陈矫之德。
临行前,陈矫伏案疾书。
將荆南所见所闻、治理心得写成奏章,一分为二——
一份送往江陵,呈交荆州总部,附言道:
“荆南已定,蛮汉和睦。”
“然蛮地贫瘠,若欲长治久安,需轻徭薄赋,授以耕织,使其渐沐王化。”
另一份则遣快马送往洛阳,上奏天子刘备:
“臣矫奉命招抚荆南,察蛮人之所以叛,非尽因其野性难驯。”
“实因官吏苛虐,生计困顿。”
“今虽暂平,然若不加抚恤,日后恐再生变。”
“臣请於荆南设蛮学,教以礼仪。”
“减其赋税,助其农耕。”
“更择廉吏治之,则蛮汉可永享太平。”
陈矫所献之策,其实亦是诸葛亮在时用的策略。
只不过诸葛亮之后,后来的汉官由於天高皇帝远,朝廷监察不便。
便开始大肆压榨本地蛮人,以牟取私利。
而汉人虽不见得能从本地汉官中获得多少好处。
但生活在一起,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肯定是很好的。
所以也大多拥护当地汉官,朝廷就更难监察得到了。
故此,汉蛮矛盾不断激化。
蛮人不满汉人比自己享受到更多的特权。
加上两族语言文化不通,所以纷纷要求自立。
此次荆南叛乱,倒不如说是汉蛮矛盾激化已久的一次爆发。
虽然暂时平定了,但如陈矫所言。
如果处理得不够妥当,將来迟早会爆发。
……
洛阳南宫,崇德殿內薰香裊裊。
刘备身著玄色龙纹朝服,手持两份绢书,眉宇间透著掩不住的喜色。
阶下文武分列。
內阁首相李翊立於文官之首,腰悬紫金玉带,静候圣意。
“诸卿!”
刘备声如洪钟,將手中绢书高高举起。
“合肥捷报!张文远以八百破十万,吴军浮尸逍遥津。”
“江东小儿闻张辽之名止啼矣!”
殿中顿时一片譁然。
赵云出列拱手:
“张將军真乃当世虎臣。”
“昔日在辽东时就曾阵斩蹋顿,威震塞北。”
“今为陛下所用,更显神威。”
刘备抚须大笑:
“朕原以为陈元龙调走淮南军后,需遣河南兵马驰援。”
“不想文远竟能……”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目光转向李翊。
“真不愧是李相带出来的人!”
李翊急忙躬身:
“臣不敢当。”
“张將军临阵决机,皆赖其勇略,与臣无涉。”
“不然。”
刘备离席而起,玄色衣袂扫过龙纹御阶。
“昔日若非是李相力荐,张文远安得去往合肥建功?”
说著,从侍中手中取过鎏金詔书。
“传旨,加封张辽为征东將军,增食邑八百户。”
“甘寧、周泰等將各晋爵一级,赐金百斤!”
张辽此战算是功成名就了,直接晋升为了四征將军,等於是与陈登平级。
当然了,以张辽的战功,绝对配得上这个封赏。
虽然说从实际情况看,张辽的实权依然比不上陈登。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份光宗耀祖的荣誉。
此战,他不仅战绩耀眼。
更关键的是他为国家省去了大量的军费物资。
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刘备重重赏赐他了。
更別说张辽现在是一个標籤型人物,他的“江东止啼”对吴人有战略恐嚇作用。
待封赏完毕,刘备忽敛去笑容,从案头取过另一卷竹简。
“此乃陈季弼自荆南所上奏章。”
殿中气氛顿时凝重。
竹简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刘备的声音渐沉:
“朕方知荆南汉蛮之患,竟深重至此。”
刘琰趋前细观,不由倒吸凉气。
简上密密麻麻记载著——
汉官强征蛮女为婢,税吏加倍盘剥,更有甚者以剿匪为名屠戮蛮寨冒功。
武陵一带汉蛮仇杀已歷三代,积怨如山。
“蛮夷亦是朕之子民。”
刘备指节叩在简牘上,咚咚作响。
“今陈爱卿虽暂平其乱,然治本之策何在?”
“诸卿皆朕心腹爱员,且畅所欲言。”
华歆率先出列:
“蛮人不识礼法,当筑城置戍,分而治之。”
“不可!”
荀攸出声打断道:
“此乃始皇治百越之策,反致烽火连年。”
“臣观陈矫所奏,倒不如以夷制夷。”
“只盼其免生祸乱便好。”
对於中央政府而言,地方蛮夷只要不惹事生死,维持边境稳定。
那朝廷就很满意了。
至於指望他们像其他汉民一样,安心耕田织布,给国家缴税服役,榨出油水来?
那朝廷真不指望这个。
也不在乎你们蛮人身上那三瓜两枣。
只要別惹事,这就足够了。
荀攸之言,其实也代表了传统士人的观点。
青铜兽炉吐著裊裊青烟。
刘备端坐案后,静静地注视著底下文武。
阶下群臣就具体如何处理荆南问题,已持续爭论了两个时辰了。
大家都对是採取“怀柔”还是“强硬”政策,持不同观点。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谁也说服不了谁。
“诸君!”
一声清喝如金玉坠地。
李翊自文官首列缓步出班。
霎时间,殿中鸦雀无声。
李相在朝中威望极高,其若要发言,眾皆竖耳恭听。
刘备身子微微前倾,柔声:
“李相必有高论。”
李翊广袖垂落,露出修长的手指:
“臣確有一策,思之经年,未敢轻言。”
“愚以为荆南之地,可採取『以流易土』之策。”
“以流以土?这何谓以流以土?”
刘备重复著这个陌生词组,轻抚下頷思考。
“请容臣详解。”
李翊趋前三步,有条不紊地说道:
“今荆南蛮乱,根在土官世袭。”
“蛮酋如沙摩柯者固然忠义,然其子孙未必贤良。”
“若代代世袭,终成国患。”
“臣以为可授现有蛮酋汉官印綬。”
“如沙摩柯等有功之辈,可封都亭侯。”
“至於荆南土官,必须改为流官。”
李翊提出的政策,其实就是改土归流。
当然,歷史上的改土归流中的土,一般是指本地土司。
汉朝虽然没有土司,但可以用来代指本地土官。
因为偏远的地方,不容易替换官员。
参考如今的交州就可以了。
交州为什么有那么多汉人豪族?
其实就是汉武帝灭了百越之后,迁了大量汉民过去。
然后汉官在那里积累了雄厚势力,从而成为当地的百年望族。
但汉官仗著职权欺压本地少族的情况实在屡见不鲜。
毕竟这天下,像诸葛孔明那样公正无私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李相这是要废世官吗?”
李翊转头,目光如古井无波,“昔大禹治水,疏胜於堵。”
“蛮酋子弟学礼乐诗书,渐染华风,何乐不为?”
“若蛮酋抗拒呢?”
“可杀之。”
李翊澹澹地回復了这三个字。
嘶……
眾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很少简单李翊这般简单粗暴地说出这三个字来。
可只有李翊清楚,改土归流想要真正实施,是不可能不伴隨武力的。
为什么歷史上只有清朝的改土归流成功了?
因为人家打了二十年,前后用兵超六十万人。
累积耗费白银达数亿两。
所以改土归流看似是抚定地方的善策,其实背后也是伴隨著武力镇压的。
而武力镇压的代价可不小。
李翊想在荆南採取这个政策,其实也是在帮交州的诸葛亮进行实验。
……
(本章完)
第355章 一句久违知是我,却问当年狂客
第355章 一句久违知是我,却问当年狂客
章武四年,冬末。
长江北岸朔风怒號。
曹操亲率七万大军出汉中,过房陵,铁甲映著寒光向南推进。
大军行至当阳时,忽有流星探马飞报:
“稟魏王!荆南蛮乱已平,陈登在枝江口筑水寨。”
“什么!?”
曹操闻言大惊,他大军方才准备好,还想著南北夹击荆州。
结果荆南叛乱居然这么快便稳住了?
这也是蜀地不便的地方。
虽然蜀道天险阻隔了外敌,可由於交通不便,魏军打出来也同样不容易。
更別提七万大军的筹备了。
曹操手中马鞭一滯,长髯在风中微微颤动,喝道:
“陈元龙安得如此神速?”
隨即冷笑:
“纵有准备,岂挡我百战雄师?”
“孤不信其有李子玉之能!”
於是命令曹洪先带三万军马,到前头开路去。
曹洪领兵至江畔,但见:
江雾瀰漫中,千百战船若隱若现,旌旗猎猎却不见兵卒聚集何处。
次日黎明,曹操亲临前线。
於山坡上遥望,只见长江如练,战船星罗棋布。
青罗伞下,陈登雄姿英发,左右徐盛、蒋钦按剑而立。
五色战旗在晨光中翻卷,竟排出八门阵势来。
曹操嘆曰:
“淮南水军何其雄壮哉!”
於是转头顾眾將说道:
“陈元龙有吞吐江南之志,正吾敌手。”
“公等宜小心应付。”
曹操马鞭所指,江面忽闻鼓角震天。
南船如离弦之箭破浪而来,同时枝江坞中杀出数千劲卒,皆执长戟冲阵。
曹军前锋大乱。
曹操急令:
“稳住阵脚!”
却见自家兵马如潮水倒退,任他如何喝止,竟不能止。
忽听西边马蹄如雷,一队骑兵斜刺里杀来。
“保护魏王!”
曹军高声呼叫。
曹操拨马欲走,却见两员淮南驍將截住去路——
“徐文向在此!”
“蒋公奕候教多时!”
二將刀光如雪,曹操长髯竟被削去一缕。
“犯大汉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眼看徐盛便要將曹操生擒。
危急时刻,忽有一黄须將军纵马而至:
“父王速退!”
正是曹彰舞刀迎战。
三將廝杀三十回合,江岸沙石飞扬。
至傍晚时,曹军大败。
曹操逃回大寨,先赏曹彰金甲一副,赞道:
“幸得孤有黄须儿,不似那刘备,征战只有一个假子。”
言罢,继而怒斥诸將:
“未战先怯,要尔等何用?再退者斩!”
正训诫间,程昱諫言道:
“魏王明鑑,兵贵神速。”
“今我大军迁延日久,反使陈登得筑水坞。”
“闻孙仲谋未能过合肥,荆南又已平定。”
“原本三路军力优势,已只剩我大魏这一军。”
“久战无益,不如暂退成都。”
曹操眉头紧皱,荆南的那帮蛮夷靠不住,这在他预料之內。
可孙权那么快就退兵了,著实令曹操意想不到。
他不是號称有十万大军吗?
怎么还没有等汉军主力支援合肥,他便撤了。
这不纯纯拖自己后腿,坑队友吗?
“孤若现在撤军,必被人耻笑。”
“不可退!”
曹操回绝了程昱的退兵建议。
理由就是他要脸,不能像孙权那样,兴师动眾结果打两下就狼狈逃回江东。
否则他曹操以后还怎么在益州混?
程昱无奈,只得退出中军帐。
曹操便伏在案几上昏沉睡去。
忽闻帐外潮声如雷,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曹操梦中惊起,按剑出帐,却见——
大江之中竟涌出一轮赤红巨日,光华灼目,照得两岸霜雪尽融。
仰观苍穹,更有两轮白日当空並悬。
正惊骇间,江心红日忽地飞起。
挟风雷之势坠於营前山岭,震得地动山摇!
“魏王?魏王!”
近侍的呼唤將曹操惊醒,方知是南柯一梦。
曹操这才发觉自己额间冷汗涔涔,竟浸透了全身。
帐外军校稟报:
“午时三刻已至。”
曹操抚胸定神,拍案喝道:
“来人!备马!孤要亲探敌情。”
遂引五十轻骑出寨,逕往梦中红日坠落之山处行进。
行至山麓,忽见崖上一簇人马,汉字旌旗猎猎作响。
为首者,正是陈登。
“陈元龙!”曹操勒马惊喝。
山上陈登白衣胜雪,竟不慌不忙以鞭遥指:
“曹公坐拥川蜀,富贵已极。”
“何故贪心不足,又犯我汉朝疆界?”
曹操乃扬鞭叱道:
“荆楚百姓苦刘久矣!吾奉天子密詔,特来討贼!”
“哈哈哈!”
陈登长笑打断,声震山谷。
“此言岂不羞煞天下人耳?”
“我主乃汉室苗裔,法尧禪舜,承继大统。”
“四方仰德,万姓倾心。”
“反观汝曹操,违逆祖制,僭越称王。”
“汝才是真正的国贼!”
山风骤急,卷得曹操征袍猎猎作响。
这位纵横天下的梟雄竟一时语塞,不止如何应道。
俄顷,忽暴喝道:
“诸將何在?与我生擒此獠!”
曹军刚冲至半山,忽闻鼓角震天。
左边山坳杀出两员大將——
“南阳霍峻在此!”
“长沙黄汉升来也!”
右边林间又转出徐盛、蒋钦,三千弓弩手齐发,箭雨遮天蔽日。
曹军顿时人仰马翻,曹操兜鍪上连中三箭,幸得重甲护身。
“护驾!护驾!”
曹彰舞枪作银轮,护著父王,且战且退。
山道上尸横遍野,血染霜林。
逃至官道时,忽见尘头大起。
曹洪率三千虎豹骑旋风般杀到。
“魏王速退!”
那铁骑皆著玄甲,马匹俱披战鎧,正是曹操最精锐的亲军。
也是魏国的至宝。
陈登在山上见状,乃下令:
“穷寇莫追。”
汉军鸣金收兵,凯歌声震长江两岸。
是夜曹营灯火通明。
医官为曹操拔除臂上箭鏃时,这位魏王忽问程昱:
“仲德,孤昨夜日坠之梦……莫非当真是天意使然?”
程昱正欲答话,忽闻帐外传来嘈杂之声。
曹操起身,询问缘故。
原来是对岸汉军唱出歌谣来,
江涛声中,隱约听其唱道——
“炎汉德运长,偽魏终必亡。”
“齐人安敢如此欺我!”
曹操听得“偽魏”二字,心尖儿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因为这戳中了他的痛处。
於是下令將大营后撤,不让军士们听到汉军的歌谣声。
然则魏军大营已经人心惶惶,人心思归。
曹操心中亦生退兵之意,又恐被汉军耻笑,进退未决。
两边又相拒了月余,战了数场,互有胜负。
直至来年正月,春雨连绵,水港皆满。
军士多在泥水之中,困苦异常。
曹操对此愁闷不已,忽有人报,汉军遣使送书至。
曹操展开看时,但见字跡清峻如松,其书略曰:
“汉征南將军陈登致书魏王——
“登与明公,各守疆界。”
“明公不思报国安民,反兴无名之师,使生灵涂炭,岂仁者所为?”
“今春水方生,公宜速去。”
“若执迷不悟,恐赤壁旧事重演。”
“惟明公三思。”
书背后又批两行云:
“足下不死,登不得安。”
帐中诸將屏息,面对这样一番挑衅的言语,大家都以为曹操会抓狂。
不想曹操看罢,竟仰天大笑,声震梁尘:
“陈元龙诚不欺我也!”
於是正式下令撤军。
原来,陈登这封书信,虽看似咒骂。
实则给足了曹操面子。
让他有台阶下,可以正常班师退军。
因为双方相持一月多,感觉都有点吃力,不太想打下去了。
陈登是防守方,只能硬顶,没办法退军。
曹操作为进攻方,却也进退两难。
本来这次作战是为巩固魏王在川蜀的统治,积累政治资本。
故曹操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何况退兵也很敏感。
一旦有点失误让对方抓住机会追击,退兵就变成了溃败。
为打破这一僵局,陈登才给曹操写了这封信。
算是正告性质的外交辞令,稍微带点威嚇。
曹操这样的强势人物自然不吃这一套。
但那句,“足下不死,登不得安”变相给其台阶下,这对双方都好。
黎明时分,雨势稍歇。
陈登独立枝江水寨箭楼,望著北岸陆续拔营的曹军。
徐盛按剑不解:
“將军既下战书,为何又放虎归山?”
陈登羽並未马上作答,只是淡淡看向江岸上漂浮的断桨。
“我军战船损毁三成,箭矢仅余半月之数。”
“再打下去,我军也难以久持了。”
话落,转头看向徐盛:
“朝廷不予更多支援。”
“而两虎相爭,必有一伤。”
“今各退一步,来日方长。”
陈登也想保存淮南军实力,不想再跟曹操继续耗下去了。
这才主动让步,劝两家一起罢兵。
三日后,陈登回到襄阳,安抚本地军民。
然后正式开拔,回返寿春去也。
荆州战事,暂告一段落。
……
洛阳宫中,香菸裊裊。
阶下文武分列两侧,皆肃然而立。
“诸卿,”刘备轻抚长须,声音沉缓。
“近日荆南失控,蛮夷作乱,虽因魏贼煽动。”
“然亦因上庸三郡为魏所据,使其出兵便利。”
“朕欲收復此三郡,不知眾卿以为如何?”
上庸三郡位於汉中的东南方向,据有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
因为它可以堵住汉中方向出来的兵马。
歷史上刘备是直接让刘封总督此东三郡,足见其重要性。
刘曄出列,拱手道:
“陛下明鑑。”
上庸之地,西接汉中,东连襄阳,实乃咽喉要衝。”
“昔曹操得此三郡,如虎添翼,今若不取,终为后患。”
之前刘备打输了汉中之战,使得曹操名义上据有了东三郡。
因为东三郡主要掌握在申耽、申仪这两兄弟手中。
他们是本地豪族,號称是,“聚眾数千家。”
实力相当强劲,又占据重要的战略要衝。
故同时跟张鲁、刘表、刘备、曹操有来往。
再参考歷史上占据上庸的孟达,他作为魏將,被曹丕宠著的同时。
居然还能同时被诸葛亮、孙权拉拢。
游离於魏蜀吴三国之间。
也足以证明上庸地理位置重要。
刘备早就想收復这里了。
只不过此前汉中之战的战败,让他短时间內不好主动提。
如今合肥与枝江相继打了场大胜仗,刘备认为是时候谈东三郡的问题了。
“曄公所言极是。”
庞统出列,出言附和:
“然上庸三郡现为申耽、申仪兄弟所据。”
“此二人乃当地豪强,虽表面臣服,实则首鼠两端之辈也。”
“今曹操新败於枝江,士气低迷,正是招抚申氏之良机。”
申氏兄弟更偏向一种半独立的势力。
明面上是向朝廷臣服的,但又在汉魏两国之间摇摆不定。
现在趁著曹操弱势,確实是一个加强对东三郡控制的良机。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頷首:
“士元之言甚善。”
“然申氏兄弟久据上庸,恐非言辞可动。”
“纵使其表面归顺,若无我军实控,终难安心。”
李翊踏步出列,諫言道:
“陛下,臣以为当遣一军进驻上庸,名为协防,实则掌控。”
“申氏兄弟若识时务,自当俯首。”
“若怀二心,亦可雷霆击之。”
“总之,至少不可使其像此役这般,隨意借道给曹魏。”
刘备连连頷首,“子玉之言,甚合朕意。”
“不知眾卿家以为,当遣何人掛帅?”
殿中一时沉寂。
要知道,刘备手上最不缺的就是良將。
但是,李关张赵等功勋元老,皆已经功成名就。
不到万不得已,这帮开国老將是不会轻易掛帅的。
像李翊,在先后打完河南之战与关中之战后,基本上没再上过战场了。
位极人臣的,再立下军功,刘备也赏不了了。
所以李翊这帮老臣,基本都是在后面看戏,处理国家大事。
且刘备也確实更加倾向於,培养一些年轻人。
李翊再度拱手:
“陛下,臣举荐张郃將军。”
“张將军久经战阵,威名远播,足可镇住申氏兄弟。”
“更可选拔年轻將领隨军歷练,以张將军为帅,实则培养后进。”
此言一出,眾臣议论纷纷。
张郃乃河北宿將,是李翊带出来的人。
李翊虽不在掺和军事,却又大肆举荐自己的门生。
前脚举荐张辽,后脚又举荐张郃。
这不等与其还是在为自己牟取私利吗?
但刘备对此却满不在乎,
在他看来,何者为公,何者为私?
於国有正,便是公。
於国有害,便是私。
张辽是李翊门生故吏不假,但人確实是在逍遥津立下了不世战功。
如今李翊举荐的张郃,也是刘备非常欣赏的人物。
出兵上庸的军事行动,其实更加偏向於武力威慑。
所以更加需要老成持重的將领出马,张郃显然是非常合適的。
而且正如李翊所言,此战主要目的是培养年轻人。
张郃作为老將,更多是为了压阵镇场子的。
年轻新秀才是主角。
最终,刘备採纳了李翊的建议。
遂下詔拜张郃为主帅,又令陈到为副將。
两名老將压阵,绝对能够镇得住场子。
因为年轻人嘛,年轻气盛,少不更事。
如果单靠他们,万一內部起了爭执,该听谁的?
所以需要有老將坐镇。
然后,刘备又拨精兵一万人,令其择日启程。
因上庸之战並非生死大战,而是偏武力威慑的军事行动。
所有朝中诸多功臣宿將,皆欲藉此机会让自家子弟歷练一番。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真实想法,当然还是希望自家子弟能够到前线去镀镀金。
毕竟去了就是有战功,回京后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做官。
一时间,洛阳城內的权贵纷纷登门拜访张郃。
或送礼,或请託,只求自家子侄能隨军出征。
张郃府前车马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张郃本就是標准的职场人,很会来事儿。
如今又掌了兵权,自然成了眾人巴结的对象。
不过此事毕竟比较敏感,张郃只能对送礼之人进行严格筛选。
不敢来者不拒。
但隨著时间的推移,张郃发现刘备对此事似乎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態度。
並没有明確反对。
以张郃的情商,立马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陛下这是有意要栽培功臣之后啊!
虽然一起创业的老兄弟们很多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面对这个问题。
刘备非但没有选择飞鸟尽,良弓藏。
反而想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补偿他们。
即默许他们的后人得到更多的政治资源。
刘备骨子里还是有股侠义气质,他的作法其实很有可能为自己的国家埋下隱患。
影响不到他这一代,也不一定影响得到第二代。
但第三代、第四代就难说了。
毕竟三、四代的君臣关係,可不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
……唉,陛下对待老兄弟还是太仁厚了。
张郃想明白这其中关节之后,便不再推拒。
於是,
关羽之子关平、关兴,张飞之子张苞。
赵云之子赵统、赵广,张辽之子张虎。
以及许褚之子许仪等人,皆被塞入了军中。
他们这些人,有的是自发请愿,有的是被父亲胁迫。
总之,京城中许多达官贵人,都將自己的族中子弟送到了此次南征的队伍里面去。
一时间,这支征伐上庸的部队,竟成了名副其实的“贵族兵”。
……
话分两头,
洛阳相府內,薄雾未散,庭中木沾露。
侍女们早已忙碌起来,轻手轻脚地穿行於廊下。
袁莹著一袭浅碧色襦裙,乌髮松松挽起,正俯身整理一方青竹书篋。
她指尖灵巧,將一卷卷竹简、笔墨纸砚一一归置妥当。
又取出一件崭新的素色学子袍,轻轻抚平褶皱。
“安儿,今日入太学,可要仔细些。”
她嗓音清甜,带著几分娇俏,眉眼弯弯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幼子。
“太学乃天下英才薈萃之地,旁人想进都进不得。”
“不要觉得你能进学,便是理所当然。”
“你去了后,当要勤勉向学,莫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
李安年方八岁,生得眉目清秀。
一双眼睛黑亮如点漆,颇有几分李翊的神韵。
他乖巧地点头:
“母亲放心,孩儿一定用功读书。”
袁莹抿唇一笑,又压低声音道:
“还有一事,你父亲不喜张扬。”
“到了太学,莫要提自己是首相之子。”
李安眨了眨眼,问道:
“那孩儿该说自己是何人之子?”
袁莹眼珠一转,笑意盈盈:
“就说……你是京城富商之子,家中做些绸缎买卖,可记住了?”
李安认真点头:
“孩儿记住了。”
正说著,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李翊一身朝服,腰佩玉带,负手踏入內室。
他面容肃然,目光如炬,只在看向妻儿时,眼底才掠过一丝温和。
李安连忙端正衣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父亲。”
李翊微微頷首:
“方才你母亲所言,可都记下了?”
李安挺直腰背,朗声道:
“回父亲,孩儿谨记在心。”
“入太学后必当勤学,亦不会妄言家世。”
李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抬手轻抚幼子发顶:
“甚好,甚好。”
待李安隨侍从出门登车,李翊这才转向袁莹,唇角微扬:
“夫人今日倒是將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袁莹轻哼一声,眸中漾著娇嗔:
“夫君这话说的,好似妾身平日不將你的话当回事似的。”
李翊低笑:
“非也,只是夫人性情率真。”
“往日总怕安儿在太学受委屈,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是相府公子。”
袁莹俏脸微红,纤指捏著袖角,嘟囔道:
“妾身这不是……怕他被人小瞧了嘛。”
李翊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
“木秀於林,风必摧之。”
“安儿年纪尚小,过早显露身份,未必是好事。”
袁莹眨了眨眼,忽然凑近一步,仰脸笑道:
“那夫君当年出山入仕之时,可曾隱瞒过家世?”
李翊一怔,隨即失笑:
“为夫当年不过是布衣白身,有何可隱瞒的?”
袁莹“噗嗤”一笑,眼波流转:
“难怪夫君如今这般谨慎,原来是吃过亏的。”
李翊无奈,伸手轻点她额头,“顽皮。”
袁莹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
“好啦,妾身知错了。”
“不过……”
她眼珠一转,“安儿此番入太学,夫君可安排了人暗中看顾?”
李翊眸光微深,頷首道:
“太学祭酒蔡琰与我有旧,自会关照。”
“哦?就是你从匈奴人那里赎回来的妹妹?”
“正是,此女乃是大儒蔡邕之女,才学过人。”
“只是兴平年间,不幸没於南匈奴左贤王手中。”
“此前在河北时,我托甄尧用金壁將她从匈奴赎回。”
“如今太学既设,委她做个祭酒,也算不辱没其才华罢。”
袁莹这才放心,笑吟吟道:
“还是夫君思虑周全。”
袁莹正倚在李翊怀中,纤指绕著他腰间玉佩的流苏把玩,忽听得廊下传来脚步声。
“父亲、母亲,孩儿问安。”
二人抬眼望去,见长子李治立於阶下,身姿挺拔如青松。
他今已年方十五,眉目间已颇有李翊的沉稳气度,只是眼神中仍带著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李翊微微頷首:“治儿来得正好,可曾用过朝食?”
李治恭敬道:“回父亲,已用过了。”
他略一迟疑,又道:
“听闻张郃將军將征上庸,未知此事確否?”
李翊眸光微动,“確有此事。”
“怎么,你有兴趣?”
李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忽而长揖及地:
“孩儿请隨军出征!”
袁莹闻言,手中流苏一紧,连忙坐直身子:
“治儿,你还小……”
李治抬头,目光灼灼:
“母亲,甘罗十二为卿,霍去病十七封侯。”
“孩儿今已十五,岂能困守府中?”
李翊眉梢微挑,放下茶盏,语气转肃。
“军政大事,非儿戏也。”
“你且留在为父身边,多歷练些时日再说。”
李治不退反进:
“父亲常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孩儿在相府虽习得经史,却未尝实务。”
“此番出征,正是歷练良机。”
言外之意,李治竟是想要从政了。
因为此番出征,是一个博取功劳的千载良机。
李翊凝视儿子片刻,轻笑:
“政治乃天下至难之学,你小小年纪,当真以为能驾驭得了?”
“不试安知不能?”
李治目光如炬,“纵有差池,亦有张將军指点。”
“若终日畏首畏尾,岂是大丈夫所为?”
庭中一时寂然。
袁莹悄悄拽了拽丈夫的衣袖,却见李翊陷入了沉思。
沉吟半晌过后,乃缓声开口:
“……好罢,既然你想去,我便成全你。”
“夫君!”袁莹急道,“治儿他……”
李翊摆手止住:
“雏鹰终须振翅。”
说著,转向李治道:
“为父会与张將军打招呼。”
“但你须记住——军中无父子,只有上下级。”
李治大喜,郑重行礼:
“孩儿谨记!”
待长子退下,袁莹蹙眉嗔道:
“战阵之上,刀剑无眼。”
“治儿年少气盛,夫君怎就……”
李翊不言,只是背著手来到庭外的松树前。
这是当初李治为了阿若顶撞自己,次日李翊送给他的幼苗。
“……建安十四年,此松吾手所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李翊发出一声慨嘆。
他也很想知道,李治这颗幼松如今成长成何种模样了。
……
三日后,未央宫中。
刘备执黑子沉吟良久,忽道:
“听闻爱卿令郎也要隨征上庸?”
下首的李翊恭敬答道:
“犬子狂妄,让陛下见笑了。”
“哈哈哈!”
刘备落子大笑,“少年壮志,何笑之有?”
他转头对侍从道,“去取那匹锦缎来。”
不多时,侍从捧来一匹流光溢彩的云纹锦缎。
刘备亲手抚过缎面:
“此乃新贡的『霞天锦』,赐予令郎,以壮行色。”
李翊连忙拜谢:
“陛下厚赐,臣惶恐。”
李翊托人將锦缎送回相府给李治,他则继续陪著刘备下棋。
很快,锦缎送到。
李治立於廊下,手中捧著那匹流光溢彩的锦缎。
这锦缎乃蜀中上品,金线织就的云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公子,乍暖还寒,当心著凉。”
老僕李忠捧著狐裘走来。
这名老僕本是无名之辈,因在李家服侍多年。
忠心耿耿,踏踏实实,故得赐李姓。
李治恍若未闻,指尖轻抚锦缎上细密的纹路,轻声笑道:
“忠叔,你说这锦缎为何独赐我,而不赐军中其他將领。”
“须知,张將军、陈將军都是军中宿將。”
“关兴、张苞亦是二叔、三叔之子。”
“可此上锦,独我所有。”
李忠闻言一怔,楞柯柯答,“老奴不知。”
却见李治已转身入內,只留下一句:
“去备帖,我要宴请张郃、陈到几位將军。”
半个时辰后,相府东厅內炭火熊熊,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张郃披著甲冑踏入厅中,见陈到已在席间,便低声道:
“叔至,大公子独请我等老將,不邀关兴、张苞那些小辈,此事蹊蹺。”
陈到正擦拭佩剑,闻言笑道:
“儁乂多虑了。”
“公子年少知礼,孝敬前辈有何不可?”
他收剑入鞘,“况且相爷与军中诸將大多故交,他宴请我等也是常理。”
张郃眉头微蹙,正欲再言,却听门外侍从高呼:
“大公子到!”
只见李治身著素色深衣,腰间仅悬一枚白玉佩,步履从容地步入厅中。
“诸位將军远来辛苦。”
李治拱手一礼,声音清朗。
“治年幼识浅,此番隨军出征上庸,还望诸位前辈不吝指教。”
眾將连忙还礼。
张郃偷眼打量,见李治举止有度,言辞谦逊,心下稍安。
酒过三巡,李治忽命侍从捧出那匹御赐锦缎。
锦缎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引得眾將嘖嘖称奇。
“此乃陛下恩赐。”
李治轻抚锦缎,面露难色,说道:
“然治资歷浅薄,恐难承此殊荣。”
“思来想去,不如转赠诸位將军中德高望重者。”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
原来大公子宴请他们到府上来吃酒,是为了这事儿。
张郃与陈到交换眼色,心中皆是一凛。
这锦缎乃御赐之物,转赠他人非同小可。
老將曹豹率先打破沉默:
“公子此言差矣。”
“御赐之物当珍而重之,岂可轻易转赠?”
“曹將军所言极是。”
张郃接口道,“公子乃相爷嫡子,受此恩赏实至名归。”
李治面露犹豫:
“既然诸位將军谦让……不如这样。”
“家父曾创製饺子以饗军士,今日治特命庖厨备下羊肉饺子款待诸位。”
他忽而嘆息,“只是去岁北地大雪,牛羊冻毙无数,府中羊肉所剩无几。”
陈到放下酒樽:
“公子不必为难,韭菜饺子亦足矣。”
“陈將军体恤,治感激不尽。”
李治微微頷首,“故而今日只能备一碗羊肉饺子,其余皆是韭菜馅。”
“谁人有幸得食羊肉饺子,这锦缎便归其所有。”
说罢,一拍手。
侍从们鱼贯而入,为每位將军奉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张郃执箸时手指微颤,心中警铃大作。
他偷眼望向李治,见少年公子面前也摆著一碗饺子,却迟迟不动筷子。
陈到咬开饺子,鲜美的羊肉香气顿时溢满口腔。
他刚要开口,忽觉案边有人轻踢自己。
转头见张郃使了个眼色,又用筷子悄悄拨开自己碗中饺子——赫然也是羊肉馅的。
二人环视四周,见眾將神色各异。
却都只顾埋头吃饺,无人出声。
张郃心下瞭然,在陈到手心写下“皆羊”二字。
“诸位可尝到羊肉饺子?”李治轻声问道。
张郃放下筷子,恭敬道:
“回公子,末將碗中乃是韭菜馅的。”
“末將也是韭菜。”
陈到立即附和。
其余將领见状,纷纷效仿。
李治面露憾色,嘆道:
“如此说来,竟无人得食羊肉饺子?那这锦缎……”
“自当归公子所有!”眾將异口同声。
李治推辞再三,最终“勉为其难”地收下锦缎。
宴席散后,他藉口读书先行离去,留下眾將在厅中面面相覷。
张郃快步走到主位,用筷子戳开李治那碗未动的饺子——碧绿的韭菜馅赫然在目。
眾人望著那唯一一碗的韭菜馅儿饺子,全都面面相覷。
“公子……这是要我等表態么?”
眾將默然,唯有寒风拍打窗欞的声音格外清晰。
此时此刻,大家全都明白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权力展示。
表面上是决定锦缎归属,实则是测试老將们对他权威的认可程度。
这是一场政治默契测试。
书房內,李治將锦缎缓缓展开。
烛光下,他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深沉笑意。
“父亲,孩儿终於明白你给我留下了什么。”
他轻声自语,“这些老將,终究还是认我这个『公子』的。”
窗外,风声愈急。
將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拉得格外漫长。
(本章完)
第356章 魏国出了个百年奇才,正是相爷敌手
第356章 魏国出了个百年奇才,正是相爷敌手?
六年前,一个不寻常的冬天。
寒风如刀,割裂著中原大地。
一支蜿蜒数十里的队伍正缓慢向西行进,马蹄声、车轮声与百姓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
这是曹操输掉中原大战前,下令曹军携军民向益州迁徙的悲壮队伍。
队伍中,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紧紧攥著母亲的手。
“母、母亲,我、我们何时能到蜀地?”
少年问道,声音因寒冷而微微发颤。
邓母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轻抚儿子的头顶:
“孩子,且忍耐些。”
“很快我们就到蜀地了,千万別掉队。”
“否则我们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被官军杀害的。”
“官、官军为什么要这样做?”
少年不解地问。
“……唉,听说是曹公不想把河南的百姓,留给玄德公。”
“所以要將我等尽数迁走。”
“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搬家吗?”
少年本是荆州南阳人,是新野大族。
可惜他幼年丧父,生活在战爭频发、社会动盪的年代。
此前曹操入主荆州时,就曾专门將南阳的民眾迁到汝南来。
如今曹操说是要为中原大战做准备,再次將他们西迁。
“谁知道呢?”
母亲嘆了口气,“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还不是官府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不过是无根的野草,漂浮的浮萍罢了。”
少年一愣,望向四周。
只见百姓扶老携幼,面色憔悴。
有老者不堪跋涉倒在路边,立刻被兵士拖至一旁。
有孩童哭喊著飢饿,却只能得到半块粗糲的乾粮。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心中暗自发誓:
“他日若得志,必不做那任人欺凌之徒。”
“王侯公卿,必有我之一席!”
少年立下壮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活著到蜀地。
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而少年的名字叫做邓艾。
数月跋涉,邓艾一家终於隨屯田民抵达了益州广汉郡的什邡县。
此地虽不及中原富庶,却也山清水秀,適宜耕作。
“从今日起,尔等便在此屯田,为魏公养兵积粮!”
负责安置的军官高声宣布,隨即分发简陋的农具与种子。
邓家分得一片贫瘠土地和一间摇摇欲坠的茅屋。
邓母不辞辛劳,白天耕作,夜晚仍坚持教邓艾读书写字。
“士载,我邓氏虽家道中落,然诗书传家不可废。”
“你父早逝,为娘只望你能重振门楣。”
邓母常如此教诲。
邓艾天资聪颖,尤其对兵书战策兴趣浓厚。
每当放牛时,他便坐在山坡上研读《孙子兵法》,並实地观察地形,在心中排兵布阵。
一日,同村少年见他对著山谷指指画画,不禁嘲笑:
“邓结巴,又在做你的將军梦了?”
邓艾闻言並不恼怒,只是淡淡一笑:
“燕、燕雀安知鸿鵠之志哉?”
邓艾便如此这般,穷苦的在蜀地度过了六年时光。
时值章武五年,邓艾年已十八。
因在屯田民中少有的才学,故被推荐为典农都尉学士。
只有获得这个推荐,才可以担任典农都尉的佐、乾等下级官吏。
以后如有劳绩还可能逐步升迁。
这对於出身卑微的人来说,不失为一条改换门庭的进身之路。
面试之日,他满怀希望地前往县衙。
典农都尉陈康高坐堂上,见邓艾衣衫虽旧却整洁,先有三分好感:
“汝有何才学,可自陈之。”
邓艾深吸一口气,开始背诵《管子》中的农战篇:
“地之守在城……城之守在兵……兵之守在人……人之守在粟……”
然而他越是紧张,口吃便越严重。
陈康皱眉:
“汝虽有才学,然口齿不清,如何传达政令?”
遂任命邓艾为看守稻草的小吏,月俸仅三斛米。
邓艾虽失望,却仍尽职尽责。
他管理的草场井井有条,甚至改良了储存方法,使稻草不易霉变。
同僚笑他多事,他却说:
“治……治大国如……如烹小鲜,小……小事不……不苟,大……大事方能……能成。”
一日,邓艾正在草场记录出入数量,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
抬头望去,只见十余骑簇拥著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为首者约四十余岁,面容清癯,目光如炬。
“此乃司马將军巡视屯田,还不速速迎接!”
隨行军官高声喝道。
邓艾连忙整理衣冠上前行礼。
司马懿下马查看草场,见帐目清晰,稻草堆放有序,不禁问道:
“此为何人所管?”
邓艾上前一步:
“回……回將军,是……是下吏邓……邓艾。”
司马懿见他口吃,初不在意,正欲离去。
忽见邓艾腰间別著一卷竹简,露出“兵法”二字,顿时来了兴趣。
“汝读兵书?”
邓艾眼睛一亮,司马懿可是魏国的重臣。
若能得他赏识,自己便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於是连忙说道:
“回將军,下……下吏自幼喜……喜读兵书。”
“尤……尤其对地……地形险要有……有所研究。”
邓艾几乎是公认的三国后期军事第一人。
他倒霉就倒霉在,
在他大放异彩之前的歷史,实在是太过精彩,以至於人们时常把他忽略。
而当曹孙刘、诸葛孔明等人物相继退出歷史舞台后。
就更少有人关注邓艾、姜维、羊祜、陆抗等同样杰出的后辈们了。
其中,邓艾是唯一一个二十年军旅生涯,没有任何败绩的將领。
而“偷渡阴平”这样比肩韩信“暗度陈仓”的生涯杰作,也仅仅只是邓艾军事生涯的冰山一角。
像这样的战绩,邓艾还能拿出好几个来。
所以把邓艾放在整个三国歷史上,他的军事水平都是能名列前茅的。
而邓艾之所以能够崭露头角,那是因为他遇著了一位贵人——
司马懿被邓艾的口吃引起了注意,而对他懂军事这个特点又引起了他的兴趣,於是示意他继续。
邓艾指向远处山脉:
“如……如此地地形,若……若在此处设……设伏,可……可阻数倍之……之之敌。”
他虽口吃,言辞却极有见地。
司马懿越听越惊,当即命人取来地图,让邓艾指画。
邓艾毫不怯场,將什邡周边山川形势、攻守要点一一阐明,见解独到。
“蜀中竟有如此奇人?”
司马懿大为震惊,对邓艾的才能又惊又喜。
“吾观汝虽口不能言,然胸中自有甲兵十万!可愿隨吾入府为掾属?”
邓艾大喜,跪拜道:
“艾……艾蒙將军不……不弃,敢不……不效犬马之……之劳!”
未过多久。
邓艾又被司马懿提拔为了典农校尉。
时值曹操枝江兵败回返成都。
当即召集群臣,商议屯田事宜。
因为此次出征,也是曹操的一次对外试验。
他想想看看自己打出去,会面临哪些问题。
果不其然,粮草问题成了制约魏军出征的第一大难题。
尤其是在司马懿推广蜀锦,大量的百姓开始种桑养蚕,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蜀地的农业发展。
曹操必须趁著自己还有精力,整顿魏国的农业。
“如今中原尽失,兵粮匱乏。”
“刘备则据荆州、关中,虎视眈眈。”
“我等若不儘快积蓄粮草,训练精兵,恐难久持。”
“故孤有意在国內进行屯田。”
“公等有何人选?”
枣祗的病逝,如折曹操一臂。
这位汉末t0级別的农业专家,没能陪曹操走到最后。
这令曹操悲痛不已。
有他在时,至少曹操目前没出现过缺粮的情况。
如今迁移至蜀地,枣祗的离世,使这个问题变得愈发严重。
司马懿出列,拱手道:
“大王,益州虽沃野千里,然水利不兴,漕运艰难,军粮转运耗费甚巨。”
“臣举荐一人,可解此困。”
“哦?”曹操抬眼,“何人?“
司马懿乃拱手道:
“典农校尉邓艾,字士载。”
“此人虽口吃,然精通农战之法,曾献策改良屯田。”
“臣欲举荐於大王久矣,今正值用人之际。”
“若能使其巡视东南,必能提出良策。”
曹操沉吟片刻,道:
“邓艾就是那个连升三级的官员?”
“罢了,既然你如此力荐,孤且给他一个机会。”
“便命他前往成都、武阳、江阳一带考察,擬定屯田之策。”
邓艾领命,即刻启程。
他自成都出发,沿岷江而下。
经武阳,至江阳,沿途考察山川地势、农田水利。
一日,邓艾立於岷江之畔,见江水滔滔,而两岸农田却因缺水而荒芜。
不仅暗嘆:
“天府之国,竟因水利不修,良田废弛,岂不可惜?”
隨行官吏问道:“邓校尉可有良策?“
邓艾遥指岷江,道:
“昔……昔李冰修都江堰,使、使成都平原沃野千里。”
“今……今我魏国据蜀,却未能善用此水。”
“若能开凿……凿河渠,引水灌溉。”
“则、则荒地可变良田,军粮可增数倍。”
他又沿涪水而行,见运输军粮的兵卒疲惫不堪,皱眉道:
“蜀……蜀道艰难,运粮之兵竟占去半数军力,耗费巨大。”
“若能疏通漕运,使……使粮船直抵成都,则可省去大半人力。”
回成都后,邓艾便连夜著书。
写就《济河论》,详细阐述屯田之策。
翌日,曹操召集群臣议事,邓艾奉书进言:
“大大王,臣巡视东南,察蜀中利弊。”
“今今今献《济河论》,请……请大王过目。”
曹操接过竹简,细细阅读。
邓艾立於殿中,虽口吃,然言辞鏗鏘:
“蜀……蜀中土地肥沃,然水少难溉,致使使使良田荒废。”
“臣以为,当开凿河渠,引岷江、涪水灌溉,使荒地变沃土。”
“再於、於广汉、蜀郡设军屯,兵民共耕。”
“既、既可积粮,又可戍边。”
“此、此两全之策也。”
曹操点头:“详细说来。”
邓艾继续道:
“成、成都平原,可屯兵二万,涪水以南屯兵三万。”
“按十之二轮休,常保四万兵力,边耕边守。”
“若、若遇丰年,收成可比西部多三倍有余。”
“扣除军民耗费,每年可得百万斛军粮不止。”
“不、不消五六年时间,成都可积粮千万斛,足以供十万大军两年之用!”
群臣闻言,皆露惊色。
邓艾针对屯田的见解,竟与枣祗之谋不谋而合。
歷史上的邓艾,
曾在淮水流域挖掘了三百多里长的水渠,灌溉农田二万顷。
从而使淮南、淮北连成一体。
由於淮水流域的水利和军屯建设得到飞速发展,魏国在东南的防御力量也大大加强。
每当东南有战事,魏国大军便可乘船而下。
直达江淮,军费、粮食都绰绰有余,又消除了水害。
成了吴国永远的噩梦。
而邓艾的屯田才能,也才是真正奠定他歷史地位的因素之一。
因为三国最不缺的就是军事专家。
而邓艾军事虽然优秀,但却又做不到碾压同时代那些金字塔顶端的前辈、后辈。
可邓艾的屯田才能,几乎是t0一档。
这就太难得了。
使得后世很多人认为邓艾的才能,是可以跟诸葛亮、曹操比肩的。
“邓士载之策,正合孤意。”
曹操缓缓合上竹简,对邓艾的主张讚赏有加。
他的理论远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
曹操看得出,邓艾是有机会为魏国在蜀地积累大量粮草的。
司马懿见此,亦出列赞道:
“邓校尉之策,不仅可解军粮之困,更能省去转运之劳,实乃长远之计也。”
“唯大王察之。”
作为邓艾的举主,司马懿於公於私都会力荐邓艾。
“嗯。”
曹操当即下令:
“即日起,命邓艾总领东南屯田之事。”
“开凿河渠,广设军屯。”
“务必五年之內,积粮千万斛!”
邓艾领命,即刻调集军民,开凿河渠。
他亲自勘测地势,规划水道。
使岷江之水引入成都平原,灌溉万亩良田。
蜀中百姓起初不解,抱怨劳役繁重。
邓艾便亲自下田,与民同劳,並解释道:
“今日之苦,乃为明日之福。”
“待河渠修成,农田得溉,收成倍增,尔等再无需忍飢挨饿。”
就在邓艾等人的努力下。
魏国河渠初成,荒田得水,稻穀茁壮。
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繁盛景象。
不表。
……
洛阳,相府。
夜色如墨,书房內烛火摇曳。
李翊负手立於窗前,望著庭院中那株松树,枝干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父亲唤我?”
李治推门而入,见父亲背影如山岳般沉重,心头忽地一紧。
李翊未转身,声音冷峻:
“今日宴请诸將,锦缎之事,你可知错?”
李治瞳孔微缩,隨即强自镇定:
“父亲如何知晓?”
“休管我如何知晓!”
李翊猛然转身,袍袖带起一阵寒风。
“你年方十五,便学人玩弄权术,可知政治並非儿戏?”
“年轻人,你还嫩得很吶!”
“就你这个年纪,你玩的明白嘛!”
李翊震怒,嘶声大吼。
他眼中寒芒如剑,刺得李治都不由后退半步。
他很少见著父亲如此生气,仿佛触动了他的逆鳞一般。
便是此前在河北时,为了阿若之时,父亲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当时他最多也只是欲自己辩论。
却很少似这般,不讲道理,单纯宣泄情绪。
但李治很快便挺直腰背,反驳说:
“父亲当年不也是束髮之年便入仕参政?”
“《荀子》有云:青取之於蓝,而青於蓝,孩儿为何不可?”
“放肆!”
李翊一掌拍在案上,茶盏震得叮噹作响。
“我且问你,诸將是敬你还是惧你?”
李治抿唇不语。
李翊冷声一笑,缓缓道:
“高祖得天下,岂是单弄权术?”
“张良、萧何、韩信,皆甘为其效死力。”
“便说明上下之间,不是靠试探,而是靠信任。”
“你今日之举,看似让诸將屈服,实则已在他们心中埋下芥蒂。”
“他们今日忍你,是因你年少,是因我尚在。”
“若他日你独掌大权,他们可还会如此配合?”
“如果你不是我儿子,他们又岂会把你放在眼里?”
李治被逼至墙角,后背抵上冰冷墙壁。
父亲的话如冷水浇头,令他浑身发颤。
李翊见状,语气稍缓:
“治儿,权术只可逞一时之快,人心方为长久之计。”
他从案头取过青玉令,这是首相专属,天子御赐。
见青玉令,如见內阁首相。
“此印能令百官跪拜,可能令他们真心效死否?”
烛光將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大一瘦小,恍若巨象与幼鹿。
“欲服眾將,当在战场立功,在朝堂展才。”
李翊將青玉令重新放回案上,“而非以此等小智试探忠诚。”
“今日之后,张郃等人表面不显,心中已生芥蒂。”
“这般权力,脆如薄冰。”
李翊这是在警告儿子,
今日之后,
张郃、陈到或许不会明著反对你,但他们心里已对你有了戒备。
“你父亲我能在朝堂立足,不是因为我比谁更会玩弄权术,而是因为我能让各方势力都愿意听我一言。”
“权力真正的核心,不是让人怕你,而是让人敬你、信你、甚至依赖你。”
“你今日之举,恰恰暴露了你对权力的误解——”
“你以为掌控就是权力,实则真正的权力,在於你能否让人心甘情愿地站在你这一边。”
李治终於垂下头:
“孩儿……知错。”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时分。
李翊踱至窗前,望著满天星斗,长嘆道:
“行了。”
“我思虑再三,上庸之战,你不必去了。”
“什么?”
李治如遭雷击,猛地抬头。
“父亲!你不是答应过孩儿吗?怎么能……”
“此事已决!”
李翊声音斩钉截铁。
李治扑通跪地,抓住父亲衣袖:
“孩儿错了,我检討就是了老爹。”
“叫什么老爹!”
李翊甩袖拂开,厉声喝斥: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办公之时,称职务!”
李治脸色煞白,伏地叩首:
“下官知错……首相大人。”
李翊背过身去,声音冷硬如铁:
“退下吧,明日自去书房闭门思过,出征名单我会另擬。”
李治还要再言,却见父亲背影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他颤抖著起身,踉蹌退出书房。
卯时三刻,天光未明。
相府后厨已升起裊裊炊烟。
袁莹挽著素绢襜衣,亲自守著灶上熬煮的碧粳粥。
她执玉勺轻搅,“桃红,去看看大公子可醒了?”
她说话的同时,头也不抬,只將新摘的枸杞撒入粥中。
“昨日相爷训得重,怕是连晚膳都没用。”
桃红碎步近前,屈膝道:
“回夫人,大公子寅初便被相爷唤去书房了。”
“相爷命人撤了锦褥,只留一张硬榻……”
玉勺撞在釜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袁莹蹙眉,嘆道:
“这是要闭门思过?”
又问,“相爷何在?”
“五更鼓响时就进宫面圣去了。”桃红低声回道。
“罢了。”袁莹轻嘆,揭釜观粥,“这锅金丝枣粥又白熬了。”
此时珠帘响动,麋贞夫人携侍女款款而入。
她虽年过四旬,发间已见银丝,通身气度却更显雍容。
隨后甄宓携著绣绷,吕玲綺腰悬佩剑,俱至厨下。
“妹妹起得早。”
麋贞望见灶上粥釜,笑道:
“相爷既入朝,这粥我们姊妹分食便是。”
说著,已命人布好青玉碗盏。
眾人方坐定,袁莹忽觉缺了谁。
“安儿怎不见?”
桃红忙道,“三公子说晨读未毕……”
“去把他带来。”
袁莹搁下牙箸,“早膳不用,读什么书?”
“跟他父亲一样,就知道读书~”
语气中带有几丝幽怨。
少顷,八岁的李安被领至堂前。
甄宓眼尖,见孩子行走时左臂微蜷,广袖下隱约透出青紫。
她忽按住袁莹正要布菜的手,“莹姐姐且看。”
袁莹撩开幼子衣袖,但见白玉般的手臂上淤痕交错,腕处竟有红印。
见此,满座皆惊。
麋贞手中的汤匙更是噹啷坠地。
“这是.”
袁莹声音发颤,“昨日去太学还好好的!”
李安低头绞著衣带:
“儿臣……儿臣不慎跌伤……”
“胡说!”
吕玲綺拍案而起,腰间佩剑撞在案角。
“这分明是被人拧的!谁家小儿敢欺相府公子?”
满室寂静中,甄宓柔声道:
“安儿,可是同窗所为?”
见孩子睫毛颤动,又补一句:“你父亲常言『君子不欺暗室』,隱瞒反害同窗成恶。”
李安终於抽泣起来:
“母亲不许儿臣显露身份……同窗皆道儿是商贾之子……”
“见儿带的樱桃毕罗精致,便……”
“便如何?”
袁莹將孩子搂进怀中。
“先夺食盒,又推搡於厕轩……”
李安哽咽,“还说明日要带西市张记的透糍,不然……不然便要用砚台砸手……”
太学里的学生非富即贵,而商贾的孩子当然是最受歧视的存在。
李安话音方落,吕玲綺已拍案而起。
腰间佩剑錚然出鞘,寒光一闪。
“安儿,他们现在何处?”
她一把攥住李安的手腕,眼中怒火如炽,“我这就带你去报仇!”
说罢,她转身便要点兵。
门外几名精壮女兵闻声而动,甲冑鏗鏘。
甄宓与麋贞见状,连忙上前拦住。
“妹妹且慢!”
甄宓按住吕玲綺执剑的手,低声劝道:
“太学乃朝廷重地,若贸然带兵闯入,岂不让相爷难做?”
麋贞亦劝:
“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如等相爷回府再作定夺。”
吕玲綺冷笑:
“难道就任由那几个小畜生欺辱安儿?”
眾人爭执间,忽听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我是安儿的母亲,吕姐姐不必插手。”
眾人回头,只见袁莹静立堂中,神色平静得近乎可怕。
她往日娇俏的眉眼此刻如覆寒霜,唇角微抿,竟无一丝笑意。
吕玲綺一怔,竟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问道:
“妹妹打算如何处置?”
袁莹不答,只淡淡对下人吩咐:
“去买透糍。”
侍女领命而去,不多时,捧回一盒精致点心。
袁莹接过,指尖轻轻抚过盒上纹,忽而抬眸,对吕玲綺道:
“借姐姐兵士一用。”
吕玲綺爽快道:
“这本就是相府之兵,妹妹儘管调遣。”
袁莹点头,转身便往外走。
甄宓与麋贞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拦住。
“妹妹三思!”
甄宓握住她的手,“太学之中,不少学子出身权贵之家。”
“若將此事,恐对相爷不利。”
袁莹闻言,唇角微扬,却无半分笑意。
她轻轻抽回手,淡淡道:
“他们再有权,权未必大得过我家夫君。”
“他们再尊贵,也未必贵得过我袁氏四世三公。”
她眸光如刃,缓缓扫过眾人。
“我平日不喜爭斗,只愿做你们的好妹子,做夫君的好妻子。”
“但今日——”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也想,做一回自己。”
话音一落,满堂俱寂。
甄宓与麋贞怔然,竟觉眼前之人陌生至极。
那个总是温婉含笑、柔声细语的袁莹,此刻竟如寒刃出鞘,锋芒毕露。
吕玲綺最先回神,大笑一声:
“好!妹妹既有此心,我岂能袖手?”
她一把抓过佩剑,“我与你同去!”
袁莹却摇头,“不必。”
她看向李安,柔声道,“安儿,隨母亲走一趟。”
李安怯怯点头,小手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袖。
袁莹牵起他,转身迈步。
裙裾如流云翻涌,颯然生风。
身后女兵列队相隨,甲光冷冽。
麋贞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
“不想妹妹竟有如此气魄……”
“只是她真的能处理好此事吗?”
麋贞心中担忧不已。
相府家的公子被校园霸凌,其实想解决真的不难。
关键相爷不在,她们要怎么“妥当”的解决。
这一点其实很难。
“莹妹会处理好的。”
甄宓开口,她轻声嘆道:
“袁氏之女,终究不凡。”
……
太学门前。
袁莹一袭素色长裙,裙裾如流云垂落。
腰间玉带轻束,衬得身形挺拔如松。
她步履从容,身后数名女兵按剑隨行。
甲冑鏗鏘,气势凛然。
“那是谁家的夫人?竟带兵入太学?”有学子低声议论。
“嘘!莫要多言,那是相府袁夫人!”
眾人闻言,纷纷侧目。
袁莹目不斜视,径直走至太学正院。
四周学子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都在猜测,这位汉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到太学里来是想要干什么。
袁莹微微抬手,身后一名女兵高声喝道:
“太学八岁学子,被同窗堵於厕轩,勒索点心!”
“寻常点心尚且不足,非要西市张记透糍不可!”
“今日我家夫人亲至,点心已备,叫那几个孩子出来拿!”
此言一出,满院譁然。
“竟有此事?”
“谁家小儿如此跋扈?”
议论声中,忽有人惊呼:
“快看,蔡祭酒来了!”
只见蔡琰匆匆赶来,面色苍白,额上已见细汗。
她自被李翊赎回匈奴以后,便被李翊举荐给了刘备。
恰逢国家兴办私塾、学校,故委任其为太学祭酒。
可以说,蔡琰能当上这个祭酒,少不了相府从中帮忙。
她一见著袁莹,连忙上前行礼,强笑道:
“袁姐姐今日怎得空来太学?”
袁莹淡淡瞥她一眼,並不接话,只將手中食盒递出:
“透糍在此,请祭酒转交。”
蔡琰双手微颤,接过食盒,低声道:
“此事我必严查,定给姐姐一个交代。”
袁莹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
“他还要什么,儘管与我说,我接著买。”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却字字如刀。
“只求他——莫再打我儿子。”
蔡琰闻言,如遭雷击,冷汗涔涔而下:
“袁姐姐放心,太学定当严惩不贷!此事……”
“祭酒!”
袁莹忽打断她,眸光冷冽。
“办公之时,当称职务。”
蔡琰面色煞白,连忙改口:
“下官明白!请夫人放心,太学必给相府一个交代!”
袁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女兵们紧隨其后,甲叶碰撞之声清脆如铃。
满院学子鸦雀无声,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行至大门,袁莹忽驻足回首,望向太学高悬的匾额,轻声道:
“读书明理之地,竟养出这等豺狼。”
春风骤起,捲起她鬢边一缕青丝。
那背影挺直如剑,颯然生寒。
……
(本章完)
第357章 年少莫愁前路险,等閒逆水寒关,更
第357章 年少莫愁前路险,等閒逆水寒关,更將望眼付天宽
东三郡,是汉中分出来的三郡。
而雄踞三郡的主人是申耽、申仪两兄弟,號称申氏双雄。
他二人已在此地雄踞了二十多年了。
既擅於治理百姓,还拥有精明的政治头脑,可谓达於从政。
同时,申耽还是蜀汉歷史上唯一一位征北將军。
不过两兄弟,其实是比较投机倒把的政客。
所以又叫上庸陈登。
谁来他们帮谁。
他们是东三郡当之无愧的土皇帝,跟陈氏父子很像。
所做的一切都是想保全东三郡,保卫自身家族的利益。
这日,
申耽立於城楼之上,远眺汉水滔滔,眉间深锁。
“上庸不得太平矣。”
他幽幽嘆道。
朝廷要对东三郡动手了,申耽也早早闻到了风声。
对於这个问题,申耽几乎没有一点办法。
他是本地豪族,手中握有几千部曲。
虽只有几千人,但都是精锐,非常能打。
可饶是如此,面对大汉王朝的天军,那也是蚍蜉撼大树。
没有任何胜算的。
就算他超神发挥击败了第一波来的汉军,第二波、第三波如何抵挡?
汉军可以失败无数次,但申耽只有一次。
就在申耽踌躇满志之时。
其弟申仪按剑而来,低声道:
“兄长,细作来报,汉中曹仁遣使將至。”
申耽闻言,面色更沉:
“果然来了么……”
歷史上的孟达作为一个反覆小人,却能同时被魏蜀吴三国拉拢。
不是他能力有多优秀,而是上庸的地理位置太好。
对於蜀国,他是一个可以从南面进攻洛阳的战略路线。
诸葛亮的继任者蒋琬,就觉得诸葛丞相多次出兵秦川,实在太不方便了。
所以提出了沿汉水、沔水南下的战略,目標就是进攻上庸。
改由上庸进攻中原。
而对於吴国而言,上庸是处於长江与汉水的交匯点。
它控制著襄樊至长安的重要通道。
所以东吴控制住东三郡,就能够形成对曹魏的掣肘。
反过来,魏国控制住东三郡。
既可以压制荆州方向来的吴军,又能够堵住蜀汉改走水路的士兵。
故东三郡,便成了三国都想要的战略焦点。
曹仁作为魏国如今的北地总指挥,当然不能让申氏兄弟倒向刘备。
他必须拉拢二人,否则作为西川门户的汉中,就又多了一面受敌方向。
申耽长嘆一声:
“吾等据守东三郡多年,今刘备承继天命,三兴汉室之势已成。”
“若汉军来攻,恐难抵挡。”
“不如早降,以免兵戈之祸。”
“那这魏使……?”
“曹仁此时遣使,必为阻我归汉!不如拒之门外。”
申耽拍案而起说道。
申仪却抬手制止,劝道:
“且慢。”
“不妨一见,观其来意。”
“若有不妥,再作计较。”
“以弟之见呢?”
申仪眼珠一转,忽生一计:
“不若设油锅以待。”
“若其敢入,再听其言。”
“若畏缩不前,即逐之出城,以示我归汉之心。”
申耽頷首,“善。”
於是命人在中军帐前置大鼎,注油烧沸。
油泡翻滚,烟气升腾,令人望而生畏。
未几,城门洞开。
魏使高轩駟马,直入府衙。
使者名唤傅巽,乃西汉义阳侯傅介子的后代。
於魏国中担任侍中,算是魏国大臣了。
魏国直接派他前来,足以证明对东三郡的重视。
少顷,傅巽昂然而入。
他已年过五旬,面容清癯,双目却炯炯有神。
见庭中油锅沸腾,竟面不改色,径直上前。
申耽暗自惊讶,可仍是沉声说道:
“魏使远来辛苦。”
“然吾等已决意归汉,若先生欲劝我背汉投魏,请入此鼎!”
傅巽闻言大笑,整理衣冠,昂首便向油锅大步走去。
申仪见状,急忙拦住:
“先生真不畏死耶?”
傅巽正色说道:
“死生有命,何足惧哉!”
“巽所惜者,乃二位將军明珠暗投,自毁前程耳!”
申耽眉头一皱,问:
“此话怎讲?”
傅巽一拱手道:
“请容巽一言。”
“刘备今虽雄踞中国,然其麾下李、关、张、赵、陈等皆心腹重臣。”
“二位即便归顺,不过得一偏將之职,安能保有东三郡之权?”
申仪冷笑:
“虽然如此,然也好过为魏国白白送命的强。”
“莫非贵国能许我兄弟更大富贵?”
傅巽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朗声道:
“曹公亲笔:若申氏归魏,可永镇上庸。”
“岁赐粮十万斛,精盐百石,蜀锦百匹。”
“此乃天子詔命,岂敢有虚?”
申耽、申仪两兄弟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十万斛粮,百石精盐,蜀锦百匹。
这对东三郡而言,是巨利!
如果傅巽说的是真的,那魏国开出的条件確实非常优厚。
甚至都不能叫优渥了,
因为魏国提到了最关键的永镇上庸这一点,而没附加其他的条件。
仅凭这一点,便足够令人心动。
更別提,魏国每年还要额外给申氏兄弟钱粮补助了。
这简直就是百亿补贴曹多多啊。
两兄弟心念俱是一动。
最终,还是申耽先强压住心动,故作淡然道:
“刘玄德仁义布於四海,今我等若能举三郡之地相投。”
“其必能待我等厚。”
“未必便不如曹公。”
傅巽近前一步,声音压低:
“將军明鑑。”
“刘备以復兴汉室为名,最忌地方豪强。”
“其创建內阁,任由李翊为首相。”
“李某执政数年来,连续打压地方豪强。”
“近来又兴办私塾,改良察举制度。”
“其每一条政策,几乎都是衝著地方豪族来的。”
“公等作为本地大族,难道觉得自己能够独善其身么?”
二人一愣,面面相覷
傅巽的话还在继续:
“我蜀魏国地广人稀,正需如二位这般雄才人物镇守边陲。”
“况二公既在上庸地,应当知晓,曹公素厚蜀中大族。”
“这比之刘备要仁厚许多罢?”
傅巽说的是实话,曹操为了巩固自己在川蜀的统治,出卖了大量国家权益给本地大族。
以换取他们的支持。
不然曹操也打不贏汉中之战。
当然,歷史上的魏国本身也向世家大族妥协了。
恍若如今急需世家大族支持的蜀魏政权?
只是现在,蜀魏的本土派与东州外来派的矛盾积攒越来越严重。
看著隔壁老刘著手改革选官制度。
曹操也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他也该换一个新的选官制度,以加强中央集权?
帐內一时寂静,唯闻油锅“咕嘟”作响。
傅巽的话语,如同针扎一般刺耳。
申耽握剑之手微微发颤,显然內心挣扎。
申仪开口问:
“若我等归魏,曹公何以保我家族平安?”
傅巽微笑:
“除方才所许,更可表奏天子,封二位为列侯。”
“子孙世袭,与国同休。”
当然,这里说表奏天子只是场面话。
实际上就是曹操单独私下封了。
不过遥尊刘协为帝是蜀魏的法理基础,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傅巽一边说著,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方锦盒。
“此乃曹公印信,请將军过目。”
申仪接过细看,確是魏王金印。
傅巽又提醒二人道:
“东三郡是北连汉中,南接荆襄。”
“倘若汉军当真来犯,魏王不会置之不理的。”
言外之意,你兄弟二人觉得我们是在让你们白白流血。
但汉军若真的来犯,魏军是不是见死不救的。
傅巽说的也是实话。
毕竟东三郡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
刘备又是皇朝正统,又是三兴汉室。
曹魏在舆论宣传上,完全没有优势。
所以只能给出优渥的条件,来拉拢申氏兄弟。
现在,摆在两兄弟的面前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
到底是选择投汉,归降朝廷。
还是选择投魏,效力曹公?
两兄弟是標准的投机政客,不在乎正统不正统,只关心自家家族的既得利益。
刘备是个忠厚人,投了他,肯定不会亏待咱们。
至少不用担心被杀。
后半生安心做个富家翁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正如傅巽所言,
刘备是靠自己兄弟得的天下,不是靠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垄断了国家大量的土地、人口、以及最重要的知识分子。
可以说是刘备要重点打击的对象。
他任命自己的心腹李翊当首相,李翊也的確这样做了。
他兄弟二人放在汉朝,天生就是“政治不正確”。
投过去,大概率是要被边缘化的。
虽然说富家翁对很多人来说依然很满足。
但对比你之前作为土皇帝,一下子跌落神坛。
前后的落差还是非常大的。
反观如今的益州,那里就好像是如今世家豪强最后的狂欢似的。
大族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兼併土地,收刮美女。
曹操对此採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態度,只要他们肯为自己出钱出人就够了。
那里简直是豪族们最后的净土。
“兄长以为如何?”
申仪望著哥哥,显然对魏国开出的条件十分心动。
申耽却倍加担心,迟疑道:
“然汉室毕竟是正统,刘备势大。”
“其兵锋正盛,与之对抗,万一失败,则兄弟便大祸临头了。”
傅巽见此,立即插言打断:
“將军此言差矣。”
“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
“今汉祚看似虽兴,不过是因刘备他姓刘罢了。”
“倘使光武皇帝,不是刘姓,而今汉祚安在哉?”
“大丈夫遇事,不可不决。”
“二位將军既雄踞一方,当为子孙长计深远。”
两兄弟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少时,申耽长嘆一声,挥手下令撤去油锅。
他站起身来,执傅巽手说道:
“先生肝胆照人,申某佩服。”
“请回稟曹公,容我兄弟再思三日,必给答覆。”
傅巽深施一礼:
“望將军勿负魏望厚望,傅某告退。”
待傅巽离去,申仪急道:
“兄长究竟作何打算?”
申耽踱步至窗前,望著上庸城连绵屋舍:
“十万斛粮,百石盐,列侯之爵……刘备能给么?”
这点钱粮,刘备完全拿得出来。
只是他为什么要给申氏兄弟?
我把你灭了,你们东三郡不也是我的吗?
歷史上的东三郡就是刘备自己打下来的,所以申氏兄弟选择了投降。
之后刘备便派遣了刘封、孟达接管这里。
等於是变相架空二兄弟的权力,加强了对本地的控制。
后来孟达背叛蜀汉投靠曹魏,曹丕待之甚厚。
但却並未剥夺孟达在上庸的权力。
因为孟达是主动投过去的,曹丕怕派人接管,会把孟达逼走。
所以寧愿让他成为一个半独立的诸侯。
因为孟达带著东三郡背叛,对蜀汉来说是一个打击。
我虽然得不到东三郡,但蜀汉也没了。
所以我可以不拿,只要你別拿就可以了。
这便是曹丕的態度。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兄弟二人到底是没能顶住永镇上庸的诱惑。
决定投靠曹魏。
他们致书回信给曹仁,表明了自己愿意合作的態度。
曹仁得信大喜,立马回信。
说张郃已调动宛、洛之兵,不日將至。
所以他也会立马发汉中之兵过来协防,十天便到。
这期间,请申氏兄弟务必加强防务。
其书略曰:
“申將军明鑑:”
“得悉二位深明大义,归顺魏王,仁甚慰之。”
“今已调集汉中精兵,星夜兼程,十日之內,必至上庸。”
“张郃虽欲动宛、洛之军,然其路途遥远,纵使急行,亦难先至。”
“二位但请稳守城池,待我大军一到。”
“內外夹击,必使刘备之谋不成!”
“魏王已表奏天子,封二位为列侯。”
“世镇东三郡,望勿疑虑。”
申耽览毕,將竹简缓缓合上,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之色。
他看向身旁的申仪,道:
“曹將军既已应允,十日之內,汉中援军必至。”
“张郃虽欲动宛、洛之兵,然其军未发,岂能先至?”
申仪也鬆了一口气,抚掌笑道:
“既然汉中援军十日便至,那我等无忧矣。”
“刘备用张郃为將,听说到现在都还在选派將领。”
“从洛阳到上庸,少说十五日路程。”
“等汉军到时,曹仁將军的援军早就到了。”
“我等无忧矣。”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心中大定。
申耽遂下令加固城防,多备滚木礌石。
又遣斥候探查四方,以防汉军突袭。
有了如此准备,两兄弟再无了顾忌。
话分两头,
时值春雨连绵,泥泞的山道上,一支军队正艰难前行。
马蹄深陷泥中,甲冑湿透。
士卒们面色疲惫,却仍咬牙赶路。
队伍最前方,一员老將身披铁甲,目光如炬。
正是汉朝名將——张郃。
“快!再快些!”
张郃厉声喝道,声音穿透雨幕,“上庸若有变,我军迟至一日,则大势去矣!”
军中两名年轻將领,关兴、张苞策马赶上,面露忧色。
关兴抱拳道:
“张將军,將士们连日急行,困顿不堪,可否稍作休整?”
张郃眉头紧锁,沉声道:
“兴公子,苞公子,此行非比寻常。”
“申耽、申仪素来反覆,近日我遣使安抚,竟皆遭冷遇。”
“吾恐二人已暗投曹魏,若待其汉中援军至,则东三郡必失!”
“届时再想取,便难了。”
张苞擦去脸上雨水,咬牙道:
“然春雨连绵,道路泥泞,人马皆疲。”
“如此强行军,恐將士难支……”
张郃目光一凛,忽而扬鞭指向远方,喝道:
“汝二人之父,关云长、张益德,皆万军之中取上將首级如探囊取物,何等英雄!”
“今汝等年少,岂可因区区风雨而退缩?”
关兴、张苞闻言,胸膛一热,羞愧难当。
关兴握紧长刀,朗声道:
“张將军教训得是!兴岂敢辱没家父威名?”
张苞亦挺直腰背,高声道:
“既为国家效力,纵使刀山火海,亦当一往无前!”
张郃见状,微微頷首,隨即又看向另一侧沉默不语的年轻將领——赵统。
这是赵云长子。
诸子之子,属他年纪最小。
不想如此艰难的行军条件,后辈中就他没有发声抱怨。
这倒跟赵云那沉稳的性格颇有些相似。
“好,咱们接著赶路。”
说罢,张郃翻身下马,竟亲自执鞭在前。
踏著泥泞,徒步而行。
眾將士见状,无不振奋,纷纷咬牙跟上。
三日后,雨势稍歇。
远处,上庸城的轮廓已隱约可见。
张郃勒马远眺,眼中精光闪烁:
“终於到了……”
关兴、张苞等人亦面露喜色,连日急行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张郃沉声道:
“全军列阵,先围城下寨,探明虚实!”
“若申氏兄弟已降魏,则立攻之。”
“若尚在犹豫,则威逼之,使其不敢妄动!”
眾將齐声应诺:
“喏!”
春雨初歇,上庸城头,旌旗猎猎。
申耽、申仪兄弟闻报汉军已至城下,登时大惊失色。
“怎会如此之快?”
申耽拍案而起,面色铁青,“曹將军援军未至,张郃竟先兵临城下?”
申仪亦面露惊惶:
“兄长,莫非……张郃早已料到吾等归魏?”
申耽咬牙道:
“速登城一观!”
兄弟二人披甲登城,只见城外黑压压一片汉军。
阵列森严,刀枪如林。
张郃跨马立於阵前,身披铁甲,目光如电。
申耽强自镇定,高声喝道:
“张將军!吾等乃汉臣,镇守上庸多年,何故引兵来犯?”
张郃冷笑一声,扬鞭直指城上:
“申耽、申仪!尔等暗通曹魏,背主求荣,还敢自称汉臣?”
申仪大怒:
“张郃!休得血口喷人。”
“吾兄弟忠心汉室,何曾通魏?”
张郃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高举示眾:
“此乃尔等与曹仁往来密信,已被我军截获。”
“证据確凿,还敢狡辩?”
申耽、申仪一见那信,登时面色惨白。
申仪急道:
“此信……此信定是奸人偽造!”
“欲陷害我等,张將军不可轻信。”
张郃厉声喝道:
“汉天子有令,討伐不臣!”
“尔等若尚有半分忠心,便开城投降,或可免死。”
“若执迷不悟,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申耽冷汗涔涔,低声对申仪道:
“事已至此,唯有死守待援。”
“曹將军援军明日便至,吾等只需再撑一日!”
“一日便好!”
明日就是第十天了。
只要曹仁的援军赶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申仪咬牙点头:“好!”
隨即,申耽高声回应:
“张郃!吾等问心无愧,尔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要战便战,吾申家绝不会屈服於你!”
张郃闻言,不再多言,挥剑喝道:
“攻城!”
一声令下,汉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此役,虽只出动了一万汉军。
但他们都是帝国精锐,拥有最高的军餉,最好的待遇。
以及最先进的装备与工程器械。
通过出动最少的人,走高质量道路。
能够极大减少军费开支。
自称帝以后,在李翊的建议下,刘备便渐渐开始从数量理念改为质量理念了。
云梯架起,箭矢如雨。
申氏兄弟率亲兵死守城头,滚木礌石纷纷砸下。
一时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关兴、张苞二小將奋勇当先,攀梯而上。
虽几度被击退,却仍悍不畏死,反覆衝杀。
申耽见汉军攻势凶猛,亲自持刀督战,厉声喝道:
“顶住!顶住!援军將至!”
“只守一日,我等便是胜利!”
血战半日,汉军暂退,城上守军亦死伤惨重。
申仪喘息道:
“兄长,我军部曲仅数千,若再这般消耗,恐难支撑……”
申耽面色阴沉:
“速遣探马,再探曹將军援军消息!”
次日,探马回报:
“稟將军!曹將军大军因春雨泥泞,行军迟缓,恐需再耽搁数日……”
申仪闻言,几乎瘫坐在地:
“再耽搁数日?吾等如何撑得下去?”
申耽亦面如死灰,喃喃道:
“天亡我也……”
“天亡我也……”
城外,张郃已重整军阵,战鼓再起。
汉军的第二轮攻势,即將开始……
成都,魏王府。
夜色沉沉,烛火摇曳。
曹操独坐案前,手中紧攥著一份前线战报,眉头深锁。
啪!
曹操猛地拍案而起,大呼:
“坏了!”
堂下眾谋士、將领闻声惊起。
蒋济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大王何故惊忧?”
曹操面色阴沉,將战报掷於案上:
“曹仁来信,言其已发兵援上庸。”
“然春雨泥泞,行军迟缓,恐需耽搁数日。”
赵儼捋须沉吟:
“汉中至东三郡本就路途艰难,春雨阻滯亦是常理,大王何必.”
“糊涂!”
曹操厉声打断,“张郃乃沙场宿將,岂会不知申氏兄弟之重要?”
“汉军必是昼夜兼程赶路。”
“若曹仁因区区雨水延误路程,则申耽、申仪危矣!”
话音未落,曹操忽然身形一晃,以手扶额。
近侍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推开。
“父王!”
世子曹丕见状,急忙趋前跪拜,“父王自枝江归来后,夙夜操劳。”
“儿臣恳请父王保重身体,稍事歇息。”
曹操望著曹丕关切的面容,神色稍缓:
“子桓有心了。”
说著缓缓坐回席上,却仍紧握扶手,指节发白。
司马懿见状,沉声道:
“大王勿忧。”
“可即刻遣快马加急,命曹將军不惜代价速援上庸。”
曹操目光一凛:“传令!”
“在!”殿外侍卫齐声应诺。
“选精锐探马,八百里加急赶赴汉中!”
“传孤口諭:『申氏存亡,关乎东三郡得失。』
“纵使人马俱疲,亦须星夜驰援,不得有误!”
“喏。”
待传令官匆匆离去,曹操仍坐立不安,忽又唤道:
“再派一队轻骑,沿途换马不换人,务必在两日內將令送到。”
曹丕见状,亲自奉上一盏热茶:
“父王且宽心。”
“子孝叔叔素来稳重,得此严令,必不敢懈怠。”
曹操接过茶盏,却无心饮用,只是长嘆一声:
“申氏兄弟若失,则东三郡门户洞开。”
“刘备若得此地,便可威胁川蜀门户,况荆州仍在其手,唔……”
说著,又是一阵眩晕。
自枝江征战无果回来以后,曹操的偏头痛愈发严重。
几乎每日至少一犯。
“父王!”
曹丕急忙扶住,“太医!快传太医!”
曹操摆手制止,“无妨。”
他强打精神,对眾臣道:
“诸君且退下,孤要静思对策。”
眾人退下后,殿內只余曹操父子二人。
烛火幽微,映得曹操面色愈发晦暗不明。
显是对东线战事愁闷不已。
曹丕见状,趋前低声说道:
“父王,儿臣近日偶遇一异士,或可为父王解忧。”
曹操抬眼,略显疲惫地问道:
“哦?何等人物?”
曹丕恭敬道:
“此人姓管,名輅,字公明,平原人士。”
“此人自幼便喜仰视星辰,夜不肯寐,父母不能禁止。”
“常云家鸡野鵠,尚自知时,何况为人在世乎?”
“与邻儿共戏,輒画地为天文,分布日月星辰。”
“比及稍长之时,即深明《周易》。”
“仰观风角,数学通神,兼善相术。”
“天下皆號其为神童,是“年少成名的大才。”
曹操眉头微挑,又问:
“可有实证?”
曹丕立即道:
“確有奇事。”
“一日管輅至郭恩府上,忽有飞鳩棲於樑上,悲鸣不止。”
“管輅当即断言:『明日当有老者自东方来,携豚酒相访。』
“主人虽喜,当有小厄。”
“次日果有客至,一如所言。”
“郭恩谨记管輅警示,命客人节饮慎食,小心火烛。”
“不料射鳩之时,箭矢中枝反弹。”
“竟伤一小儿手臂,血流不止,举家惊惶。”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还有他事?”
曹丕又道:
“管輅曾访安德令刘长仁,见喜鹊急鸣於屋脊。”
“管輅道:『鹊言东北有妇,昨夜杀夫,將嫁祸西邻。』
“不过日暮,当有讼至。”
“果然黄昏时分,东北村民来告,邻妇杀夫后反诬西邻仇家所为。”
曹操听罢,抚须沉思:
“此人倒有些门道,可召来一见。”
次日,管輅应召入府。
只见他身长不足七尺,形貌粗陋,皮肤黝黑。
蒜头鼻上生著几颗麻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腰间还掛著个酒葫芦。
入殿后也不跪拜,只是隨意拱了拱手:
“山野之人管輅,见过魏王。”
曹操见其形容邋遢,毫无威仪,心中顿生不悦。
但碍於曹丕情面,勉强道:
“闻先生善卜,不知可愿为孤一测?”
管輅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卜卦小事,不过……”
说著,拍了拍酒葫芦,“得先润润嗓子。”
曹操脸色一沉。
曹丕见状,连忙命人取来美酒。
管輅接过酒壶,仰头痛饮,酒水顺著鬍鬚直流到衣襟上也浑不在意。
饮罢抹嘴道:“痛快!魏王想问什么?”
曹操强压怒气,冷声道:
“先生既通卜筮,东三郡之事,可有明示?”
管輅仰首饮尽壶中残酒,衣袖拭过鬍鬚,忽而敛容正色:
“岁在乙巳,章武五年,天狗食月於翼軫之分。”
他掐指虚划,声音渐沉,“当有宗室大將,星陨东南。”
曹操闻言,眉峰骤聚:
“此言何意?”
管輅醉眼朦朧,却透出几分清明:
“天机不可尽泄。”
“魏王只需记得,今年慎遣宗亲出征,尤忌东南兵事。”
“荒谬!”
曹操拍案而起,案上竹简震落一地。
“孤麾下猛將如云,岂会因尔等方士妄语畏首畏尾?”
“来人!將这狂徒逐出!”
侍卫持戟上前,管輅却放声长笑,踉蹌著向殿外走去。
曹丕见曹操面色铁青,连忙奉茶劝慰:
“父王息怒,江湖术士之言,岂可尽信?”
曹操接过茶盏却不饮,咬牙道:
“装神弄鬼之徒,也敢妄议军国大事!”
忽觉一阵眩晕,茶盏脱手坠地,摔得粉碎。
“父王!”
曹丕慌忙扶住。
曹操摆手:
“无妨。”
目光却追向殿外管輅离去的方向,低声喃喃,“东南……宗室……”
“这样子桓,你马上派人去告诉曹仁。”
“上庸三郡能保则保,不能保切不可强求。”
“……喏、喏……”
越是到晚年,曹操性情便越是感性。
开始变得愈发重视亲情起来。
他不止一次派人去找丁夫人,劝她回来。
可丁夫人始终避而不见。
数年前,曹操在河北损失了夏侯渊。
他绝对不能再失去另一名股肱大臣了。
曹丕小心翼翼地伺候曹操睡下,躬身离去。
是夜,曹丕秘密造访管輅下榻的客馆。
烛光下,管輅正箕踞独饮。
见曹丕到来,也不起身,只是笑道:
“世子夜访,不怕魏王知晓?”
曹丕示意左右退下,亲自掩上门扉,郑重作揖:
“先生日间所言,丕思之再三,恐有深意。”
“特来请教。”
管輅为曹丕斟酒:
“世子所虑,非在东南战事吧?”
曹丕指尖轻颤,酒水溅出杯沿。
他压低声音:“先生明鑑。”
“丕虽居世子之位,然……”
他环顾四周,几不可闻道,“……然子建才高,深得父宠。”
“每见父王与子建谈诗论文,丕便如坐针毡。”
管輅凝视杯中晃动的月影,忽问:
“世子可知『李树代桃』之典?”
“这、这是《汉乐府》的诗集。”
作为三曹之一,曹丕的文学才能也不弱。
自是一下子便听懂了管輅的话外音。
“不错。”
管輅仰头饮尽杯中酒,“桃李本同科,何必爭春风?”
“世子只需谨记:务本实,远虚华,自然根深叶茂。”
曹丕急切追问:
“先生是说……?”
管輅大笑,“天意早定,世子何必忧心?”
“若世子非要追问,那在下只能赠世子四个字——『守拙藏锋』。”
正踌躇间,管輅已起身送客:
“夜已深,世子请回吧。”
曹丕会意,从怀中取出一袋金珠:
“区区薄礼,聊表谢意。”
管輅却將金珠推回:
“山野之人,要这些阿堵物作甚?”
说罢,竟自转身入內,留下曹丕独立中庭。
夜风微凉,曹丕立於廊下,目送管輅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身后,心腹谋士吴质趋步上前,低声道:
“世子,大王命八百里加急传令曹將军,是否即刻遣使?”
曹丕目光幽深,指尖轻轻摩挲著腰间玉佩,沉吟不语。
吴质一愣,见曹丕不语,接著说道:
“军情紧急,若迟了,恐误大事。”
曹丕忽而冷笑:
“季重以为,子孝此战若胜,於国於孤,孰利孰弊?”
吴质闻言,神色一凛,不敢轻答。
曹丕负手望向夜空,声音低沉:
“诸叔父拥兵自重,父王在时尚能制衡。”
“若他日”
话未尽,却已透出深意。
吴质会意,试探道:
“世子之意是”
曹丕转身,目光锐利如刀:
“传令可发,然父王口諭需略作调整。”
他取过竹简,亲自提笔,笔锋在简上沙沙作响。
写罢,交予吴质,“照此传达,一字不可易。”
吴质接过细看,只见书信內容虽然也是催督曹仁赶快支援上庸。
但却又將“尽力而为”的意思给隱去了。
形成歧义,仿佛在暗示曹仁上庸乃东三郡门户,关乎国运。
王命尔不惜代价,务必克之似的。
吴质额角渗出细汗,低声道:
“世子,此令”
曹丕冷然截断:
“父王忧心国事,孤身为人子,自当分忧。”
“曹將军乃国之栋樑,必能体会父王苦心。”
吴质不敢多言,只得躬身:
“臣这就去办。”
曹丕算是整个中国歷史上都比较奇葩的皇帝了。
他是极为罕见的,同时砍掉皇权三条大腿的皇帝。
这三条大腿是:宗室、外戚、宦官。
其中,宗室对拱卫皇权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但曹丕不知抽了什么疯,防范宗室比防范外姓大臣还要厉害。
他寧愿相信外姓人,也不愿相信自家人。
对待宗室——尤其是近支宗室,可以用严苛来形容。
曹氏诸王在此原则下,简直动弹不得。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等到高平陵之变时。
曹魏远支宗室中,能够寄以重任的人已经凋亡殆尽。
剩下的人,完全起不到相应的支撑作用。
宗室成员不管在个体上还是在整体上,都没有能力胜任当时复杂的环境和变局。
从曹叡託孤於曹爽时的纠结,再到曹爽在高平陵之变的拙劣表现。
以及后来曹魏皇室对於司马氏的反抗,几乎都没有远支宗室的任何身影。
而这些人,在制度设计中,本来应该是国家的支柱。
都说魏晋朝是给世家大族卖鉤子。
但至少在曹操一代,他还始终坚持著自己的底线。
那就是重用夏侯曹,通过扶持宗室来与世家形成抗衡。
使得国家大权不至於完全落入世家大族手中。
即便曹操到了川蜀,让渡了部分权力给本土豪族,这个原则依然不可撼动。
可曹丕的想法不一样。
他认为这些叔叔伯伯、掌握了国家的主要权力。
他必须扶持自己的心腹起来,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为此他不惜把权力大量让渡给世家。
自废武功,废掉了不少曹氏宗族。
如果问,司马懿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崛起的。
那毫无疑问,就是在曹丕一朝开始壮大的。
曹操推行“唯才是举”,其实就是变相的打压世家。
而曹丕为了更好地投入世家怀抱,推出九品中正制这种有利於士家的制度。
正因为有利於士家,所以曹丕才更好將之拉拢,收买人心。
待吴质退下后,曹丕独自立於庭中,夜风吹动袍角。
他望著星空,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诸叔父子建”
“莫怪子桓心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大魏的江山社稷著想。”
……
(此为上庸三郡图)
(本章完)
第358章 偷彭祖八百寿,孔明延年;开海上丝
第358章 偷彭祖八百寿,孔明延年;开海上丝绸路,交州腾飞
交州,苍梧郡。
群山迭翠,溪水潺潺。
一队人马穿行於蜿蜒山道间,为首者羽扇纶巾,正是交州刺史诸葛亮。
虽岭南湿热,他却步履轻健,毫无倦色。
身侧张紘抚须笑道:
“使君自到交州,跋山涉水,倒是愈发精神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视远山:
“交州多瘴癘,起初確觉腿脚酸软。”
“然行走既久,反觉气血通畅,胜过在荆州案牘劳形。”
正言语间,侍从捧来食盒。
张紘揭开盖子,热气蒸腾。
“乌骨鸡燉汤,佐以龙眼,最是滋补。”
“……呵呵。”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於山石间坐定用膳。
他二人在交州每日探访民间,积极调和汉蛮矛盾,鼓励农桑。
一年多来,几乎走遍了整个苍梧郡。
无论是本地汉人,亦或者当地土人,无不感念诸葛亮恩德。
称其为“父母官。”
每日的跋山涉水,使得诸葛亮腿脚愈发有力,血液畅通。
閒暇休息之时,便与张紘一起食用乌骨鸡燉汤,佐以龙眼滋补。
正用食间,诸葛亮忽见远处山坡杏林如云,金黄果实压弯枝头。
不由讚嘆:
“此间杏树竟如此繁茂!”
张紘笑道:
“此皆董奉所植也。”
“乃建安三神医之一,与华佗、张仲景齐名者。”
诸葛亮闻言肃然,问道:
“可是那位『杏林春暖』的董君?”
“正是。”
张紘放下竹箸,娓娓道来。
“董君少年时任侯官县吏,后弃官归隱,精研医术。”
“其治病不收钱財,但令愈者栽杏为报。”
“重病五株,轻病一株。”
“积年累月,蔚然成林。”
诸葛亮目光炯炯,摇手一指:
“可是前方那片杏林?”
“不止於此。”
张紘遥指群山,“董君行医岭南,处处留杏。”
“夏日果熟,便设草仓,许人以谷易杏。”
“所得穀米,尽数賑济贫苦、供养行旅。”
“故民间有谚:『董仙杏熟,飢者得粟』。”
诸葛亮闻之大喜,起身整冠。
“如此仁心圣手,既在本州,岂可不见?你我当速往拜访。”
二人循小径深入杏林。
但见古树参天,杏子累累。
时有山民担筐采果,见官服而至皆恭敬避让。
行至林深处,忽见茅舍三楹,柴扉半掩。
来到茅舍前,诸葛亮郑重拱手道:
“董先生悬壶济世,活人无数。”
“亮忝为交州刺史,当表朝廷,赐金百鎰,粟千斛,以彰先生仁心。”
那老者抬头,只见他鬚髮如雪,双目却澄澈如婴。
见来人衣冠,忙拭手相迎:
“使君亲临,蓬蓽生辉。”
“只是美意老朽心领,山野之人,衣食足矣。”
“若有余財,不若拿去賑济贫民。”
诸葛亮闻言,眼中敬意更甚。
“先生高义!既如此,亮欲於苍梧设医馆,广纳良医,惠泽百姓。”
“愿请先生出任馆主,不知尊意如何?”
董奉含笑摇头:
“老朽閒散惯了,如野鹤閒云,不堪官署约束。”
“馆主非官也,”诸葛亮羽扇轻摇,“且先生可知?与君齐名的张机、华佗二位,皆已入朝为医官。”
“仲景在洛阳设伤寒科,元化在鄴城立外科,活人无算……”
“若得先生加入,那岂非更能医治万民乎?”
不待说完,董奉已抚掌大笑。
“既已有张、华二公悬壶朝堂,天下杏林何其幸也!”
“老朽更当逍遥山水,济些他们顾不得的病人。”
诸葛亮见其意决,遂不再勉强,只无奈嘆道:
“先生真乃世外高人也!”
此时董奉已整衣正冠,来到诸葛亮跟前,深深一揖。
“使君治交州以来,轻徭薄赋,劝课农桑。”
“老朽行医岭南,处处闻百姓謳歌。”
“此真乃圣人之政也!”
诸葛亮连忙还礼:
“此乃亮分內之事,何足掛齿。”
董奉直身,执诸葛亮手腕,郑重说道:
“使君且伸手。”
话落,二指已搭上脉门。
片刻后,发出一声惊嘆:
“六脉调和,气血充盈!”
“使君养生有道,必享期颐之寿!”
由於诸葛亮在交州这种山地大量跋山涉水,锻链腿力。
每日又服用鸡汤、鱼蚌等滋养之物,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健。
董奉之所以提出要给诸葛亮把脉,
就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好官,应当长命百岁。
不想是他多心了,诸葛亮的身体远比他想像的要好。
说罢,董奉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册。
“此乃老朽毕生所集《导引图说》,愿赠使君。”
“使君按此法子,疗养身体。”
“必能偷得彭祖八百之寿。”
要论养生之道,董奉说第二,三国里没人敢说第一。
这哥们儿歷史上活了一百一十岁。
就算放在现代社会,那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后世猜测,可能有三个原因。
一方面是这哥们儿心態好,没什么世俗欲望,所以活得久。
二是因为这哥们儿確实很懂养生,每天都要练气功。
第三,就是他一生大半时间都是在南方。
尤其是交州、豫章这种山地沟壑、重峦迭嶂之地。
还是那句话,人老腿先老。
只要路走的多,寿命自然就长。
诸葛亮方要道谢,却见董奉已起身收拾药囊,不禁问道:
“先生將欲远行乎?”
“老朽腿脚尚健,”董奉將杏枝为杖,“闻益州多瘴癘,欲往治之。”
一旁张紘闻言色变,急附耳低语:
“使君,益州乃曹操所据。”
“若此神医为曹所用……恐资敌也。”
“倒不如寻个理由,禁止其出境。”
“只教其留在交州行医,若使本地百姓受惠。”
“我等亦有政绩交差朝廷。”
诸葛亮羽扇一摆,正色道:
“子纲此言差矣!医者仁术,岂分疆界?”
话落,转向董奉,从袖中取出一袋银钱。
“先生远行,略助盘缠。”
“他日有缘,再聆教诲。”
董奉坦然受之,长揖而別。
诸葛亮亲送至官道,目送那道青衫背影渐行渐远,忽吟道: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张紘却仍有些不甘,忽然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拜道:
“使君,合浦黄门译长已至驛馆。”
“隨行有波斯胡商、身毒贾客、南洋船主各一人。”
诸葛亮羽扇微顿,眼中精光一闪:
“好!速请至偏厅,备茶果相待。”
汉朝打通西域,开闢了著名的丝绸之路。
事实上,同时期汉朝还有海上丝绸之路。
这条贸易之路,是西汉以来的海贸传统。
汉代的海上贸易主要是从合浦、徐闻等港口出发,沿中南半岛海岸线航行。
向西经马来半岛进入孟加拉湾。
可抵达印度东海岸与斯里兰卡。
向南,则通过岛链间的短途航行,与苏门答腊、爪哇等南洋群岛进行贸易。
而主动这条贸易航线的,便是朝廷在港口设立的“黄门译长”。
但是到了东汉末年,中央权威崩溃,这条贸易航线便逐渐被地方豪族所主导。
而士燮家族凭藉对交州四郡的控制,客观上维持了这条航线的繁荣。
他们降低税赋,修缮码头,允许外国商人在龙编城进行贸易。
当时的交州市场上,甚至能看到波斯的地毯,印度的布,南洋的香料等等。
而中国的铜器、漆器也成箱的被装上船。
这种贸易规模虽然无法与后世的唐宋相比,但放在3世纪,以及是亚洲独一档的存在了。
这种繁华的背后,其实是士燮与各方势力妥协的结果。
从士燮担任交趾太守开始。他既不像张鲁那样自称师君,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体系。
也不像公孙度那样割据辽东,自称辽东侯。
他的策略简单直接,
不爭霸,不站队,不折腾。
对內休养生息。
对外始终以汉臣自居,向占据中央的势力称臣。
诸葛亮虽然是朝廷派来的交州刺史,但他只实控了苍梧郡。
其他州郡依然被士燮的家族所掌控。
士燮名义上仍然向中央称臣,他承认诸葛亮的刺史地位,明面上服从诸葛亮的领导。
但其实权却並未交出。
考虑到交州复杂的地形,与不便的交通。
诸葛亮不方便动用武力收回权力。
於是他便转换思路,希望通过掌控交州的经济命脉——海上丝绸之路。
由此,来慢慢架空士燮的权力。
偏厅內,沉香裊裊。
诸葛亮端坐主位,羽扇轻摇,目光如水般扫过四位异域来客。
黄门译长陈恭是三代老吏,是为数不多不是靠本地豪族扶持上去的官员。
他鬚髮皆白,身著褪色官袍,率先躬身行礼:
“老朽陈恭,拜见使君。”
波斯商人阿尔达希尔深目高鼻,锦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操著略带腔调的汉语道:
“萨珊商人阿尔达希尔,向尊贵的刺史致敬。”
身毒商人苏帕尔玛肤色如檀,眉间硃砂鲜艷,合十行礼:
“愿梵天保佑使君。”
南洋商人吴望虽著汉服,却束著林邑式头巾,恭敬长揖:
“小人吴望,三代侨居占城。”
“今得见使君尊顏,实在大慰平生。”
诸葛亮起身还礼:
“诸位远来辛苦。”
话落,轻击掌,侍婢鱼贯而入。
“亮略备薄酒,聊表心意。”
阿尔达希尔见此,亦拍手,僕从抬进一只镶满宝石的鎏金匣子。
“此乃我国宫廷匠人打造的孔雀开屏香炉,献给使君把玩。”
苏帕尔玛则捧出一尊象牙雕刻的湿婆神像。
“此像经高僧开光,可庇佑官署平安。”
吴望也献上一整匣龙涎香,並解释著这东西在南海十分罕见,相当珍贵。
诸葛亮含笑命人收下,转身对主簿蒋琬吩咐道:
“取蜀锦十匹、漆器一套回赠波斯客。”
“越窑青瓷二十件赠身毒客,另备明前茶饼百斤赠南洋客。”
蒋琬是跟隨诸葛亮南下交州的隨从之一。
主要他完全是诸葛亮提拔起来的,所以选择了与之共患难。
眾商见状,俱露惊喜之色。
阿尔达希尔抚摸著光滑的瓷面嘆道:
“这比罗马人给的价钱便宜三成!”
酒过三巡,阿尔达希尔终於按捺不住,开始步入正题。
“听闻使君要减海上关税?不知此事確否?”
诸葛亮羽扇一顿,微微笑道:
“非但要减,还要在苍梧、合浦二港设番坊。”
“许诸位建仓库、开商铺。”
吴望手中酒杯一晃,忙问:
“使君此言当真?”
“自然。”
诸葛亮示意侍从展开地图,“凡在划定区域內,关税十税其一,另免三年市税。”
苏帕尔玛眼中精光闪动:
“若我等欲僱工开作坊,工人何在?”
诸葛亮笑道:
“本官自会颁布相关法令。”
“山中俚人、獠人,公等皆可僱佣,月钱不过三百。”
言外之意,只要这些海外商人愿意来开设商铺,建立工坊。
那诸葛亮不仅会出台相关法律保护,还会为他们提供廉价劳动力。
哪来的廉价劳动力呢?
那自然是生活在本地的土人了。
他们没文化,有力气,好忽悠。
与其整天无所事事,倒不如给他们找个活乾儿。
这样做,还能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
蒋琬在旁侧,適时补充道:
“使君还会专门设立《保商律》——”
“凡欺诈番商者,枷號三日。”
“劫夺商货者,流放千里。”
这显然是维护了海外商人的权益。
古代的华夷思想很重,尤其是在汉朝。
汉人之外的民族,基本上是不配跟汉人一起上桌吃饭的。
海外商人来到交州,也是饱受歧视。
即便士燮鼓励海外贸易,那也毫不留情的大刀剥削眾人。
要贸易,就得交高额关税。
要是心情不好,扣你货物,你都无处申诉去。
怎么,不乐意?
那行,你可以不和汉人交易。
反正天朝地大物博,不缺你那点东西。
倒是天朝的丝绸、瓷器,卖到罗马能够获百倍利润。
所以,即便汉人本地官员跋扈,眾海外商人也多会选择忍让。
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苏帕尔玛双手合十,慨嘆道:
“小僧在秣菟罗听闻,交州新刺史仁德如佛陀再世。”
“今见使君清瘦如竹,果然如此。”
阿尔达希尔更是直接离席拜倒,用汉人的礼仪向诸葛亮行礼。
“使君如此宅心仁厚,小人愿在苍梧建波斯货栈!”
吴望亦激动地说道:
“我吴氏船队愿专走交州航线!”
诸葛亮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前一一扶起眾人。
“既如此,三日后诸位可至市舶司签约。”
市舶司是李翊首创,主要用在幽州,在那里搞特贸区。
诸葛亮跟了李翊几年,也学了些教益。
当即如法炮製,也在交州搞个市舶司出来。
於是,又对陈恭说道:
“老译长熟悉海情,可愿出任市舶司丞?”
陈恭老泪纵横,泣拜道:
“老朽三代为译,今日得遇明主,敢不效死!”
次日,苍梧城门张贴告示:
“奉天子詔:新置市舶司於合浦、徐闻二港。”
“凡番商来贸,十税其一,另纳泊船钱三百钱。”
“敢有额外索取者,许商民径赴刺史府首告,严惩不贷!”
告示旁特设木箱,悬锁加封,上书“投状箱”三字。
即诸葛亮开设了一个全新的门路,让即便是普通人,都能够直接將自己的冤情投到他的衙署里来。
围观的一眾胡商嘖嘖称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透明的税制。
这个诸葛亮果真有些手段门道。
消息传至交趾,士燮之弟士壹拍案大怒:
“诸葛亮这是要断我等財路!”
士武亦隨声附和:
“海上贸易,向来由我士家掌控。”
“如今诸葛亮另立新规,使得海外胡商都去找他们贸易,而断绝与我等往来。”
“长次下去,这海上丝路,早晚落入诸葛氏手中。”
“不若阳奉阴违,令我部手下,不遵此令。”
“未知兄长尊意如何?”
眾人目光纷纷落在士燮身上。
他已年过七旬,老成持重。
只见士燮捻须微笑:
“季弟稍安。”
“诸葛孔明此举,反解我忧。”
见眾人不解,解释道,“这些年地方官勒索番商,我屡禁不止。”
“今朝廷明定章程,倒是省心了。”
“可税收大权……”
“好了!”
士燮轻叩案几,柔声宽慰几个兄弟。
“左右不过少挣点钱罢了,把格局打开。”
“只要商路畅通,何愁没有收益?”
“诸葛亮毕竟是朝廷命官,我们还是不要明著和他对著干的好。”
“传令各郡:严守新规,违者家產充公!”
士武、士壹对视一眼,只能无奈拱手,答一声“遵命”。
面对诸葛亮插上海上丝路贸易,士家內部经过商討。
最终选择了妥协。
故诸葛亮的政策得以非常顺利的施行。
章武五年夏,
合浦港的晨雾尚未散尽,港口已是一片喧囂。
数百名俚人工匠正在扩建码头,號子声与海浪声交织成片。
“使君请看。“
新任市舶司丞陈恭指著新铺就的石板路,兴奋地说道:
“此道直通番坊,可容四辆马车並行。”
诸葛亮羽扇轻点,道:
“甚善。”
“然排水沟需再加深,岭南多雨,莫要积水误了商货。”
忽听得一阵异域乐声,却是一队波斯舞女正在码头表演,为刚靠岸的商船招揽脚夫。
皮肤黝黑的崑崙奴扛著香料箱鱼贯而下,箱缝间漏出的肉桂香气瀰漫海风。
番坊区里,阿尔达希尔正在指挥工匠搭建穹顶仓库。
见诸葛亮到来,忙抚胸行礼:
“使君,小人的货栈三日便可完工!”
诸葛亮頷首,“听闻阁下要贩波斯地毯入中原?”
“正是!”
阿尔达希尔眼中放光,“走牂牁江水路,半月可达江州。”
“蜀锦换地毯,再入中原,利可翻倍。”
一旁的身毒商人苏帕尔玛插话道:
“小僧的香料工坊已雇得俚人五十名,正在学习分拣胡椒。”
诸葛亮循声望去,果然见一群短衫跣足的俚人青年,正跟著身毒师傅辨认香料等级。
有青年不慎打翻箩筐,嚇得跪地发抖,却被苏帕尔玛扶起。
“无妨无妨,慢慢学。”
许是新政新气象,番坊內大家都显得十分和气。
似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使君仁政,”陈恭低声道。
“这些山民往日要么为盗,要么饿死山林。”
“如今日得三十钱工钱,都抢著来做工。”
“……呵呵,此正是亮欲为之事也。”
诸葛亮一挥羽扇,继续往前走。
行至铁器坊,但见炉火熊熊。
南洋商人吴望正教獠人锻制林邑刀,见礼后兴奋道:
“这些獠人臂力惊人,稍加训练便是个好铁匠!”
一个脸上带疤的獠人青年,捧著新打制的匕首跪下。
“官爷恩德,赏饭吃!我族再不下山抢粮了!”
诸葛亮扶起青年,对张紘道:
“可於各寨设义学,教其子弟识字算数。”
“三年后,交州便多出千百熟练工匠来。”
正说著,忽闻铜锣开道。
原来是苍梧郡的礼官来巡视,身后差役抬著“市易公平”的木牌。
牌下坐著通译、牙人,专为胡商与土著调解纠纷。
诸葛亮把这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妥善处理了胡汉矛盾。
积极修建港口,供海外胡商停泊船只。
又出台相应法律政策,鼓励胡商在交州建商铺,开工坊。
又鼓励本地土人积极去做工。
凡是去的,政府都会有相应的奖励与补偿。
之所以诸项工作能够进行的如此顺利,还是得益於诸葛亮政府的信誉。
其一到任,便积极走访各地,加强了官府与百姓之间的联繫。
使得他们愿意相信诸葛亮,愿意相信天朝。
暮色降临时,诸葛亮登临望海楼。
但见港口灯火如星,番坊內波斯琉璃灯与身毒铜灯交相辉映。
酒肆里胡姬当壚,胡商与本地商人把臂欢谈,竟呈现出了交州前所未有的繁盛景象。
张紘兴冲冲地跑来,捧来帐册,满脸不可思议地向诸葛亮匯报工作。
“仅本月,关税已收三千金,超过去年全年。”
“番坊地租另得千金。”
“老夫在交州生活了二十年,从未想过海外贸易能得如此巨利润。”
“先生真乃奇人吶!!!”
诸葛亮是三国时期,唯一一个理解了商业与农业不衝突的政治家。
他重视农业,同样重视商业。
而幽州的经济奇蹟,使得诸葛亮获得了不少灵感。
於是在此基础上,便有了开闢海上丝绸之路的构想。
实施至今,一切工作都还算顺利。
甚至他有一种预感,他在交州建立的海上贸易之路。
將来的收入,会远远超过李相爷在幽州建立的特贸区。
因为海上交通更加便利,客容量与货容量都远超陆路。
而商贸的增加,必然促进本地的基础设施的建设与完善。
等到诸葛亮把交州的经济发展搞好之后,上报到朝廷,一定会震惊满朝文武的。
因为即便是现在,交州依然是朝廷流放官员的地方。
结果扭头一看,这里居然成了岭南的世外桃源。
到那时,朝廷眾官的脸色一定会非常精彩。
海风送来阵阵乐声,却是番坊夜市的胡商乐队开始演奏。
琵琶、箜篌的异域曲调里,夹杂著俚人青年刚学会的汉语小调。
蒋琬匆匆上楼:
“使君,士燮遣使来贺,赠龙眼百斛。”
诸葛亮轻笑:
“且回赠波斯地毯百匹。”
“另告士公,下月商船赴日南时,可携其子弟同往身毒游学。”
忽有童谣自市井传来——
“番船来,米价平。”
“使君政,百业兴。”
楼下巡逻的俚人卫队听见,竟也跟著哼唱起来。
铜环耳坠在火光中晃成一片金雨。
交州的经济,自今日开始腾飞。
……
夜色如墨,上庸城內灯火稀疏。
申耽立於城楼,望著远处汉军营寨连绵火光,眉头深锁。
“兄长,曹仁將军援军何时能至?”
申仪按剑而来,甲冑上沾满尘土。
“將士们是以为曹军能来支援,才奋勇击敌的。”
“如今援军未能如期而至,將士们已心生惧意。”
“长久下去,我怕……”
“別说了!”
申耽深吸一口气,心中矛盾纠结不已。
一步错,步步错啊……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是咬紧牙关去防守。
撑到曹仁援军到来,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办法。
翌日拂晓,汉军战鼓震天。
张苞率先锋军如猛虎出柙,云梯架起,箭雨蔽空。
“杀——”
张苞手持蛇矛,率先登城。
守军箭矢如雨,却挡不住这头下山猛虎。
只见他左衝右突,矛尖染血,连挑十余名魏卒。
经过两日的廝杀,张苞已经完成了蜕变,有乃父之风了。
关兴亦不甘示弱,长刀寒光闪烁,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二將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城头守军节节败退。
申耽见状大怒,挺枪来战。
“鼠辈休得猖狂!”
与张苞战作一团。
二人枪来矛往,战至二十余合,张苞忽卖个破绽。
申耽一枪刺空,反被张苞一矛刺穿咽喉,当场毙命。
“兄长!”、
申仪在城楼下看得真切,肝胆俱裂。
正欲上前报仇,却被亲兵死死拉住。
“將军不可!城破在即,当为申氏宗族计啊!”
此时汉军已如潮水般涌上城头,守军溃不成军。
申仪仰天长嘆,掷剑於地:
“开城……投降吧。”
张郃高坐马上,见城门缓缓开启,嘴角微扬。
申仪自缚双臂,膝行而出。
“败军之將,乞活而已。”
张郃翻身下马,亲手解其束缚。
“申將军弃暗投明,乃明智之举。”
隨即环视眾將,“传令下去,不得扰民,违者军法从事!”
入城后,张郃於原太守府召见申仪。
烛火摇曳下,二人对坐。
“申將军可愿为朝廷效力?”
张郃轻抚茶盏,目光如炬。
申仪伏地叩首:
“罪臣愿效犬马之劳!”
张郃大笑扶起,“善!吾正有一计需將军相助。”
遂附耳低言,將诱曹仁之计细细道来。
汉军一半撤出城去,仍作围城之势。
待曹仁前来解围,张郃诈败。
曹仁得以进城,於城中伏之。
张郃再回师杀来,给曹仁来个瓮中捉鱉。
“若计成,朝廷必不吝封侯之赏。”
“將军宗族富贵,皆繫於此。”
张郃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申仪闻言色变,偷眼瞥见堂外申耽尸身尚未入殮,血跡未乾。
望著哥哥冰冷的尸体,变成温暖的功名利禄。
申仪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愿听將军调遣。”
次日黎明,张郃留陈到、关兴领三千精兵守城,暗中控制申仪。
自率大军出城,却令旌旗不撤,战鼓不息,佯作仍在攻城。
申仪望著城外渐行渐远的汉军,又回首看向兄长灵柩,喃喃道:
“兄长在天之灵,莫怪弟贪生。”
“这也是为了宗族百余口性命著想。”
隨即整肃衣冠,命人修书一封,遣心腹送往曹仁军中。
信中极言城危旦夕,乞速来援。
又暗藏密语,约以举火为號,里应外合。
另一边,
曹仁正在行军,连日的暴雨冲刷著山道。
泥浆翻涌,战马深陷,輜重难行。
曹仁骑在马上,望著蜿蜒曲折的山路,眉头紧锁。
“將军,雨势太大,再这样下去,恐怕三日也到不了上庸!”
副將牛金策马上前,雨水顺著铁盔滴落,声音里透著焦急。
曹仁攥紧马鞭,沉声道:
“申氏兄弟坚守上庸,若城破,汉中门户大开,齐军便可长驱直入!”
正此时,一骑快马衝破雨幕,直抵曹仁面前。
使者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
“魏王急令!”
曹仁接过,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信中写道:
“子孝:张郃乃齐之名將,必急攻上庸,卿当速援,迟则生变!”
“——魏王操。”
曹仁合上书信,目光如电,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汉军必然会抢在他们之前赶往上庸!
於是大声喝道:
“传令全军,弃輜重,轻装疾行!”
“务必半日內赶至上庸!”
一声令下,大军全速前进。
半道时,雨势渐小,但道路仍泥泞难行。
曹仁大军刚行至半途,忽见前方一骑飞奔而来,正是申仪派来的使者。
那人滚鞍下马,气喘吁吁道:
“曹將军!上庸尚在,但汉军攻势凶猛,申將军请將军速速前去增援!”
曹仁闻言,心中略安,但仍不敢大意,问道:
“张郃可曾破城?”
使者摇头,答:
“尚未,但城中守军不多,若再无援军,恐难支撑!”
曹仁点头,扬鞭喝道:
“全军加速!再有半日,必至上庸!”
“得令!”
魏军全速急行。
至黄昏时分,曹仁大军终於抵达上庸城外。
远远望去,只见汉军营寨连绵,战旗猎猎,攻城之声不绝於耳。
曹仁长舒一口气,嘆道:
“幸好幸好,张郃还未得手。”
副將牛金上前道:
“將军,是否先扎营休整?”
曹仁目光锐利,断然道:
“不可!趁齐军久攻疲惫,当一举击溃之!”
说罢,他拔出佩剑,直指前方:
“全军听令——杀!”
魏军如潮水般涌向汉军阵线,战鼓震天,喊杀声四起。
张郃见状,嘴角微扬,隨即下令:
“撤围!”
汉军似慌乱一般,纷纷后撤。
丟下旌旗、輜重无数,仓皇退去。
魏军驱赶一震,成功杀败汉军。
曹仁见状大喜:
“齐之名將张郃,不过如此而已!”
“传令,入城!”
城门大开,魏军鱼贯入城。
申仪亲自出迎,面带忧色:
“曹將军,末將惭愧,未能守住城池,幸得將军及时来援。”
曹仁摆手道:
“无妨,张郃已退,上庸无忧矣!”
“尔能坚持到我来,已是立下大功。”
又望一眼四周,好奇问道:
“怎不见令兄?”
申仪解释道:
“兄长已经於城內备下酒宴,为诸位將军接风洗尘。”
“特命我来接待诸位。”
话落,侧身让路:
“请將军入城休整。”
曹仁不疑有他,率军入城。
然而,就在魏军大半进入城內时,忽听四面城墙上战鼓骤响。
无数弓弩手现身垛口,箭矢寒光闪烁!
“不好!中计了!”
曹仁猛然醒悟,厉声喝道。
“速退!速退!”
然而为时已晚,城门轰然关闭,城头伏兵尽出,箭如雨下。
与此同时,城外山林间战鼓擂动。
张郃率军杀回,堵住退路。
曹仁环顾四周,只见魏军被困城中,进退维谷,不由咬牙道:
“张郃小儿竟如此狡诈耶!”
关兴立於城楼,大笑道:
“曹仁!汝已入瓮中,何不早降?”
曹仁怒极,拔剑喝道:
“眾將士,隨我杀出去!”
然而,魏军阵型已乱。
前有伏兵,后有追军,陷入绝境。
张郃策马而来,朗声道:
“曹子孝,今日汝插翅难逃矣!”
曹仁目眥欲裂,却知大势已去,只得咬牙死战。
……
(本章完)
第359章 善恶有报,奸雄遭厉鬼索命
第359章 善恶有报,奸雄遭厉鬼索命
却说曹仁不慎中计,被困在了上庸城中。
四面箭雨倾泻,魏军將士纷纷中箭倒地,哀嚎遍野。
曹仁怒目圆睁,情知今日唯有死战,方能得脱。
於是,拔剑大喝道:
“眾將士,隨我杀出一条血路!”
魏军残部拼死集结,以盾阵护住曹仁,向城门方向突围。
张郃见状,冷笑一声,挥剑下令:
“放箭!一个不留!”
箭矢如蝗,魏军死伤惨重。
曹仁亲率精锐亲兵,持刀劈砍,血染战袍。
关兴自城楼跃下,长刀寒光一闪,直取曹仁:
“曹仁,今日便是汝之死期!”
曹仁横剑格挡,怒道:
“黄口小儿,汝父在时,尚畏吾三分。”
“量汝乳臭未乾,也敢猖狂!”
二人战作一团,刀光剑影间。
曹仁虽勇,奈何年近五旬,气力渐衰。
正激战间,忽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响。
一支流矢自乱军中飞来,正中曹仁面额!
“將军!”
“將军!”
左右亲兵大惊,连忙上前护住。
曹仁闷哼一声,鲜血自额角汩汩而下,染红半边脸颊。
他咬牙折断箭杆,厉声道:
“不必管我,继续突围!”
“一定要让兄弟们活著回去。”
魏军残部拼死衝杀,终於撞开城门一角。
曹仁在亲兵搀扶下,踉蹌逃出。
张郃见状,欲率军追击,陈到劝道:
“將军,穷寇莫追,曹仁已受重创,必难活命。”
张郃沉吟片刻,点头道:
“也罢,上庸已得。”
“曹仁生死,听天由命罢。”
遂下令军士打扫战场。
此役,汉军成功埋伏到了魏军。
斩首三千余级,俘一千余眾。
是一场久违的大胜!
张郃下令排宴,全军痛饮庆功酒。
一面又上表朝廷,备言上庸战事细节。
不表。
至於魏国方面,
曹仁被抬回营中时,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军中医者轮流诊治,皆摇头嘆息:
“箭伤入骨,气已攻心,恐已难回天矣。”
曹仁臥於榻上,额间裹著染血的麻布,双目微闔。
副將牛金跪於榻前,哽咽道:
“將军,我们已派人星夜兼程去找名医,您一定要撑住啊……”
曹仁缓缓睁眼,苦笑一声:
“不必……宽慰於我。”
他艰难抬手,指向案上地图,“张郃……既得上庸,齐军必图汉中……”
“汝当……速报魏王……早作防备……”
言罢,他长嘆一声,目光渐黯:
“惜哉……痛哉……”
“再不能……为国家……征战了……”
在场將士,无不泪如雨下,伏地叩首:
“將军!!”
曹仁气息渐弱,喃喃道:
“劳烦诸位转告……魏王……”
“勿以仁……为念……”
话音未落,手臂颓然垂落。
章武五年夏,魏徵南將军曹仁,薨於军中,年仅四十有九。
翌日清晨,魏营素幡高悬。
全军將士卸甲披麻,跪伏营前。
牛金捧曹仁佩剑,泣告三军:
“曹將军为国捐躯,吾等当护灵柩归葬,以告魏王!”
眾將士慟哭失声,哀嚎震野。
消息传回成都,曹操正与群臣商议汉中防务。
忽见侍中黄权踉蹌入殿,手捧军报,面如死灰。
“大王……上庸急报……”
曹操见状,心头猛然一紧,夺过竹简展阅。
只见上面赫然写著——
“征南將军曹仁,中箭伤重,薨於军中。”
“子孝!!”
一声悲呼震彻殿宇,曹操手中竹简砰然落地。
这位横扫征战一生的梟雄竟踉蹌后退数步,忽而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昏厥倒地。
“大王!”
程昱、黄权等慌忙上前搀扶。
眾人急召太医令为其施针灸,良久,曹操方悠悠转醒。
“张郃……张郃!”
曹操目眥尽裂,以拳捶地,“孤誓要亲提虎狼之师,踏平上庸,为子孝雪恨!”
遂召集群臣,议征討上庸事宜。
程昱执笏出列,苦心劝道:
“大王节哀。”
“今我大魏初定西川,当务之急乃稳固根基。”
“蜀道险峻,齐军难入,不如养精蓄锐。”
“另寻报仇良机。”
“仲德!”
曹操拍案而起,喝道:
“子孝隨孤三十载,今惨死敌手,岂可不报?”
黄权亦出列諫道:
“大王明鑑。”
“昔高祖忍鸿门之辱,终成帝业。”
“今若因怒兴师,恐中齐人调虎离山之计啊!”
曹操鬚髮皆张,正要发作,忽见蒋济出列:
“臣请代领曹將军旧部,镇守汉中。”
“待国富兵强,再图北伐,方不负曹將军在天之灵。”
殿中一时寂然。
曹操闭目良久,终是长嘆一声:
“罢了……追諡子孝为忠侯。”
“其子曹泰、曹楷、曹范皆袭爵禄。”
曹操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现实。
让蒋济暂时代领曹仁部曲,又给其子嗣高福利待遇。
暂时稳住了朝中局势。
恰此时,忽有羽檄飞至。
“报——”
“郪县马秦、高胜聚眾数万,已破资中,距成都不过百里!”
“什么?”
资中离成都很近,贼聚眾数万打破资中,直接威胁到了成都的安危。
於是眾官纷纷劝曹操调集外郡兵马,到成都勤王。
曹操却一摆手,“不必。”
“不过癣疥之疾耳,何须大动干戈?”
遂点了本郡五千兵马,亲自掛帅征討。
五千人虽少,却都是捍卫京师的精锐部曲。
时值夏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行。
魏军马蹄踏过泥泞,溅起浑浊的水。
军中將士皆是追隨曹操征战多年的百战之师。
虽长途跋涉,却个个精神抖擞。
曹操骑在战马上,身披赤色战袍,面容冷峻。
此时的他身体状况,其实已大不如前。
可面临成都附近造反的盗贼,曹操还是决定亲自征討。
他身后跟著司马懿、法正等谋士,以及曹休、曹真等將领。
此次出征,是为了平定马秦、高胜之乱。
此二贼趁刘璋统治混乱之际,聚眾数万,號称有二十万眾。
在资中、汉安一带烧杀抢掠,已成蜀地大患。
今日骤然起事,估摸著是他们觉得自己已有挑战中央政权的力量了。
“报——”
一骑探马飞驰而来,在曹操马前勒住韁绳。
“启稟魏王,叛军主力已至资中县三十里外的山谷中扎营。”
“人数约五万,其余分散各处劫掠。”
曹操微微頷首,他並没有被马秦、高胜的人数嚇到。
曹操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打“贼”的经验。
当年青州黄巾,號称百万口,其实也都是男女老幼拖家带口。
战力根本不值一提。
而马秦、高胜虽號有五万兵,但真正能上战场杀敌的,有没有一万人不好说。
至於一万人中战力彪悍,比得上正规军的,规模著也超不过两千。
所以五千对两千,优势在我。
曹操目光如炬,问道:
“马秦、高胜可在一处?”
“回魏王,二贼皆在军中。”
“高胜为先锋,马秦坐镇中军。”
曹操冷笑一声,哼道:
“一群乌合之眾,不足为虑。”
他转头对曹休道,“文烈,今夜你率一千精兵,绕道敌后。”
“待我军正面接敌时,从后方突袭,务必斩將夺旗!”
曹休抱拳应诺:
“末將遵命!”
当夜三更,曹军悄然逼近叛军营地。
叛军虽眾,却纪律涣散。
营中灯火稀疏,哨兵昏昏欲睡。
曹操立於高处,俯瞰敌营,对身旁的司马懿道:
“仲达以为此战如何?”
司马懿拱手答道:
“贼眾虽多,然未经训练,如驱羊攻虎,必败无疑。”
“魏王以五千破十万,此战之后,蜀地当知天威不可犯。”
曹操闻言大笑:
“善!”
黎明时分,曹军鼓声大作,从正面发起进攻。
叛军仓促应战,阵型大乱。
高胜披掛上马,率亲兵迎战,正遇曹真。
二人交锋不过十合,曹真大喝一声,一枪刺高胜於马下。
叛军见主將身亡,顿时大乱。
此时曹休已率军从后方杀入,直取中军。
马秦见大势已去,欲逃窜,被曹休一箭射中后心,坠马而亡。
叛军群龙无首,四散奔逃,被曹军追杀数十里,尸横遍野。
战后,曹操在资中县衙升帐议事。
县衙外跪满了被俘的叛军士卒,大多是衣衫襤褸的农民。
曹操命人將他们押到堂前,厉声喝道:
“尔等身为大魏子民,不思报国。”
“反从贼作乱,该当何罪?”
眾人伏地痛哭,一老者叩首道:
“魏王明鑑,我等皆为蜀地良民,被马秦、高胜强征入伍。”
“不从则家破人亡,实非得已啊!”
曹操凝视眾人良久,面色渐缓:
“既是被迫从贼,孤便饶尔等性命。”
“各自回乡,安心务农,若再敢作乱,定斩不饶!”
眾人连连叩首:
“谢魏王不杀之恩!谢魏王不杀之恩!”
待眾人退下,曹操对眾將道:
“传令三军,明日开拔,前往郪县。”
眾皆不解,纷纷问:
“贼眾既破,当还成都。”
“更进兵郪县何为?”
曹操乃出声解释道:
“资中之民可恕,郪县之民不可恕!”
“此为聚眾造反首恶,当杀之以儆效尤。”
扬武將军法正上前一步,劝道:
“魏王,郪县百姓亦多被迫从贼。”
“今大王既施恩德於资中百姓,何不更施恩於郪县之民?”
曹操抬手打断,目光冷峻地说道:
“郪县乃马秦、高胜老巢,乃叛乱之源。”
“若不严惩,何以儆效尤?”
“今日孤放过资中百姓是恩,明日屠戮郪县是威。”
“恩威並施,方能安定蜀地。”
两日后,曹军抵达郪县。
城中百姓听闻曹操將至,早已四散逃窜,只余老弱病残无力逃离者。
曹操下令紧闭城门,派兵挨家挨户搜捕,將剩余百姓尽数驱赶至城中心广场。
广场上哭声震天,百姓跪地哀求。
曹操立於高台之上,面无表情。
法正见状,再次上前劝諫:
“魏王,昔汉高祖入关中,废秦苛法。”
“约法三章,民心归附,终成帝业。”
“今蜀地初定,宜施仁政,收揽人心。”
不等曹操回应,司马懿已出列反驳:
“法孝直此言差矣!”
“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也。”
“秦末天下大乱,高祖约法三章,是因秦法过苛。”
“今蜀地之弊,恰在法纪废弛!”
说著,司马懿转向曹操,声音鏗鏘:
“昔刘璋暗弱,不修德政,威刑不立。”
“蜀地豪强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替。”
“若不施以严刑峻法,何以震慑宵小?”
“郪县乃首恶之地,屠之可警百城!”
歷史上的司马懿行事风格就相当残暴。
比如征辽东时,为以绝后患,他就曾下令屠杀十五岁以上的男子。
达七千多人,收集尸体,筑成了京观。
本位面的司马懿,家族被屠戮。
按理说,他应该再清楚不过族人被屠的滋味。
可此事非但没有使其有同理心,反倒使其內心愈发扭曲。
所谓,因为曾经淋过雨,所以要把別人的伞折断。
在司马懿看来,他非常支持曹操这种杀鸡儆猴的行为。
屠首恶之地,让蜀地这群刁民知道,造反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不然將之放过,
岂不是在告诉蜀人,即便你造反也没事,反正政府最后会放你一马。
所以面对曹操决定,司马懿觉双手赞成。
法正急道:
“魏王!滥杀无辜,恐失蜀地民心啊!”
“郪县百姓虽然从贼,然多为胁迫,乞望宽宥。”
曹操眼中寒光一闪,反问:
“民心?造反的民心吗?”
“孝直过於仁厚了。”
“今日不杀,明日便有更多人效仿马秦、高胜!”
遂不顾法正等官员的劝阻,执意下令,屠戮郪县民眾。
司马懿见此,深揖及地:
“魏王,臣有一言。”
曹操斜睨他一眼,“讲。”
司马懿直身,目光如炬:
“王者之政,当示恩於外,藏威於內。”
“今郪县之屠,乃立威之举。”
“然魏王万金之躯,不宜亲行此刑。”
他再次深深一拜,“臣愿代劳。”
言外之意,骂名我来背,收益曹总你来享。
这是一个相当高情商的行为。
城楼上骤然寂静,只余旌旗猎猎之声。
曹操却眯起眼睛,首次认真打量这个平日低调的司马仲达。
“哦?”
曹操声音里带著几分玩味,“仲达愿代孤行此不仁之事?”
司马懿面不改色,答道: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魏王已赦资中,恩德广布。”
“今郪县当刑,乃正国法。”
“臣不过代行天罚而已!”
曹操闻言大笑,笑声在城墙上迴荡。
他拍著司马懿的肩膀,称讚道:
“善!仲达既有此意,孤岂有不从之理?”
遂转身对身后曹休说道:
“传令三军,暂归司马懿节制。”
司马懿接过令箭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瞬。
这似乎是他为曹操效力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管兵权。
因为这是曹操对他的首次认可。
他心念一动,旋即稳如磐石。
扭身对副將吩咐道:
“紧闭四门,按户籍册索人,一户不得遗漏。”
“酉时三刻,开始行刑。”
曹军將士得令,刀剑出鞘,杀向无助的百姓。
惨叫声响彻云霄,鲜血染红了郪县的土地。
曹操冷眼旁观,直到最后一声哀嚎消失在长空之中。
这样的事,无论是曹操还是曹军,都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的內心,没有產生丝毫的波澜。
那日的郪县,哀嚎声持续到深夜。
司马懿命人將尸体分层堆迭,掺以夯土,在城南筑起一座骇人的京观。
最高处插著马秦、高胜的首级,下面层层迭迭都是郪县百姓的尸骸。
最后,他亲自题字於石碑——“逆民之鑑。”
夜幕降临时,郪县已是一座死城。
当夜军中大帐,曹操翻阅司马懿呈上的屠城名册。
竟精確到了每户人口、年龄、性別。
他抬眼看向帐中垂手而立的司马懿,“听闻仲达还筑了京观?”
司马懿躬身答,“乱臣贼子,当曝尸示眾,以戒后来。”
曹操沉默半晌,良久缓缓开口:
“往日孤只道你做事谨慎过人,不想汝行事竟如此……
他斟酌片刻,“……周全。”
三日后,大军凯旋成都。
庆功宴上,曹操当眾宣布——
“司马懿临机决断,堪当大任。”
“即日起,授成都令,总领京畿政务。”
此言一出,举座譁然。
这职位向来由曹氏亲族或蜀地重臣担任。
曹公素来喜爱其兄司马朗,纵然授此令也该予以其兄。
奈何会给司马懿?
这司马懿隨军出去平个叛,究竟立下了何等奇功?
司马懿赶忙伏地谢恩。
他明白,屠城当日,他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自己赌贏了。
曹操缓步走下阶,来到司马懿跟前,沉声道:
“仲达可知,孤向来不喜矫饰之人?”
司马懿面色恭敬,不卑不亢答:
“臣只知为魏王分忧。”
曹操盯著他良久,拋来一物。
司马懿接住,是一方成都令印綬。
“好好用这印。”
曹操意味深长,“孤不喜欢换人。”
言罢,司马懿退出殿外。
夜风一吹,才发觉中衣已湿透。
他握紧印綬,玉石稜角硌得掌心生疼。
抬头望去,成都城郭在月光下如巨兽蛰伏。
他知道,从今夜起,自己真正踏入了权力的棋局。
那遥不可及的血海深仇,终於迈出了这报仇的第一步。
当夜,曹操回到成都王宫,身心俱疲,倒头便睡。
然而甫一合眼,便觉阴风阵阵,耳边似有万千哀嚎之声。
恍惚间,他竟见无数血淋淋的冤魂自殿外涌入,皆是郪县惨死的百姓。
有的断首,有的残肢,更有妇孺啼哭不止。
纷纷伸手向他抓来,口中悽厉呼號: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曹操大惊,猛然坐起,冷汗浸透衣衫。
环顾四周,殿內空无一人。
唯有烛火摇曳,映得殿柱影子如鬼魅般晃动。
他喘息良久,方知是梦。
然而心头惊悸难消,再难入睡。
此后一连数夜,皆是噩梦连连。
或见郪县百姓围床索命,或见马秦、高胜提头怒视。
更有甚者,
竟梦见司马懿立於血泊之中,对他阴森而笑。
隨即化作三马,竟渴饮曹氏之血。
直到把血吸乾,方才罢绝。
曹操素来不信鬼神,然此番异梦频现,竟使他心神不寧,白日亦恍惚不安。
数日后,曹操召集群臣,沉声道:
“孤近日夜不能寐,每每惊悸而醒,不知何故?”
眾官面面相覷,不能答。
程昱乃上前奏道:
“魏王,成都行宫旧殿年久,恐有阴祟作怪。”
“不如另造新殿,以镇邪气。”
曹操沉吟片刻,頷首道:
“……善。”
“孤欲建一殿,名『建始殿』。”
“然蜀地工匠粗陋,恐无良工可托。”
程昱道:
“成都有一巧匠,名唤张恆。”
“善造宫室,可召来问之。”
曹操遂召张恆入宫,命其绘製建始殿图样。
张恆领命,不日呈上图纸,画的是九间大殿。
前后廊廡相连,楼阁巍峨。
飞檐斗拱,极尽壮丽。
曹操览图大喜,道:
“此图甚合孤意,然如此大殿,需巨木为梁。”
“恐蜀地无此良材。”
张衡躬身道:
“离城三十里,有一深潭,名『跃龙潭』。”
“潭畔有一祠,名『跃龙祠』。”
“祠旁有一株千年古树,高十余丈,粗可数围,正是栋樑之材。”
曹操闻言,当即下令:
“速遣工匠伐之!”
命令一下,眾工匠即刻动身。
然不久便回报说:
“此树坚硬如铁,斧锯不入。”
“砍之则錚然有声,竟不能伤其分毫!”
曹操不信,亲率数百骑前往察看。
至跃龙祠前,果见一株巨梨树,挺拔参天。
枝叶繁茂如华盖,直插云霄。
树干粗壮,纹理如龙鳞盘绕,隱隱有灵异之气。
曹操凝视良久,下令道:
“孤素来不信鬼神妖邪,速速与我伐之!”
话音未落,忽有数名乡老奔出,跪地泣諫道:
“魏王不可!”
“此树乃神木,数百年来庇佑此地,伐之必招天谴!”
曹操闻言大怒,厉声叱道:
“孤纵横天下四十余载。”
“上至天子,下至黎民,无不畏服。”
“区区一树,也敢比擬刘备,违逆孤意乎?”
言罢,拔出佩剑,亲自挥砍。
剑锋触及树干,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錚然震耳。
更骇人的是,树皮裂处,竟渗出殷红鲜血,溅满曹操衣袍。
曹操见之大骇,忙问身边人说道:
“公等见大树流血否?”
眾人面面相覷,纷纷摇头,说没看到什么血。
曹操愕然,擦了擦身上的血跡,又以手示眾人:
“如此淋淋鲜血,公等视而不见?”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摇了摇头。
“大王手掌完好无损,吾等实未见著鲜血。”
曹操心中更加惊疑不定,暗思,莫非鬼神与吾相通?
乃掷剑於地,翻身上马,急返宫中。
当夜二更,曹操睡臥不安。
独坐殿中,倚案假寐。
忽觉阴风骤起,烛火尽灭,殿门无风自开。
一黑影飘然而入,披髮仗剑,身著皂衣,面目狰狞。
直指曹操喝道:
“吾乃梨树之神!汝妄造建始殿,心怀篡逆。”
“竟敢伐吾神木!今汝阳寿將尽,吾特来取汝性命!”
曹操大骇,急呼:
“武士何在?”
然殿外寂然无声,竟无一人应答。
皂衣人挥剑便砍,曹操仓皇闪避。
大叫一声,猛然惊醒。
只觉头痛欲裂,几欲昏厥。
自此,曹操病势沉重。
遍召名医诊治,皆束手无策。
魏王府內,烛火摇曳。
曹操臥於榻上,额上青筋暴起,面色铁青。
他一手按著太阳穴,一手紧握床榻边缘,指节发白。
“痛煞我也!”
一声怒吼,嚇得侍立两侧的宫女瑟瑟发抖,手中药碗几乎端不稳。
“大王息怒。”
医官令跪在榻前,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臣等已用尽良方,奈何此症怪异,非药石可医……”
“废物!”
曹操猛地將枕边玉如意掷出,砸在那医官肩上。
“孤养你们何用?连个头痛都治不好!”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议郎赵儼疾步入內,见殿內狼藉,先是一怔,隨即行礼道:
“大王,臣有要事启奏。”
曹操勉强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讲。”
赵儼深吸一口气:
“大王可知神医董奉否?”
“董奉?”
曹操眉头微皱,“可是与张机、华佗齐名的建安三神医?”
“正是。”
赵儼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接著说道:
“此人原在交州行医,近日听闻其游歷至益州。”
“悬壶济世,药到病除。”
“更奇者,他治病不取分文,只求痊癒者栽杏五株。”
“今夏杏熟,他便在树下建仓储杏,以杏易谷,賑济贫民。”
“百姓皆称『杏林春暖』,其医术医德,世所罕有。”
“绝对是扁鹊,仓公在时!”
曹操听罢,眼中精光一闪,忙问道
“此人现在何处?”
“据探子报,董奉现居南昌,距此不过三日路程。”
曹操乃强忍头痛,撑起身子,道:
“好,速遣快马,星夜请来!”
“喏!”
赵儼躬身领命。
三日后,一青衣道人隨侍卫入府。
此人约莫五十岁左右,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
背负药囊,步履轻盈如踏青云。
正是神医董奉。
“山野之人董奉,拜见魏王。”
董奉拱手行礼,声音清朗。
曹操斜倚榻上,细细打量来人:
“久闻先生大名。”
“孤这头痛之症,眾医皆束手无策,不知先生可有良方?”
董奉不答,逕自上前:
“请大王伸手。”
把脉片刻,董奉眉头渐锁。
又观曹操面色、舌苔,最后轻嘆一声:
“大王之疾,不在腠理,不在血脉,而在心神。”
“哦?”曹操眯起眼睛,“此话怎讲?”
董奉直视曹操,目光如炬:
“大王近日可曾夜寐不安?可曾梦见什么异象?”
曹操面色微变。
原来他连日噩梦缠身,每每闭眼便见无数血面冤魂索命。
有吕伯奢一家,有徐州百姓,更有新近郪县被屠的妇孺。
这些梦境如附骨之疽,令他寢食难安。
“先生如何知晓?”曹操声音低沉。
“大王眉间黑气缠绕,印堂发暗,此乃心神受扰之兆。”
董奉直言不讳,“此非是寻常疾病。”
“实乃杀业太重,魔障缠身。”
“中了幻术,因而產生幻觉了。”
殿內霎时寂静。
眾侍卫、医官皆屏息垂首,不敢抬眼。
曹操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方道:
“依先生之见,此病当如何医治?”
董奉坦然说道:
“……解铃还须繫铃人。”
“大王今后若能多行善事,造福百姓,自然邪祟不侵。”
“如今天下纷乱已久,黎民涂炭。”
“刘玄德三兴汉室,民心所向。”
“大王何不举蜀地之眾归降朝廷?”
“如此一来,蜀地百姓与中原百姓皆可免於战祸。”
“大王亦可卸下重担,安心调养。”
“行善积德,日后必能福寿绵长。”
此言一出,满殿譁然。
赵儼面色煞白,急向董奉使眼色,却见道人神色自若,毫无惧色。
曹操猛地坐直身体,眼中寒光迸射:
“先生让孤赎罪?孤有何罪?”
董奉不退反进,声音清越如钟:
“大王当年自中牟县逃难时,屠戮吕伯奢一家九口。”
“征討徐州,杀得鸡犬不余,泗水为之不流。”
“近日又因疑郪县百姓从贼,竟將一县无辜尽数屠戮,筑做京观。”
“此非罪过,何为罪过?”
“大胆!”
曹操拍案而起,头痛似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
“孤这是为天下计,不得已而为之!”
“岂不闻,寧我负人,毋人负我?”
“尔一介草民,安敢妄议朝政!”
除李翊外,还没有第二个敢当著曹操的面阴阳怪气他的人。
李翊有势力,有靠山,曹操只能选择忍著。
可董奉算什么东西?
一介山野草民,也敢出言讥讽我?
一般人面对曹操的暴怒,大多会嚇得腿软。
毕竟他的刀从来不分男女老幼。
可董奉此刻却显得很平静,只是无奈地嘆息说道:
“……唉。”
“山人我虽有千般良药,能治百病,可唯独治不了业障。”
“大王若还想要活命,唯有回头是岸。”
曹操怒极反笑:
“好!好个『神医』!”
“分明是刘备派来的奸细,欲乱我军心!来人!”
殿外甲士闻声而入。
“將此狂徒押入大牢,严加审讯!”
曹操厉声喝道。
董奉被甲士押住双臂,却神色从容,临行前回头道:
“大王,病入膏肓而不自知,虽扁鹊再世亦难救矣。”
“拖下去!!!”
曹操嘶声暴喝,额头青筋暴起。
待董奉被押走,曹操突然踉蹌一步,扶住案几。
头痛如潮水般袭来,比先前更甚十倍。
他眼前一黑,恍惚间又见无数血手自地底伸出,要將他拖入无底深渊。
“大王!”
赵儼急忙上前搀扶。
曹操一把推开他,咬牙切齿:
“查!给孤彻查这董奉来歷!”
“若他当真是刘备遣来的细作……孤要他生不如死!”
言讫,再次昏厥倒地。
……
(本章完)
第360章 朕与曹操不同,若不能为兄弟报仇,
第360章 朕与曹操不同,若不能为兄弟报仇,纵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
章武五年,秋。
洛阳,朝廷。
“报——”
“郃將军凯旋,已至宣阳门外!”
传令兵的声音穿透大殿,文武百官闻言,无不面露喜色。
刘备抚须微笑,对身旁的李翊道:
“子玉,上庸三郡既復,我大汉疆土又增一分矣。”
李翊含笑答道:
“陛下洪福齐天,张將军勇冠三军,此乃天佑汉室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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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张郃身著染血的鎧甲,大步走入殿中。
身后亲兵捧著曹军大將的首级与缴获的魏军旌旗。
行至御阶前,张郃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
“臣张郃,幸不辱命,收復上庸三郡。”
“斩魏將曹仁於此,特来復命!”
曹仁之死,绝对是意外之喜。
便是张郃自己定下的战略目標也仅仅是收復上庸三郡而已。
万没想到,居然能够阴差阳错杀死曹魏宗室大將的前二人物。
刘备离座而起,快步下阶,亲手扶起张郃。
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讚道:
“儁乂真乃朕之韩信也!”
他转身对侍从道,“去,速取朕的锦袍来!”
侍从捧来一袭绣有金线的锦袍,刘备亲自为张郃披上。
张郃受宠若惊,再拜道:
“臣不过尽人臣之本分,何劳陛下如此厚待?”
刘备执其手说道:
“卿率偏师深入敌境,不仅收復失地,更斩曹魏大將。”
“此功当封车骑將军,增邑千户!”
此言一出,朝中大臣无不小声惊呼。
此战张郃的战功確实亮眼。
不仅实打实地为国家收復了极为重要的东三郡。
更是斩了曹魏军事大將。
虽不是被张郃、汉军直接斩杀。
但曹仁確確实实是死在了与汉军的交锋中。
此人,也算是汉军的劲敌了。
先后跟汉朝的关羽、李翊、张郃交过手。
甭管战果如何,其实打实地给汉军增加了不少麻烦。
刘备恨之入骨,早就欲杀之而后快。
他本是性情中人,今张郃杀之,当然毫不吝嗇官爵封赏。
而以张郃的战功,也的確实打实地配得上这份荣誉。
眾文武的目光纷纷落在张郃身上。
有的喜、有的忧、有的妒。
但不管是谁,大家心里边儿都明白——
汉朝军事大臣里,一颗新星真正冉冉升起。
这是刘备乐意看到的局面。
他巴不得军功大臣百齐放。
道理很简单,
如果你身边只有几个权臣,那他们可能不会听你的。
可如果你身边有很多个权臣,那他们肯定会听你的。
这便是帝王的平衡之术。
刘备很乐意看到张郃去消化李、关、张不能再消化的军功。
他巴不得有更多像张郃这样的人出来,进一步为国家分摊功绩。
群臣齐声道贺,张郃再三拜谢。
礼毕,刘备环视眾臣,忽而敛容问道:
“曹仁既死,魏国可有异动?”
曹仁毕竟是曹魏宗室大將,又是曹操的手足兄弟。
刘备很担心魏国接下来会展开一系列的军事报復,所以打算提前做好准备。
要知道,汉朝在雍凉地区的军事力量是比较薄弱的。
这跟歷史上的曹魏很像,
因为那地方太偏僻了,交通不便,运输成本高。
出於成本考虑,只会在关中地区屯驻足够防守的基本人数。
如果遇著情况紧急,才会从中央增派人手。
如果长期在雍凉屯驻大量兵马,那生產劳动就会荒废。
即便是如今的齐汉也扛不住。
荀攸出列,拱手答道:
“稟陛下,据蜀地细作来报——”
“曹操闻曹仁死讯,仅令蒋济代领其部曲。”
“另调兵增援汉中,加固城防,未见大举报復之举。”
刘备闻言,眉头微蹙,缓步回到案前坐下,手指轻叩案几。
殿中一时寂静,只闻炭火噼啪之声。
良久,刘备喟然长嘆:
“曹操,真吾敌手也!”
群臣不解,纷纷问道:
“陛下何出此言?”
刘备目光深远,似在追忆往昔:
“若朕损失一手足兄弟,那朕必尽起倾国之兵,为兄弟报仇雪恨。”
“然曹操痛失宗室大將,竟能隱忍不发。”
“此等定力,非常人所能及。”
说著,他目光虽看向群臣,实则是在瞄向李翊。
仿佛在向好友,推心置腹地感慨:
“不怕诸位爱卿笑话。”
“朕若不能为兄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
“但朕也知道,这样做,是让整个国家背负朕一人的私仇。”
“好在此事並未发生,幸甚至哉!”
刘备再次目光看向李翊。
仿佛觉得,如果没有李翊,他的兄弟真的有可能会遇害似的。
这並不是刘备妄自菲薄。
正如他时常对张飞说的话——
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
所以歷史上的刘备对张飞的死一点儿也不意外。
待闻得其死讯后,只是感慨一句,“飞死矣。”
而今,他的手足兄弟们包括李翊在內,大家都还在一朝共事。
这令刘备已经非常满足了。
“陛下,如今曹仁身死,魏国政权动盪。”
“兴许这是伐魏的大好时机,臣请出兵伐魏!”
陈群出列諫言,力劝刘备趁著魏国损失一员军事重臣的良机,一举灭魏。
然而,刘备却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如今我朝方復东三郡,兵士疲敝,不宜再大动干戈。”
“况曹操往汉中增兵,显然是已做好准备。”
“伐魏一事,须从长计议。”
“陛下,机会难得。”
“今不去取,將来数年,恐都不易再取!”
“好了!”
刘备挥了挥手,示意陈群退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传朕旨意,令督关中兵马的马超加强散关、潼关的防务。”
“若无朕手諭,不得擅自对魏国用兵。”
“另,著徐晃领精兵三万,驻守宛城。”
“臣等遵旨!”
眾臣齐声应诺。
刘备这个安排,显然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打算对魏国用兵。
曹仁身死,如折曹操一臂。
可饶是如此,曹魏依然有著雄厚的底子。
尤其中原大战时,曹魏从河南、关中抢走了大量的人口。
这都为曹氏在蜀地的统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凭藉蜀道之险,汉军目前想要伐灭魏国需要发出极其惨痛的代价,且不一定能够成功。
这对於一个新兴的大一统政权而言,不是件容易的事。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刘备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
不是他的雄心壮志被岁月磨平了,而是单针对刘备个人而言。
他有著比灭魏、灭吴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呢?
不妨参考一下歷史上的得陇望蜀。
歷史上的曹操在打下汉中之后,司马懿与刘曄都曾建议曹操。
汉中是益州咽喉,应该把握好这个机会,一举灭掉蜀地。
可曹操却回覆说,“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復欲得蜀。”
意思是我都已经有陇右,怎么能够贪心再去想蜀地呢?
这本是刘秀的典故,但人家原话说的是:
“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復望蜀。”
意思是我得了陇还想要蜀,暗示手下人要继续为我努力。
曹操把意思顛倒过来,对於蜀地的態度就是缓缓吧。
我已经老了,得歇一歇。
后来之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由於曹军没有第一时间入蜀,刘备不仅成功夺取益州,並稳固了那里的统治。
並成功夺取汉中,打出了雪一生之耻的汉中之战。
因为曹操的这次“得陇望蜀”行为,使得其成为了后世无数次詬病他的重要材料。
后世都觉得曹操没脑子啊,当时第一时间打进益州,这天下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然而,曹操却明白他有著比入蜀更重要的事情。
十二月,曹操自南郑返回,留夏侯渊守汉中。
五月,献帝封曹操为魏王,邑三万户,以天子礼乐祭祀天地。
宗庙、祖、腊皆如汉制,国都鄴城,王子皆为列侯。
217年,三月,曹操重新与孙权缔结姻亲关係,確定了对吴的缓和政策。
四月,天子命曹操设立天子旌旗。
十月,天子命曹操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以魏国中郎將曹丕为魏太子。
至此,曹操的配置与汉献帝全部一样了。
这便是对曹操而言,比入蜀更加重要的事。
奋斗了一辈子,他得把这份家业合法化,巩固住。
並保证儿孙能够接到。
如今的刘备也同样如此,
他奋斗了一辈子了,他已经完成了“三步走战略”中的第一步——家业合法化。
现在他需要完成第二步,巩固住。
以及最重要的第三步,让自己的儿孙能够承继住这份家业。
老头今年已经五十五了。
入蜀这种放眼整个歷史都是高难度的工作,老刘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折腾。
他现在更想做的是,让自己的家业能够稳住,传承下去。
这一点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刘禪比歷史上的曹丕要接手的家业还要大。
而且曹丕的开国功臣都是夏侯曹等宗室,有天然的血缘纽带。
而刘备开国,用的全都是异姓功臣。
这帮人和刘备一起奋斗,建立了利益关係网。
但从小养在深宫里的刘禪却並没有跟他们有更多往来。
此外,李翊奉行打击世家大族的政策。
尤其如今国家政权趋於稳定,李翊改革后的刀斧,几乎刀刀砍向世族。
这种提前宣战的模式,
刘备也没有信心在他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完全战胜世家大族的一天。
毕竟它已在汉朝横行了四百多年。
未来的挑战很艰巨,刘备现在能做的,就是为刘家后人铺路。
现在確实是一个难得入蜀的好机会,但刘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退朝后,刘备並未急著回宫歇息。
而是负手立於殿前,望著渐散的群臣,目光深邃。
他微微侧首,对身旁侍立的小黄门吩咐道:
“去传关兴、张苞、赵统、许仪四人,至偏殿见朕。”
小黄门躬身领命,刚要退下,刘备又似想起什么,问道:
“李相何在?”
“回陛下,李相方才与荀先生一同出宫议事去了。”
刘备略一沉吟,頷首道:
“既如此,不必唤他了,去吧。”
不多时,关兴、张苞、赵统、许仪四人依次入殿。
他们皆身著戎装,英气勃发,虽年纪尚轻,却已显名將之风。
“臣等叩见陛下!”
四人齐声行礼。
刘备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一一扫过,眼中满是欣慰。
“好好好,你们都很好……”
刘备抚须而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感慨:
“尔等父辈隨朕征战半生,如今都已鬢生华髮,朕亦年近六旬。”
“所幸见尔等成才,足慰平生。”
“记住,这將来迟早是属於你们的。”
“朕还有你们的父亲,终会老去。”
“而你们,正是朝气勃发之时,路还长著呢。”
四子闻言,俱是拱手,恭敬道:
“臣等愿效死力,以报效陛下!”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脚步声,李翊趋步入內。
见刘备与诸將子敘话,微微一怔,隨即行礼:
“臣不知陛下在此议事,冒昧打扰。”
刘备笑道:
“子玉来得正好。”
“朕正与几位小將閒谈,说起上庸之战。”
他环视一周,忽而问道:“咦,怎么不见令郎?”
“朕记得他不是也参加了此次征伐上庸的战事么?”
“怎么张郃上奏的战表中,不见令郎名讳?”
李翊面色微变,躬身道:
“犬子駑钝,不堪造就,故臣未遣隨军出征。”
“兼之近日又染微恙,便未隨臣入宫。”
刘备目光深邃,凝视李翊片刻,方道:
“……子玉过谦了。”
“朕记得李治那孩子,去岁在御前论兵法,颇有见地。”
“朕观二代子弟中,令郎才学最是出眾。”
“何况……”
他略作停顿,“治儿与阿斗是表亲,正当多亲近才是。”
刘备虽与李治接触不多,但他认为此子颇有独到见地。
內心里觉得二代里面李治是最优秀的。
何况李治与刘禪还有表亲关係,刘备巴不得李治能够崛起,成为將来的国之重臣。
毕竟巩固皇权的三条大腿里面,外戚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李翊额头微汗,低声道:
“陛下厚爱,臣实在惶恐。”
“待犬子病癒,必带他入宫请安。”
刘备看出李翊不愿多聊自己的儿子,遂不再多言。
只是轻轻頷首,转而吩咐小黄门道:
“传太子来!”
不多时,刘禪入殿。
见眾人齐聚,略显拘谨。
刘备招手道:“阿斗,来见过你几位兄长。”
刘备刻意避开“太子”名讳,反而是以一种攀交情的方式,让刘禪跟他们交往。
刘禪上前,正要行礼,关兴等人连忙避让:
“太子不可!”
“君是君,臣是臣。”
“君臣之礼法,不可废也。”
刘备將关兴的行为尽收眼底,暗嘆这孩子不愧是云长教出来的。
果然知道礼法。
待有了这项举动之后,刘备才上前按住关兴肩膀,笑道:
“……兴儿勿拒。”
“朕与尔父结义时曾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今日让阿斗以兄礼待尔等,正是全朕当年之义。”
刘禪会意,对四人一一作揖:
“关兄、张兄、赵兄、许兄。”
四人连忙还礼,口称“不敢”。
刘备见状大笑:
“好!好!日后朝堂之上是君臣,私下里便是兄弟。”
他拍拍刘禪后背,“阿斗,你要多向几位兄长请教武艺兵事。”
“日后但有难处,也莫独自扛著,也多向几位兄长寻求帮助。”
刘备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將自己的毕生所学教给了他。
刘禪点头,近前与几位兄长亲近寒暄了一番。
刘备见气氛融洽,心中甚慰,对下人吩咐道:
“传膳,朕今日要与几位晚辈共饮。”
与皇帝一同用膳,这是一种极大的殊荣。
刘备此举,自是为了奖励几个后生。
而后生们也都十分感激,倍感荣幸。
不多时,侍者们端上精致菜餚。
按制,臣子不得与天子同席。
但刘备特意命人在自己案几旁增设席位,让关兴等人分坐左右,刘禪居首座之侧。
席间,刘备亲自为眾人布菜,毫无帝王架子。
他夹起一块炙肉放入张苞碗中:
“苞儿尝尝这个,当年益德最喜此味。”
张苞受宠若惊,连忙捧碗接过。
刘备又为赵统斟酒:
“子龙向来节制,想必在家也不许你多饮。”
“今日在朕这里,不妨破例一杯。”
李翊將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禁暗自慨嘆。
不想过去这么多年,老刘依然选择了最原始、最“暴力”的打法。
东汉魅魔的招式,果真是屡试不爽。
见此,李翊便趁势也多说了两句。
“太子性柔宽厚,需尔等鼎力辅佐。”
“今日之宴,便是望尔等记住——”
“无论日后境遇如何,当以兄弟相待,共保汉祚。”
眾人闻言,齐齐拱手,喊一声,“喏。”
刘备对此十分满意。
但李翊却觉得眾人现在都只是少年心性,將来之事又有说说的准呢?
说到底,齐汉集团第一代人为什么能够这么团结?
还是因为有外敌要应对,
任何矛盾衝突,在大敌面前都需要做出一定退让。
等將来哪天统一了,大家失去了共同的敌人。
便有的是精力內耗爭斗了。
“子玉,似乎颇有心事?”
刘备朝李翊碗里夹了块狗肉,关心问道。
“……呵,倒也没有。”
“只是臣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李相是指哪方面?”
“陛下心知肚明,又何必拷问在下?”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隨后碰杯,痛饮美酒。
刘备知道,朝中大事,有李翊操持。
局面纵然有碍,也不会掀起太大风浪来。
有卿在,朕很安心。
……
成都,魏王宫。
城內阴云密布,寒风刺骨。
曹操自將神医董奉打入大狱后,头痛之症愈发剧烈。
每至夜深人静,那痛楚便如千万根钢针扎入脑髓,令他辗转难眠。
更可怖者,每当他勉强入睡。
便有无数冤魂入梦,面目狰狞,向他索命。
这一夜,曹操又在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中衣。
他猛然坐起,忽见帐外立著一名侍从,面相陌生,不由心头一紧。
“此乃何人?”
曹操厉声问道,手已按在枕下短剑之上。
帐外老僕慌忙跪倒:
“回稟魏王,此人乃新调来的侍从,因王总管染疾,故临时调换。”
曹操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那陌生面孔。
只见那侍从低眉顺目,看似恭敬,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自董奉事件后,他愈发觉得身边危机四伏,人人皆可疑。
都有可能是刘备派来的奸细,要行刺於他。
“退下!”
曹操猛然暴喝,唬得那侍从嚇得浑身一抖,慌忙退出。
待帐中只剩心腹数人,曹操披衣而起,在帐中来回踱步。
头痛又如潮水般袭来,他按住太阳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吾梦中好杀人,凡吾睡著,汝等切勿近前。”
左右侍从面面相覷,不知魏王何出此言,只得唯唯称是。
曹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重新躺下。
却又故意將锦被踢开一半,露出半边身子。
时值隆冬,帐中虽有炭火,仍寒意逼人。
侍从们想起魏王方才警告,无人敢上前为他盖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名唤作王忠的近侍巡夜至此。
见魏王榻前无人伺候,被子半落,不由大怒。
“尔等皆是死人不成?”
王忠压低声音斥责那些侍从,“魏王千金之躯,若受寒染病,尔等有几个脑袋可砍?”
眾人面面相覷,无一人敢应声。
王忠骂毕,乃轻手轻脚走入帐中,小心翼翼为曹操拾起锦被,欲为其盖好。
就在被子即將覆上曹操身躯的剎那,原本“熟睡”的曹操突然暴起。
一道寒光闪过,王忠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脖颈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魏王……为……何……”
王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著手持利剑的曹操。
话未说完,便轰然倒地。
曹操面无表情地看著地上抽搐的尸体,將剑上的血跡在王忠衣服上擦拭乾净。
復又上床,闭目假寐。
帐外侍从听得动静,却无人敢入內查看。
只能在外瑟瑟发抖,不知发生了何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曹操方才悠悠转醒,故作惊讶地叫道:
“来人!何人杀吾近侍?”
侍从们战战兢兢入內,见王忠倒在血泊中,早已气绝多时。
而魏王则一脸茫然,仿佛真不知发生何事。
“回……回稟魏王。”
一名胆大的侍从结结巴巴道,“方才王忠见魏王被子滑落,欲为魏王盖被,不料魏王突然拔剑……”
“什么?”
曹操大惊失色,从榻上跃下,踉蹌著走到王忠尸体旁,面露悲痛之色。
“吾竟在梦中杀了忠僕?噫!”
他捶胸顿足,几欲昏厥,左右慌忙搀扶。
曹操痛心疾首道:
“吾早言梦中好杀人,这王忠为何不听?”
“可怜他一片忠心……来人,厚葬之,抚恤其家眷!”
时值主簿杨修入內,见此情景,心中已明了。
待眾人將王忠的尸体抬出帐后,杨修才缓缓道明真相。
“丞相非在梦中,世人乃在梦中耳。”
嗯?
曹操眉梢一扬,狠狠地瞪了杨修一眼。
此子的確聪明,竟能一眼识破自己的诈术。
营帐內,烛火摇曳,映照著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他挥手示意杨修退至一旁,转而盯著案几上关於董奉的卷宗,手指不耐烦地敲击著桌面。
“德祖!”
曹操突然开口,声音冷硬如铁。
“孤命你盘查董奉是否为刘备奸细一事,数月过去,可有结果?”
杨修上前一步,拱手道:
“回稟魏王,臣连日审讯。”
“董奉始终坚称自己只是游方郎中,与刘备毫无瓜葛。”
“臣也派人去查证过,此人行医多年,足跡遍布中原,確实……不似与刘备私通之辈。”
“够了!”
曹操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竹简哗啦作响。
“数月时间,你就给孤这样的答覆?”
杨修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魏王明鑑,臣详查此人来歷。”
“发现他不论是医术还是医德,皆堪称当世翘楚。”
“他曾为贫民义诊,分文不取。”
“也曾冒死入疫区救治百姓。”
“如此医者,天下罕有。”
“魏王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曹操睨他一眼,在帐中央来回踱步。
良久,才缓缓开口:
“好罢,把董奉带上来!”
不多时,两名虎卫拖著一个衣衫襤褸的男子入帐。
那人遍体鳞伤,步履蹣跚,只有脊背还算。
正是被囚数月的神医董奉。
曹操眯眼打量著眼前的囚徒。
数月牢狱之灾,董奉已形销骨立。
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清亮如星,毫无惧色。
“董奉,”曹操缓缓开口,“在狱中这数月,感觉如何?”
董奉抬头直视曹操,沉默不语。
帐中气氛一时凝滯。
曹操不以为忤,继续道:
“孤再问你一次,孤这头痛之症,究竟该如何医治才能痊癒?”
董奉乾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嘶哑却清晰:
“……草民数月前就已言明。”
“魏王之疾,非药石可医。”
“杀人太多,业障缠身,乃心魔所致。”
“若要根治,唯有放下屠刀,多行善事。”
“胡说!”
曹操闻得此言,勃然大怒。
“孤一生杀人无数,何曾眨过眼?”
“区区『业障』之说,荒谬至极。”
“汝欲欺我耶?”
董奉毫不退缩,仍然坚持己见。
“兵事害人害己,纵午夜梦回,亦与厉兵鬼卒偕行。”
“魏王不信因果,但因果自在。”
“杀人者人恆杀之,害人者必遭天谴。”
“魏王內心若无愧疚,为何夜夜噩梦缠身?为何头痛愈演愈烈?”
“住口!”
曹操一把掀翻案几,竹简散落一地。
“还敢说自己不是刘备派来的奸细!”
“来人,將这逆贼重新打入大牢,择日处斩!”
虎卫上前架起董奉。
杨修见状,急忙上前劝諫:
“魏王三思!”
“似此良医,世罕其匹,未可轻废啊!”
“如今军中疫病频发,正需这等神医留用。”
“杨德祖!”
曹操厉声將之打断,“此人三番五次羞辱於孤,若不杀之,难泄孤心头之恨!”
董奉被拖至帐口,突然回头,目光如电:
“魏王!天理昭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即使是你,也逃不过这天理循环!”
曹操闻言,头痛骤然加剧,眼前一阵发黑。
他扶住额头,厉声大喝:
“拖下去!即刻打入死牢!”
待董奉被拖走,帐中一片死寂。
曹操瘫坐席上,冷汗涔涔。
杨修偷眼望去,只见这位不可一世的魏王面色惨白,手指不住颤抖。
显然是头痛已至极点。
“魏王……”杨修刚欲开口。
“退下!”
曹操闭目挥手,“全都给孤退下!”
杨修无奈,只得躬身而退。
夜色如墨,成都大牢外细雨绵绵。
杨修手提一个黑漆食盒,踏著湿滑的石阶缓步而下。
狱卒见是杨主簿,遂不敢多问,低头开了牢门。
“杨主簿,死囚在最里间。”
老狱卒提著昏黄的油灯,声音压得极低,“按规矩,只能给您半个时辰。”
杨修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塞给狱卒:
“有劳了。”
潮湿的霉味混著血腥气扑面而来。
杨修皱了皱眉,跟著摇曳的灯光深入牢狱。
最里间的牢房比別处更加阴暗。
铁柵栏后,一个瘦削的身影靠墙而坐,手脚皆被铁链锁住。
“董先生。”杨修轻声唤道。
那人缓缓抬头,乱发间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杨主簿?”董奉声音嘶哑,却带著几分意外。
“这深更半夜,到此何为?”
杨修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待其退下后,才將食盒放在地上。
从中取出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温酒。
“先生明日就要……唉,修职权有限,救不得先生。”
杨修將筷子递过去,声音有些发紧。
“特备了些薄酒小菜,来问先生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董奉盯著食盒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杨主簿这是愧疚了?”
杨修手指一颤,酒壶差点脱手。
“若非修在魏王面前多言,或许先生也不至於……”
他话到一半,哽在喉头。
董奉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后才道:
“杨主簿是个好人,只是不该捲入到这政治漩涡里来。”
杨修佯装不解:
“先生此言何谓?什么政治旋涡?”
“魏王已立曹丕公子为世子。”
董奉啜了一口酒,直视杨修,“杨主簿却仍忠心侍奉曹植公子,搅动魏宫风云。”
“长此以往,必招来杀身之祸。”
牢中一时寂静,只有远处滴水声清晰可闻。
杨修面色变了数变,才开口问:
“先生身在牢狱,却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如此说来,可有避祸之法?”
董奉放下筷子,铁链哗啦作响:
如我这般,不涉政治,便可避祸。”
“像先生一样?”
杨修轻笑一声,指著四周。
“先生如今身陷囹圄,明日就要赴死,这就是避祸的结果?”
董奉神色平静,又夹起一块豆腐放在嘴里咀嚼:
“因为我只是个医者。”
“我能治好病人的疾苦,却医不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国家。”
杨修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半晌,他才喃喃道:
“所以……所以先生是自愿赴死?”
董奉不再回答,只是专注地吃著食盒中的菜餚。
“时辰到了,杨主簿。”
老狱卒在门外小声提醒。
杨修深吸一口气,向董奉深深一揖:
“先生保重。”
董奉这才抬头,嘴角竟带著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杨主簿,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好自为之吧。”
走出大牢,夜雨已停。
杨修仰望星空,忽觉胸口鬱结难舒。
董奉那句“医不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国家”如重锤般敲在他心头。
蜀魏是一个畸形的政权,国家是一个病態的国家。
杨修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可他始终不愿意承认。
“可我有的选吗?”
杨修嘆了口气,落寞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
(本章完)
第361章 神龟寿尽,魏武谢幕
第361章 神龟寿尽,魏武谢幕
却说杨修深夜暗访董奉。
有曹丕近侍將之报给曹丕,因杨修乃曹植一党,曹丕深恨之。
於是阴使人將此事告知曹操。
曹操正倚在榻上,头痛欲裂,见有近侍匆匆入內。
那近侍低声道:
大王,昨夜杨主簿曾私入死牢,与董奉密谈良久。”
曹操猛地睁眼,眼中寒光一闪:
“杨修去见董奉?”
“是,据狱卒所言,杨主簿还带了酒食,二人似有密谋。”
曹操缓缓坐直身子,手指敲击案几,怒道:
“好个杨德祖,孤待他不薄,他竟敢私通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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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本就对杨修不满,如今听闻此事,杀意顿起。
再想到杨修屡次为曹植出谋划策,甚至干涉世子之爭,更觉此人不可留。
“来人!”
曹操厉声喝道,“即刻捉拿杨修,下狱审问!”
这杨修出身弘农杨氏,乃东汉顶级门阀。
其父杨彪曾任太尉,家族势力庞大。
曹操早年就曾诛杀杨彪之侄杨琦,以削弱杨氏势力。
如今杨修捲入世子之爭,又私通董奉,曹操岂能容忍?
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曹丕虽为世子。
但朝中仍有不少世家大族虎视眈眈。
若不趁此时剷除隱患,日后必成大患。
於是,曹操果断下令:
“杨修勾结逆贼,意图不轨,罪不容诛!”
“著即处斩,夷其三族!”
杨修被捕的消息迅速传遍成都,朝野震动。
国中不少官员,都站出来纷纷为杨修求情。
曹操不从,执意杀之。
行刑之日,满城皆哀。
闻者,见者,无不愴然泪下。
一晃又过去一月。
时值章武五年,冬末。
成都城內,魏王宫灯火幽微。
夜已三更,殿外寒风呜咽如泣。
“咳咳……”
曹操忽从榻上惊醒,额上冷汗涔涔。
他已年过六旬,近来常觉头目昏眩,此刻更是心悸难平。
“来人!”
他喉头乾渴,欲使人奉水,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只得强撑病体起身,伏於案几之上。
朦朧间,殿中雾气渐起。
曹操忽见九道黑影自雾中浮现,为首者白髮苍苍,面容悽苦。
“孟德贤侄,別来无恙乎?”
老者声音幽幽,如从地底传来。
曹操浑身一颤,手中毛笔“啪”地落地、
“伯……伯父?”
那九人衣衫尽血,脖颈处皆有一道狰狞伤口。
吕伯奢老泪纵横,泣道:
“当日我全家杀猪沽酒以待贤侄,何故反遭屠戮?”
“胡说!”
曹操拍案而起,鬚髮皆张,叱道:
“分明尔等欲害我性命,操不过先发制人耳!”
话音未落,九人忽作厉鬼状扑来。
曹操急忙拔佩剑乱砍,却见雾气更浓。
雾气中又现无数百姓,有老有少,皆焦头烂额。
一老嫗怀抱焦尸哭嚎:
“曹贼!徐州数十万冤魂,可还认得?”
曹操瞪大眼睛,剑指眾人,厉声道:
“乱世用重典,尔等附逆陶谦。”
“纵兵杀害我父,死有余辜!”
忽有一身著官服者排眾而出,头颅竟以线缝合。
曹操定睛一看,乃是昔日粮官王垕。
“明公许诺照顾我妻儿,为何反纳我妻入宫?”
王垕头颅歪斜,眼中流血。
“我儿……我儿安在否?”
曹操面色微变,旋即冷笑:
“为三军粮草,借汝头颅一用,乃形势所迫耳。”
“孤答应照顾汝妻子,何曾失言!”
说罢挥剑斩去,王垕身影却化作血雾消散开来。
此时殿角又现出无数无头尸身,皆作控诉状。
曹操认出是蘄县筑京观之民,不由后退半步,旋即狂笑:
“孤纵横天下三十载,岂惧尔等魑魅魍魎!”
“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曹操面色惨白,面对无数冤魂厉鬼索命,竟全然不惧。
这时,殿內一声轻唤宛如惊雷般炸响。
“父亲……”
曹操手中宝剑“噹啷”坠地,只见雾气中走出一白袍青年,眉目如画。
正是二十年前战死宛城的长子曹昂。
“子……子脩?”
曹操声音发颤,不自觉地伸手欲触,却见曹昂身影飘忽。
“父亲为何来此?母亲何在?”
曹昂双目清澈如昔,却问得曹操肝胆俱裂。
当年宛城之变,曹操因贪恋张济之妻邹氏,致张绣反叛。
曹昂为救父亲,让出战马而死。
其生母刘氏早亡,临终託付曹操好生照料独子……
“我……我……”
曹操喉头滚动,忽觉胸口剧痛,转而便是一股腥甜。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案上竹简。
他踉蹌倒地,耳畔犹闻曹昂呼唤:
“父亲……”
“魏王!”
侍从们闻声冲入殿內,只见曹操匍匐於地,面容枯槁如鬼。
眾人见之,无不大骇,纷纷问:
“魏王何以消瘦至此耶?”
於是急忙传唤医官。
医官入內,急掐人中。
曹操幽幽转醒,目光涣散。
“魏王保重……”
侍从话音未落,曹操忽抓住其腕,嘶声道
“孤……不能復生矣!”
言罢,再度昏死过去。
殿外寒风更烈,吹得烛火明灭不定。
至晓,曹操召群臣入殿。
面色灰败,目光黯淡。
群臣见魏王形容枯槁,皆惊骇不已。
曹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问:
“孤戎马一生,三十余年,未尝信怪异之事。”
“今日为何如此?“
群臣面面相覷,皆奏曰:
“大王当命道士设醮修禳,以祛邪祟。”
曹操摇头,长嘆一声:
“圣人云:『获罪於天,无所祷也。』”
“孤天命已尽,安可救乎?”
遂不允设醮。
次日,曹操忽觉气衝上焦,双目昏黑,竟不能视物。
他自知大限將至,急召夏侯惇入內。
夏侯惇至榻前,见曹操气息微弱,不由悲从中来,伏地泣拜。
曹操握住其手,缓缓道:
“元让,你隨孤最久,已是国中唯一的宗室重臣。”
“孤死之后,务必保得曹氏基业。”
夏侯惇顿首泣道:
“臣必竭尽死力,不负大王所託!”
曹操頷首,隨即下詔。
封夏侯惇为大將军,总领全国军政。
使其为託孤重臣。
隨后,
曹操又召曹洪、曹真、曹休、满宠、程昱、司马懿等人至榻前,一一嘱咐。
曹洪等见曹操病危,皆跪拜劝慰:
“大王善保玉体,不日定当霍然。”
曹操苦笑,摇头道:
“孤与刘备爭雄天下二十年,如今困守西蜀,诚为憾事。”
“若尔等能承继孤志,早日匡扶中原,则孤虽死无恨。”
言罢,他深吸一口气,又道:
“孤今病危,不能再与卿等相敘,特以家事相托。”
眾人皆顿首伏地,竖耳倾听。
俄顷,曹操缓缓开口说道:
“孤长子曹昂,刘氏所生,不幸早年歿於宛城、。”
“今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
“孤平生所爱第三子植,奈何其为人虚华少诚实,嗜酒放纵,因此不立。”
“次子曹彰,勇而无谋,不足以总领国家大事。”
“四子曹熊,多病难保,孤甚憾之。”
“惟长子曹丕,篤厚恭谨,可继我业。”
“卿等宜尽心竭力辅佐之。”
曹洪等连连顿首,涕泣领命而出。
曹操又令近侍取来平日所藏名香,分赐诸侍妾,叮嘱道:
“吾死之后,汝等须勤习女工,多造丝履,卖之可以得钱自给。”
又命诸妾居於阁台中,每日设祭,必令女伎奏乐上食。
隨后,他遗命於彰德府讲武城外,设立疑冢七十二座,並解释道:
“吾平生掘人坟冢无数,死后恐將来有人报復。”
“故早有此图,汝等按此图设立坟冢,共七十二座。”
“勿令后人知吾葬处,恐为人所发掘故也。”
至於安葬仪式,曹操则道:
“今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
“葬毕,皆除服。”
“其將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
“有司各率乃职。”
“敛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
嘱毕,曹操再无大事相托。
眼下,他只需静静等候死亡將他带走。
曹操长嘆一声,喃喃道:
“孤一生,前后行意,於心未曾有所负也。”
说著,他眼中含泪,低声道:
“假令死而有灵,子脩若问『我母所在』,我將何辞以答?”
言讫,泪如雨下。
正在此时,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乃黄权匆匆闯入,额上还带著些许汗珠。
曹操虽目不能视,却似有所感:
“……可是公衡来了?”
黄权跪伏於地,拜道:
“臣黄权,拜见大王。”
“如此匆忙……可是齐国那边有事?”
曹操声音虚弱,却仍带著往日的威严。
黄权抬头,犹豫片刻方道:
“確是齐国之事……然非兵事。”
他微微一顿,打量了眼曹操的脸色,才继续道:
“刘备闻大王近日染恙,特修书一封,命臣星夜兼程送来。”
程昱闻言色变,厉声道:
“刘备奸诈,此信必是乱我军心!来人,將信烧了!”
“且慢!”
曹操突然提高声音,挣扎著要起身,“拿来……给孤看看……”
“王上!”
程昱急切劝阻,“刘备此来必定不怀好意——”
“住口!”
曹操怒喝,隨即又软下声音。
“孤……孤的眼睛已看不清了……”
“仲德,你……你念给孤听……”
程昱见曹操坚持,只得长嘆一声,从黄权手中接过那封以锦缎包裹的书信。
展开时,一股淡淡的松墨香气瀰漫开来。
纸上字跡遒劲有力,確为刘备亲笔。
“汉天子备,致书於魏公操……”
程昱刚念开头,便忍不住皱眉。
却见曹操闭目倾听,只得继续。
“闻公近日染恙,朕心甚忧。”
“自中平五年沛国一別,忽忽三十余载。”
“忆昔与公共募乡勇,討伐黄巾,何等意气风发……”
曹操听到此处,乾枯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景象——
年轻的刘备,大耳长臂,目光炯炯。
与自己把酒言欢,共商大计。
程昱继续念道:
“后公征徐州,备不得已而抗之。”
“此乃各为其主,非备所愿也。”
“及袁术僭越,公与备復联手討之。”
“袁绍势大,又並肩而战之。”
“此二役,备至今思之,犹觉快意……”
“咳咳……快意……確实快意……”
曹操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那是建安年间,他与刘备联手,在淮河岸边大败袁术主。
后又北上,在官渡共破袁绍十万大军。
那时的刘备,与自己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两人常常彻夜长谈,议论军事,不觉疲倦。
程昱的声音忽然变得沉重:
“……而后中原逐鹿,公与备各为其志,兵戎相见。”
“此乃天命使然,非人力所能改也。”
曹操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想起了赤壁的火光,想起了河南的败退。
想起了自己一步步被逼入益州的屈辱,以及汉中反击的高光。
那些曾经並肩作战的日子,终究化为刀兵相向的残酷现实。
“……今天下一统在即,然备平生所遇,唯公可堪称敌手。”
“其余碌碌之辈,不足道也。”
程昱念至此,声音微颤,显然被信中內容所震撼。
曹操紧闭的双眼中,泪水悄然滑落。
他想起当年煮酒论英雄时,自己对刘备说的那句“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想不到二十年后,刘备竟以同样的话回赠於他。
“公之子孙,备必不害之。”
“请足下宽心。”
程昱读完最后一句,室內陷入长久的沉默。
烛火噼啪作响,曹操的泪水已浸湿了枕巾。
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却充满悲凉:
“好一个刘玄德!好一个大汉天子!”
“王上……”
程昱担忧地唤道。
曹操不理,自顾自地说道:
“孤一生……自负智谋超群……”
“唯对刘备……屡屡失算……”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孤至今不知究竟输在哪里。”
“是因为他有李翊么?”
“孤看不然,量一人之力有穷。”
“一竖子,安得有顛倒乾坤之力。”
“只是孤技不如人,非刘备敌手耳。”
“此乃孤之天命也!”
显然,曹操面对刘备挫败一生,將之归咎为了天意。
就在这时,曹操突然瞪大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既生操,何生备!”
“既生操,何生备!!”
“……”
这一声吶喊,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
喊声戛然而止,曹操的身体猛然僵直,隨后缓缓倒下。
“王上!”
程昱与黄权同时惊呼,扑上前去。
只见曹操双目圆睁,已然气绝,但嘴角却掛著一丝难以解读的微笑。
似是释然,又似不甘。
窗外,北风呜咽,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而长鸣。
一代梟雄曹操,至此彻底退出歷史的舞台。
他没能挺过章武五年的冬天,终年六十二岁。
消息传出,军中震动。
文武百官闻讯,无不或自愿,或被迫捶胸顿足,哀声震野。
赵儼、程昱等老臣强忍悲痛,一面命人用金棺银槨收敛魏王遗体。
一面急遣快马加急,分赴各地。
向世子曹丕、南安侯曹彰、汉安侯曹植、德阳侯曹熊报丧。
“魏王薨逝,蜀地將乱矣!”
程昱面色凝重,捻须嘆道:
“世子虽贤,然诸子各拥兵权,恐生变故。”
“当速迎灵柩,早定大计。”
半日后,曹丕率成都大小官员,素服出迎,跪迎灵车。
但见白幡如雪,灵车缓缓驶来。
曹丕以额触地,悲呼:
“父亲!不孝子未能侍奉榻前,罪该万死!”
言罢,竟昏厥於地,眾官慌忙搀扶。
灵柩入城,停於偏殿。
百官披麻戴孝,日夜守灵。
殿內哭声震天,香烛繚绕。
曹丕跪於灵前,两日不食,形容枯槁。
第三日黎明,忽有一人排眾而出,朗声道:
“请世子节哀,当议大事!”
眾人惊视,乃成都令司马懿也。
只见他目光如炬,拱手而言:
“魏王既薨,蜀地震动。”
“当早立嗣君,以安眾心。”
“岂可一味哭泣,貽误时机?”
此言一出,殿內顿时譁然。
刘巴厉声斥道:
“仲达此言差矣!今魏王尸骨未寒,岂可遽议嗣位之事?”
“此非人臣之礼也!”
哼~
司马懿冷冷地睨他一眼。
他早就猜到曹操身死,必然会引得朝中一帮人心生歹意。
此前蜀地各派的利益,全都有赖曹操去维持。
如今曹操身死,有人巴不得生事。
这种事情,司马懿是绝不会允许它发生的。
任何会削弱魏国力量的事,司马懿都不会允许。
只见程昱出列,拔剑出鞘,“唰”地一声割下袍袖,厉声道:
“王薨於內,爱子私立。”
“若迟延不决,必为刘备所乘!”
“今日便请世子嗣位,有异议者,有如此袖!”
剑锋寒光闪烁,百官悚然。
正当僵持之际,忽闻殿外马蹄声急。
侍卫高呼:“黄侍中到!”
只见黄权风尘僕僕冲入殿中,眾皆愕然。
程昱急问:“公衡何故星夜来此?”
黄权喘息方定,环视眾人道:
“魏王临终有密旨,命我疾驰来报。”
“今外有强敌环伺,內有权臣观望。”
“若不早定大位,恐生肘腋之变!”
话音未落,又闻殿外甲冑鏗鏘。
但见独眼大將军夏侯惇率虎賁百人列队而入,声如洪钟:
“末將奉王命,特来护持大典!”
眾官见兵甲森然,皆屏息肃立。
夏侯惇大步上前,自怀中取出锦囊,高声道:
“魏王遗命在此!”
隨即展开詔书,朗声宣读:
“孤纵横天下三十余载,今大限將至。”
“世子丕仁孝聪慧,可继魏王之位,领汉丞相、益州牧。”
“诸子当同心辅佐,共保基业。”
詔书宣读毕,夏侯惇虎目含泪,单膝跪地:
“请世子继位,以安蜀民!”
曹丕伏地泣辞:
“丕德薄才浅,恐有负先王重託。”
“愿与眾兄弟共商大计……”
话音未落,
司马懿、程昱、彭恙、黄权等大臣齐声劝进:
“国不可一日无君!世子若不即尊位,臣等当以死相请!”
夏侯惇更是一把扶起曹丕,沉声道:
“当此非常之时,世子若再推辞,是置大魏江山社稷於险境也!”
曹丕环视眾人,见群情汹涌,终於长嘆一声:
“既为宗庙计,丕.……敢不从命。”
当日午时,曹丕即於灵前受璽綬,登魏王位。
百官依序拜舞,山呼千岁。
礼毕,曹丕抚棺痛哭:
“父亲在天之灵,当佑儿臣早日匡扶汉室……诛灭偽君。”
隨后,眾官开始庆贺曹丕登位。
魏王宫內,鼓乐齐鸣,觥筹交错。
酒至半酣,忽有探马飞报入殿:
“报——”
“南安侯曹彰自犍为率两万精兵,已至城外三十里!”
曹丕闻言,手中金樽一颤,酒水洒落袍袖。
他面色微变,环视群臣,沉声道:
“孤黄须小弟性情刚烈,驍勇善战。”
“今提兵远来,必为爭位!”
阶下眾臣面面相覷,皆露忧色。
程昱上前道:
“南安侯勇猛,若强行阻拦,恐生兵变,不如先遣使探其来意。”
正议间,忽一人挺身而出,拱手道:
“臣愿往见南安侯,以片言折之!”
眾人视之,乃諫议大夫贾逵。
曹丕大喜,当即准允,並叮嘱道:
“卿当谨慎,若事不谐,速归报我!”
贾逵领命,单骑出城,迎上曹彰大军。
只见旌旗猎猎,刀枪如林。
曹彰金甲红袍,坐於马上,威风凛凛。
见贾逵至,曹彰勒马喝问:
“先王璽綬安在?”
贾逵面无惧色,正色答道:
“家有长子,国有储君。”
“先王璽綬,非君侯之所宜问也!”
曹彰闻言,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又问:
“吾兄继位,可有先王遗詔?”
贾逵肃然道:
“魏王遗命,眾臣共听,夏侯將军亲宣,岂能有假?”
“君侯若不信,可入城一观。”
曹彰沉吟良久,终於点头。
遂命大军扎营城外,只带亲隨数人,隨贾逵入城。
行至宫门,贾逵忽转身问道:
“君侯此来,欲奔丧耶?欲爭位耶?”
曹彰面色一沉,道:
“吾来奔丧,別无异心!”
贾逵目光如炬,逼视道:
“既无异心,何故带兵入城?”
曹彰被问得哑口无言,良久,长嘆一声。
挥手喝退左右將士,独自步入宫中。
曹丕早已得报,亲自迎出。
兄弟相见,相抱大哭。
曹彰泣道:
“兄长继位,弟无异议,唯愿共扶汉室,诛灭偽帝!”
曹丕感动,执其手道:
“弟能如此,吾心甚慰!”
当夜,曹彰將所率两万兵马尽交曹丕调遣。
次日拜別,返回犍为镇守。
自此,曹丕王位稳固。
时值章武六年,即建安二十三年。
曹丕下令改建安二十三年为延康元年。
隨后又大封群臣:
令程昱为卫尉。
司马懿为太尉;
黄权为蜀郡太守;
吴质为御史大夫;
卫臻为散骑常侍。
其余文武,各有升赏。
又追諡曹操为魏庄王,葬於成都西郊,立庙祭祀。
显然,曹丕有意疏远宗室。
他提拔起来的都是异姓大臣。
他与他爹完全是两个极端。
曹操內心里其实是鄙夷世家大族的,他对其更多是一种利用態度。
官渡之战后,曹操曾颁布《求贤令》。
提出不拘品行、唯才是举的用人方针。
这其实就是衝著世家大族去的。
当然,本位面由於曹操几经辗转,不得不向蜀中大族做出妥协。
可饶是如此,曹操依然坚持重用夏侯曹的原则。
可曹丕不同,他更倾向於重用士族。
夏侯惇、曹洪等伯父都是父亲那一辈的老將了。
他曹丕需要一批新的大臣,作为自己这一朝的心腹。
不过,在那之前。
曹丕还需要对一些老臣进行清算。
比如于禁,这位汝南之战后便渐渐被边缘化的大將。
曹操在时,並未对其过多处分。
但曹丕是一个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的人。
曹丕对于于禁兵败被擒,不能死节,既降敌而復归的行为甚是鄙视。
於是下令说,先王陵寢尚需修缮。
让于禁且去监工。
于禁只得从之,带著十余名亲兵,前往成都西郊的魏王陵。
时值隆冬,山路积雪皑皑。
“將军,前面就是陵园了。”
亲兵指著远处隱约可见的建筑。
于禁点点头,心中却莫名不安。
曹丕这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儿。
自他归魏之后,每日都过得胆战心惊,也不知曹丕这个安排有何用意。
陵园大门前,监工校尉早已候立。
见著于禁,那校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隨即躬身行礼:
“於將军,下官已恭候多时。”
“陵屋主体已成,只待將军查验。”
“有劳校尉。”
于禁沉声道,“本將奉王命而来,当尽心竭力。”
步入陵园,松柏森然,石兽狰狞。
校尉引著于禁穿过重重殿宇,来到主陵屋前。
屋外寒风呼啸,屋內却温暖如春。
四壁新刷白粉,光可鑑人。
“这是……”
于禁忽然驻足,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正对门口的粉壁上,赫然绘著一幅巨画——
画面中央关羽红面长髯,威风凛凛端坐帐中。
左侧是成何怒目圆睁,被甘寧砍作两截。
而右侧……
于禁浑身颤抖,画中那个跪伏於地、瑟瑟发抖的將军,不正是自己吗?
更令他心惊的是,画中的成何父子。
成何挺立不屈,被甘寧一刀劈成两半。
而其幼子成曼,年仅十二岁,胸口中箭倒地,双目圆睁……
“这是何人所绘?”
于禁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校尉低头答道:
“乃奉王命而作,以彰忠烈。”
于禁踉蹌后退,撞在身后亲兵身上。
画中场景栩栩如生,將他最耻辱的一幕永远定格。
而成何父子的忠烈形象,更反衬出他的卑怯无能。
“將军?”
亲兵担忧地扶住他。
于禁猛地推开亲兵,跌跌撞撞衝出陵屋。
寒风扑面,却吹不散他胸中鬱结。
他跪在雪地中,乾呕不止,却只吐出几口苦水。
“魏王……魏王好狠……”
于禁喃喃自语,他终於明白曹丕的用意。
这不是宽恕,而是比死刑更残酷的羞辱——
让他日日面对自己的耻辱,生不如死。
当夜,于禁宿於陵园偏室。
烛火摇曳,墙上影子张牙舞爪。
他闭目即见那幅壁画,关羽的冷笑,成何父子的寧死不屈……
还有那个跪地求饶的自己。
“不!我当时是为保全將士性命!”
于禁突然大吼,惊得门外守卫推门查看。
“將军可有吩咐?”
于禁披髮跣足,双目赤红:
“去!取酒来!”
守卫面面相覷,终有人取来一坛烈酒。
于禁夺过酒罈,仰头痛饮,酒液顺著鬍鬚滴落,打湿前襟。
“成何父子!”
于禁忽然举坛向天,“汝等忠烈,死得其所!”
“独我于禁……独我于禁贪生怕死,苟活至今……“”
酒罈落地,碎成齏粉。
于禁伏案痛哭,声如孤狼夜嚎。
此后数日,于禁如行尸走肉般监督工程,而那幅壁画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魘。
每经过陵屋,他都绕道而行,却仍能感受到画中人物讥讽的目光。
腊月廿三,天降大雪。
于禁高烧不退,臥病在床。
医者把脉后,摇头嘆息:
“將军此病,非药石可医。”
于禁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恍惚中,他看见曹丕立於床前,面带讥笑。
“大王……臣知罪……”
于禁挣扎欲起。
曹丕的影子却冷笑道:
“於文则,汝一生功名,尽毁於新城一跪。”
“寡人让汝监修陵墓,就是要汝日日面对自己的耻辱!”
“臣……臣……”
于禁喉头咯咯作响,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影子继续道:
“成何父子寧死不屈,入忠烈祠享祭。”
“而汝,將永远跪在那壁画中,为万世笑!”
“啊——!”
于禁一声惨叫,猛地坐起,却见屋內空无一人。
只有摇曳的烛火映照著他惨白的脸。
翌日清晨,
亲兵发现于禁时,他已气绝多时了。
消息传至成都,曹丕正在与司马懿对弈。
“大王,于禁死了。”侍从低声稟报。
“哦~”
曹丕落子,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追封其为厉侯吧。”
三日后,于禁被草草葬於成都一处无名山坡。
没有隆重的葬礼,没有朝臣的弔唁,只有几名旧部默默送行。
“……仲达,今日方称孤心吶。”
曹丕提著一串葡萄,吊著放入嘴中。
然后又將身旁的蜜水一饮而尽。
他很喜欢吃水果和蜜。
此前曹操在时,他不敢明目张胆。
如今承继大位,他终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
(本章完)
第362章 李相从不犯错,他如果错了,一定是
第362章 李相从不犯错,他如果错了,一定是我们理解的不对
章武六年,开春。
刘备正於德阳殿中批阅奏章,忽见李翊匆匆入內,手中捧著一份加急军报。
“陛下,成都急报。”
李翊双手呈上竹简,眉宇间带著几分凝重。
刘备接过展开,目光在简上扫过,神色渐渐变化。
良久,他长嘆一声,將竹简轻轻放在案几上。
“曹操死了。”
殿中侍立的几位大臣闻言皆是一惊。
李翊微微頷首:
“细作来报,曹操於去岁冬日病逝於成都行宫。”
“临终前召曹丕、司马懿等人託付后事。”
李翊初看到这份奏报时,也感到有几分惊讶。
因为歷史上的曹操活了六十六岁。
按理说,他应该死在四年之后才对。
不知为何,他提前四年死了。
难道说是因为他这一生屡挫屡败,有了心魔,导致心態受到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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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態確实是影响寿命的关键因素之一。
刘备起身踱至殿窗前,望著窗外微微飘落的雪,沉默良久。
这位与他爭斗半生的梟雄,竟先他一步离世。
往事如烟,从青梅煮酒到赤壁鏖兵,从荆州对峙到中原爭夺。
一幕幕尽在眼前闪过。
“传旨,明日大朝。”
刘备终於开口,声音低沉,“朕要与眾卿共议此事。“
次日清晨,文武百官齐聚崇德殿。
刘备端坐案前,环视群臣,缓缓道:
“昨日得报,魏王曹操病逝成都。”
“朕虽与曹操为敌半生,然其雄才大略,实为当世豪杰。”
“今闻其歿,不免感慨。”
殿中一片寂静。
刘备继续道:
“曹操既死,其子曹丕继位。”
“诸卿以为,朝廷当如何应对?”
话音未落,只见兵相太史慈大步出列,拱手道:
“陛下,曹操新丧,蜀地必然动盪。”
“臣请率精兵五万,入汉中直取成都。”
“此乃天赐良机,绝不可失!“
刘备尚未答言,鲁肃已出列諫道:
“不可!曹操虽死,然其宗室根基深厚。”
“其必委任夏侯惇、曹洪等镇守要地。”
“更兼司马懿在侧,此人智谋深远,颇有城府。”
“又因司马家族之事怀恨在心,必倾心竭力辅佐曹丕。”
“此时贸然进兵,恐难取胜。”
太史慈闻言,浓眉一竖:
“此言何谓!”
“不趁此时进兵,更待何时?”
“待曹丕稳定局势,再想取蜀难矣!”
鲁肃则正色道:
“子义勇猛,然兵者国之大事也,岂可轻动?”
“曹操经营蜀地多年,城防坚固,粮草充足,又有蜀道天险。”
“我军若孤军深入,粮草供给困难。”
“一旦受挫,进退维谷,悔之晚矣!”
“况古往今来,灭蜀本非易事。”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二人爭执不下,刘备目光扫过群臣。
见荀攸立於文官之列,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似有所想。
刘备遂问道,“公达可有高见?”
荀攸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
他也比歷史上的自己活得要久。
按理说,到了他这个年龄,已经鲜少过问朝堂之事了。
毕竟到了他这个年纪与名望,只需要让自己平稳落地就可以了。
多说多错,万一犯了点儿什么错误。
只会使得自己声名扫地,晚节不保。
不过既然刘备问起,荀攸乃从容出列,拱手道:
“陛下,太史將军欲速战,鲁大夫主张谨慎。”
“……二者皆有道理。”
“然臣以为,若只起中国之兵,急难取胜。”
“须用五路大兵,四面夹攻。”
“令曹丕首尾不能救应,然后可图。”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
“哦?不知是哪五路?”
“公达可细细道来。”
荀攸展开手中地图,指点道:
“其一,可修书一封,差使往西凉羌族部落,见羌族酋长。”
“赂以金帛,令起西羌之兵,先从旱路取武都。”
“羌人悍勇,曹军必分兵抵御。”
“其二,再修书遣使齎官誥赏赐,直入南蛮,见蛮王孟获。”
“令起南蛮之兵,攻打益州、永昌、牂牁、越嶲四郡。”
“以击西川之南。”
“蛮兵熟悉地形,可扰曹军后方。”
“其三,遣使入交州,命交趾太守士燮走西水,猛攻益州郡。”
(益州有益州郡)
“士燮久镇岭南,兵精粮足,必能牵制曹军部分兵力。”
“其四,差使至降將申仪处,令起上庸兵,西攻汉中。”
“申仪素有勇略,又熟悉汉中地形,可为我军前驱。”
“其五,命马超起关中之兵,会合凉州李严部。”
“由京兆径出阳平关取西川。”
“马超威震西凉,足可令曹军闻风丧胆。”
荀攸说完,拱手道:
“五路並进,共大兵十二万。”
“曹丕本非治世之主,手下倚仗不过司马懿耳。”
“其纵便有吕望之才,安能当此乎?”
刘备听罢,微微頷首,隨即环视群臣。
“诸卿以为如何?”
这个提议刘备还是比较认可的。
因为不用起中原之兵,汉朝本土主要动用的就是雍凉兵马。
那个地区的兵马,本就是军费开支最大的地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不用白不用。
至於其他四路,都不需要刘备来承担粮草军费。
所以对汉军而言,打贏了当然最好。
打输了,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刘备頷首,正色道:
“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朕便照此意办理。”
“著令內阁即刻擬定章程,另密遣能言善辩之官四员为使。”
“分赴羌族、南蛮、交州、上庸。”
“另传旨马超,令其整备兵马。”
“与李严部会合,准备出阳平关。”
“……臣遵旨。”
眾官齐声应喏。
朝议散后,雪下得更密了。
刘备未乘鑾驾,只命两名內侍掌灯,独自踏雪往未央宫行去。
雪落在他的眉睫上,很快融化成水珠。
洛阳的天气向来如此。
“传首相。”
刘备在未央宫坐定后,对侍立在侧的黄门侍郎道。
不多时,李翊匆匆而至。
他身著絳紫色朝服,腰间玉带微斜,显然刚从繁忙公务中抽身。
见刘备面色凝重,李翊整了整衣冠,恭敬行礼:
“臣李翊,参见陛下。”
刘备盯了他半晌,才道:
“子玉,今日朝议,你为何一言不发?”
“须知,卿为內阁首相,百官之首。”
“魏国发生如此大事,你却缄默不言,甚失朕望。”
李翊这才直起身来,却不急著辩解。
只是静静站著,任由窗外雪光映在他清瘦的面庞上。
他今年以及四十四岁。
一晃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多年了。
他早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
取而代之的,是鬢角已见霜白,眼角细纹如刀刻般深刻。
“……陛下。”
良久,李翊才缓缓开口。
“非是臣不欲言,实是臣拿不准该不该出兵魏国。”
刘备眉头紧锁,沉声道:
“卿乃朕之肱骨,算无遗策,智谋超群。”
“怎会拿不准?”
“陛下明鑑。”
李翊轻嘆一声,“若论行军布阵,臣不如荀公达。”
“论审时度势,臣不及鲁子敬。”
“且近日臣忙於学政之事,对魏国局势確实了解不深。”
前两句谦辞,刘备就当是没听见。
显然李翊后面那句话才是他想说的重点。
那就是这段时间,李翊的精力一直忙於学政。
也就是改革察举制,为科举选官制铺路。
这耗费了李翊大量的精力与时间。
所以他对外国之事已鲜少过问,也算是放权吧。
正如荀攸提出的五路大军伐蜀事宜。
在李翊看来,能不能成功不好说。
但不论成功与否,试一试不吃亏。
毕竟汉朝只动用了雍凉地区兵马,这本就是军支大头。
贏了就是赚,输了那也吃不了多少亏。
安心交给下面人去做就行了。
刘备神色稍霽,示意李翊坐下:
“那依爱卿之见,觉得公达这五路大军之策,能否成功?”
李翊坐在绣墩上,双手交叠置於膝前,沉吟道:
“难说。”
“哦?”刘备挑眉,“此话怎讲?”
“五路並进,看似周全,实则各路人马难以协调。”
李翊分析道,“羌族、南蛮虽勇,却难持久。”
“交州士燮素来首鼠两端,未必肯尽用全力。”
“上庸申仪新降未久,忠诚堪忧。”
“唯有马超一路可恃,然关中兵少,恐难独当大任。”
刘备若有所思地点头:
“……子玉所虑不无道理。”
“不过你方才说忙於学政,是何要事让你连军国大事都无暇顾及?”
提到此事,李翊眼中突然有了光彩:
“陛下容稟,臣近日正大兴学校、私塾。”
“又在与各大世家周旋改革选官制度之事。”
“朕记得你曾上奏过此事。”
刘备回忆道,“如今进展如何了?”
李翊无奈地苦笑一声,嘆道:
“……阻力重重啊。”
“臣於去岁给举孝廉定了个新制。”
“每郡十个孝廉名额中,须有三个寒门子弟。”
“兼之此前规定所有孝廉必须通过考试才能授官。”
“那些世家大族表面应承,背地里却阳奉阴违。”
“臣不能面面俱到,最近也是为著此事忙得焦头烂额。”
刘备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
“竟有此事?”
“上月南阳郡举了十二个孝廉,全是世家子弟。”
“此不仅违反名制数量,还违背臣定下的新规。”
“下面回覆说实在找不到寒门人才,目今我已派士元去南阳调查此事了。”
“济南郡倒是举了两个寒门,却是当地豪强的远亲。”
“家中田產比小世家还多。”
李翊说到这里,语气中带著几分压抑的怒意,又有几分无奈。
“更有甚者,公然宣称『寒门无雅士』,拒绝推举寒门子弟。”
“放肆!!』
刘备拍案而起,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这些人是不是觉得朕太过仁厚,就敢不配合朕的首相推行新政?”
李翊连忙劝道:
“陛下息怒。”
“这些世家盘踞地方数百年,树大根深,一时难以撼动。”
“改革之事,急不得。”
强如光武帝刘秀,就搞一个度田制,清理世家的土地人口。
都差点儿阴沟里翻船,把汉家江山给丟了。
所以对於世家大族,李翊一直推行的温水煮青蛙的策略。
步子迈太大,就是下一个王莽。
凡事都需要缓缓来。
刘备停下脚步,凝视著李翊疲惫的面容,忽然嘆道:
“子玉,你太辛苦了。”
说著,亲自为李翊斟了一杯热茶。
“改革选官制度確非一朝一夕之功,但朕知你心意。”
“寒门才俊埋没草野,实是国家之失。”
李翊双手接过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疲倦。
“……陛下明鑑。”
“臣以为,治国之道,首在得人。”
“若选官之制不改,寒门才俊永无出头之日,朝廷终將被世家把持。”
“卿所言极是。”
刘备坐回龙椅,语气坚定,“不论如何,朕都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
“若有世家胆敢阻挠新政,朕绝不轻饶!”
李翊起身,郑重行礼:
“臣谢陛下信任。”
“有陛下此言,臣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好了好了,”刘备摆手笑道,“你且说说,下一步打算如何推行新政?”
李翊重新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呈上:
“今年是章武六年。”
“时值新年,臣又擬定了《兴学令》。”
“欲在各郡县设立官学,招收寒门子弟。”
“又设『明经科』考试,通过者可直接授官,绕过孝廉推举之制。”
“……嘶,绕过举孝廉,那些豪强能答应么?”
“况且设立官学耗费巨大,国库可支撑否?”
李翊早有准备,道:
“臣与內阁核算过,先从冀州、荆州富庶之地试行。”
“待见成效后再推广全国。”
“且各郡县原有学舍可加以修缮利用,不必全部新建。”
李翊依然是採取温和的手段。
知道你世家会反对,那我缩减规模,减少名额总行了吧?
难道你们这些手握土地、人口的世家豪强们,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朝廷吗!
总之,李翊就是在给世家们投下慢性毒药。
等到他们毒发身亡那一天,就是李翊贯行自己新政的那天。
“此外,臣以为应该在各州设立『劝学官』,专司督导学业。”
“这也是为了鼓励寒门子弟入学求仕。”
君臣二人又详谈良久。
直至宫灯將尽,內侍来添油,刘备才惊觉时辰已晚。
“时候不早了,子玉且回去歇息吧。”
刘备关切道,“朕观你面色不佳,切莫太过劳累。”
李翊起身告辞:
“臣告退。”
“陛下也请保重龙体。”
……
章武六年,夏。
成都城內暑气蒸腾。
魏王曹丕自继位以来,大兴土木,扩建宫室,欲显新朝气象。
这一日,他正在新修的文昌殿內与近臣议事。
忽见殿外侍卫仓皇奔入,跪地急报:
“大王!边关急报!”
“齐国刘备调集五路大军,分进合击,欲取西川。”
曹丕闻言,手中葡萄串“啪”的一声落地,落成数粒在地。
他猛然起身,厉声道:
“细细报来!”
那侍卫额头沁汗,声音微颤:
“第一路,马超起关中兵,匯合凉州李严部,直取阳平关。”
“第二路,乃降將申仪,起上庸兵,进犯汉中。”
“第三路,交州士燮,起岭南兵,走西水,攻益州郡。”
“第四路,蛮王孟获,起南蛮之兵,犯益州、永昌、牂牁、越嶲四郡。”
“第五路,西羌羌王,起羌兵,犯西平关!”
“五路大军,来势汹汹!”
此言一出,满殿譁然。
曹丕面色骤变,跌坐於王座之上,半晌无言。
俄顷,曹丕急召文武百官入宫议事。
不多时,眾臣齐聚文昌殿,人人面带忧色。
曹丕环视群臣,沉声道:
“……诸位爱卿。”
“刘备五路伐我,诸位有何良策?”
话音未落,彭羕出列,拱手道:
“大王,刘备势大,五路並进,我军难以兼顾。”
“不如遣使求和,暂避锋芒。”
“待其退兵,再图后计。”
此言一出,益州派官员纷纷附和:
“彭公所言极是!”
“刘备兵锋正盛,若强行抵抗,恐生灵涂炭!”
显然,面对汉朝的五路大军,蜀地官员都有些慌了神。
他们並不认为魏国有能力同时分兵拒敌五路军马。
“荒谬!”
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眾人侧目。
只见大將军夏侯惇独目圆睁,鬚髮皆张,厉声叱道:
“尔等受先王厚重,如今大敌当前,不思报国。”
“反欲屈膝降贼,岂非贪生怕死之辈?”
夏侯惇说的是实话,曹操对不起很多人,但並没有对不起本地豪族。
基本上是默许了他们兼併土地,大肆敛財。
只是没想到,大敌当前,一个个竟成了那贪生怕死之辈。
彭羕面色微变,但仍强辩道:
“夏侯將军,非是我等惧战,实乃敌眾我寡。”
“若贸然迎击,恐难保全社稷!”
曹丕心中亦惧刘备势大,但若就此投降,岂不拱手送出曹魏江山?
那他才刚刚上位,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他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就在此时,殿角一人冷然开口:
“凡主降者,皆可推出斩首!”
眾人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太尉司马懿立於阶下,面色阴沉如铁,眼中寒光凛冽。
曹丕见司马懿出言,心中稍定,连忙问道:
“仲达有何高见?”
司马懿缓步上前,拱手道:”
“大王勿忧。”
“任他齐国几路来,我等只管一路去。”
“刘备虽五路来攻,然其军各有所弊——”
“马超虽勇,然关中兵少,不足为惧。”
“申仪新降,军心未固。”
“士燮远在交州,行军迟缓。”
“孟获蛮兵虽眾,然皆乌合之眾,难成气候。”
“羌兵悍勇,却无攻城之能。”
“五路看似势大,实则各怀异心,我军只需分兵据守。”
“待其自乱,再择机反击,必可破之!”
“仲达,”曹丕沉声道,“虽然如此,那也是五路大军压境。”
“今眾议纷紜,卿既表决议,可有良策?”
司马懿缓步出列,拱手一礼,眸中精光內敛,缓缓道:
“大王勿忧。”
“臣已有定计,可使五路大军,不战自退。”
此言一出,满殿譁然。
不少人面露不屑之色,暗思五路大军来势汹汹,岂是轻易可退?
司马懿却淡然一笑:
“诸公皆不晓兵法之妙。”
“兵者,诡道也,贵在使人不测,岂可泄漏於人?”
曹丕倾身向前,急道:
“仲达可速速为孤道来!”
司马懿从容不迫,伸出一指:
“其一,西羌王引兵犯西平关。”
“羌人重利轻义,只需遣使携蜀锦百匹、黄金千两,贿其退兵。”
“则此一路不足忧矣。“
曹丕眉头皱起,沉吟道:
“若羌人贪得无厌,反覆无常,如何是好?”
司马懿微微一笑:
“羌人虽贪,然其部族林立,互不相服。”
“只需厚赂其王,再密遣细作散布流言。”
“称其余部落欲夺其位,彼必不敢久留边境。”
曹丕頷首:
“善!即刻遣使前往。”
“其二。”
司马懿再伸二指,接著说道:
“南蛮孟获兵犯四郡。”
“蛮兵勇而无谋,可令邓艾领轻骑三千。”
“左出右入,右出左入,为疑兵之计。”
“孟获性多疑,若见我军行踪飘忽,必不敢轻进。”
曹丕思索片刻,道:
“邓艾年轻,恐难当此大任。”
司马懿淡然道:
“邓艾虽然年少,然深諳兵法,更兼熟知地形地利。”
“正適宜南境作战。”
“况先王歿后,隨先王开创基业的將军先后战死老去。”
“总得让年轻人顶上来。”
言外之意,司马懿是希望曹丕能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培养培养他们。
“臣愿以性命担保,此计必成。”
司马懿本人还是很欣赏邓艾的,力向曹丕推荐。
曹丕遂拍案道:
“好!那便依仲达之言,令邓艾即刻出兵!”
司马懿三指轻抬:
“其三,申仪引上庸兵犯汉中。”
“此人反覆无常,与宜都太守孟达有旧。”
“可令孟达作书一封,遣心腹送与申仪,言明利害。”
“申仪见书,必推病不出,以慢军心。”
曹丕眼中精光一闪:
“孟达可信否?”
“我父在时,此人在宜都便有拥兵自重之嫌。”
“先父一直想要討之,皆因蜀地未寧而罢休。”
“今欲用他,不知是否可信。”
司马懿低声道:
“孟达乃识时务者,岂敢违逆大王?”
“今其虎踞东川,左右逢源,必不敢轻背大王。”
“且申仪若退,孟达亦有大功,彼必尽心。”
曹丕迟疑半晌,旋即沉声道:
“好!立刻命孟达作书,使之退申仪之兵。”
司马懿四指微扬:
“其四,马超兵犯阳平关。”
“此地险峻,只需令蒋济坚守不战。”
“马超久攻不下,关中粮草又转运艰难,不久自退矣。”
夏侯惇皱眉道:
“马超驍勇,若强攻关隘,恐蒋济难以久持。”
司马懿淡淡道:
“马超虽勇,然其军远征,利在速战。”
“若拖延时日,其军心必散。”
“且——”
他目光一冷,“马超与凉州人素有嫌隙。”
“若羌兵先退,其侧翼空虚,更不敢久留。”
“大王若仍恐不能全保,可再密调乐进、王平二將。”
“各引兵五千,屯於紧要之处,为各路救应。”
“此调遣不可经成都,以免蜀中细作察觉。”
曹丕点了点头,道:
“仲达思虑周详,孤心甚慰!!”
司马懿最后道:
“至於交州士燮一路,彼本不愿捲入中原之爭。”
“只是碍於刘备之命,不敢不动耳。”
“臣可亲笔作书,遣使送往交趾,以利害说之。”
“若四路兵退,士燮必不敢独进。”
曹丕大喜,起身赞道:
“仲达之才,虽张良、陈平不能及也!”
司马懿躬身一礼,眸中深不可测:
“臣不过尽忠王事,不敢当大王盛讚。”
命令既下,各部按部就班,依令行事。
宜都太守孟达得曹丕令,乃以老友身份给申仪写信。
即刻发往上庸。
其书略曰:
“仪兄台鉴:”
“別来经年,忽闻兄领兵出征,弟心甚忧。”
“齐军杀兄之仇未报,今反为其前驱,此非忠义之道也。”
“朝廷之所以留兄在上庸,不过因兄尚有数千宗族部曲耳。”
“今驱兄为先锋,实欲借刀杀人。”
“待兄部曲损耗殆尽,便是鸟尽弓藏之时。”
“为兄计,当缓兵自重,保全实力,方能在乱世立足。”
申仪得孟达书,果然心生疑虑,不敢轻易进兵。
只教军马缓慢行军,佯作对汉中发起攻势。
与此同时,司马懿也修书一封,发往交趾郡。
送给交趾太守士燮。
其书略曰:
“交趾太守士公亲启:”
“懿顿首再拜,谨致书於交州明公座前。”
“久闻府君德高望重,坐镇南疆,威服百越。”
“使交州百姓安居乐业,商旅络绎不绝,实乃岭南之福也。”
“然懿近日听闻一事,甚为府君不平——”
“朝廷竟遣诸葛亮为交州刺史,又设市舶司,夺府君之利权。”
“此非过河拆桥乎?”
“府君经营交州数十载,士民归心,海內咸服。”
“交州之安,非府君之功而谁?”
“然朝廷不念旧德,反使诸葛孔明南下。”
“名为下调,实为分权。”
“更设番港,夺府君海上贸易之利。”
“此非步步紧逼,欲使府君束手就擒乎?”
“懿素闻府君仁厚,不愿交州百姓陷於战火。”
“故虽受刘备之命,不得不勉强进兵。”
“然府君年已耄耋高龄,本当颐养天年。”
“朝廷却令府君远征千里,为其刘氏流血拼命,此岂仁者所为乎?”
“刘备自詡汉室宗亲,却对保全岭南数十年的功臣如此刻薄。”
“既要夺权,又要驱驰,天下岂有此理?”
“常言道,智者不为他人所用,勇者不为他人所驱。”
“府君聪明一世,岂可於此时受人摆布?”
“若府君暂缓进兵,观望局势。”
“懿可担保魏国绝不犯交州寸土。”
“待他日天下大势明朗,府君仍可安享交州之权柄。”
“何必为他人作嫁衣裳。”
“愿府君三思。”
“魏太尉司马懿顿首再拜。”
士燮读完此信,沉吟良久。
最终长嘆一声,对左右道:
“司马懿所言,虽为离间,却也不无道理。”
“老夫只愿保全交州,本不欲使岭南之民深陷战火。”
“今日进兵,乃形势所迫耳,诚非老夫本意。”
“魏既有讲和之意,老夫又何必继续听候调令?”
於是,数日后。
交州军果然放缓进军,仅作象徵性调动,不再全力北上。
……
交州,苍梧郡。
盛夏的岭南湿热难耐,刺史府內。
诸葛亮轻摇羽扇,案前摊开数份军报。
窗外蝉鸣聒噪,却掩不住他眉宇间的一丝凝重。
长史张紘手持一封新到的文书,快步走入堂內,拱手道:
“使君,朝廷急报——”
“陛下已发五路大军伐魏,马超、申仪、孟获、羌族。”
“还有我交州皆在调遣之列。”
诸葛亮接过文书,目光如电,迅速扫过。
隨即轻嘆一声:
“……唉,此番进军,恐徒劳无功。”
张紘一怔,忙问:
“使君何出此言?”
“五路並进,声势浩大。”
“魏国新丧曹操,正当趁势取之。”
诸葛亮摇头,羽扇轻点案上地图,为张紘讲解道:
“五路大军,看似势大,实则各有弊端。”
“其一,马超关中军虽勇,然粮草转运艰难,久战必疲。”
“其二,羌人重利轻义,稍贿即退。”
“其三,申仪反覆无常,岂肯为朝廷死战?”
“其四,孟获有勇无谋,易中疑兵之计。”
说到此处,诸葛亮目光落在交州一带,微微一笑:
“至於我交州这一路……”
“士燮经营岭南数十载,老谋深算。”
“最擅立生之术。”
“朝廷令他出兵,他不过虚应故事,岂肯真为我主流血流汗?”
张紘皱眉,沉声道:
“若如此,五路大军岂非形同虚设?”
诸葛亮轻摇羽扇:
“……然也。”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曹操虽死,魏国仍有能人。”
“司马懿、程昱、曹洪等非庸碌之辈。”
“既能看破此局,必有应对之策。”
张紘沉吟片刻,又问:
“既知五路难成,朝廷为何仍要劳师动眾?岂非徒耗钱粮?”
诸葛亮眸光深邃,慨嘆道:
“此乃政治威慑耳。”
“魏国新君初立,朝局未稳,陛下欲以五路大军震慑之。”
“若魏人畏怯自乱,则我军可乘虚而入。”
“若其不惧,亦无大损。”
“何乐不为?”
他顿了顿,又道:
“况且,藉此机会,朝廷亦可试探各方势力——”
“此战纵败,亦能看清天下棋局,未必便是坏事。“
张紘恍然,击掌嘆道:
“原来如此!难怪李相爷不反对进军。”
提到李翊,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敬慕。
“李相爷乃当世奇才,行事看似隨意,实则步步为营。”
“他从不犯错,若我等觉其有误,必是我等未能参透其中玄机。”
张紘久在岭南,鲜少涉及中原事。
“使君与李相共事多年,可知其用人之道?”
诸葛亮微微一笑:
“李相用人,首重『可控』。”
“譬如马超,勇则勇矣,然性如烈火。”
“故令其出关中,胜则拓土,败亦无损根本。”
“申仪反覆,便任其攻汉中,成则立功,败则自落把柄於朝廷耳。”
“至於士燮……”
他羽扇一停,意味深长道:
“许是李相早知士燮不会全力出兵,却仍令其北上,不过是想要他表態罢了……”
正说话间,忽有亲兵来报:
“使君,交趾太守士燮遣使求见!”
诸葛亮与张紘对视一眼,笑道:
“果然来了。”
须臾,
一名士家心腹入內,恭敬行礼后,呈上一封密信。
“我家主公命小人面呈使君,言交州军已按朝廷之命北上。”
“然岭南瘴癘横行,行军迟缓。”
“恐延误战机,特请使君代为周旋。”
诸葛亮展开信笺,扫过內容,心中瞭然。
士燮这是要“摆烂”到底了。
他不动声色,温言道:
“回復士公,就说本官已知晓,必如实上奏朝廷。”
待使者退下,张紘低声道:
“士燮果然敷衍了事。”
诸葛亮轻嘆: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
“不过这样也好,交州少动干戈,百姓免遭战火。”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张紘。
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
“不过亮身为交州刺史,理应为朝廷分忧。”
“使君想做什么?”
诸葛亮望著案上摆著各式各样的香甜水果,微微笑道:
“听说魏主曹丕,喜欢吃?”
……
(本章完)
第363章 倘若朕未遇著先生,而是先遇孔明,
第363章 倘若朕未遇著先生,而是先遇孔明,能有今日之帝业否?
诸葛亮与张紘来到亭中。
远处港口帆影幢幢,商船往来如织,將交州特產运往四方。
“子纲,就在上月,蜀地又有使者来交州。”
“求购蔗百石。”
诸葛亮拿著竹简在手里晃了晃,好似炫耀一般讲给张紘听。
“此乃本月第三批求使者矣。”
“子纲以为曹丕为何如此嗜?”
张紘略作思索,答道:
“闻魏王宫中品不绝。”
“蜀主曹丕尤爱西国葡萄、甘蔗原汁、石蜜、飴等甜物。”
“日饮数升,此乃口腹之慾耳。”
“非仅如此。”
诸葛亮微微一笑,將块置於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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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交州之前,亮夜观天象。”
“知南方有物可以兴邦。”
“今至交州,方知此物乃甘蔗也。”
园中芭蕉叶隨风轻摆,远处传来码头劳工的號子声。
诸葛亮示意侍从取来地图,铺展於石案之上。
又唤张紘至近前,对他言道:
“子纲且看,交州地气湿热,適宜甘蔗生长。”
“自秦汉以来,此地业已有根基,只是未成气候。”
“交州本是瘴气之地,为歷代君王所弃之。”
“然亮来交州数年,以为此地大有可为。”
他手指划过几处郡县。
“若能集民力广植甘蔗,建坊製,其利几何?”
诸葛亮有著非常开明的经济观。
天才之所以称之为天才,就是他能够因地制宜。
在蜀地,他能够发展蜀锦產业。
然后为蜀汉打造了类似於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蜀锦贸易。
为羸弱的蜀汉创造了大量的外匯,也为北方事业积累了资本。
如今,来到了更加穷困,更加偏僻的交州。
诸葛亮也並未放弃开发此地。
经过大量的实地考核,他认定此地適合发展类產业。
作为一个政治家,诸葛亮也有著敏锐的商业嗅觉。
要知道,汉朝的类產品,如曹丕最爱的石蜜可是当时的稀罕物。
曹丕曾下詔对群臣说:
“南方有龙眼、荔枝,寧比西国葡萄、石蜜乎?”
这其中的用意,其实是为了贬低吴国。
嘲讽南方之物並无稀罕之处,远不及西域来的进口货。
为了让吴国长长见识,曹丕还特地给孙权送去石蜜五斛、鲍鱼千枚。
以彰显魏国財物之丰富。
事实上,在古代社会,类等甜食一直都是非常稀有的物资。
所以自古以来,饮食重甜的地区,那必然当时的富足之地。
这其实也蕴含了炫耀的意味。
比如“甘蔗剑圣”曹丕,就很喜欢吃这种能嚼出甜水的食物。
它也受到当时很多富贵公子们的喜爱。
更典型的例子其实是骷髏王袁术。
袁术爱如命,吃个饭都要拿蜜来拌饭。
这既是因为他喜欢吃,同时也是为了炫耀自己四世三公的贵族身份。
因为大部分情况下,类只有贵族才吃得起。
当时的甘蔗主產地就是交州。
但是交州不论是甘蔗產业亦或者是製业都没有发展起来。
主要还是在这个重农抑商的社会,统治者永远是农业优先,使其占据主导地位。
但诸葛亮的思想更加开明,尤其还有李翊在幽州发展的毳货產业珠玉在前。
这便使得诸葛亮更加没有了顾忌,一到交州便开始布局。
直到政权稳固,且劳动力、工具、工坊等底子打的差不多后,正式打算施行。
张紘闻言皱眉,沉吟道:
“使君欲兴业,自是可取。”
“然为何偏要將销往蜀地?”
“曹氏乃我大汉之敌,资敌以,岂非养虎为患?”
诸葛亮闻言大笑,羽扇轻点张紘肩头:
“子纲只见其一,未见其二。”
“吾有数利,君且听之。”
他起身踱步,衣袂飘飘:
“其一,蜀地山险路遥,物產不丰。”
“曹丕既嗜如命,必不惜重金求购。”
“我以易其金银铜铁,充实府库,此所谓『外匯』之利也。”
“外匯?这何谓外匯?”张紘面露疑惑。
“即他邦財货入我囊中也。”
诸葛亮解释道,“李相爷在渔阳发展毛皮,后著作一书,书里便提到了外匯一词。”
“我闻魏司马懿也曾研读过此书,便发展了蜀锦產业。”
“我想他也是想为魏国创造自己的外匯,以赚我大汉之钱幣罢?”
又是李相爷?
张紘知道李翊的名声,但关於他的事跡太多,张紘也知不全。
没想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诸葛亮的话还在继续。
“其二,我交州与林邑、扶南诸国通商,货殖流通。”
“今製工艺日精,產出倍增,需寻倾销之所。”
“蜀地人口百万,正是绝佳市场。”
所谓一窍通百窍。
诸葛亮本就有著远超本时代的先进经济学观。
而在研读过李翊的经济学卓著后,加之有幽州的例子模板为案例。
诸葛亮便似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对经济学有了更加开明的理解。
这个层次,张紘作为传统士人肯定是理解不了的。
他仍不放心地说道:
“使君此言虽善,然助长敌国,终非良策。”
诸葛亮目光炯炯,朗声道:
“子纲何其固也!”
“岂不闻『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今我以为媒,渐控蜀地民生。”
“假以时日,蜀人食成习,离我交州则生活难继。”
“届时,经济之绳,更胜刀兵之利。”
他从案上取出另一封竹简,递与张紘。
“吾已命人详查蜀地价、销量、以及运输路线。”
“可择精干商贾,组建『交行会』,垄断蜀地市。”
张紘展卷细读,见其中详列定价之策、运输之法。
甚至包含在蜀地设坊加工之谋。
不禁感到嘆服:
“使君深谋远虑,紘不及也。”
然朝廷若知我交州与魏通商……”
“此事吾已提前上表请奏过天子。”
诸葛亮从容道,“陛下圣明,知经济之战亦不可废。”
“况洛阳重建需钱粮,交州税正可解燃眉之急。”
“退一万步讲,如今朝中主政的是李相爷。”
“相爷向来向来开明,一定会无条件支持此事。”
此时,侍从来报:
“启稟使君,扶南国使者携香料百斤求见,欲换蔗。”
诸葛亮頷首:
“请其稍候。”
又转向张紘,“子纲且看,外商络绎而至。”
“交州已成南方商贸枢纽。”
“若再得蜀地市场,则財源滚滚,民生富足。”
“届时练兵造船,皆有余力矣。”
张紘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
“使君之意,是想以业养兵备武?”
“……然也。”
诸葛亮遥望北方,“曹丕在蜀,据险而守。”
“强攻难下,不如缓图之。”
“经济渗透,民生依赖,待其国用匱乏。”
“民心思变,再兴王师,可事半功倍。”
说著,诸葛亮缓步走入园中,来到一株新植的甘蔗树前。
以手轻轻抚摸,慨嘆道:
“此物看似平常,却是利器。”
“吾將使交州香飘四海,金银如江河匯流。”
“不出十年,蜀地价將由我定,民生將赖我供。”
“此乃不流血之徵伐也。”
“使君计策虽好,只恐不易行。”
张紘虽然理解了诸葛亮的经济战思维。
但在他看来,只凭类倾销蜀地市场,就想拿捏住蜀地的经济命脉。
那是相当困难的。
但诸葛亮在交州这几年,又岂是混混度日的。
只见他微微一笑,“子纲且隨我来。”
在诸葛亮的带领下,一行人出了苍梧城外。
一间新设的坊依河而建,水车转动,带动石碾研磨甘蔗。
坊內热气蒸腾,工匠们正將熬煮的浆倒入陶模。
待其冷却后,便成晶莹如冰的块。
诸葛亮手持羽扇,领著长史张紘步入工坊,笑道:
“子纲,今日请君一观我交州新制之物。”
话落,又对隨行而来的蒋琬、廖化、刘磐等一眾交州大员说道:
“公等齐来,可一併观之。”
眾人环顾四周,见坊內工匠正在忙碌著。
浆翻涌,甜香四溢。
蒋琬不由讚嘆道:
“使君治交州短短几年,竟已兴此大业,实乃民生之福。”
诸葛亮微微一笑,自架上取下一小袋,取出几粒分发给眾人。
“诸公且尝之。”
张紘接过粒,见它洁白如雪,晶莹剔透。
与寻常蔗大不相同。
他拈起一粒放入口中,顿时甜香满溢,不由惊嘆:
“此甘美远胜石蜜!使君,此乃何物?”
诸葛亮轻摇羽扇,道:
“此乃吾改良蔗所得,因其色白如霜,故取名『霜』。”
作为一个发明家,来到了交州,发现此地有著製的工业潜力后。
诸葛亮便已有了改良原来石蜜的想法了。
他一直视李翊为榜样。
想著,当初李翊以一手精盐製法,垄断市场,崛起於徐州。
如今,他又何尝不能发明白,崛起於交州呢?
张紘细细品味,感慨道:
“昔年石蜜已是珍品,价比黄金。”
“而今此霜却更胜一筹,若能行销天下,必获巨利!”
诸葛亮頷首,沉吟道:
“石蜜虽贵,但製法粗陋,甜味不纯。”
“吾在交州反覆试验,终得此法。”
“可使蔗脱色提纯,成此上品。”
眾人齐声讚嘆:
“使君博学多才,竟连製之术亦能精研至此!”
“交州能得使君,实乃交州子民之福也。”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
“治国之道,在於富民。”
“交州地广人稀,唯有兴工商,方能富庶。”
“吾欲广设坊,专產此霜。”
“然后销往蜀地、江东,乃至海外诸国,必能得获巨利。”
蒋琬点头称是,但又迟疑道:
“使君,此霜製法精妙。”
“可若贸然外传,恐被他人学去,反失其利。”
诸葛亮目视远方,缓缓道:
“……公琰所虑不无道理。”
“然精盐乃国之重器,关乎民生军需,故需封锁其技。”
“而霜不同,它终究是享乐之物。”
“即便泄露製法,亦无大碍。”
张紘在一旁不解地插嘴问道:
“使君何出此言?”
“若蜀地魏人亦能製作霜,岂非自断財路?”
诸葛亮微微一笑:
“子纲且细思——”
“霜虽可仿製,然其原料是甘蔗。”
“此物却唯我交州盛產。”
“即便蜀人学会製法,仍需从我交州购蔗。”
“若天下商皆赖我交州供料,则我握其命脉,隨时可断其源。”
诸葛亮解释地很清楚了。
霜与精盐不同。
精盐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所以需要封锁技术。
但白它到底是贵族享乐之物,更多是一种消费品,没必要封锁技术。
何况我们要大力在交州铺设坊,就很难保证技术不被泄露。
毕竟这东西需要大规模生產,才能大量对外倾销。
当然最重要的是,白它的原料是甘蔗,而甘蔗的產地是我交州。
交州的甘蔗日照充足,分含量高。
即便蜀地魏人得到了制白的技术,也只能从我交州进口原料。
眾人闻言,恍然大悟:
“使君之意,是先让蜀地业兴盛。”
“待其依赖我交州原料,再一举扼之?”
诸葛亮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正是。”
“吾欲使蜀地坊遍地,人人製。”
“待其业繁盛,再断其甘蔗供应,则蜀地经济必受重创。”
“届时,我交州业独大,蜀地財源尽握於我手。”
此前说过,甜食在古代极其昂贵,一般只有贵族才能够享受。
它不仅是食用的消费品,更是一种彰显身份的象徵。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它一本万利。
一旦將白这种东西拿到市场上去,蜀地的商人肯定为之趋之若鶩。
到时候大家都会以为这是拿著麻袋捡钱。
可一旦蜀地真的大规模生產食后,
手握主要原料来源,布政交州的诸葛亮將之一停。
那蜀地人不傻眼了吗?
这个计划相当宏伟长远,诸葛亮为之也已经布局很久了。
眾人听完诸葛亮的分析后,无不为之惊嘆:
“使君此计,真乃以利诱之,以势制之!”
诸葛亮乃对张紘吩咐道:
“……既然计较已定。”
“子纲,吾欲遣你入蜀,组织工匠传授点製作之法。”
“不知你愿往否?”
张紘连连拱手,表示愿意去。
他敏锐地意识到诸葛亮正在酝酿一个相当宏伟了不起的计划。
而他张紘游歷半生,也想成为这伟大计划的一份子。
也好青史留名。
诸葛亮弯唇笑道:
“善。”
“待蜀人学会製后,必大肆兴办坊。”
“然其甘蔗终究需从我交州购买。”
“待其业兴盛,我再断其原料,则蜀地坊尽数倒闭。”
“经济崩溃,正应孙武不战而屈人之兵之策也。”
眾人闻言,齐齐称善。
夕阳西下,坊內灯火渐起,工匠们仍在忙碌。
诸葛亮与张紘立於河畔,望著满载甘蔗的船只顺流而下,驶向远方。
“计宜速发,子纲可先回府收拾行囊,明日便行。”
“喏。”
……
交州的夏日湿热难当,刺史府后院的榕树撑开巨大的树冠,投下一片难得的阴凉。
诸葛亮手持羽扇,立於石桌旁,目光悠远地望著远方连绵的青山。
很快,张紘赶至院门。
诸葛亮起身,上前相迎。
“子纲,远行在即,亮特备薄酒相送。”
张紘拱手还礼,眼角皱纹里藏著笑意:
“……使君客气了。”
“交州数载,多蒙照拂。”
“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会。“
两人入座,侍从奉上岭南特有的荔枝酒和几样精致点心。
诸葛亮亲自为张紘斟酒,酒液在白玉杯中荡漾,散发出馥郁果香。
诸葛亮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漆木匣子,置於桌上:
“亮有一物,托子纲带往成都。”
张紘好奇地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整齐排列著几块晶莹剔透的製品。
形状各异,有梅状,有方印形。
还有雕成龙凤的精致雕。
“这是……”
张紘拈起一块,只觉入手沉甸,甜香扑鼻。
比起昨天他吃的霜还要甜腻,甚至可以说是齁甜了。
诸葛亮轻摇羽扇,解释道:
“寻常品,不过熬煮甘蔗汁液而成。”
“这几样却是反覆提炼,去其杂质,取其精华,甜度较常品高出数倍。”
张紘闻言蹙眉,说道:
“如此精工细作,產量必然有限。”
言外之意,这玩意儿是没办法大规模生產的。
也难怪昨天巡视坊时,诸葛亮未曾拿出来。
“正是。”
诸葛亮点头,“一月所得,不过数匣而已。”
“寻常百姓,自是无缘得尝。”
张紘將块放回匣中,若有所思:
“使君专为此等珍品,莫非……”
他抬眼看向诸葛亮,眼中闪过疑惑,“是为某些贵人准备?”
诸葛亮羽扇一停,眼中精光闪烁:
“子纲果然慧眼。”
“此物正是为魏王曹丕所备。”
“曹丕?”
张紘眉梢一扬,“使君已向蜀地倾销品,奈何又费此周折,专为曹丕单独製?”
诸葛亮不慌不忙,为张紘续上一杯酒。
“子纲可还记得董神医临行前,曾赠亮一书?”
张紘眉头微皱,回忆道:
“……確有此事。”
“那是一册养生之法,董神医盼使君善加利用,颐养天年。”
诸葛亮从怀中取出一本略显陈旧的书册,这正是董奉临行前所赠。
“初时亮亦以为此仅是养生之术。”
“可细读之下,方知此书包罗万象,乃董神医毕生心血。”
话落,將之递给张紘。
张紘接过书册,小心翻阅。
只见內页密密麻麻记载著各种疑难病症的诊治之法,图文並茂。
有些地方还有笔毫批註,显是诸葛亮所加。
“董神医医术通神,何以將此等宝籍轻易相赠?”
“不怕外传耶?”
张紘疑惑更深。
诸葛亮长嘆一声,目光投向远方:
“董神医离交州时,曾言欲往中原治疟。”
“后为曹魏所掳,被迫为曹操医治头痛。”
“不久,便传来他被处死的消息。”
张紘闻言,神色黯然,慨嘆道:
“当日若听我言,限制董神医离境,或可免此劫难。”
“天命难违。”
诸葛亮摇了摇头,接著说道:
“亮细思之,董神医离交州前,恐已料到此行凶险。”
“故將毕生所学託付於我,望我能承其衣钵。”
董奉离开交州前,早就料到此行凶多吉少。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在他看来,这是他的歷史使命。
只是董奉又不忍自己毕生所学就这么失传了。
医者,首重医德。
董奉虽与诸葛亮交往时间不长,却知晓他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君子。
他也正是看上了诸葛亮的德,才决定將此书相赠。
张紘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
“使君方才所言品与曹丕,莫非与此书与之有关?”
诸葛亮翻开医书至某一页,指著其中一段文字:
“董神医在交州时,曾深入研究类对人体的影响。”
“书中此处明確记载:——”
“类甘美,然不可过食。”
“久服多量,肌肤易老,五臟受损。”
“更有消渴之症,终身难愈。”
消渴症也叫“解烦释渴”,其症状主要为口渴和烦闷。
还会导致代谢紊乱。
在现代,它被叫做尿病。
“原来如此!”
张紘恍然大悟,猛地抬头,“使君欲以高之品貽赠曹丕,是因其素有嗜之癖?”
诸葛亮含笑点头:
“曹丕年少时便好甜食,只是碍於曹家公子身份,在曹操面前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其承继父王,便如挣脱枷锁,比之以往后更变本加厉。”
“据细作回报,其每日必食蜜饯果脯,饮必加。”
“若得此交州极品品,必然爱不释手。”
张紘沉思良久,道:
“使君深谋远虑,紘不及也。”
“只是……”他仍有顾虑,“若曹丕察觉其中蹊蹺?”
诸葛亮从容不迫地解释道:
“之为物,本无毒害。”
“曹丕自取灭亡,非我所逼也。”
言罢,他举杯向张紘。
“子纲入蜀后,只需设法將此物送入魏宫,余事自有天定。”
张紘终於展顏,举杯相碰:
“善!使君此计,可谓『以蜜为刃,以作兵』吶,哈哈哈。”
“紘此行必不负所托!”
两人相视大笑,將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院外蝉鸣阵阵,仿佛在为这场隱秘的谋划奏响序曲。
临別时,诸葛亮亲自送张紘至府门外,又取出一封密信。
“此信中有品食用之法,子纲可一併呈上。”
“切记,需使曹丕深信此物珍稀,方能源源不断索要。”
张紘郑重接过,纳入怀中:
“……使君放心。”
“紘在益州也有些人脉,定能將此物送入成都魏王宫去。”
诸葛亮深深一揖:
“天下大势,尽在此举。”
“子纲一路珍重。”
张紘还礼,转身上马。
马蹄声渐远,诸葛亮立於府门前。
望著远去的背影,手中羽扇轻摇,眼中闪烁著深不可测的光芒。
……
洛阳,未央宫。
刘备独坐案前,手中捧著一份奏报,眉宇间透著几分欣慰。
案几上摆著一只精巧的木匣。
匣中盛满了晶莹如雪的霜,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孔明啊孔明。”
“交州这蛮荒之地,竟都被你治理得如此繁盛。”
刘备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拨弄著粒,嘴角含笑。
他想起当初诸葛亮因错用马謖而被贬交州时,朝中还有人议论,说这位『臥龙』终究难堪大用。
可如今,交州商船络绎,业大兴。
甚至引得海外番邦前来贸易,儼然成了南方重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刘备摇头轻笑,“若非荆州之失,孔明又怎会去交州,又怎会创出这『霜』之业?”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脚步声。
李翊手持奏章,缓步而入。
见刘备正对著匣出神,不由笑道:
“陛下今日心情甚佳?”
刘备抬头,见是李翊,当即招手:
“李相来得正好,快尝尝这个!”
李翊走近,见木匣中盛著洁白如雪的粒,不由一怔:
“此物……是白?”
无怪李翊诧异,因为他並未发明过白。
而这东西却是唐朝才有的。
为何此物能够未经他手,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刘备眉眼含笑,道:
“正是!正是!”
“此乃孔明在交州新制的『霜』,比石蜜更甜,更纯净。”
李翊眉头微挑,伸手拈起一粒,细细端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霜?”
“不错。”
刘备点头,开口解释:
“孔明在奏报中言,此製法乃他改良所得。”
“如今交州业大兴,商税倍增,甚至可以远销蜀地、江东。”
李翊闻言,心中亦不由感慨。
不想诸葛孔明到了交州后,竟能够阴差阳错提前数百年发明出白来。
不过转念一想,天才都是能够因地制宜的。
交州这样一个盛產甘蔗的宝地,十分適合发展蔗业。
以孔明的商业嗅觉,不可能察觉不到。
只是他能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发明出白。
那这確实有些出乎李翊的意料了。
刘备大笑,將奏报递给李翊:
“李相且看,孔明不仅製有方,更欲以业制蜀。”
“以卿之才,观此计如何?”
李翊接过奏报,细细阅读,眼中渐渐浮现讚许之色:
“以业控蜀地经济,待其依赖交州原料,再一举断供……”
“孔明此计,確实高明。”
刘备得意道:
“朕已准其所请,令张紘入蜀布局。”
李翊点头,却未再取。
刘备见状,不由催促:
“李相何不再尝尝?此甘美,世间罕有。”
李翊却摇了摇头,道:
“陛下,此物虽美,却不宜多食。”
“哦?”刘备一愣,眉梢轻扬,“李相莫非不喜甜食?”
李翊正色道:
“非也。”
『虽可口,但过量食用,易致消渴之症,损人元气。“
刘备闻言,不由一声长嘆:
“李相此言,竟与孔明不谋而合!”
“他在奏报中特意叮嘱朕,言此虽甘,却需节制,否则易患消渴。”
话落,刘备站起身,负手踱步至窗前。
望著殿外暮色,不禁感慨道:
“有时候,朕真的想不明白。”
李翊侧目,“陛下何出此言?”
刘备回头,对上李翊的目光:
“孔明这样的大才,按理说,他的光芒应当照耀於世才对。”
“可偏偏……”
他看向李翊,微微一笑,“偏偏有李相你在,他的光芒,永远被你遮掩。”
“孔明是能够料敌於先,你却能料他於心。”
“此是否可称之为一时翊亮?”
李翊神色平静,淡淡道:
“陛下过誉了。”
刘备摇头,正色道:
“……非是过誉。”
“朕有时会想,若朕当年未曾遇见李相,而是先遇孔明。”
“如今会是怎样一番天地?”
李翊沉吟片刻,坦然道:
“以陛下之雄略,孔明之才情,一样可成帝业。”
刘备盯著他,良久,展顏笑道:
“但一定不会是现在这般强盛的帝业,对吗?”
李翊微微一笑:
“未可知也。”
刘备闻言,朗声大笑,心中已有了答案。
“也罢,且不聊这个了。”
笑罢,刘备又问道:
“李相以为,孔明这『策』,能否成功?”
李翊淡淡道:
“能否成功,臣不敢断言。”
“但臣知道,有人要为之倒霉了。”
刘备挑眉,“哦?是何人?”
李翊唇角微扬,轻笑:
“谁爱吃,便是谁。”
刘备先是一怔,隨即恍然。
君臣二人相视一眼,再度大笑。
殿外,暮色渐深。
而洛阳城中,香隱隱飘散。
……
成都,魏王宫內。
曹丕踞坐案前,面前食案摆满了蜜饯果脯。
有岭南的荔枝,浸在蔗浆里。
有西域的葡萄,吴地的柑橘,皆剖成莲状盛在盏中。
盏底还汪著半融的飴蜜。
“痛快!”
曹丕抓起一把渍梅子塞进口中,又端起鎏金碗,將乳酪拌著蜜浆倒进黍米饭里。
再用筷子搅得叮噹作响。
侍立在侧的下人们看得眼角直跳——
那饭粒早已被浆泡得发胀,黏腻如浆糊。
一口下去,真不敢想像得有多齁甜。
常言道,吃饭不加,等於没吃。
曹丕倒是吃得很香。
阶下黄权正捧著竹简奏报:
“西羌得了三十车蜀锦,已退兵二百里。”
“南蛮孟获袭扰四郡,被邓將军疑兵之之计杀退回洞去了……”
“咕咚——”
曹丕猛然仰脖,灌下半壶蜜水。
喉结剧烈滚动著,出声打断奏报:
“申仪那边如何?”
“上庸军行至米仓山突发疫病,也退兵去了……”
“好!”
曹丕猛拍食案,黏在唇边的蜜星子喷到奏章上。
他浑不在意地舔著手指:
“仲达布置得当,真乃孤之……唔!咳……咳……”
话未说完突然呛住,顿时咳得满面通红。
侍从急忙递上帕子,却见魏王抓过蜜壶又灌了一口。
“大王容稟。”
细若蚊蚋的声音从殿角传来。
新晋小黄门的黄皓跪在光影交界处,捧著一只描金漆盒:
“成都西市新开了间胡商铺子,有绝品食销售。”
曹丕眼睛倏地发亮,沾满渍的鬍鬚都翘了起来:
“呈上来!”
漆盒揭开剎那,满殿甜香。
但见盒中排列著:雪片似的霜、琥珀色的胶飴、雕成牡丹状的酥。
最奇的是那几块透如冰晶的冰。
曹丕吃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晶莹剔透的品。
“此物……”
曹丕指尖发颤地拈起冰,端详良久,竟捨不得入口。
黄皓趁机凑近:
“奴婢兄长在行当差,说这些新都从交州……”
“交州?”黄权突然厉声打断:“可是诸葛亮治下?”
黄皓嚇得伏地:
“是……是商队转运……”
诸葛亮可是汉朝人,黄皓自报家里在跟诸葛亮做生意。
这事儿放在魏王宫里那是相当敏感的话题。
“大王不可!”
黄权急奏:
“诸葛亮素来诡计多端,不可使其在蜀地倾销品。”
“囉嗦!”
曹丕已咬碎冰,咔嚓声里混著含糊不清的嘟囔:
“汝等亦是蜀中俊杰,料些许物,能惹出什么事来。”
“去!速遣人去採买。”
“孤不亲自尝一尝这,怎知它到底是於国有益还是有害?”
……
(本章完)
第364章 真正高明的国家博弈,是花钱流別人
第364章 真正高明的国家博弈,是钱流別人的血
章武六年秋,益州郡。
夜色如墨,山林间虫鸣渐息。
孟岩蹲在自家被烧毁的桑田前,粗糙的手指捻起一撮焦土,眼中映著尚未熄灭的余烬。
这片祖传的林地,三日前还鬱鬱葱葱,如今只剩得满地灰黑。
“孟头人,汉人又来了三个。”
年轻的夷人战士阿木从林间窜出,腰间短刀沾著露水。
“他们带著锦官的文书,说要再划走东面那片猎场。”
孟岩缓缓起身,腰间铜铃轻响。
他年约四旬,面上刺著部族图腾,左耳缺了半块——那是十年前与川军交战留下的。
而那时益州的主政的还是刘璋。
“文书?”
他冷笑一声,“拿竹简换我们的山林,这便是汉人的王化?”
“赵锦官说……这是司马太尉的命令。”
阿木低头踢著石子,“若不从,便以抗旨论处。”
“司马懿?哼。”
“这廝专挑我们人数更少的夷人欺负,任由汉人侵占我们的祖地。”
“这便是自詡礼仪之邦的中原士人?”
孟岩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声。
远处传来伐木声,汉人农夫正在砍倒最后的古树。
孟岩眯起眼,看到几个被绳索捆著的夷人少年正被汉人驱赶著搬运木材。
其中一个不过十二三岁,踉蹌跌倒,立刻挨了一鞭。
“那是阿鲁家的孩子!”
阿木握紧刀柄,“他们昨日去溪边捕鱼,再没回来……”
司马懿主导全国的蜀锦產业,国家大力扶持支持。
使得蜀中已经不能满足蜀民,转而往更南方的州郡开始发展。
而南中以夷人居多,这就难免导致汉夷矛盾激化。
对此,司马懿选择了拉偏架,无脑支持汉人。
因为他认为本地土人妨碍他发展蜀锦產业,就是妨碍国家挣钱。
妨碍国家挣钱,那就是与国家作对,与他司马懿作对!
有了司马懿的支持,益州郡的官员与汉人便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压榨本地土人。
不仅抢占林地、田地。
更有甚者强掳土人作奴隶,让他们为自己劳役。
而劳役范畴已经超过了种桑养蚕,这便有违一开始的初衷了。
但司马懿却对此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只要成绩和结果。
益州郡的蜀锦產业只要能够发展起来就行,至於过程,他不在乎。
正因如此,各地郡县很多时候都能上交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这使得蜀锦的生產井喷,为蜀中带来了大量的財富。
为此,司马懿就更加不过问南中之事了。
但他不会想到,
蜀锦的井喷,那是建立在渴饮本地夷人的鲜血基础上建成的。
时间一长,註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孟岩按住阿木的手腕,沉声道:
“走,隨我去见赵显。”
赵显是本地的锦官。
益州郡的锦官署建在新建的蜀锦作坊旁,大门上悬著“兴利惠民”的匾额。
署前广场上,十几个夷人奴隶正在夯土,脚镣磨得血肉模糊。
“孟头人来得正好。”
锦官赵显倚在胡床上,正品尝新摘的柑橘。
这是吴国进口的,鲜甜的很。
他年约四十出头,白面微须,锦袍下露出鹿皮靴尖。
由於蜀锦的大批生產,如他亦是著锦衣华服。
“东面猎场的桑苗明日就要栽种,你身为本地头人……”
孟岩单刀直入,厉声打断道:
“放了我们的孩子。”
赵显挑眉,“什么孩子?”
“阿鲁家的三个儿子,还有黑石寨的五个少年。”
孟岩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这是去年太守府颁发的《夷汉界约》,明文规定不得强征夷人为役。”
赵显接过竹简,隨手扔进煮茶的炭炉。
“司马太尉新颁《蜀锦兴殖令》,凡阻碍蜀锦事务者,无论汉夷,皆可征为劳役。”
他凑近孟岩,柑橘香气混著酒气扑面而来,语带讥讽道:
“你们夷人整日游猎,不事生產。”
“太尉说了,这叫……化蛮为良。”
孟岩身后的夷人青年们立时开始骚动起来。
阿木咬牙道:
“我们的猎场、祭坛全被你们给毁了!”
“现在连人都要抢?”
“抢?”
赵显突然变脸,拍案而起,厉声喝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你们这些蛮子懂什么?”
“蜀锦一匹值千金,运到洛阳、长安、襄阳、建业、鄴城,甚至是西国去,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能为我大魏带来十倍的粮餉。”
“太尉要练兵备战,兴兵伐偽汉,扶持汉帝,那可是个长远的计划。”
“不然,钱从哪来?难道就靠你们打几只山鸡?”
署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喊。
眾人转头,看见几个汉人商贩拖著一个夷人少女进来。
少女衣衫破碎,嘴角渗血。
“赵锦官,这贱婢偷锦缎!”
商贩揪著少女头髮,狞声道,“按律当斩!”
孟岩认出那是黑石寨祭司的女儿,厉声道:
“放开她!”
赵显却抚掌大笑:
“好!今日正好来个杀鸡儆猴!”
言罢,他转向孟岩,冷声道:
“孟头人,要么三日內清空东面猎场,要么……”
他瞥了眼夷人少女,“按《蜀锦护贩律》,偷盗者杀无赦。”
当夜,夷人各寨头人齐聚孟岩的山洞。
火把映著岩壁上古老的狩猎壁画,而今他们的猎场正被一片片桑园吞噬。
“汉人的桑树比蝗虫还凶。”
黑石寨老祭司捶地痛哭,“我女儿现在还被关在锦官地牢里……”
年轻头人们纷纷拔刀:
“反了吧!像当年对抗刘璋那样!”
刘璋性格算是比较宽厚的了,但作为一个地道的汉朝人。
那刻在骨子里的自信,还是使得他有著不轻的华夷思想。
没办法,用《汉武大帝》的开场台词来说,就是——
他建立了一个国家前所未有的尊严,他给了一个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国號成了一个伟大民族永远的名字。
即便到了东汉末年群雄割据,地方诸侯也是隨便按著边地异族捶的。
所以你让汉人如何能够看得起夷人?
“诸位冷静。”
孟岩安抚躁动不安的年轻人,冷静分析道:
“如今曹操虽死,魏军仍在。”
“雍闓那老狐狸倒是一直在暗中窥探……”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一声朗笑:
“孟头人果然明智啊!”
眾人惊起,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汉人踱步而入,身后跟著八个带刀侍卫。
此人面如冠玉,三缕长须,正是益州郡豪强雍闓。
雍家是本地大姓。
据传雍闓是西汉什邡侯雍齿的后人。
雍家在地方上很有权势,平日里就不服管制,囂张跋扈。
曹操病逝成都的消息传回后,雍闓便更加骄横无羈。
他觉得机会来了,心生反意。
只是一直没有採取实际行动。
“雍老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孟岩按住躁动的族人,沉声问道。
雍闓轻摇蒲扇,淡淡道:
“特来救诸位性命。”
他忽然压低声音,“司马懿已密令锦官署,三日后要徵发夷人青壮五百,押往成都为奴。”
声落,洞內譁然。
阿木拔刀怒吼:
“跟他们拼了!”
“拼?”
雍闓冷笑,“你们连锄头都没几把,怎么拼?”
“那司马懿杀人不眨眼。”
“何况魏军除了面对汉军吃过亏外,几乎是战无不胜。”
“料尔等小民,如何能与之敌?”
“岂不见郪县之京观乎?”
眾人顿时愣住,面面相覷。
魏军的残暴行为虽引人憎恨,但確实起到了很强的威慑效果。
郪县他们虽然没去过,但光是听人口述便觉毛骨悚然。
虽然人人嘴上喊得厉害,但真正不怕死的又有几个呢?
雍闓见眾人不语,乃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图。
“可若有人提供刀箭,又当如何?”
孟岩展开绢图,竟是锦官署的布防详图。
他瞳孔骤缩,诧异道:
“雍氏世代汉官,你为何……”
“曹贼对抗天命,不识时务。”
“今天子在洛阳,乃是天命所归。”
“刘玄德乃高祖子孙,汉室正统。”
雍闓突然慷慨激昂,“我雍氏乃高祖所封,岂能够屈身事贼?”
他话锋一转,“更何况赵显那廝,强占我祖田三十顷栽桑。”
“此贼欺人太甚,吾早欲除之而后快。”
“奈何恨一人之力有穷,不敢发耳。”
老祭司突然咳嗽:
“听说……司马懿许了雍老爷蜀锦专卖之权?”
雍闓笑容一滯,隨即大笑:
“老祭司明鑑。”
“不过……”
他话锋一转,环视眾人,“汉人有句话叫『各取所需』。”
“你们要土地,我要钱財,何不联手?”
孟岩沉默良久,突然將短剑插进地图上锦官署的位置,沉声道:
“说说你的计划。”
……
三日后,月黑风高夜。
赵显正在库房清点新织的蜀锦。
这些五彩斑斕的绸缎明日將运往成都,献给太尉司马懿作寿礼。
“赵锦官,这批锦缎足值千金啊!”
小吏諂媚道。
赵显抚摸著锦上精美的朱雀纹样:
“太尉一高兴,说不定会调我去成都……”
他突然皱眉,“什么声音?”
库房外传来惨叫。
大门被撞开时,赵显看到满身是血的守卫滚了进来,隨后是举著火把的夷人。
为首者正是孟岩。
他脸上涂著赭石顏料,宛如恶鬼。
“你……你们这是要造反?”
赵显踉蹌后退,碰翻了油灯。
火苗窜上锦缎,瞬间引燃整匹绸料。
孟岩一脚踩住赵显的锦袍。厉声问:
“我们的孩子在哪儿?”
“在……在后山矿场……”
赵显狞笑道,“不过现在应该都死了!”
“太尉有令,夷人奴隶……啊!”
阿木的刀刺穿了赵显的膝盖。
夷人战士们涌入库房,將成匹的蜀锦拖到院中焚烧。
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个益州郡城。
“掛起来!”
孟岩扔出一个血淋淋的布袋。
阿木解开一看,竟是赵显的首级,眼睛还惊恐地睁著。
黎明时分,十辆满载蜀锦的马车缓缓驶向成都。
每辆车前都掛著一名锦官署官吏的头颅。
车队后竖起木牌,上书:
“汉人再来,有如此颅。”
雍闓站在城楼上远眺,对心腹笑道:
“去给司马太尉报信,就说夷人造反,杀了朝廷命官。”
他抚摸著新得的蜀锦样品,“对了,记得说……是诸葛亮的细作煽动的。”
……
成都,魏王宫。
当夷人焚烧蜀锦,杀锦官的消息传回成都之后,满朝皆惊。
任谁都没有想到,当地土人竟如此胆大妄为。
焚烧国家的锦缎便罢,还割下锦官首级,发往成都。
这简直就是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夷人安敢如此!”
曹丕將竹简重重摔在案几上,惊得殿中侍从纷纷跪伏。
那竹简上血跡斑斑,正是从益州郡送来的急报。
锦官赵显的头颅被掛在运锦车上,隨行的还有十二颗官吏首级。
“大王息怒。”
老臣程昱颤巍巍出列,“此事蹊蹺,夷人虽蛮,但恐另有分说。”
“蛮夷杀我命官,焚我蜀锦,还有何蹊蹺?”
曹丕拍案而起,腰间玉佩叮噹作响。
他年方三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
自继魏王位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挑衅他的王权。
蜀地旧臣秦宓大步出列,广袖带风,朗声道:
“臣请发兵两万,踏平益州郡蛮寨!”
他转向满朝文武,“先王在时,夷人尚不敢正视汉官。”
“如今竟敢梟首示威,若不严惩,何以立威?”
“秦大夫所言极是!”
彭羕高声附和,他原是刘璋旧部,现为魏国典农校尉。
“臣深知益州夷情,这些蛮子畏威不怀德。”
“当年刘季玉在时,当地土人便多次不服管束。”
“今公然杀我国官员,足见此獠不可教化。”
殿中不少官员纷纷称是,声浪渐高。
曹丕面色稍霽,正要开口,忽见司马懿轻咳一声,从文官队列缓步而出。
“太尉有何高见?”
曹丕抬手止住眾臣议论。
司马懿虽然跟隨曹家已经很多年了。
但他从未进入过曹家真正的权力核心圈子。
幸亏自己押注押对了,押宝在了曹丕身上。
有著从龙之功,自己如今也是得以位列三公,再无人敢小覷。
司马懿整了整腰间银印青綬,声音不疾不徐:
“臣观此事,尚有三疑。”
“哪三疑?”
曹丕问。
司马懿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其一,夷人素来分散而居,何以能一夜集结攻破锦官署?”
“其组织有序之强,不似蛮人能够做到的。”
又伸第二指:
“其二,赵显首级悬掛之法,乃汉军处置叛將旧制,蛮夷从何处习得?”
第三指伸出时,他目光扫过秦宓等人:
“其三,报信者称见『雍』字旗號,却言是诸葛亮细作所为,岂不自相矛盾?”
殿中霎时寂静。
曹丕眯起眼睛:
“太尉是说……”
“雍闓贼喊捉贼!”
司马懿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这是三年来益州郡的田亩册。”
“雍氏本有田千顷,蜀锦兴殖后,其田反增三千顷。”
“而夷人失地,皆入雍氏囊中矣。”
彭羕在旁侧冷笑:
“太尉莫非是要为蛮夷开脱?”
“非也。”
司马懿目光如刀,“雍闓此人,先王在时便评其『豺声狼顾,必为后患』。”
“如今借蜀锦之事煽动夷乱,实为割据自立。”
曹丕猛地站起,案上茶盏翻倒,褐色的茶水在竹简上洇开一片。
“好个雍闓!”
他咬牙切齿,“先王尸骨未寒,他怎敢……”
话到一半突然咳嗽起来,侍从连忙奉上蜜水。
司马懿近前低语:
“大王,此事虽怒,却只是疥癣之疾。”
国家新丧,若大动干戈,恐齐国乘虚而入。”
曹丕吞下蜜水,面色阴晴不定。
他何尝不知魏国处境——
北方羌人摇摆不定,关中马超虎视眈眈。
交州诸葛亮也逐渐掌权,渐为心腹大患。
可王权的威严……
“传令!点兵,本王要亲征……”
“大王且慢!”
司马懿突然提高声调,再次劝諫:
“雍闓此举,正为诱我出兵!”
“以便搅乱南中局势,他却於中取利。”
“不如如此这般……”
司马懿快步上前,在曹丕耳边低语片刻。
只见曹丕眉头渐舒,最终冷哼一声归座。
次日朝会,曹丕颁布詔令:
“益州夷乱,皆因官吏苛暴。”
“著罢免益州郡守以下官吏十八人,以正昂为益州太守,即日赴任安抚。”
“另拨钱五十万,赎还被掳夷人。”
秦宓等人目瞪口呆。
大王这是打算赦免当地夷人吗?
“大王!”
彭恙劝諫道,“如此示弱,只恐被齐人、吴人耻笑。”
曹丕冷冷打断:
“彭卿如此主战,不如隨正昂同去?”
彭羕顿时语塞,不能言语。
退朝后,司马懿独留宫中。
曹丕已换下朝服,正在偏殿习字,笔下“忍”字力透纸背。
他忍了一辈子,才忍到如今登上魏王大位。
没想到居然还要继续忍下去。
“仲达,你確定此计可行?”
曹丕头也不抬,“满朝都在说本王怯懦。”
司马懿微微一笑:
“昔年韩信忍胯下之辱,终成大事。”
“雍闓不过跳樑小丑,何须劳师动眾?”
“今国家经大丧,未可轻动。”
司马懿也是有政治手腕的。
他虽然压迫南中夷人,但採取的分化战术,一直使夷人很难形成大规模力量来反击成都朝廷。
如今夷人有组织、有力量的反叛,显然是背后有人引导教唆。
如果组织大军去征討,將会极大的耗费国力。
作为一个政治家,司马懿肯定不希望曹丕这样做。
他努力发展蜀锦產业,本就是为国家积累灭汉资本的。
能节省部分力量,就节省部分力量。
正昂领命,在抵达益州郡后,立即著手处理汉夷矛盾。
他先是下令释放被强征为奴的夷人。
又宣布赦免孟岩等参与火烧蜀锦的夷人首领。
並承诺重新划定汉夷土地界限,禁止汉人豪强侵占夷人祖地。
孟岩等人原本已做好拼死抵抗朝廷大军的准备,却没想到成都方面不仅没有派兵镇压,反而主动让步。
夷人部落议论纷纷,有人怀疑这是朝廷的缓兵之计。
但孟岩思索再三,最终决定接受安抚。
“既然朝廷不追究,我们也没必要再闹下去。”
孟岩对族人说道,“汉人愿意退让,我们便各退一步,好好过日子。”
於是,益州郡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
曹丕是一个很小心眼的人,但司马懿告诉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等我们加强了对南方的控制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些夷人。
所以曹丕才会选择暂时將此事翻篇。
隨著益州郡的局势越来越稳定,雍闓心急如焚。
在府邸內来回踱步,面色阴沉。
他原本计划借夷人之手挑起叛乱,迫使曹丕出兵镇压。
自己再以“保境安民”的名义號召南中大族反抗魏国,割据自立。
可没想到,朝廷竟派了个正昂来安抚夷人,轻轻鬆鬆化解了这场危机。
“可恶!”雍闓一拳砸在案几上,“司马懿这老狐狸,竟不上鉤!”
正昂的手段极为老练,不仅安抚了夷人,还暗中拉拢了益州郡的汉人豪族。
无形的削弱著雍闓的影响力。
如今,南中各族渐渐安定,雍闓的野心眼看就要落空。
就在这时,一名僕人恭敬地奉上一个精致的食盒。
“家主,这是新到的珍品,请您品尝。”
雍闓不耐烦地掀开盖子,只见里面盛满了晶莹如雪的白。
颗粒细腻,在烛光下闪烁著微光。
他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品,不由得一愣,捏起一小撮放入口中。
“好甜!”他惊讶道,“这是何物?”
僕人恭敬地回答:
“此物名为『霜』,据说是交州刺史诸葛亮所创。”
“如今蜀地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商队开始往南中贩运。”
诸葛亮……
雍闓心念一动,眼中精光骤闪,立刻追问:
“负责售卖此的人是谁?”
僕人摇头道:
“小人不知,只听说是个交州来的商人。”
雍闓沉思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对左右说道:
“去查!一定要找到这个卖的人!”
左右人不解其意,纷纷问:
“家主为何对一介商贾如此在意?”
雍闓眯起眼睛,缓缓道:
“能在短短时间內將品倾销至蜀地,甚至渗透到南中,此人绝非普通商贩。”
“背后必有官府支持!”
“那么支持他的官府,自然是发明此霜的诸葛亮了。”
“而能得诸葛亮的委派,负责如此重要商贸的人,必是他的心腹!”
他站起身来,眼中闪烁著野心的光芒:
“找到他,我们就能和诸葛亮搭上线!”
数日后,雍闓的手下终於找到了负责品贸易的交州使者——张紘。
张紘,字子纲。
现在诸葛亮麾下担任交州从事,专门负责商贸与外交。
他奉诸葛亮之命,以商队为掩护,倾销品。
此外,还专门提到,如果可以,就儘量暗中联络蜀地与南中的反魏势力。
当雍闓的使者找到他时,张紘並未躲避,而是坦然接受了邀请。
“雍氏乃南中大族,若能得其相助,对使君的大业大有裨益。”
张紘心中盘算著,隨即整理衣冠,前往雍府赴约。
雍闓亲自在府门外迎接,笑容满面:
“久闻张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张紘微微一笑,拱手道:
“雍公客气了,在下不过一介商贾,何敢当此厚待?”
雍闓大笑:
“先生何必自谦?能得诸葛使君委以重任,岂是寻常人物?”
由於诸葛亮有著治交州的赫赫政绩,所以他的名声也渐渐传播开来。
身在蜀南的雍闓自然也是略闻一二。
隨后,雍闓邀张紘入府。
府邸內,烛火摇曳。
张紘端坐席间,细细品味著南中特有的苦茶,神色淡然。
雍闓则满面笑容,亲自为他斟满一杯蜜酒,道:
“先生远道而来,某无以为敬。”
“唯有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张紘微微一笑,举杯轻啜,道:
“雍公盛情,紘感激不尽。”
雍闓目光闪烁,试探问道:
“听闻先生本是徐州名士,如何到了交州?”
张紘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缓缓道:
“昔日曹操兵加徐州,屠戮百姓。”
“紘不得已,举家南迁,背井离乡。”
雍闓闻言,心中暗喜。
又故作愤慨,拍案道:
“曹贼残暴,天下共愤!”
“先生与曹氏,可谓是血海深仇!”
张紘点头,嘆息道:
“正是。”
雍闓大喜,连忙道:
“实不相瞒,某祖上乃汉朝什邡侯雍齿。”
“世受汉恩,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曹丕早晚篡汉,某又岂能助曹贼篡逆?”
“故闓早有报效汉室之心,只恨力有不逮耳!”
张紘心中冷笑,雍闓此人野心勃勃,分明是想借汉室之名割据自立。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佯作感动之状,拱手道:
“雍公忠义,令人钦佩!”
雍闓见张紘信以为真,心中暗喜,便继续道:
“某本想借夷人之手,挑起益州之乱,再举兵响应汉室。”
“奈何司马懿老奸巨猾,竟派正昂安抚夷人,使某计划落空。”
张紘淡淡一笑,道:
“夷人虽勇,却无谋略,如何斗得过司马懿?”
“雍公若指望他们成事,未免太过天真。”
雍闓皱眉,沉声问:
“那依先生之见,某当如何?”
张紘目光深邃,缓缓道:
“夷人需要的,是一个英明之主。”
“能统率他们,方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雍闓一愣,隨即指著自己,道:
“先生是说……某?”
张紘点头,道:“正是。”
雍闓沉默片刻,嘆息道:
“某虽有此心,但时机未到啊。”
张紘冷笑一声,道:
“大丈夫行事,岂能优柔寡断?”
“若雍公如此畏首畏尾,不如趁早归顺曹魏,安心做个良民!”
雍闓被这一激,顿时面色涨红,拍案而起,道:
“先生此言差矣!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张紘淡然道:“那雍公还在等什么?”
雍闓咬牙,沉思良久,终於下定决心,低声道:
“先生以为,某若起兵,胜算几何?”
张紘微微一笑,道:
“以雍公在益州郡的势力,杀太守、举反旗,易如反掌。”
“夷人受魏官欺压已久,一旦雍公振臂一呼,必然应者云集。”
“而南中地势险峻,魏军难以久持。”
“雍公割据在此,响应汉室,岂非覆手之功乎?”
雍闓听罢,眼中燃起野心的火焰,猛地握住张紘的手,激动道:
“先生之言,真令某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某愿听从先生之计!”
张紘含笑点头,道:
“雍公忠义,朝廷必不相负。”
“某会即刻修书给诸葛使君,请他支援雍公粮草军械。”
“至於大义名分,此非诸葛使君能决。”
“须待上奏朝廷后,才有分晓。”
“不过雍公儘管放心,朝廷必会赐下詔命,以正雍公之名。”
言外之意,张紘不仅会写信给诸葛亮让他支援雍闓钱粮。
还会上奏洛阳朝廷,给雍闓一个名分。
雍闓大喜,连连称谢。
张紘又道:“在此期间,某会暂留此地,助雍公谋划。”
雍闓闻言,更是喜出望外,当即拉著张紘的手,道:
“先生真乃某之知己!从今往后,某与先生同食同寢,共谋大业!”
如果说此前张紘还有挑唆的嫌疑。
可当他愿意留下来帮助自己后,雍闓便打消了全部的疑虑。
坚信张紘是真心实意要帮助自己“造反”,这真是喜从天降啊!
自此,雍闓与张紘形影不离。
出则同舆,食则同席,寢则同榻,儼然一对忘年之交。
而暗地里,张紘已悄然遣心腹送信回交州,只待诸葛亮的回覆。
……
苍梧郡,这里夜晚湿热难耐。
刺史府內烛火通明。
诸葛亮手持羽扇,案前摊开张紘的密信,眉宇间不见丝毫倦意。
“好一个雍闓。”
他轻笑一声,羽扇在信笺上点了点,“倒是个会借势的。”
侍立一旁的蒋琬忍不住道:
“使君,此人狼子野心,不过是想借我大汉之名行割据之实罢了。”
“公琰啊。”
诸葛亮抬眸,扇尖轻抵下頜,“你可知南中地势?”
蒋琬一怔,隨即答道:
“群山环绕,瘴气瀰漫,汉军难入。”
“不错。”
诸葛亮起身走向悬掛的地图,“雍闓若反,曹魏必派兵镇压。”
“南中险恶,魏军每多驻一日,便多耗一分国力。”
羽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
“司马懿费尽心机,在蜀地发展,增长国家实力。”
“若南中成了他的一块流血不止的伤口,你说这於我国是有益还是有害?”
蒋琬眼睛一亮,微一拱手,连道下官明白了。
“本月交州白获利几何?”
诸葛亮话锋一转问道。
“约合三万斛粮餉。”
诸葛亮頷首,羽扇轻点:
“取两百石白赠给雍闓,再配甲冑百副、战马五十、生猪六十头。”
见蒋琬面露疑惑,他解释道:
“白可作军资贸易,生猪能解夷人肉食之需——”
“要让南中各族知道,跟著雍闓有肉吃。”
侍从领命而去。
诸葛亮铺开绢帛,提笔蘸墨:
“另需奏明陛下此事才行。”
诸葛亮力劝刘备下詔支持雍闓在南中掀起反叛。
真正高明的国家博弈,其实是钱流別人的血。
南中蛮人悍勇无匹,加上那里恶劣的气候。
足够魏军喝一壶的了!
……
(本章完)
第365章 朕敬慕高祖,但並不想成为高祖
第365章 朕敬慕高祖,但並不想成为高祖
章武五年冬,洛阳城內飘著细雪。
皇城西暖阁中,炭火正旺,熏得满室如春。
刘备与李翊对坐弈棋,黑白交错间,君臣二人皆凝神静气。
“报——”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內侍跪伏於地,
“交州急报!”
刘备手中黑子悬於半空,眉头微蹙:
“讲。”
“诸葛刺史奏报,南中雍闓欲在益州举事,当地豪族多有响应者,声势盛壮。”
“诸葛交州希望朝廷能对雍闓予以支援。”
“善!”
刘备掷子於枰,击节而笑。
“曹氏此前煽动朕荆南叛乱,今终得报矣!”
他转向李翊,问他意见:
“子玉看是如何?”
李翊捻须沉吟,目光仍不离棋局: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
“雍闓此人虽有反骨,桀驁不驯,然亦可为我用。”
说话间,他落一白子,“正如棋局,当舍则舍,当取则取。”
刘备会意,朗声道:
“善!擬詔!”
“封雍闓为益州刺史,总督南中兵马。”
“另詔孔明,南中事务,皆可便宜行事。”
“不必事事奏朕。”
刘备望了眼诸葛亮写上来的奏报,日期竟然是三月期。
这主要还是因为交州太远,且交通太过不便了。
如此大的消息差,刘备岂敢微操?
所以只能让诸葛亮便宜行事,不必事事报他。
他刘备忽又想起一事,补充说道:
“传旨马良,令其配合孔明谍报之事。”
荆州毗邻交州,两地沟通相对容易些。
並且荆州毕竟是大汉第三富的大州。
更关键的一点是,刘备其实一直没有把荆州刺史的名头重新给出去。
始终是让当地大族的马良“假荆州刺史”。
如今刘备又下令马良,让其配合诸葛亮的谍报工作。
言外之意,显然是让马良及其所在的荆州给诸葛亮当副手。
无形间,刘备已在渐渐恢復诸葛亮的权力了。
当然,刘备也是有理由的。
能將交州这种流放之地给治理的井井有条,四方来朝。
还发明出了更加晶莹剔透的白,极大改善民生。
这一件件创举,都给了刘备充足的理由。
待內侍领命退下后,李翊忽然道:
“陛下,若曹魏深陷南中战事泥沼,或可……”
“用兵?”
刘备出声打断,旋即摇头。
“前日子玉尚言蜀道艰难,未可轻动。”
“况南中说是叛乱,但面对魏国正规军队,又岂是敌手?”
“非也。”
李翊目露精光,“臣並非是说用兵於曹魏,而是用兵於东吴。”
“长江之险,不及蜀道之难。”
“我朝坐拥淮南、荆州水军,足可匹敌吴国水军。”
得益於李翊最早在徐州的善政,刘备势力一直没有使水军没落。
虽然李翊主张水陆並重。
但这负担就太高了,兼之刘备大部分时间都是打陆战。
尤其河北之战,更是骑兵的天堂。
那时的陆军派系,简直风头无两。
是直到后来为了取荆州,水军派系才能稍稍在国中露个脸。
不过好在,这期间有李翊、陈登的力保,使得汉朝水军始终处於本时代前列。
当然,与吴国只重水军还是有差距的。
此前说过,
吴国为了打淮南,基本上只能走水路。
所以吴国基本上不怎么发展陆军,军科全点水军上了。
因为这能够极大的节省运输成本与人力成本。
而走水路,必然要经过合肥。
所以歷史上的魏国统治者都会加强寿春与合肥的防守。
合肥也成了孙吴永远的噩梦。
但换个思路想,
即便吴人在合肥屡战屡败,却依然不肯走陆路,坚持要走水路。
也足以见著当时的水路与陆路之间的成本差距。
李翊接著分析:
“吴地本土士人,多有软骨之辈。”
“若得天时,大可图之。”
刘备闻言,手中茶盏一顿:
“依爱卿之见,是想要……灭吴?”
刘备听明白了李翊的意思。
这是打算再发动一场灭国之战啊。
如今政权稳定了,可不是再像以前诸侯混战那样。
我打你一场,抢你一座城池。
你打我一场,夺我一座郡县。
那现在国与国之间的战爭,也更加规范了。
按李翊的构想,要么就別打,要打就毕其功於一役。
直接灭掉吴国。
不然你今天兴师动眾打一场,赔点款、割点地。
那点赔款,都不给你来一趟的油钱。
当然了,灭国之战所需付出的代价是非常沉重的。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折腾老百姓,不如让国人咬牙忍一忍。
忍忍就过去了。
“孙氏据江东已歷三世,民殷国富,卿以为灭吴之战需几何兵马?”
李翊闭目掐算,良久方睁眼,沉吟道:
“少则二十万。”
“二十万!”
刘备闻言咂舌,“今岁河南大旱,河北又有蝗灾。”
“若徵发如许壮丁,民间必怨声载道。”
“朕以为,最多只可发十万兵马。”
李翊微微一笑,道:
“陛下岂不闻王翦灭楚之事乎?”
“昔日秦王问王翦,灭楚需多少兵马?”
“王翦答曰:非六十万人不可。”
“而秦將李信则认为不过用二十万人,足可击灭楚国。”
“秦王慨嘆曰:王將军老矣,何怯也!李將军果势壮勇,其言是也。”
“於是不纳王翦言,用李信为將。”
“后秦军南下伐楚,楚將项燕示敌以弱,且战且退,保留精锐部队从后突袭李信。”
“因此大破秦军两营兵力,斩杀秦军七名都尉。”
“这也是秦军灭六国之战中,少有的大败。”
“后秦王復启用王翦。”
“王翦言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
“秦王从之,予王翦六十万人。”
“今灭吴之战,臣以为当用二十万人。”
“而陛下执意只出十万人,难道欲重蹈秦王之覆辙乎?”
刘备闻言一怔,旋即无奈苦笑,忍不住嘆道:
“李相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竟编排起朕来了?”
他说著,起身踱步至窗前,望著纷飞的雪,幽幽道:
“朕登基五载,战事方息,岂忍再陷黎民於水火?”
李翊长揖及地:
“兵者,凶器也。”
“然早定天下,实乃大仁。”
“陛下难道就安於如今的现状么?”
“不必多言。”
刘备抬手止住,“豫州经赤壁、襄樊数战,十室九空。”
“朕免其赋税三载,今疮痍未復,岂可妄动干戈?”
他转身凝视李翊,目光深邃如潭。
刘备嘴上虽然如此解释,就是河南经歷过战火,还被曹操迁了大量人口出去。
他正在努力止住这块流血的伤口。
但实则刘备心中还另有计较。
自登基以来,陈登治淮南,李翊总揽朝政,关羽、张飞皆封国公。
不可不谓之,功名赫赫。
齐汉开国四公,名声在外。
在他们之下,还有一帮军功大臣。
太子刘禪年方十七,若他日继位,如何驾驭这些开国元勛?
但刘备性格又比较忠厚,不忍亏待一起创业的老兄弟。
既比如如今最令他头疼的封疆大吏陈登。
陈登在江南有很大的实权,
刘备与陈登关係也还可以,但他很担心陈氏在將来会在淮南成为一个尾大不掉的祸根。
但要说削权的话,又感觉为时太早。
现在的刘备,可与歷史上的刘备不同。
歷史上的刘备一生都在顛沛流离,没机会给儿子铺路。
这就导致刘禪对底下的军功阶层缺乏掌控力。
尤其跟他爹刘备相比,刘禪镇住底下人非常吃力。
为何呢?
当年刘备和元老派那是形同兄弟,戎马征程一路杀过来的交情。
和荆州派那是在赤壁之战前后,共同实践“隆中对”战略过程中,形成的高度合作。
然后带著元老派与荆州派这两股力量,先和东州派取得联繫。
內外联合夺取益州。
最后再来整合笼络益州的力量。
但刘禪在这个过程中,
除了在公元221年时,在刘备安排下,与张飞的女儿成婚。
以此绑定元从派以外,几乎没有任何贡献。
唯一的联结,仅仅是他与刘备的血缘关係。
而诸葛亮在《出师表》里面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这些人肯继续合作,仍然为你刘禪卖命?
底层逻辑就是——
“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於陛下也。”
我们都是跟刘老板一起创业过来。
如今刘老板中道崩殂,我们只能把他的恩情,报答在陛下你身上了。
所以你会发现,
蜀汉后期,元老们死的差不多后,所有人都在摆烂。
刘禪摆烂,戈尔巴譙夫等带投大哥也在摆烂。
大家都没干劲儿了。
这个逻辑其实也能解释很多封建王朝,为什么君主越到后面越不行。
那就是他们一出生,除了沾个皇家血统的关係外。
跟手下那帮手握实权的大臣们,没有建立任何“利益”关係。
你的威望不够高,对他们的掌控力薄弱。
自然想要做很多事也就不方便。
所谓权力,本就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追求,大家聚在一起。
然后选出一个利益共同体的盟主,也就是皇帝。
所以通常情况下,开国皇帝的实力都不弱。
因为他是实打实的跟兄弟们一起创的业,手下人都服他。
所以灭吴、灭魏军功,当留给皇子们才是……
这对於刘备而言並不困难,很容易。
因为他的手牌太好了。
等时机成熟,他完全可以给自己儿子们配一个全明星阵容。
以皇子们为主帅,配上全明星阵容。
再加上汉朝的国力兜底。
那即便是绑一头猪,也能够轻鬆打贏。
李翊似有所觉,转而道:
“陛下仁德。”
“然豫州自章武二年免税至今,河北、徐州粮秣源源接济,也该……恢復的差不多了。”
“至少不会再出现易子互食,饿殍遍野的现象。”
为了填补豫州为首的河南伤口,
刘备专门下令,把冀州的粮秣、工具、牲口源源不断地往河南输送。
此外青、徐二州,每年也提供了不少穀物与种子。
五年过去,也该恢復的有些样子了。
“……说起豫州。”
刘备忽然想起些什么,抚掌说道:
“梁王、鲁王就藩多时,朕甚念之。”
他目露慈色,“二子年齿渐长,不知治政如何。”
“不如……”
他看向李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朕欲巡幸河南,一察民生,二观皇子。”
“子玉可愿同行否啊?”
李翊一怔,旋即明白天子用意:
“陛下有命,臣自当扈从。”
“然朝中之事……?”
“著令太子监国便是。”
刘备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
“阿斗已加冠,该学著治国了。”
“有鲁子敬、荀公达在,必然无碍。”
暖阁外风雪渐急,李翊望见刘备鬢角新添的霜色,若有所思。
当年涿郡的卖履舍郎,今已坐拥半壁江山,却仍忧心忡忡。
他郑重下拜:
“老臣这就回府准备。”
刘备扶起这位跟隨自己多年的创业老臣,温言道:
“……不急。”
“待过完年后,咱们启程,朕已命人备下暖轿。”
“子玉也有些年岁了,可莫受风寒。”
待李翊退下,刘备负手来到院坝里。
暮雪纷飞,覆盖了洛阳城的金瓦朱墙。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朕今日方悟高祖之不易。”
刘备一直对刘邦杀韩信、彭越、英布等开国功臣的行为嗤之以鼻。
这些人都是因“造反”之罪名,兵败被杀的。
可刘备总是在想,
高祖皇帝那么一个有人格魅力的人物,能让萧何、韩信、张良、陈平等一眾英杰死心塌地的追隨他。
怎么到后面,一个个创业的老兄弟就造反了呢?
这种事情放在刘备身上,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直到一个个异姓王相继被刘邦杀掉,然后立下“非刘不王”的白马盟誓后。
刘备渐渐地明白,这便是皇权吧。
只有真正做到皇帝之位,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心酸。
夜色降低,宫灯次第亮起。
將天子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时值腊月廿九。
洛阳城银装素裹。
相府內张灯结彩,僕役们正忙著悬掛桃符、清扫庭院。
厨房里飘出蒸饼与腊肉的香气,侍女们端著漆盘来回穿梭,为即將到来的除夕夜宴做准备。
李翊刚踏入府门,便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夫君回来了!”
袁莹身著杏红色曲裾,髮髻上簪著金步摇,像只欢快的蝴蝶般迎了上来。
她身后跟著两个孩子——
李治已长成翩翩少年,三子李安还是个顽皮的孩童,正偷偷拽著兄长的衣角。
“父亲。”
李治恭敬行礼,他比之去年,眉宇间又多了几分沉稳。
李翊伸手摸了摸幼子李安的头,笑道:
“安儿又长高了。”
这时,麋贞从廊下缓步而来。
她身著素色深衣,髮髻简单挽起,只插一支白玉簪,端庄大方。
“夫君辛苦了。”
她温婉一笑,眼角的细纹透著岁月的温柔。
“桃红已备好热汤,先去沐浴更衣吧。”
“父亲!”
一个清脆的童声传来,九岁的李仪蹦蹦跳跳地跑来,身后跟著她的母亲甄宓。
甄宓身披淡紫色大氅,发间珠翠轻摇,步履优雅如莲。
“仪儿慢些。”
甄宓轻声唤道,眼中满是宠溺。
最后一个出现的是吕玲綺。
她著一身劲装,腰间还佩著短剑,英气逼人。
五岁的李泰被她单手抱在怀中,正兴奋地挥舞著小木剑。
“夫君,今日朝会可有新鲜事?”
吕玲綺爽朗地问道,將儿子放下。
李泰立刻扑向父亲,被李翊一把抱起。
“先进屋再说。”
李翊环视眾妻儿,疲惫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笑意。
夜幕降临,相府正厅內灯火通明。
食案上摆满了佳肴——
蒸羊羔、炙鹿肉、鱼膾、韭卵、醃菹。
还有应景的椒柏酒和五辛盘。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治儿,给弟弟们分饼。”
麋贞轻声吩咐道。
虽非亲生,但李治对这位养母十分敬重,立刻照办。
李平则坐在麋贞身侧,不时为她布菜。
酒过三巡,甄宓抚琴一曲《鹿鸣》,清越的琴音在厅內迴荡。
袁莹忍不住隨著节拍轻轻哼唱,吕玲綺则击筑相和。
孩子们睁大眼睛听著,连最调皮的李泰也安静下来。
曲毕,眾人鼓掌称讚。
李翊却只是勉强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细心的麋贞察觉异样,柔声问道:
“夫君似有心事?”
“今日乃除夕佳节,何故闷闷不乐?”
李翊放下酒杯,轻嘆一声:
“非是故意扫兴。”
“只是过完年,为夫需陪陛下去一趟河南巡县,恐要离家数日。”
袁莹闻言撅起小嘴:
“又要出门?”
“去年中秋夫君便因军务未能归家,今岁新春才过便要远行么?”
“莹妹勿恼。”
甄宓轻抚袁莹的手背安慰道,“河南距洛阳不远,夫君不日便可归来。”
李翊摇了摇头,慨嘆道:
“巡县事小,陛下此行,实为考察鲁王、梁王封地。”
“二王就藩河南已近五载,陛下欲亲往视察。”
麋贞若有所思:
“此乃人之常情。”
“陛下年事已高,关心皇子封地,理所应当。”
“只怕不仅如此。”
李翊眉头紧锁,“今日朝会,我向陛下提及灭吴之策……”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吕玲綺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甄宓的眉头微微蹙起、
袁莹更是惊呼出声:
“又要打仗?”
打仗就要死人。
战爭的爆发,物价也会跟著上涨。
最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
不到万不得已,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乐见战事的呢?
李翊沉声说道:
“灭吴之事非同小可。”
“即便陛下首肯,也需数年筹备,务求一击必中。”
“否则徒耗国力,苦的只是百姓。”
“然今日我仅略提此事,陛下便断然回绝。”
眾女面面相覷。
吕玲綺最先反应过来:
“陛下莫非欲將此功业留给诸皇子?”
“正是。”
李翊点头,“陛下虽未明言,但其意已明。”
“鲁王、梁王皆与太子是手足兄弟,梁王更是皇后所出,与太子一母同胞。”
“陛下欲使二王建功立业,稳固国本。”
“毕竟汉室江山,终究是刘家人的。”
甄宓轻嘆一声:
“夫君为国之重臣,所思所虑皆为国事。”
“然陛下身为人君,亦需为子孙计。”
“此乃帝王之道,实属无可奈何。”
“我记得梁王不也是夫君的外甥么?”
吕玲綺直言道:
“他若能立下赫赫战功,於咱们老李家亦有益处。”
李翊苦笑一声:
“玲綺所言不差。”
“只是……”
他目光逡巡一圈,环视眾妻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我总觉风雨欲来。”
“本想待朝局稳定之后,便辞官归隱,与你们共享天伦。”
“然观今日之势,恐怕……到我死后也未必能见著那一天了。”
“大过年的,夫君可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袁莹急忙打断,眼圈已有些发红。
甄宓起身为李翊斟酒,柔声道:
“夫君为国事操劳,心神俱疲。”
“今日除夕,暂且放下朝堂纷扰,与家人共度良宵可好?”
李翊看著满堂妻儿,终於展顏:
“宓妹说的是,是为夫扫兴了。”
他举起酒杯,“来,共饮此杯。”
“愿来年风调雨顺,家国安康!”
“家国安康!”
眾人齐声应和,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宴席將散时,李治忽然问道:
“父亲,灭吴之事,果真势在必行么?”
李翊沉吟片刻,答道: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吴主孙权虽明面上称臣纳贡,然毕竟行割据之实。”
“况江东根基深厚,若不彻底平定,终为后患。”
“那为何不速战速决?”
李平也忍不住好奇地插嘴。
“兵者,国之大事也。”
李翊耐心地解释,“灭国之战,需天时地利人和。”
“粮草、兵员、器械,缺一不可。”
“更需等待敌方內乱,或我方有必胜把握才行。”
“贸然出兵,反易招致大败。”
夜深了,孩子们被乳母带去安寢。
李翊独自站在庭院中,望著满天星斗出神。
“夫君。”
甄宓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为李翊披上一件狐裘、
“夜深露重,当心著凉。”
李翊握住她的手:
“宓妹怎么还未歇息?”
“见夫君心事重重,妾身难以安眠。”
甄宓仰头望著星空,“夫君可是仍在忧虑灭吴之事?”
李翊沉默良久,才低声道:
“我非忧虑灭吴,今天命在汉。”
“魏吴灭亡,只是时间问题,我从未將这些割据势力放在眼里过。”
“只是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是难如登天。”
“我所虑者,乃朝局耳。”
“陛下年迈,太子仁弱。”
“倘使诸王各怀心思,若有一日……”
甄宓轻轻捂住他的嘴:
“夫君慎言。”
“此等话语,即便在家中也不可轻出。”
李翊苦笑道:
“也就在你们面前,我才能稍卸心防。”
甄宓靠在他肩头:
“无论发生什么,妾身与姐妹们都会陪伴夫君左右。”
“朝堂风云变幻,唯有这个家,永远是夫君的港湾。”
李翊心中一暖,正欲回应,忽听身后传来袁莹的娇嗔:
“好啊,你们二人深夜私会,做的好大的事。”
“也不叫上我们!”
转头看去,
袁莹拉著麋贞,吕玲綺抱著酒壶,三女笑吟吟地站在廊下。
“既然都睡不著,不如共饮一杯守岁酒如何?”
吕玲綺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李翊大笑:
“好!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五位身影在月光下举杯共饮,笑声迴荡在相府的夜空。
远处,洛阳城的钟声敲响了新年的第一声。
……
章武六年,正月初一。
洛阳皇宫正殿。
晨曦初露,殿上已列满文武百官。
李翊立於文官之首,紫袍玉带,面容肃穆。
“陛下驾到!”
隨著黄门侍郎一声长喝,刘备身著十二章纹冕服缓步登上玉阶。
虽已年近六旬,但他步伐稳健,目光如炬。
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眾爱卿平身。”
刘备抬手示意,声音洪亮,“今日元日大朝,朕有要事宣布。”
殿內顿时鸦雀无声。
李翊垂首而立,却能感觉到数道目光正暗暗投向自己。
“朕决意於正月十五后启程巡幸河南诸县,体察民情,考察吏治。”
刘备环视群臣,下令道:
“首相李翊隨驾参赞军政,中护军赵云领羽林卫护驾。”
李翊出列行礼:
“臣领旨。”
赵云也隨之叩首:
“末將定当尽心护卫。”
刘备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
“朕离京期间,由太子监国。”
“加封鲁肃为太子太傅,荀攸为太子少傅,共同辅政。”
这一安排出乎不少人意料。
李翊余光瞥见几位大臣交换著眼色,他们似乎都有些惊讶。
因为印象中,这还是太子第一次总揽全国军政。
“陛下圣明!”
李翊率先高呼,群臣隨即齐声附和。
朝会散去后,李翊正欲离开,却被小黄门唤住:
“李相留步,陛下宣您至宣室殿议事。”
宣室殿內,刘备已换下朝服,著一身素色深衣,正在翻阅竹简。
见李翊进来,他放下手中简册,笑道:
“子玉来了,坐。”
李翊恭敬行礼后跪坐於席:
“陛下单独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刘备沉吟片刻:
“此次巡县,名义上是考察民情,实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翊一眼,“朕欲亲眼看看永儿、理儿的封地治理得如何。”
李翊心下瞭然。
鲁王刘永、梁王刘理皆已就藩。
此番考察,实为刘备为身后事做准备。
“陛下用心良苦。”
李翊谨慎回应,“二王就藩以来,河南百姓安居乐业,足见二王贤明。”
刘备嘆息一声:
“太子仁厚有余,决断不足。”
“永儿刚毅,理儿聪慧,皆可辅佐兄长。”
“然则……”
他忽然话锋一转,“子玉昨日所提灭吴之策,朕思之再三,仍觉时机未至。”
“此事,容后再议罢。”
李翊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拱手作揖:
“陛下圣虑深远,是臣操之过急了。”
“非也。”
刘备摆了摆手,柔声安慰道:
“卿为国事殫精竭虑,朕心甚慰。”
“只是……”
他目光深远,对上李翊,郑重其事地说道:
“朕已经老了,有些话朕不便说,有些事朕不便做。”
“有很多需要改变的事,朕已无力改变,也来不及改变了。”
“爱卿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所以这些话朕只对你一人说。”
“朕敬你为师,但朕毕竟比你年长。”
“你权且当朕是你兄长,將来很多事还需赖爱卿操持。”
“你——”
“能明白朕的意思么?”
李翊沉默良久,刘备这话说的清楚又模糊。
但李翊隱隱觉得,
刘备已经不单单只是在说皇子们权力交接的事了。
李翊与军中很多功勋大臣都有不浅的交情。
这些大臣自然是忠心刘备的,但他们的势力实在太过庞大。
他们死后,所留下的政治遗產也太多丰厚。
老刘是一个忠厚人,
他不止一次强调,自己永远不会像高祖皇帝对待韩信那样,对待手下兄弟。
但念及刘备那句,“有些事不便做。”
在联合刘备让李翊独揽全国军政大权,將自己捧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刻,打出感情牌。
那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臣……明白!”
李翊重重地说出这三个字。
眉宇间一川不平,仿佛有一个千斤重担一下子押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离开皇宫时,李翊在宫门外遇见等候多时的赵云。
“子龙有事?”
李翊拱手问道。
赵云看了看四周,低声道:
“相爷,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行至宫墙拐角处,赵云確认无人偷听,才开口:
“相爷可知,近日朝中有不少大臣频频聚会?”
“哦?”
李翊眉梢一扬,轻笑,“未知也。”
赵云面色沉重,正色到:
“他们表面上谈论经学,实则……唉。”
他压低声音,“有人提议应重用以潁川、兗州士人为代表的河南士族。”
“削弱徐州,河北系官员。”
李翊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冷笑一声:
“陛下才刚刚任命子敬,公达辅政,他们就坐不住了?”
赵云嘆道:
“这本不该是云应过问的事,只是如今国贼尚未剿除,天下亦未太平。”
“朝中诸大臣却多怀私意,云实在看不下去。”
(本章完)
第366章 龙生龙,凤生凤,刘备哪个儿子会打
第366章 龙生龙,凤生凤,刘备哪个儿子会打洞?
却说刘备正式宣告將於正月十五之日,去往河南巡县。
临行前,赵云忽然告诉李翊,朝中有些大臣不太安分。
“相爷,云担心此次巡县,陛下与您都不在洛阳,朝局恐生变故。”
“如今吴魏虎视眈眈,西羌又不安分,若朝中再起纷爭。”
“只怕又要生灵涂炭,百姓遭罪了。”
赵云嘆了口气,说道。
李翊抬手止住他的话:
“……子龙所虑极是。”
“但灭吴大计,必须先考察河南民生恢復情况。”
“陛下虽未明说,但我知他心中已有伐吴之意,只是时机未到。”
赵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相爷已向陛下进献灭吴之策了?”
“不错。”
李翊背著手,慨嘆道:
“今天命在汉,吴魏之灭,只是时间问题。”
“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在那晚会谈之中,我曾提出分兵三路进军东吴的策略。”
“一路出江陵攻柴桑,一路出合肥攻濡须,一路出水军顺江而下。”
“但陛下以民生凋敝为由拒绝了。”
赵云沉吟半晌,感慨道:
“相爷如此进军,是欲一举灭掉吴国。”
“此策虽妙,但少说需动用二十万人,粮草輜重更是巨大。”
“確实需要河南、荆北等地提供充足补给。”
如果要伐吴,离不开河南的帮助。
因为真打起来,基本上只能从这里运粮。
为什么不从其他州郡运粮?
还是一个粮草损耗的问题。
河北再是富庶,等你运到江南去,都耗得差不多了。
其成本堪称天文数字。
依然是拿秦朝的琅琊运粮举例。
从徐州琅琊运粮到北河,两地直线距离一千多公里。
运粮队期间要翻过太行山和秦岭,经黄土高原进入內蒙古高原。
黄河来回渡两次。
这期间的损耗率高达惊人的99.5%。
也就说三十万斛粮草运过去,最后只能剩下两千斛不到。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
但也能从侧面反映出古代粮草损耗率之高。
也不怪诸葛孔明几乎每次伐北伐都输在粮草问题上了。
低效的运粮成本,在古代这个农业並不发达的社会,是十分要命的。
汉朝比之秦朝生產力虽然有所进步,但也没有跨越社会阶级。
目的地虽然也没有琅琊到北河那么远,但古代的粮食也不是无限保质期。
是很难长久储藏下去。
所以真跟吴国打起来,主要还是仰赖河南地区的供给。
这能极大的节省粮草运输成本。
转念一想,朝中或许也正是有有识之士察觉到了伐吴的时机。
知道河南士人有机会抬头了,才会在这时候开始躁动不安的吧?
“陛下拒绝伐吴,是为了体恤民力。”
“而此次巡县,名为考察民情,实为评估伐吴的物资基础。”
“原来如此。”
赵云恍然大悟,隨即又忧心忡忡,“但洛阳这边……?”
“有鲁子敬和荀公达坐镇,短期內不会出大乱子。”
“这二人都是追隨陛下多年,朝中威望甚高。”
“而我们此去河南,一两月便回,不会有事的。”
“况且……”
李翊话锋一转,接著说道:
“云长和益德都在京畿握有重兵。”
“二將军对陛下忠心耿耿,有他们在,宵小之徒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听到关羽、张飞的名字,赵云神色稍霽。
这两位开国老將的威望確实足以震慑任何心怀不轨者。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
“子龙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过几日咱们便要去河南了。”
“嗯,相爷也多保重身体。”
赵云拱手一揖,辞別李翊。
又过几日,时值正月十五。
洛阳城外的官道上旌旗猎猎,三千羽林军列阵肃立。
晨曦微露时分,刘备的鑾驾自洛阳城门缓缓驶出,汉旗在晨风中舒捲。
“陛下,河南诸县已接到旨意,沿途皆已备妥接驾事宜。”
李翊策马靠近鑾驾,拱手稟报。
刘备微微頷首,从鑾驾中探出半身。
“子玉啊,河南百姓苦曹贼久矣。”
“虽经五年休养,朕仍放心不下。”
“此番巡县,一为察看民生,二来……”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东南方向,“也该看看那两个孩子在封地做得如何了。”
赵云驱马上前,银甲在朝阳下泛著冷光,横枪抱拳说道:
“陛下,鲁王与梁王皆天资聪颖,又有良臣辅佐。”
“想必不会令陛下失望。”
刘备轻嘆一声,伸手抚过腰间佩剑。
“子龙啊,治国非儿戏。”
“朕当年与云长、益德桃园结义之时,何曾想过能有今日?”
“如今……”
他话未说完,突然咳嗽起来,李翊连忙递上丝帕。
“陛下保重龙体。”
李翊眉头微蹙,“河南风大,不若迴鑾驾內歇息。”
刘备摆摆手,拭去嘴角水渍:
“无妨。”
“传令下去,加快行程,明日务必抵达鲁国。”
两日后,鲁国城外十里长亭。
十六岁的鲁王刘永身著絳纱王袍,头戴远游冠,率领鲁国文武百官列队等候。
春风拂过他的面庞,吹起冠上垂下的丝絛。
他身后,鲁国相诸葛瑾与一眾属官皆肃立无声。
“报——圣驾已至五里外!”
斥候飞马来报。
刘永整了整衣冠,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与期待。
这是他封王后首次於本国面圣。
自就藩以来,他励精图治,就等著今日向父皇展示政绩。
不多时,远处尘土飞扬,旌旗招展。
羽林军开道,刘备的鑾驾缓缓驶来。
刘永连忙率眾跪拜:
“儿臣刘永,恭迎父皇圣驾!”
“鲁国百官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鑾驾停下,刘备在李翊搀扶下缓步走出。
他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眾人,最后停在刘永身上:
“平身。”
刘永起身,脸上洋溢著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三步並作两步上前。
“父皇路途劳顿,儿臣已在王府备下酒宴,为父皇接风洗尘。”
说著,他竟直接掠过李翊与赵云,伸手欲扶刘备。
空气骤然凝固。
李翊面色如常,只是微微垂目。
赵云则挺直腰背,银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刘备脸色一沉,甩开刘永的手:
“永儿,你眼中可还有李相与赵將军?”
“儿臣……”
刘永一愣,这才意识到失礼。
“李相乃朕之肱骨,子龙更是朕的生死兄弟!”
刘备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
“你待他们,当如待亲叔父一般!岂可如此无礼?”
刘永面红耳赤,连忙转向李翊与赵云,长揖到地:
“小王年少无知,冒犯二位叔父,万望海涵。”
你道刘永缘何如此失礼?
只因这小郎自小出生富贵,十一岁就封王,没受过什么挫折。
在自己的封国里,更是人人都让著他。
自然养成目中无人的性格。
但他还是怕自己爹的。
被刘备这么一提点,也是连忙向二人赔不是。
李翊还礼道:
“殿下折煞老臣了。”
“君臣有別,老臣岂敢当此大礼?”
赵云也抱拳道:
“殿下心系陛下,孝心可嘉,末將又怎会介意?”
刘备神色稍霽,但仍严厉说道:
“永儿,治国首重用人。”
“若无这些开国元勛辅佐,何来今日大汉?”
“你身为皇子,更要懂得礼贤下士的道理。”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刘永低头应道。
刘备这才点头,柔声道
“带路吧,朕要看看你的鲁国治理得如何。”
“喏。”
一行人正式进城。
入城途中,刘备故意放慢脚步。
与李翊、赵云並行,而让刘永在前引路。
当日傍晚,鲁王府灯火通明。
刘备端坐正堂,听取刘永及鲁国官员匯报政事。
李翊与赵云分坐两侧,其余官员按品阶大小排列。
“启稟陛下。”
国相诸葛瑾手持笏板出列。
“鲁国五县,去岁共收赋税三十万石,较前年增长两成。”
“开垦荒地五千亩,新增户数八百。”
刘备微微点头,这个政绩还勉强能看。
算是一份及格的答卷吧。
“民生恢復如何?曹贼当年在此屠戮甚重。”
刘备又接著问道。
“回稟父皇。”
刘永抢著答道,“儿臣减免赋税,鼓励农耕,现百姓已基本安居。”
“只是……”
他犹豫片刻,“有些村庄仍十室九空,儿臣已命人招揽流民填补。”
刘备不置可否,转向李翊:
“子玉以为如何?”
李翊沉吟道:
“鲁国地处中原,本应富庶。”
“如今虽见恢復,但距昔日繁荣尚远。”
“尤其……”
他看了刘永一眼,“作为孔子故里,文教之事似乎未见特別建树。”
言外之意,只是对刘永在教育事业方面搞得不好表示不满。
毕竟李翊执政以来,一直在倡导教育,鼓励兴办学校。
为的就是打好民间基础。
命令一下,哪个地方官员不是立马响应朝廷號召?
大肆兴办私塾、学校。
而鲁国这个地方有著丰厚的文化底蕴。
又有王子坐镇,按理说得到的国家补贴要远比其他郡县要多。
但这里的教育却十分落后。
沿途走来,几乎没看见几所私塾、学校。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
“永儿,李相所言极是。”
“鲁地乃圣人之乡,当为天下文教表率。”
“朕观城中书声寥寥,何也?”
刘永额头见汗,支支吾吾答道:
“儿臣……儿臣注重农桑,文教之事確有疏忽。”
“糊涂!”
刘备拍案而起,“农桑固本,文教铸魂!”
“李相在洛阳大兴学校,各州郡纷纷效仿。”
“你这圣人之乡反倒落后,成何体统?!”
堂內鸦雀无声。
平日他们面对刘永时,无不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
但今天见到真龙天子,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威严。
刘永被唬得跪伏在地,顿首道:
“儿臣知错,定当整改。”
刘备环视一眼堂內诸臣,长嘆一声,语气稍缓:
“起来吧。”
刘永毕竟是一国之主,刘备也不想让儿子在眾人面前太过折损面子。
“你年纪尚轻,有疏漏在所难免。”
“但记住,治国如烹小鲜,需文武並举,刚柔相济。”
他转向诸葛瑾,“子瑜,你为鲁国相,当多加辅佐。”
“用心教导才是。”
诸葛瑾连忙应诺:
“臣定当竭尽全力。”
宴会散后,夜深人静时。
刘备独坐行宫庭院。
月光如水,洒在他斑白的鬢角上。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头也不回:
“永儿,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刘永捧著茶盏走近: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特来奉茶。”
刘备接过茶盏,示意他坐下:
“白日里朕话说得重了,你可怨朕?”
“儿臣不敢。”
刘永低头,“父皇教诲,句句金玉。”
“那便好。”
刘备啜了口茶,语重心长地说道:
“永儿,你可知朕为何能三兴汉室?”
刘永摇头。
“非朕一人之力也。”
刘备目光悠远,“云长、益德、子玉、子龙……皆是肱骨之臣。”
“若无他们,朕纵有冲天之志,亦难成大事。”
他突然咳嗽起来,茶盏中的水面盪起涟漪。
刘永连忙为父亲抚背,“父皇保重龙体。”
刘备摆了摆手,表示无碍。
“朕老了,这是自然之理。”
“正因如此,才更需你等与老臣们和睦相处。”
他握住刘永的手,“记住,为君者,当知人善任。”
“李相老成谋国,子龙忠勇无双,他日……他日都是你们兄弟的倚仗。”
“只有善用他们,你们兄弟才能守护好高祖传下来的汉室江山。”
“父皇正是铭记此理,才得有今日天下。”
“我说的,你可都听明白了?”
刘备今年已是五十有八,两鬢霜白,额上皱纹如刀刻般深邃。
可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昔。
“儿臣……明白了。”
刘永作揖答道。
刘备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
“对了,你王弟刘理在梁国如何?”
刘永一怔,答曰:
“这……儿臣与王弟各守封地,少有往来。”
刘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朕还是那句话,朕虽然没有曹操、孙权那般多的宗室弟兄。”
“可却有著超乎宗室的手足兄弟情谊,若无他们,难有三兴伟业。”
“你的命已是极好,还有几个哥哥弟弟可以倚赖。”
“朕起兵之时,哪有这些?”
“朕希望你们……你们……都好。”
说完,他缓步走入內室,留下刘永一人在月光下愣神。
夜风拂过庭院,吹动刘永的衣袍。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不必回头便知是谁。
“子瑜先生,这么晚了,你怎的也不睡?”
刘永声音里带著几分疲惫。
诸葛瑾缓步走近,在刘永身后三步处站定,拱手道:
“殿下未眠,老臣不敢先寐。”
刘永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回他看他:
“方才我与父皇的对话,你全都听见了?”
月光下,诸葛瑾的白须微微颤动,他垂目答道:
“殿下认为老臣听见了,老臣便听见了。”
“殿下认为老臣没听见,那老臣便没听见。”
“呵……”
刘永转身直视诸葛瑾,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子瑜啊子瑜,你这张嘴,比孔夫子的春秋笔法还要圆滑。”
他踱了两步,“那你且说说,我父皇今夜这番话,究竟是何意?”
诸葛瑾沉默如石,唯有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刘永见他不答,將话锋一转,问道:
“听闻令郎诸葛恪,被我那王弟徵辟到梁国做骑都尉了?”
“不知此事確否?”
诸葛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復平静,一字一顿答:
“確有此事。”
“是孤待你不好吗?”
刘永声音陡然转冷,“为何令郎要去梁国为官?”
诸葛瑾深深一揖,解释道:
“……殿下明鑑。”
“犬子天生尚武,好骑马射箭。”
“鲁国乃圣人之乡,殿下以仁治国,文教昌明。”
“而梁国地处边陲,尚武之风浓厚。”
“犬子去梁国,恰如鱼得水,鸟入林,非关殿下待臣厚薄也。”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儿子去向,又高情商地称讚了刘永的治国之道。
別看说梁鲁两国一文一武。
但治国向来讲究文治,刘备也倡导仁政。
此语只是明扬刘永。
果然,只见小王子面色稍霽。
但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来,脸色又很快阴沉下来。
“今日那李翊,当著我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折辱於孤,令孤顏面尽失!”
刘永咬牙,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桌上,震得茶盏叮噹作响。
诸葛瑾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刘永继续发泄著不满:
“那李翊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前几年强推什么新幣,要把我大汉用了四百年的五銖钱给换了,闹得民间是怨声载道。”
“前年又说要大兴学校,令各郡国做表率。”
“他可知河南歷经曹贼屠戮,民生凋敝到什么地步?”
“孤光是能稳住现有局势已属不易,他还要当眾指责我文教不兴!”
“若非当时父皇在此,孤真想质问他一句——”
“钱从何来?人从何来?!”
“他每年让诸郡国上交那么多钱粮,有没有想过孤治下子民的难处。”
“……呵呵,我算是明白那些站在顶点的人,为什么总是看不到远方了。”
“他只需拍拍脑袋做个决定,完全不考虑我们底下有多少难处。”
“完了还要指责你,哪些地方做的不好。”
“偏偏我父皇还宠信於他,孤王不敢发作。”
刘永气得拳头捏紧,咬牙切齿。
在鲁国被人尊敬惯了,他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今日为何他会下意识掠过李翊、赵云?
在他看来,自己是君王,他们是臣子。
天下间,岂有君王向臣子见礼的?
“李相日理万机,为国操劳,不能面面俱到……”
诸葛瑾试图缓和气氛。
“为国?”
刘永冷笑打断,“我看是为他老李家吧!”
“他待自己那两个外甥是何等的优容?”
“只因他们是嫡出,而我……我……”
他声音突然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
诸葛瑾抬头,看见年轻的鲁王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但是刘永很快控制住了情绪,声音却更加尖锐:
“李翊处处否定我,无非是要捍卫他外戚的地位。”
“我越是努力,他越要打压,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
“殿下慎言!”
诸葛瑾迅速地环顾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隔墙有耳啊。”
刘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子瑜,你说……我父皇他……还有多少时日?”
这句话问得极其轻微,几乎消散在夜风中。
诸葛瑾面色大变,连忙跪下:
“殿下!此话万万不可……”
“起来吧。”
刘永疲惫地摆手,“孤不是那个意思。”
“这里就你我二人。”
他仰望星空,慨嘆道:
“我只是……只是怕来不及了。”
“无论我如何努力,或许父皇眼中似乎永远只有太子和王弟……”
“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事,孤也並不想去做。”
“孤仅仅只是想让父亲以我为荣罢了。”
“但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庶子的身份。”
“孤天生就矮人一头啊。”
诸葛瑾起身,谨慎地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老臣在朝中尚有些故旧。”
“听闻……听闻朝廷正在筹备对吴用兵之事。”
刘永猛地转头,眼中精光暴射:
“当真?”
诸葛瑾微微点头,沉声道:
“殿下若能厉兵秣马,届时在灭吴大计上有所建树的话,那么……”
不等他说完,刘永已经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
“子瑜真乃孤之张良也!”
他忽然退后一步,郑重其事地整理衣冠,向诸葛瑾深深一拜。
“孤年少无知,今后还望先生不吝教诲。”
诸葛瑾慌忙还礼:
“折煞老臣了!”
“殿下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先生不必虚言。”
刘永直起身,眼中闪烁著坚定的光芒。
“自明日起,鲁国要暗中整军备战。”
“爭取在將来朝廷对吴用兵时,立下赫赫战功!”
诸葛瑾会意,但又郑重提醒说道:
“殿下,此事需要谨慎。”
“朝中局势本就混乱,只是靠著李相压著,才相安无事。”
“但依然有千万双眼睛盯著,我们做事可千万不要授人以柄。”
“否则,將来必处处掣肘,受制於人。”
“孤晓得。”
刘永望向刘备寢宫的方向,声音低沉:
“父皇教导我要懂得用人之道。”
“子瑜先生,你就是我要用的第一个人。”
夜更深了,庭院中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投在青石板上。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
“时候不早了,殿下也该歇息了。”
诸葛瑾拱手道,“明日还要陪同陛下巡县。”
刘永点头,却又叫住转身欲走的诸葛瑾:
“先生,令郎在梁国……若有机会,可否为我带些消息?”
诸葛瑾背对著刘永,身形明显僵了一下,片刻后才缓缓道:
“……老臣尽力而为。”
看著诸葛瑾离去的背影,刘永脸上的热切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他目光深邃,轻声自语:
“诸葛瑾啊诸葛瑾,你儿子在梁国,你又如何能完全站在我这边?”
……
七日后,刘备的鑾驾离开鲁国,向梁国行进。
车驾刚入梁国地界,刘备便掀开车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道路两旁田亩齐整,沟渠纵横,新绿的麦苗在春风中如波浪般起伏。
远处村落炊烟裊裊,道路上商旅往来不绝,与鲁国那种勉强恢復生机的景象大不相同。
“子玉,你看这梁国……”
刘备指著窗外景象,语气中带著惊讶。
李翊策马靠近鑾驾,顺著刘备所指望去,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几丝欣慰之色:
“回陛下,梁国虽经战乱。”
“但恢復之快,確实令人称奇。”
豫州诸侯国中,理论上讲陈国是最富的。
因为它不仅是陈王刘宠的地盘,之后还成了一段时间的汉朝国都。
被曹刘两大列强伺候,福气自然少不了。
而梁国原是豫州刺史郭贡的地盘。
这地方算是本州倒数的穷地儿。
郭贡曾在这里爆出两万兵,但根本养不起。
以至於还跑去抢了曹操的兗州。
当然,被荀彧的超神发挥给嘴炮轰走了。
但梁国能从战伤中这么快地恢復过来,还是令刘备感到十分地诧异。
就连赵云也忍不住讚嘆道:
“臣观沿途百姓面色红润,衣冠整齐,不似饱受战祸之民。”
刘备若有所思,沉吟道:
“理儿今年才十四吧?竟能將封地治理得如此……”
李翊出声打断:
“陛下给梁王殿下委派了不少人中俊杰,有他们辅佐。”
“梁国自然能够快速恢復民生。”
刘备牵唇一笑,道:
“难道朕又薄待了永儿不曾?”
“朕让诸葛子瑜去当鲁国相,其弟诸葛均去当梁国相。”
“本意,就是希望他们能够知人善任,將国家给治理好。”
“说到底还是用人,善用人才,这才是治国之道啊。”
话音未落,忽见前方尘土飞扬,一队仪仗缓缓而来。
为首少年身著墨色王袍,头戴远游冠,面容稚嫩却神色沉稳。
正是梁王刘理。
他身后跟著国相诸葛均、骑都尉诸葛恪等一眾梁国官员。
距离鑾驾尚有百步,刘理便已下车,整理衣冠后稳步前行。
至五十步时,他率眾跪拜:
“儿臣刘理,恭迎父皇圣驾!梁国百官恭祝陛下万岁!”
刘备下车,亲手扶起刘理:
“平身。”
刘理起身后,不急著与父皇亲近。
而是先向李翊、赵云深施一礼:
“甥儿拜见姨父,拜见赵叔父。”
李翊连忙还礼:
“殿下折煞老臣了,不敢当,不敢当。”
刘备下车,亲手扶起刘理:“平身。“
赵云也抱拳道:
“殿下如此多礼,末將愧不敢当。”
刘备眼中闪过满意之色,拍了拍刘理肩膀:
“理儿长高了。”
刘理恭敬答道:
“儿臣日日思念父皇,恨不能长伴膝下。”
“今见父皇龙体康健,儿臣不胜欣喜。”
接驾仪式安排得井井有条。
刘理亲自引导鑾驾入城,沿途百姓夹道欢呼,秩序井然。
入城后,街道整洁,市集繁荣。
学堂中传出朗朗读书声,武场上士兵操练呼喝声震天。
行宫內,刘备端坐主位,看著下方年仅十四却举止得体的幼子。
心中越发欣慰,忍不住出言讚嘆:
“理儿,你把梁国治理得如此之好,朕心甚慰。”
刘理拱手答道:
“儿臣年幼无知,全赖国相诸葛子然等贤臣辅佐。”
“儿臣不过是向诸位大贤学了点皮毛教益。”
“与父皇治理天下相比,儿臣还差得远呢。”
刘备龙顏大悦:
“好!不居功,不自傲,方是朕的好儿子!”
转头对侍从道,“取朕那套白玉来,赐予梁王。“
刘理连忙跪下,顿首道:
“儿臣断不敢受此玉。”
“治理封国乃儿臣本分,今不过屡行本职,还得有赏。”
“父皇乃是圣主明君,万不可乱了赏罚分明之度。”
“儿臣无功,断不敢受此禄”
刘备闻言大笑道:
“父赐子受,天经地义,何必推辞?”
刘理仍坚持道:
“孔子云『克己復礼为仁』。”
“儿臣若因尽本分而受赏,恐有违圣人之教。”
刘备越发欢喜:
“那再加西域进贡的夜明珠十颗,骏马五匹。”
刘理第三次叩首:
“父皇厚爱,儿臣心领。”
“然梁国百姓方经战乱,儿臣愿將这些赏赐转赠穷苦百姓,以显父皇仁德。”
李翊见状,出列劝道:
“殿下,《礼记》有云『长者赐,不敢辞』。”
“陛下厚爱,殿下三辞三让,已尽礼数。”
“不如受之?”
刘理这才恭敬叩首:
“既如此,儿臣谢父皇恩典。”
“儿臣必当善用这些赏赐,不负父皇期望。”
刘备欣慰点头:
“理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襟,实属难得。”
他环视眾臣,“朕观梁国治理有方,当为诸国表率。”
“子玉,回京后擬旨嘉奖梁国百官。”
李翊拱手应诺,“臣遵旨。”
待酒过三巡之后,
刘备放下酒樽,目光灼灼地望向幼子。
“理儿,朕刚从鲁国过来。”
刘备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整个宴厅安静下来。
“两地所得朝廷援助相当,为何梁国治理得如此出色?远胜鲁国。”
“你且细细道来。”
刘理放下筷子,恭敬起身:
“回父皇,儿臣不过是铭记父皇『为政在人』的教诲,善用了几位贤才罢了。”
他转向厅中眾臣,一一让他们露脸。
“若无这些股肱之臣,儿臣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有今日局面。”
刘备环视厅內,这才注意到许多陌生面孔。
原本他给刘理配备的老臣,竟有大半不在席上。
他眉头微蹙,旋即舒展——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又確实治国有方,何必计较这些呢?
“既如此,为父倒要认识认识这些贤才。”
刘备微微笑道。
刘理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击掌三下。
席间立即站起三位年轻官员,个个气度不凡。
“这位是太原王氏子弟王昶,现任典农校尉。”
一听到太原王氏四个字,隨行而来的不少朝中官员,纷纷窃窃私语。
太原王氏那可是顶级大族啊。
当年参与刺杀董卓的司徒王允,便出身这个家族。
刘理指向那位面容黝黑的青年。
“自他到任以来,斫荒莱,劝农桑。”
“国中树木成林,垦田倍增。”
王昶出列跪拜,正色道:
“微臣不过尽人臣本分,全赖殿下信任,敢不竭股肱之力?”
“太原王氏?”
刘备走到王昶跟前,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
见他手掌粗糲,指甲缝里还留著泥土痕跡,显是常下田间。
不由点头,讚赏道:
“农为邦本,卿能亲力亲为,甚好。”
话落,將手一招,示意侍从赏赐锦缎十匹。
刘理接著介绍第二位:
“这位是骑都尉诸葛恪,父皇別看他年幼,却深諳兵法。”
“国中兵马多经他手操练。”
诸葛恪行礼时甲冑鏗鏘作响,眉宇间英气逼人。
刘备眼前一亮,问道:
“小郎可是子瑜之子?”
“回陛下,正是家父。”
诸葛恪声音清朗地回答。
刘备也略有耳闻,听说这少年郎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神童。
便有意考校他,问道:
“汝父亲与汝叔父,谁更聪明?”
诸葛恪不假思索回答说:“家父?”
“为何?”
“家父能够侍奉皇子,而叔父却远在交州,与番人交往商贸。”
“故得之家父更加聪明。”
“但以臣观来,不论家父亦或者叔父,都不及陛下聪明。”
“若不然,以李相爷之算无遗策,如何能够甘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此言一出,满座皆赞。
这个诸葛恪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才思敏捷、善於应对各种紧急事务。
短短几句话,不仅保留了父亲的顏面。
还同时拍了刘备以及国家二把手的马屁。
“哈哈哈!”
刘备大悦,抚须大笑,旋即赐宝剑一柄。
最后,刘理引荐一位气质儒雅的青年:
“这位是潁川陈氏陈泰,现任儿臣府上主簿。”
“其父便是当今廷尉,陈长文先生。”
陈泰行礼如仪:
“家父常言陛下宽仁爱士,今日得见天顏,方知所言非虚。”
“朕与你父相交甚篤。”
刘备感慨道:
“如今见你们年轻一辈也能同心协力,朕心甚慰。”
言罢,赐予玉带一条。
介绍完毕,刘理恭敬道:
“儿臣年幼,全赖这些贤才日夜辅佐。”
“他们各有所长,正如父皇常说的『使人如器』。”
刘备抚须微笑,眼中满是讚许。
然而李翊的目光却在三位年轻官员之间来回扫视——
太原王氏、琅琊诸葛氏、潁川陈氏,皆是当世大族。
这位少年王爷,竟不声不响地织就了一张世家大网。
还不声不响地替换掉了刘备配备的官员,
既淡化了朝廷的影响力,又加强了自身对梁国的控制力。
这小娃娃不得了啊。
正思索间,刘理已举杯来到他面前:
“姨父,甥儿敬您一杯。”
李翊回神,连忙举杯相迎。
酒过唇齿,他发觉刘理正凝视著自己。
“姨父面色不佳,可是甥儿哪里招待不周?”
刘理声音轻柔,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
李翊放下酒杯,意味深长道:
“殿下一切都做得很好……好得超乎老臣想像。”
刘理眼中精光一闪,旋即笑道:
“甥儿就当这是姨父的夸奖了。”
他顿了顿,语气又转为温情。
“姨母近来可好?甥儿甚是掛念。”
“她很好,也常念叨你。”
李翊注视著这个外甥,试图从他稚嫩的脸上看出什么。
“甥儿恨不能常在姨母跟前尽孝。”
刘理嘆息,“奈何身为国君,不敢弃子民於不顾啊。”
李翊微微頷首:
“殿下以国事为重,即是正道。”
他压低声音,“只需……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字字千钧。
刘理面色不改,只是杯中酒液微微晃动,映出他瞬间冷峻的眼神。
“姨父教诲,甥儿谨记。”
他举杯一饮而尽,转身时袍袖翻飞,竟有几分王者气度。
“为什么我的后辈,一个个都这么优秀呢?”
李翊眯著眼睛,仿佛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十岁。
“难道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於蓝胜於蓝?”
“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么?”
李翊心中暗嘆。
然后又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了筋骨。
看向刘备,他正与赵云饮酒敘谈,两人相处的很融洽。
“陛下,希望你能明白。”
“不是每个父亲都应该望子成龙。”
“尤其是在帝王家,优秀的儿子有一个就够了。”
……
(本章完)
第367章 司马懿五月渡瀘,七屠南蛮
第367章 司马懿五月渡瀘,七屠南蛮
章武六年,初春。
益州郡治,滇池城。
雍氏宅邸灯火通明。
雍闓手持张紘密信,在厅中来回踱步。
“主公还在犹豫?”
心腹李承拱手道,“曹魏苛政,益州百姓苦之久矣。”
“今汉室正统在洛阳,陛下既愿支持我等,岂可此错此天赐良机!”
雍闓將信拍在案上,负手慨嘆:
“赵昂那廝近日催缴粮秣甚急,確是恼人。”
“然举兵造反一事,非同小可……”
话音未落,侍从急报:
“张紘先生到访!”
张紘青衣纶巾,飘然而入。
见礼毕,直言道:
“雍公尚迟疑耶?”
“诸葛交州已备粮十万斛、甲冑五百领,只待雍公振臂一呼。”
“便可就此举事!”
雍闓屏退左右,低声道:
“子纲先生,非是某畏首畏尾。”
“只是南中不比成都富庶,司马懿此人又心狠手辣,睚眥必报。”
“某也是担心承担不起,战败的后果啊……”
“哈哈哈!”
张紘闻言大笑,“公岂不闻『猛虎在深山,百兽震恐』?”
“今诸葛使君在交州如猛虎踞山,司马懿安敢轻动?”
说著,他从袖中取出绢书。
“此乃汉帝亲笔,封公为益州太守、镇南將军。”
烛光下,雍闓眼中欲望渐炽。
沉吟良久,拍案道:
“善!赵昂那廝催粮甚急,吾早欲除之!”
“今既有朝廷詔命在此,闓安有不从之理?”
当夜,雍闓率家兵突袭太守府。
赵昂尚在批阅文书,闻变大惊,拔剑怒喝:
“雍闓!尔敢造反?”
雍闓冷笑:
“魏贼!今日便是汝之死期!”
话落,刀光一闪。
赵昂头颅滚落,血溅案牘。
“雍闓反了!”
消息迅速传回成都。
曹丕怒拍桌案,气得咬牙切齿。
“孤早就说过,此獠绝非善类。”
“前日煽动本地土人叛乱的,必是此贼!”
“传令,点兵!”
“孤当亲征,诛此逆贼!”
曹丕眼中杀意凛然,决定南下亲征。
“大王且慢。”
司马懿出列,神色平静
“南中山险路远,大军远征,恐劳师无功。”
“不若先遣使安抚,再作打算。”
曹丕冷哼一声:
“太尉欲再纵虎归山耶?”
“你此前不也说过,雍闓才是南中作乱的首恶之贼么?”
“臣绝非是欲纵虎归山。”
司马懿摇了摇头,解释道:
“只是南中之地,不宜大动兵戈,劳民伤財。”
“臣以为可遣张裔为益州太守,並作书雍闓,陈说利害。”
曹丕犹豫一下,嘆道:
“好吧,这是孤最后给他的一次机会。”
“若其再不领情,断教南中之民付出代价。”
於是当即下詔,命张裔入境抚定南中。
张裔甫一入境,便被雍闓部眾擒获。
雍闓见其形容枯槁,嗤笑道:
“张府君如瓠壶耳,外泽內粗,杀之徒污吾刀。”
遂命人缚送成都。
此时,司马懿书信亦至。
雍闓展读,见其言曰——
“足下世居南中,当知诸葛亮狡诈。”
“今其煽乱,实欲坐收渔利。”
“若肯罢兵,朝廷当以益州太守相授,既往不咎。”
“唯將军察之。”
雍闓阅毕,迟疑不定,遂问张紘:
“司马懿此信,可信否?”
张紘冷笑道:
“公不见郪县京观乎?”
“司马懿屠戮百姓,筑尸为塔。”
“此等凶残之辈,岂有信义可言?”
雍闓闻言,面色骤变,当即挥笔回书:
“愚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
“今天下三分,远人惶惑,不知所归!”
意思就是,我听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现天下鼎立,却有三种不同历法在施用。
所以处在僻远地方的人深为惶惑,不知归附何方。
其桀傲不驯以至如此。
隨后,雍闓驱逐魏使,正式举兵反魏。
然益州郡汉民多惧曹魏严酷刑法,响应者寥寥。
雍闓忧之,召眾商议。
“蛮王孟获素有威望,若能得其相助,大事可成。”
谋士李承进言。
雍闓沉吟道:
“孟获野心勃勃,恐难为我驾驭。”
张紘却笑道说:
“正因其有野心,方可利用。”
“如今大敌是曹魏,待攻克成都之后,再商议其余之事罢。”
对於张紘而言,他只希望南中乱成一锅粥。
至於话事人是孟获还是雍闓,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曹魏別好过就行了。
当夜,雍闓亲赴孟获营寨。
蛮王虎背熊腰,耳戴金环,见雍闓至,大笑道:
“雍公夜访,莫非欲借我蛮兵乎?”
雍闓正色道:
“曹魏苛政,汉蛮皆苦。”
“今汉帝在洛阳,封我为益州太守。”
“若大王助我,当共分其地。”
孟获眯眼:
“汉人难信,空口无凭。”
“滇池以西五县,尽归大王。”
雍闓命人取来示意图。
“某另赠盐铁三百斤,锦缎两百匹。”
孟获大笑:
“好!既然如此,获便与雍公走上一遭。”
原来,孟获早有反成都之意。
只是畏惧曹魏大军,不敢轻举妄动。
今见大势而来,岂有不从之理?
“然夷叟部落尚未归附,需用计说服。”
“待我明日说他一说。”
次日,孟获召夷叟酋长,故作忧色道:
“朝廷欲征乌狗三百头,胸前皆黑。”
“蟎脑三斗,斫木三千根,每根须三丈长。”
酋长大惊道:
“大王所言当真,斫木最高不过两丈,此非逼我等造反乎?”
孟获嘆息曰:
“吾亦不忍见夷人遭难。”
“不如——隨我反了!”
夷叟们相视片刻,齐声吶喊:
“反了!反了!”
三月十五,益州郡风云突变。
雍闓、孟获联军分袭各城,曹魏官吏或死或逃。
滇池城头,“汉益州太守雍”大纛高悬。
一石激起千层浪,南中大地风烟骤起。
牂牁太守朱褒得雍闓檄文,当即斩杀郡中魏官,举兵响应。
越巂夷王高定亦聚蛮兵数万,攻占郡治。
益州南部三郡尽叛,唯永昌太守吕凯仍闭城自守,未从乱命。
雍闓闻报,冷笑道:
“吕凯不识时务,当速除之!”
张紘摆手道:
“吕氏世代镇守永昌,深得民心,强攻难下。”
“不若以檄文说之。”
遂提笔作书,遣使急送永昌。
永昌城,太守府。
吕凯手持檄文,指尖微颤。
堂下郡吏皆屏息以待。
吕凯缓缓展开绢帛,但见上面墨跡淋漓:
“天降丧乱,奸雄乘衅,天下切齿,万邦悲悼。”
“.將军世受汉恩,当率先效命,上报国家,下不负祖宗。”
“岂可俯首事贼,背本就末?”
左右人纷纷言道:
“雍闓不过借诸葛亮之势,妄图割据。”
“府君若从之,必为诸葛亮利用!”
吕凯抬手止住,继续读道:
“昔舜勤民事,崩於苍梧。”
“文王受命,至成王而大定。”
“今圣上龙兴洛阳,海內影从。”
“將军不见盛衰之纪,成败之符乎?”
窗外暮色渐沉,吕凯长嘆一声,將檄文掷於案上:
“张紘以舜、文王喻刘备,以永昌比苍梧……”
“这是说我若不从,便如蛮荒愚夫,不识真主啊。”
当夜,永昌城门大开。
吕凯白衣出降,对张紘拱手道:
“非凯畏死,实不忍一郡百姓遭兵戈之祸。”
张紘大笑:
“吕將军深明大义,他日必为汉室重臣!”
至此,
南中四郡——益州、牂牁、越巂、永昌尽叛曹魏。
烽火照夜,狼烟冲天。
声势浩大,震动西南。
消息传至成都,曹丕览表大怒。
掷简於地,召群臣议事。
“太尉误孤!”
曹丕拍案而起,目视司马懿。
“昔日卿言雍闓可抚,今竟举兵造反,卿有何话说?”
司马懿伏地请罪:
“臣识人不明,罪该万死。”
“然雍闓反覆无常,非臣所能逆料。”
曹丕怒不可遏:
“南中乃我后方,若失此地,齐人必乘隙而入。”
“孤当亲征,以儆效尤!”
司马懿急諫:
“大王三思!南方不毛之地,瘴疫之乡。”
“大王秉钧衡之重任,而自远征,非所宜也。”
“且雍闓等乃疥癣之疾,只须遣一大將討之,必然成功。”
曹丕沉吟片刻,问道:
“依卿之言,该派谁去?”
司马懿拱手道:
“南蛮之地,离国甚远。”
“人多不习王化,收伏甚难。”
“臣愿亲往征討,可刚可柔,別有斟酌,非可轻托他人。”
曹丕转怒为喜,道:
“太尉愿往,孤復何忧?”
即命司马懿总督南征诸军事,赐假节鉞,得专征伐。
司马懿回府,连夜调兵遣將。
以邓艾为参军,法正为长史。
黄权、许靖为掾史。
乐进、马忠为大將,总督军马。
王平、张翼为副將。
又从原曹魏集团中,调来精锐数十员。
共起川兵三万,择吉日祭旗出征。
临行前,法正进言曰:
“南中地势险恶,夷人多诈。”
“宜先声夺人,速战速决。”
司马懿頷首:
“孝直之言是也。”
“然雍闓等各怀异心,可分化瓦解,各个击破。”
大军离成都,旌旗蔽日,刀枪如林。
司马懿严令三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
“敢有擅取民间一物者,立斩不赦!”
由此,军纪肃然。
却说雍闓在益州郡闻司马懿领军亲征。
急召张紘、高定、朱褒商议。
张紘献计道:
“司马懿所率之部,皆是魏之精锐,不可力敌。”
“可分兵三路:高將军取中路,雍公在左,朱太守在右。”
“三路並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如此,大事可成。”
雍闓然其计,即令高定为中路先锋。
高定回营,唤帐下猛將鄂焕道:
“汝为前部,先行迎敌。”
“司马懿非等閒之辈,务必小心。”
这鄂焕身长九尺,面如锅底,眼若铜铃。
使一枝六十斤重的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
人皆言其有不下吕布之勇。
鄂焕大笑道:
“主公放心!”
“某这方天戟久未饮血,正要取魏將首级献於帐下!”
当下点了本部军马,浩浩荡荡杀奔益州郡边界。
司马懿大军行至益州郡界,前部先锋乐进遣探马回报:
“前方三十里发现叛军,旗號乃高定部下鄂焕。”
乐进冷声一笑:
“区区蛮將,何足道哉!”
即与副將张翼、王平商议对策。
王平进言道:
“鄂焕勇猛,不可力敌。”
“宜诈败诱之,设伏擒拿。”
乐进从其计,自引三千精兵先行。
两军相遇,乐进出马。
见鄂焕形貌狰狞,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厉声喝道:
“反贼早早受降,可免一死!”
鄂焕见乐进身材矮小,不由嗤笑:
“汝这侏儒也敢阵前叫囂?若不看汝骑马,某还道是只猴子在聒噪!”
乐进闻言大怒,却强压怒火,冷笑道:
“身高不足论英雄。”
“待某砍下汝头,你便与我一般高了。”
鄂焕暴跳如雷,拍马挺戟直取乐进。
二人战不十合,乐进佯装力怯,拨马便走。
鄂焕大笑:“魏將不过如此!”
话落,催军追赶。
追至一处山谷,忽听號炮连天。
张翼、王平各引一军从左右杀出,截断归路。
乐进回马再战,三將合围鄂焕。
鄂焕虽勇,怎敌三员虎將?
战至五十回合,被乐进一枪挑落头盔。
张翼趁机用套索將其绊倒,眾军一拥而上,生擒了鄂焕。
败兵逃回稟报高定,高定大惊:
“鄂焕有万夫不当之勇,竟被生擒?”
急令紧闭寨门,严加防守。
却说乐进等押鄂焕至中军大帐。
司马懿坐於帐中,法正、邓艾侍立左右。
鄂焕被推入帐內,立而不跪,怒目而视。
司马懿不以为忤,温言道:
“鬆绑。”
左右迟疑,司马懿厉声道:
“没听见么?”
军士慌忙解缚。
司马懿命设座,赐酒食。
鄂焕狐疑不定:
“要杀便杀,何必假仁假义?”
司马懿笑道:
“吾闻高定乃忠义之士,今为雍闓所惑,以致如此。”
“汝回去告诉高太守,早早归降,免遭大祸。”
鄂焕不信,迟疑问:
“当真放我?”
司马懿正色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
“汝可速去,他日阵前相见,再决生死不迟。”
鄂焕拜谢而出,司马懿又赠良马一匹,乾粮若干。
待其走远之后,邓艾才问道:
“蛮人反覆,太尉何以纵之?”
邓艾每句话都说的很简短,以此来整治自己口吃的毛病。
如今已是初见成效。
司马懿笑道:
“吾岂不知蛮人反覆不可信?”
“只是其部有勇无谋,吾自有计破之。”
眾遂不疑。
另一边,鄂焕上马而去,途中暗忖:
“人都说司马懿阴险狡诈,今日一见,却是仁义之人。”
回到高定营中,鄂焕具言司马懿厚待之事。
高定將信將疑:
“司马懿素有『狼顾之相』,其人手段残忍。”
“岂会如此仁义?莫非其中有诈?”
张紘闻讯赶来,冷笑道:
“此乃反间之计也!司马懿欲使明公与雍公生隙,千万不可中计!”
高定沉吟不语,心中已有计较。
当夜密召鄂焕:
“汝可再去魏营,就说我愿降,但恐雍闓加害,请司马太尉设计相救。”
鄂焕惊问:
“主公真要投降?”
高定低声说道:
“……非也。”
“吾欲探司马懿虚实,若其真心纳降,再作打算。”
鄂焕领命,趁夜色再赴魏营。
司马懿闻报大笑:
“吾计成矣!”
急召法正、邓艾商议。
法正捻须道:
“高定首鼠两端,此来必是试探。”
“今可將计就计,使其与雍闓自相残杀。”
邓艾进言道:
“可偽作密信,令鄂焕带回,故意让雍闓截获。”
司马懿頷首大笑:
“士载之言甚妙。”
即作书一封,言已与高定密约。
共诛雍闓、朱褒云云。
又厚赠鄂焕金银,嘱其小心行事。
鄂焕怀揣密信返回,行至半路,果有雍闓伏兵杀出,搜出书信。
雍闓览信大怒,即刻点兵要討高定。
张紘苦劝雍闓道:
“此必司马懿反间之计,雍公切不可中计!”
“若自相残杀,正中其下怀也!”
雍闓怒髮衝冠,拍案道:
“高定那廝与魏狗暗通款曲,书信在此,岂能有假?”
张紘苦口婆心劝道:
“雍公明鑑!司马懿善用奇谋,昔日便曾在河北使奸计,中伤李相爷。”
“差点害得当时河北分崩离析。”
“今日故技重施,雍公岂可重蹈覆辙?”
雍闓闻言,怒气稍平,沉吟道:
“依子纲之见,该当如何?”
张紘略作思考,献计道:
“不如邀高定共击魏军,观其行止。”
“若其推諉,则反情自现。”
“若其欣然应允,则可自证清白。”
雍闓从其言,遣使至高定营中。
高定正因司马懿放归士卒之事狐疑不定,见雍闓来邀,勉强应允。
次日,雍闓、高定两路並进,直扑魏军大营。
不料行至半途,忽然號炮连天。
乐进、邓艾各引伏兵杀出,箭如飞蝗。
叛军大乱,死伤大半,余者皆被生擒,押回魏营。
司马懿坐於帐中,令將俘虏分作两处。
雍闓部下囚於左,高定部下囚於右。
又密令军士散布谣言:
“高定的人免死,雍闓的人尽杀。”
少顷,司马懿先提雍闓部卒至帐前,佯问:
“汝等何人部下?”
眾卒为求生路,皆谎称:
“我等实是高定部下。”
司马懿故作欣喜:
“既是高將军的人,理当厚待。”
即命解缚,赐酒食,尽数放还。
復提高定部卒,亦如法炮製,却扬言道:
“雍闓欲献汝主首级求降,吾心不忍。”
“汝等回去,当好生劝諫高將军,勿再执迷不悟。”
眾卒感恩戴德,回到高定营中,具言司马懿宽仁大度。
高定將信將疑,密遣心腹往雍闓营中打探。
恰逢雍闓部下被放归者,皆盛讚司马懿恩德,更言雍闓已有降魏之意。
自此,雍闓军中人心浮动,多有私投高定者。
高定仍不放心,又派细作往魏营刺探。
司马懿早料此著,故意將细作认作雍闓的人,佯怒道:
“汝主既约献高定、朱褒首级,因何迟迟不动?”
遂修密书一封,令其带回。
细作回见高定,呈上偽造书信。
高定览毕,拍案大怒:
“雍闓狗贼,安敢如此!”
鄂焕进言道:
“司马太尉仁厚,与传言中的恶名不类。”
“反倒是这雍闓十分奸诈。”
“不如杀雍闓以降魏,方是上策。”
高定从其计,设宴诱杀雍闓。
雍闓果生疑惧,拒不应邀。
当夜高定率军突袭雍闓大寨,司马懿先前放归的士卒纷纷倒戈。
雍闓大败,逃至山间小路,被鄂焕一戟刺死,梟首来降。
张紘早料雍闓会有此败,连夜出逃走脱。
司马懿大帐中,
高定跪献雍闓首级,满心以为可得封赏。
不料司马懿突然变脸,喝令左右拿下高定。
高定惊惶大叫:
“某杀雍闓来降,太尉何故反欲杀我?”
司马懿冷笑,从匣中取出一封密信:
“朱褒已告发汝与雍闓结为生死之交,今日来投,必是诈降!”
高定连呼冤枉,指天誓日道:
“某愿擒朱褒以证清白!”
司马懿佯装沉吟,良久方道:
“……也罢。”
“若汝真能擒来朱褒,方可洗脱嫌疑。”
高定匆匆离去后,邓艾忍不住讚嘆道:
“太尉此计大妙!纵虎相斗,我军可坐收渔利。”
司马懿抚掌大笑:
“南蛮畏威而不怀德,唯有杀一儆百,方可永绝后患。”
话落,又问法正道:
“孝直在蜀中待了数年,不知如何看?”
法正拱手道:
“蛮夷如豺狼,恩之则骄,威之则服。”
“当效昔年白起坑赵卒之策,使其闻风丧胆,不敢復叛。”
司马懿頷首:
“孝直之言,正合吾意。”
“传令三军,待高定与朱褒两败俱伤时。”
“尽出伏兵,一网打尽!”
却说高定引兵杀奔朱褒大营,行至十里坡,恰遇朱褒率军来迎。
高定破口大骂:
“汝这奸贼,安敢以反间计害我!”
朱褒愕然不知所对。
鄂焕趁机从后突袭,一戟刺死朱褒。
两军混战之际,忽听山头鼓声震天,魏军伏兵四起,箭如雨下。
高定大惊,仰头见司马懿立於高处,急呼:
“太尉何故如此?”
司马懿漠然道:
“奉詔討逆,格杀勿论。”
高定方知中计,怒骂:
“司马老贼,背信弃义!”
话音未落,一支流矢贯喉而过,当场毙命。
魏军四面合围,將叛军残部逼入山谷。
推下滚木礌石,尽数坑杀。
哀嚎之声,终日不绝。
至此,司马懿已平定雍闓、高定、朱褒三路叛军。
眾將皆来贺喜。
参军邓艾进言道:
“太尉神威,南蛮已破,可奏凯还朝,以安魏王之心。”
长史法正亦道:
“今三路贼首皆诛,南中震慑,不如班师回成都,安抚百姓。”
司马懿却冷笑道:
“诸君何其短视?”
“南蛮反覆无常,今日降,明日叛。”
“若我军一退,彼必復聚为乱。”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眾將面面相覷,副將王平諫道:
“太尉,再往南去,乃蛮荒瘴癘之地。”
“山险水恶,恐非用兵之所。”
司马懿拍案怒道:
“吾奉王命征討南蛮,何惧一瀘水耶?”
遂不听劝阻,传令三军继续南进。
大军行至瀘水,哨马飞报——
“瀘水湍急,无船无筏。”
“对岸蛮兵筑起土城,防守甚是严密!”
时值五月,南方酷热难当。
军士披甲行军,汗如雨下,多有中暑晕倒者。
司马懿见状,命军士卸去衣甲,轻装渡河。
先锋乐进率数百士卒试探渡水,见河水不深,便裸衣涉水。
谁知行至河心,士卒纷纷倒地,口鼻流血而亡。
乐进大惊,急令撤军,回稟司马懿。
司马懿亦惊疑不定,遂唤当地土人询问。
土人答道:
“如今盛夏,瀘水毒气蒸腾,白昼渡水必中其毒。”
“若要渡河,须待夜深水冷,毒气消散,饱食之后方可安然渡过。”
司马懿沉吟片刻,遂令土人引路。
拣选精壮军士六百,趁夜半渡河,果然无事。
於是,司马懿命邓艾率二千精锐,由土人带路。
直取蛮洞运粮要道——夹山峪。
夹山峪地势险要,两山夹峙,中间仅容一人一马通过。
邓艾趁夜占据峪口,立下营寨,埋伏弓弩手。
蛮兵不知魏军已至,仍照常运粮。
待粮队进入峪中,邓艾一声令下,前后截杀。
夺粮车百余辆,蛮兵溃散。
败兵逃回孟获大寨,哭诉道:
“大王!魏军已渡瀘水,夺我粮道!”
孟获闻言,拍案大怒:
“司马懿欺人太甚!既杀雍闓,又犯我境,不留活路耶!”
遂召集各部洞主,商议对策。
孟获之弟孟优进言:
“魏军远来,粮草不济。”
“今既占夹山峪,必恃粮道为命脉。”
“不如夜袭其营,烧其粮草,彼军必乱!”
孟获点头称善,遂命大將阿会喃率五千蛮兵,趁夜劫寨。
邓艾早有防备,伏兵四起,箭如雨下。
阿会喃大败,死伤过半,狼狈逃回。
孟获闻报,怒不可遏,亲自提兵来战。
两军对阵,司马懿出马,见孟获身长九尺,面如黑铁。
手持铁蒺藜骨朵,威风凛凛,心中暗嘆:
“穷山恶水,亦出壮士耶?”
孟获大喝道:
“司马懿!汝魏国无故犯我疆土,今日必叫汝有来无回!”
司马懿笑道:
“蛮夷屡叛,不服王化。”
“吾奉詔討贼,何谓无故?”
孟获大怒,拍马来战。
魏將乐进出马迎敌,战不十合,乐进诈败而走。
孟获紧追不捨,忽听一声炮响,伏兵齐出,將孟获团团围住。
蛮兵拼死救主,混战中,孟获被绊马索绊倒。
魏军一拥而上,生擒了孟获。
眾军士將之押至魏军大帐,绳索加身,却仍昂首而立。
司马懿高坐帅案,冷眼俯视,道:
“孟获,今已成阶下之囚,可服否?”
孟获怒目圆睁:
“若非误中汝之奸计,安能遭擒?”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帐中诸將闻言皆怒,乐进拔剑喝道:
“蛮酋无礼!”
司马懿却抬手制止,冷笑道:
“南蛮小丑,徒逞口舌之勇。”
“今吾大军南下,正要一劳永逸解决边患,免得他日北伐时尔等再叛。”
言罢,语气稍柔,似笑非笑道:
“不过,本督倒可给你个將功折罪的机会。”
孟获问什么机会?
“吾深知南中之地,还有诸多洞主、蛮王。”
“但我大军深入,不熟悉此间地理。”
“你若是愿意为我军做嚮导,沿途劝降蛮兵,为我们征討其他不臣的蛮人。”
“那我保证,不仅可以赦免你的罪过。”
“还会上表魏王,为你加官进爵。”
孟获闻言,嗤之以鼻:
“司马老贼,你这是要某出卖同族兄弟?”
“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正僵持间,帐外一阵骚动。
邓艾押著数十名蛮人进来,当先一妇人红妆烈甲。
虽被缚双手仍挺直腰背。
正是孟获之妻祝融夫人,其后孟优等家眷皆垂头丧气。
原来,就在孟获被生擒回帐之时。
邓艾趁著洞內群龙无首,领一支军抄了孟获的老家。
將包括祝融夫人在內的一眾蛮人,全部生擒回帐。
“兄长!”
孟优见孟获被缚,失声痛哭。
祝融夫人却厉声道:
“夫君何必示弱!大不了一死!”
“我南中人,没有谁膝盖是软的。”
司马懿目光在祝融面上停留,抚掌笑道:
“早闻南蛮有女豪杰,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颯爽。”
转头对孟获道:
“此等佳人,若献与魏王,必得厚赏。”
孟获闻言,目眥欲裂:
“狗贼!安敢!”
他愤然衝起,却被左右武士死死按住。
挣扎间绳索勒入皮肉,鲜血淋漓。
邓艾斜睨他一眼,冷声道:
“蛮王还是识时务些。”
“方才抄检洞府,还寻得两位小公子,约莫七八岁年纪.”
话未说完,祝融夫人已厉声尖叫:
“尔等若伤我孩儿,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司马懿慢条斯理端起茶盏,悠悠道:
“本督耐心有限。”
“要么带路平蛮,要么——”
突然掷杯於地,瓷片四溅。
“明日就送尊夫人去成都!”
帐中死寂。
孟获浑身颤抖,长嘆一声:
“某……愿降。”
祝融夫人惊呼:
“夫君不可!”
她欲上前搀扶,却被军士死死按住。
“蛮妇无礼!”
帐中將士厉声喝斥。
祝融夫人冷笑道:
“我南中儿女,寧死不屈!”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孟获急忙以肘轻触妻子,低声道:
“夫人慎言!”
司马懿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二人,最终停在祝融夫人面上。
“聒噪。”
二字轻吐,却如冰锥刺骨。
左右军士会意,上前按住祝融夫人。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打得她头偏发散。
第二下、第三下接踵而至,鲜血自她嘴角溢出。
“太尉手下留情!”
孟获突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
“內子性烈,衝撞太尉,获愿代其受罚!”
司马懿抬手示意军士停下,缓步走近孟获。
司马懿俯身,玄甲泛著冷光:
“蛮王可知心悦诚服四字如何写?”
说著,展顏一笑,亲手扶起孟获。
“既真心归顺,本督自当以诚相待。”
转头却下令道:
“送夫人与孟优公子去后营休息,拨五十名精锐护卫。”
三日后,孟获率旧部为先锋,沿途招降各寨。
至禿龙洞外,蛮兵据险死守。
箭雨中,孟获亲执盾牌喊话:
“朵思大王!魏军势大,何不……”
“叛徒!”
城头掷下一颗血淋淋的首级,正是前日派去的劝降使者。
乱箭隨即倾泻,孟获肩胛中箭败退。
司马懿在高处冷眼旁观,直到蛮兵箭矢將尽,才令乐进率五百弩手压制。
转头对满脸血污的孟获嘆道:
“蛮王威信,不过如此。”
“太尉明鑑!”
孟获跪地急道,“某今晚愿亲率死士夜袭洞口。”
“不必。”
司马懿一挥手,指向山谷。
“瞧见那缕炊烟了吗?”
原来邓艾早已绕道断其水源。
只需三日不到,禿龙洞便可不攻自乱。
“行了,你继续带人围攻罢。”
“遵命!”
孟获颤抖著下去。
司马懿背著手,冷冷注视他离去的背影。
还有什么是比用蛮人杀蛮人更好的平蛮之策吗?
孟获有威信,沿途招收了不少蛮人。
然后再派他们去杀別的蛮人。
不管打不打的贏,死的都是蛮人。
这就够了。
不到迫不得已,司马懿是不会再令魏军上的。
他要最大程度减少自己军队的伤亡。
三日后,禿龙洞沦陷。
司马懿冷冷地下令——
“屠洞。”
司马懿轻描淡写地下了这个命令。
“蛮王还在等什么?”
司马懿冷冷地望著孟获,显然是要他亲自去屠蛮洞。
孟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著指缝滴在禿龙洞的界碑上。
洞內隱约传来妇孺的哭求声,用的是南蛮古语:
“阿获兄弟,饶孩子们一命……“
“三通鼓毕,若还不见血。”
司马懿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孟获身上。
“死的就不止禿龙洞的人了。”
“我杀!”
孟获身形一震,捡起弯刀冲向洞门。
守洞的朵思大王是他结义兄长,此刻却被他当胸一刀捅穿。
朵思不可置信地抓住刀刃,喉间血沫喷涌:
“你……竟真成了……魏狗……”
“兄弟莫要怪我!”
孟获目眥欲裂,咬牙道:
“汉人有句古话叫,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可是你连衣服都穿不起,实在很难跟我做兄弟啊!!”
说罢,孟获砍死朵思大王。
隨后,他像一头疯兽般,见人就砍。
连跪地求饶的乳母都没放过。
有个总角小儿抱著他腿喊“叔父”。
他二话不说,手起刀落,溅了自己满脸脑浆。
禿龙洞的人万没想到,他们会死在同族兄弟手上。
这是令他们最难以置信的。
因为蛮人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族人团结。
不像汉人那样,总是內斗,同室操戈。
可却不曾想,灭他们族的,竟是自己的族人。
接下几日,司马懿在孟获带领下,连屠了六个蛮洞。
孟获也在这一过程中,对之习以为常了。
南中蛮人闻讯,全部躲在深山老林,再也不敢出来了。
司马懿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正式將益州郡改名为建寧郡,以此表示此地已復归寧静了。
城內,魏军大营张灯结彩,庆功宴正酣。
司马懿高坐主位,一袭紫色锦袍。
面容清癯,双目如电。
帐下诸將分列两侧,酒过三巡,气氛渐热。
“孟將军何在?”
司马懿忽举杯问道。
帐下一阵骚动,只见一魁梧男子起身,身著蛮族服饰。
面容刚毅却隱含疲惫。
正是昔日蛮王,今为阶下囚的孟获。
“末將在。”
孟获拱手,声音低沉。
司马懿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在座诸將:
“此番平定南中,孟將军功不可没。”
“尤其是屠灭黑水洞之举,当真乾净利落,不留后患。”
帐中顿时一静。
孟获面色骤变,握杯之手微微颤抖。
那黑水洞中居住的,正是他母族远亲。
“太尉过誉了。”
孟获咬牙道,“此乃末將分內之事。”
司马懿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孟將军大义灭亲,实乃朝廷楷模。”
“本太尉定当奏明魏王,为將军请功。”
孟获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酒盏中的液体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他知道,司马懿此言一出,他在蛮族中再无立足之地。
宴席將散,孟获终是按捺不住,趋前低声道:
“太尉,末將已按约定行事,不知我的妻儿……?”
司马懿似笑非笑,抬手示意。
亲兵押上一名女子,正是祝融夫人。
她衣衫襤褸,面容憔悴,见到孟获顿时泪如雨下。
“夫君!”
孟获急忙上前,却被司马懿伸手拦住:
“孟將军莫急,夫人自当归还。”
“至於令弟孟优,还有几位公子么……”
他顿了顿,“成都繁华,天府之国,更適合少年成长。”
“本太尉已安排他们入太学就读,將来必成大器。”
祝融夫人闻言,扑通跪地:
“太尉开恩!幼子无知,离不开母亲啊!”
司马懿面色一沉:
“夫人此言差矣。”
“孟將军为朝廷效力,其子当受教化,岂能如蛮夷般荒废光阴?”
他转向孟获,“孟將军以为如何?”
孟获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望向泪流满面的妻子,又想起被扣押的弟弟和儿子,终是长嘆一声:
“太尉安排……甚妥。”
祝融夫人不敢置信地望向丈夫,双目含泪:
“夫君!我们的孩儿……”
“夫人……罢了。”
孟获闭目,声音嘶哑。
“事已至此,算了吧。”
司马懿满意頷首,从案上取出一卷詔书。
“既如此,本太尉代魏王敕封孟获为平南中郎將。”
“镇守南中,安抚诸蛮。”
说是安抚诸蛮,实则就是让孟获继续杀那些还未杀绝的蛮人。
孟获机械般地接过詔书,只觉那绢帛重若千钧。
平蛮中郎將?
这个封號对於孟获而言却是无比的讽刺。
宴罢,黄权隨司马懿入后帐,忍不住问道:
“太尉,孟获乃蛮族梟雄。”
“今日放虎归山,恐为后患啊。”
司马懿轻笑,眼中精光闪烁:
“公衡多虑了,虎?”
他摇头,“不过断脊之犬耳。”
“此话怎讲?”
“孟获为求活命,亲率部眾屠戮同族。”
“黑水洞三百余口,青壮老幼无一倖免。”
司马懿把玩著手中玉佩。
“蛮族最重血亲復仇,他手上沾满同胞鲜血,还有何面目称蛮王?”
黄权恍然大悟:
“太尉此著甚是高明!”
“如此,他只能死心塌地为朝廷效力。”
“正是。”
司马懿望向帐外南方的群山。
“杀人诛心,方为上策。”
“本太尉不杀他,却要他生不如死,永为我大魏守边之犬。”
夜风呜咽,如泣如诉。
孟获帐中,祝融夫人伏案痛哭。
“为何不爭?为何不爭啊!”
“你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她捶打著丈夫的胸膛。
孟获木然站立,任她发泄。
良久,才沙哑道:
“爭?如何爭?优弟和孩儿们都在他们手中……”
祝融夫人抬起泪眼:
“那我们逃吧!回深山去,召集旧部……”
“旧部?”
孟获惨然笑道。
“夫人忘了黑水洞中那些尸体了吗?”
“那都是你的表亲啊!是我亲手……”
他忽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帐外传来更鼓声,三更已过。
孟获缓缓摘下头上蛮族羽饰,换上了魏军制式的头盔。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蛮王孟获。”
他对著铜镜,看著镜中那个陌生的將领。
“只有大魏的平南中郎將。”
祝融夫人望著丈夫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曾经叱吒南中的英雄,已经死了。
永远地死了。
翌日清晨,司马懿站在城楼上,看著孟获率领归顺的蛮兵出城“平叛”。
司马懿淡淡道:
“治蛮如治水,堵不如疏。”
“杀一孟获,还有千千万万蛮人反抗。”
“但让一个孟获去镇压千万蛮人……呵呵……”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则事半功倍。”
远处,孟获的队伍消失在群山之中。
司马懿知道,这个曾经的蛮王,將用余生为自己的族人带去血与火。
也將用族人的血,洗去自己最后的尊严与骄傲。
孟获此刻已是虽生犹死。
他只是感慨为什么是司马懿?
这个对手不仅强大,而且心狠。
如果有平行时空,他真希望遇著的不是司马懿。
或许自己的命运便不会如此悲惨……
(本章完)
第368章 刘备:朕不想当高祖,也不想让阿斗
第368章 刘备:朕不想当高祖,也不想让阿斗当汉文帝
洛阳,春深似海。
宫墙內的梨开得正盛,如雪般覆盖了飞檐翘角。
微风过处,瓣纷扬,落在太极殿前的青石板上。
几只黄鸝在枝头跳跃,啼声清脆,为这庄严的宫闕添了几分生气。
刘备此时已从河南巡县回来了,歷时將近三月。
他心情大好,不仅仅是因为河南民生恢復的很好。
更重要的是,他乐见著自己的两个儿子把封地治理的井井有条。
尤其是梁王刘理,年纪轻轻,表现得十分出色。
这令身为父亲的刘备,感到十分地欣慰。
此刻,他正在后园的凉亭中,面前摆著一张紫檀木案几。
几上陈列著几样西域进贡的珍饈——
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一碟蜜饯无果,还有一壶葡萄酒。
身后两名宫女执扇轻摇,送来阵阵凉风。
“陛下,李相求见。”
內侍轻步上前,躬身稟报。
刘备正拈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闻言微微頷首:
“宣。”
不多时,李翊身著紫色官袍,步履稳健地穿过径而来。
行至亭前,整肃衣冠,深深一揖:
“臣翊参见陛下。”
刘备抬眼望去,脸上露出笑意:
“子玉来了,不必多礼。”
“来,陪朕坐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席位,“尝尝这西国的葡萄,甚是甘甜。”
李翊再拜谢恩,方入席而坐。
他见刘备神色愉悦,心下稍安,却也不敢贸然提及政事。
只顺著刘备的话道:
“臣闻西域葡萄自张騫通西域后传入中原,然品质终不及原產地。”
“陛下今日所享,想必是龟兹国新贡?”
“正是。”
刘备点头,將琉璃盘向李翊推了推。
“子玉也尝尝。”
“朕记得你曾言,治国如品葡萄,不可急功近利,需待其自然成熟。”
“此言甚美。”
李翊恭敬地取了一颗,细细品味,道:
“甘而不腻,汁多核小,確是上品。”
他转念一想,曹丕就很喜欢吃西域进贡过来的葡萄。
葡萄串几乎不离手的。
但西域诸国,一般都是向中原政权朝贡。
曹丕这辈子怕是没这口服了。
刘备闻言大笑:
“子玉此言,倒令朕想起当年在徐州最艰难时,连寻常瓜果都难得一尝。”
“如今坐拥天下,反倒怀念起那段清贫岁月来。”
他目光悠远,似在回忆往昔。
李翊察言观色,见刘备心情甚佳,便斟酌著开口道:
“陛下仁德,天下归心。”
“今年年初,臣奉詔隨驾巡视河南诸县。”
“见百姓安居,市井繁荣。”
“较之章武初年,已是大不相同。”
刘备心念一动,当下已猜到李翊来此的目的了。
“是啊,河南诸县已復旧观。”
“洛阳城外,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城內商贾云集,百工竞巧。”
“尤其潁川、汝南等地,学堂復兴,士子诵经之声不绝於耳。”
“百姓皆言,朝廷仁政,方有今日太平。”
“朕每闻此语,亦是感慨万千。”
说著,面露欣慰地看向李翊,表扬道此:
“此乃眾卿之功也。”
“朕只是顺应天命,不敢独贪这参天之功。”
言罢,举杯轻啜一口葡萄酒。
李翊见话题已近正事,便顺势言道:
“陛下圣明,臣今日覲见,正为商討伐吴事宜。”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奏章,双手呈上。
“益州密报,曹魏境內南蛮復叛,攻占键为、朱提数郡。”
“曹丕调兵遣將,疲於应付,短期內无力北望。”
刘备接过奏章,却未立即展开,而是放在案几一角,淡淡道:
“南蛮反叛之时,朝中早有计较,南中叛得倒也快。”
“子玉之意是?”
李翊深吸一口气,直言道:
“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
“魏国既困於南蛮,吴国孤立无援。”
“我大汉正当兴兵伐吴,一举平定东南!”
亭中一时寂静,唯有风吹瓣落地的细微声响。
刘备凝视著杯中酒液,良久方道:
“子玉啊,朕知你心繫天下,然河南初定,民生尚需休养。”
“此时兴兵,恐非良策。”
“陛下此前巡行河南之时,也看到了那里的民生。”
李翊拱手道,“虽仍不及当年之盛,但已基本復了旧观。”
“国家的军粮储备还算充足。”
“且我军养精蓄锐多年,將士求战心切。”
“若错失此机,待魏国平定南蛮,吴魏再结盟好,则我大汉又將陷入两面受敌之境。”
“岂不闻古人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刘备闻言,站起身来。
走到一株盛开的梨前,轻抚瓣。
“开落,人生几何?”
“朕若能在有生之年见天下归一,倒不失在人间走一遭。”
“只是有些事,即便是子玉你也不会明白的。”
李翊亦起身,深深一揖:
“陛下,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今曹魏內乱,吴国势孤,乃天赐良机。”
“今日失之,悔之无穷矣。”
刘备转过身来,凝视李翊良久,忽然笑道:
“子玉啊子玉,世人皆道朕固执倔强。”
“现在看来,你比朕固执的多。”
他走回案几前,拿起那杯未饮尽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好!子玉今日三番五次来諫朕,朕若再不允。”
“倒显得朕不纳忠言了。”
“明日早朝,便与眾卿商议伐吴之事吧。”
李翊长舒一口气,道:
“既如此,臣这便下去准备相关事宜。”
刘备扶起李翊,温言道:
“不急。”
“今日春光正好,陪朕再饮几杯。”
李翊从之,坐下陪刘备简单喝了几杯。
……
次日,早朝。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刘
“眾卿可有本奏?”
刘备声音平静,目光扫过群臣。
李翊手持玉笏,稳步出列:
“臣有本奏。”
刘备微微頷首,“讲。”
李翊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
“昨日臣与陛下议及伐吴之事。”
“今曹魏困於南蛮,吴国孤立无援,实乃天赐良机。”
“臣请陛下决断,兴王师,伐东吴,爭取早日一统天下!”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骚动。
刘备不动声色,只是轻轻敲击案椅,目光扫过群臣问:
“眾卿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
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瘦的官员便急步出列:
“臣以为不可!”
眾视之,乃京兆尹杜畿也。
杜畿,字伯侯。
出身於京兆大姓的杜氏。
此人颇有才干,为政有道。
既宽惠爱民,又清静无为。
地方政绩极为出色。
没过几年便被升任到了洛阳当京兆尹了。
杜畿持笏正色諫道:
“我朝新立不过六载,河南、关中初定,民生尚需休养。”
“此时兴兵,恐非良策。”
宗正刘琰紧隨其后:
“杜公所言极是。”
“吴据长江天险,水军强盛。”
“我朝虽据淮南、荆州,然水军实力尚不足以灭吴。”
“若强行徵调民夫建造战船,必致民怨沸腾。”
太常羊衜也出列附和:
“陛下,臣观天象,今岁不宜兵事。”
“且孙氏据江东已歷三世,百姓归心。”
“强行征伐,恐违天和。”
一时间,朝堂上反对伐吴的声音愈来愈多。
好像此时出兵,便是有伤天和、人和似的。
按理来说,灭吴之后,手下人也能跟著得到封赏。
这应该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反对呢?
其实,对於如今的齐汉政权而言,
不论是灭吴也好,灭魏也好,从来都不是军事问题。
而是政治问题。
確切地说,是权力分配问题。
参考一下,歷史上的西晋灭吴。
蜀汉灭亡以后,司马昭曾定下三年之內灭吴的计划。
可现实却是,吴国足足挺了十七年才被灭掉。
这是为何呢?
难道是因为吴国很强吗?
可当时的吴国,除了陆抗以外,已经没一个像人的了。
甚至还出了赫赫有名的暴君孙皓,使劲折腾百姓。
当时的吴国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再看后来晋朝出兵灭吴时,深陷党爭內斗,管理一塌糊涂。
结果就这样,还是把吴国给灭掉了。
而且基本上是一路平推。
没错,问题出就出在当时的党爭。
司马炎是开国君主里面,威望倒数的存在。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希望灭吴,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威信。
但朝中以贾充、荀勖、裴秀为首的一眾大臣全部反对伐吴。
这其实大大出乎司马炎的预料。
因为他也认为,开疆拓土的事对大家都有利。
应该没几个人反对。
结果朝堂半数的大臣都反对,而且还是他老爹一朝的功勋名臣。
司马炎这个刚刚登基的新君,根本就镇不住他们。
有人反对,就有人支持。
除了司马炎这个渴望建立威信的新君之外,以羊祜、杜预、王濬为首的主战派都支持伐吴。
其实你仔细一对比主战派与主和派的人员名单,就不难发现其中的端倪了。
没错,
反对伐吴的人,全部是司马昭一朝的开国元勛。
朝中话语权极重,有权有势。
而支持伐吴的人,在当时的朝堂上根本没有话语权。
难以撼动贾充这帮主和派在朝內的影响力。
那么,为什么反对伐吴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那就是贾充这帮人要捍卫自己的既得利益。
如果当真灭了吴国,那么司马炎的威信必然上涨,其皇权必然会进一步巩固。
这对这帮功勋老臣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而且在灭吴过程中,肯定会有一些新人凭藉军功上位,获得封赏。
继而从他们这些老油条手里分割利益蛋糕。
甚至搞不好,他们这些老臣还得在新贵面前靠边站。
故而,出於对自己利益的维护。
朝堂上老牌功勋,便要集体反对灭吴。
这种情况其实並不是西晋才有的。
在人心利益面前,贾充这种人反倒很常见。
他在司马昭面前是一条忠犬,让干啥干啥。
把司马昭熬走了以后,仗著资歷,变向欺负一下新登基威望小的小皇帝。
而像李翊这种既得利益者,仍然愿意为了国家民族大义,把格局打开的人其实反而是极少数。
当然,李翊的眼界確实远比朝中许多人要长远的多。
他看得多,想得多,所以也能捨弃很多东西。
但一人之力並非是无穷尽的。
任凭李翊如何努力,也是不可能改变本时代人的歷史局限性的。
你不能站在后世者的角度,去批评本时代的人三观。
且换位思考,
又有哪个既得利益者,真正愿意为了大局著想,主动割让自己的利益蛋糕呢?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刘备是纯白手起家,而且打得太快了。
在白马过隙的军旅生涯中,將一路诸侯又一路诸侯一一干碎。
期间,便出现了一大帮功勋大臣。
並且,刘备早已具备灭吴、灭魏的实力。
可他现在,却不得不放慢脚步。
因为他不像刘邦那样,可有没有心理负担的,
將韩信、陈豨、英布、彭越等一帮开国功臣全部宰了。
你先甭管这帮人死的冤不冤,反正是宰了。
所以他们也就威胁不到皇权与中央集权。
但刘备性格仁厚,莫说手下兄弟没有造反。
即便他们真的有一些囂张跋扈的行为,刘备也不见得就会杀他们。
正因为如此,刘备手下的军功阶层其实已经严重饱和了。
伐吴,就意味著现有的权力结构会被打破。
站在顶点的元勛,不想让下面人上来分蛋糕。
下面的新人却嫌老东西站在顶点太久,抢占了他们的发展空间。
说到底,权力的盘子总共就那么大。
你不管怎么封,职位的名称怎么改。
都永远只能在那个职权范围里去定,去分。
这就是刘备目前所面临的困局。
他不想成为刘邦,也不想让刘禪像汉文帝那样上位那么艰难。
难道二代君主上位,就非要流自己人的血吗?
刘备不信这个邪。
他一定要在自己的余生里,想出一个好办法。
既能让跟隨自己创业的老兄弟能够安享晚年,也要让刘禪平稳的从自己手中接过皇位。
君臣之间,上下和睦。
就像刘备跟李翊那样。
但望一眼朝堂上已经按捺不住的年轻一辈將领,刘备便知道事情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只见关兴大步出列,声如洪钟:
“诸位大人此言差矣!”
“吴狗背信弃义,袭取荆州,害惨了江陵百姓。”
“此仇不共戴天!今既有机可乘,正当兴兵雪恨!”
张苞也上前一步:
“关兄所言极是。”
“我等年轻將领,日夜操练,就为有朝一日能为国效力。”
“今既有良机,岂可坐失?”
赵广、太史亨等年轻將领纷纷出列请战,殿中一时喧譁。
刘琰冷笑一声:
“黄口小儿,不知兵凶战危!”
“灭国之战,岂是儿戏?”
“琰公此言差矣。”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眾人望去,正是因战功升任征东將军的张辽。
他虽已年过五旬,却仍精神矍鑠。
“末將曾也曾与吴军交锋过几次,深知其虚实。”
“今我朝兵精粮足,將士用命,確有胜算。”
徐晃也出列道:
“张將军所言不虚。”
“且吴军水师虽强,然陆战非其所长。”
“若我军能出奇兵,未必不能取胜。”
张郃亦连来呢抚须点头:
“正是正是,陛下若欲兴兵伐吴,老臣愿为先锋!”
军功阶层中除了年轻一辈渴望上升之外。
还有一派人也渴望伐吴。
自然便是以张辽、徐晃、张郃为首的军功中高阶层的將领。
他们的军功远远达不到李翊、关羽、陈登、张飞的高度。
也就是说,他们依然有上升的空间。
而且如果当真兴兵伐吴,那他们极大概率是要被委以重用的。
毕竟资歷摆在那里,不可能给年轻人打下手。
一时间,武將行列中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刘备目光扫过眾人,在关羽身上略作停留。
这位开国四公之一,已是位极人臣。
此刻虽沉默不语,但轻抚著长须,眼中战意熊熊。
显然,关羽到老也是一个直率的人。
他可不在乎什么既得利益。
如果有年轻人想要上位,他很乐意让贤,前提是你能证明自己。
杜畿见状,急忙向光禄大夫荀諶使了个眼色。
荀諶会意,出列奏道:
“陛下,老臣以为,即便要伐吴,也当时机成熟再议。”
“如今国库虽充盈,然若大兴兵戈,恐难以为继。”
“不若再养精蓄锐数年,待国力更盛,再图东吴不迟。”
李翊闻言,冷笑一声:
“荀公此言,看似持重,实则误国!”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今曹魏內乱,正是伐吴良机。”
“若待其平定南蛮,吴魏再结盟好,我大汉又將腹背受敌!”
他转向刘备,拱手道:
“陛下,臣已命內阁核算,现有存粮可供十万大军一年之用。”
“若节制用度,再徵调部分民间存粮,足支两年。”
“至於战船,荆州现有楼船三百余艘,若加紧建造,半年內可再添二百艘。”
“足以与吴军水师一战。”
刘琰急忙反驳:
“李相此言差矣!强征民粮,必致民变!”
“且造船需大量木材、工匠,势必影响农事。”
“今春耕在即,岂可因战废农?”
“琰公多虑了。”
李翊从容不迫,转向刘备,作揖到:
“臣已规划妥当:征粮只取大户存粮,不动小民口粮。”
“造船工匠专从河北调遣,不误中原农事。”
河北毕竟是李翊的老巢,在那里深耕多年。
根基、人脉、门生故吏全都在那里。
想要调人,那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刘琰见李翊准备充分,语塞片刻,忽而话锋一转:
“即便粮草、战船充足,然灭吴之后,如何安置降臣?”
“如何治理新土?吴地风俗与我中原大异,恐难驯服。”
“届时叛乱四起,又將如何?”
李翊早有准备:
“此事易尔。”
“可效秦王灭六国后,迁吴地豪强入关中,同时徙中原大姓填吴地。”
“如此互相牵制,十年之內,必能融合。”
朝堂上爭论愈烈,两派各执一词。
反战派以荀諶、羊衜为首,多是文官显贵,担心伐吴成功后新贵崛起,威胁自身地位。
主战派以李翊为帅,既有渴望建功的年轻將领,也有希冀更进一步的张郃等中层將领。
甚至包括已位极人臣却仍怀壮志的关羽、张飞等老將。
“够了。”
刘备终於开口,声音不大却令殿中立刻安静下来。
“眾卿所言,皆有道理。”
“伐吴与否,关乎国运,不可轻决。”
“容朕再思三日,届时再议。”
李翊深深一揖:
“……陛下圣明。”
“然战机稍纵即逝,望陛下早作决断。”
刘备起身,一挥手:
“退朝。”
说罢转身离去,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覷。
退朝后,反战派们聚在府中密议。
“看陛下之意,似已被李翊说动。”
“若真伐吴,我等处境危矣。”
“无妨,陛下年事已高,未必有精力操持灭国之战。”
“而当今太子暗弱,耳根子软,只要咱们撑到太子登大位。”
“好日子才真正到来。”
“到时候,咱们只要团结一致,李翊纵有通天之能,也难撼动朝局。”
“……不错,不错,陛下不止一次说过,不会像高祖皇帝对待淮阴侯那般,对待手下功臣。”
“即便將来太子登位,仍是李翊把持朝政,又岂敢违背先帝之言,滥杀功臣呢?”
眾人计较已定,各自弹冠相庆。
另一边,李翊回到相府时,天色已暗。
府中灯火通明,僕役们见他归来,纷纷行礼。
他刚踏入內院,便见甄宓立於廊下,一双明眸透著关切。
“夫君回来了。”
甄宓迎上前,轻声道,“今日朝议如何?陛下可曾决断伐吴之事?”
李翊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不好说。”
“朝中反对者甚多,杜畿、刘琰等人极力劝阻,陛下似乎兴致不高。”
甄宓轻嘆一声:
“这些人,无非是怕新人上位,分了他们的权柄。”
李翊尚未答话,麋贞与袁莹已从內室走出。
麋贞温婉一笑:
“夫君操劳一日,先用膳吧,国事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袁莹娇俏地挽住李翊的手臂,嗔道:
“就是,下了朝还谈政事,夫君也不嫌累?”
李翊失笑,拍了拍她的手:
“好,先用膳。”
一家人刚入席,还未动筷,府中管事匆匆来报:
“相爷,张郃、徐晃、张辽、陈到等诸位將军求见!”
李翊闻言,唇角微扬:
“果然来了。”
袁莹撇了撇嘴:
“都这个时辰了,还谈政事?”
李翊却已经起身,安抚眾女道:
“你们先用膳,我去见见他们。”
李翊步入书房时,张郃、徐晃、张辽、陈到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见他进来,眾人纷纷起身行礼:
“参见相爷!”
李翊笑著摆手:
“诸位將军不必多礼,坐。”
眾人落座,李翊见他们神色凝重,便道:
“想必诸位还未用膳,来人,备些酒食上来。”
侍从很快端上酒菜,可眾將却无人动筷。
陈到性子最直,忍不住先开口:
“相爷,今日朝堂之上,那些文臣分明是怕我们这些武將再立功勋,抢了他们的位置!”
“我反正是自徐州起就跟隨陛下打天下的,中间不知受过多少伤。”
“今日与这帮酸腐文人一朝共事,深感耻辱!”
“哼!文臣误国!文臣误国!”
张郃轻咳一声,提醒道:
“叔至,慎言。”
他冲陈到使了一个眼色,提醒他,咱们的李相爷也是文臣。
你说话注意点儿分寸。
陈到却哼了一声:
“我说错了吗?他们反对伐吴,无非是怕关兴、张苞这些年轻一辈崛起。”
“怕俺们这些老將再进一步!”
张辽沉声道:
“叔至所言虽直,却也不无道理。”
徐晃亦嘆道:
“相爷,我等跟隨陛下征战多年,所求不过天下归一。”
“如今魏国內乱,吴国孤立,正是伐吴良机。”
“可朝中那些文臣却百般阻挠,实在可恨!”
呵呵……
李翊微微一笑,看破並不说破。
徐晃、张郃这帮人都是標准的职场人。
混跡职场多年,他们这根油条可一点儿不比朝堂上那帮人老多少。
朝堂上那帮元勛,怕新人上位抢占他们的利益蛋糕。
但不敢明说,所以只能以国库亏损,百姓受罪等理由来反对。
张郃这帮还想往上升的中高层將领也是同理。
他们肯定不能明说,自己渴望更进一步。
只能以盼天下早日一统,这样民族大义,道德制高点的理由来主战。
都是各怀心思,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
“诸位全都主战吗?”
李翊背著手,微微笑道。
眾將纷纷起身,齐齐拱手,大声道:
“我等皆主战!”
“誓要诛灭吴狗,盼神州早日一统!”
嗯……
李翊轻轻頷首,见眾人决心已定,便道:
“好,不瞒诸位,我亦欲主战。”
“请诸位先回去吧,回头我自有计较劝陛下伐吴。”
张郃等人大喜,连连向李翊作揖。
称讚他深明大义,盛德巍巍,简直是周公伊尹在世。
隨后,李翊请眾人喝了酒杯薄酒,然后亲自送他们出了府门。
送出去没多久。
又有下人来报——
“稟相爷,杜畿、荀諶几位大臣来了。”
……
(本章完)
第369章 朕既不杀功臣,更不要功臣行萧何自
第369章 朕既不杀功臣,更不要功臣行萧何自污 张良归隱之故事
却说李翊自提出伐吴事宜以来,朝堂上分作两派。
以张郃、徐晃等中高层军官为首,以及关兴、张苞、赵广等新兴將领等人,纷纷主张灭吴。
因为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往上爬。
而以荀諶、羊衜为首的既得利益者,旧贵族势力,却担心灭吴之战过后。
会有大量的新人凭藉军功升上来,以此来抢夺他们的利益蛋糕。
搞不好他们这些老登,还得给新人让路。
所以朝中许多保守派,纷纷以国家初定,不宜大动干戈等理由反对伐吴。
在李翊送走张郃、徐晃等武將后不久,府门还未闭。
管事便又匆匆来报:
“相爷,杜畿、荀諶、刘琰三位大臣求见!”
李翊眉梢微挑,唇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哦?来得倒是快。”
他整了整衣冠,吩咐道:
“请他们三位入內,备茶。”
不多时,杜畿、荀諶、刘琰三人联袂而至。
面上皆掛著和煦的笑意,拱手行礼:
“深夜叨扰,还望相爷见谅。”
李翊起身相迎,笑容温润:
“诸公何出此言?快快请坐。”
眾人落座,侍女奉上清茶,茶香裊裊,氤氳在厅堂之间。
刘琰轻抿一口茶,率先开口:
“相爷,今日朝堂之上,伐吴之议纷爭不休。”
“不知相爷对此怎么看?”
李翊微微一笑,手指轻叩茶盏:
“此事关係重大,陛下自有圣断。”
“我等臣子,只需尽忠职守便是。”
杜畿目光微闪,缓缓道:
“相爷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只是……”
他略作停顿,“如今国家初定,百废待兴。”
“陛下登基以来,轻徭薄赋,百姓稍得喘息。”
“若此时兴兵伐吴,恐非良机啊。”
虽然朝中不少大臣反对伐吴,是害怕新人顶上来,抢夺他们的权益。
但也確实有人,单纯出於国家稳定的考量反对此时伐吴。
比如杜畿,他为证有道,一世清名。
他虽然投靠刘备的时间不如简雍、麋竺这些大元老时间长。
但他在地方的政绩十分突出,因为他喜欢不时巡视下属各县。
只要发现有孝子、贞妇、顺孙,就下令免除他们的徭役。
鼓励他们好好劳动,好好生活。
在农业生產方面,杜畿更是督促百姓,努力耕织,多养牛马。
就连养鸡养猪养狗这些小事,杜畿都非常关心,定有章程。
在杜畿的努力下,京畿地区的经济很快就搞上去了。
百姓们辛勤务农,丰衣足食,官府也积蓄了大量的粮草。
在解决了吃饭问题后,杜畿又开始提倡教育。
不仅鼓励开设学校,还亲自担任教授,传授儒家经典。
这便与李翊主张的大兴教育的政策相合。
靠著杰出的政绩,积极迎合朝廷的政策,以及摆正那高度政治正確的端正態度。
没几年,杜畿便被提拔为了京兆尹。
相当於是首都市长。
什么地位自不必多说。
杜畿在朝中的话语权还是比较重的。
如今找上门来,即使是身为內阁首相的李翊也不好怠慢。
刘琰在侧,出声附和杜畿道:
“正是!相爷此前所推『举孝廉必取三名寒门』之政。已令地方大族颇有微词。”
“若再兴战事,地方豪强必生怨懟,恐生变乱。”
李翊神色不变,只是轻轻一嘆:
“诸公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杜畿见李翊似有鬆动,趁势进言:
“相爷明鑑。”
“如今朝廷正在重整货幣,兴建学校。”
“若再劳师远征,国库恐难支撑。”
“一旦战事拖延,內忧外患,则社稷危矣!”
李翊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杜公深谋远虑,李某受教了。”
荀諶见李翊態度转和,心中一喜,继续道:
“相爷乃国之柱石,一言九鼎。”
“若能劝諫陛下暂缓伐吴,实乃社稷之福。”
刘琰亦连忙出声附和:
“正是正是!相爷威望素著,只需稍加安抚,诸將必不敢违逆。”
李翊端起茶盏,浅饮一口,似在思索。
良久,他展顏一笑:
“诸公拳拳为国之心,李某深感钦佩。”
“既然如此,待明日面圣,我必慎重进言。”
“劝陛下以社稷为重,暂缓伐吴之事。”
杜畿等人闻言大喜,纷纷起身拱手:
“相爷深明大义,实乃朝廷之幸!”
李翊亦起身还礼:
“诸公客气了,为国分忧,乃臣子本分。”
待送走杜畿一行,李翊负手立於庭中,望著渐沉的夜色,眸中深邃难测。
甄宓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夫君方才所言,可是真心?”
李翊微微一笑:
“夫人以为呢?”
甄宓摇头:
“夫君素来主张伐吴,岂会因杜畿等人一番话而改变心意?”
李翊低笑一声:
“知我者,夫人也。”
他转身望向皇宫方向,缓缓道:
“反对伐吴所虑者,无非是怕伐吴之后,新贵崛起,动摇他们的权位。”
“他们今日前来,既是试探,也是拉拢。”
“拉拢”二字说的巧妙。
事实上,朝中许多大臣的確不理解为什么李翊会支持伐吴。
毕竟李翊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了。
一旦伐吴,李翊是绝不可能参与这场战事的。
那么到时候有著灭吴之功的新人上位,肯定也会威胁到李翊在朝中的威望与话语权。
不说直接平替李翊。
但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李翊將眾人压得死死的,没几个人敢出声辩驳。
几乎就是李翊与刘备的二人转,李翊提议,刘备拍板。
朝臣完全是气氛组。
但伐吴之事一旦成功,现有的权力结构肯定会被打破。
按理来说,李翊作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最应该维护现有局面的。
伐吴之事,对李家来说,肯定没多大益处。
反倒有害处,就是容易得罪希望保持现有格局的保守派。
同时,將来新贵们升上来,也不会在让李氏在朝中搞一言堂了。
但李翊就是这一个怪人。
作为齐汉的顶级门阀,將来极有可能成为全国最大的世家。
他却在採取打压世家的一系列措施,政策。
这不是怪人,谁是怪人?
甄宓眸光微闪:
“那夫君方才……”
李翊淡淡道:
“伐吴之事,势在必行。”
“但若过早暴露意图,反会激起朝中保守派的全力阻挠。”
“不如先示弱,让他们放鬆警惕。”
甄宓会意,轻声道:
“夫君莫非是想……”
李翊頷首,目光幽深:
“明日朝堂之上,自有分晓。”
言罢,又转身对甄宓笑道:
“趁著还未到就寢时分,夫人不如为为夫抚琴一曲?”
甄宓眸光流转,抿唇轻笑:
“夫君今日见了这许多人,当真忙完了?”
李翊负手而立,神色悠然:
“该见的人都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想必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甄宓摇了摇头,轻声道,“未必。”
话音未落,管事已匆匆赶来:
“相爷,关將军、张將军、赵將军联袂来访!”
甄宓“扑哧”一笑,眼波盈盈地望向李翊。
李翊摇头苦笑,摊手道:
“夫人这嘴,怕是开过光。”
言罢整了整衣冠,“请三位將军前厅相见。”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皆著常服而来。
他们作为开国元勛,已是位极人臣,却仍对李翊十分恭敬。
一见面,三人齐齐拱手:
“见过先生。”
李翊连忙还礼:
“三位將军深夜造访,李某不胜荣幸,快请入座。”
张飞性子最急,刚坐下便拍案道:
“先生!今日朝堂之上,可气煞俺老张了!”
“伐吴这等好事,竟被那帮酸儒搅和!”
关羽捋须頷首,沉声道:
“东吴割据已久,已歷三世。”
“若再继续拖延,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赵云也沉吟道:
“先生白日提议时,我等未立即表態,实因看出陛下似有犹豫……”
李翊执壶为三人斟茶,笑而不语。
张飞急道:
“先生就別卖关子了!您究竟是何主张?”
李翊將茶盏轻轻推至三人面前:
“三位將军先说说,尔等是何主张?”
“这还用问?”
张飞虎目圆睁,大声道:
“自然是打!当年吴狗背盟偷袭,害得江陵差点丟了。”
“此仇不共戴天!”
关羽丹凤眼微眯,“某亦主战。”
赵云轻嘆:
“云虽不忍再见兵戈,然天下分裂愈久,黎民受苦愈深。”
“若使东吴继续割据,只会使得江淮百姓,更受战乱之苦。”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早统一为善。”
李翊眼中精光一闪:
“三位可都想清楚了?当真主战?”
三人同时起身,抱拳鏗鏘道:
“愿隨先生共襄大业!”
关张赵三人,倒没有那么多心思。
都盼著天下能够早日一统。
当然,如果真要伐吴。
他们的儿子肯定也是要上战场的。
到时候灭吴之功,他们的家族自有其份。
“好,既然诸位都有此意。”
“那么此事便不难办了。”
眾人面面相覷,旋即问道:
“先生已有主意了?”
“有了,有你们在便有了主意。”
李翊微微一笑。
……
未央宫內,刘备独坐宣室,对烛批阅奏章至三更。
忽闻宦侍轻叩殿门,稟报导:
“陛下,李相爷、关將军、张將军、赵將军宫外求见。”
刘备手中笔毫微顿,眉头轻蹙:
“哦?四人齐至,倒是稀罕。”
他搁下笔,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宣。”
不多时,殿门开处,李翊当先而入。
身后关羽、张飞、赵云鱼贯跟隨。
四人皆著朝服,腰间玉带在宫灯下泛著温润光泽。
“臣等参见陛下。”
李翊率先行礼,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刘备抬手虚扶:
“……诸卿平身。”
“你等深夜入宫,可有要事?”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齐齐把目光落在李翊身上。
显然是希望他来开口。
李翊却先不著急言明来意,反而抚须笑道:
“臣近日听闻一趣事,特来与陛下分享。”
“哦?什么趣事?”
刘备眉头微皱,暗想四人都是朝中位高权重,话语权极大之辈。
深夜造访,又岂是只为见一段子而来?
於是,刘备竖起耳朵,仔细听李翊说的这件趣事。
“……近日说是有位老农养了三头耕牛,春耕时节却只用两头,留一头栓在树下。”
“邻人问其故,老农道:『待那两头老牛力竭,这头壮牛正好接替。』”
“结果秋收时,那壮牛因久不耕作,竟连犁都拉不动了。”
殿內一时寂静。
刘备初时含笑听著,忽而神色微动,目光在四人面上逡巡:
“诸卿此来,是为伐吴之事罢?”
关羽丹凤眼微睁,抱拳道:
“陛下明鑑。”
“东吴背信,袭取荆州,此仇不共戴天。”
“今我军休养数载,兵精粮足,正当一鼓作气。”
“早早统一江南之地。”
刘备摸著下頷鬍鬚,手指轻叩案几。
“关於伐吴之事,朝中反对之声极多。”
他环视眾人,“若你四人联袂而来,朝堂上那些书生之见,倒也不足为虑。”
“故而尔等夤夜入宫,是想要朕的態度罢?”
以李关张赵四人在朝中的威望,如果真要施压,那朝臣们肯定是反对不了的。
但最终拍板决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伐吴之事能不能敲定,最终还是须要刘备的首肯。
齐汉灭吴,跟歷史上的西晋灭吴最大的不同就是。
皇帝本人的態度不同。
司马炎是非常渴望灭吴的。
而刘备则对灭吴一事兴致不高。
原因也很简单,
司马炎新君登基,天天受贾充等前朝老臣的气。
希望通过灭吴来树立威信,提高自己的威望。
而刘备作为开国之君,声望早已到达顶点。
他倒是压得住朝中那帮开国老臣,但以阿斗宅心仁厚的性格。
很难玩得过这帮老油条。
何况灭吴之后,又会滋生出大量的新贵。
这些都是刘备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今日四名重臣深夜齐来,刘备心底里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了。
见刘备迟迟不语,张飞终於按捺不住,豹眼圆睁,大声道:
“兄长!当年您怒鞭督邮时何等豪气?”
“如今当了皇帝,反倒畏首畏尾!”
“莫非这龙椅坐久了,连当年气吞万里的胆魄都消磨尽了?”
“益德!”
关羽连忙將之按住,厉声喝止。
“御前不可失仪!!”
刘备面色骤沉,沉声对关羽说道:
“云长,先带益德下去醒醒酒。”
又对赵云道,“子龙也且退下,朕与李相要单独敘话。”
待眾人退出,殿內唯余更漏滴答。
刘备起身踱至窗前,望著檐角悬月。
他卸下帝王威仪,忽然换了称呼:
“……子玉啊,这里没有外人了,只有你我君臣二人。”
刘备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李翊。
“朕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李翊正襟危坐的姿势微微一松,连忙起身行礼。
“臣聆听圣训。”
“免礼。”
刘备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说实在的,朕今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快满六十了。”
“到了朕这个年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陛下!”
李翊声音微颤,“陛下春秋正盛,必能享寿无疆。”
刘备闻言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迴荡:
“子玉啊,你我相交二十多年,何必说这些恭维之话?”
他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朕又岂会不知,这世间安有万寿无疆之人?”
李翊默然。
他望著眼前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乱世梟雄,如今虽登九五之尊,眉宇间却添了几分疲惫。
“益德说的话,倒也不全错。”
刘备踱步到窗前,望著夜空中的星辰。
“自当了皇帝后,朕便觉得很多事,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去做。”
“作为天下共主,朕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
“得到的越多,顾虑地也就越多。”
“朕的精力的確不如以前那般旺盛了,很多事想做,却也有心无力。”
“朕所盼的,就是趁著还有劲儿,把一些该做的事情给做了。”
李翊竖耳聆听,斟酌著词句说道:
“陛下肩负天下重任,自然要三思而行。”
“此乃明君之道。”
“明君?呵呵。”
刘备苦笑道:
“朕手下的臣子,他们既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兄弟朋友。”
“他们都指著朕吃饭,朕是绝不会亏待兄弟的。”
“想必爱卿比朕更清楚这一点。”
“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朕却想著既要又要,明明有些事做了会更好,可朕却不忍去做。”
李翊听出话中有话,试探道:
“陛下可是为伐吴之事忧心?”
“爱卿果然懂朕。”
刘备转身,眼中精光一闪。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朝中那些反对伐吴的人。”
“就是怕新贵们上来顶替他们的位置。”
“不论是伐吴也好,亦或者灭魏也好,这都不是军事问题。”
“朕也不觉得吴逆魏贼,仍有实力与天朝抗衡。”
“只是……朕身为一国之君,万民之主,需要会其他事情考虑。”
刘备神色一滯,又是一声长嘆
“阿斗这孩子性格仁厚善良,他若是上位了,那朕非常担心他压不住手下那帮大臣。”
李翊点头。
刘禪今年十七岁,虽经名师教导,但性格过於温顺,缺乏其父的梟雄之气。
“……白日你也瞧见了。”
“朕虽未表態,但朝中反对之声极多,刘禪又不像朕年轻时经过什么大风大浪。”
“群臣一施压,他就会被唬住。”
刘备眉头紧锁。
为了阿斗成为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刘备真的尽力了。
自己亲自教育,让鲁肃教育,让孟玉公徐璆教育。
再送到河北交给李翊教育。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尽力了。
值得庆幸的是,阿斗这孩子心性不坏,相反非常仁厚。
算是符合刘备主张仁德的政治主张。
但唯有一点,就是阿斗有討好型人格,有些好好先生。
似乎盼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但世间又岂有尽善尽美之事呢?
“有些事情不能一味逃避,太子终究是面对现实的。”
李翊轻声道,“您不可能庇佑他一辈子。”
“子玉说的是。”
刘备苦笑一声:
“朕还记得当年把刘禪这孩子托给你教育了几年,你確实懂得因材施教,扬长避短。”
“让阿斗这孩子的仁厚性格发挥到了极致。”
李翊想起当年教导刘禪的情景。那孩子天资不算出眾,但心地纯良,对师长极为恭敬。
他曾尝试教授其权谋之术,却发现刘禪眼中常露不忍之色。
或许这也和刘禪的成长环境有关。
他的一生实在是太顺了,含著金汤匙出生,一生没有经歷过什么挫折。
不管遇著什么困难,
他的皇帝父亲,四世三公的皇后母亲,国家二把手的首相义父、国家元帅级的二叔、三叔,还有掌管中央警卫部队的赵叔,都会帮他顶著。
儘管採取了很多措施和方法,
但本就是出生在顶点的人物,又如何能够让他从头体验一步一步登上顶点的滋味呢?
丑小鸭能变白天鹅不是因为它有多努力,而是因为它本就是天鹅。
努力、背景、天赋这三者谁更重要?
答:努力谁都会。
但背景和天赋却不是谁都有。
许多人努力了一辈子,却仅仅只能达到別人更出生时的起点。
有些东西,真的不能强求。
“朕似乎又在阿斗这孩子身上寄予了太多不切实际的东西。”
刘备继续道,“这孩子压力估计也很大吧。”
“现在他已经十七岁了,估计已经定性了。”
“不管將来之事如何,至少我们……都尽力了。”
殿內一时寂静。
夜风吹动烛火,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朕认为李相適才那句话说的很对,一味的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刘备突然正色道。
“所以朕单独留下你,就是想问你一句话。”
李翊屏息以待。
“假如朕哪天不在了,你能守住汉室江山吗?”
这问题如雷霆般劈下。
李翊身形一震,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颤。
他立刻离席下拜,顿首道:
“臣肝脑涂地也会守住我汉室江山!”
“朕不是要你肝脑涂地。”
刘备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朕是问你能不能守住。”
李翊额头触地,感受到青石地板的冰凉。
这一刻,二十余年的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徐州初识时刘备豪气干云的模样;
淮南决战寿春时对著地图彻夜不眠的身影;
官渡之战时仗剑而行的背影;
往事追逐,一幕幕,在翻覆。
“臣……”
李翊深吸一口气,朗声答:
“臣会竭儘自己的所能,守住臣与陛下一起打下的汉室江山。”
两次回答,李翊都没说他一定能守住,而是说他一定竭尽全力。
但最后一句话,李翊刻意强调了一起打的汉室江山。
“一起打下”这四个字,
不是普通的君臣问答,而是生死之交的承诺。
刘备闻言,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他们两个相识於患难之中,既要共患难,也要共享福。
“好,好。”
刘备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连说两个好字,伸手扶起李翊。
“有爱卿这句话,那朕就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多少未尽之言,都在这一笑之中。
到了刘备这个年纪,他已经非常成功了。
多少君主晚年落得个昏君之名?
把前半生的积累的名誉毁之殆尽。
眼下的刘备,更多是希望能够平稳落地。
他不希望后世指责他薄待兄弟。
杀开国功臣这种事,刘备是打死也不会做的。
逼得手下臣子,行“萧何自污”故事,行“张良归隱”故事。
这种良弓藏,走狗烹之事,刘备是更不会去做的。
但只要是一个稍微成熟的政治家都清楚,如果不收拾一些权臣。
那皇权是百分百会受到影响的。
对此,刘备只能是选择去相信后人的智慧。
但偏偏刘禪又是一个宅心仁厚之人,估计很容易被手下人“欺负”。
为此,刘备只能寄希望於李翊身上了。
李翊毕竟比自己年轻许多。
他的威望、人脉、手段能力在齐汉一朝都是极致。
最最重要的是,刘备相信李翊,正如他相信自己一般。
“既卿既力主伐吴,朕自当允之。”
刘备背著手,感慨道:
“然朕尚有一问——”
“朝中力阻伐吴者,皆忧己利受损。”
“卿今在朝一言九鼎,伐吴后必有新进分卿权柄。”
“卿为何仍力主伐吴?”
李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得何足喜,失何足忧。”
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陛下曾经说起业之初也未料想到会有今日之局面。”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刘备,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
“其实臣自追隨陛下以来,也未想过会有今日之局面。”
“倘若朕手下之人,皆如爱卿这般,拿得起放得下。”
“朕也就不会如此为难了。”
刘备长嘆一声,眼中流露出罕见的疲惫。
“可惜这世间不能多几个李子玉。”
李翊摇摇头,正色道:
“臣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
他直视刘备,目光坚定。
“陛下既然已经三兴汉室,也该轮到您来履行自己的歷史责任了。”
“歷史责任……”
刘备喃喃重复著这四个字,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哈哈哈,好!”
刘备突然大笑,笑声中充满豪迈。
“那就让我们这几个老傢伙再努努力,爭取为后人爭得一片净土!”
“善!”
李翊也笑了。
“便容吾等老朽再效微力,为后人开净土可也!”
伐吴之事总算敲定,眼下已是深夜。
李翊回到相府时,正打算休息。
忽闻得府门外传来马儿嘶鸣之声,便起身去看。
原来是淮南有书信送到。
深更半夜送来,想必是加急之件。
管事的见李翊来了,便躬身说:
“这些小事,不劳相爷亲自出府。”
“我给您送到房里去便是。”
李翊道一声无妨,反正他也还未睡下。
於是拆开信笺,打开来看,果不其然是陈登写的。
其书略曰:
“子玉贤弟如晤:”
“自洛阳一別,倏忽六载。”
“兄镇淮南,虽无建树,然水土甚宜,鱼米丰饶,颇足自適。”
“每登寿春城楼,南望大江,烟波浩渺,未尝不忆昔年与弟並轡驰骋、共论天下之事。”
“今海畔渔人献异鱼,肉若凝脂,鲜嫩异常。”
“兄尝作膾,佐以姜醋,风味绝佳。”
“特命人贮冰匣中,星夜驰送洛阳。”
“愿弟亦得尝此江海之珍,稍慰阔別之思。”
读到这儿,李翊看了眼使者旁边的匣子。
暗想这大夏天的,送冰匣子过来能不化了吗?
使者看出李翊心中所想,忙解释道:
“相爷宽心,小人自领了陈征南的命令后,便星夜兼程往洛阳赶。”
“每至一处驛站,必往地窖里更换。”
“眼下鱼肉应该还未腐坏,这是陈征南的一片心意。”
嗯……
李翊微一頷首,对身旁管事道:
“你带他將匣子储在冰窖里吧,然后带他去府库领赏。”
“喏。”
管事一躬身,冲那使者说道:
“使君这边请。”
李翊也转身回府,他虽然一直跟陈登保持著书信往来。
但很少见著陈登星夜夹加急给自己写信。
里面肯定另有要事,於是借著烛光接著往下读。
“近闻朝中有伐吴之议,此诚国家大计,兄不敢妄言。”
“然愚兄经营淮南二十余载,水军舟楫,日夜操练,未尝懈怠。”
“倘天子詔下,兄当率麾下將士,顺流而下,直指建业,必不负朝廷所託。”
“唯弟身居枢要,参赞庙謨,於伐吴之期、进兵之略,所知必详。”
“若蒙不弃,望赐一二。”
“使兄得以早备粮秣,整飭舟师,免误军机。”
“此外,愚兄斗胆相请——”
“此番伐吴,若朝廷需择將帅,愿弟於御前力荐,使兄得专征伐之权。”
“前番征討汝南,朝中遣使假节,督统诸军。”
“然事权不一,反误战机。”
“更有將帅不和之事发生。”
“若使兄得总淮南之眾,必当竭股肱之力,为陛下荡平东南。”
“弟素知兄志,万望成全!”
“书短情长,不胜翘盼。”
“鱼膾至日,望弟细品,如共宴饮。”
“兄登再拜。”
陈登这份信全程都没有称职务,始终是以兄弟相称。
他也知道,跟李翊打感情牌是最有用的。
洛阳朝廷有新贵渴望更上一层楼,淮南诸將又何尝不渴望进步呢?
横扫江南一直是陈登毕生的志向。
今年他也已经五十五了,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如果不在最后爭取这一次伐吴的机会,那他一定会抱憾终身,死不瞑目的。
“伐吴之事,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这便是陛下你所顾虑的事么?”
李翊深吸一口气,幽幽嘆道。
(本章完)
第370章 李关张赵陈,谁是天下第一大姓?
第370章 李关张赵陈,谁是天下第一大姓?
建业城内,吴王宫灯火通明。
时值盛夏,本该是江南最宜人的时节,可此刻大殿内的气氛却凝重如寒冬腊月。
“报——”
“洛阳密信到!”
随着侍卫急促的通报声,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快步走入大殿,跪伏于地。
孙权从王座上猛地站起,宽大的衣袖带翻了案几上的茶盏,褐色的茶水在竹简上洇开一片。
“快呈上来!”
侍从急忙接过信使手中的密函,呈递到孙权手中。
孙权展开竹简,目光在字里行间飞速游走,面色渐渐变得煞白。
他颤抖着将竹简递给身旁的顾雍:
“丞相,你且看看。”
顾雍接过竹简,眉头越皱越紧。
殿内群臣屏息凝神,只听得见竹简翻动的沙沙声。
“啊……这!”
顾雍终于放下竹简,面色凝重,用十分沉重的声音说道:
“据我们在洛阳的细作探报,刘备已定下伐吴之策,可能不日便要发兵南下。”
什么!?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哗然。
不少江东老臣踉跄一步,扶住殿柱才稳住身形。
但也有部分人闭目长叹,似早已预见会有此刀兵之祸。
孙权颓然地坐回王座,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该来的还是来了。
早在与曹操一起僭位称王时,孙权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被第一个开刀的是自己。
“汉室三兴,天下大半已归刘备。”
“如今我东吴偏安一隅,如何抵挡其倾国之兵?”
顾雍上前一步,拱手道:
“大王勿忧。”
“吴魏两国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若吴国覆灭,魏国亦不能独存。”
“臣请即刻遣使赴成都,求魏主曹丕发兵相助。”
孙权摇头苦笑:
“成都与建业相去数千里,纵使曹丕愿援,待魏兵至时,恐怕齐军早已渡江。”
此时,长史张昭拄杖上前,白发在烛光下如雪。
“老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调回镇东将军陆逊,加强长江防线。”
“陆伯言善能用兵,鄱阳湖距此不远,三日内可至。”
孙权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张公所言极是。”
“即刻传令,召陆逊回建业议事!”
他转向武将行列,“丁奉听令,着你即刻前往南徐,严守住各处隘口。”
“韩当老将军,沿江布防之事便托付于你了。”
“得令!!”
韩当、丁奉齐声应诺。
追随孙坚、孙策创业江东的四员老健将,如今就只剩韩当一人了。
此前地位最高的左将军程普,已于三年前病逝了。
由于东吴搞得的是授兵制度,程普的部曲被孙权收回,分作三部。
一部交给了孙氏宗亲,一部交给了军中新贵丁奉。
最后一部,则还给了程普的儿子程咨。
这也是孙权的制衡之术。
待将长江沿岸的防务布置完以后,孙权又命人准备国书。
遣快马星夜兼程赶往成都求援。
安排已毕,他环视殿内众臣,声音低沉:
“诸位,此乃东吴存亡之际。”
“还望大家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孙权将“共渡”二字说的很重。
因为他知道江东一帮士族,都是抱着打工人心态。
反正给刘老板打工亦或者给孙老板打工,都不影响他们的仕途。
孙权知道这一点,这些年他一直在加强自身对权力的控制。
只盼群僚在关键时刻,不要全部拉胯才好。
三日后,陆逊风尘仆仆赶回建业。
他未及更衣便直奔王宫,见孙权正在偏殿踱步,面色憔悴。
“臣陆逊,拜见大王。”
陆逊跪地行礼。
孙权急忙上前将之扶起。
“伯言快快免礼!”
“洛阳欲伐我东吴,如之奈何也?”
孙权直接开门见山,焦急地问道。
陆逊神色从容,柔声宽慰孙权道:
“……大王勿忧。”
“吴虽地小,然有长江天险,水军精锐足可御敌。”
“且有魏国在西川牵制刘备关中军,汉军难以全力东进。”
吴国最为倚仗的便是长江与他们的东吴水军了。
此前说过,东吴是可以只走水路,便进军到中原的。
而水路成本又远低于陆路。
所以东吴的军科全点在了水军上。
兼之江东的地理环境,本就适合习水,使得本地人大多会弄潮玩水。
有了这样的人口基础。
历史上的孙权甚至打造出了一支万人的海上舰队,横行东亚。
理论上这支舰队就是公元3世纪的最强舰队。
因为其不论是载人数亦或者航行距离,都创了新高。
不过光有水军是不行的。
汉军此前一直在打中原、打河北,虽然都是以陆战为主。
但也没有完全放弃水军。
即便淮南水军与荆州水军与东吴水军有些差距。
但以汉朝的国力,真要发狠点水军军科。
几年时间就能追上这个差距,甚至反超。
所以即便通常情况下,防守方比进攻方更有优势,孙权心中依然惴惴不安。
他紧握住陆逊的双手,沉声问:
“伯言以为,刘备会发多少兵马来攻?”
陆逊略作沉思,答道:
“若齐国十万人来,臣当为大王吞之。”
“若是十五万人来,臣可为大王挡之。”
孙权面色一变又问:
“若是二十万人呢?”
陆逊眉头微蹙,长叹一声:
“……此亦臣所忧也。”
“我东吴至多可集十万之众,若齐军倍之,则胜负难料也。”
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补充说道:
“然刘备新定中原,若发二十万大军,少说需用四十万民夫。”
“如此数目,必伤国本。”
“且粮草转运艰难,久战必致民困。”
“以李翊之智,当不会允刘备如此用兵。”
“李翊?”
孙权听到这个名字,不觉毛骨悚然。
他兄长当年被李翊戏耍地团团转,到了自己这一代,也没在他身上讨得什么便宜。
孙权想着自己比李翊年轻差不多十岁,怎么着也能把他熬走。
只是这老不死的,身兼如此多的政务,居然还能够活跃于政坛。
真是天不怜吴啊!
陆逊的话还在继续。
“李翊为汉相,开国首功,在朝中一言九鼎。”
“其人沉稳持重,必主稳扎稳打。”
陆逊认真分析道:
“故臣以为,齐人纵有伐吴之志,短期内也不会大举来犯。”
“其必是要经过精心筹备,然后才会对吴用兵。”
孙权闻得此言,长舒一口气,面色稍霁:
“既如此,伯言以为眼下当如何应对?”
陆逊拱手请示道:
“臣请率军驻守江口,屯田练兵。”
“如此可积粮备战,以逸待劳。”
“善!”
孙权大喜,解下腰间佩剑赐予陆逊。
“孤即拜伯言为大将军,持此剑节制诸将。”
“长江防线,全托付于卿了!”
陆逊郑重接过宝剑,朗声回道:
“臣定不负大王所托。”
……
话分两头,吴使在接到命令以后,日夜兼程,赶至成都。
入魏王宫求见曹丕。
魏王曹丕正倚坐于王座之上,手中握着一盏蜜水,神色慵懒。
吴使上前,恭敬行礼,道:
“魏王殿下,洛阳刘备已有伐吴之意。”
“吴王特遣臣前来,恳请魏王履行盟约。”
“出兵相助,共抗齐军!”
曹丕闻言,眉头微皱,放下蜜水,问道:
“太尉还未归来吗?“
散骑常侍卫臻上前答道:
“回大王,太尉五月渡泸,平定南中叛乱。”
“如今只剩些许收尾之事,预计八月底便可班师回朝。”
曹丕微微点头,心中稍安。
但转念一想,又忌惮汉军势大,便对吴使道:
“此事关系重大,容孤与群臣商议一番,使君且先下去休息。”
吴使闻言,心中惊愕,连忙上前一步,急切道:
“魏王!吴魏两国,唇齿相依!”
“若吴国覆灭,汉军必趁势西进,届时大王何以自保?”
“唯有两国合力,方能共渡此劫啊!”
曹丕摆了摆手,道:
“孤明白,但军国大事,不可仓促决定。”
吴使仍不甘心,又道:
“若大王不愿直接出兵,至少可从汉中袭扰关中,牵制齐军侧翼。”
“减轻我吴国长江防线的压力!”
曹丕端起蜜水,又狂饮一口,淡淡道:
“孤知道了。”
吴使见曹丕态度敷衍,心中忧虑万分。
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告退。
待吴使退下,曹丕环视殿内群臣,问道:
“诸位以为,我魏国该不该支援吴国?”
话音未落,益州本土派的官员纷纷出列反对。
“大王,吴国存亡,与我何干?”
“何必为他们流血?”
“是啊,刘备伐吴,正可削弱他的兵力,我们何必插手?”
然而,以曹氏宗亲及颍川、中原迁入蜀地的官员却持不同意见。
“大王,吴国若灭,刘备必全力攻我!”
“吴国乃我东翼屏障,不可不救!”
这些外来官员深知,若曹魏不助吴,待吴国覆灭。
他们这些“外来者”必遭益州本土势力清算。
所以不论如何,他们都必须支援吴国。
就在争论不休之际,南中急报传来——司马懿遣使送信!
曹丕展开司马懿的信,细细阅读。
原来,司马懿虽在南中平叛,却一直关注着天下局势。
他在闻得汉人有意兴兵伐吴的消息时,在信中力劝曹丕支援吴国。
并详细分析了吴魏联盟的战略意义。
其书略曰:
“臣懿叩首再拜大王殿下:”
“臣奉王命,南征蛮夷。”
“赖大王威德,将士用命,今南中已定,诸部慑服。”
“蛮王孟获,桀骜难驯,然经臣用计,已令其归心。”
“今表为平南中郎将,使统蛮部,以蛮制蛮。”
“自此南疆可保十年无虞,愿大王勿忧。”
“臣虽远在南荒,然中原之事,未尝一日不系于心。”
“近闻洛阳有伐吴之意,吴使或将至成都求援。”
“朝中必有短视之臣,以‘吴亡无碍’说惑王听。”
“此辈多怀私心,或欲待吴灭而售主求荣。”
“以大王为阶,自谋富贵。”
“若吴国倾覆,彼辈必劝王降齐,届时大王欲为安乐公而不可得矣!”
“昔先王操,与刘备争衡中原。”
“虽屡挫而志不衰,方有今日之蜀魏基业。”
“若当时稍存迟疑,焉得今日天府之国乎?”
“今吴魏唇齿,吴存则魏安,吴亡则魏危。”
“愿大王效先王之刚毅,拒群小之谗言。”
“若朝议难决,可先赐吴蜀锦、霜以示盟好。”
“臣八月底必星夜归成都,为王画策。”
“南中暑湿,惟愿大王珍摄圣体,勿过嗜甘味。”
“臣懿顿首再拜。”
曹丕读完,沉吟良久,最终道:
“还是等太尉回朝,再议具体援助之策罢。”
然后纳司马懿之言,命人赠予吴使蜀锦、白,以示友好。
吴使虽然失望,但也只能谢恩告退。
待吴使离去后,曹丕心情似乎并未受此影响,反而兴致勃勃地命人端上浆泡饭。
又取来蜜水、葡萄,大快朵颐。
他一边享用甜食,一边对群臣笑道:
“这白不仅味美,更能改善蜀地民生。”
“诸位当鼓励民间多设坊,广种甘蔗。”
然而,尚书赵俨却忧心忡忡,上前劝谏:
“大王,甘蔗主产地在交州,我成都并不适宜种植甘蔗。”
“况且交州刺史诸葛亮乃是刘备心腹。”
“若他切断甘蔗供应,我蜀地坊岂不全部荒废?”
曹丕不以为意,笑道:
“交州也在发展制业,若他们不卖甘蔗,自己的业也会受损。”
“何况,我们还有蜀锦支撑,经济应当无碍。”
说完,他又舀了一勺浆,拌入饭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群臣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再劝。
……
淮南,寿春。
征南将军府邸灯火通明。
时值盛夏,江淮之地已显闷热。
厅内诸将,却顾不得燥热,皆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上首那位身着绛紫官袍的男子。
陈登立于厅堂中央的沙盘前,凝视着上面精细布置的扬州地形。
这位年过五旬的淮南总督,面容清癯,眼角细纹里沉淀着二十多年征战的沧桑。
沙盘上,
代表吴军的红色小旗插满了长江南岸,而代表汉军的黑色小旗则密布于江北各要隘。
堂下诸将早已到齐,却无人敢出声打扰主帅沉思。
甘宁不耐暑热,频频以袖拭额。
徐盛目光炯炯,紧盯沙盘。
蒋钦与周泰低声交谈,不时瞥向陈登背影。
终于,陈登转过身来,面容沉静如古井无波,唯有那双深邃眼眸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诸君久候了。”
陈登声音清朗,抬手示意众人入座。
甘宁性子最急,未及落座便高声道:
“将军召集我等,可是为伐吴之事?”
陈登微微一笑,却不急于回答,而是目光扫过在座诸将。
徐盛稳重,蒋钦机敏,周泰勇猛,甘宁悍烈。
这些人皆是他多年栽培的心腹爱将。
“兴霸且稍安勿躁。”
陈登缓步至主位坐下,“朝廷确有伐吴之意,然此事牵涉甚广,非一时可决。”
徐盛拱手道:
“将军,自陛下定都洛阳以来,已历六载。”
“今曹魏困守益州,孙吴偏安江东,天下一统在即。”
“我淮南将士枕戈待旦多年,正当此建功立业之时,不可不争。”
蒋钦趁势接言:
“正是!正是!”
“去岁末水军演练,我部战船已能逆流直抵建业城下。”
“若得朝廷准许,必能一举荡平江东!”
堂内众将闻言,皆露振奋之色。
唯有陈登神色依旧淡然,手指轻叩案几,发出沉闷声响。
“诸君壮志可嘉。”
陈登终于缓声开口。
“……然灭吴之战非同小可。”
”孙氏据江东已历三世,根基深厚。”
“又有长江天险,易守难攻。”
“朝廷必慎选主帅,统筹全局。”
周泰拍案而起,大声说道:
“何须他选?”
“将军坐镇淮南多年,熟悉江南地形,水陆战法无不精通。”
“更兼将军乃我朝开国元勋,除李相外,朝中谁人能及?”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附和。
他们跟随陈登多年,皆十分敬重这位照顾下属的长者。
陈登却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幼平此言差矣。”
陈登轻叹一声,“除李相外,汉寿公不也名重于世吗?”
闻得“汉寿公”三字,众人皆知是关羽。
而一想起关羽的名讳,在场诸将嘴角全都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遥想当年汝南之战时,关羽持节督淮南诸军。
其本意就是为了防止淮南军尾大不掉,让关羽过来消化军功。
偏偏关羽当时的性格又过于古板,与淮南诸将起了冲突。
后来还是经由鲁肃出面调解,此事在就此翻篇。
可翻篇归翻篇。
淮南诸将是绝不会忘记,关羽专门空降过来抢他们风头这一事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抢功,后来打荆州的时候,他们肯定能够争取到主攻的机会。
肯定不会让诸葛亮当主帅,淮南军给他当副手。
只能说一步错,步步错。
反正两家的梁子是就此结下了。
这件事,至今仍是淮南诸将心头的一根尖刺。
堂内霎时寂静。
甘宁瞪大眼睛说道:
“将军何出此言?”
“公久镇江南,深谙水战,压制孙吴多年,江淮皆畏。”
“难道灭吴之事,朝廷还能另择人选?”
难呐……
陈登叹一口气,起身踱步,宽袍随动作轻摆、
“古来功高震主者,鲜有善终。”
“陈某追随陛下多年,朝中又有李相这样的好友相助,得以在淮南坐镇二十余年。”
“如今我陈氏说是江南第一大姓也不为过。”
一般来说,
以前群雄割据,诸侯混战之时,可以对地方大量放权。
州牧这个职位便是在这种背景环境下产生的。
而后来建立国家,政权逐渐趋于稳定,理论上应该渐渐收回地方的权力。
至少不能让地方大员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以免培养出过于强大的势力。
但刘备为了补偿陈登,默许了他留在江南发展。
刘备也不是没有想过把陈登留在中央。
因为你即便是离开故地,你的人脉关系依然存在。
就像李翊虽然到了洛阳当首相,但他在河北经营多年,是正儿八经的河北老大。
人脉网,门生故吏都在那儿。
不过陈登坚持要留在江南,一方面确实是不忍离开自己深耕多年的故乡。
一方面他习惯了江南的生活习惯,在那里还能吃到各式各样的海鲜鱼脍。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陈登毕生的志向就是一统江南。
他在淮南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灭吴做准备。
靠着刘备的默许,以及朝中又有李翊这样的重臣好友帮忙把关。
陈登这二十多年,已经发展成为了汉朝顶级的封疆大吏。
门生故吏已经超过了当年的袁术了。
他说他的陈氏是目前的江南第一大姓,并没有吹牛的成分在。
甚至除了李氏外,目今的齐汉几乎找不到能够压制住陈氏的大姓了。
同为开国元勋,
像关羽、张飞、赵云等人虽然功名赫赫,但他们并不结党营私。
这是性格使然,
关羽跟士大夫处不来,张飞性子粗犷,不体恤小人。
赵云则完全是品性高洁,不喜欢拉帮结派站队。
虽然他们在朝中有势力,未来自己的子嗣肯定也会是齐汉的一大世家。
毕竟他们这一代人,
已经把后代十辈人该干的活儿给干了,该吃的苦给吃了,该努的力给努了。
后代想不受到恩泽都难。
只要后代持续受到恩泽,那他们就是世家大族。
只不过不会发展成李翊、陈登这种顶级门阀罢了。
陈登就是汉末环境下,正常发展出来的世家大族。
毕竟人本就出身于徐州大族,底子本来就厚。
而李翊则属于权势太重,地位太高,巴结他的人太多。
门生故吏想不多都难。
毕竟很多在众人看来很小的职位,在别人眼里却是人生巅峰的肥差。
而这样的肥差,往往只需要李翊点个头就可以给出去了。
甚至都不需要走什么程序流程。
因为在大人物的视角里,这些差事实在太小太小,太微不足道了。
“将军莫非是怕朝廷忌惮么?”
徐盛恍然,压低声音问道。
“非是怕,乃不得不虑。”
陈登停步窗前,望向南方。
“陛下雄才大略,然帝王心术,自古难测。”
“我在江南纵横二十余年,早已非昔日徐州的陈元龙了。”
“陛下也早已不是那个涿郡卖履舍郎,而是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
“岁月会改变许多东西,我也很多年没再见过陛下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我也不知朝廷对伐吴一事是持怎样的态度。”
“所以才会在信中托李相,透露一些朝堂上的事。”
甘宁愤然道:
“这算什么道理!将军为汉室出生入死多年,难道还要因功见疑?”
“若如此,我等将士舍生忘死,为刘家人抛头颅洒热血,又有何意义!”
陈登转身,面色严肃,厉声叱道:
“兴霸慎言!此等话若传出去,徒惹祸端。”
蒋钦连忙在一旁打圆场说道:
“将军,兴霸性子直,并无他意。”
“只是我等淮南将士确实渴望继续为国家建立功勋。”
“昔日平定中原,多赖北方诸将。”
“今伐江南,正当我南方将士用命之时。”
甘宁也马上出声附和,连连道:
“正是!正是!”
“某的观点很简单,既然战事是在江南打的,就应该由俺们江南人来打。”
“合不该由他北人来争功。”
周泰微一颔首,沉声道:
“我觉得兴霸说的有道理。”
“吴军水师不可小觑,只有我们淮南水军能与之相敌。”
“况淮南诸健儿,日日戏水,夜夜弄潮。”
“便是三岁蒙童,也能下水。”
“此战首功,非我淮南人莫属不可。”
汉朝有两大水军,一个淮南水军,一个荆州水军。
但荆州水军由于在刘表病死,政权跌宕,经历了一波政治清洗。
导致死了很多优秀水军将领,水军发展也因受到赤壁之战影响而停滞。
后来诸葛亮主政荆襄时,本来使得荆州水军得以重新发展。
都又因爆了马谡这个雷,导致诸葛亮引咎辞职,到交州避祸去了。
荆州治事一直由马良代理,群龙无首下,自然是竞争不过淮南水军的。
陈登神色稍霁,回到座位,悠悠道:
“诸君心意,陈某岂会不知?”
“故已修书与李相,探听朝廷动向。”
众将闻言,皆露喜色。
李翊与陈登交情匪浅。
若有他从中斡旋,事情必有转机。
甘宁急忙问:
“李相可有回信?可曾提及伐吴主帅人选?”
陈登摇了摇头:
“书信方发,尚未得复。”
“诸君且耐心等候。”
“伐吴大计,没那么容易敲定。”
“等?等到何时?”
甘宁拍案而起,“这事儿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江南战事本就该由我江南人来打!”
“那些北方旱鸭子,懂什么水战?”
蒋钦亦附和道:
“正是!北人骑马尚可,操舟弄桨岂能与我等相比?”
“当年赤壁之战,也不是由我淮南水军出力最多么?”
徐盛却面露忧色,忽然提及一件大家都不愿意提及的事情。
“只怕朝廷又会如当年攻汝南时,派大臣假节而来,夺我淮南军功。”
此言一出,堂内气氛骤变。
甘宁脸色涨红,怒发冲冠:
“若再派那关羽来节制我等,老子宁可弃官归田!”
周泰苦笑一声,调侃他道:
“兴霸又说气话。”
“你为朝廷效力多年,岂能说不干就不干?”
甘宁冷哼道:
“淮南将士戍边多年,血战无数。”
“如今讨伐个吴国还要受北人鸟气,老子宁愿托病回家带孩子!”
众将知他脾气,说的当然是气话,于是纷纷好言劝解。
陈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又温言对甘宁劝道:
“……兴霸休恼。”
“我看那此次朝廷未必便会派关将军前来。”
“那会派谁?”
甘宁余怒未消,“总不会是张飞那莽夫吧?”
陈登摇了摇头:
“朝廷如何安排,眼下尚难预料。”
“灭吴之战牵涉多方利益,非一时可决。”
“不过……”
他略作停顿,“若真要派监军假节,陈某倒希望是李相亲自来。”
众将闻言,神色顿缓。
徐盛点点头:
“若是李相爷,末将心服口服。”
“李相为人宽厚,处事公允,不似某些人傲慢无礼。”
蒋钦亦笑道:
“正是!当年李相巡抚淮南时,与将士同甘共苦,没有一点架子。”
“与之相交,正如饮美酒醇醪,令人陶醉。”
就连脾气火爆的甘宁闻得此言,竟也怒气稍平,嘟囔道:
“若当真是李相前来,末将自然无话可说。”
“只盼朝廷明鉴,莫再寒了我淮南将士之心。”
陈登见众人情绪渐稳,心里却摇头暗叹:
哪有那般容易?
李翊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级权臣,身上肩负的压力比自己不知道大多少。
他宁可相信朝廷再派关羽过来假节,
也不相信朝廷会让李翊这样已经位极人臣的人,再来收割并吞江南之功。
沉吟半晌后,陈登又正色道:
“诸君且回营整军备战。”
“无论朝廷如何安排,我淮南军都须做好万全准备。”
“切记,军令如山,不可违抗。”
众将肃然应诺,相继告退。
待众人离去,陈登独坐堂中。
目光再次落向沙盘上的江东地形图,眉头微蹙。
“功高……震主么?”
他低声自语,“子玉啊子玉,你我相交多年,此番你当如何助我?”
诸将退去未久,府中管事疾步入内,躬身禀报:
“家主,吴郡朱氏、会稽虞氏、丹阳陶氏,九江杜氏等十余家代表已至府外,求见家主。”
“哦?”
陈登眉梢微动,嘴角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果然还是来了么?”
“也罢,请诸位入厅奉茶,我随后便到。”
管事领命而去。
陈登整了整衣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些江南大族嗅觉灵敏如猎犬,朝中风吹草动,他们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伐吴之议方起,便迫不及待前来探听虚实了。
厅内,十余位锦衣老者已安坐。
这些老者不仅有来自淮南,也有来自江东的。
但无一例外,都是江南的豪族。
见陈登入内,纷纷起身行礼。
为首朱氏族长朱濬拱手笑道:
“陈公日理万机,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陈登作揖还礼:
“诸公远道而来,陈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众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今年新采的茶叶。
茶香氤氲中,虞氏族长虞期轻啜一口,开门见山:
“闻朝廷有意伐吴,不知陈公可得消息?”
厅内霎时寂静,所有人目光皆聚焦陈登。
陈登不疾不徐放下茶盏,环视众人:
“……诸公消息倒是比陈某灵通。”
“然军国大事,未奉诏命,不敢妄言。”
陶氏族长陶商笑道:
“陈公过谦了。”
“谁人不知淮南陈氏乃江南第一望族,陈公更是朝廷股肱之臣。”
“若论伐吴,陈公岂能不知?”
陶商是前徐州牧陶谦之子。
当年陈登还是陶谦的下属,见了陶商也得喊一声公子。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陶商光是能够望见陈登项背,已是十分不易了。
“正是!”
馀姚董氏族长也趁机接言。
“我等江南世家,久盼王师南下。”
“若陈公有所差遣,敢不效死?”
陈登目光深邃,缓缓道:
“……诸公忠心可鉴。”
“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
“纵有伐吴之意,亦需从长计议。”
朱濬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道:
“……陈公明鉴。”
“我等非为打探军机,实为早做准备。”
“若王师南下,战船、兵器、粮草皆需筹措。”
“我朱氏在吴郡有船坞三处,工匠千余,旦夕可造艨艟数十。”
虞期亦道:
“我会稽虞氏掌控铁矿三座,冶炉百具,刀枪箭簇,要多少有多少。”
众人纷纷表态,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他们愿支持伐吴,但需从中分一杯羹。
陈登心知肚明,这些世家大族看似大义凛然,表达了对汉室的忠义,对统一的支持。
但实则却各怀心思。
伐吴对他们而言,是攫取土地、人口、商路的绝佳机会。
若能借朝廷之力铲除孙氏,江南利益必将重新洗牌。
“诸公热忱,陈某感佩。”
陈登微微颔首,“确如诸公所言,朝廷迟早伐吴。”
“淮南方面自当未雨绸缪。”
他目光转向朱濬:
“朱公所言船坞一事,甚是要紧。”
“水战之要,首在战船。”
“若王师南下,所需艨艟斗舰如过江之鲫,不知朱氏可能胜任否?”
朱濬大喜,拍案道:
“陈公放心!只要朝廷令下,我朱氏船坞昼夜不息。”
“保准让战船如下饺子般入水!”
“好!”
陈登又看向虞氏族长。
“虞公冶铁之能,天下闻名。”
“他日若需打造兵器甲胄,还望虞公鼎力相助。”
虞氏捻须笑道:
“陈公有命,自当效劳。”
“不过……”
他略作迟疑,“铁器锻造耗资甚巨,若朝廷能许以盐铁专……”
陈登抬手打断道: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只要虞公保质保量,些许利润,朝廷自会体谅。”
此言一出,众家主皆露喜色。
陈登言下之意,是默许他们在军工生产中牟利。
前提就是你们得给我开足马力,全力生产军工装备。
我只要数量多,质量好,能供我灭吴之需。
至于生产过程中的细节我不会过问。
你们只要负责交差便好。
一时间,厅内气氛热络起来,众人纷纷表态愿为伐吴出力。
陶商忽然道:
“陈公,我陶氏虽无船坞铁矿,却掌控漕运商路。”
“若王师南下,粮草转运,必有用我之处。”
“我陶氏愿效犬马之劳。’
董氏族长亦附和道:
“我家有良田数千顷,可供应军粮。”
陈登一一应允,心中却如明镜般透彻。
这些世家表面慷慨,实则都在算计战后利益分配。
不过眼下备战要紧,些许让步在所难免。
正商议间,一直沉默的庐江陆氏族长忽然开口问道:
“陈公,在下有一私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登抬眼望去:
“陆公但说无妨。”
陆氏略显局促地说道:
“闻陈公爱女年已及笄,而老夫膝下犬子年方弱冠,尚未婚配。”
“若蒙陈公不弃,愿结秦晋之好。”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安静。
众人目光在陈登与陆家主之间来回游移。
陆氏乃庐江大族,陈氏又是江南第一大姓。
此联姻若成,陆氏在江南地位也势必将更上一层楼。
陈登神色不变,缓缓啜了口茶:
“陆公子才名,陈某素有耳闻。”
“然小女顽劣,恐难配令郎。”
陆家主急忙道:
“陈公过谦了!若得陈氏贵女下嫁,我陆氏愿以吴县良田千顷为聘。”
“另加商船十艘,钱百万贯!”
众人闻言,皆露惊色。
如此丰厚聘礼,足见陆氏诚意。
不过以陈氏在江南的影响力,两家联姻若成,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何况未来的灭吴之战,陈氏很有可能主导。
他们如果想在跟上这场时代风口,就得现在抓紧进去。
一时间,数位家主也动了心思,纷纷欲言。
陈登却抬手制止:
“诸公美意,陈某心领。”
“然小女婚事,尚需从长计议。”
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今日所议军务要紧,家事容后再谈。”
众家主都是明白人,见陈登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
唯有陆氏家主面露失望之色,却也不敢强求。
又商议片刻,陈登端茶送客。
众家主识趣告退。
待送走诸位家主后,陈登独坐书房,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出神。
案几上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
良久,他轻叹一声,起身往后院行去。
穿过几重院落,来至一处精巧的绣楼前。
楼上灯火通明,隐约传来琴声淙淙。
陈登驻足倾听,辨出是琴声是何人所奏之后,嘴角不由浮现一丝笑意。
“瑶儿还未歇息么?”
他问门前侍女。
侍女慌忙行礼:
“回家主,小姐正在习琴。”
陈登颔首,拾级而上。
推门入内,只见一妙龄女子跪坐案前,纤指轻抚琴弦。
闻得门响,女子抬首,见是父亲,忙起身行礼。
“父亲大人安好。”
陈登微笑:
“起来吧。”
他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不由感慨时光飞逝。
当年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陈瑶继承了母亲召氏的秀美容貌,眉目如画,气质娴雅。
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淮南陈氏特有的锐利。
“几月时间不到,你的琴艺又有精进了。”
陈登在案旁坐下。
陈瑶低眉:
“女儿只是随意抚弄,让父亲见笑了。”
陈登示意她坐下,沉吟片刻,忽道:
“瑶儿,你今年已十六了吧?”
陈瑶手指微颤,抿唇道:
“是,上月刚行过及笄礼。”
“嗯。”
陈登目光深邃,“及笄之后,便该考虑婚配之事了。”
“你可曾想过将来要嫁何等人家?”
陈瑶耳根微红,低头绞着衣带:
“女儿……女儿全凭父母做主。”
陈登观察女儿神色,继续道:
“若为父要将你嫁到京城去,你可愿意?”
“京城?”
陈瑶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诧。
随即离席跪地,声音已带哽咽:
“父亲!女儿……女儿尚未能在父母膝下尽孝,报答养育之恩,怎忍远去京师?”
“寿春至洛阳千里之遥,此生恐难再见双亲……”
说到此处,泪珠已滚落腮边。
陈登眉头微蹙:
“痴儿,女子终归是要出嫁的,去哪不是一样?”
“何况嫁入京城,对你、对陈家都有益处。”
陈瑶拭泪抬头:
“父亲欲将女儿许配何人?”
陈登捻须道:
“你可听说过李相家的公子?”
“李相?”
陈瑶一怔,“父亲是说内阁首相李公?”
“正是。”
陈登点头,“其子李治,与你年岁相当。”
“人品风流,颇有才名。”
“兼之李氏在朝中地位显赫,你嫁过去,绝不会吃亏。”
这便是陈登要拒绝江南众世家联姻请求的原因。
不管他跟谁联姻,都属于是江南世家攀高枝儿。
对于陈氏是没有任何帮助的,因为它已是江南第一大姓。
但如果把女儿嫁到京城里去就不一样了。
由于陈登不混京圈,在京城没什么势力。
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真要联姻,他是渴望把女儿嫁到京城里去的。
因为可以借此拓展一下自己在京城的人脉,也好在将来给自己留条后路。
陈瑶眼中泪光未干,却已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父亲是想让女儿嫁入李家,好拓展我陈氏在京中的势力……”
“放肆!”
陈登突然拍案,面色骤沉。
“谁教你如此揣度父意的?”
陈瑶吓得伏地不敢抬头。
陈登见状,语气稍缓:
“你以为李家门楣是那么容易进的?”
“为父与李相虽是生死之交,但两族联姻,牵动朝野。”
“多少人会从中作梗,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女儿知错……”陈瑶声音细如蚊蚋。
陈登长叹一声,起身踱至窗前。
“瑶儿,为父并非不疼你。”
他背对女儿,声音低沉,“正因疼你,才要为你择一良配。”
“李治年少有为,家世显赫,是多少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婿。”
陈瑶缓缓抬头,望着父亲背影:
“女儿明白父亲苦心。”
“只是……只是舍不得离开寿春……”
“舍不得离开父亲还有母亲。”
陈登转身,目光复杂。
“为父何尝舍得?但你终归要嫁人。”
“与其嫁与江南世家,不如入主京城豪门。”
“他日若……若为父有什么不测,你在李家,至少有个依靠。”
陈瑶闻言色变:
“父亲何出此言?”
陈登摇头不语。
功高震主的隐忧,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这些都不该与女儿细说。
“好了。”
他转移话题,“此事尚在筹划。”
“李家是否应允还未可知。”
“你心中有数即可,切勿外传。”
陈瑶乖巧点头,“女儿谨记。”
陈登走近,轻抚女儿发顶,如同她幼时那般。
“记住,无论嫁与何人,你永远是陈家的女儿。”
“家族荣辱,与你息息相关。”
“女儿明白。”
陈瑶郑重应道,眼中已少了少女的彷徨,多了几分坚毅。
陈登欣慰点头:
“时辰不早,下去歇息吧。”
说罢转身离去。
行至门外,忽闻女儿唤道:
“父亲!”
陈登回首,见陈瑶立于门边,夕阳洒在她姣好的面容上。
“女儿……女儿会听从父亲的安排。”
她声音微颤却坚定,“只盼父亲保重身体,勿为朝事过于操劳。”
陈登心头一热,颔首道:
“好。”
随即大步离去。
陈瑶叹一口气后,来到窗前。
她只是一个女儿家,她的人生从来不由她自己做主。
窗外,夕阳西沉,将寿春城墙染成血色。
长江之水,依旧滔滔东流。
不知将载着多少英雄壮志,多少权谋算计,奔向那不可知的未来。
……
(本章完)
第371章 男追女不少见,女倒贴追男,其人必
第371章 男追女不少见,女倒贴追男,其人必有“霸道”
章武六年,夏末。
洛阳皇宫,崇德殿。
晨曦初露,金銮殿上已列满文武百官。
刘备端坐皇位,冕旒垂珠后的目光扫过群臣,不怒自威。
“诸卿可有本奏?”
声音浑厚,回荡殿中。
短暂的寂静后,羊衜手持玉笏出列,躬身道:
“……臣有本奏。”
“闻朝廷意欲伐吴,臣以为不可。”
杜畿随即跟上:
“……臣附议。”
“如今天下初定,民生未复。”
“大动干戈,恐伤国本。”
一时间,七八位文臣纷纷出列反对。
刘备面色不改,手指轻叩案椅扶手,目光却飘向武将行列。
只见关羽丹凤眼微睁,红脸膛上闪过一丝不耐。
张飞虎须戟张,似要发作。
赵云虽神色平静,但已跃跃欲试。
“陛下!”
关羽终于跨步出列,声如洪钟,“孙吴据江东久矣,若不早图,必为后患!”
“臣请出兵,直取建业!”
张飞紧随其后,声震殿瓦:
“兄……陛下!”
“俺老张愿率精兵三万,定将那碧眼儿生擒来献!”
赵云亦拱手道:
“陛下,天下一统在即,岂可半途而废?”
“臣虽不才,愿为汉室效死力。”
三员虎将同时请命,朝堂为之一静。
刘备目光微转,瞥见李翊立于文官首位。
神色淡然,不发一言。
这位首相向来善于审时度势,此刻显然不愿卷入争端。
因为李翊虽然也支持伐吴,但他却清楚,以关张赵三员虎将在朝中的极高威望。
有他们出面,伐吴之事已是板上钉钉,他此刻根本没必要站出来得罪人。
羊衜等人见关张赵齐出,气势已馁三分。
杜畿仍硬着头皮谏道:
“三位将军忠勇可嘉,然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杜公此言差矣!”
关羽冷声打断,“孙氏割据江东,不服王化,岂非‘不得已’之时?”
张飞更是不耐烦地说道:
“此乃书生之见!”
“当年若非俺哥哥手提三尺剑,安有今日之大汉?”
“今天下尚未靖平,尔等便担心自己的身后之事,实在令人失望!”
张飞性子直,把实话说了出来。
朝中顿时有不少人,被戳中了痛点,面色大变。
“张……张将军,你、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俺喷你什么了?你们不就是怕伐吴之后,又会生出一些新贵,顶替你们的位置吗!”
“俺老张尚且看得明白,难道你们的托辞还能瞒过天下人吗!”
眼看争论愈演愈烈,刘备终于抬手:
“诸卿且住,听朕一言。”
殿内顿时肃静。
刘备缓缓起身,冕旒珠玉轻响。
“伐吴之事,是朕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如今,朕意已决,诸公不必再议。”
短短几个字,却掷地有声。
羊衜等人面色灰败,却不敢再言。
刘备目光转向太史慈:
“子义,卿掌兵部,伐吴筹备事宜,由卿总揽。”
“待内阁拟定方略之后,再报朕来定夺。”
太史慈持笏出列,躬身答:
“臣领旨。”
朝会散去,百官鱼贯而出。
刘琰拉住羊衜衣袖,低声道:
“羊兄,情况不太对啊。”
“前几日,陛下明明对伐吴之事兴致不高。”
“如今态度突变,必是关张赵三人私下里入宫,密谈所致!”
羊衜眉头皱起,捻须沉吟道:
“三将功高,陛下素来倚重。”
“若他们联名请战,也不怪陛下态度转变。”
众人经过讨论,一致认为这肯定是几个权臣私下里逼宫,才让刘备转变伐吴态度的。
“不行!”
刘琰咬咬牙,“伐吴若成,必多新贵。”
“届时我等在朝中地位……”
话未说完,但众人都已明其意。
荀谌主动提议道:
“不如联名求见陛下,再做劝谏如何?”
众人称善,遂联袂前往后宫。
此时刘备正在清凉殿批阅奏章。
宦侍轻声禀报:
“陛下,刘琰、羊衜等十余位大人求见。”
刘备眉梢微挑,搁下笔毫:
“宣。”
殿门开处,只见刘琰等人鱼贯而入。
未及行礼,已齐刷刷跪倒在地,哭声顿起。
“陛下!伐吴之事还请三思啊!”
羊衜以额触地,磕头如捣。
“兵戈一起,苍生受累,我大汉乃是新朝,不宜大动干戈啊!”
“陛下!”
刘琰涕泪纵横,“河南之民方经屠戮,民生未复,兼之北方报旱,百姓苦不堪言。”
“若又起兵事,只恐连累天下苍生又致水火。”
一时间,殿内哭声四起,众臣摆出一副为国为民、大义凛然的模样。
刘备静观片刻,微微一笑,竟起身走出殿门。
在院中石墩上随意坐下,对众人道:
“诸卿且来,此处凉爽。”
众臣面面相觑,只得拭泪跟出,跪坐在刘备周围。
“诸卿与朕相识多少年了?”
刘备忽然问道,语气轻松如老友闲谈。
众人一怔,或有人答道:
“臣……臣自建安初年追随陛下,已二十有三载矣。”
“二十三年呐……”
刘备仰首望天,似在追忆。
“朕从一个卖履舍郎,到今日万民之主。”
“便是当年起兵时,又何曾想过能有今日?”
众人默然。
刘备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
“这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难关还少吗?什么困苦没有挺过去?”
他屈指数来:
“朕在高唐县,几死于盗贼之手。”
“在郯县,险些被曹军生擒。”
“打袁术、灭袁绍,与曹孟德中原逐鹿,大小数十战。”
“那时是何等艰难,诸卿可曾畏缩?”
刘琰等人低头不语。
“如今孙吴偏安一隅,天下一统在即,诸卿怎反倒畏难不前了?”
刘备语气转沉,“朕已年近六旬,不知还能有几载春秋。”
“诸卿难道……就不能再为朕最后拼这一回么?”
说到此处,刘备声音微颤,眼中竟泛起泪光。
这泪半是真性情,半是帝王心术。
羊衜最先触动,伏地泣道:
“陛下……臣糊涂啊!”
刘琰亦泪流满面:
“臣等鼠目寸光,险些误了陛下大业!”
其余大臣也都对视一眼,旋即纷纷哭倒在刘备跟前认错。
一时间,众臣纷纷叩首,自责不已。
他们当中有的是真心被刘备说动,有的则是已经敏锐意识到。
刘备这个态度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不可能再更改了。
他们了解这位老皇帝的脾气了。
人家都摆出魅魔姿态,打感情牌了。
众人怎么着也都给他哭一个。
不然在职场干了这么多年,不是白干了么?
刘备拭去眼角泪水,亲手扶起羊衜等大臣。
“诸卿忠心,朕岂不知?”
“只是昨晚高祖皇帝向朕托梦,希望朕能够早日伐吴。”
“朕岂敢违背祖宗意愿?”
众人闻得此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
“臣等愿为陛下效死力!”
刘备见此,欣慰点头、
“有诸卿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随即话锋一转,“伐吴在即,朝中事务繁杂,还需诸卿多多费心。”
众人再拜而退。
待他们走远,刘备面上感伤之色渐褪,恢复帝王威严。
……
夕阳西下,李翊的马车缓缓停在相府门前。
管家早已恭候多时,见主人归来,忙上前搀扶。
“夫人何在?”
李翊整了整朝服,随口问道。
管家躬身答道:
“回相爷,夫人在东阁已有多时,吩咐不许打扰。”
李翊眉头微挑。
袁莹那妮子几乎每日在他下朝归府之时,必亲至门前相迎。
今日这般反常,倒教人生奇。
“备茶。”
李翊吩咐一声,便向东阁行去。
穿过几重院落,来至东阁门前。
李翊摆手示意侍婢噤声,轻轻推门而入。
阁内熏香袅袅,袁莹背对门口跪坐案前,正全神贯注地翻阅一堆烫金拜帖。
竟未察觉有人进来。
李翊悄步上前,忽从后环住夫人纤腰。
“啊呀!”
袁莹惊得险些打翻茶盏,回首见是夫君,顿时粉面含嗔。
“你这人!吓煞妾身了!”
李翊轻笑,顺势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问道:
“夫人看什么东西这般入神?连为夫归来都不知晓。”
袁莹娇嗔地瞪他一眼,随即又软软倚入丈夫怀中,举起手中拜帖晃了晃。
“夫君且看,这些都是京中达官贵人送来的拜帖。”
李翊接过几张随意翻看,不以为意。
“又是求相府办事的?”
“这些琐事交给府中管事的便可,何须夫人亲自操持?”
“夫君误会了。”
袁莹抿嘴一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这些人不是来求你办事的,是来求亲的。”
“求亲?”
李翊一怔,“仪儿才十岁,求的哪门子亲?”
袁莹伸出纤指轻点丈夫额头:
“夫君真是忙糊涂了!治儿今年已十八,早该议亲了。”
“京城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家这块香饽饽呢!”
李翊恍然,不由失笑:
“……原来如此。”
“难怪近日朝中同僚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原来都在打治儿的主意。”
袁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拜帖:
“妾身可得替治儿好好把关。”
“京城那些女子,哪个不是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说着,她抽出一张烫金帖子。
“夫君你瞧,这是华歆华大夫的女儿,家世倒还相称”
“就是年纪太小,才十三岁,还是个娃娃呢!”
李翊暗想才十三岁,华歆这老家伙就迫不及待地送女儿了。
估计是怕别人捷足先登吧?
又取过一张:
“这是鲁国相诸葛瑾的妹妹,年已二十七了。”
她撇撇嘴,“这般年纪还未出阁,定是容貌有亏。”
“咱们治儿相貌堂堂,岂能配个丑妇?”
李翊要是没记错,诸葛家是有两名女眷的。
历史上都嫁给了荆州大族。
本位面,迟迟未曾出嫁,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难不成也在守株待兔?
“这是步骘的女儿步练师,嗯妾身倒是见过一回。”
“容貌倒是绝美,可也要不得。”
听到这儿,李翊忍俊不禁,打趣道:
“丑的不要,美的也不要,夫人这标准倒教人为难。”
袁莹娇俏地吐了吐舌:
“夫君不知,越是貌美的女子,心眼越是坏。”
“咱们治儿单纯,岂能让他吃亏?”
“治儿精明得很,他哪会吃什么亏?”
李翊摇头笑道,随手拿起一张拜帖。
“这张好像不是京城里的拜帖?”
“这是博陵太守王经之女。”
袁莹接过话头,“听闻此女素有贤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是与治儿般配。”
李翊点头:
“王经乃河北名士,家风严谨,确实容易出德女。”
“不可!”
袁莹却突然摇头,“王家门第虽清贵,但势力单薄。”
“与我家联姻,咱们太吃亏了。”
李翊莞尔。
王经其实出身于河北大族,势力其实并不小。
可在袁莹眼中,即便是河北大族的王家,比起她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显赫家世,仍是逊色不少。
更遑论如今李家权倾朝野的地位。
跟他联姻,李家太吃亏了。
“夫人啊……”
李翊轻抚袁莹发丝,“婚姻大事,急不得。”
“京城这些权贵,哪个不是盯着治儿长大的?”
“就盼着能与李家结亲。”
“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多,需慎之又慎。”
早在李治还是娃娃之时,其实便有不少人找到李翊,希望两家能够定娃娃亲。
但都被李翊以大业未成,孩子年纪太小为由给拒绝了。
因为未来之事不好说,而两家联姻又是大事。
一旦结下秦晋之好,两家利益也就此绑定。
万一哪一家犯下政治错误,另一家肯定受到牵连。
所以对于娃娃亲这种未来不可掌控之事,李翊是坚决不接受的。
不过转念一想,
一般都是男方去找女方家提亲,
结果众人都上赶着把自己女儿往李家送。
只能说,
只要足够优秀,自会有大坝女人倒贴你。
袁莹靠在他肩头,轻叹道:
“妾身何尝不知?只是治儿年岁渐长,若不早些定下。”
“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里也总觉得不踏实。”
“怕什么?”
李翊捏捏她脸颊,“我李翊的儿子,还愁找不到好媳妇?”
正说话间,忽闻门外侍婢禀报:
“相爷,夫人,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
李翊整了整衣襟。
门开处,一位俊秀青年迈步入内,正是李治。
“父亲、母亲。”
李治立于东阁门前,躬身行礼。
十八岁的青年身姿挺拔如青松,眉宇间已褪去稚气,唯有一双与袁莹相似的杏眼还保留着几分少年神采。
袁莹见爱子到来,忙从李翊怀中起身,招手道:
“治儿来得正好,为娘正与你父亲商议你的婚事。”
她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你也过来瞧瞧,看看可有心仪的女子?”
李治神色平静如水,拱手道:
“婚姻大事,全凭父亲安排。”
袁莹笑容一滞,蛾眉微蹙:
“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为娘怀胎十月生下你,如今连句话都算不得数了?”
一听到儿子说全凭父亲安排,忽略她这个母亲的意见,袁莹心里不禁有些苦涩。
李治不急不躁,温声解释:
“……母亲息怒。”
“孩儿自然尊重母亲的意见。”
“只是父亲深谋远虑,所择姻亲必对李家最为有利。”
“孩儿虽愚钝,也知当以家族为重。”
袁莹怔住,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治儿,你……你就当真不想娶一个自己的心爱之人?”
李治嘴角微扬,露出一个与其年龄不符的淡然笑容。
“若孩儿生于寻常百姓家,自当与心仪之人厮守终生。”
“然既为李氏子弟,岂能任性而为?”
“婚姻事小,家族事大。”
“父亲安排,必是最妥。“
“可若……若是你父亲所选之女,你并不喜欢,你将如何?”
袁莹声音已带哽咽。
李治轻声笑道:
“……母亲说笑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自古婚姻大事,何曾与儿女私情相干?”
“难道贵族之间的成婚,与爱情有半点关系么?”
他目光转向袁莹。
“母亲出身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当年与父亲结缡,难道是为情所系?”
“怎么不——”
袁莹正张口欲辩,却忽如醍醐灌顶。
是啊,当年李翊娶之她时,何曾说过半句情话?
两家联姻,看中的不过是袁氏门楣与李翊前程。
二十余载的相濡以沫,她竟从未细想过其中关节。
李翊似乎也从来没有说过他爱自己。
李翊见夫人神色黯然,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柔荑。
“……莹儿莫要多心。”
“当年求娶,固然看重袁氏门第。”
“然若非情投意合,又岂能相伴至今,相敬如宾?”
袁莹抬眸,见夫君眼中罕见地流露出柔情,不由眼眶发热。
李翊复有转向儿子,语气转肃:
“治儿,家世与情爱,自古难两全。”
“我与你母亲算是运气比较好,门第相当的情况下,恰好情投意合。”
“但受家族所累,与自己不爱之人成亲,才是常有之事。”
“此事,你当真想清楚了?”
李治正色答道:
“孩儿方才已经言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孩儿的婚姻大事,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孩儿相信,以父亲几十年的经验人脉,定能安排一桩最好的婚事。”
李翊凝视儿子良久,忽然长舒一口气,面露欣慰:
“好,好,好。”
“为父原担心你年少气盛。”
“如今看来,这两年把你留在身边,不着急让你从政是对的。”
“心智之沉稳,已远胜为父当年。”
李治作揖,恭敬道:
“孩儿随侍父亲日久,耳濡目染,方知从前浅薄。”
“父亲教诲,如醍醐灌顶。”
“非是为父不早教你。”
李翊捻须道,“只是政事如渊,需循序渐进。”
“昔日你年岁尚小,许多事不便明言。”
“如今你既已成人,自当逐步接触家族要务。”
抓孩子教育方面,李翊一直是主张循序渐进。
什么年龄段受什么样的教育。
政治这东西本身就不是多么光明伟岸的。
所以李翊很晚才去教他一些更加暗黑、深沉的道理。
幸好这两年,李治心态已经沉稳了不少。
李治深深一揖:
“孩儿受教了。”
袁莹见父子二人越说越严肃,不由嗔怪道:
“好了好了,你们爷俩一谈起政事便没完没了。极儿想必已备好晚膳,咱们快去用饭吧。“
李翊笑道:“夫人说得是。”
“治儿,随为父一道用膳。”
三人出了东阁,穿过回廊向膳厅行去。
膳厅内,小李仪已命人布好菜肴。
见父母哥哥到来,笑吟吟地迎上前:
“父亲、母亲,今日厨下新得了江鲈。”
“女儿命人清蒸了,最是鲜美。”
李翊慈爱地拍拍女儿肩膀:
“仪儿有心了。”
“江鲈?哪里来的江鲈?”
吕玲绮等女也走了过来,才发现今日庖人蒸了江鲈。
可洛阳挨着黄河,哪里能打到长江的鲈鱼?
“这是元龙差人从淮南送过来的。”
“这鲈鱼鲜美异常,是何处所产?”
吕玲绮轻抿一口鱼肉,眼中闪过惊喜。
李翊举箸微笑:
“此乃淮南特产,陈元龙特意遣人快马送至。”
“诸位夫人且尝尝。”
麋贞夹了一筷,鱼肉入口即化,不由赞叹:
“果然江南风味,与北方鱼鲜大不相同。”
甄宓小口品尝,细品片刻道:
“肉质细嫩而无腥,倒似带着些荷香。”
袁莹忽想起什么,放下牙箸:
“说起陈登,妾身听闻他有一女,年岁与治儿相仿。”
“陈氏乃江南第一大姓,与我李家家世倒是相配,若能与我家联姻……”
话未说完,李翊面色已沉:
“此事哪有这般简单?”
“正因陈氏势大,才更需谨慎。”
“我李家已是北方大姓,若再与江南大姓结合,岂不令陛下为难吗!”
李翊是河北老大,又是混京圈的。
如何跟江南老大结成亲家,那老刘会怎么想?
众女不解。
麋贞柔声说道:
“……夫君多虑了。”
“陛下对您信任有加,岂会因一桩婚事生疑?”
李翊摇了摇头,解释道:
“此非关乎信任。”
“陈李两家若联姻,必会有人进谗言。”
“届时无过亦成有过。”
他环视众妻儿,郑重其事地说道:
“何况陈氏在江南已令陛下十分头疼,不知该如何解决。”
“若其再与我李家结亲,岂非更让陛下为难?”
厅内一时寂静。
李翊轻叩桌案,沉声叮嘱道:
“尔等须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李家虽在朝中有些权势,却不可自处于风口浪尖。”
“中国有一句古训,叫‘闷声发大财’,此乃至理。”
“我就喜欢这句话,我认为这句话就是最好的。”
“尔等可都记住了?”
众夫人与子女皆肃然,齐声道:
“谨记教诲。”
正说话间,管事匆匆入内:
“家主,府外有信使求见。”
麋贞轻笑调侃:
“家业大了便是如此,连顿安生饭都吃不成。”
李翊却不以为忤:
“请来人入内。”
旁人是知道他李翊的脾气的,这个点一般人不敢随意进来打扰。
如果有人来,那肯定位高权重。
亦或者是京圈之外的人……
不多时,一位风尘仆仆的文士步入厅中。
李翊见来人,竟起身相迎:
“季弼?怎劳动你亲自前来?”
来人正是淮南别驾陈矫,陈登的心腹重臣。
其官职虽远低于当朝首相,李翊却执礼甚恭。
这也算是常见的人情世故了。
陈矫见状,连忙深揖还大礼:
“下官冒昧打扰相爷家宴,罪过罪过。”
又向众夫人行礼,“见过诸位夫人。”
袁莹等女还礼。
李翊笑道:“季弼远来辛苦,可愿同席共饮?这鲈鱼正是元龙所赠。”
陈矫莞尔:
“下官在淮南,日日与鲈鱼为伴,倒要辜负相爷美意了。”
李翊不以为意:
“既如此,不妨尝尝京中风味。”
遂命人添席设盏。
酒过三巡,陈矫面上微醺。
李翊知其为人稳重,若非要事不会贸然来访,但又没有着急说事儿。
足见此事虽然很大,但又不能冒昧地说道。
经过一番试探后,李翊便温言问道:
“季弼此来,必有要务?”
陈矫略作迟疑,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函:
“陈征南有亲笔书信,命下官面呈相爷。”
李翊接过,见封泥完好,印着陈登私印。
他并不急于拆阅,反而举杯:
“元龙近来可好?”
陈矫会意,顺着话头道:
“征南将军日夜操练水军,身体倒还硬朗,只是常念及与相爷当年共事之情。”
李翊颔首,又与陈矫对饮数杯,谈些淮南风物。
待家宴撤下,众夫人知趣告退,李翊方引陈矫至书房密谈。
烛光下,
李翊拆开信函,细读良久,面色几度变幻。
陈矫静坐一旁,目不斜视。
陈矫拱手:
“征南将军言,此事全凭相爷做主。”
“若不能成,陈家也不强求。”
“此外,陈征南另有话说——”
“江南诸事已备,只待东风。”
李翊承沉默良久,然后才缓声说道:
“有劳足下回去告诉元龙,就说……”
他略作沉吟,“就说鲈鱼甚美,李某心领了。”
陈矫眼中精光一闪,心领神会:
“下官必当转达。”
待陈矫走后。
李翊负手踱出书房,众夫人早已候在廊下。
袁莹趋前执其袖:
“夫君神色凝重,可是淮南有变?”
李翊不语,只将手中信笺递过。
众女围观,但见纸上字迹遒劲,正是陈登手笔。
其书略曰:
“子玉吾弟如晤——”
“淮南新鲈,遣快骑奉上,未审可合贤弟口味否?”
“愚兄每于寿春江畔,见渔者收网得鱼,辄忆昔年与贤弟共脍生鱼于下邳之时。”
“江风拂面,把酒言欢,此情此景,历历在目。”
“廿载光阴倏忽而过,而愚兄齿颊间,犹记当日鱼鲜之味。”
“闻贤侄治年已十八,风仪玉立,才冠京华。”
“小女瑶年方二八,虽无闭月之容,幸得愚兄亲自调教。”
“女则娴静,针织女红莫不精妙。”
“诗书礼乐,琴棋书画,亦颇通晓。”
“性温婉如江南烟柳,德贤淑似淮水清波。”
“吾与贤弟刎颈之交二十余载,肝胆相照。”
“若得二姓联姻,使通家之好延及后辈,岂非美事?”
“然愚兄深知贤弟处事谨慎,恐招朝议。”
“故此书仅为征询,绝无强求之意。”
“纵贤弟婉拒,愚兄亦无怨怼,弟更无须介怀。”
“只是近日颇闻朝中有劾愚兄拥兵自重者。”
“贤弟当知,元龙此心,可昭日月。”
“淮南厉兵秣马,皆为助我主早成混一之业。”
“然百年陈氏,枝叶繁茂,愚兄忝为宗主,不得不为宗族计深远。”
“贤弟在朝中,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天下。”
“倘蒙不弃,此姻既可续我二人金兰之谊,亦为陈氏留转圜余地。”
“江风入牖,夜雨敲窗。”
“执笔至此,不禁怅然。”
“万望贤弟念及昔日同袍之情,慎思之。”
“兄登,顿首。”
麋贞阅罢,黛眉一蹙:
“……不想陈征南亦有此意。”
“陈家雄踞江南,我家威震京师。”
“此姻若成,岂非两全其美?”
袁莹亦道:
“陈女既通诗书,又与治儿年貌相当……”
“诸夫人只见其利,未见其害。”
李翊忽拂袖打断,“此姻于陈李两家虽好,却独伤一家。”
吕玲绮惑问,“谁家?”
“刘家。”
李翊二字出口,庭前霎时寂然。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愈发显得庭院幽深。
“今天子姓刘,天下岂非姓刘?”
“我陈李两家联合,独对刘家人不好。”
甄宓纤指紧绞罗帕:
“那……夫君意下……”
“某当入宫面圣。”
李翊整了整腰间玉带。
众女闻言色变,袁莹急扯其袖:
“夫君此时入宫?莫非是想……”
话到嘴边,已不在继续往下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翊接下来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行了,我很快就会回来,耽误不了多久。”
“你们安心在府上待着吧。”
话落,又对桃红吩咐道:
“更衣。”
“喏。”
桃红赶忙去取来李翊的鹤氅,为他小心翼翼披上。
下人也已经将马车备好,请李翊登车。
而就在李翊准备出门之时,一名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
“……相相相爷,关将军来了!”
(本章完)
第372章 关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第372章 关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却说李翊正欲登车入宫,面见圣上。
忽闻管事急报:
“关将军车驾已至府门!”
“云长亲至耶?”
李翊眉峰微蹙,旋即整肃衣冠,对左右道:
“速唤夫人公子,随某出迎。”
同样是突然造访,
面对陈矫,李翊只是让他直接进来。
见面后也是起身见个礼,走个过场。
但关羽造访,李翊却是携全家男女老幼出迎。
因为同为开国元勋。
手握军事重权的关羽,需要引起李翊的重视。
这是基本的礼貌,人情世故。
府门洞开,但见关羽一袭绿袍,长髯垂胸,正立于阶前。
见李翊率阖府老幼亲迎,慌忙趋前两步,拱手深揖:
“翊公何须如此!”
“羽冒昧造访,已属失礼,怎敢劳动尊眷!”
关羽也是一个比较正统的人,在没有下拜帖的情况下突然造访,本身属于比较失礼的行为。
结果李翊反而礼遇备至,令关羽好不羞惭。
李翊拱手还礼道:
“关将军乃国家柱石,翊安敢怠慢?”
关羽面现惭色,慨叹道:
“翊公折煞羽也!”
“若无翊公当年运筹帷幄,焉有吾现在今日基业?”
言罢,又向袁莹等女眷行礼。
“深夜叨扰,实非得已,还望诸位夫人海涵。”
袁莹等姝敛衽还礼:
“关将军言重了。”
“久闻关公英风威震华夏,世人闻之无不叹羡。”
“今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待各自见礼后,宾主入得正堂,分席而坐。
侍婢奉上香茗,关羽却不及饮,直抒来意:
“翊公,羽此番唐突,实为小女银屏之婚事。”
关银屏?
李翊捧茶的手微微一顿,拧眉问道:
“可是关三小姐?”
“正是家中老三。”
关羽捋着颔下长须,长叹道:
“小女年方二八,却不习女红,反好弓马。”
“膂力之强,竟胜寻常男儿。”
“这婚事……唉!”
这关三小姐天生神力,远胜男儿。
故民间有言,
关家有女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
听闻是为了关三小姐的婚事,袁莹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问道:
“关公贵为陛下义弟,令爱又乃金枝玉叶,何愁良配?”
言外之意,就算你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不是传统温婉的闺中小姐。
可以你关二爷在大汉的地位,那些良配还不是上赶着入赘进来。
你还为你女儿愁嫁吗?
关羽丹凤眼一瞪,沉声道:
“京城权贵,多是趋炎附势之徒!”
“虎女安能配犬子?”
话落,忽又觉自己失言,忙向李翊拱手赔礼道:
“某非指翊公,而是指京中那些自私自利,好高骛远之徒。”
李翊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云长将军心直口快,某岂不知?”
“然此话出君之口,入某之耳,可切莫外传。”
“在我府上说说没事,可别在外边儿说。”
关羽比之以前,傲上的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
但骨子里依然歧视那些士大夫。
不过李翊是例外,
李翊是有真才实学的长者,关羽对他还是十分尊敬的。
关羽傲然道:
“那些腌臜之辈,也配听关某肺腑之言?”
“翊公放心,关某这些话,他们听也不配听。”
“……那便好,虽然京中确实有不少人多怀私意。”
“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并非每个人都能够一心为公。”
“看在他们于社稷江山还有些建树的份儿上,关将军也莫在他们面前太过折辱于他们。”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嗯……
关羽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俄顷,关羽又转回正题,正色说道:
“关某思来想去,既不欲使趋炎附势之辈攀附我关氏门第,那便只能另择贤婿。”
“问翊公长子治,年方十八,才德兼备。”
“若蒙不弃,翊公看你我关李两家是否能够就此结下姻亲关系。”
“日后在朝中,也好相互照应。”
袁莹闻言目露喜色,暗扯李翊衣袖。
仿佛在说,这个提议不错。
关三小姐是京中远近闻名的女中豪杰,与儒雅风骚的李治正好文武互补。
最最重要的是,
古代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尤其是大族之间,那更要门第相配才行。
以李家在全天下的权势,跟谁联姻都比较吃亏。
放眼望去,配得上李家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家。
既然老李不太想跟陈家联姻,而威震华夏的关公又主动抛来了橄榄枝。
李家又何必拒之于门外呢?
面对关羽拉下老脸,主动伸来的橄榄枝。
李翊却没有马上应下,而是沉吟半晌,良久才缓缓道: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况今夜仓促,不若另择吉日细商?”
虽然没有马上答应关羽的请求,但却也没有明确拒绝。
显然李翊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可以谈。
关李两家联姻并非不可,
只是滋事体大,今晚上关老爷你又是突然造访,搞得太突然了。
咱们还是改天选个好日子,再具体商议这件事。
关羽自然听出了李翊的话外音,大喜道:
“翊公此言大善!”
“关某今夜确实唐突,恕罪恕罪。”
其实关羽早有跟李家联姻的想法,毕竟朝中能让关羽看上的人太少太少了。
除他大哥刘备和三弟张飞外,关羽最喜欢的人便是李翊了。
事实上,除他大哥外,关羽最敬重的人也是李翊。
要说私心的话,关羽肯定多少也有点儿。
李家是天下第一豪门,女儿嫁进去就是虎女变凤女,到哪里都风光无限。
毕竟有哪个当父亲的,喜欢自己女儿嫁出去受罪呢?
只是碍于面子,关羽一直没好意思主动提罢了。
但就在白天的时候,有下人告诉关羽今天有不少人去找李家提亲去了。
关羽初时不在意,
这些年找李家联姻的不少,但都未被李翊放在心上。
直到有人向关羽透露,淮南别驾,陈登的心腹陈矫夜访了相府。
关羽这才有些慌神,
虽不见得陈登一定是来送女儿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治这孩子,也算是关羽看着长大的。
关羽对这个胸有沟壑、敢作敢当的少年还是相当喜欢的,心里早已将之默认为了自家贤婿。
眼看陈矫夜访相府,关羽唯恐陈家捷足先登。
这才来不及送上拜帖,亲自登门造访,商议关李两家联姻事宜。
见此事有成功的可能后,关羽喜出望外,唤身旁随从道:
“来!将礼单呈上。”
侍从依命奉上。
李翊见状,急忙推拒:
“云长将军这是何意?”
关羽则恳切说道:
“区区薄礼,聊表歉意,绝非聘仪。”
“翊公若是不受,羽心难安。”
见其意诚,李翊方命人收下。
宾主又叙片刻,关羽这才起身告辞。
临行前忽驻足问道:
“适才见翊公似欲出门?”
“不知将欲何往啊?”
李翊眸光微闪,笑道:
“不过是寻常夜巡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云长将军慢行。“
待送走关羽后,
袁莹这才开口询问:
“关家乃是皇室兄弟,也算半个宗室了。”
“放眼天下大族,也再难找到更好的家族。”
“夫君却依然意兴阑珊,何也?”
虽然李家子弟,不愁娶不到媳妇儿。
但一晚上,接连拒绝江南第一大姓,和皇朝宗室。
即便骄傲如四世三公的袁莹,也觉得自己这个丈夫未免太过,
“关氏虎女,与治儿正是良配!夫君为何……”
李翊遥望宫阙方向,幽幽道:
“我说过了,我李家是大族大姓。”
“一旦与外族联姻,两家便从政治上绑定了。”
“这中间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即便真的两家是良配。”
“那也须先禀过陛下,然后方可做出决定。”
袁莹一愣,不禁暗自感慨。
即便李翊早已是位极人臣了,可做事却依然如此谨慎,如履薄冰。
也难怪陛下会那么信任他,那么捧他。
李家也能在二十多年时间里,迅速崛起为天下第一大族。
袁莹也算是亲眼见证了李家的崛起。
此时更鼓传来,已是三更时分。
一片乌云悄然掩住新月,相府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三更鼓过,袁莹执灯送至府门。
“夜已深沉,夫君这个时辰还要入宫吗?”
李翊整了整衣冠,正色道:
“如今伐吴在即。”
“陛下筹备伐吴,此时必未就寝。”
袁莹抿嘴轻笑:
“你们君臣倒是一个脾性,做起事来便忘了饥渴寒暑。”
“去罢去罢。”
“……嗯,去去便回。”
李翊踏着月色登车,车轮碾过御道青石,在静夜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宫中值夜黄门见是首相车驾,不敢阻拦,径引至清凉殿外。
但见殿内烛火通明,隐约可见刘备伏案的身影。
“子玉?”
刘备抬头见是李翊,疲惫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
“爱卿来得正好,陪朕用些点心。”
说罢推过一碟盐焗瓜子,碟中仅十数颗,颗颗饱满。
李翊躬身谢坐:
“陛下宵衣旰食,臣心难安。”
刘备捏碎一颗瓜子壳:
“伐吴在即,江南百万生灵何去何从,朕为此也是辗转反侧。”
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批了一宿奏章,却如坠云雾。”
“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李翊轻声道,“既然暂时没有头绪,不若暂歇片刻如何?”
刘备从之,闭目仰首。
良久方才睁眼,柔声问道:
“子玉夤夜前来,必有要事。”
李翊从袖中取出陈登书信,双手奉上:
“淮南陈元龙有书至,臣不敢专断。”
“特来请陛下圣裁。”
“哦?”
刘备眉梢一眼,笑着接过书信。
展信细读,初时嘴角含笑,继而眉头渐锁。
待阅毕,将信笺置于案上,指节轻叩:
“元龙欲与卿结秦晋之好,此乃美事。”
“汝二卿皆乃朕肱骨之臣,若要联姻,也并无违法之处。”
“又何必问朕?”
“陛下心知肚明,又何必拷问在下呢?”
李翊垂首,“陈氏乃江南望族,臣乃河北大姓。”
“若两家联姻,恐朝中物议。”
毫不夸张的说,除陈家、李家乐见两家婚事结成外。
其他人绝对不愿意看到两家联合。
一旦这婚事当真成了,
那么朝中弹劾两家的折子,每天都得堆积如山。
内容李翊都能够想到,
李家专横朝野,陈家在江南拥兵自重,欲要联合李家造反之类的巴拉巴拉。
而最令人感到操蛋的是,
对于政治人物来说,你是不是真的造反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认为,尤其是天子认为你造反。
那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翊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
这种将自己家族推上风口浪尖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思来想去,还是君臣之间主动坦白的好。
如果什么话也不说,反而会加剧矛盾。
凡事,只要肯沟通,很多复杂的问题其实都能够迎刃而解。
至少李翊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子玉啊子玉,你这是要朕替你拿个主意么?”
“不过卿三更时分来主动找朕,肯定心中已有计较。”
“朕倒是想先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今夜云长将军亦登门议亲。”
李翊缓声道,“欲以其家中三女银屏许配给犬子。”
刘备闻言喜形于色:
“云长虎女配卿家麟儿,岂非天作之合?”
话落,忽又觉失态,忙敛容问道:
“不知卿意下如何?”
虽然刘备那流露出的一丝喜悦,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
但李翊还是察觉到了,
显然刘备自己是希望关李两家能够联姻的。
理由主要有两个,
第一,
关羽与李翊都是懂得分寸的人,知道进退。
关羽是单纯跟士大夫处不来,家族势力虽强,却很难变成像袁氏那种顶级世家大族。
而李翊则是十分聪明,知道轻重缓急。
就像他今晚主动上交陈登的书信,刘备便没有理由怀疑他。
像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他一定能为自己的家族安排一条最好的康庄大道。
倒是关羽这性子,快六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
刘备很怕以后关羽的后代会因跟自己的后代逐渐疏远,从而招来不必要的横祸。
若其能跟李家联合,对关家也算是一件美事。
所以这其实是为了保护关家。
第二个原因,则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了。
此前说过,
捍卫皇权的三条大腿,分别是宦官、外戚、宗室。
历史上,除了曹丕这个奇葩同时砍掉三条大腿外,基本上每个皇帝都或多或少有这么一条大腿。
而能够同时将三条大腿玩转的皇帝,那他的能力肯定非常强。
因为三条大腿之间,刚好可以形成制衡。
越是制衡,皇权便越是稳固。
权力也就越集中。
事实上,权力的集中是有利于统治地方的。
关家严格意义上讲,可以算是老刘的宗室。
而李家毫无疑问是外戚。
李治与太子刘禅的母亲都系出袁氏。
最后宦官,本就是历代皇帝的标配。
有了这三驾马车拉动,刘备还会怕他老刘家的江山不稳固吗?
“其实关于关李两家联姻之事,臣也不敢专擅,伏惟陛下圣裁。”
殿中一时寂静,唯闻更漏声声。
刘备起身踱至窗前,望着檐角残月,忽然问道:
“子玉啊,你说这瓜子……”
他拈起一颗,“是带壳吃好,还是剥了吃妙?”
李翊会意,顺势答道:
“带壳则嫌其涩,剥壳又恐伤仁。”
“故全凭陛下圣断,陛下说如何吃,就如何吃。”
刘备转身,目光灼灼:
“既如此,朕看关李之姻甚妥。”
“至于元龙那边……”
他拍了拍李翊肩膀,“卿自当修书婉拒,莫寒了老臣之心。”
“臣谨遵圣谕。”
李翊长揖及地。
抬头时,见刘备已坐回案前,正将一颗带壳瓜子放入口中,嚼得咯吱作响。
李翊见此,手中茶盏轻轻放下,盏底与案几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沉吟良久,终是开口道: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子玉但说无妨。”
李翊缓缓道
“臣虽可以依照陛下旨意吗,婉拒元龙联姻之请。”
“然念及二十载同袍之谊,实不忍见其进退维谷。”
“今借陈氏之事,敢问陛下——”
“灭吴之后,江南当如何安置?”
其实被夹在好兄弟、与皇权之间,李翊自己也很难受。
他上交陈登书信,是为汉室江山社稷着想。
现在直犯君颜,则是在为好兄弟谋求退路。
刘备揉了揉眉心,叹道:
“此事朕思虑再三,尚未得善策。”
“淮南地广人稠,又毗邻江东之地,若处置不当,必生大患。”
“况淮南诸将,素来与北方将领不睦。”
“朕也是多次出面调和两家关系。”
“至今未得全始全终也。”
淮南将与北方将关系不睦,究其根本原因还是一个利益冲突。
还是那句话老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点类似历史上张辽与李典的关系,两者之间涉及到了降将派与元老派的利益冲突
演义里倒是虚构了二人冰释前嫌,同仇敌忾的大格局形象。
不过历史上,两人在合肥打完孙十万之后,依然没有和解。
事实上,曹营诸将很多都互相看不顺眼。
史书原话叫,“诸将任气,多共不协。”
意思就是曹营诸将普遍关系都不好,相互看不顺眼,怄气,彼此之间无法合作。
所以曹操只能设立护军来协调员工关系,作为发号施令的枢纽。
最著名的就是“七护军”。
当时曹营七将,
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昭、冯楷七人一向不和。
曹操便派赵俨担任护军,以此来调和七名将领的关系。
“……陛下明鉴。”
李翊微微倾身,“陈氏欲与臣联姻,实为求一退路。”
“臣斗胆进言,太子殿下尚未婚配,何不纳使其陈氏女为太子妃?”
“如此既可安江南士族之心,又能笼络陈家。”
“此非两全其美之策乎?”
如果使刘禅娶了陈登女儿,那么陈家也算是外戚了。
外戚其实多来几家,反而容易形成制衡,不会一家独大。
这不论是对拱卫皇权,还是对陈家人来说,都是两全其美之事。
这也是李翊夹在两者之间,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而面对李翊的这个提议,刘备却面露难色。
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沉吟半晌,才缓声道:
“不瞒子玉你说,其实朕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办法。”
“只是阿斗自幼与星彩丫头相伴。”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前日益德入宫,还特意提及立太子妃之事,朕当时已经应允。”
“君无戏言呐。”
李翊一愣,神色骤变道:
“陛下待益德之情,天地可鉴。”
“然太子妃之位关乎汉室社稷,陈氏乃江南首族,不可不加以笼络。”
“君言是也,只是朕与益德桃园结义,誓同生死。”
“岂能因势利导,负了兄弟之情?”
刘备再次婉拒了李翊的提议。
但他这话其实也只说了一半儿。
娶张飞女儿,其实对拱卫皇权也有极大裨益。
毕竟关羽、张飞皆是军事重臣。
只要把这几个元老派跟刘家深度绑定,那么未来的刘家人接班便会非常稳当。
退一万步讲,
即便未来江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也就是丢一个江南。
但如果皇权交接出现问题,
那丢的是整个刘氏江山!!
到了刘备这个年纪,他的性格肯定是更加求稳的。
目前对他而言,巩固刘氏江山是比一统天下更加重要的事。
毕竟炎刘是顺天应人继承大统的,吴逆、魏逆的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刘备甚至压根儿没有想过这两个国家能够一直割据下去的问题。
“诶,不如这样吧!”
刘备忽然灵光一闪,笑道:
“朕倒是有一策,可两全其美。”
“太子妃之位既已定下,不若让陈氏女入宫为良娣?”
“地位仅次于太子妃,这也不算辱没了陈家。”
良娣就是皇太子妾的称号。
刘备这是把问题想简单了,是既要又要。
“万万不可!!”
刘备话音方落,李翊便神色一凛,躬身谏道:
“陛下三思!”
“太子妃乃储君正配,良娣虽尊,终是侧室。”
“此一字之差,实有云泥之别。”
从理论上讲,让陈登女儿当良娣,确实不算羞辱。
毕竟是嫁入皇家。
但严格意义上讲,还是是一种耻辱。
因为良娣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妾室。
就算是嫁给太子,那也就是个妾。
古代妻与妾的地位有着云泥之别。
“妾”字的写法便是一个“立”一个“女”。
就是个只能站在旁边的角色,什么地位自不必说。
袁术为什么那么看不起袁绍?
袁绍为什么每次一听到“小妾生的”这句话,便要破防?
因为在这些世家大族眼里,庶与嫡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陈家是江南第一大姓,
而皇后之位只有一个,只有皇后生的儿子,才是未来的皇帝。
李翊抬眼见刘备若有所思,继续道:
“陈氏乃江南冠族,元龙兄更是开国元勋。”
“若使其爱女为妾,表面虽荣,实则……令老臣寒心。”
“还望陛下三思,慎重考虑此事。”
刘备沉吟半晌,忽然又有了主意。
“子玉倒是提醒朕了。”
“朕倒另有一策——梁王刘理倒是与陈家小姐年龄相配。”
“岂不正好可纳陈氏女为妃么。”
“诸侯正妃之位,总不算辱没了吧?”
李翊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话虽如此,只是梁王殿下他……”
刘备兴致勃勃地打断道:
“况且理儿还是你的亲外甥,这门婚事岂非是亲上加亲?”
殿内烛火“啪”地爆了个灯。
李翊借着整理衣袖的间隙斟酌词句:
“陛下……此事或需从长计议。”
“嫁给梁王,的确不辱没陈家,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刘备目光炯炯。
李翊深吸一口气,婉转道:
“储君之位已定,诸皇子婚配关乎社稷安稳,是否应该先放一放。”
“以灭吴之事为重,然后再商议他事?”
刘备大笑起身,拍了拍李翊肩膀:
“……子玉多虑了!”
“理儿虽聪慧过人,却最是敬重兄长。”
“前日还向朕请命,愿为阿斗镇守边关。”
说着从案头取过一封奏章,“你看,这是理儿亲笔所书。”
李翊接过书信,只是敷衍地看了一下,其实并没有怎么在意。
“子玉可是担心理儿资质不足?”
刘备笑道,“上月河南巡县,理儿处置蝗灾,调度有方。”
“连诸葛子瑜都赞其‘类陛下少时’。”
“呵呵,朕也甚是爱此幼子。”
“若非其非是朕的长子,朕必把皇位传给他。”
刘备说完,却发现李翊静立一旁,目光低垂,已沉默多时。
“子玉?”
刘备喊一声,不见应答。
眉头皱得更紧,又接着问道:
“朕在问话,卿为何不答?”
李翊这才缓缓抬头,目光深邃如古井:
“臣适才出神,只是在想袁本初,刘景升之事。”
刘备一怔,手中茶盏险些跌落。
“朕只是说如果,如果!”
“并未言废长立幼之事,子玉何出此言?”
“臣非忧废立之事。”
李翊声音低沉,字字如锤。
“乃忧同室操戈之祸耳。”
“胡说!”
刘备罕见地大怒,一拍桌案,案上奏章哗啦散落一地。
“卿以为朕之子,会如袁本初、刘景升之子那般手足相残?”
“朕平生最重兄弟之义,朕之子嗣又岂会不念骨肉之情?”
“行那兄弟相杀的禽兽之举?”
李翊长叹一声,目光越过刘备,望向殿外朦胧的夜色。
“……难说,难说。”
“皇位唯一,终是有人觊觎的。”
刘备面色铁青,十分不悦地说道:
“阿斗与理儿皆是卿的外甥,也都是朕的骨血。”
“子玉你又何必厚此薄彼呢?”
李翊闭口不言,只将地上奏章一一拾起,重新码放整齐。
他的动作缓慢而沉稳,仿佛在借此平息胸中的波澜。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雨打窗棂之声。
刘备背过身去,望向壁上悬挂的《桃园结义图》。
图中三人举杯共饮,豪情万丈。
良久,刘备才开口,声音已带疲惫。
“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
“江南陈氏如何安抚一事,容后再议。”
“待东吴平定再作定夺。”
他挥了挥手,“朕倦了,卿且退下歇息罢。”
李翊深深一揖:
“臣告退。”
转身时,他瞥见刘备扶额而立的身影,在烛光下竟显出几分佝偻。
走出殿外,雨丝扑面而来。
李翊未撑伞,任由雨水打湿朝服。
宫墙夹道间,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哟!相爷!”
“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也不打把伞呢!”
一名小黄门撑着伞,飞快追来。
“雨大伤身,请用伞。”
李翊摆手拒绝:
“不必了。”
“我想在雨中静一静。”
话落,继续前行,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流下。
待回到相府后,李翊官袍早已湿透。
发髻散乱,水珠从眉骨滑落,在脸颊上留下蜿蜒痕迹。
“夫君!”
甄宓正在廊下指点侍女修剪兰草,见状惊呼一声,手中银剪当啷落地。
她顾不得拾取,提着裙摆快步迎上前。
“怎的淋成这样?侍从何在?伞呢?”
麋贞正在厅中核对账目,闻声抬头,见李翊浑身滴水,慌忙丢下竹简奔来。
“相爷这是怎么了?”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连忙用袖角去擦李翊脸上的雨水。
“快,快去取干衣裳来!”
袁莹从内室转出,见此情形,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厨房方向奔去。
“妾身去煮姜汤!”
李翊任由夫人们围着自己忙碌,目光有些涣散。
半晌才道:
“无妨……近日事多,雨中走走,反觉清爽。”
“这如何使得!”
甄宓挽着他冰凉的手往内室引。
“淋雨最是伤身,夫君乃一国柱石,若有闪失……”
话到此处,她忽觉失言,忙收住话头。
麋贞已取来干净中衣,轻手轻脚为李翊更衣。
她手指触到丈夫肩胛处,只觉那肌肉紧绷如铁,不由心疼道:
“相爷心事重重,连身子都僵着。”
李翊坐在床沿,任由麋贞为他擦拭湿发,长叹一声:
“……不过是我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罢了。”
甄宓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一盏热茶递上:
“夫君所忧何事?可否说与妾身等知晓?”
“未来之事……”
李翊接过茶盏,却不饮,只望着茶汤中自己晃动的倒影。
“未必会发生的事。”
众夫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因为李翊这话说的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此时袁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闻言脚步微顿,随即笑道:
“相爷素来神机妙算,能见人所未见。”
“既然预见祸端,必有化解之法。”
甄宓接过姜汤,轻轻吹凉:
“夫君向来未雨绸缪,妾身相信无论何等难关,您都能安然度过。”
麋贞为李翊披上外袍,温言道:
“未来之事未来再议,眼下风平浪静,相爷何不稍歇?”
李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但愿是老夫多心了吧。”
热汤入喉,却驱不散心头寒意。
侍女们悄然退下,室内只剩几位夫人相伴。
窗外雨声渐密,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
李翊望着跳动的烛火,眼前浮现朝堂上刘备那罕见震怒的面容。
耳边回响着那句“厚此薄彼”的质问。
显然,李翊那句话触碰到了刘备的逆鳞。
对于刘备这样一个如此重视兄弟情义的人,如何能够使他相信儿子们会兄弟相争,手足相残?
“军功新贵……”
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
“若不能妥善安置……”
甄宓敏锐地捕捉到这几个字眼,与袁莹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
她轻轻握住李翊的手:
“夫君可是担忧平吴之后,将士封赏之事?”
李翊猛然回神,摇了摇头:
“不止于此,其实还有——”
他顿了顿,“算了,希望是我多心了罢。”
终究是没有选择继续说下去。
麋贞柔声道:
“相爷劳心国事,也该顾及自身。”
“不如今夜早些安歇了罢?”
李翊点点头,却又道:
“尔等先歇吧,我还要去书房一趟。”
夫人们知道劝不住,只得为他添了件厚袍。
甄宓亲自提灯相送,在书房门前欲言又止,最终只道:
“夜凉露重,夫君莫要太过劳神。”
李翊颔首,待甄宓离去后,独自端坐案前。
开始看那永远看不完的书卷,批那永远批不完的竹简。
窗外雨声渐歇。
李翊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将竹简放回原处。
他踱至窗前,推开窗棂,夜风夹杂着泥土清香扑面而来。
远处皇城轮廓在雨后月色中若隐若现。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夜色中。
(本章完)
第373章 起二十万大军,五军伐吴
第373章 起二十万大军,五军伐吴
章武六年秋九月丁未。
洛阳皇宫德阳殿内,晨曦初照。
刘备端坐皇位之上,冕旒垂面,神情肃穆。
阶下文武分列两侧,文官以首相李翊为首。
武将以汉寿公关羽居先,皆肃立待命。
“众卿平身。”
刘备抬手示意,声音沉稳有力。
“今日召诸卿前来,乃为商议南征孙吴之事。”
“子玉,可将内阁所拟章程详细道来。”
由于灭吴的战略计划,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
所以了将近一季的时间,才将之敲定。
灭吴的计划是在夏初提的,直到近中秋内阁才拟出具体的灭吴章程。
因为其动员的兵力、甲胄、器械,以及战后的百姓安抚,都是一个庞大的工作量。
相李翊出列,手持象牙笏板,深施一礼:
“臣遵旨。”
他转身面对众臣,展开手中竹简。
“自陛下龙兴以来,已历六载。”
“今国势日盛,兵精粮足。”
“正当兴兵南下,扫除吴寇,复我大汉旧土。”
殿中顿时一片肃静,唯有李翊清朗的声音回荡。
“臣与兵部、户部诸公反复核算,伐吴需调大军二十万。”
“其中河北出兵三万,淮南出兵八万,再从青徐地区征调两万人。“
“豫州出两万人,荆州出五万人。”
伐吴之战,毕竟是以水战为主。
所以主力还是从淮南与荆州调。
河北军、河南军、青徐军更多是打辅助。
而关中军由于要防备曹魏,所以不敢调动。
必须得留在那里拱卫京畿。
可饶是如此,二十万大军,依然是一场耗费巨大的征程。
就在李翊话方一落下,麋竺便执笏出列,宽大的朝服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陛下,臣有本奏。”
麋竺声音沉稳却透着凝重。
“首相所言二十万大军,按制需配四十万民夫转运粮草。”
“以当前国库所储,恐难支应如此浩大之役。”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刘备眉头微蹙:
“子仲可详细道来。”
麋竺展开手中账册,指尖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游走。
“按每人日食五升计,二十万大军日耗粮万石。”
“若加上民夫,则日耗三万石。”
“远征江东,往返至少半年,需粮五百四十万石。”
“而当前各地官仓存粮合计不过四百万石,尚有百万缺口。”
唔……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听到伐吴所需的粮草后,刘备还是忍不住暗自咋舌。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二十万人吃马喂的正规军,其所耗费的粮草那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主要还是因为古代的粮食,不能够长期保存。
又没有超长保质期的罐头类食品。
麋竺顿了顿,抬眼望向李翊。
“且四十万民夫非小数,去岁青徐大旱。”
“荆州又是新附不久,若强行征调,恐伤农事根本。”
“依臣估算,即便即刻着手,也需到来年开春方能备齐。”
李翊不慌不忙,说道:
“子仲所虑极是。”
“然正因如此,春季出兵反得天时。”
他转向刘备,“陛下明鉴,江东春汛未至。”
“江水尚浅,利于我军舟师行动。”
“且春耕未始,民力可尽数征调,不至耽误农时。”
这……
鲁肃有些迟疑,已插话道:
“若按李相的意思。”
“等待春耕后方才用兵,则秋收前难返,岂不两误?”
“这是必要的牺牲,打仗又岂有不耗量的。”
“倘若事事都顾及两全其美,反会受到掣肘。”
李翊直言解释。
打仗本来就是伤国伤本伤民的。
要按《孙子兵法》的理论,孙武是坚决反对打仗的。
他的观点是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
如果非打不可,那一定要往死里打。
中间不管付出的代价有多大,都是应该的。
因为在孙武看来,你一旦跟别人打起来了,那你就已经是输家了。
如果你接下来打赢了,那你只是输的更少而已。
所以李翊也是这个观点,
既然已经决定伐吴了,那就竭尽全力。
至于中间需要调动的民夫、伤到的民本,都是不可避免的。
刘备敲了敲案几,说道:
“……好了,既然如此,那即刻照李相所议之事办理。”
“争取明年开春,征调到四十万民夫。”
“好了,若无别的事,诸位都退下吧。”
退朝后,暮色渐沉。
洛阳皇宫的廊柱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刘备遣退左右,独留李翊在宣室殿议事。
“子玉啊,“刘备轻抚案上竹简,语气似闲谈却暗含深意、
“伐吴资费虽已敲定,却还有一事未定。”
“爱卿可知朕所指何事?”
李翊目光微闪,执礼回道:
“陛下深夜相召,莫非是为伐吴主帅人选?”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含笑点头:
“……子玉知我。”
“此次伐吴,朕调动河北、河南、青徐、荆州、淮南五军,合计二十万之众。”
“五军统帅各有所长,却需一人总领全局。”
“否则出现将帅不合之事,反倒容易出事。”
“只是你也知道,伐吴一事牵扯到了许多人的利益。”
“这主帅人选,尤其得慎之又慎。”
“故朕适才没有在朝堂上说这件事,单独留下你。”
“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说说看罢。”
“爱卿以为,谁是这次伐吴的最佳人选。”
李翊缓步至殿侧江东地图前,手指划过长江沿线。
“伐吴之战,以水军为先。”
“故主力必然是荆州军与淮南军。”
微微一顿,又接着补充道:
“荆州军黄汉升老当益壮,淮南军陈元龙深谙水战,此二人确为伐吴主力。”
“只是……”
“只是什么?”
刘备目光如炬。
“黄老将军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是年过七旬,恐不足以统领五军。”
李翊话说的很委婉。
说黄忠年纪大了,恐怕没有精力能够同时管辖五军了。
但刘备其实知道,李翊想表达的意思是老黄忠根本不能服众。
说白了,黄忠加入的时间很晚,全靠刘备捧他。
尽管后面确实有阵斩夏侯这样的赫赫之功。
但说难听点,刘备麾下那些将军哪个不是立有赫赫之功的?
单论累积的功绩,比你黄忠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他们比黄忠多打了很多年。
后期也没有那么多战役可以打了。
况且黄忠年纪确实是大了,七十多的人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黄忠在前线真有个闪失,那南征军士气不立马崩了吗?
古人可是很迷信的,出征死主帅,非常不吉利。
更别说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了。
“那从河北军、河南军、青徐军里面选呢?”
刘备刻意避开淮南军,其心中所忧,溢于言表。
李翊沉吟半晌,缓声道:
“青徐军主帅是臧霸,他虽然也是功名赫赫,但恐怕很难让五军心悦诚服。”
“河南军呢?”
“河南方经重创,本就不是伐吴主力。”
“让河南军当主帅,如何使众军士信服?”
“河北军?河北军有没有可能?”
“河北军也不是伐吴主力,况河南军素来与河北军不睦。”
“真让河北军当了主帅,河南人又有不高兴了。”
河南军河北军的矛盾,是历史遗留问题。
最早在袁绍手下,他底下的党争主要就是河南士人与河北士人的内斗。
后来曹刘盟军伐袁,官渡一役,杀了近二十万河北人。
当时河北人可以说是把河南人恨透了。
李翊也是经过多年的努力,才在河北慢慢站稳脚跟的。
又是给河北人免徭役、免田赋,又是以袁家女婿自居,讨好袁氏门生故吏。
好不容易让河北人接受了自己,接下来又爆发了一统中原的河南大战。
当时曹贼这个畜生,大量强征河南民众。
拿他们当炮灰,想着就算打输了,也能够摧毁河南的战争潜力。
这就导致河北人又杀了不少河南人。
只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听到这儿,刘备上下打量一眼李翊,意味深长地问道:
“子玉,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出山呢?”
话落,又觉得用词不当,改口道:
“或者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南征呢?”
李翊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我已经离开军队六年多了。”
“可你若是出战,五军必然心悦诚服。”
刘备一脸诚恳地说道。
作为内阁第一首相,凌烟阁功臣第一人。
李翊不论是功绩、资历、还是威望,都是群臣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更别提李翊人缘儿还很好了,跟大部分军队首领关系都错的不错。
纵然有那么几个不服他的人,资历摆在这儿。
你纵使有气,也没处撒。
李翊却摇了摇头,提醒刘备道:
“陛下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人。”
刘备眉头一皱,叹气道:
“爱卿说的是元龙吧。”
“元龙豪气,天下闻名,朕亦甚爱齐才。”
“他又为朕守了二十多年的边境,劳苦功高,朕是真的不想亏待他。”
“只是……唉!”
“你也知道,若只是陈元龙一人还好,朕必然能够善了。”
“可在元龙背后,还有一整支淮南军。”
“还有不计其数的江南人指着他吃饭。”
“这人牵扯的一多,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若牵扯的利益一多,事情就会变得严峻。”
“朕一直没能收回江南的兵权,若再使元龙吃了这吞并江南的头等功,只怕事情就会更加难办。”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江山社稷。”
“朕夹在两者之间,也甚是为难呐。”
一般像这种话,是不太好放在明面上说的。
刘备居然坦白说了出来,可见他是真的被逼急了,实在没办法了。
这才不得已,来闻讯李翊的意见。
其实真要说的话,河北势力的威胁远比淮南要大。
但李翊主动上交了河北的地方权力。
他现在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河北老大。
即河北的门生故吏,包括张郃这些河北将领都认他。
所以是名义上的河北老大。
但河北的地方权力,是已经被刘备收回中央的了。
现在就江南问题比较棘手,
陈登还保持着刘备当诸侯时期的“封疆大吏”特权。
以前群雄割据,诸侯混战时,可以有“州牧”这种封疆大吏。
但现在王朝建立,这种封疆大吏就有点威胁中央集权了。
只不过江南还没灭掉,不论是陈登还是刘备都可以不上交或不收回江南的大权。
同时,刘备自己也不想被后世人指责他卸磨杀驴。
所以江南之功,刘备不想让陈登当主帅。
并非是讨厌他,恰恰相反,刘备是真的想保护陈登。
不想让他的风浪越卷越大。
李翊心领神会,近前低声道:
“臣有一策,或可解陛下之忧。”
“讲。”
“可在五军之上,另设“五军都督”一职。”
李翊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个无形的圈子。
“五军统帅仍各领其兵,但重大决策需听都督节制。”
“都督只管战略大略,不干预具体战术。”
“如此既可统一号令,又不至挫伤各将锐气。”
五军都督的设立,它有点类似于司马昭定的灭蜀系统。
司马昭灭蜀时,出动了四路军马。
雍州刺史诸葛绪,征西将军邓艾,镇西将军钟会,魏兴太守刘钦。
这几位将领彼此牵制,互不统属。
而他们全部直接归司马昭指挥,没有上下统属关系。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有效杜绝某位将领缺乏监督,兵权集于一身的情况。
所以李翊提出设立五军都督,其实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军兵权太过集中。
刘备眼中精光暴涨,旋即恢复平静。
“……五军都督,好一个五军都督。”
他起身踱步,锦袍下摆扫过青砖。
“那么依卿之见,何人可当此任?”
李翊深深一揖:
“此乃陛下圣断,臣不敢妄言。”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烛芯爆裂的细微声响。
刘备忽然大笑,拍着李翊肩膀说道:
“既然是爱卿提出来的,自然得有爱卿你来担任。”
“除了你以为,谁能镇住五军将领?”
李翊乃伏地而拜:
“臣蒙陛下厚恩,位居首相。”
“今国家有需,岂敢惜身?”
“若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其实,李翊提出五军都督一职,就是打算重新出山。
但这并不是说李翊要去前线打仗。
也不是说李翊要在后面微操。
正如李翊所言,他是直接节制五军将领。
他只在大战略、大方向上下达命令。
比如,让你先打丹阳还是先打吴郡。
过江之后,哪一军跟哪一军负责配合,哪一军跟哪一军负责策应等等。
再比如,
如果哪个校尉级别的军官犯了错,那么该将领是没资格直接杀他的。
必须先提前报到李翊这儿,由李翊决出具体的处置办法。
至于其他细节上的东西,都是将领们自由发挥。
具体怎么打,也全靠将领本人。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非常好的消化灭吴的军功。
不会让某一家独大,包括李翊本人。
毕竟他也没有真的上前线指挥。
只是在后方,对军队的大战略提供一些方针上的建议罢了。
刘备扶起李翊,意味深长道:
“朕记得当年讨伐袁绍时,爱卿就曾担任盟军都督。”
“今日伐吴,正需如此毅勇之臣。”
说着从腰间解下佩剑,递给李翊,
“当年伐袁绍时,朕赐给你一把双股剑。”
“今朕登九五之尊,将这天子剑赐予爱卿。”
“卿可代朕节制五军!”
李翊双手接过,只觉剑鞘冰凉沉重: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微微一顿,李翊又接着补充说道:
“臣虽领了五军都督一职,但臣毕竟不上前线。”
“所以私以为,还是需要另设监军。”
“监军?”
刘备背着手,目光如炬。
“……嗯,子玉倒是思虑周全。”
李翊拱手道:
“……陛下明鉴。”
“臣虽为都督,然坐镇中军,难亲临前线。”
“荆州、淮南二军乃伐吴主力,若无心腹监察,恐贻误战机。”
刘备指尖轻敲案几,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依卿之见,这监军当如何设置?”
“监军二人,各领陛下符节,专司监察军纪、传达军令。”
李翊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呈上,“监军不干预具体作战,但有权直达天听。”
“如此可保军令畅通,又免掣肘之弊。”
刘备展开竹简,只见上面详细列明监军职权——
可阅军报、查粮饷、劾将领。
却无直接调兵之权。
更不能直接参与军事决策,干扰将领们的判断。
而两名监军,也是直接听命于五军都督。
也就是受李翊指挥。
刘备看罢,嘴角微扬:
“监察不掣肘……嗯,子玉这是要让朕的眼睛长在前线啊。”
李翊低头:
“……臣不敢。”
“只是为陛下分忧耳。”
“监军人选.……”
刘备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烁,“卿可有推荐?”
李翊略一沉吟,恭敬道:
“此乃陛下圣断,臣岂敢妄言。”
“只是……”
略一沉吟,“监军最重要的是忠心不二,必须得是陛下的耳目心腹。”
“或可从陛下旧部中遴选。”
嗯……
刘备微微颔首,“知道了,监军人选朕会慎重考虑的。”
“你是河北军的老大,先回去把河北军的主帅人选确定了吧。”
“监军之事,朕下来自会慢慢斟酌。”
“喏。”
……
暮色沉沉,相府门前灯笼高挂。
李翊刚换下朝服,回府准备歇息,便听仆从来报——
“张郃、徐晃、张辽、孙礼等一众将军联袂求见。”
李翊眉梢微挑,嘴角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这些人来的倒是快。”
“请至西厅奉茶,说我即刻便到。”
西厅内,数名河北系将领正襟危坐。
“让诸位久候了。”
李翊身着素色深衣步入厅中,腰间御赐宝剑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众人齐刷刷起身行礼:
“参见相爷!”
李翊摆手示意众人落座:
“诸君夤夜来访,想必是为河北军主帅一事?”
孙礼性子最急,抱拳道:
“相爷明鉴!”
“伐吴在即,我军不可一日无帅。”
“不知……”
话到此处却咽了回去,只拿眼瞟向张郃等人。
论资历,张郃、徐晃、张辽这些人比他高上许多。
而同为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则是已经病逝了。
李翊轻啜一口茶汤,缓缓道:
“此番伐吴,我河北军非主力,不必争那先锋之位。”
张辽闻言,手指在膝上轻轻一敲:
“那相爷的意思是?”
“我意已决。”
李翊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
“就由张儁乂统领河北军,诸君可有异议?”
孙礼与徐晃对视一眼,同时拱手:
“儁乂兄沉稳持重,末将等心悦诚服!”
张辽等一众河北将领见状,也纷纷起身道:
“我等皆无意见。”
要说没个人都没有意见,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们不敢当众打领导的脸罢了。
一般来讲,只要领导威望足够高,安排一个资历稍微够格的将领。
基本都能服众。
张郃这才睁开双目,起身行礼:
“相爷抬爱,郃一定效犬马之劳。”
说着,他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不知道淮南军那边,相爷打算怎么安排?”
“……嗯。”
李翊颔首,沉声说道:
“正欲与诸君言此。”
他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
“淮南军陈元龙,性情豪迈,治军洒脱。”
“所以常常纵着手下人。”
“我这兄弟性情便是如此,只有性子对他胃口,其人纵有不是,也常惯着他。”
“这便使得其麾下将领多骄横之辈。”
“当年淮南诸将与云长将军闹矛盾,还是由子敬出面调解的。”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李翊转身,凝视张郃。
“所以老夫特选儁乂,正是知你处事最是稳妥,明进退,知分寸。”
“希望你能协调好手下人,莫要节外生枝,以大局为重。”
论功绩、资历,其实张郃、徐晃、张辽差不多。
而且三人都是标准的职场人。
择优录取,李翊选择了最会来事儿,情商最高的张郃。
因为他要的,不是你此次南征打出多么漂亮的胜仗。
而是要你协调诸将,妥善处理同事们的关系。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以齐汉目前的国力,灭一个吴国不在话下。
怕就怕你们内部不合,还没打赢就半场开香槟。
甚至开始幻想灭吴之后,怎么开始瓜分军功了。
这些思想都是要不得的。
李翊把众人单独叫到厅里面来,其实就是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张郃肃然起身,甲胄铿锵:
“郃必约束部众,不与淮南军生隙。”
“善!”
李翊重重拍了下张郃肩膀,忽又正色道:
“诸君切记,此番伐吴,五军协同为要。”
“淮南军虽骄,然水战确是其长。”
“我河北铁骑,当用在刀刃上。”
“不要老想着出风头,记住老夫的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们当中有不少年纪比我小的军中新锐。”
“我作为一个长者,将我毕生总结出来的经验教给你们。”
“希望你们能够牢记于心。”
众人全都全神贯注,竖起耳朵听着。
窗外秋风掠过,吹得窗纸沙沙作响。
李翊走回主位,声音忽然转沉:
“今日之言,出我口,入君耳。”
“陈元龙此人,陛下另有安排。”
“现在是多事之秋,老夫就是不想节外生枝。”
“你们都跟了我许多年,我也不想让你们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必要的争斗。”
“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此次南征——”
“谁要是违反军规,违反纪律。”
“到时候别指望老夫来替你擦屁股!”
唉……
说到这儿,李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说千句,道一万。”
“其实是我盼着大家都好。”
“诸君只需记住——”
“遇淮南军,退让三分。”
“见江东贼,奋勇争先!”
“喏!”
众人齐声应命,声震屋瓦。
李翊满意点头,从案头取过一道兵符。
“儁乂,明日你便去兵部交割。”
“河北出步骑三万人,务必要在腊月前抵达河南。”
“遵命!”
张郃双手小心翼翼接过。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相爷!末将……末将还有一事相问。”
徐晃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开口。
李翊耐着性子,柔声道:
“公明可还有不解之处?”
“并没有,相爷诸事安排都甚为妥当。”
“只是相爷提到的,要设置监军一事,不知这监军人选是谁?”
徐晃倒不是觊觎监军的位置。
而是害怕出现之前关羽与淮南军矛盾的事。
李翊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恢复如常:
“此事陛下自有圣断,尔等只管整军备战便可。”
微微一顿,还是决定多说几句。
“我知道你们在忧虑什么。”
“只是这监军不同于当年云长将军假节。”
“他只负责阅军报、查粮饷、劾将领。”
“并不参与军事决策,更无权调度各军将领。”
“还有,老夫已经反复强调过很多遍了。”
“我河北军此次不是主力,尔等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万一,中有变故,我河北儿郎难道就作壁上观,视而不见吗?”
徐晃迟疑地问道。
(本章完)
第374章 二龙竞食,潜龙在渊
第374章 二龙竞食,潜龙在渊
却说伐吴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李翊将河北将领单独叫到府中,在出征之前对他们做思想工作。
大意就是强调,伐吴之战,荆州军与淮南军才是主力。
河北诸部则是以策应为主。
只是徐晃还对李翊的安排有些不解之处。
他浓眉紧锁,沉声问道:
“若两军争道,或淮南军延误战机……”
“公明多虑了。”
李翊从袖中取出兵部调令。
“各军路线早有安排,若具体指挥调度,我也会提前安排。”
“诸公难道还信不过老夫么?”
众人都跟了李翊很多年,自然是信任他的统筹能力的。
“倘若真有些龃龉……”
他忽然压低声音,“自有监军直达天听。”
张辽忙在一旁插话道:
“不知谁能够荣膺监军重任?”
“此乃陛下钦定。”
“所选之人,必然是陛下极为信赖之人。”
李翊目光扫过众人凝重面容,“不过……”
他话锋又一转,“若遇非常之事,诸君可密函直递相府。”
言外之意,李翊还是给河北诸将开了小灶。
允许他们直接扮演“监军”角色,将第一手信息传达到自己这里来。
虽然李翊名义上说的,监军依然服从他这个五军都督的指挥。
但那也只是名义上。
真实情况,其肯定是皇帝的耳目。
李翊自己很有可能拿到的只是二手消息。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河北诸将开个小灶。
这也是为什么李翊强调,让他们不要太抢风头。
李翊对伐吴之战的期待其实是平稳落地。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该说的老夫也都说了。”
“你们各自回去准备罢,差不多明年开春就要动兵了。”
众将齐齐起身,应喏道:
“得令!”
……
秋日的鲁国,金风送爽,丹桂飘香。
鲁王宫内,十六岁的刘永正于书房习字。
忽闻外间脚步声急促,侍从高声禀报:
“殿下,朝廷使者至!”
刘永手中狼毫一顿,墨汁在竹简上晕开一片。
他搁下笔,整了整衣冠。
“宣。”
不多时,一黄门侍郎手捧诏书入内,尖声道:
“鲁王刘永接旨!”
刘永连忙跪伏于地:
“儿臣恭聆圣谕。”
“诏曰:今吴贼割据日久,朕欲讨不臣。”
“今特命鲁王刘永为监军,监察荆州诸军事,即日赴任。”
“钦此!”
刘永双手微颤接过诏书,额头几乎触地:
“儿臣领旨,必不负父皇重托!”
他起身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转头对侍从道:
“取五十两黄金来,犒赏天使。”
小黄门眉开眼笑,谄媚道:
“殿下年少有为,陛下以监军重任相托,足见圣眷优渥。”
“他日凯旋,必得大用。”
刘永闻言更是喜形于色,又命人取来一匣明珠相赠。
待使者退下,他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
在殿中来回踱步。
“来人!速请诸葛国相!”
片刻后,鲁国相诸葛瑾匆匆而至。
这位东吴旧臣年近五旬,须发间已见霜色,却仍目光炯炯。
他见刘永手持诏书,面露喜色,不由问道:“
“殿下何事欣喜?”
刘永将诏书递与诸葛瑾:
“国相请看!父皇命我为伐吴监军,监察荆州军!”
“此乃天赐良机,正可一展抱负,向父皇证明我非庸碌之辈!”
诸葛瑾接过诏书,细细阅读,眉头却渐渐蹙起。
他沉吟片刻,谨慎道:
“殿下,监军之职固然紧要,可是……”
“可是什么?国相有话不妨直说。”
刘永不解,“莫非此职有蹊跷?”
诸葛瑾轻抚长须,叹道:
“殿下可曾思及,此番伐吴,淮南军才是主力。”
“按照常理,最需监察者当是淮南军才对。”
“然陛下却命殿下监察荆州军,这……”
刘永笑容顿时一滞:
“国相此言何意?”
“老臣斗胆揣测。”
诸葛瑾压低声音,“恐监军非止殿下一人。”
什么!?
刘永面色骤变,大声道:
“你是说……还有他人同任监军?”
“去监察淮南军?”
诸葛瑾微微颔首,皱眉道:
“淮南军位高权重,其监军必在殿下之上。”
虽然早已说过要设置两个监军。
但这种军事机密肯定不会随便对外泄露。
以至于刘永单纯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还以为是上次刘备巡县,自己的鲁国给他老人家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
而诸葛瑾的话,便似一盆冷水浇到了他头上。
“还有一人是谁?!”
刘永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翻,茶水漫流。
“可是那梁王刘理?!”
提到自己这个弟弟,刘永就仿佛被刺到了一根敏感神经似的。
主要是因为两人都是诸侯王,而且封地都在河南。
其实刘备把两个儿子都封在河南,主要有三个考量。
第一,河南离洛阳很近,方便刘备随时考核两个儿子。
第二,河南刚刚经历重创,为了安抚河南人,表达皇家对这里的重视。
毕竟皇子在那里,得到的政策扶持,资源倾斜是比较多的。
第三,就是对两个儿子的考验,看他们在得到朝廷的扶持情况下。
能不能把河南的民生给恢复起来,日后才好给他们迁升。
所以两人之间其实是有竞争关系的。
上一次刘备巡县,显然是刘理给老爹留下的印象更好。
诸葛瑾叹息一声:
“陛下既择皇子为监军,诸皇子中,除殿下外,唯有梁王年长。”
“所以,倘使真有别的监军人选,老臣斗胆猜测。”
“只能是梁王了。”
“又是他!”
刘永怒不可遏,一脚踢翻案几,“我年长于他,为何处处低他一头?”
“莫非只因他是皇后所出,而我母妃只是个妃嫔?!”
殿中侍从吓得纷纷跪伏。诸葛瑾连忙劝道:
“殿下慎言!隔墙有耳啊!”
刘永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自幼便知自己庶出身份,虽为皇子,却处处不及嫡子刘禅、刘理受宠。
如今连监军之职都要矮人一头,怎能不恨?
“殿下息怒。”
诸葛瑾近身上前,低语道:
“伐吴之事牵涉甚广,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老臣以为,不犯错方为上策。”
“待他人有失,方显殿下之能。”
刘永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国相所言极是……本王……明白了。”
诸葛瑾见他冷静下来,欣慰道:
“殿下只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才是成大事之基。”
刘永望向殿外渐沉的暮色,眼中光芒晦暗不明。
他忽然问道:
“听闻国相也曾去过东吴,不知你对此次伐吴之战怎么看?”
“我汉军有几成胜算?”
诸葛瑾神色一凛,谨慎答道:
“吴主孙权雄才大略,陆逊等皆当世良将。”
“我去之时,那里还是一片沼泽遍地的荒地。”
“如今吴地已被孙权开发成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强盛之地了。”
“足见孙权,虽然进取之才不足,但守土之能有余。”
“灭吴之战,不会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不过……”
诸葛瑾话锋又一转。
“然陛下英明神武。”
“朝中上有良相,下有名将,我大汉又据中国之富。”
“要灭吴国倒也不难。”
刘永冷笑一声,不知何故,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若胜,我不过是锦上添。”
“可大军若是败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国相,若淮南军有失,梁王当如何?”
诸葛瑾大惊:
“殿下!此话可乱说不得。”
“……哈哈哈,国相勿忧,孤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刘永摆了摆手,脸上已恢复平静、
“不过话又说回来,孤要是记得不错。”
“朝中弹劾淮南军的大臣不在少数吧?”
“先生您总是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若孤占在大多数人那边,这不仅仅是多助,更是为父皇除去一忧不是吗?”
秋风穿堂而过,卷起诏书一角,似有无形之手在翻动命运的篇章。
年轻的鲁王眼中,野心如野火般燃烧。
诸葛瑾心尖儿一跳,忙小声提醒这位年轻的王爷。
“可是殿下不妨仔细想想。”
“为什么朝中那么多人弹劾淮南军,陛下又为何迟迟不对淮南军动手?”
“只有强大之人,才会招来他人嫉妒。”
“只有强大之人,才会让主上忌惮。”
“陈元龙能在淮南镇守二十多年,其若当真是那么好拿捏的,又岂会招来那么多人的弹劾?”
“何况,攻取江南,乃是陈元龙毕生志向。”
“他可不会允许此次作战失败的。”
“再者说,李子玉此人从不犯错,您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耍心眼子啊。”
诸葛瑾苦口婆心劝解刘永。
他自己内心也是叫苦不迭。
这位小王爷到底是太年轻了,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灭吴之战意味着什么。
这一战,又会把多少人给卷进去。
你道诸葛瑾真怕刘永会误事吗?
他完全不怕,
因为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他是怕这位王爷犯蠢,到时候陛下降罪下来,把他也给牵扯进去。
本来自己的弟弟诸葛亮已经被贬到交州去了,他们家族再出一个“政治犯”。
那琅琊诸葛氏,在大汉就真的抬不起头了。
不过好在诸葛均去了梁国,诸葛家还押了一注。
“……均弟,希望你能善辅梁王罢。”
诸葛瑾叹了口气,背着手,幽幽地望着远方。
……
梁王宫内,刘理正在后园习剑,忽闻侍从来报。
“殿下,朝廷使者至,言有圣旨!”
刘理收剑入鞘,拭去额间细汗:
“更衣,正殿接旨。”
片刻后,刘理身着亲王礼服,肃立于殿中。
宣旨黄门高声诵读:
“奉天子诏:特命梁王刘理为监军,监察淮南诸军事。”
“即日筹备。钦此。”
刘理双手接过诏书,恭敬叩首:
“儿臣领旨,必竭股肱之力,不负父皇重托。”
起身后,他温言对使者道:
“天使远来辛苦,赐金五十两,锦缎十匹。”
使者笑吟吟地谢过。
待使者退下,刘理立即召集心腹议事。
不多时,国相诸葛均、骑都尉诸葛恪、典农校尉王昶、主簿陈泰等一众大臣齐集王府正堂。
这些人皆是刘理近年精心选拔,不仅有才干,还有背景。
所以刘理才能在同样的时间下,将梁国发展得远超过鲁国。
诸葛均率先拱手: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淮南军乃伐吴主力,陛下以此重任相托,足见圣眷优渥。”
“正是!”
诸葛恪意气风发,“我大汉带甲百万,良将千员。”
“此番南征,必如秋风扫落叶。”
“殿下何忧之有?“
王昶与陈泰等众亦随声附和。
堂上一时喜气洋洋,唯有刘理神色平静。
他轻抚诏书锦缎,忽道:
“诸君可记得我姨夫有一句言叫——”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众人闻言肃然。
刘理继续说道:
“父皇授此重任,非为荣宠,实乃责任。”
“孤只觉肩上担子沉重,何敢轻狂?”
诸葛均乃赞叹道:
“殿下少年老成,实乃梁国之福。”
刘理摇了摇头:
“淮南诸将皆百战之躯,孤虽为王爵,卸去冠冕,不过一少年耳。”
“今以监军空降,彼等心中岂无芥蒂?”
王昶对此却不以为然,他说道:
“殿下乃龙子凤孙,彼等纵然跋扈,又安敢不敬?”
“明面上自然是恭敬的,暗地里却未必心服。”
刘理起身踱步,锦袍曳地。
“譬如陈征南,随父皇征战二十余载。”
“孤却要去监察其军……此中分寸,殊难把握。”
堂中一时沉寂。
诸葛恪比刘理年长不了几岁,性情却相当火爆。
听到这话,忍不住插嘴道:
“……殿下过虑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监军乃代天巡狩,诸将岂敢有怨言?”
“元逊!”诸葛均急声喝止,“慎言!”
刘理却不恼怒,反而微笑道:
“元逊年轻气盛,其言虽直,却也有理。”
“然治国统军,刚柔并济方为上策。”
他转向众人,神色肃穆,朗声说道:
“今日立规:来年南征,孤虽为监军,绝不干预淮南军机决策。”
“尔等亦须谨守本分,不得与诸将争权。”
众人齐声应诺。
刘理继续说道:
“陈征南处,孤将亲往拜会。”
“其余诸将,也当时常慰劳。”
“军需粮秣,梁国当全力供给,不可短缺。”
“尤其是不得横征暴敛,伤害百姓。”
“违者,一律按军法从事!”
诸葛均躬身道:
“殿下深谋远虑,臣等佩服不已。”
“淮南军之跋扈,天下闻名。”
“我等既为监军,若其当有违法度之举,又该如何呢?”
“小事可忍,大事必究。”
刘理目光炯炯,“然须证据确凿,报与父皇圣裁,不可擅自处置。”
陈泰立马进言道:
“臣闻鲁王亦受监军之职,监察荆州军。”
“陛下设两个监军,是何意?”
刘理抬手制止,打断道:
“鲁王兄之事,非我等可议。”
“汝等只管各司其职便是,其余别问。”
他环视众人,最后叮嘱道:
“从即日起,梁国上下当以备战为先。”
“农事不可废,赋税不可增,但军械粮草须加倍储备。”
“元逊可检阅部曲,整训兵马。”
“仲宣负责统筹粮秣,玄伯理清文书律令。”
“叔平公来总领全局,但有疑难处,随时来报。”
众人领命而去后,刘理独坐堂上,望着手中诏书出神。
侍从轻声询问:“殿下可要进膳?”
刘理摇了摇头:
“取《孙子兵法》来。”
“姨夫一直很推崇这本书,孤已经读过四遍了,有些地方仍然觉得没太能够领悟。”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刘理也知道光靠读书,他是没办法领悟《孙子兵法》的精髓的。
若不然,不就成了马谡那样的纸上谈兵之辈了吗?
待书卷呈上,刘理又接着吩咐道:
“传令下去,明日孤要微服巡视梁国各仓廪。”
“战事若起,百姓必然遭罪。”
“孤不欲使子民因伐吴之事受累。”
夜深人静,刘理仍在灯下苦读。
窗外秋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似万千甲兵行进。
少年亲王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仿佛已看到来年长江之上的烽火连天。
他已经准备好在长江上,打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了。
……
淮水波涛汹涌,寿春城内征南将军府中。
陈登正背对厅门凝视壁上江防图。
忽闻堂外铁甲铿锵,亲兵高声禀报:
“将军,洛阳探马至!”
陈登霍然转身,锦袍带起一阵劲风:
“速宣!”
探马风尘仆仆跪呈上密函。
“启禀将军,朝廷已准伐吴之请!”
“善!”
陈登拍案而起,案上令箭筒应声震响,又问道:
“可知具体方略?”
“闻将遣五军并进。”
“五军?”陈登手指不自觉敲击剑柄,“可知是哪五军?”
探马叩首:
“将军明鉴,据说是河北、河南、青徐、荆州与我淮南水师。”
陈登闻言,沉吟片刻旋即抚掌大笑。
“大江之上,非我淮南楼船莫属!”
“荆州黄汉升虽勇,奈何已年近七旬。”
忽瞥见探马欲言又止,笑声戛然而止。
“还有何军情?”
“朝廷……朝廷另设了五军都督府……”
“让五军将领,都要接受五军都督的指挥。”
嘶……
陈登倒吸一口凉气,眯起眼睛问道:
“可知是何人统帅?”
“据消息说,应该是首相李翊。”
闻得此言,陈登紧绷的肩线骤然松弛。
陈登拾起酒杯,自斟一盏。
“……呵呵,有子玉坐镇,吾复何忧?”
酒液在杯中摇晃,他悠然地说道:
“凭我与子玉的交情,难道还能在此次征伐之中受到掣肘吗?”
“不瞒你说,若是别的人做这五军都督之位,那老夫确实不放心。”
“可若换成是子玉,吾无忧矣。”
话音未落,探马忽又俯首道:
“禀征南,朝廷尚有监军之设,专察淮南诸军事。”
什么?
厅内烛火猛地一颤。
陈登缓缓搁下酒杯,睨他一眼。
仿佛在说,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可知是何人?”
“此乃绝密,末将探听不得。”
“朝廷也没有对外公布。”
陈登挥手屏退左右,独步至廊下。
秋风掠过檐角铁马,叮当声里混着他一声长叹。
阶前亲兵队长按刀上前,关心问道:
“主公何故忧虑?”
“吾非惧战之人。”
陈登慨叹道,“所忧者,监军掣肘耳。”
陈登凝视着庭中老桂,金粟般的桂簌簌落下。
他突然转身,吩咐手下人道:
“传令三军:即日起加倍操练水战,所有楼船都需要重新检视!”
暮鼓声中,陈登独自登上城楼。
远处淮水如练,战船桅杆如林。
尽管这些年,陈登在淮南早已将伐吴水军练得是龙精虎猛。
战船更是已经超过了刘表巅峰时期的数量。
可面对朝廷即将下派过来的监军,陈登不知为何,心头总是惴惴不安。
“将军可是担心,伐吴之事,因受监军节制而不顺乎?”
一道声音自陈登背后传来。
回首视之,乃从事仓慈也。
也是跟随陈登多年的能吏。
这些年辅佐陈登在淮南屯田,立下了不少功绩。
“……唉,虽然我身在淮南,但也知道朝中有不少大臣对老夫心怀不满。”
“但你也知道,前线作战,有许多不便之处。”
“岂能面面俱到,顾及到每一个人?”
“万一监军怀着别的心思,到时候小题大做,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唉……”
“其实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很多事吾也看得明白。”
“吾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帮跟了我二十多年的兄弟。”
“还有淮南下面,有许多人指着我吃饭。”
“你能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陈登向仓慈袒露心迹。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很多事他也能够看清楚、看明白。
但你坐到那个位置了,很多事就算看清楚了,你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将军不是已经向相爷申请联姻了吗?”
“如果能攀升李氏高门,将军或可在灭吴之后全身而退。”
陈登苦笑一声,“你不了解我这兄弟为人。”
“我与他相识二十多年了,我深知他的性子。”
“虽然我已经写过信了,但他会不会答应,我也没有把握。”
“如果子玉当真拒绝了,那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正说间,忽又一匹快马奔来。
向陈登报道:
“禀将军,洛阳有信到!”
“拿来!”
陈登慌忙上前接过,看着信的落款是“李翊”的名字后。
陈登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
这些天他过得很煎熬。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他就是想要一个结果!
(本章完)
第375章 进则亢龙有悔,退则蒺藜生庭
第375章 进则亢龙有悔,退则蒺藜生庭
却说陈登正焦虑洛阳方面的消息时,便收到了来自李翊的亲笔书信。
陈登慌忙打开,只见其书略曰:
“元龙兄足下:”
“久疏问候,小弟甚念。”
“前承惠江鲈,鲜腴绝伦,举家共飨,齿颊留香。”
“感君厚谊,特以洛鲤数尾奉答。”
“然此物性烈,慎勿脍生而食,切记。”
“前议陈李联姻之事,愚弟辗转反侧,终觉未妥。”
“兄本江南望族,又掌淮南劲旅,朝堂侧目久矣。”
“而弟忝居首辅,谬领河北之众。”
“若再结秦晋之好,恐树大招风,徒惹群僚构陷。”
“陈、李两家各退一步,则三家皆安,愿兄察之。”
“另,兄欲为伐吴主帅之请,陛下已授弟五军都督之职。”
“然弟坐镇中军,不亲锋镝。”
“兄率淮南锐师为前驱,行间号令,实赖元龙。”
“唯兄素性豪宕,麾下亦多纵逸之士。”
“此番四军协攻,皆百战之雄,恐桀骜难驯。”
“愿兄稍敛英锋,以和为贵,共戮吴贼。”
“秋露侵衣,伏惟珍重。”
“首相翊再拜。”
陈登览毕李翊书信,掷于案上,长叹道:
“子玉果拒联姻之请也!”
从事仓慈趋前拱手:
“相爷既不愿结亲,将军将作何计?”
陈登目视江图,徐徐道:
“事已至此,唯有步步为营。”
“当务之急,莫过于伐吴一役。”
“尔等也不必空论庙堂得失,且专注眼前战事罢。”
他指尖划过长江沿线,沉声道:
“老夫已经探得,孙权拜陆逊为大将军,沿江布防。”
“据探马所报,江东调兵不下十万。”
“彼据天险,又得陆逊为帅,我汉军若无二十万众,难破其防。”
一旁的主簿连忙插话道:
“听京城里的人说,朝廷似乎就是打算动用二十万人来灭吴。”
嗯……
陈登捋着颔下胡须,点了点头:
“子玉确实是深谋远虑,我常年在淮南。”
“故知灭吴少说需用二十万人。”
“子玉身在京城,久不用兵,其所断所谋竟与我相同。”
仓慈却蹙眉说道:
“二十万大军,少说需征民夫四十万人。”
“此乃伤国本之举也!”
要打赢吴国,确实用不了二十万大军那么多。
但这是灭国之战。
光是占领、推进、抚定、治安等一系列事务,都需要用到大量的生力军。
所以灭国之战,通常需要酝酿很久。
它并非是小打小闹。
陈登拍案而起,朗声道:
“兵者,凶器也。”
“然若不灭吴,则战祸连绵,死者更众!”
“长痛不如短痛,早定江南,方为万民之福。”
言罢,他一挥袖令道:
“汝即刻依汉制征发徭役,不得滥征,亦不得延误!”
仓慈肃然领命:
“喏!在下必循律而行。”
江风穿帐,陈登独立灯下,凝视跃动之火,喃喃自语:
“陆伯言,且看鹿死谁手!”
……
建业城中,吴王孙权负手立于殿前,眉头深锁。
忽有密探疾步入内,跪地禀报:
“大王,洛阳朝廷已定伐吴之计,欲发兵二十万,水陆并进!”
孙权闻言,面色骤变。
一连退后数步,喃喃道:
“二、二十万……”
他猛然想起陆逊昔日之言——
“吴军据江而守,敌若十万、十五万,尚可周旋。”
“若二十万倾国而来,则胜负难料矣!”
思及此,孙权心中更是焦灼万分,当即挥袖道:
“快!快!!”
“速遣快马至江防,问陆伯言如何应对!”
使者星夜驰骋,到长江前线,至陆逊营中,传孙权之问。
陆逊听罢,沉吟片刻,遂提笔修书,令使者带回。
并嘱道:
“请禀大王,逊必竭力布防,然齐军势大,非独吴国可挡。”
“魏吴同盟,唇齿相依。”
“今大敌当前,魏王曹丕岂能坐视?”
“当速遣使赴成都求援,共抗强敌!”
使者归报,孙权览信。
看罢,乃颔首道:
“伯言之言,正合孤意!”
遂命左右备牛酒犒军,并遣心腹大臣顾雍持国书入蜀,求援于魏。
翌日,孙权亲临江畔,犒赏三军。
见士卒日夜修筑壁垒、操练水战。
他执酒至陆逊等将的面前,慨然道:
“将军劳苦,孤心甚慰。”
“今齐军压境,江东存亡,尽托于卿等!”
陆逊肃然拱手:
“逊受国恩,敢不尽心?”
“然此战非独吴国之事,魏若能出兵牵制齐军侧翼。”
“则敌势可分,我方可乘隙破之!”
孙权深以为然,催促顾雍即刻启程。
顾雍乃是江东大族,吴国重臣。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官员,是不应该作为出使用的。
可孙权这次却把他给派了出去,足见孙权这一次是真的急了。
同时,他也正是想把自己这份“焦急”之情传达给曹丕。
盼他能够念在吴魏同盟的份儿上,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发兵救一救吴国老铁。
……
顾雍风尘仆仆赶至成都,求见魏王曹丕。
殿上,顾雍长揖到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魏王明鉴,刘备倾国之兵欲犯我江东。”
“吴王特遣臣前来,恳请魏王念在同盟之谊,出兵相援。”
曹丕高坐于王位上,手中把玩着一块晶莹的蜜,闻言微微抬眼:
“哦?听使君的意思,刘备竟动用二十万大军?”
如果汉军真的出动了至少二十万人,那说明刘备这厮是真的追求毕其功于一役。
打算一发解决江南问题,而不是打拉锯战。
今日割一城,明日割五城那种。
再看孙权把顾雍这种级别的大臣都派出来了。
可见是真的急了。
“正是!”
顾雍顿首再拜,“齐人水陆并进,战舰千艘,来年将顺流而下。”
“吴国虽据长江之险,可面对如此庞大数目的军队,仍然是独力难支啊!”
曹丕将蜜放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他眯起眼睛。
“太尉刚从南征归来,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司马懿自班列中出,拱手道:
“大王,此事非同小可。”
“吴若亡,则魏独木难支。”
“刘备素有雄才,若得江东之地,其势将不可制。”
“臣以为,必须救吴!”
他言辞激烈,目光如炬。
曹丕又取一块蜜,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太尉以为,当发兵几何?”
司马懿略一沉吟:
“汉中屯兵已久,可发精兵五万,袭扰关中,以制齐人侧翼。”
“如此,便可使其首尾不能相顾,缓解南线军事压力。”
殿中群臣闻言,窃窃私语。
曹丕却似未闻,又伸手去取盘中蜜饯。
司马懿目光敏锐,注意到曹丕手指微微颤抖,额角有细密汗珠,心中一动。
“大王。”
司马懿上前一步,声音压低。
“蜜虽甘,多食恐伤身体。”
“臣观大王近日多饮多食,却日渐消瘦,此乃消渴之症的前兆啊。”
曹丕闻言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嘶哑:
“太尉多虑了!孤身体康健,何来消渴之说?”
他又取一块蜜放入口中,“自蜀地业兴盛以来,国库充盈。”
“孤食,一为品尝美味,二为蜀地百姓表率。”
“业兴,则蜀民富。”
“蜀民富,则天下安。”
司马懿眉头紧锁,却不敢再劝。
他深知曹丕性情刚愎,若再多言,恐招祸端。
曹丕挥袖道:
“孤以为,太尉所献之策甚善。”
“即日起,卿便前往汉中,整饬军备。”
“准备出兵袭扰刘备侧翼,帮吴军分担江南战线的压力。”
“臣领命。”
司马懿深深一揖,目光却忍不住再次扫过曹丕泛黄的面色和干裂的嘴唇。
退朝后,司马懿独行于宫道之上,秋风卷起他的袍角。
侍从轻声问道:
“太尉,大王似乎不以为意,对自己的身体甚不在意啊。”
司马懿摇头叹息:
“大王沉疴已深而不自知。”
“然国事为重,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汉中。”
“那大王的病……”
“天命难违。”
司马懿仰望苍穹,发出一声叹息。
“我等臣子,唯有尽人事以待天命。”
“行了,速去准备吧,五万大军不日便发。”
与此同时,曹丕独坐内殿,案几上蜜饯堆积如山。
他伸手取食,却忽觉指尖刺痛,细看之下,
一道小伤口渗出血珠,竟久久不凝。
“奇怪……”
曹丕喃喃自语,却仍将沾血的蜜送入口中。
“孤这是怎么了?”
曹丕只觉脑袋有些浑然。
但也没有太在意,只摇了摇头。
“定是近日政务繁忙所致。”
他对外喊道,“来人,再取些交州新贡的蜜来!”
……
就在魏吴两国畏惧汉朝的兵锋时,
汉朝大地上,地方各级官员已经收到了朝廷的通知。
着手准备征发徭役的工作了。
其中,最为顺利的是河北。
河北之地,沃野千里,仓廪充实。
朝廷征发徭役的诏令一到,各郡县官吏即刻张榜,征调民夫。
百姓虽有不舍,但因近年赋税稍轻,且官府许以钱粮补偿,故应征者甚众。
涿郡作为龙兴之地,
其太守府前,更是青壮列队,官吏唱名。
一老农拍其子肩,道:
“儿啊,此番随军,当谨慎行事。”
“天子仁德,必不使尔等白白受苦。”
其子拱手应诺:
“父亲放心,儿必不负朝廷征召。”
太守见此,捋须微笑,谓左右曰:
“河北之民,果然忠顺。”
“不愧是李相爷经营出来的风水福地。”
“若天下皆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青州、徐州之地,虽未如河北富庶,却也尚可温饱。
然近年战事频繁,徭役不断,百姓渐生不满。
琅琊郡内,一老者拄杖立于村口,见差役又来征丁。
怒而顿地,骂道:
“天子口口声声爱民如子,为何年年征发,使我等不得耕种?”
“家中田亩荒芜,妻儿何以为食?”
旁有乡邻大惊,急掩其口,低声道:
“老丈慎言!”
“此乃大逆不道之言,若被官府听闻,恐有灭门之祸!”
老者愤然甩袖:
“横竖是饿死,何惧一死?”
然终究不敢再言,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独子被征调而去。
青徐地区百姓虽小有怨言,但大多百姓还是认真配合了朝廷的工作。
这也得益于当年李翊布政徐州,多施恩降惠于此。
至于河南地区,由于此地遭受的战争破坏最为严重。
所以刘备特地下旨,减河南三成丁役。
河南地方官员在接到诏书后,或有人道:
“朝廷要的是四十万总数。”
“河南减了,别处就要多征。”
“届时他州郡守完成使命,独我河南不足,岂非显得吾辈无能么?”
于是众官员为了自己的前程,
乃私下里决定,明面上遵旨减役。
实则在户籍上稍作调整。
将逃亡者仍计入丁口,老弱者不除名册。
但此举,也遭到了河南其他官员的反对。
他们认为这种行为是欺君之罪。
何况朝廷既然已经下旨减役,说明其他州郡肯定做了相对应的安排。
咱们又何必自作聪明呢?
经过一番争执,高层最终还是决定先按朝廷颁布的七成征发。
至于不足之数……
令各县自行筹措。
这道模糊的指令经郡县层层传递,到乡亭时已面目全非。
颍川郡守接到文书后,立即召集属吏:
“朝廷征役期限紧迫,每户必出一丁!”
“郡守,陛下不是减役三成吗?”
户曹掾小声提醒。
郡守冷笑道:
“减役?淮南前线等着粮草呢!”
他拍案而起,“告诉各县,完不成数的,县令免官!”
秋雨连绵中,差役们持着盖有朱印的公文奔走乡里。
汝南县郊,督邮张郗带着十余名衙役闯入村落,惊得鸡飞狗跳。
“奉朝廷令,征发民夫伐吴!”
张郗一脚踹开茅屋柴门,屋内老妪吓得打翻了纺车。
村里的里正赶忙近前,颤巍巍递上名册:
“张……张督邮,本村适龄男子皆已登记在此。”
张郗扫了眼名册,突然指着个名字:
“这陈大为何不来应征?”
“回张督邮,陈大上月采药坠崖,腿骨未愈……”
“所以、所以老夫未曾将他列入名册里去。”
“抬也要抬去!”
张郗厉声喝道。
“朝廷就要伐吴了,耽误了国家的征程,尔等吃罪的起吗!”
话落,即转头对衙役道。
“去陈家拿人!若敢抗命,以谋反论处!”
待徭役闯入陈大家拿人时,陈大妻子含泪将家中钱财尽数奉给张郗。
只求他莫要强征他夫君到前线去。
张郗既得了钱,却又不着急走,说道:
“某也只是一督邮,若是不能按规定交上具体数目的徭役。”
“某也得受罚。”
陈大妻子会意,又回屋将家里唯一值钱的金钗子赠给张郗。
“有劳张督邮通融通融。”
张郗侧目望一眼屋内,见里面的确已经穷得拿不出任何东西,榨不出半点油水了。
这才带人离去,并说道:
“……也罢,念在陈大的确是腿上有伤。”
“此次南征,便免了他的徭役吧!”
话落,方才带着手下人,大摇大摆离去。
只留下陈大妻子,望了眼粒米不剩的空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晚只能指望有好心的村民,能够接济他们一二了。
可听说官吏挨家挨户,也各种理由,强征了不少米面。
也不知道他们家中还有没有余粮。
同样场景在各县上演。
在陈留,县丞发明“助役钱”,声称交钱者可免役。
他会上奏朝廷,说明此事。
在东郡,官府克扣民夫口粮,每日只发半份。
最甚者属颍川,
竟将征役名额暗中加码——
朝廷要七成,他征九成,多出的两成竟要民夫自备干粮赎买。
颍川是老牌士族聚集地了。
中间经历过曹操统治,然后又是大量精英阶层跟随曹操进入蜀地。
颍川地区的势力,经过了好几轮的洗牌。
这里整体的管理也是比较混乱的。
秋风萧瑟,王老汉蹲在自家田埂上,望着尚未成熟的粟穗发呆。
昨日差役来征走了他的独子,今日又来索要“助役粮”。
“老丈,莫怪我等狠心。”
差役掂着钱袋,“咱家府君说了,一斗粟抵一日役。”
“您交十石,令郎就能早归百日。”
王老汉颤抖着掏空米缸:
“官爷,只剩这下这些了……”
差役瞥了眼不足三斗的陈粮,突然抬脚踹翻米缸。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扬长而去,留下老人跪在撒落的粮食中痛哭。
当夜,颍川阳翟县郊的破庙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农夫聚在微弱的篝火旁。
“狗官!狗官哪!”
“我儿被征去才半月,就传来死讯……”
说话者正是王老汉,他浑浊的眼中燃着怒火。
“说是失足落水,可同乡带回的尸身上全是鞭痕!”
古代最辛苦的便是徭役工作。
尤其在汉末三国时期,生产力总体不发达、交通不便的情况下。
凡是服徭役的人,通常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能在一场大规模战役中,服徭役且活下来的,那绝对算是命相当硬的。
“我家交了五石粟,第二日又来要!”
年轻些的王五咬牙切齿。
“那督邮还说,之前交的算‘修路钱’,现在才正式开始算役钱!”
另一名农夫冷声笑道:
“圣旨明明是减役三成,到我们这儿反倒多出两成。”
“诸位可知其中猫腻?”
他蘸着雨水在供桌上划拉。
“诸位看……”
“郡里要七成,县里加两成,乡亭再刮一层……”
“最后全进了这些狗官的腰包!”
破庙外雷声大作,闪电照亮了一张张愤怒的面孔。
王老汉举着锄头,颤巍巍站起。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
“反了他娘的!”
王五抄起锄头砸向供桌,木屑飞溅。
三日后,一队差役照例来村里催粮时,等待他们的是锄头镰刀。
当督邮闻讯带兵赶来,只见官道上悬着七具尸体,最前方差役的嘴里塞着带血的告示——
正是那份被篡改的征役文书。
“杀官差者诛三族!”
“尔等好大胆,竟敢造反!”
督邮怒吼着冲进村庄,迎接他的却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竹箭。
当他被吊上村口老槐树时,终于看清领头人竟是那个佝偻的王老汉。
消息如野火蔓延。
短短旬日,颍川、汝南、陈留三郡交界处,聚集起上万流民。
他们推举这王老汉为首领,号称“平役军”,专杀贪官污吏。
消息传到同在河南的梁国里,
梁王刘理正与国相诸葛均对弈。
忽闻殿外脚步声急,主簿陈泰手持漆封军报匆匆入内,额上还挂着汗珠。
“大王,河南急报!”
陈泰单膝跪地呈上竹简,“颍川、汝南流民聚众作乱,已杀朝廷命官十二人。”
“据报,乱民逾万!“
刘理执棋的手悬在半空。
他搁下黑玉棋子展开军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谁干的!”
刘理看罢,拍案而起,震得棋盘上棋子乱跳。
“竟敢篡改陛下的减役圣旨,逼反河南百姓!”
刘理是严格按照刘备颁布的圣旨,遵行减役条令的。
甚至他还在基础上进行了减少。
只是没想到竟有些地方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值此国家大事之际,牟取私利。
诸葛均拾起散落的军报细看,胡须微颤:
“大王慎言。”
“然乱民杀官据县,实乃大逆。”
“当速报洛阳,请朝廷定夺。”
刘理起身踱至殿外廊下,秋雨初歇,檐角滴水声声入耳。
他望着南方阴云,忽然转身对众人道:
“不可!此刻父皇正筹备伐吴,若闻中原生乱,必分圣心。”
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本王既食汉禄,当为君分忧。”
言外之意,他打算出兵平叛。
诸葛均闻言大惊,急趋上前,大声提醒道:
“大王!《汉律》明载,藩王无诏不得擅动兵马。”
“况流民虽众,实乃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
“今癞癣之疾耳,我等只需安心等候朝廷旨意便可。”
“何必趟这趟浑水?”
“岂不闻,多说多错,多做多误乎?”
“国相只见律令,未见危机。”
刘理指向南方,正色道:
“今乱民初起,火候不足。”
“若待朝廷文书往来,恐其势已成燎原之势!”
他忽然提高声调,大声吩咐道:
“传骑都尉诸葛恪!”
不过半刻,身着鱼鳞甲的年轻将领疾步入殿。
此人正是诸葛均之侄诸葛恪,去岁才从鲁国来投。
他行礼时腰间环首刀与甲片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臣请大王三思!”
诸葛均挡在侄儿身前,劝谏道:
“昔七国之乱,皆起于藩王擅权……”
“今正是多事之秋,冒然动兵,恐惹圣上猜忌。”
刘理哈哈大笑,道:
“国相莫非疑我刘理要做第二个吴王濞耶?”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伸手扶起老臣。
“吾父常言‘治大国如烹小鲜’。”
“今民变似火,若等洛阳调水来救,梁国早成焦土矣!”
陈泰见缝插针,趁此机会进言道:
“臣适才查《汉律》补充令,藩王若遇本州突发叛乱,可先行镇压,再行奏报。”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照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刘理唇角微微勾起,笑道:
“听见了罢!”
“若本州有叛乱之事,本王有便宜行事之权!”
见此,诸葛恪也适时地单膝跪地,抱拳道:
“大王,臣愿为先锋。”
“流民无甲无阵,三千精骑足矣。”
刘理毕竟是诸侯王,得了朝廷许多赏赐。
梁国还是能够养得起三千骑兵的。
虽然流民号称有上万之众。
但正如诸葛恪所言,
这些人都只是蝼蚁之兵,乌合之众。
说难听点,就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活不下去的老百姓罢了。
既无精良装备,也无精兵利器,更无系统的训练。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张角号称有上百万黄巾军,结果却会被卢植几万正规军吊起来打的原因。
在正规军面前,再多的贼众都是不够看的。
刘理抚掌定策:
“善!传令!”
“着诸葛都尉率轻骑一千为左翼,陈主簿领步卒一千为右翼,本王自将中军。”
“即刻点兵,马上出发!”
诸葛均见事不可为,长叹一声:
“既如此,臣请为随军参赞。”
“然事后须立即上表请罪。“
更时分,睢阳城外火把如龙。
三千精锐列阵待发,铁甲映着月光泛起寒芒。
刘理白马银铠,在军前举起鎏金马槊:
“将士们!乱民杀官虽有过,然究其根本,乃贪官污吏所逼。”
“今日本王亲征,当诛首恶,赦胁从!”
“愿随大王!”
三军齐呼,声震郊野。
大军星夜兼程,次日黄昏便抵乱民聚集的葛陂。
斥候来报,乱民正在陂前空地上分粮,毫无戒备。
刘理登高远望,只见万余衣衫褴褛者散坐各处,中央有个白发老者正在说话。
身旁竖着“替天行道”的麻布旗。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诸葛恪眯眼观察,旋即冲刘理拱手道:
“臣请率本部轻骑绕后,断其退路。”
陈泰却皱眉:
“观其多为老弱妇孺,强攻恐伤无辜……”
刘理抬手止住二人争论,断喝道:
“擂鼓列阵,先慑其心!”
一声令下,战鼓震天,三千精兵自三面现出。
流民顿时大乱,那白发老者——正是王老汉。
他急忙组织青壮持农具迎战。
然而锄头镰刀怎敌得过制式兵刃?
不过半个时辰,乱民便溃不成军。
“降者不杀!”
刘理纵马冲入战场,一槊挑飞某个持柴刀扑来的汉子,却不伤其性命。
银铠白马的王者之姿,让许多流民跪地求饶。
待到月上山头,战事已毕。
清点俘虏时,亲兵押来白发散乱的王老汉。
老农虽被反绑,却挺直腰杆直视刘理。
“跪下!”
亲兵厉喝。
刘理摆手:
“松绑,看座。”
待王老汉坐定,他温声问道。
“老丈为何作乱?”
王老汉浑浊老眼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惨笑道:
“老汉只想为冤死的孩儿讨个公道罢了。”
说着竟从怀中掏出血书,“这是颍川郡强征丁口的真账,请大王过目。”
“公道?”
刘理接过血书。
烛光下,他越看面色越沉。
账册显示颍川郡守聂良不仅多征两成丁役,更将民夫口粮克扣大半,中饱私囊。
最后一页还附着十几份按着血手印的诉状。
“老丈可知,杀官造反是诛三族的大罪?”
刘理合上册子。
“知道。”
王老汉寿昂首,“但请大王想想,若您的儿子被贪官逼死,您当如何”
殿中骤然寂静。
诸葛均变色欲叱,却见刘理抬手制止。
年轻藩王的沉默良久,忽然起身离座,竟向老农深揖一礼:
“是朝廷负了百姓。”
“孤还不是人父,但孤知道。”
“倘若孤死了,孤的父亲一定会为孤报仇的。”
“只是虽是朝廷有负老丈在先,但老丈你却必须死。”
话落,又一指那些被俘虏被迫跟着造反的流民。
“至于他们,本王会上表朝廷,为他们求情。”
“免其一死。”
王老汉愣住,随即老泪纵横,顿首拜道:
“有大王这句话,老汉死而无憾了……”
三日后,葛陂刑场。
尽管诸葛均等人极力劝说“法不诛心”,刘理仍依律判王老汉斩首。
临刑前,老农忽然高呼:
“梁王殿下!老汉只求死后葬在孩儿旁边——”
“颍川西山有片乱葬岗,那里埋着三百多个冤魂!”
鬼头刀落下时,刘理别过脸去。
回营后立即召来陈泰。
“即刻准备车驾,本王要亲赴颍川。”
诸葛均闻言大惊:
“大王已擅自动兵,若再越境查案。”
“这、这、这太不合规矩了!”
“叛乱既然已经平了,还是先上表请罪。”
“纵然大王真想查案,等朝廷旨意下来了,再去不迟啊!”
好在平叛工作十分顺利,战后的安置工作也做的还算不错。
所以应该问题不大。
“此去洛阳,来回少说六日。”
“六日过后,聂良便有防备了。”
“本王骤然杀至,正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国相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刘理取出梁王印信,“你先代我上表父皇,详陈此事。”
“再以本王名义发文颍川,就说……”
他沉吟片刻,“就说梁王奉诏巡抚河南民情。”
“回头,本王会亲自上表,向父皇请罪的。”
……
(本章完)
第376章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何其多也!
第376章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何其多也!
颍川郡城门前,秋风卷着枯叶掠过青石官道。
刘理勒马驻足,身后三千精兵肃立,铁甲映着冷光。
他抬眼望向城门,却见城楼上旌旗虽在,却无郡守聂良的身影。
只有几名郡吏在城头张望,神色惶惶。
“……怪哉。”
刘理微微皱眉,侧首对身旁的骑都尉诸葛恪道:
“孤早已提前派了探马过来。”
“聂良既知本王亲至,为何不出迎?”
诸葛恪眯眼细看,低声说道:
“大王,内中恐怕有变。”
正疑虑间,城门忽开,一队人马驰出。
为首者身着绛色官袍,腰悬铜印,正是豫州刺史王凌的别驾从事。
那人见刘理仪仗,连忙下马,趋步上前,长揖一礼:
“下官豫州别驾周宣,拜见梁王殿下!”
刘理亦翻身下马,抬手虚扶:
“周别驾不必多礼。”
他目光扫过周宣身后,仍不见聂良,便问道。
“颍川郡守何在?”
周宣苦笑一声,拱手答道:
“回大王,聂良已被王使君免职,如今押在州狱待审。”
刘理眉梢一挑,心中暗惊:“
王凌动作竟如此之快耶?”
原来,就在“平役军”叛乱爆发的时候,王凌便第一时间查了案。
再顺藤摸瓜,弄清楚真相后,立马便免了颍川郡守聂良的职位。
王凌出身于太原王氏,也是当世大族。
他是前朝三公王允王司徒的亲侄儿。
能力极强,时人评价其为,“文武俱赡,当今无双。”
也是从县令开始做起,因政绩突出,临危受命,被提拔为了豫州刺史。
负责恢复河南的民生生产。
而这个别驾周宣也是王凌派过来,处理善后工作的。
周宣见刘理沉吟,便解释道:
“‘平役军’作乱之初,王使君便察觉颍川徭役有异,当即派人彻查。”
“结果发现聂良不仅未按朝廷诏令减役,反而暗中加征,以致民怨沸腾。”
“王使君大怒,立免其职。”
“并派下官前来安抚百姓,重整吏治。”
刘理听罢,心中既感慨又复杂。
他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赶来平乱抚民的藩王,却不料王凌早已先发制人。
只能感慨,不愧是洛阳朝廷选拔出来的官员。
不论是能力还是政治嗅觉,确实太强了。
朝廷里能人还是多。
刘理微微颔首,赞道:
“王使君雷厉风行,真乃国之栋梁也。”
顿了顿,他又对周宣笑道:
“本王既为河南藩王,闻颍川生乱,亦不敢怠慢,特率军前来抚慰。”
“既然周别驾在此,不如你我合力,共安颍川,如何?”
周宣拱手:
“大王仁德,下官敢不从命?”
入城后,刘理与周宣一同查阅案卷。
方知聂良之恶,远超想象。
“朝廷明诏减役三成,聂良却反增两成。”
周宣指着账册,愤然道:
“更可恨者,他令各县以‘助役钱’为名,横征暴敛。”
“百姓稍有迟缓,便鞭笞囚禁,以致民不聊生!”
刘理翻看诉状,见上面密密麻麻皆是血泪控诉。
有老翁因交不起钱粮,被活活打死。
有妇人因丈夫被强征,投井自尽。
更有幼童饿死路旁,无人收殓……
他越看越怒,猛然合上册子,沉声道:
“聂良该杀!”
周宣叹道:
“王使君已上奏朝廷,请陛下定夺。”
刘理点头,随即起身:
“走,去城中看看。”
颍川街头,百姓面黄肌瘦。
见官兵经过,纷纷躲避,眼中尽是畏惧。
刘理见状,心中不忍,当即下令:
“开郡仓,放粮赈济!”
周宣一惊:
“大王,此事须先报州府……”
刘理抬手止住他:
“百姓饿殍遍野,岂能再等公文?”
“若有罪责,本王一力承担!”
见梁王坚持,周宣只得应从。
当夜,郡仓大开,粮米分发至各县。
饥民闻讯,纷纷涌来,跪地叩首,泣不成声。
刘理立于高台,朗声道:
“颍川父老!朝廷本已下诏减役。”
“然聂良欺上瞒下,盘剥尔等,致使民变,此乃朝廷之过!”
百姓由于刚得了官府的好处,对刘理一行人好感颇高,于是纷纷跪地高呼:
“梁王仁德!梁王仁德!”
刘理却肃然抬手,郑重道:
“诸位莫谢本王,当谢圣上!”
“我大汉以仁孝治天下,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亦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请诸位相信朝廷,相信陛下!”
百姓听罢,更是感动,纷纷伏地叩首:
“陛下万岁!梁王千岁!”
三日后,颍川民心渐稳。
临行前,刘理对周宣道:
“聂良虽已下狱,然颍川吏治仍需整顿。”
“周别驾既代王使君行事,还望严查其余贪官,勿使再生民变。”
周宣郑重拱手:
“大王放心,下官必不负所托。”
刘理点头,又低声道:
“此外,本王会亲自上表,请圣上免颍川今年徭役,以安民心。”
周宣深深一揖:
“大王仁厚,颍川百姓必感念恩德。”
而就在刘理赶到颍川之前,朝廷也同时做出了反应。
彼时,正值冬月初,
八百里加急的奏报终于送到了洛阳皇城。
内阁值房里,首相李翊拍案而起,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反了!都反了!”
这位以铁腕著称的首相须发皆张,眼中寒光慑人。
他转身对身旁的心腹谋士庞统厉声道:
“士元,你即刻启程前往河南,给本相查个水落石出!”
“若有官员不法,无论涉及何人,一律据实奏报!”
三日后,庞统一袭青衣,只带两名随从轻车简从抵达颍川。
他微服私访,见田间荒芜,村落萧条,百姓面有菜色。
在一处破败茶肆中,几位老者向他哭诉:
“那聂郡守简直比土匪还狠,不但强征壮丁,还……还抢了赵家闺女去做小妾。”
“赵老汉去讨说法,竟被活活打死……”
庞统闻言色变,又暗访数。
查明颍川郡守聂良、汝南郡丞周槐等人不但超额征调徭役,更借机强占民田、掠夺民女。
致死人命十余条。
他星夜疾书,将所见所闻详实记录,火速送回洛阳。
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并送回洛阳时,已是腊月初了。
内阁议事厅内炭火熊熊,李翊看完奏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将奏章摔在案上,对侍立一旁的庞统道:
“好个豫州刺史王凌!治下如此无法无天,他这个刺史是干什么吃的!”
“你马上传令,叫他滚来洛阳见本相!”
豫州刺史府接到内阁钧旨时,王凌正在审理聂良的案卷。
他看完公文,长叹一声:
“果然来了。”
于是,立即命人备马,连官服都未及更换,只带两名亲随便匆匆上路。
临行前,便委托了自己的别驾周宣赶往颍川去抚定那里的民众。
他则奔赴洛阳,向朝廷解释缘由。
隆冬时节,寒风刺骨。
王凌一行日夜兼程,三日的路程硬是一日一夜赶到。
抵达洛阳时已是次日丑时,城门早已关闭。
王凌在城外驿站草草歇息两个时辰,天刚蒙蒙亮便入城候见。
内阁值房外,王凌整肃衣冠,静候传唤。
忽闻内侍尖声宣召,他深吸一口气,稳步而入。
刚踏入厅内,一卷竹简便迎面飞来,重重砸在他脸上。
“王彦云!你自己看看,你手下的这帮人是官员还是土匪!”
李翊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强抢民女、逼杀百姓,这就是你治理的豫州?”
竹简散落一地,王凌俯身一一拾起,神色恭敬如常。
他双手捧简,躬身道:
“相爷息怒,下官知错。”
“息怒?”
李翊冷笑,“河南民变震动朝野,你让本相如何息怒?”
“本相问你,那颍川郡守聂良鱼肉百姓之事,你可知情?”
王凌额头渗出细汗,却仍保持行礼姿态:
“下官、下官……”
“够了!”
李翊拂袖转身,“滚回去好好整顿吏治!”
“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休怪本相不讲情面!”
王凌深深一揖:
“下官谨记相爷教诲。”
缓缓退出值房,直到转过回廊,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他擦了擦额角冷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走出内阁衙门,王凌并未立即返程,而是转道去了庞统的别院。
听闻刺史到访,庞统亲自出迎。
二人分宾主落座,侍者奉上热茶。
“凤雏先生。”
王凌捧着茶盏却不饮用,沉吟片刻方道。
“凌此来非为别事,只想问一句——”
“先生上奏时,可曾查访下官已先行处置聂良一事?”
庞统闻言一怔,“这……”
王凌苦笑道:
“凌非是说先生不该奏报河南之事。”
“先生秉公直陈,实乃朝廷之福。”
“只是……”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公文,“在先生奏报抵达洛阳前三日,下官已查明聂良恶行。”
“已经将其革职查办了,这是批文副本。”
“王某只是想请先生下次上报前,提前调查清楚。”
“刚才当着相爷的面,我也不敢解释。”
王凌在官场上也是相当老练,适才不解释,情愿被劈头盖脸骂。
这样做,既维护了首相权威,下来又向庞统说明了实情。
庞统接过细看,脸色渐变。
公文上笔毫赫然,日期确在半月之前。
他起身长揖:
“此事确实是统疏忽了!”
“竟未查实此事便匆忙上奏,致使使君受辱,统之过也。”
王凌反应速度这么快,也确实超出了庞统的想象。
主要伐吴在即,正是多事之秋,庞统也是急着回去复命。
王凌连忙将庞统扶住:
“……先生言重了。”
“相爷适才正在气头上,凌若当场辩解,反倒显得推诿塞责。”
他叹了口气,“只是下次先生若再查案,还望多方核实。”
庞统连连点头:
“使君所言极是。”
“这次是统考虑不周,委屈使君了。”
说着,郑重作揖赔礼。
王凌侧身避让:
“先生不必如此。”
“天色不早,凌还需赶回豫州处置后续事宜,就此告辞。”
庞统亲自送至大门外,见王凌翻身上马,忍不住又叮嘱:
“使君连日奔波,还望保重。”
王凌在马上拱手:
“多谢先生关怀。”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我各自珍重。”
说罢扬鞭策马,身影很快消失在洛阳街巷的拐角处。
话分两头,身处未央宫的刘备也收到了梁王刘理的亲笔书信。
信中,刘理向刘备解释了河南具体发生的是个什么情况。
并为自己的一些僭越之举,向刘备请罪。
其书略曰:
“臣理顿首再拜,谨奏父皇陛下:”
“儿臣不敏,僭越行事。”
“未奉诏命而擅动梁国之兵,此乃大罪,伏乞父皇责罚。”
“然事急从权,不得不先斩后奏,望父皇垂察。”
“前日豫州颍川、汝南诸郡流民作乱。”
“杀长吏、据城邑,势如燎原。”
“儿臣恐乱势蔓延,危及社稷。”
“故不待诏令,率轻骑三千驰赴平叛。”
“幸赖父皇威德,乱民闻风溃散。”
“首恶已诛,胁从皆赦,河南暂安。”
“及至颍川,儿臣察知民变之由,实因郡守聂良欺罔圣听,阴违诏令。”
“不惟不减徭役,反增赋敛,以致百姓流离,铤而走险。”
“儿臣本欲速擒聂良,彻查其罪。”
“然豫州刺史王凌明察秋毫,先一步罢其官职,下狱候审。”
“王使君雷厉风行,儿臣深佩其能。”
“然颍川百姓久困苛政,饥馑载道。”
“儿臣见妇孺啼饥,老弱填壑,实不忍坐视。”
“遂斗胆开郡仓以赈灾民。”
“按制,此事当先禀州府,然儿臣恐迟则生变,故先行开仓,以彰父皇仁德。”
“若有亏空,儿臣愿以岁俸补之,绝不敢累及国库。”
“儿臣遍历颍川,见民生凋敝,尤以今岁为甚。”
“倘再征徭役,恐生新变。”
“伏乞父皇暂免颍川今年赋役,使百姓得喘息之机。”
“则黎元戴德,社稷永固。”
“儿臣自知专擅之罪,不敢自辩。”
“惟愿父皇保重圣体,勿以儿臣之过劳心。”
“若蒙宽宥,必当束身待罪。”
“倘加严惩,亦无怨怼。”
“临表惶惧,涕泣再拜。”
“章武六年冬十一月,梁王臣理谨上。”
读完刘理的亲笔书信,刘备眼中泛起欣慰之色。
不禁抚案叹道:
“理儿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事事以百姓为先,方为社稷之福啊。”
正感慨间,黄门侍郎来报:
“陛下,李相求见。”
“宣。”
刘备将梁王书信置于案上,整了整衣冠。
李翊身着紫袍玉带,步履沉稳地走入殿中。
行礼毕,肃然道:
“……陛下,臣有要事奏报。”
“河南道因徭役过重引发民变,乱民……”
“朕已知晓。”
刘备笑着出声打断,将梁王书信递去。
“爱卿且看,理儿已处置妥当了。”
李翊接过细读,眉头渐渐紧锁。
半晌方道:
“梁王殿下雷厉风行,确实……确实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话锋一转,“然诸侯王未奉诏命擅自调兵越境,更干涉他郡政务,这只怕是不合规矩。”
“况且此例一开,人皆效之,朝廷威严何在?”
“李相此言差矣。”
刘备捋须笑道。
“朕记得你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如今梁王迅疾平定‘平役贼’之乱,又安抚颍川灾民,为朝廷省去多少麻烦?”
“若等洛阳派人处置,往来半月,不知要多死多少百姓。”
“结果当重于形式。”
“于国有益,即为正。”
“于国有害,即为邪。”
“若是一味墨守成规,天下间不知又有多少人家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这……
李翊罕见得被刘备怼的哑口无言。
主要有很多话,是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说的。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陛下圣明。”
“只是……”
他压低声音,“梁王身为诸侯,做事应当有分寸。”
“事急从权固然有理,然规矩不可废啊。”
“规矩、规矩!我记得刚认识子玉的时候,你最令朕佩服的一点就是你那些天马行空的计策。”
“不拘于俗套的想象力。”
“可看看现在的你,张口规矩、闭口法律。”
“怎么?难道当官当久了,将你那份洒脱不羁的豪气都给抹除了吗?”
李翊郑重地拱手,回复道:
“非是老臣怯弱。”
“只是当年臣辅佐陛下时,天下纷乱,群雄割据,诸侯并起。”
“非常之时,可以行非常之事。”
“如今汉室三兴,君便是君、臣便是臣。”
“作为政客,规矩大于感性。”
“不能再像江湖侠客那样,快意恩仇了。”
刘备闻言大笑:
“李相多虑了!朕诸子皆当为国效力,何分彼此?”
忽想起什么,转头对身旁黄门侍郎吩咐道:
“拟诏:梁王刘理临机决断,平息民变,抚定灾民,于国有功。”
“赐黄金百斤,锦缎千匹。”
“其越权之举,特赦不究。”
李翊欲言又止,终是暗叹一声。
却听刘备又道:
“再拟一诏给鲁王刘永:河南大乱,鲁国毗邻却坐视不理,着即削减食邑三百户!”
“以示惩戒!”
黄门侍郎领命退下拟诏。
刘备坐下来继续批阅奏章,却发现李翊还立在殿中。
于是出声问:
“李相可还有别事?”
“……不,是老臣想问问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刘备一愣,顿觉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没有了,河南的叛乱规模不大,毕竟是癞癣之疾。”
“今既已定,眼下朕也不想多给爱卿你增加工作量。”
“……呵呵,毕竟伐吴前的事务繁多。”
“莫说你,便是朕也是每日忙道深更半夜不得歇。”
李翊眉头蹙起,迟疑片刻,到底是退出了宣室殿。
只是这一次,他并未如往常般径直出宫。
而是在回廊下驻足片刻,望着檐角垂下的冰凌,眼中阴晴不定。
最终转身向东宫方向行去,皂靴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
东宫后苑传来阵阵欢笑。
穿过月洞门,只见太子刘禅身着狐裘,正与何晏、秦朗二人踢蹴鞠玩耍。
何晏、秦朗皆是京中权贵,也是刘禅太学里的同窗同学。
他们私下里的关系不错,常一起经常玩耍。
那彩球在空中划出弧线,刘禅抬脚去接,却踢了个空。
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引得二人掩口而笑。
“殿下当心!”
何晏眼尖,先瞥见李翊身影,顿时敛了笑容。
赶忙拉着秦朗,作揖行礼:
“拜见相爷!”
刘禅转身,见是李翊,连忙整理衣冠,拱手作揖:
“相父安好。”
李翊目光如刀,在何晏、秦朗身上扫过,只轻轻挥了挥手。
二人会意,何晏低声道:
“下官告退。”
话落,便拉着秦朗匆匆退下。
“哎!别走啊!”
刘禅朝他们背影喊道,
“这局还未分出胜负呢!”
话音未落,却见李翊眉头锁得更紧,连忙噤声,小心翼翼问道:
“相父有何吩咐?”
李翊撩起紫袍下摆,坐在梅树下的石墩上。
那石墩积雪未扫,寒意透过锦袍刺入肌骨,他却浑然不觉,只沉声道:
“河南民变之事,太子可曾听闻?”
刘禅眨了眨眼:
“孩儿略有耳闻。”
“既已知晓,为何不谋解决之策?”
李翊声音陡然提高,惊起飞檐上几只麻雀。
刘禅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问弄得一怔,疑惑道:
“此事……此事难道不该由内阁统筹,再交由地方刺史处置么?”
“况且河南叛乱规模甚小,于国无碍,相父为何……“
“糊涂!”
李翊拍案而起,石墩上积雪震落。
“汝为储君,纵是芝麻小事,亦当在陛下面前显忧民之心!”
“更应该主动请缨,参与平叛赈灾事宜!”
“而你呢!”
“充耳不闻,全权不理,难道河南的百姓便不是你的子民了吗!”
刘禅被这气势所慑,低头嗫嚅:
“儿臣知错了……”
“知错?”
李翊冷笑一声,有些心累地批评他道:
“你每回皆言知错,可曾有一次长记性?”
“如今你的王弟梁王刘理已先一步平定叛乱,还专门去颍川抚慰了当地百姓。”
“陛下对此龙颜大悦!”
“以至于不仅下诏表扬了梁王,还批评了不作为的鲁王。”
刘禅闻言抬头,眼中竟有几分欣喜,他说道:
“三弟速平叛乱,使百姓免遭涂炭,此岂非好事乎?”
“孩儿以为此事当贺,不当忧。”
李翊闻言,胸中一阵气闷。
暗叹这太子心性纯良,若在寻常人家自是美德。
可在这帝王家……
他强压怒火,沉声道:
“你现在即刻去见陛下,请旨赴河南巡县,安抚当地百姓。”
“这……”
刘禅面露难色,“河南之乱本就不大,相父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住口!”
李翊厉声打断,“纵是芥藓之疾,汝亦当亲往!”
“储君者,当与百姓同甘共苦!”
“我大汉以仁孝立国,陛下更是爱民如子。”
“汝若不去,将来何以承继大统?”
太子缺乏政治敏感性和主动性,不如梁王刘理果断有为。
李翊适才留在宫里不走,就是想看看刘备对刘禅有别的安排没有。
其实刘备完全可以安排太子去河南巡县,抚慰人心,彰显皇室对当地人的恩宠。
但刘备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为之,竟在对鲁王、梁王安排过后。
对刘禅只字不提。
这让政治嗅觉极为敏锐的李翊感到有些不安,故马上来到东宫去找刘禅。
李翊这一番话,说得刘禅面红耳赤。
苑中一时寂静,唯闻梅枝积雪坠地之声。
良久,刘禅才低声道:
“相父教训的是……儿这就去面见父皇。”
“……善,这就对了。”
李翊神色稍霁,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此乃河南郡县详情及应对之策,汝需熟记。”
“面圣时当主动请缨,言辞恳切。”
刘禅双手接过,只觉重若千钧。
展开略观,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各郡户口、田亩、赋税详情。
甚至还标注了可能受灾的里坊。
他抬头望向李翊,只见这位严师鬓角已添几丝霜白。
眼中严厉之下,竟藏着一丝他读不懂的忧虑。
“相父……”
刘禅忽然问道,“是否……儿让您失望了?”
李翊身形微震,沉默片刻方道:
“太子仁厚,本是社稷之福。然……唉!”
他望向宫墙外的天空,“这世道,有时仁厚反成负累。”
一阵寒风卷过,梅香混着雪气扑面而来。
李翊整了整衣冠:“老臣告退。”
“太子切记,申时陛下会在清凉殿批阅奏章,莫失良机。”
转身欲走时,又忍不住回首,多叮嘱了两句。
“……对了,你父皇喜欢吃清炖羊肉。”
“你去见他时,记得带一锅去。”
“你父皇这段时日为着伐吴之事相当劳累,你这当儿子的,岂能连父亲的喜好都不知?”
话落,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刘禅望着李翊远去的,那如孤竹茂松般的背影,手中竹简攥得发紧。
远处何晏、秦朗探头张望,却不敢近前。
他忽然觉得,这东宫的雪,似乎比往年更冷了。
李翊回到相府时,暮色已笼罩洛阳。
相府门前积雪扫得干净,两侧侍卫见他归来,齐声唱喏。
刚踏入中庭,管事便迎上前来:
“相爷,山阳太守高将军已候了一个时辰了。”
“哦?”
李翊眉毛微扬,“怎不早报?”
管事低声解释道:
“高将军说相爷日理万机,不敢催促,只在偏厅静候。”
李翊颔首,整了整衣冠,快步向偏厅行去。
推门入时,只见一人端坐如松。
烛光映照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不见半分焦躁。
听见门响,高顺立即起身,抱拳行礼:
“末将拜见相爷。”
“让高将军久候,是本相之过。”
李翊虚扶一把,仔细打量这位以清廉著称的将领。
高顺身着素色袍,腰间佩剑竟是先帝(刘协)所赐的旧物,剑鞘磨得发亮。
不由暗叹——
满朝武将,如此不尚奢华者,唯此一人耳。
二人分宾主坐定,侍者奉上热茶。
高顺直入主题,开门见山问:
“不知相爷召末将前来,有何钧谕?”
李翊轻啜香茗,缓声道:
“朝廷欲伐吴之事,将军当有所闻?”
高顺点了点头,说道:
“山阳郡已按内阁兵部文书,征发徭役三千五百人。”
“粮草十万石,俱已备齐。”
“……呵呵,非为此事。”
李翊放下茶盏,“今日请将军来,是为河南军主帅人选。”
他起身从案头取来一卷舆图,在几案上铺开。
“此次伐吴,朝廷出动五路大军,合计二十万人。”
一边说,一边将手指点向图上标记。
“河北军、河南军、青徐军、荆州军,淮南军。”
烛火摇曳,舆图上朱砂标记的箭头如五条赤龙,直指江东。
高顺目光随李翊手指移动,听得仔细。
“河北军主帅,本相已定下张儁乂。”
“青徐主帅则是臧宣高。”
“至于江南么,分别是荆州黄汉升,淮南陈元龙。”
李翊手指停在河南位置。
“唯剩河南军主帅,陛下与内阁尚犹疑未决。”
高顺眼中精光一闪,似已听明白李翊的话外之意了。
“相爷之意……是欲使末将担此重任乎?”
李翊凝视着高顺那湛明如波的眸子,沉声说道:
“伐吴之战,实以荆州、淮南二军为主力,尤以淮南为重。”
“其余三路,多为策应。”
他叹了口气,“以我大汉国力,平吴本非难事。”
“然……”
话锋一转,声音转低。
“南军、北军积怨已久,此番河北军特遣张郃,便是为此。”
听到此处,高顺已恍然大悟。
张郃原是袁绍旧部,在河北将领中威望甚高。
而自己出身并州,又常年在河南用事,与南北将领皆无深交。
相爷这是要寻个不偏不倚之人啊!
思及此,高顺离席跪拜,声音微颤:
“末将蒙相爷垂青,敢不效犬马之劳!”
李翊亲自将之扶起。
“……将军请起。”
“素闻将军治军严明,此次伐吴,但求平稳。”
正说着,庖人已端来食案,李翊笑着说道:
“恰逢晚膳,将军不妨与本相同案同食。”
高顺却说他不敢僭越。
于是,二人对坐而食。
案上不过四菜一汤,却做得精致。
李翊举箸示意:
“军中调度,将军可有疑难?”
高顺略一思索:
“河南军多以步卒为主。”
“末将拟分兵两路:”
“一路出汝南,沿淮水东进。”
“一路自陈郡南下,以为犄角之势。”
“……”
李翊边听边点头。
高顺对河南地理、兵力如数家珍。
更难得的是不贪功冒进,处处以策应主力为要。
待经过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李翊欣慰地说道:
“以将军之谋略,本相无忧矣。”
食毕,侍者撤去残羹。
李翊亲自执壶,为高顺斟茶:
“此番伐吴,唯一要务便是平稳。”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若能兵不血刃取下江东,便是大功一件。”
高顺双手捧杯,郑重说道:
“末将谨记相爷教诲。”
“定当约束部众,不与友军争功。”
窗外更鼓传来,已是戌时三刻。
高顺起身告辞。
李翊送至阶前,忽道:
“将军回去后,不妨去一趟寿春,拜会一下陈元龙。”
“淮南军与河南军,本就当如左右手。”
高顺深揖道:
“末将明白。”
望着高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李翊长舒一口气。
檐角新月如钩,照得阶前积雪泛着清冷的光。
他喃喃自语:
“只愿此番伐吴,莫要横生枝节才好。”
(本章完)
第377章 李相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到底还想
第377章 李相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冬末春初,洛阳城外的官道上积雪初融。
马蹄踏过泥泞的道路,溅起细碎的水。
刘备裹紧狐裘大氅,望着远处黄河上升腾的雾气。
眉宇间既有帝王的威严,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陛下,前面便是平津港了。”
内阁首相李翊轻夹马腹,与刘备并辔而行。
李翊的三绺长须随风轻拂,一袭紫袍玉带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刘备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帆影:
“子玉,朕昨夜翻阅水军奏报,仍觉心中不安。”
“若论马上功夫,我汉军绝不输给任何人。”
“可水上作战,并非汉军所长。”
“朕担心,仅靠淮南水军,是否具备灭吴的实力。”
打赢吴军不难,但想要灭掉吴国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虽然吴军对外作战十分拉胯,但吴军守家是相当强的。
最典型的例子并不是赤壁之战。
毕竟赤壁之战还可以推诿说是因为吴军有周瑜。
最典型的其实是永安之战。
当时晋国已经灭了蜀国,但由于先后经历了邓艾、钟会之乱,蜀地其实非常混乱。
所以彼时的吴主孙休就想浑水摸鱼。
派了三万吴军,围攻永安。
结果吴军从二月围攻到七月,不能攻克。
也许你会觉得古代攻城战本来就不好打,何况蜀地还有天险。
但当时蜀军只有几千人,守将也仅仅只是蜀汉的故巴东太守罗宪。
而吴军这边的将领是谁呢?
是陆抗!
三国大后期最强的武将之一。
由此便可以看出吴军对外作战有多拉胯。
结果没几年就爆发了赫赫有名的西陵之战。
当时吴军面对数倍于自己的三路晋军,硬生生打出了“延续国祚”的大胜。
彼时的晋朝虽然已经能拉出五十万大军了,但在水军方面依然不是吴军的对手。
齐汉虽然得益于李翊的善政,有一定的水军底子。
但肯定没法跟吴国全点水军军科相比的。
灭吴之役,前后动员超过六十万人次。
刘备肯定是要追求万无一失的。
如果失败了,那在他有生之年,肯定没办法发动第二场灭吴之战了。
“东吴水师纵横长江数十载,我军虽有三军之众,然水战终非所长。”
“现在于黄河畔训练水军,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李翊拱手道:
“……陛下勿忧。”
“自章武元年定都洛阳以来,臣便命人在黄河、淮水操练水军。”
“今平津港新造战船已成,请陛下一观,便知分晓。”
刘备从之,与李翊并行。
转过一道山梁,平津港豁然开朗。
只见黄河水面上桅杆如林,帆影遮天。
数百艘战船整齐排列,蔚为壮观。
岸边工匠往来如织,号子声此起彼伏,一派繁忙景象。
“这……”
刘备勒住马缰,眼中闪过惊诧之色,“竟有如此规模?”
李翊微微一笑,挥鞭指向港口中央一艘巨舰:
“陛下请看那艘‘汉威号’,此船长一百二十步,可载二千余人。”
“上构木城,筑起楼橹。”
“四面开门,船上可驰骋战马。”
“此乃将作大匠马钧与江南降将共同设计,堪称当世无双。”
刘备定睛望去,只见那巨舰巍峨如山。
船身涂着朱漆,画着各种奇珍猛兽,用来震慑江河之神。
甲板上建有双层城楼,箭垛密布,旌旗猎猎。
船首铸有青铜兽首,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光。
“善!大善!”
刘备不禁抚掌赞叹,“舟楫之盛,自古未有也!”
“朕虽坐拥百万之众,然水军终不及东吴。”
“今见如此战船,方知子玉之良苦用心。”
早在建国称帝的时候,当时李翊便提出恢复平津港,在那里打造一支黄河水军。
当然,主要是修建战船。
此前说过,淮河流域的水系相当发达,是可以直达江南的。
这也是为什么东吴那么自信,敢把军科全点水军上的原因。
不是人家就打算困守一隅,是人家就算只用水军。
军事理论上,也是可以实现打到中原去的。
所以即便是黄河边上修建的战船,也是能够运到江南去的。
李翊提出这个方案后,刘备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直接给他拨了一笔款,让他负责着手训练黄河水军一手。
没想到不到七年时间,舟楫之盛,已经远迈两汉之时了。
二人下马登船,早有水军都督徐晃在舷梯前跪迎。
这员虎将虽已年过五旬,却仍腰板挺直如松。
只是甲胄外罩了件防水皮褂,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黄河水军其实是临时组建的,主要用的是河北军。
毕竟是李翊负责,兼之为了伐吴做准备。
所以算是临时抱佛脚。
“末将参见陛下!”
徐晃声如洪钟,“黄河水军三万将士,日夜操练,不敢懈怠!”
刘备亲手扶起老将,见他双手布满新茧,不禁动容:
“公明乃北方名将,如今为朕习水战,实属不易。”
徐晃咧嘴一笑:
“陛下放心,末将虽生在河东,但这半年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已能在船上如履平地。”
正说话间,忽闻号角长鸣。
只见河面上数十艘战船变换阵型,时而如雁阵展开,时而如长蛇盘绕。
甲板上士卒操演弓弩,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李翊引刘备登上楼船最高处,指点道:
“陛下请看,这些新式战船皆设有轮桨,逆流而上亦不费力。”
“船身包铁,可防火攻。”
“每船配有投石机三座,射程达二百步。”
刘备手扶栏杆,望着河面上往来穿梭的战船,忽然叹道:
“短短七年时间,子玉便能打造出这样的战船来。”
“先生果真是一如既往般令人称奇。”
李翊正色答道:
“此正为臣一直主张缓图吴地之故。”
“建国之初,我军仅有战船千余。”
“若仓促出兵,必重蹈曹操覆辙。”
“然今休养经年,工匠日夜赶造,至明春可集战船四千五百余艘。”
“吴军虽精,不过五千余艘,差距已然不大。”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图,在案几上徐徐展开。
“臣与陈登将军拟定‘因顺流之势,水陆并进’之策。”
“淮南水军出合肥,顺流直取建业。”
“黄河水军则自汝南入淮,以为策应。”
“陆路上,高顺将军,臧霸将军走河南。”
“五路并进,吴军必首尾难相顾。”
刘备凝视地图,手指在长江沿线缓缓移动,忽然停在建业位置。
“孙权迁都于此,必有重兵防守。”
“若久攻不下,如之奈何?“
“陛下明鉴。”
李翊指着地图上几处标记,“臣已命人在淮水上游秘密建造浮桥材料,一旦开战,三日便可架设浮桥十余座。”
“届时我北方铁骑可源源不断渡江南下,任他东吴水军再强,也难挡百万雄师。”
正议论间,忽见一艘快船驶近,船上将领威风凛凛,正是张辽。
他飞身跃上甲板,单膝跪地:
“禀陛下,末将奉命演练水战阵法,请陛下检阅!”
为了伐吴准备,人人都在尝试习水。
刘备大喜:
“文远请起!速速演来!”
随着令旗挥舞,河面上战鼓雷动。
只见张郃率二十艘战船列阵而出,船与船之间以铁索相连,形成一座浮动城墙。
孙礼则领轻舟数十,穿梭其间,模拟敌军袭扰。
忽然一声号响,张辽所部从侧翼杀出,火箭如雨、
顷刻间“敌船”尽数起火。
“好!”
刘备拍案而起,“不想北方将领水战亦有如此章法!”
李翊含笑解释:
“此乃臣自创的‘连环火舟’之法。”
“大江之上须用火,南征之时定能派上用场。”
日影西斜,检阅完毕。
刘备立于船首,望着黄河上连绵不绝的战船,感慨万千:
“昔年朕织席贩履之时,岂能想到有朝一日可率如此雄师?”
“子玉真乃国家社稷之臣也。”
李翊连忙躬身:
“臣不敢当。”
“此皆陛下洪福,三兴汉室,天命所归。”
“今战船已成,只待明春冰消雪融,便可大举东进。”
刘备扶栏远眺,目光似乎穿透重重雾霭,望向遥远的江南:
“传朕旨意,加封李翊为讨吴大都督,总领水军事务。”
李翊张口欲言,刘备却挥手打断说:
“我知道子玉已经节制了伐吴五军,但黄河水军有你一手组建。”
“水军事务,当赖你总领。”
言外之意,刘备并不是临时给李翊加封的水军都督。
而是希望全国的水军事务就,都由他来管。
因为此前李翊说是全国军政一把抓。
但里面的“军”,其实更多是陆军。
水军不一定指挥得动。
刘备借着这个机会,既是加权,也是削权。
而这,显然是冲着淮南军去的。
李翊闻言,沉吟半晌,旋即躬身谢恩。
刘备颔首,又吩咐道:
“另赏徐晃、张郃、张辽、孙礼各黄金百两,锦缎五十匹。”
“命工部加紧建造战船,务必在开春前完成四千五百艘之数!”
“臣,领旨!”
李翊郑重下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望向东南方向,仿佛已经看到来年春天,千帆竞发的壮观景象。
暮色渐沉,黄河上的战船演练已毕。
刘备正欲起驾回宫,李翊却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且慢,臣请陛下移驾一观造船之所。”
“战船虽好,然造船之人更值一见。”
“哦?”
刘备眉梢一挑,打趣道:
“莫非这巨舰非天工,竟有巧匠能为之?”
“……哈哈哈。”
李翊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道:
“陛下随臣来便知。”
一行人离开港口,沿泥泞小道行不过二里,忽见山谷中灯火通明。
数百座工棚依山而建,绵延数里,锤凿之声不绝于耳。
山谷中央,十数艘半成战船如巨兽匍匐,工匠如蚁附其上。
“唔……”
刘备瞪大眼睛,“竟有如此规模的船厂!”
李翊指向最高处一座青砖建筑。
“那里是将作监所在,主持者姓马名钧,字德衡,南阳人士。”
“此人虽口不能言,然心思精巧,古之公输般不过如是。”
马钧是曹魏时期著名的发明家。
李翊也是慧眼识珠,将之给提拔了起来。
给予了其充分的信任,命他全权负责战船的监造。
正说着,一个瘦小身影从工棚中钻出,跌跌撞撞跑来。
那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粗布短打沾满木屑,脸上满是烟灰,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相、相爷!”
马钧跑到近前,才惊见刘备冕服,顿时手足无措,扑通跪倒。
“微臣不知陛下驾到,罪该万死!”
刘备见他说话结巴,举止笨拙,与想象中大匠形象相去甚远,不禁莞尔:
“马卿平身。”
“朕闻卿造舰有功,特来一观。”
马钧却不起身,反而以头抢地。
“臣、臣有罪!”
“新式轮桨昨日试水又、又断了三根……”
李翊笑着扶他:
“德衡何必惶恐?试错本是常理。”
“前日不是已解决轴承过热之弊了么?”
马钧这才抬头,眼中闪着感激的泪光。
“多、多亏相爷从中帮衬,否则小人断不能将之完成。”
刘备见二人对答,心中称奇,问道:
“子玉与马卿似有旧谊?”
李翊答道:
“旧谊倒也谈不上,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德衡改良织机,使仿制效率倍增。”
“其人虽拙于言辞,然每有巧思。”
“故臣调入将作监,专司军械改良。”
随着李翊身上繁重的政务增多,他已经没什么精力放在研究发明上了。
不过他依然乐衷于提拔有想法、有创意的年轻人。
鼓励发明创造,提高生产力。
马钧大声说道:
“若非相爷提携,臣不过一介木匠。”
“安能……安能……”
说到此处,竟哽咽不能言。
士为知己者死。
马钧虽不善言辞,但他知道李翊是他的贵人。
如果不是相爷的赏识,予以了其充分的信任与耐心,他便不可能有今天。
造舰之初,其实也不是很顺利,屡屡失败。
但这期间,李翊情愿在内阁里待着,也绝对不派人去催。
这么通情达理的甲方,古今难觅。
马钧才得以将新式造船建造出来。
刘备动容,温言道:
“马卿且引朕一观这造船之所。”
马钧忙不迭起身引路。
进入最大的一座工棚,只见中央架着一艘半成战船龙骨。
长约八十步,曲线优美如鱼。
数十工匠正在安装肋材,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
“陛下请看。”
马钧一谈及本业,口齿竟伶俐起来。
“此舰采用‘分段合拢’法,先造龙骨,再装肋材,最后外包木板。”
“比之整木雕凿,省时过半。”
刘备抚过光滑的船体,问道:
“如此大木,从何而来?”
李翊在旁侧接话道:
“臣命人于太行、王屋二山伐木,顺黄河漂流而下。”
“又在洛阳设百座窑厂,日夜烧制铁钉、铜环等物。”
马钧补充说道:
“最、最难的是楼船部分。”
“臣试验七次,才找到合适的榫卯结构。”
说着引刘备看角落里一堆报废的模型。
刘备细看那些失败品,有的倾覆,有的开裂。
唯有最新一个却完美无瑕。
不禁赞道:
“建造之事,非朕所长。”
“但朕却明白,精益求精,方成大事。”
“马卿用心良苦也!”
马钧突然跪下:
“臣不敢居功!若无相爷允准试错,拨付钱粮。”
“臣纵有百般想法,亦难实现。”
“去岁试验水密舱时,连败十二次,耗费巨万,相爷从未责备……”
李翊摆手打断道:
“德衡何必妄自菲薄?”
“陛下明鉴,昔日越王勾践十年生聚,方灭强吴。”
“今我大汉欲一统天下,岂能吝啬研发之资?”
刘备闻言大悦:
“善!子玉此言甚合朕意。”
“马卿,这些年来你造舰有功,朕封你为关内侯。”
“赐金百斤,帛千匹!”
马钧呆立当场,忽然泪流满面:
“臣……臣……”
竟说不出完整句子,只是不住地叩首。
李翊笑着解释:
“德衡平日与工匠同吃同住,三年未曾归家。”
“其妻曾来信责备,他却道‘舰不成,何以家为’。”
刘备愈发感动,亲手扶起马钧:
“马卿真乃国士也!”
“朕再赐你宅第一座,接你南阳家眷来京团聚。”
马钧更加感动,再次顿首谢恩。
离了造船厂,夜色已深。
刘备在御辇中感慨:
“朕向以为子玉长于政事,不料识人用人之能亦如此出众。”
“马钧这般人才,若非子玉慧眼,岂非埋没民间?”
李翊骑马随行,谦道:
“陛下过誉。”
“臣不过遵陛下‘唯才是举’之训耳。”
“今伐吴在即,正需集天下英才而用之。”
刘备忽问:
“子玉当初怎知马钧能担此重任?”
李翊沉吟半晌,答道:
“臣观其改良织机时,不循旧法,另辟蹊径。”
“更难得的是,他甘坐冷板凳三年,终于突破。”
“此等心性,正是研发之本。
“妙哉!”
刘备拍案,“朕闻昔日秦用商鞅,汉用张良,皆因用人者能容人所不能。”
“今子玉用马钧,亦如是也!”
正说着,忽见洛阳城头灯火如昼。
李翊笑道:
“陛下请看,这万家灯火中,不知还有多少马钧这般人才,待陛下发掘。”
提到“人才”二字,刘备忽想起来一件事。
“朕观今年寒门子弟较往年多了三成,子玉暗中使力了?”
李翊捻须微笑:
“臣不过将孝廉的寒门名额从三人增至五人。”
“各郡守心照不宣,皆知陛下重寒门之意。”
“……嗯,善。”
刘备颔首,笑道:
“这便是子玉你常说的温水煮蛙之策罢?”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子玉这也是在试探这些世家的底线吧?”
李翊乃压低声音道:
“陛下明察秋毫。”
“自光武中兴以来,世家大族把持选官二百载。”
“今臣每郡多取二人,他们尚可忍耐。”
“若骤然推行科举……还是容易引得狗急跳墙。”
“是也,当初子玉你提出举孝廉名额中,必须有三名寒门人选时,就招来了不少反对之声。”
“我知你推行此策,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刘备接话,目光变得深远。
“当年王莽改制,败就败在操之过急。”
“不过子玉向来深谋远虑,想必已有全盘计划?”
李翊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向刘备解释:“
“臣请陛下观此图。”
说着,李翊从怀里取出一卷帛书。
刘备俯身看去,见是一幅大汉疆域图。
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学堂、纸坊的位置。
北至幽州,南抵交趾,竟有数百处之多。
这便是李翊这几年的工作成果。
李翊指着图上标记。
“臣在冀州、南阳设八大纸坊,如今一册《论语》价钱,已从千钱降至百钱。”
“寒门学子,不必再借书抄读了。”
刘备闻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良久,展颜笑道:
“难怪去年有大臣上奏,说‘纸张泛滥,恐伤竹简之雅’。”
刘备忽然大笑,“原来这帮老狐狸是在拐弯抹角的告状!”
李翊也笑:
“是啊,京中的权贵甚多。”
“动辄便是良田千顷,不少人家专产制简之竹。”
“纸坊一开,他们每年少收十万钱,自然心痛。”
笑声渐止,刘备凝视李翊,问道:
“子玉是打算在灭吴之后,便推行科举?”
“陛下圣明。”
李翊正色道,“灭吴之后,陛下威望如日中天。”
“届时四海归一,万民归心,正是改革良机。”
他顿了顿,“且臣估算,再经两三年,纸本书籍可覆盖七成郡县。”
“知识不再被世家垄断,科举方有实施基础。”
大力推广造纸术,使得书籍传播范围扩大。
便可以打破世家对知识的垄断,为科举制奠定物质基础。
而灭吴之后,刘备也即将迎来新一轮的威望巅峰。
那也是国家凝聚力最强之时,将是最适合推行科举制的历史节点。
回宫路上,刘备隔着宫墙外,隐约都能听见太学屋檐处,
那里正传来学子诵读之声,清越悠扬。
“谋万世之基,功在千秋啊。”
“有些事终究是朕需要陪你去做的。”
刘备眉头蹙起,他也能够意识到察举制的弊端,科举制的进步性。
但其面临的阻力,已经不是李翊一人能够承受的。
刘备也不相信自己的后继者,能够在这件事上对李翊提供多大的帮助。
为此,他必须趁着自己还有精力,尽可能再与李翊拼一把!
回到宫中时,更漏已报子时。
刘备踏着残雪回到宣室殿,灯台上的蜡烛已快要燃尽了。
“陛下,太子殿下已在偏殿等候多时了。”
小黄门跪在阶前轻声禀报。
刘备解下沾雪的大氅,眉头微蹙:
“阿斗这么晚还候着?”
略一沉吟,“想必是有事,宣他进来。”
殿门开处,刘禅捧着一口陶锅小心翼翼迈过门槛。
他已经成年,面容敦厚。
此刻被寒气一激,鼻尖微微发红。
“儿臣拜见父皇。”
刘禅欲跪下行礼,却被锅子碍着动作,显得颇为笨拙。
刘备见状,嘴角不自觉扬起:
“深更半夜的,抱个锅子做甚?”
刘禅将陶锅置于案上,揭开盖子,一股清冽的羊肉香气顿时溢满大殿。
“儿臣听闻父皇今日与相父去平津检阅水军,想必劳顿。”
“想起父皇平日最爱清焖羊肉,特命庖人做了送来。”
刘备怔住了。
烛光下,那锅羊肉凝着一层乳白的油脂,葱段姜片半浮半沉。
他伸手触碰锅边——早已凉透了。
“你……怎知朕喜食此物?”
刘备声音有些发涩。
刘禅搓了搓手指,沉吟了片刻,才回道:
“是儿臣……自己打听的。”
“陛下,臣这就去热一热。”
侍从正要伸手端锅,却被刘备按住。
“不必了。”
“大晚上的,大家都很劳累。”
刘备直接取箸夹肉,送入口中。
冷羊肉有些发硬,但嚼着嚼着,竟品出一丝甘甜。
“好!甚好!”
他连吃数块,仿佛这是世间至味。
刘禅眼中闪着欣喜的光,忽然道: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讲。”
“河南尹上月奏报,颍川一带因征粮发生民变。”
“儿臣想……想去巡视灾区。”
刘禅说完,紧张地看着父亲。
刘备放下竹箸,仔细端详儿子。
这个从小养尊处优,贪玩不进的富公子,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心思?
“为何想去?”
刘备不动声色地问。
刘禅深吸一口气:
“相父教导儿臣,为君者当知民间疾苦。”
“今大军伐吴在即,若后方生乱,于国家社稷不利。”
“善!”
刘备大喜过望,“难得你有此心。”
“不过河南乱民虽已平息,但余波未平。”
“朕让子龙带三百虎卫护你同行。”
刘禅大喜过望:
“儿臣定当深入闾阎,体察民情!”
“记住。”
刘备起身走到刘禅面前,为他整了整衣领。
“你父亲早年是织席贩履为生的,本就是白身起家。”
“到了地方,莫要前呼后拥,要走到百姓中间去。”
“儿臣谨记。”
刘禅郑重应下,又劝道:“夜已深了,父皇明日还要早朝,还请早些歇息吧。”
刘备摆了摆手,沉声道:
“……朕再批几本奏章。”
“你且回去准备,莫要耽搁,明日便出发。”
待刘禅退下,刘备重新坐回案前。
烛爆了个响,他望向窗外——
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落在殿前那株老梅上。
刘备望着案几上半凉的羊肉汤,忽然抬头问身旁小黄门:
“太子这两日,见过什么人?”
小黄门身子一颤,跪伏答道:
“回陛下,太子殿下近日多与骑都尉秦朗、散骑侍郎何晏等公子游猎宴饮。”
“亦或者在院中蹴鞠、投壶,未见过他人。”
刘备手指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阿斗素来听话,却少决断,又好嬉游。”
他眼中精光一闪,“今夜忽献羊肉汤,请命巡县,岂非蹊跷?”
殿中静得可怕,连更漏滴水声都清晰可闻。
刘备突然拍案:
“传太子近侍张顺!”
不多时,一个身着绿袍的年轻宦官战战兢兢入殿,额头抵地不敢抬起。
“汝日夜侍奉太子。”
刘备声音不怒自威,“可知今夜羊肉汤之事,是何人主意?”
张顺声音发颤:
“此乃……太子殿下孝心所至……”
“孝心?”
刘备喜怒不形于色,面上罩了一层寒霜。
“朕再问一次,是谁教太子的?”
“何晏?还是秦朗?”
“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啊!“张顺以头抢地,咚咚作响。
刘备缓缓起身,剑鞘点地:
“欺君之罪,当诛三族。”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张顺崩溃大哭,“昨日……昨日太子确实单独见过李相爷……”
剑鞘顿在半空。
刘备瞳孔微缩,忙问:
“何时?何处?”
“申时三刻,在太子东宫的兰台……”
“相爷当时屏退左右,谈了约莫半个时辰……”
张顺涕泪横流,“奴婢等在殿外,只隐约听见‘羊肉’、‘河南’等词。”
“别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刘备收剑入鞘,沉默如铁。
良久,方才启唇出声:
“朕今夜召见你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及,知道吗?”
“若是泄露半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张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退出殿外。
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刘备脸色阴晴不定。
小黄门见此,小心翼翼近前,问道:
“陛下,这羊肉汤……还吃么?”
刘备凝视着汤面上凝结的油,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拿下去罢。”
刘备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
窗外风雪更急,一片梅被吹落,黏在窗棂上,如凝固的血迹。
“你们也退下,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喏。”
一众侍从,全部应声而退。
待众人都走后,刘备望着窗外飞雪,忍不住幽幽叹道:
“子玉啊子玉,你真是朕的结。”
“可解亦不可结啊……”
刘备脸上五味杂陈。
他当然庆幸此生能够遇着李翊。
这是有时候他这位贤相,总是能适时地气他一下。
刘备必须得承认,李翊比自己聪明,他做的事一定是正确的。
但从不犯错的代价却是,这个人完全失去了人情味。
李翊性格太过强势了,他极强的控制欲不允许自己犯错,更不允许他这个君主犯错。
虽说古语云,“家有倔子不败家,国有烈臣不亡国。”
直到当了皇帝,刘备才渐渐理解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君王都宠信阿谀谄媚之臣了。
刘备一点私欲都不能有,因为李翊一定会站出来阻止。
说你这样做不对,那样做不好。
以前没当皇帝时还好,当了皇帝后,李翊的谏言便越来越多。
因为他觉得皇帝是天子,必须为天下人做出表率。
刘备也确实佩服李翊,这个人真的相当自律,丝毫不为感情所累。
可你……
有时候,刘备真的想告诉李翊一声。
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完全不追求物质基础的享受。
人奋斗大半辈子,如果不去享受一些东西,那这辈子不是太累了吗?
李翊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但他的“宽”,却唯独不在自己身上。
“……子玉啊,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刘备伸手接住细雪,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378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儿辈们皆已成婚,
第378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儿辈们皆已成婚,元老们终究是真的老了
章武八年,二月初六。
洛阳城外点將台上,九斿白旄大纛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刘备按剑而立,身后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台下,精锐甲士列阵如林,戈矛映日生寒。
“陛下,五路大军已按计划开拔。”
李翊紫袍玉带,手捧虎符奏道。
“荆州军已於三日前自江陵启程,此刻当已过夏口。”
刘备远眺南方,江雾朦朧处似有战鼓迴响,慨嘆道:
“黄老將军年近七旬,仍愿为先锋,朕心甚慰。”
“汉升虽老,箭矢犹锋。”
李翊展开一卷舆图,向刘备说明道:
“此役,荆州军出动五万人。”
“以霍峻为副,傅彤领水师,伊籍掌粮秣,廖立参军事。”
“鲁王为监军,足可制衡东吴水师。”
正说时,忽有快马自东门疾驰而来,信使滚鞍下马。
“报!!!”
“青徐两万大军已过下邳,臧霸將军遣人奏称。”
“淮水冰消,舟行无碍!”
刘备捻须微笑道:
“宣高久在徐扬,熟知水道。”
“昌豨、孙观皆百战之將,此路无忧矣。”
青徐军由镇东將军臧霸率领,与之隨行的,是他那帮泰山派兄弟。
正说著,又见一骑自北飞奔而至,马蹄溅起丈高烟尘。
“河北军报!张郃將军率三万劲卒已渡黄河。”
“徐晃为前部,张辽断后,舟师连绵二十里!”
群臣闻言,皆振奋。
荀攸捋著頷下鬍鬚。出列赞道:
“张儁乂用兵巧变,昔日在上庸便显威名。”
“今与文远、公明合力,必建奇功!”
此时的荀攸已经染病,身体相当沉重了。
不过出征伐吴是国家大事,他还是挺著病体来参加出征仪式。
刘备在旁侧劝道:
“公达身染沉疴,一会儿便回去休息吧!”
“……咳咳。”
荀攸轻咳两声,摇了摇头。
“就让老臣在最后看两眼,我大汉的壮士儿郎罢。”
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比歷史上的自己多活了好几年。
这主要得益於他没受曹操的气,同时汉朝的医疗体系比较发达。
主治医生中,更有张仲景、华佗这样的国手。
但繁重的政务,还是压倒了这位为汉室兢兢业业付出多年的老臣身体。
荀攸自知时日无多,还是愿挺著病体来参加这场盛会。
“……公达先生,外边儿风大。”
李翊走了过来,扶住这位与自己共事多年的老友、同事。
早在去年,荀攸便已经很少参与朝政了。
所以过去一年,李翊一直重点培养庞统。
就是想在荀攸完全退下去后,把庞统提拔上来,顶替荀攸当自己的副手。
“……无碍的,无碍的。”
荀攸只是反覆重复著这句话。
日影西斜时,最后一支信使带来河南军消息:
“高顺將军两万大军已至譙郡,关兴、张苞二小將军为先锋,日行百里!”
“想必不日便能赶到淮南。”
刘备闻言大笑,拍案道:
“吾儿辈亦能独当一面矣!”
忽又敛容问李翊:
“子玉,陈元龙那边如何?”
李翊拱手作揖,正色答道:
“淮南军八万人已集结於寿春,甘寧、周泰等一眾老將皆摩拳擦掌,准备廝杀。”
“只待诸军会合,便可大举南下。”
顿了顿,“梁王为监军,陈元龙虽总领前线,然五军调度仍遵陛下庙算。”
刘备凝视舆图上纵横交错的水道,忽然嘆道:
“此役动用民夫四十万,战兵二十万,舟车万计。”
“万一失败……”
刘备担心的並不是战败后,东吴、曹魏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而是自己的一世英名,几乎“战无不败”的战绩就跟著不復存在了。
眼下,刘备期望的便是平稳落地。
希望后世人评价汉朝时,能够將自己与刘邦、刘秀两位老祖並列。
“陛下勿忧。”
李翊声音沉稳如铁,“去岁马钧所造楼船已列装各军,粮秣足支半年。”
“更兼吴主孙权近年宠信吕壹,残害忠良,江东人心离散。”
“此乃天赐良机,绝不可失!”
暮色渐浓,点將台四周火把次第点燃,將刘备的身影逐渐拉长。
他抽出佩剑,指天立誓:
“朕誓要一统华夏,復我汉家河山!”
“诸卿努力,共襄大业!”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吶喊震得洛水为之倒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陵码头。
黄忠白须飞扬,正立於楼船之巔。
江风鼓盪著他猩红的战袍,身后“汉”字大旗猎猎作响。
“老將军,风向转了!”傅彤在下方喊道。
黄忠取宝雕弓,一箭射断缆绳。
“开船!目標柴桑!”
五百艘战船同时扬帆,桅杆如林,遮天蔽日。
鲁王刘永站在船楼,望著两岸连绵不绝的民夫队伍,不禁感慨:
“父皇曾说『民心可用』,诚不我欺!”
淮水之上,
张郃佇立船头,望著南飞的雁阵。
徐晃走近前来,问道:
“儁乂在看什么?”
“看天时。”
张郃手指轻叩剑柄,“春汛將至,水流加速,正宜顺流而下。”
“三日內,咱们必能到寿春。”
而在淮南军大营,
陈登正与甘寧对弈。
甘寧不喜欢下棋,但不知道为什么陈登特別喜欢拉著他下棋。
不会都硬教给他。
学会以来,甘寧没有一次贏过陈登。
忽有亲兵来报:
“稟將军,斥候在合肥城外发现吴军踪跡!”
陈登落子如飞,淡淡道:
“不必理会。”
“传令三军,继续操练,待五路齐聚,再作计较。”
话落,转头对甘寧笑道:
“兴霸,这局你又要输了。”
甘寧推枰大笑:
“输棋无妨,只要將军让我做先锋,取那碧眼小儿的首级便可!”
寿春城外,民夫如蚁,正將无数粮草运入新建的仓城。
与此同时,梁王刘理也已率千余侍从抵达寿春。
城外,民夫如蚁,粮车如龙、
自淮河码头至军营仓廩,络绎不绝。
刘理勒马远眺,见粮秣转运井然有序,不禁对身旁主簿陈泰嘆道:
“陈元龙治军严整,转运有方,真乃国之栋樑。”
“难怪父皇倚重,相父亦与他推心置腹。”
骑都尉诸葛恪闻言,轻笑一声:
“殿下过誉了。”
“陈元龙纵有才略,不也得受我等监军节制么?”
刘理眉头一皱,当即沉声道:
“慎言!陈征南镇守淮南二十余载,功勋卓著。”
“岂是我等后辈可轻慢的?待会儿见了淮南诸將,尔等务必持礼,不可跋扈!”
眾人见梁王肃容,皆敛色称是。
不多时,前方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为首者身披锦袍,面容儒雅,正是征南將军陈登。
他翻身下马,拱手朗声道:
“梁王殿下远来辛苦,末將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理亦下马还礼,谦逊道:
“陈征南为国戍边,劳苦功高。”
“本王叨扰军务,已是惭愧,岂敢当將军亲迎?”
陈登见刘理言辞恭敬,心中稍安,笑道:
“殿下年少贤明,陛下遣您监军,必是看重您的才干。”
“末將已在营中备下薄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刘理含笑点头:
“既如此,便有劳將军了。”
淮南军帐內,诸將分席而坐。
因陈登素喜生鱼膾,故每人案前皆置一盘鲜鱼切片,佐以姜蒜酱汁。
刘理见状,毫不迟疑,举箸便尝,隨即讚嘆道:
“嗯!鲜美绝伦!”
“此鱼膾刀工细腻,入口滑嫩,实乃佳品!”
陈登讶然:
“殿下亦好此味耶?”
刘理笑道:
“本王在梁国时,曾向来此谋生的江东人请教鱼膾之法。”
“鱸鱼宜薄切,鲤鱼宜厚片。”
“而江鱭则需以冰镇之,方能去腥存鲜。”
陈登闻言大喜,顿时来了兴致,拍案道:
“不想殿下竟是吃鱼膾的行家!”
“老夫在淮南多年,唯此一好,今日得遇知音,当浮一大白!”
二人举杯对饮,席间气氛渐热。
淮南诸將见梁王不摆架子,反倒与陈登相谈甚欢,心中戒备稍减。
酒过三巡,刘理似是无意间提及伐吴之事,道:
“此番南征,吴人必据长江天险顽抗,不知陈征南有何良策?”
陈登目光微闪,捋须笑道:
“殿下既为监军,想必胸有成竹,何不赐教?”
刘理摇了摇头,正色道:
“本王年少不知礼,岂敢在诸位宿將面前妄谈兵事?”
陈登却道:
“殿下何必自谦?”
“陛下既委以监军之职,必是看重您的见识。”
“殿下但说无妨。”
刘理心知陈登有意试探,便故作沉吟,隨后道:
“既如此,小子便斗胆妄言——”
“吴军水师精锐,我军虽眾,但贸然渡江,恐非上策。”
“不如先遣细作探明对岸虚实,再寻机决战。”
陈登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殿下此言,倒是与李相用兵之道颇为相似。”
刘理连忙摆手:
“本王不过信口胡诌,岂敢与姨夫相比?”
“监军之职,重在督军纪、察军情。”
“至於如何用兵,自然全凭陈征南定夺。”
此言一出,淮南诸將皆面露讚许之色。
原本以为这位年轻的监军会对他们的军事行动指手画脚,不料他竟如此识趣。
不仅不干涉军务,反而处处尊重陈登的权威。
当然了,朝廷设立监军的时候,本就明確规定过监军不得干涉军务。
但说是这么说,现实情况就是监军有很大的职权。
因为他只听命於朝廷的最高领导人,一旦你哪个地方做的不对,做的不好。
他到皇帝那儿,或者相爷那儿参你一本,你就是百口莫辩。
陈登亦展顏笑道:
“殿下宽厚明理,真乃社稷之福!”
刘理举杯敬道:
“伐吴大业,还需仰仗诸位將军。”
“本王在此,先敬诸位一杯!”
眾將纷纷举杯,席间气氛愈发热络。
宴罢,刘理回到行营,陈泰低声道:
“殿下今日应对得体,淮南诸將已无牴触之意。”
刘理微微一笑:
“陈元龙乃当世名將,若本王一来便颐指气使,只会徒增嫌隙。”
“如今他既认可我,日后行事,自然方便许多。”
诸葛恪在一旁笑道:
“殿下深諳驭人之道,倒是我先前小覷了。”
刘理摇头:
“非是驭人,而是敬人。”
“陈元龙这样的开国功臣,本就该以诚相待。”
话音方落,刘理便转入后堂。
猛地捂住嘴,额角青筋暴起。
他踉蹌几步扶住廊柱,喉头滚动数下,终於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
“殿下!”
诸葛恪箭步上前搀扶,却被酸腐气味冲得眉头一皱。
“您这是……这是怎么了?”
陈泰连忙递上汗巾,低声说道:
“殿下素不食生膾,今日强用,难免伤胃。”
诸葛恪瞪大眼睛,诧异道:
“既如此,为何在梁国时命我等日日捕鲜鱼?”
“方才宴上还与陈征南……”
话至一半,忽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莫非、莫非是殿下有意为之,专为了……”
刘理以袖拭唇,苍白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元逊既已明白,又何必说破呢?”
他直起腰身,胃部又是一阵痉挛。
“我等年少资浅,却以监军之位凌驾淮南诸將之上。”
“若不如此,如何消其戒心?”
夜风穿廊而过,檐下铁马叮噹作响。
诸葛恪怔立良久,忽地长揖及地:
“臣……愚钝。”
“不知殿下良苦用心。”
陈泰轻拍刘理后背,柔声安慰道:
“殿下可要去淮河边吹风散心?”
“河畔新柳初发,最宜舒缓脾胃。”
刘理却摆手制止,正色道:
“《传》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今大军云集,敌我交错,岂可轻出?”
他整了整衣冠,儘管指尖仍在微颤。
“你二人也辛苦了,且下去歇息罢,本王独往后院走走。”
转过两道迴廊,刘理终於撑不住跪倒在石阶前。
月光如水,照见他额上密布的冷汗。
方才宴上每一片滑腻的鱼膾,此刻都在胃中翻江倒海。
他想起三日前,快马加鞭离开梁国时,李翊曾派人送给他一封密信。
“淮南诸將久镇边陲,恐有骄悍之气。”
“殿下宜示弱结欢,徐图后效。”
“凡事当以和为贵,为大局计。”
“姨夫啊……”
刘理苦笑著抹去嘴角的残渍。
他站起身来,打算就在院子里走走,透透气。
暮色四合,院中海棠树下,一缕琴音如清溪淌过石隙。
刘理循声望去,见六角亭中坐著个蓝白襦裙的少女,纤指在琴上轻拢慢捻。
冬雪未消,月光与灯辉交织在她鬢边珠翠上,映得整个人如画中仙娥。
“云蔽九嶷,杏雨朦朧。”
少女轻吟,尾音散入晚风。
刘理不觉驻足。
那琴声初时清越,渐渐转为沉鬱,似有无尽心事藏於七弦之下。
待最后一缕余韵消散,他才惊觉已听得痴了。
“此曲……”
少女忽然转头,秋水般的眸子映著雪光。
“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刘理忙整衣冠,长揖到地:
“在下唐突,扰了小姐雅兴。”
少女却不恼,只將琴边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提起,斟了一盏:
“公子既能驻足聆听,必是知音。”
“但说无妨。”
刘理直起身来,月光照见他眉目清朗。
“此曲初如空谷幽兰,后似困兽低鸣。”
“尤其『商』音多用颤指,显是曲中人有难言之隱。”
说著,顿了顿,“这般无奈,倒像是……对命运的妥协。”
茶盏在少女手中微微一颤。
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束玉冠、著锦袍的年轻人,忽莞尔一笑:
“不想今日得遇知音,竟在自家院中。”
说罢,盈盈下拜。
“陈府嫡女陈瑶,见过梁王殿下。”
刘理神色一肃,郑重还礼:
“原是陈小姐。”
“孤冒昧打扰,实在失礼。”
话未说完,便欲退去。
“殿下且慢。”
陈瑶唤住他,眼波流转间竟带了几分俏皮。
“此时四下无人,或许……你可唤我闺名?”
夜风拂过,一片海棠落在石案上。
刘理犹豫片刻,轻声道:
“瑶……姑娘。”
“公子。”
陈瑶抿嘴一笑,示意他坐在对面石凳上。
茶烟裊裊中,陈瑶抚过琴身,幽幽嘆道:
“方才公子听出的无奈,確是我心中所感。”
她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帅帐。
“我自幼便想成为父亲骄傲,可他眼中只有军国大事。”
“女儿身……终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刘理凝视她眉间轻愁,问道:
“所以姑娘的琴音里,才有那般不甘?”
“公子聪慧。”
陈瑶苦笑,“我常羡《诗经》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纯粹。”
“可似我这等人家……”
她指尖无意识划过琴弦,发出清越泛音。
“父亲欲將我嫁入京城高门。”
“远离淮南故土,与素未谋面之人结髮终生。”
一片雪飘入亭中,落在琴徽之上。
刘理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梁国前,诸葛均曾意味深长的叮嘱:
“殿下,此去淮南,须留意陈氏嫡女。”
当时只道是寻常关照,此刻却如雷贯耳。
“那瑶姑娘可曾……有心仪之人?”
话一出口,刘理便后悔唐突。
陈瑶却未羞恼,只摇头轻嘆:
“深闺女子,见过的郎君不过父兄幕僚。”
“倒是……”
她抬眼直视刘理,“公子贵为亲王,想必早有良配?”
“孤自幼便被封到梁国,学习政务,哪有心思想这些。”
刘理自嘲一笑,忽见陈瑶袖口露出一角诗笺。
“这是……?”
陈瑶慌忙掩袖,却已来不及。
刘理眼尖,瞥见“愿得一心人”几字,正是卓文君《白头吟》中的句子。
二人一时无言。
“瑶姑娘不必过於伤怀。”
刘理忙转移话题,轻抚石案上的雪痕。
“孤九岁时就封梁国,离京那日,抱著母后的裙角哭到气绝。”
陈瑶驀然抬头,有些哑然:
“这般小的年纪,陛下怎忍心……”
“呵,帝王家事,何谈忍心?”
刘理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当时姨夫抱著我登上马车,说『梁王可知为何非要就藩?时,』我自然不懂。”
“他说这是为了太子兄长能安稳坐江山——”
“诸侯王久居京城,难免结党。”
那一天,刘理年仅九岁便知道诸侯王为什么要被封出去。
因为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不能让藩王留在京中积累人脉。
夜风骤紧,吹得亭角铜铃叮咚作响。
陈瑶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我原以为自己命如飘萍,不想殿下也……”
“孤比姑娘强些,至少封地还算富庶。”
刘理望向北方,慨嘆道:
“只是每年除夕宴,看著太子兄长坐在父皇右手边,而孤的席位远在殿门……”
他忽然住口,摇头笑道:
“嗨,说这些作甚。”
一片枯叶打著旋落在琴弦上。
陈瑶轻声问道:
“那殿下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读书。”
刘理眼中忽然有了光彩。
“姨夫、姨母每月遣人送书,从《左传》到《商君书》。”
“后来才明白——”
“所谓『制衡』二字,世间苦难,多半源於此。”
陈瑶沉吟半晌,旋即又问:
“所以殿下觉得……努力有用么?”
“哈!”
刘理突然笑出声,惊起檐下棲鸟。
“孤六岁习剑,十岁通《论语》,十五岁能辩江淮漕运利弊。”
“可那又如何?”
他摇手一指向帅帐方向。
“陈將军二十余年经营淮南,如今不也要受我这黄口小儿节制?”
月光被云层遮蔽,亭中顿时昏暗。
陈瑶看见年轻人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困兽的倔强。
“有时候孤觉得,努力是最不值钱的。”
刘理摩挲著腰间玉佩,“寒窗十年,不及投个好胎。”
“就像……”
他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雪,“这雪落在梅上便是风雅,落在泥里便成了污浊。”
陈瑶心头一震。
她从未想过,这个在宴席上谈笑风生的亲王,竟藏著这般锐利的清醒。
正欲回应,忽闻远处传来巡夜梆子声。
“三更了。”
刘理起身拂去衣上落雪,“瑶姑娘且记住——”
他停顿片刻,声音轻柔下来。
“生在笼中的鸟,也能把羽毛长得漂亮些。”
“哦,对了。”
方走两步,刘理突然回头。
“若有机会,孤想再听你抚琴。”
月光下,陈瑶耳垂微红,低声道:
“后日此时,我仍在此处练琴。”
说罢,抱起古琴快步离去,蓝白裙裾在雪地上拖出浅浅痕跡。
刘理独立亭中,忽见石案下遗落一方素帕。
拾起细看,角上绣著小小的“瑶”字,幽兰暗香犹存。
……
洛阳,京城。
虽然刘备几个都上了战场,但太子刘禪並没有去。
这並不是刘备不给刘禪歷练的机会。
像刘禪提出去河南巡县这种事,刘备可以同意他去。
但去前线打仗这种事,刘备不能放行。
因为他知道打仗有多危险,死亡率有多高。
太子又叫“国本”,是绝对不可轻动的。
因为万一哪一天老皇帝突然死了,太子又不在京中的话。
那么国家立马就会迎来一场巨大的浩劫,即便最理想的情况,那也是会有一场政治变动。
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就是晋国申生之死。
他爹晋献公想要废了他,首先一步就是让他出外统军,坐镇曲沃。
当时有个大臣就担忧申生的下场。
因为想培养太子就应该带在身边熟悉政务、悉心指导。
把继承人支到外面,一旦首都巨变,诸如老皇帝突然驾崩之类的,都来不及应。
因为怕被其他皇子联合大佬们抢班夺权,这並不稀奇。
更不要说战场乃死生之地,危险至极。
一不小心战死,国家就会陷入动盪。
其实,在这样一个世家豪门占主导的时代。
皇帝与太子的关係一直很微妙。
皇帝既想培养太子的势力,不然继位后难以压住底下的牛鬼蛇神,沦为傀儡。
但太子力量太强往往又容易失控,太子有可能政变提前继位。
让太子出去统军歷练,太子身边很容易形成一股可观的军事力量。
老皇帝哪敢冒那父慈子孝之险。
所以古代很多时候,皇帝都会建立一个太子、亲王並重的格局。
太子在中央主持政务、亲王在外统军。
其实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卫刘氏江山。
毕竟退一万步讲,哪怕未来真发生见血的骨肉相残之事。
那江山始终是落在刘家人身上。
可若是让异姓將领兵权过重,那对皇室就是一个巨大的危害。
当然了,对於此时的刘禪而言。
他之所以留在京中,是有著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洛阳城內,张灯结彩。
朱雀大街上红绸铺地,禁军甲士列道而立,百姓翘首以盼。
今日是乃太子刘禪大婚之期,太子妃正是大司马张飞之女——张星彩。
这也是刘备在给刘禪铺路,帮他绑定元老派。
同时选择大军出征前,给太子完婚。
也是为了冲喜,图个吉利彩头。
未央宫正殿內,金碧辉煌,百官肃立。
乐师奏《关雎》,编钟清越,笙簫和鸣。
刘备身著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冠,端坐於皇位之上。
皇后袁瑛凤冠霞帔,仪態端庄。
婚礼的仪式,乃是由內阁首相李翊亲自主持。
他紫袍玉带,立於殿中,朗声唱喏道:
“吉时已至,请太子、太子妃入殿——”
殿门大开,刘禪身著赤色蟒袍。
头戴远游冠,面容肃穆,缓步而入。
身旁张星彩凤冠珠帘垂面,大红嫁衣绣金凤。
步履端庄,虽遮半面,仍可见其英气逼人。
群臣观礼,无不讚嘆。
关羽抚须含笑,张飞虎目含泪。
赵云、许褚、陈群、王朗、华歆等文武重臣皆列席观礼。
李翊手捧圣旨,高声道:
“天子詔曰——”
“太子刘禪,仁孝聪慧,今聘大司马张飞之女张星彩为太子妃。”
“宜室宜家,永结同心。”
“钦此。”
刘禪与张星彩齐齐叩首,异口同声道:
“儿臣(臣女)叩谢父皇(陛下)恩典!”
礼毕,二人起身。
转向李翊,再拜道:
“拜谢相父成全。”
李翊含笑扶起二人,温声道:
“太子仁厚,太子妃贤淑,此乃天作之合。”
“愿二位同心同德,共承宗庙之重。”
刘备见状,龙顏大悦,起身举杯:
“今日太子大婚,朕心甚慰!”
“诸卿共饮此杯,贺我大汉国祚绵长!“
群臣齐声应和:
“贺太子大婚!”
“陛下万岁!太子千岁!”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
张飞豪迈,举杯痛饮,对关羽笑道:
“二哥,今日我女儿嫁入东宫。”
“咱们兄弟的后辈,总算都成家了!”
关羽抚须微笑,调侃道:
“三弟莫要得意,太子妃虽是你女儿。”
“但入了皇家,便是国母。”
“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隨意训斥了。”
张飞哈哈大笑:
“二哥放心,俺老张虽然粗鲁,但也知道礼数!”
赵云举杯上前,这位战场上久经廝杀的汉子,此刻竟是虎目含泪。
他迟疑片刻,才对刘禪说道:
“殿下,臣自幼看著您长大。”
“今日见您成家立业,心中甚慰。”
“愿殿下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共襄盛世。”
刘禪恭敬回礼:
“赵叔教导之恩,禪永世不忘。”
刘备见群臣欢聚,心中感慨,对身旁李翊低声道:
“子玉,朕今日见阿斗成婚,竟有些恍惚。”
“仿佛昨日他还是那个,在怀抱里的孩童似的。”
李翊微微一笑:
“陛下,太子已长大成人。”
“未来必能承继大统,延续汉祚。”
刘备頷首,目光深远:
“但愿如此罢。”
话落,饮尽杯中酒。
忽而侧首,对身旁的李翊笑道:
“子玉啊,择日不如撞日——”
“朕记得,云长早与你定下婚约,何时让治儿与银屏那丫头完婚?”
李翊闻言,执杯的手微微一顿,隨即失笑。
“陛下怎的比臣还心急?儿女婚事,本该从长计议。”
刘备抚掌大笑,眼中儘是促狭。
“朕也是一片好心!”
“治儿沉稳,银屏英气,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日太子大婚,喜气正浓,何不趁此良辰,再添一桩喜事?”
李翊摇头苦笑,正欲推辞。
却见刘备目光炯炯,显然不容拒绝。
他只得拱手道:
“陛下既如此说,臣回去后与拙荆商议,再定吉期。”
刘备满意地捋须頷首,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早些完婚也好。”
“看著这些孩子长大,朕才惊觉岁月如梭。”
“待他们成家立业,我们这些老傢伙,也该给年轻人让位了。”
李翊听罢,神色微肃,低声道:
“陛下春秋鼎盛,何出此言?”
“大汉基业,仍需陛下掌舵。”
刘备摆摆手,目光投向殿外,似在遥望远方:
“……子玉不必宽慰朕。”
“当年涿郡起兵时,朕与云长、益德尚是少年意气,如今……”
他顿了顿,未再言尽,只是举杯一饮而尽。
李翊默然,亦举杯相陪。
很快,新人礼成。
夜深,礼乐渐歇。
刘禪携张星彩入东宫,殿门合上,红烛高燃。
星彩轻声道:
“殿下,今日之后,妾身便是您的妻子了。”
刘禪温和一笑:
“星彩,你我自幼相识、”
“今日终成眷属,实乃天意。”
星彩抬眸,眼中坚定:
“妾身定当辅佐殿下,不负父皇与相父期望。”
刘禪握住她的手,郑重道:
“好,我们……我们一起努力。”
星彩抿唇一笑:
“殿下若当真努力才好,可莫让別人超过你。”
……
(本章完)
第379章 本就是在做逆天改命的事,又何惜一
第379章 本就是在做逆天改命的事,又何惜一身臭皮囊?
章武八年,三月中旬。
春寒料峭。
寿春城外,旌旗猎猎。
营帐如云,连绵数十里不绝。
河北军、河南军、青徐军三路大军齐聚於此。
刀枪如林,甲冑映日。
中军大帐前,一面绣著“汉征南將军陈”字样的赤色大纛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帐內,陈登高坐帅位。
他面容清癯,双目如炬。
一袭玄甲外罩絳色战袍,腰间佩剑寒光凛凛。
左右列席者,皆是当世名將——河北张郃、河南高顺、青徐臧霸。
还有淮南本土將领甘寧、周泰等人,皆肃然待命。
陈登环视眾將,轻抚长须,缓声道:
“……诸公远来辛苦。”
“今伐吴大军已集,唯荆州军独攻西线。”
“吴主孙权据江自守,负隅顽抗,不知诸公可有破敌良策?”
帐中一时沉寂,唯闻帐外军旗翻卷之声。
忽见徐晃起身抱拳,声如洪钟:
“將军,晃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陈登微微一笑,抬手示意:
“公明但说无妨。”
徐晃目光炯炯,沉声道:
“兵法云,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今我大汉国力远胜东吴,然水军战船不及吴军多。”
“若能先夺其志,乱其心,则可事半功倍。”
“哦?”
陈登眉梢轻轻一扬,倾身向前,问道:
“公明有何高见?”
徐晃走到悬掛的地图前,指向长江沿线,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晃来时见淮南有大量工匠伐木造船,木屑堆积如山。”
“不如將这些木屑排入江中,使长江上飘满木屑。”
“吴人见此,必以为我水军战船无数,心生畏惧。”
“届时,吴地百姓恐將不战自乱。”
“吴人若乱,则必不助吴主孙权。”
帐中诸將闻言,皆面露讚许之色。
甘寧拍案道:
“妙计!吴人素重水战。”
“若见江面木屑如云,必以为我汉军水师已成气候。”
说著,看向陈登,抱拳请缨道:
“將军!末將以为公明將军此计可行!”
陈登沉思片刻,忽展顏大笑:
“公明此计大善!”
“就依照此计办理罢!”
话落,隨即下令:
“传令!”
“即刻命人將伐木所余木屑尽数排入江中,並增派工匠日夜赶工,虚张声势!”
军令既下,汉军各部立即行动。
数千工匠日夜伐木,江岸锯木声不绝於耳。
更有兵士將无数木屑倾入长江,隨波逐流,浩浩荡荡向东飘去。
不数日,长江之上,木屑如雪。
浮浮沉沉,绵延数十里。
沿江吴国百姓见此情景,无不骇然。
“天哪!汉军竟造了这么多战船!”
一渔夫站在岸边,望著满江木屑,手中渔网滑落水中而不自知。
儘管吴国官方文件里,一直称刘备政权为齐国。
但不论是蜀地百姓也好,亦或者吴国百姓也好,他们都知道刘备的江山得位极正。
是正儿八经走的禪让流程,从刘协手中接过的。
故只有领导层才称呼汉人为齐人,但民间百姓皆习惯称其为汉军。
“听说汉军有百万之眾,战船遮天蔽日。”
“这江上的木屑,怕只是冰山一角啊!”
另一名老者摇头嘆息道。
恐慌如瘟疫一般蔓延。
当夜,便有数百吴民趁夜色偷渡投汉。
此后数日,逃亡者络绎不绝,甚至有整村百姓集体渡江之事。
消息很快传陆逊帐中。
陆逊立马上书吴主孙权,安慰他的情绪,並提道:
“大王勿忧,此乃陈登攻心之计也。”
“臣观江上木屑虽多,却无相应战船出现。”
“汉军水师初建,岂能短日內造出如许战船?”
“此必是虚张声势,意在动摇我军民之心。”
在解释清楚缘由后,陆逊又向孙权提出了具体对应的解决措施。
其一,即刻封锁长江,严禁百姓偷渡。
其二,增派水军巡逻,示我吴军之强。
其三,將沿江百姓內迁,既免战火波及,又可断绝汉军蛊惑之源。
孙权览毕,即刻从之,命令陆逊著手操办此事。
陆逊得令,立即调兵遣將。
吴军战船昼夜巡江,沿岸设卡盘查。
同时,官府开始组织沿江百姓內迁。
一时间,长江南岸哭声震天。
是夜,陆逊独坐军帐,提笔上书:
“臣逊启:今汉军以木屑乱江,意在攻心。”
“臣料其水师未成,不足为惧。”
“然民心易动,不可不防。”
“已依王命迁民內徙,沿江设防。”
“唯汉军陆师势大,恐將强渡,请增调精兵驻守要津。”
写至此,陆逊搁笔沉思。
帐外江风呜咽,似有金戈铁马之声隱约可闻。
他望向北方,仿佛看到对岸汉军营中,陈登与眾將也在运筹帷幄。
“……陈元龙,好一招『江木疑兵』之计。”
陆逊轻声自语,“可惜,我江东非无明眼之人。”
与此同时,
汉军大营內,陈登正与诸將议事。
“报——”
一斥候飞奔入帐,“稟將军,吴军已封锁江面,並开始迁移沿江百姓!”
徐晃闻言,抚掌笑道:
“陆伯言果然识破我计。”
“然其迁民之举,正显心虚。”
陈登含笑点头:
“虽被识破,但已收先声夺人之效。”
“吴人军心民气已挫,此战我军已占先机。”
他环视眾將,“传令三军,加紧备战,待荆州军在西线得手,即刻全面渡江!”
帐外,春风渐暖,江水滔滔。
春风掠过江面,吹皱一池春水。
两日后,
汉军大帐內,铜灯高悬。
將诸將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如群雄逐鹿。
陈登立於军事图前,手指轻叩案几,环视眾將:
“诸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运筹帷幄固然重要,然战阵之上终须是靠真刀真枪的。”
他將声音陡然提高,“渡江在即,谁敢为先锋?”
帐中霎时静默。
河北诸將——
徐晃、张辽、张郃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徐晃抚弄腰间剑穗,张辽低头整理护腕。
张郃则盯著案上茶盏,仿佛上面有无限玄机似的。
陈登目光扫过河北诸將,心中瞭然。
又看向他人。
河南军主帅高顺端坐如松,面色沉静。
他身后关兴、张苞两个年轻將领跃跃欲试,却被高顺一个眼神制止。
陈登眉头蹙起,又转向青徐军主帅臧霸,问道:
“宣高兄,青徐儿郎驍勇善战,可愿担此重任?”
臧霸浓眉一挑,拱手道:
“陈征南明鑑,我青徐子弟擅马背廝杀,这水上勾当……呵呵……”
他笑著摇摇头,“还是请淮泗精兵出马为妥。”
话音未落,
淮南將领席上,甘寧霍然起身,铁甲鏗鏘作响。
“末將愿往!”
身旁徐盛亦挺身而出,朗声道:
“盛请与兴霸同往!”
二人声如洪钟,震得帐中烛火摇曳。
甘寧锦帆贼出身,此刻虽著汉军鎧甲,眉宇间仍透著江湖悍气。
徐盛则是淮南宿將,面容刚毅如刀削。
昌豨在臧霸身后低声嘀咕:
“淮南人明明擅水战,偏要等我们推拒才出头,好生奸猾!”
他声音虽小,却足够周围几人听见。
臧霸急忙以手按剑,沉声道:
“噤声!!”
“伐吴大军鱼龙混杂,我等还是莫要惹是生非,明哲保身便好。”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將,意有所指。
对於臧霸而言,他对自己青徐主帅的身份已经非常满意了。
且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没打算继续往上升了。
等伐吴成功之后,安稳落地便好。
另一边,关兴与张苞也在那里窃窃私语。
关兴冷声笑道道:
“淮南人果然如传言般骄狂,既要爭先,又故作姿態。”
张苞拳头攥得咯咯响,咬牙道:
“这帮淮南人如此,不就是欺我等不善弄潮玩水吗?”
“若非高將军阻拦,俺定要请命,叫他们见识中原儿郎的水性!”
“放肆!”
高顺突然厉喝,声如雷霆。
他转身怒视二將,丝毫不顾关兴乃关羽之子、张苞为张飞后裔。
“军议重地,岂容尔等嚼舌?”
“再有多言,军法处置!”
二將顿时噤若寒蝉。
高顺治军之严,朝野皆知。
当年在吕布帐下,他统领陷阵营时,就连吕布亲信犯错也照罚不误。
帐角处,监军梁王刘理轻抚玉带,嘴角含笑。
一双凤眼似闭非闭,將诸將的明爭暗斗尽收眼底。
他指尖轻敲案几,却不发一言。
唯有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透露出洞悉一切的从容。
陈登对各方暗流心知肚明,却佯作不见。
他大步走向甘寧、徐盛,朗声道:
“二位將军勇气可嘉!本帅予你三千水军,即刻出江挑战!”
“末將遵命!”
甘寧抱拳应诺,眼中精光四射。
徐盛亦肃然领命,二人甲冑鏗鏘,转身出帐。
待二將离去,陈登环视眾人,意味深长道:
“诸公既无异议,明日全军备战,待先锋探得虚实,即刻渡江!”
眾將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但在这整齐的应答声中,暗藏著多少心思,唯有江风知晓。
帐外,甘寧与徐盛並肩走向水寨。
长江波涛汹涌,拍打著岸边战船。
“兴霸兄,今日你我抢了头功,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
徐盛望著江面,低声道。
甘寧哈哈大笑,声震夜空:
“文向何必多虑?大丈夫建功立业,岂能畏首畏尾?”
他拍拍腰间双戟,“今晚便叫吴狗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
徐盛点头,却又蹙眉,叮嘱道:
“我军人少,此役本就只为打探虚实,且大意不得。”
“知道!”
二人说话间,已有亲兵备好战船。
三千水军整装待发,战船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
月色如银,洒在长江之上,泛起粼粼波光。
甘寧站在船头,江风扑面,带著湿润的水汽。
他身后,三百艘战船悄然划破水面,如同一条黑龙游弋於大江之上。
“文向,你看。”
甘寧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对岸。
徐盛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吴军水寨灯火通明,巡逻战船穿梭有序。
哨塔上旗帜鲜明,竟无半分懈怠。
徐盛倒吸一口凉气:
“陆伯言治军竟如此严整?”
“我原以为经木屑疑兵之计后,吴军上下必是人心惶惶。”
甘寧握紧双戟,眉头紧锁,沉声道:
“早闻陆逊善练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凝重,“此人不除,必为我大汉灭吴之大患。”
“今日便来试试他临阵指挥之能如何!”
徐盛正要答话,忽见前方吴军巡逻船转向,当即低喝:
“不好,被发现了!”
“发现便发现!”
甘寧眼中凶光一闪,“儿郎们,隨我杀!”
霎时间,汉军战船鼓声大作。
箭如飞蝗,射向吴军水寨。
吴军显然没料到汉军会夜间来袭,初时一阵慌乱。
甘寧亲率艨艟冲在最前,双戟挥舞。
接连砍翻数名吴军水卒,鲜血染红甲板。
徐盛则指挥弓箭手压制寨门守军,眼见吴军第一道防线就要被突破。
忽然,吴军水寨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金鼓声。
紧接著,寨门大开。
数十艘战船鱼贯而出,船头站著两员大將——
左船贺齐,右船丁奉。
“甘兴霸!休得猖狂!”
“认得吴国丁承渊否?”
丁奉大喝一声,手持长矛,战船直衝甘寧而来。
甘寧狂笑:
“某未曾听说过无名鼠辈!”
两船相接,兵刃相交,火四溅。
徐盛正欲上前助阵,却见江面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不知何时出现了大批吴军战船,正快速合围而来。
“兴霸!情况不对!”
徐盛高声示警,“吴军早有准备!”
甘寧一戟逼退丁奉,环顾四周,脸色骤变。
原本空荡的江面上,此刻竟密密麻麻布满了吴军战船。
大船居中,小船穿梭。
进退有度,显是经过精心演练的。
“这!!”
甘寧咬牙切齿,“陆逊这廝竟然!”
甘寧面对早有防备的吴军,也是十分诧异。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中计了。
可吴军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来夜袭的?
吴军旗舰上,
陆逊一袭白袍,立於楼船高处,冷静观察战局。
身旁吕范疑惑道:
“大將军,汉军不过三千先锋,战船百十艘,何必调动全军围剿?”
陆逊目光如炬:
“……子衡先生有所不知。”
“自木屑疑兵以来,我军士气低迷。”
“今日若能全歼此部,必能振奋三军。”
他转身下令,“再调水寨剩余战船,务必全歼来敌!”
吕范恍然大悟,即刻传令。
不多时,又有数十艘吴军战船加入战团,將汉军团团围住。
江面上,汉军陷入苦战。
徐盛挥剑砍翻一名登船的吴兵,对甘寧喊道:
“兴霸!我等本为试探虚实,如今目的已达,当速突围!”
甘寧浑身浴血,怒目圆睁,咬牙吼道:
“吴狗欺人太甚!”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將,很快冷静下来。
“文向所言极是,传令各船,向东突围!”
然而吴军包围圈已成,汉军数次衝锋皆被击退。
战至三更,汉军已损兵过半。
江水被鲜血染红,浮尸隨波逐流。
徐盛喘著粗气:
“兴霸,如此下去,我等恐要全军覆没,死在江上了!”
甘寧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既如此,不如……”
他压低声音,“焚船突围!”
“什么?”
徐盛大惊,“这些战船乃我军心血,若焚之,如何向陈征南交代?”
“顾不得许多了!”
甘寧厉声吼道,“存亡之际,当断则断!”
“战船没了可以再造,只要我们不死,总会有报仇的那一天。”
徐盛望了望四周愈收愈紧的包围圈,终於重重点了点头:
“罢!就依兴霸之计!”
命令迅速传下。
汉军残部將火油泼洒在战船上,火把一掷,顿时烈焰冲天。
恰逢东风骤起,火势迅速蔓延,將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吴狗!你们给乃公看好了!”
甘寧站在最后一艘完好的战船上,对著吴军狂笑。
“日暂借尔等项上人头,来日必取!”
吴军没料到汉军会自焚战船,一时阵脚大乱。
贺齐急令战船避让火船,包围圈顿时出现缺口。
甘寧、徐盛趁机率残部突围而出,向江北疾驰而去。
陆逊站在楼船上,望著远去的汉军,轻嘆一声:
“甘兴霸果然狠辣果决。”
话落,转身对吕范道,“传令收兵,救治伤员,清点战果。”
此役,汉军三千水军折损十之七八,战船尽毁。
吴军虽胜,却也付出不小代价。
但最重要的是,吴军上下士气为之一振,士兵们欢呼雀跃。
“陆大將军神机妙算!”
“齐军不过如此!”
“看他们还敢不敢渡江!”
欢呼声传至江对岸,甘寧、徐盛等人狼狈登岸。
回首望去,只见江心火光犹在,映照著他们铁青的面容。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甘寧一拳砸在岸边礁石上,鲜血顺著指缝流下也浑然不觉。
徐盛沉默良久,才嘆道:
“唉!回去向陈征南復命罢。”
晨雾未散,汉军大营辕门前。
甘寧、徐盛二人袒露上身,背负荆条,膝行而入。
荆刺扎入皮肉,鲜血顺著脊背流下,在沙地上拖出两道暗红的痕跡。
中军帐前,
陈登早已得报,端坐帅位,面色阴沉如水。
帐中诸將分列两侧,河北军居左,河南军居右。
青徐军与淮南军则对面而立,空气中瀰漫著一种诡异的寂静。
“末將甘寧(徐盛),兵败辱国,特来请罪!”
二人以头抢地,声震帐幕。
陈登手指轻叩案几,眉宇间一川不平,冷冷道:
“细细报来。”
甘寧抬头,昔日狂傲之色尽褪,嘆道:
“我军夜袭吴寨,不料陆逊早有防备。”
“水军战法精妙,战船调度有方。”
他声音渐低,“末將轻敌冒进,致中埋伏……遭到了吴军的围杀。”
徐盛接著补充说道:
“吴军战船数倍於我,层层围困。”
“我等为保全残部,不得已……焚船突围。”
说到“焚船”二字时,他喉头滚动,似有千钧之重。
陈登眼中寒光一闪,厉声问:
“三千儿郎,还剩多少?”
帐中气息瞬间为之一滯。
甘寧与徐盛对视一眼,终是甘寧哑声道:
“已不足……四百人。”
“什么?”
陈登拍案而起,案上茶杯震翻,茶水横流。
“三千精锐,只余四百?”
帐中顿时譁然。
河北军席上,张郃摇头嘆息。
河南军中,高顺闭目不语。
而青徐將领中,昌豨直接冷笑出声:
“久闻淮南儿郎擅长水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確实够水,在下佩服佩服!”
他將最后四字咬得极重,嘲讽之意溢於言表。
淮南眾將闻言,顿时变色。
周泰额角青筋暴起,蒋钦更是直接拔剑出鞘三寸,厉声暴喝:
“昌豨!尔敢再说一遍?”
昌豨不甘示弱,按刀上前:
“怎的?败军之將,还不许人说?”
“够了!”
陈登一声暴喝,却已迟了——
淮南將领席上,周泰、蒋钦、胡质等人齐刷刷起身,刀剑出鞘。
青徐军这边,吴敦、孙观、孙康亦纷纷拔刀,將昌豨护在中间。
“尔等是要造反吗?”
臧霸厉声喝道,却只约束住己方將领,对淮南诸將怒目而视。
剑拔弩张之际,周泰钢刀直指昌豨:
“淮南之事,何时轮到青徐人来指手画脚了?”
吴敦横刀在前,冷笑道:
“这便是淮南人的待客之道?”
眼看血溅五步就在顷刻,陈登猛地抽出佩剑,一剑劈断案角:
“放肆!”
木屑纷飞中,他鬚髮皆张,“统统收剑!”
臧霸也趁机一把按住昌豨肩膀:
“退下!!!”
帐中剑刃缓缓归鞘,但杀气未散。
陈登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诸君来自四方,皆为汉臣。”
“今大敌当前,当以国事为重,岂可因口舌之爭自乱阵脚?”
昌豨却挣脱臧霸之手,冷笑道:
“陈征南既言国事为重,那敢问——”
“甘寧、徐盛损兵折將,挫我三军锐气。”
“甚至擅自焚烧战船,毁坏军械,该当何罪啊?”
周泰踏步上前,铁塔般的身躯挡住昌豨视线:
“如何处置,自有陈征南定夺,何须尔等多言?”
“哈!”
昌豨仰天大笑,“败军之將尚且如此跋扈……”
“若打了胜仗,那还了得?”
“岂非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张郃手中茶盏“啪”地落地粉碎。
就连一向沉稳的高顺都猛地睁眼。
而此前一直冷眼旁观的梁王刘理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眉头皱起。
臧霸脸色大变,一把拽住昌豨后襟:
“竖子胡言!”
昌豨不知道,他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
却触动了在场眾人最敏感的神经。
这是开国將领们都要面对的问题。
张郃本来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不打算掺和此事。
但听到这话后,终於坐不住了,急忙起身打圆场:
“昌將军醉了,有话好说。”
高顺也沉声道:
“同袍之间,过命的交情。”
“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伤了和气?”
陈登面色阴晴不定。
昌豨这话看似鲁莽,却正戳中他心中隱忧——
淮南军势力日渐坐大,已引起朝廷忌惮。
他眼角余光扫向梁王刘理。
只见这位年轻王爷正把玩著腰间玉佩,嘴角含笑,眼中却深不可测。
沉默良久,陈登终於缓缓开口:
“甘寧、徐盛轻敌致败,本当重处……”
他目光扫过淮南诸將紧绷的面容,“然念其往日战功,暂夺先锋印,戴罪立功。”
昌豨还要再言,被臧霸一个眼神制止。
陈登继续道:
“至於昌豨……”
他顿了顿,“言语无状,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这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置,显然不能让任何一方满意。
周泰拳头捏得咯咯响,甘寧眼中怒火未消,昌豨则满脸不屑。
对於他们这些军官而言,谁会指著那点俸禄吃饭?
光是收田產租子,都够后半生饱享清福的了。
陈登起身,声音陡然提高:
“自今日始,再有內斗者,不论出身,军法从事!”
他一甩袍袖,大喝:
“都退下!”
眾將悻悻而退。
待帐中只剩陈登一人时,他才长嘆一声,颓然坐下。
案上茶水已浸透军报,墨跡晕染,如同此刻他纷乱的心绪。
帐外,甘寧与徐盛仍跪在沙地上。
周泰走过来,一把扯下他们背上的荆条:
“起来!淮南儿郎的脊樑,不是给小人看的!”
二人却仍跪地不起,荆刺在背上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
“起来吧!”
陈登突然一声暴喝,声震云霄。
二人这才缓缓起身。
陈登长嘆一声,走下帅座,亲手为二人披上外袍。
“此战之败,是本帅低估了陆逊,小覷了吴军水师。”
“罪在帅,而不在將。”
“罪在我,而不知你等。”
他声音压低,“尔等能活著回来,已是万幸。”
“只是方才在眾將面前,此话不便明言。”
甘寧虎目含泪,与徐盛一同拜倒:
“將军厚恩,末將万死难报!”
陈登扶起二人,温言道:
“这几日尔等就在营中静养,军事会议就不必参加了。”
甘寧抱拳急道:
“末將愿继续为將军效死!”
他眼中战意未消,显然未解陈登深意。
徐盛暗中扯了扯甘寧战袍下摆,使了个眼色。
甘寧这才恍然,连忙改口:
“末將……遵命。”
陈登见状,又嘆一声:
“罢了,不如这样——”
“尔等先去后方督运粮草,待风头过去,再归本阵不迟。”
“喏!”
二人领命退出大帐。
待脚步声远去,陈登忽对帐角阴影处道:
“监军听了这许久,何不现身一见?”
刘理从帷幕后缓步而出,锦衣玉带在烛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泽。
他拱手道:
“职责所在,还望征南將军见谅。”
陈登摆了摆手:
“无妨,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
“今日之事,殿下可要上奏陛下?”
刘理摇了摇头,沉吟道:
“军中口角,不利团结。”
“不利团结的话,便不必上达天听。”
“然甘、徐二將兵败之事,孤必须如实稟报,此乃监军本分。”
陈登微微頷首:
“多谢殿下体恤。”
刘理淡然一笑:
“……將军客气。”
“孤亦望战事顺利,若败,非但国家受损,百姓亦遭涂炭。”
“呵,殿下此言……”
陈登忽然笑了,“倒是与陛下如出一辙。”
言罢,
陈登负手踱至帐门,望著远处江面上吴军的灯火,忽生感慨:
“陈某平生自负,然登高方知,高处不胜其寒。”
他转身看向刘理,“如今才知李相之能。”
“位居中枢,周旋於各方之间。”
“竟能八面玲瓏,令各方皆服。”
“登生年以来,未闻天下有如此奇人也。”
刘理静立聆听,只见陈登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敬佩之色。
“殿下也看见了。”
陈登苦笑一声,慨嘆道:
“陈某终究是偏袒淮南旧部的,二十余载袍泽之情,实在难以割捨。”
“他们为我捨生忘死多年,我不能亏待他们。”
“可李相不同……”
他仰天一嘆,“他竟能全然超脱私情,当真千古宇宙完人!”
“得此兄弟,陈某此生无憾矣。”
刘理轻抚腰间玉佩,
他目光深远,“李相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人,我等皆蒙其泽,方有今日。”
陈登闻言大笑,笑声中却带著几分苍凉。
他忽地正色,“殿下,明日我军当如何?”
刘理意味深长地说道:
“將军心中已有定计,何必问孤?”
“只望莫忘——”
他指了指北方,“陛下在看著,李相在等著。”
帐外,夜风骤起,吹动军旗猎猎作响。
江对岸的吴军灯火,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仿佛在嘲笑著汉军的內忧外患。
陈登按剑而立,忽然觉得这春夜的风,竟比严冬还要刺骨。
高处之寒,果然非常人所能承受。
而此刻的他,正站在这个帝国最高的悬崖边上。
退一步是万丈深渊,进一步是刀山火海。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如今在国家大事面前,老夫何惜这一身臭皮囊。”
“朝堂上要弹劾老夫的人,让他们去弹罢!”
“李相对老夫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每一个人站在高处的人,都应该屡行自己的歷史责任。”
“老夫现在只想赶快灭了吴国,吴国灭了,江南之土便全部收復了。”
“老夫平生之夙愿,也就完成了。”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老夫坚信,后人不会遗忘我的贡献。”
“歷史会给出公正的评价!”
刘理眉目一动,缓步走来,沉声说道:
“征南將军真英雄也!”
“您是国家的功臣,不应该受到薄待,陛下也一定不会薄待你。”
“当今圣上並非高祖,老將军也绝不会成为韩信。”
“如若不弃,我来助你!”
(本章完)
第380章 秦以白起对赵括,我汉为何不能替换
第380章 秦以白起对赵括,我汉为何不能替换掉敌国的廉颇?
晨雾初散,长江水面泛起粼粼金光。
陈登立於楼船之上,远眺南岸。
不计其数的汉军战船横亘江面,旌旗蔽空,声势浩大。
“报——吴军战船已出濡须口!”
陈登眯起眼睛,只见远处江面上,黑压压的吴军船队如乌云压境。
为首一艘艨艟巨舰上,一员虎將单足踏在船头,声如洪钟:
“吴將丁奉在此!齐贼谁敢来战?”
青徐军阵中,臧霸眉头一皱,对身旁侄儿臧壎道:
“此贼猖狂,你去会他一会。”
臧壎抱拳领命,率十余艘战船迎上。
两船相距百步时,丁奉忽然张弓搭箭。
弓弦响处,利箭破空而来,正中臧壎咽喉!
“壎儿!”
臧霸目眥欲裂,却见丁奉已挥动令旗,吴军战船万箭齐发。
青徐军不善水战,顿时阵脚大乱。
“右翼陈表,左翼韩当,给我冲!”
丁奉大喝。
霎时间,两支吴军船队如利剑出鞘,直插汉军腹地。
“传令蒋钦、周泰,速速迎敌!”
陈登急令。
楼船上令旗翻飞,汉军战船匆忙变阵。
江面顿时杀声震天。
蒋钦率淮南水师与陈表缠斗,周泰则迎战韩当。
战船相撞,箭矢如雨。
不时有士卒落水,鲜血染红江面。
“放砲石!”
陈登厉喝。
汉军楼船上投石机轰鸣,巨石砸向吴军船阵,激起数丈水柱。
陆逊立於吴军旗舰,见状冷笑:
“雕虫小技。”
他挥动令旗,吴军小船灵活穿梭,大船则结阵抵御。
战至午时,烈日当空。
江面上浮尸累累,残櫓断桨隨波漂流。
陆逊环顾战场,虽占上风,却见汉军船队源源不断,心生忧虑。
吴军的人数远不及汉军多,即便他打出了不错的战损比。
可若跟汉军拼人数消耗,吴军依然非常吃亏。
这便是数量理念的可怕之处。
“鸣金收兵!”
陆逊当机立断。
铜锣声响,吴军战船且战且退。
陈登见状,亦下令:
“收兵!”
他心中暗嘆,虽拥兵力之优,却难破陆逊水阵。
更知河北、河南诸军各怀心思,久战必生变故。
同时,纵然汉军有人数优势,但又没有到完全碾压吴军的地步。
吴国虽小,但也能动员十余万军队。
这与歷史上的赤壁之战不同。
歷史上曹操南征,动员了超过二十万军马。
而当时的孙刘联军,总共只有四万八千人。
其中刘备一万、刘琦一万、孙权三万。
而到后来的西晋灭吴时,东吴本土已经能够动员出二十三万人了。
由此,你便能看出孙吴在吴地种田也是一把好手。
本位面的东吴由於没能拓展荆州、交州,所以至多只能动员出十来万军马。
可饶是如此,面对汉军发动的灭国之战。
肯定还是有不少吴人,打算为国捐躯,同仇敌愾的。
濡须口一战,本就是陈登对吴军的一次试探性攻击。
根本没打算和吴军全面决战。
归营途中,蒋钦驾小船靠近楼船,高声道:
“將军,何不乘胜追击?”
陈登摇头:
“陆逊退而不乱,恐有埋伏。”
“且……”
他望向远处隱约可见的几支友军船队,“我军心未齐啊。”
夕阳西下,江水如血。
这一战,汉军折损八千,吴军伤亡五千,双方皆未得大便宜。
但陈登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接下几日,汉军连续对吴军发动攻势。
双方各有胜负,但汉军始终突破不了吴军的长江防线。
陈登立於高台之上,远眺长江方向,眉头紧锁。
“报——”
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单膝跪地。
“將军,吴军仍坚守濡须口,我军今日攻势再次被阻。”
陈登长嘆一声,挥手示意斥候退下。
他转身对身旁的谋士们道:
“陆逊此人,春秋方壮,调度有方,实乃我军大患。”
“若不能除此人,恐难突破长江天险。”
眾谋士面面相覷,一时无言。
正值此时,一人排眾而出,拱手道:
“將军,干有一计,或可除陆逊。”
眾人视之,乃九江名士蒋干也。
字子翼,现任淮南军隨军主簿。
蒋干此人虽在演义里被写成了小丑,但人实际上却是淮南名士。
时任评价其为,“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
歷史上的蒋乾的確去劝降周瑜了,但没有盗书的小丑情节。
只是单纯回復曹操,“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
蒋干是个有胆量的人。
在两军对垒,周瑜杀了曹魏使臣的刀光剑影之中主动请缨,驾一叶扁舟去说降统兵数万的东吴大都督。
他置生死於度外,据理力爭。
足见其是一个有才辩,有胆识的人。
陈登闻得此言,眼中精光一闪,忙问道:
“子翼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蒋干捻须微笑:
“將军可知当年秦赵长平之战?”
“秦惧廉颇之能,遂使反间计。”
“使赵王以赵括代之,终致赵军大败。”
“哦?”陈登若有所思,“子翼之意,莫非是想……?”
“正是。”
蒋干点头,“今孙权宠信中书吕壹。”
“此人险狠阴毒,操弄权柄,诬陷忠良无数。”
“若能从此人身上入手,使孙权疑陆逊而换將,则大事可成矣。”
陈登闻言大喜,击掌道:
“妙计!妙计啊!”
“然此事需周密安排,子翼可有具体方略?”
蒋干一拱手,从容说道:
“干在吴地尚有故旧,愿亲往施为。”
“只需两童子掌舵,再备足金银財物,用以打点关节即可。”
陈登沉思片刻,决然道:
“好!此事便託付给子翼了。”
隨即命人取来黄金百鎰,明珠十斛,锦缎百匹,交予蒋干。
翌日清晨,江雾瀰漫。
陈登率文武官员亲至江边送行。
临別之际,陈登执蒋干之手,郑重道:
“子翼此行,关係重大。”
“若事成,当为我大汉灭吴第一功!”
蒋干肃然拱手:
“干必竭尽全力,不负將军所託。”
小船悄然离岸,消失在茫茫江雾之中。
……
建业,吴宫。
却说孙权用吕壹为中书,主管审核各官府及州郡上报的文书。
他性格苛刻残忍,执法严酷。
仗著孙权的宠信,逐渐在朝中作威作福。
甚至开始建置机构卖酒、再利用关隘徵税牟取暴利。
检举他人罪过时,细微的小事也要上报朝廷。
然后再加重案情进行诬陷,毁谤大臣,排斥陷害无辜之人。
一日,吕壹府中。
“吕中书,这是本月酒税收入。”
一名属官呈上帐簿,諂媚道:
“自中书建置酒坊以来,利润已翻了三番。”
吕壹翻阅帐簿,冷笑道:
“……还不够。”
“传令下去,民间私酿者,一律以违禁论处。”
“这……”属官迟疑道,“断人財路,如杀人父母。”
“一醇醪之暴利,今禁止私酿,恐民间会有怨言吶。”
“怨言?”
吕壹猛地合上帐簿,“本官执法如山,何惧小民怨言?”
“况如今国家正在打仗,粮食有多宝贵,难道这些小民会不知?”
“本官这也是为国家大计著想,不能让前线將士饿肚子不是?”
“就照此令办理,再有迟疑者,与违禁者同罪!“
属官嚇得跪伏於地:
“下官知错,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不久,吕壹又增设关隘徵税,凡商旅过往,皆需缴纳重税。
商贾苦不堪言,却敢怒不敢言。
朝堂之上,吕壹更是变本加厉。
他专事检举他人罪过,细微小事也夸大其词上报朝廷,再加重案情进行诬陷。
不少忠良大臣因此被贬黜流放。
“丞相,吕壹那廝又弹劾了张长史!”
是仪匆匆走入顾雍府邸,面色凝重。
顾雍放下手中竹简,长嘆一声:
“张公乃先主公旧臣,德高望重,吕壹竟敢如此!”
是仪愤然道:
“吕壹那廝,毁谤大臣,排斥陷害无辜,朝中已无人敢言!”
“如今正奉国难,本就是人心不寧之时。”
“吕壹这般弄权,必生祸患。”
顾雍摇了摇头,沉声道:
“大王信任於他,我等唯有谨慎行事,静待时机。”
就在此时,鄱阳郡发生一事,彻底激化了朝中矛盾。
吕壹的一名宾客在鄱阳犯法,被太守郑胄依法逮捕下狱。
消息传至建业,吕壹勃然大怒。
“好个郑胄,竟敢动我的人!”
吕壹在府中摔碎茶盏,面目狰狞。
“来人,备马,我要进宫面见吴王!”
宫中,孙权正在批阅奏章。
“吴王,吕中书有要事求见。”內侍稟报。
孙权抬头:
“宣。”
吕壹入內,跪伏於地,声泪俱下:
“大王,鄱阳太守郑胄目无王法,擅自逮捕国家官员,臣请大王明鑑!”
孙权皱眉:
“竟有此事?郑胄所捕何人?”
“乃是臣府中一名宾客,为人忠厚,绝无违法之事。”
吕壹信誓旦旦,“郑胄此举,分明是衝著臣来的!”
孙权沉吟片刻:
“郑胄素来刚正,此事恐有待调查。”
“大王!”
吕壹打断道,“郑胄仗著先主公旧恩,目中无人。”
“此番举动,恐有不臣之心啊!”
孙权面色一沉:
“既如此,即刻召回郑胄,孤要亲自问罪!”
数日后,郑胄被押解至建业,朝野震动。
大殿之上,郑胄被五大绑跪於阶下。
孙权冷眼相视:
“郑胄,你可知罪?”
郑胄昂首道:
“臣不知何罪之有!”
“大胆!”
吕壹厉声喝道,“你擅自逮捕国家官员,还敢狡辩?”
郑胄冷笑:
“吕中书所谓『官员』,不过是一介犯法之徒耳。”
“臣依法处置,何错之有?”
“放肆!”
孙权拍案而起,“来人,將郑胄下狱,交由廷尉审理。”
“大王且慢!”
顾雍突然出列,躬身道,“老臣以为,此事尚有蹊蹺,请大王明察。”
是仪也上前一步:
“……臣附议。”
“郑太守为官清廉,断不会无故抓人。”
孙权眯起眼睛,沉声道:
“二位爱卿这是要为郑胄求情?”
顾雍正色道:
“非是为谁求情,只为公正二字。”
“若郑胄真有错,自当严惩。”
“若有人诬陷忠良,也请大王明鑑。”
吕壹见状,急忙道:
“大王,顾丞相与是侍中此言,恐有包庇之嫌!”
“吕壹!”是仪怒目而视,“你休得血口喷人!”
朝堂之上,气氛剑拔弩张。
孙权看著爭执不下的群臣,眉头紧锁。
良久,孙权挥手道:
“……罢了。”
“郑胄,念在顾卿与是卿为你求情,孤今日饶你一命。”
“但鄱阳太守之职,你就不必再担任了。”
郑胄重重叩首:
“臣谢大王不杀之恩。”
退朝后,吕壹追上顾雍与是仪,冷笑道:
“二位今日好大的威风,连吴王都要给几分面子。”
顾雍淡然道:
“吕中书言重了,老朽不过是为国尽忠而已。”
“为国尽忠?”
吕壹阴森一笑,“顾丞相最好记住今日之言。”
看著吕壹扬长而去的背影,是仪忧心忡忡:
“丞相,吕壹此人心胸狭窄,今日之事,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顾雍仰望苍穹,长嘆一声:
“乱世之中,忠奸难辨。”
“值此国难之计,只愿吴王能早日醒悟,否则……唉!”
自此之后,吕壹在朝中更加肆无忌惮。
他广布眼线,监视百官,稍有不满便罗织罪名。
时值五月初,
建业城內,梅雨初歇,空气中瀰漫著潮湿的气息。
吕壹从吴王宫中归来,宽大的官袍已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刚踏入府门,便察觉府中气氛有异——
僕人们神色慌张,眼神躲闪,似有大事发生。
“府中可有事?”
吕壹皱眉问道,隨手將官帽递给身旁的侍从。
老管家快步上前,躬身道:
“回稟家主,江北来了一位贵客。”
“自称是九江蒋干,已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吕壹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九江名士蒋子翼?他怎会来我府上?”
略一沉吟,又道,“可曾查验过身份?”
“已查验过。”
管家低声道,“来人手持汉……齐国文书,確係蒋干无疑。”
“他还……还带了许多贵重礼品,其中不少是江东罕见的珍品。”
吕壹眉头微挑,心中疑竇丛生。
他与蒋干素不相识,如今两国交战正酣,此人突然造访,必有蹊蹺。
思索片刻,他整了整衣冠,到底还是决定见上一见。
“备茶,我亲自去见。”
偏厅內,蒋干正负手而立,欣赏壁上悬掛的吴地山水图。
他身著素色长衫,面容清癯,眉宇间透著一股儒雅之气。
若非腰间佩剑,倒更像一位游歷四方的文人雅士。
听闻脚步声,蒋干转身,见吕壹入门,当即拱手作揖:
“九江蒋干,冒昧造访,还望吕公海涵。”
吕壹还礼,目光却在蒋干身上细细打量:
“子翼先生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只是……”
他顿了顿,示意侍婢上茶。
“如今吴齐两国兵戈相见,先生此时来访,恐有不便。”
蒋干接过茶盏,淡然一笑:
“……吕公多虑了。”
“干此来,非为国事,实为私谊。”
“哦?”
吕壹轻啜一口茶,眼中警惕不减。
“我与先生素昧平生,何来私谊之说?”
侍婢悄然退下,厅內只剩二人。
蒋干放下茶盏,直视吕壹:
“吕公在吴国位高权重,干虽在江北,亦久闻大名。”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吕壹不动声色,沉声道:
“……先生过誉了。”
“吕某不过吴王麾下一介臣子,安敢当『位高权重』四字?”
蒋干轻声一笑:
“……吕公过谦了。”
“吴国上下谁人不知,吕公乃吴王心腹,掌机密要务。”
“连陆伯言、顾元嘆等重臣,亦需看吕公脸色行事。”
听到陆逊之名,吕壹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恢復如常。
“先生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莫不是……”
他声音渐冷,“来做说客的?”
蒋干摇了摇头,笑道:
“非也。”
“干此来,实为吕公前程计。”
“前程?”
吕壹眉梢一扬,“吕某前程自有吴王定夺,何劳先生费心?”
蒋干不疾不徐道:
“吕公可知,如今吴国能动员多少兵马?”
吕壹面色微变,厉声道:
“此乃军国机密,先生问此作甚?”
“即便举国动员,至多不过十五六万眾。”
蒋干自问自答,“而汉军在长江沿线,已有二十万之眾。”
“以十万当二十万,吴军如何抵挡?”
吕壹冷哼一声:
“……先生此言差矣。”
“陆伯言在濡须口屡破汉军,汉军主帅陈元龙束手无策,此事天下皆知。”
“吴国虽小,將士用命,岂是数量可论胜负?”
蒋干闻言大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欢愉:
“一时小胜,何足以论成败?”
“吕公岂不闻『小敌之坚,大敌之擒』?”
“今我主刘玄德三兴汉室,承继大统。”
“据中国之地以临万邦,乃天命所归。”
“而吴主不识时务,不知天命,僭越称王,岂不是逆天而为?”
“岂不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乎?”
一席话说得吕壹默然。
他虽为吴臣,心中却明白蒋干所言非虚。
汉国地大物博,兵多將广,长久相持,吴国確实难以支撑。
见吕壹神色动摇,蒋干趁热打铁:
“……容干为吕公分析一二。”
“即便吴军侥倖胜了汉军,也不过是击退而已。”
“汉军只要再休养个三五年,又可再起二十万大军南下。”
“而吴国举国之力,能支撑几年?”
“更遑论吴军要彻底战胜汉军,难如登天。”
吕壹眉头紧锁,手中茶盏不知不觉已倾斜,茶水溅在袍袖上亦浑然不觉。
蒋干压低声音:
“再者,若吴军真能取胜,陆伯言必以为贵。”
“干闻陆逊对吕公颇有不满,曾多次在吴王面前进言,言吕公专权误国。”
“倘使他得势,试问明公当如何自处?”
此言一出,吕壹如遭雷击,面色霎时惨白。
他与陆逊素有嫌隙,若陆逊因战功而更得孙权信任,自己处境確实危险。
思及此,他额上冷汗涔涔,官袍后背已然湿透。
蒋干察言观色,知已击中要害,便缓声道:
“……吕公勿忧。”
“干此来,正是为解吕公之忧。”
吕壹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先生此言何意?”
蒋干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推到吕壹面前:
“陈征南有言,若吕公愿为內应,助汉军破吴。”
“不仅既往不咎,更將封吕公为列侯,食邑千户,保吕公世代富贵。”
吕壹盯著那封密函,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他深知这是叛国之举,但蒋干所言又句句属实——
吴国难敌汉军,陆逊得势自己必遭殃。
“吕公。”
蒋干声音如蛊,“良禽择木而棲,贤臣择主而事。”
“吴国气数將尽,吕公何必与之同归於尽?”
窗外,暮色渐沉。
一只乌鸦落在院中老树上,发出刺耳的鸣叫。
吕壹抬头望向窗外,又低头看看那封密函。
终於,缓缓伸出了手。
书房內烛火摇曳。
吕壹命人紧闭门窗,只留下心腹侍从在外把守。
他亲自为蒋干斟上一杯江东春酿,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泛著诱人的光泽。
“子翼先生。”
吕壹压低声音,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
“既言合作,不知汉军欲使吕某如何配合?”
蒋干举杯轻抿,酒液沾湿唇须却不急著擦拭,只是意味深长地笑道:
“吕公快人快语,干亦不绕弯子。”
“如今陆伯言把持长江沿线防务,深沟高垒,令我征南將军陈元龙寢食难安。”
吕壹眉头微蹙:
“陆逊確为吴国柱石,自吕蒙死后,吴王以托国之重,將全国兵马尽付其手。”
“若要吴王替换掉陆逊……”
“唉,难吶。”他摇了摇头,“难如登天。”
“非也非也。”
蒋干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
“吴王孙权,外示宽宏,內实多疑。”
“陆逊手握重兵,岂能不令其忌惮?”
“干观孙权近日所为,虽表面信任陆逊,实则已暗遣心腹监视军中动向。”
吕壹眼中精光一闪。
方想起近日孙权確实多次私下询问陆逊军务细节,不由对蒋乾的洞察力暗自佩服。
蒋干见吕壹神色变化,知他已入彀中,便继续道:
“依干之见,此事可分三步而行。”
“其一,先在民间散布流言,言陆逊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流言?”
吕壹捻须沉思,“建业城內耳目眾多,流言一起,必会传入宫中。”
“正是此理。”
蒋干抚掌轻笑,“待风声渐起,吕公便可向吴王进言,言民间有此议论。”
“孙权必不信,但为安朝野之心,定会命吕公调查此事。”
吕壹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明白了,届时陈征南那边也会……”
“不错,征南將军自会配合。”
蒋干有条不紊地说道:
“我军已在江北捕获几名吴军细作,届时他们会『招供』陆逊与我军暗通款曲。”
“吕公只需在调查时稍加……润色,回报吴王,何愁孙权不生疑?”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面庞忽明忽暗。
吕壹盯著那封密信,喉结上下滚动。
他深知此计若成,陆逊必倒,而自己將立下不世之功。
但若是败露,必招来杀身灭族之祸。
蒋干似看穿他心思,缓声道:
“……吕公勿忧。”
“陆逊一去,吴军余眾皆土鸡瓦犬,不足为虑。”
“我汉军便可长驱直入,渡过长江,横扫吴地。”
“到那时候……”
他声音压低,却字字如锤,“吕公便是灭吴第一功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吕壹呼吸急促起来,眼前仿佛已看到自己身著汉室朝服,位列九卿的辉煌景象。
“当今圣上待功臣如何,陈征南便是明证。”
蒋干继续加码,“陈元龙坐拥淮南,兵精粮足。”
“朝中多有弹劾之人,可陛下非但不疑,反委以征南重任,都督诸军事。”
“此等胸襟,岂是孙权小儿可比?”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吕壹的软肋。
他在吴国虽居高位,却日日如履薄冰。
既要討好孙权,又要提防陆逊等宿將排挤。
若能转投汉室,那也是不妄祖上世食汉禄,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思及此,吕壹忽地起身,执蒋干之手,激动道:
“明公之言,使壹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汉室正统,天命所归,壹愿效犬马之劳!”
蒋干大笑,声震屋瓦:
“好!好!!”
“得吕公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一分为二。
“此玉为信,他日吕公遣心腹持此玉至江北,我军必全力配合。”
吕壹郑重接过半块玉佩,只觉入手温润,却重若千钧。
他忽然想起一事:
“流言之事,当从何处著手?”
蒋干早有准备:
“城南有家『醉仙楼』,掌柜乃我军细作。”
“三日后,那里会有人谈论陆逊在军中安插亲信、排除异己之事。”
“吕公只需命人暗中推波助澜即可。”
“善!”
吕壹抚掌讚嘆,“壹在御史台有亲信数人,最善捕风捉影。”
“待流言一起,便让他们上奏弹劾陆逊专权,必能引起吴王重视。”
两人又密议良久,直至更深夜静。
蒋干起身告辞时,窗外已现晓星。
“干便在江北静候佳音了。”
蒋干拱手作別,眼中精光闪烁,
“望吕公勿负今日之约。”
吕壹肃然还礼:
“壹既已决意归汉,必竭心尽力。”
“请转告征南將军与陛下,静待吕某的好消息罢。”
蒋干披上斗篷,悄然隱入夜色。
吕壹独立庭中,仰望渐白的天际,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他知道,自己今日之举,要么名垂青史,要么……万劫不復。
……
建业城南的醉仙楼,歷来是吴地商旅云集、消息灵通之地。
这日晌午,楼內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靠窗一桌坐著几个衣著华贵的商贾,正高声谈论江北战事。
“诸位可曾听闻?”
一个蓄著短须的中年商人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陆伯言在濡须口大营,已私自更换了三十余名將领,全换上自家亲信。”
邻桌几个年轻士子闻言变色。
其中一人拍案而起:
“荒谬!陆將军忠心为国,岂会行此不义之事?”
短须商人冷笑:
“小郎君久居建业,怎知前线实情?”
“我等刚从芜湖而来,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他身旁几个同伴纷纷附和,言之凿凿地描述陆逊如何排除异己。
酒楼角落,一个头戴斗笠的渔夫悄悄竖起耳朵。
他是吕壹派来监视的眼线,见计划顺利展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陆將军用兵如神,若无绝对信任的部將,如何能屡破汉军?”
士子中有人反驳。
“正是!”
另一人接口,“若无陆將军,汉军早已渡江!”
“尔等在此詆毁功臣,是何居心?”
商贾中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突然拍桌:
“尔等书生懂得什么!”
“我表兄在军中任校尉,亲口告知陆逊截留粮餉,私养死士。”
“前线將士敢怒而不敢言!”
“胡说八道!”
士子们怒目而视。
双方爭执愈烈,引得全酒楼客人都侧目而视。
那短须商人见火候已到,故作嘆息:
“诸位不信也罢。只是……”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听闻陆逊已与汉军密使暗通款曲,欲以长江天险为筹码,换取汉室封侯之赏。”
此言一出,满座譁然。
原本坚定支持陆逊的人也开始动摇——毕竟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不出三日,这则谣言如同瘟疫般在建业城蔓延开来。
清晨的鱼市上,两个鱼贩一边剖鱼一边閒聊。
“听说了吗?陆將军在军中自称』神君』,连吴王的詔令都敢违抗。”
“何止呀!我隔壁王婆的女婿在军中当差。”
“说陆逊帐前立著九旒旗,比吴王的还多两旒呢!”
午后的绸缎庄里,几个富商妻妾挑选布料时也在窃窃私语。
“我家老爷说,陆逊夫人上月偷偷去了江北,带回一车汉锦。”
“哟,真有此事吶?陆伯言此人看著人挺老实,不想也是个贪官儿。”
“嘿!难怪前线总打胜仗,怕不是和汉军商量好的吧?”
这些添油加醋的流言,最终连街头玩耍的孩童都能唱上几句。
谣言很快传入宫中。
这日朝会,御史中丞张韜突然出列,手持玉笏高声奏道:
“臣闻陆逊在外专权跋扈,民间议论纷纷。”
“为社稷计,请大王明察此事!”
朝堂上一片譁然。
老臣张昭厉声呵斥:
“荒谬!伯言忠心耿耿,岂容污衊!”
张韜不慌不忙:
“下官有商旅十七人联名作证,皆言陆逊擅自更易將校,截留粮餉。”
“若张公不信,可遣人至市井查访。”
孙权端坐王位,面色阴晴不定。
他挥手制止爭论:
“此事容后再议。”
退朝后,孙权独留吕壹入偏殿议事。
“吕卿,近日市井流言,卿可有所耳闻?”
吕壹躬身道:
“……臣確有所闻。”
“不仅市井小民,就连朝中不少官员都在私下议论。”
孙权眉头紧锁:
“卿以为,伯言当真会……拥兵自重?”
吕壹不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大王可知建业现有多少兵马?”
“禁军两万,加上城防,约三万之数。”
“陆逊手中呢?”
孙权沉默片刻:
“十五万有余。”
吕壹向前一步,声音压低:
“大王试想,若陆逊真有异心,率军回师建业……”
他故意留白,观察孙权反应。
孙权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仍强作镇定:
“伯言隨孤多年,忠心可鑑。”
“断不会做那卖主求荣之辈!”
吕壹长长一嘆:
“臣非疑陆逊。”
“只是……”
他话锋一转,抬眼直视孙权,“如今天下大势,明眼人都看得出齐强吴弱。”
“朝中不少人心怀二志,想著在齐军渡江后换个主子继续做官。”
“可大王您若败了……唉。”
“如何?”孙权声音微颤。
“將何以自处?”
吕壹一字一顿,“陆逊手握重兵,正是齐军要极力拉拢之人。”
“若他以大王为筹码,向刘备討个高价,刘备焉能不以之为厚。”
吕壹说的是事实。
一般来讲,敌国將领如果是手握重兵投降的话,都能得到优待。
比如章邯投降时,就直接封了雍王。
张鲁投降时,也因为表现的不错,留了財物给曹操。
直接担任了镇南將军,甚至封了县侯。
还跟曹家联姻了。
並且,曹操还允许张鲁隨意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內传教。
这便是政治。
不过之前你们廝杀的有多么惨烈。
只要你是“带资来投”,国家肯定优待你。
因为你必须给天下人做表率,
凡是手握兵权的投靠我,我肯定对你好。
为的就是防止將来遭到別人的顽劣抵抗,儘量减少己方损失。
听完吕壹的分析,孙权猛地站起。
案上茶盏被衣袖带翻,茶水在竹简上洇开一片暗色。
他背对吕壹,望向窗外良久,终於开口:
“卿可密查此事。”
“但切记……”
他转身时眼中寒光闪烁,”勿令伯言知晓。”
吕壹深深拜伏:
“臣领命。”
低头瞬间,吕壹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走出宫门,吕壹望向江北方向,心中暗道:
“子翼兄,第一步已成。”
……
(本章完)
第381章 吴人自毁长城,末日將至
第381章 吴人自毁长城,末日將至
章武八年五月中旬,建业城中暑气渐盛。
吴王孙权独坐於清凉殿內,手中竹简展开又合上,眉间川字纹愈发深刻。
“报——吕中书求见。“
內侍尖细的声音打破了殿內沉寂。
孙权抬了抬眼皮:
“宣。”
吕壹趋步入殿,宽大的袍袖隨步伐摆动,在青石地上投下蝙蝠般的阴影。
他行至阶前,深深一揖:
“臣壹,拜见大王。”
“免礼。”
孙权將竹简置於案上,“孤吩咐卿之事,办的如何?”
吕壹眼珠微转,向前半步低声道:
“臣奉王命暗察大將军军中之事,今有要情稟报。”
孙权闻言直起身子,挥手屏退左右。
待殿门闭合,方才缓声道:
“讲。”
“臣遣密使至濡须口,见大將军营中多有异状。”
吕壹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呈上。
“士卒夜聚赌钱,將校私贩军粮,更有甚者——”
他声音压得更低,“齐军细作屡入营中,竟无人阻拦。”
孙权展开绢帛,眉头越皱越紧:
“陆伯言治军素严,何至如此?”
“此正是可疑之处也。”
吕壹趁机道,“臣闻街巷传言,大將军虽屡胜陈登,却始终按兵不动。”
“民间皆云……”
他话说一半,忽然噤声。
“说下去!”
孙权目光如电,眉头紧皱。
吕壹俯首,嘆一口气说道:
“民间皆云,大將军与陈登暗通款曲,故不肯渡江击之。”
“一直在等候江南等候时机,为的就是全面掌权。”
孙权手中茶盏“砰”地落在案上,茶水溅湿了奏章。
他盯著水渍蔓延,良久方道:
“……流言蜚语,不足为信。”
“孤以托国之重交付伯言,伯言必不负孤。”
“大王明鑑。”吕壹却不退缩,昂首挺胸,正色说道:
“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臣请遣使詰问大將军,何不乘胜北进?”
“一问,便知缘由。”
孙权闭目沉思。
自周瑜、吕蒙相继歿后,陆逊独挑国家大梁。
威震江东久矣,国內人望颇高,若当真有异心……
念及此,孙权猛地睁眼,“准奏!”
三日后,使者持王命至陆逊大营。
时值梅雨,江面雾气氤氳,陆逊正在帐中研读兵书。
“末將拜见大將军。”
使者行礼道:
“大王有问——”
“將军连胜陈登,为何不乘势渡江,反屯兵於此?”
陆逊放下竹简,眉间闪过一丝诧异。
但也不疑有他,如实回答道:
“齐军虽有小挫,然实力未损。”
“我吴国新经战乱,民力未復。”
“此时贸然北进,恐非良机。”
他走到江防图前,指向淮水一线。
“陈登在此布防严密,若强行渡江,恐中埋伏。”
使者记录完毕,拱手道:
“末將定会如实稟报。”
“有劳尊使。”
陆逊谢过,亲自送他离开。
待使者离去后,副將朱然入帐,忧心忡忡地问道:
“大將军,王上此问来的诧怪。”
“您不可不引起重视啊!”
因为陆逊之前领兵时,对前线战事基本是不怎么过问与插手的。
包括掛帅前,孙权就是这样许诺陆逊的。
战事全权交给陆逊本人负责,他不会过问插手。
如今突然遣使这么一来问,確实令人感到奇怪。
何况前线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后方君主微操。
且不说君主的军事素养是否够高,
就古代那信息传播效率,前后很容易造成信息差,微操必然出事。
陆逊却摆手止住他,柔声劝道:
“……王上关心战事,理所应当。”
“传令各营,加固江防,谨防汉军夜袭。”
殊不知,这番忠君体国的答覆在建业宫中却掀起轩然大波。
“果不出臣所料!”
吕壹捧著使者回报,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陆逊託词齐军势大,分明是畏战不前!”
“大王试想,若真如他所言齐军未损,他又如何能连胜数阵?”
孙权背对殿门,望著壁上悬掛的吴国疆域图默不作声。
陆逊的回答確实蹊蹺——
既能取胜,为何不敢进兵?
他转身时,眼中已带寒意:
“……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办理?”
吕壹知道火候已到,突然跪伏於地,言辞恳切地喊道:
“臣有诛心之言,不敢启齿!”
“但说无妨。”
“大王托国之重於陆逊,尽付江东兵马,此乃明君气度。”
吕壹抬头,眼中闪烁著危险的光芒。
“然臣闻圣主不將生死之权授於臣下。”
“陆逊手握重兵,若生异心,则国內无可制者,”
他故意一停顿,观察一下孙权的脸色。
“纵使吴国战败,也不过割地求和,让出几个城池罢了。”
“可若是大將军谋反,孙氏基业安在?”
孙权脸色骤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佩剑。
不论是周瑜还是吕蒙,都曾称讚过陆逊的才能。
而陆逊的实际表现,也证明了其確实是有才。
可正因为他有才,
如此將才,若不能为己所用……
孙权眉宇间一川不平,脸色越来越难看。
吕壹窥见孙权动摇,又添一把火。
“臣……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孙权厉声喝道。
“大王可还记得……”
吕壹声音几不可闻,“陆氏与孙氏之仇?”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
孙权眼前浮现出兄长孙策被刺那日的血泊——
陆逊的从祖父陆康,正是当年被孙策攻破庐江后鬱鬱而终的!
虽然陆逊后来娶了孙策之女,但这家族血仇,实在不能不令人引起重视。
孙权將侄女儿交给陆逊,本身也是为了笼络陆氏一族。
可吕壹忽然翻起旧帐,聊及孙氏与陆氏的血海深仇,这令孙权更加难受纠结不已。
吕壹见此,继续劝说道:
“陆逊虽尚公主,然杀亲之恨,岂是一桩婚事可解?”
“臣恐……將来有事,您不能够制他。”
“够了!”
孙权暴喝一声,案上简牘震落在地。
他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平復呼吸:
“传令陆逊,即刻整军渡江,进攻齐军。”
“不得有误!”
吕壹暗喜,却故作忧虑:
“若陆逊抗命?”
“那便是谋反实据!”
孙权眼中杀机毕露,“孤倒要看看,这江东名將,是忠是奸!”
当夜,建业城中阴云密布。
吕壹府邸密室內,烛火摇曳。他对著暗处人影低笑:
“告诉陈將军,鱼儿上鉤了。”
与此同时,长江北岸汉军大营中。
陈登正凝视著南岸连绵灯火,手中捏著一封密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伯言,这次看你如何自处。”
江风呜咽,如泣如诉。
长江两岸烟雨朦朧。
吴军大营內,陆逊负手立於帐前。
望著对岸连绵不绝的汉军营寨,眉头紧锁。
江风拂过他的鬢角,带起几缕斑白的髮丝。
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却以生白髮,面容清癯。
只因深感责任之重大,颇有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头的忧思。
只有那眼神,依旧如鹰隼般锐利。
“大將军,探马来报,齐军又在北岸增兵了。”
副將朱然快步走来,低声稟报。
陆逊微微頷首:
“陈登此人,果然名不虚传。”
“二十万大军压境,只吃了几场败仗,就按兵不动。”
“这是在等我军先动,让我犯错啊。”
“大將军,我军仅有十五万人不到。”
“且多为新征之兵,若贸然出击,全面大战,胜负恐也难料啊。”
朱然欲言又止。
陆逊转身入帐,案上铺著一张精细的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標註著双方兵力部署。
他指著江北一处道:
“齐军虽眾,但粮道绵长,且內部不合。”
“齐国內部,老牌军功集团陈旧与国家新军新锐矛盾已现,此乃我军可乘之机。”
正说话间,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信使匆匆入內,单膝跪地:
“报!”
“吴王急令,命大將军即刻出兵,与齐军决战!”
陆逊接过帛书,仔细阅读,面色渐沉。
他抬头对朱然道:
“传令诸將,中军议事。”
片刻后,吴军眾將齐聚大帐。
陆逊环视眾人,沉声道:
“吴王命我出击,然敌眾我寡,贸然渡江,恐有倾覆之危。”
“诸君以为如何?”
老將韩当拍案而起:
“齐军远来疲惫,我军以逸待劳,正当出击!”
“不然。”
陆逊摇头,正色分析道:
“陈登虎步江南,非等閒之辈。”
“其背后更有齐汉举国之力,我军若败,则江东危矣。”
他展开舆图,手指划过长江,沉声说道:
“齐有二十万之眾,我军不过十五万,且有大量新兵。”
“齐军可败,而我军不可败。”
“此乃亡国之危,不可不慎。”
眾將闻言,皆默然。
陆逊继续说道:
“我已上书吴王,陈明利害。”
“齐军內部不合,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只需坚守,待其粮儘自退,届时追击,可获全胜。”
当夜,陆逊亲自执笔,写就奏章:
“……臣逊顿首:齐军势大,然其师老兵疲,內部不和。”
“我军宜固守待变,不可轻出。”
“陈登雄才,非可轻胜。”
“且其国大兵多,纵有小败,无损根本。”
“我军若败,则江东震动。”
“愿大王明察,暂忍一时之忿,待敌自退,再图进取。”
“臣必竭股肱之力,保长江无恙。”
写毕,陆逊亲自封缄,交予心腹送往建业。
建业城中,孙权正於宫中踱步。
连日来,齐军压境的消息已使江东震动,百姓惶恐不安。
尤其是从长江畔回来的百姓,备言长江上飘满了木屑。
使得吴国百姓,人人都以为汉军有战船无数,国內人心惶惶。
“报!陆大都督奏章到!”
內侍高声稟报。
孙权急展帛书,细读陆逊分析,面色渐缓。
然当他看到最后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时,骤然变色,將帛书重重拍在案上。
“这!这陆伯言!竟敢如此狂悖!”
侍立一旁的吕壹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鷙,上前低声道:
“大王,陆逊此言,分明是拥兵自重。”
“不將您的君命放在眼里啊。”
孙权怒目圆睁:
“孤待他不薄,他安敢如此!”
吕壹趁机煽风点火: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陆逊手握重兵,若存异心,恐为大患。”
孙权沉默良久,忽然拍案道:
“再传孤令,命陆逊即刻出兵!”
“告诉他,孤知时机未至。”
“然国內民心不稳,需一大胜以安眾心!”
“跨江北击,纵然不胜,也算安定国內。”
战报可以骗人,战线不会。
只要陆逊把战线往前推,孙权肯定能够压住国內汹汹的民意。
吕壹领命退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陆逊那封书信早已被吕壹截获,然后命能人將之改写。
不过为了追求真实性,吕壹並没有全文刪改。
仅仅只在末尾增添了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个世界上,谎言並不可怕。
真话说一半,往往並谎言可怕十倍。
长江前线,陆逊再次接到孙权严令,不禁长嘆。
朱然忧心道:
“大將军,吴王连番催促。”
“若再不出兵,恐有不测之祸啊!”
陆逊摇了摇头,无奈嘆息:
“我非惧战,实为十五万將士性命计,为江南八十县百姓计。”
他提笔再写回信:
“臣逊再拜:大王急於求胜,臣非不知。”
“然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不可不慎。”
“齐军势大,我军若败,则江南涂炭。”
“臣愿以性命担保,只要陆逊一息尚存,陈登绝难过江。”
“时间將证明臣之忠心,望大王明鑑。”
信使刚走,陆逊便召集诸將,重新部署防线。
他指著舆图,叮嘱吩咐道:
“加强沿江哨所,多设疑兵。”
“若齐军渡江,必从这三处过。”
消息传回吴王宫。
宫中的冰鉴虽冒著丝丝寒气,却驱不散孙权眉宇间的阴霾。
他手中那封来自陆逊的军报已被揉皱,上面“臣以为时机未至,不可轻动”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见。
“这已是第二次了!”
孙权將竹简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噹作响。
侍立在侧的吕壹立刻趋前一步,细长的眼睛眯成一道缝:
“……大王息怒。”
“陆伯言虽善用兵,然连番违抗王命,恐非人臣之道啊。”
孙权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孤令他渡江击汉,他却以『汉军戒备森严』为由推脱。”
“前番说粮草不济,今次又说时机未至,他究竟是何意思?”
“大王明鑑!”
吕壹见缝插针地说道:
“陆逊在军中威望日盛,將士只知有陆將军,不知有吴王。”
“长此以往,恐生不测啊。”
孙权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案几。
窗外蝉鸣刺耳,更添烦躁。
吕壹见状,压低声音道:
“王上岂不见曹刘之事乎?”
“昔曹操以夏侯、曹氏掌兵,以压制异姓將领。”
“刘备虽无宗室,却以元老李关张为帅,將兵权牢牢交给这三人,以压制其余诸地將领。”
“此皆以亲信制衡四方之策也。”
“今大王却委兵权於仇讎之后,臣……实在替您忧心。”
“住口!”
孙权突然暴喝,却又很快压下怒气,沉声道:
“你……接著说。”
吕壹擦了擦额角冷汗,继续说道:
“臣以为,当以宗室代之。”
“孙韶將军少年英武,又忠心可鑑。”
“把兵权交到孙家人手里,总胜过交给仇讎好罢?”
孙权沉思良久,终於缓缓点头:
“传孤旨意,命孙韶即日前往接替陆逊。”
次日朝会,大殿上气氛凝重。
当孙权宣布换帅之议时,丞相顾雍当即出列反对,长揖到地:
“大王三思!临阵易帅乃兵家大忌。”
“陆伯言连战皆捷,將士用命,此时更替,恐军心不稳啊!”
是仪亦上前进諫:
“昔日赵孝成王以赵括代廉颇,终致长平之败。”
“今齐將陈登老谋深算,虎步江南二十余载。”
“孙將军不过而立之年,虽有勇略,又岂是陈登的对手?”
“放肆!”
孙韶闻言,勃然大怒,按剑而出,叱道:
“尔等竟將某比作赵括?”
“陈登老贼,某视之如土鸡瓦犬耳!”
是仪不卑不亢地出声反驳:
“孙將军勇则勇矣,然陈登经营江北二十余载,深沟高垒。”
“以陆伯言之才略,尚且谨慎持重,將军岂可轻敌?”
孙权冷眼旁观,见群臣多面露忧色,心中更生不悦。
因为这帮人本就多怀私意,为著自己的前程著想。
真正替孙氏江山著想的却没几个。
见他们一边倒的替陆逊说话,孙权自然不爽。
不过,孙权也是被气昏头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大臣们保陆逊才是正常反应。
道理也很简单,
第一,临阵换帅,本就是兵家大忌。
第二,人陆逊在前线屡战屡胜,你不奖赏就算了,还把人家给换了。
这样做,怎么能不寒了前线將士的心?
所以说,朝臣们支持陆逊,仅仅是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思考出发罢了。
若换作平时,孙权也不可能想不通这一点。
只是一连串的组合拳,加之吕壹的煽风点火,给孙权整懵了。
纵然此时孙权已经有点儿回过味来了,
但见著群臣全部反对自己,那他也已经被架起来了。
如果不铁了心支持孙韶,那他的威望更要一落千丈。
於是厉声大喝:
“孤意已决!孙韶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顾雍还要再諫,孙权已拂袖而起:
“退朝!”
眾臣退出大殿时,天空阴云密布。
顾雍仰天长嘆:
“赵括之祸,恐再现於江东矣!”
是仪摇头苦笑:
“陆伯言若去,江北危矣。”
“惜乎大王不纳忠言啊。”
吴国每一名大臣,都知道孙权昏头了。
他们当中不是没有忠臣,但奈何主上不纳忠言吶。
孙韶尚未启程赴任,消息却已如野火般传至陆逊军中。
帐內,朱然拔剑怒斩案角,火星迸溅,厉声道:
“大將军!主上竟听信吕壹谗言,欲以孙韶代君!”
“此非自毁其城乎?”
左右诸將皆愤懣难平,或捶胸顿足,或拔剑砍石,恨恨道:
“吾等血战江北,连破齐军,竟遭此猜忌!”
陆逊静立帐中,面色如霜,五指紧攥军报,指节泛白。
良久,他长嘆一声,道:
“取笔墨来。”
陆逊提笔蘸墨,笔锋如刀,字字泣血:
“臣闻德均则眾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
“盖六国所以兼於强秦,西楚所以屈於汉祖也。”
“今敌跨制四方,非徒关右之地。”
“割据九州,岂但鸿沟以西而已!”
“吴外无盟国之援,內非西楚之强。”
“政务衰弊,百姓未安。”
“而议者所恃,徒以大江峻山,限带封域。”
“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
他写至激愤处,笔锋如铁,力透纸背:
“臣每远思战国存亡之符,近览汉氏倾覆之衅。”
“考之典籍,验之行事,中夜抚枕,临餐忘食。”
“昔匈奴未灭,去病辞馆。”
“汉道未纯,贾生哀泣。”
“况臣王室之出,世荷荣宠。”
“安危休戚,与国同契,死生离合,义不苟且。”
“夙夜忧怛,念至心伤!”
他列举十七条当务之急,痛陈小人乱政之祸。
直言吕壹之流祸国殃民,恳请孙权远佞臣、任贤能,否则社稷危矣!
书毕,陆逊亲手封缄,交予亲信:
“速呈吴王!”
“切不可假他人之手!”
书信传回建业,孙权览书。
见陆逊字字恳切,心中微动,沉吟道:
“伯言忠心,孤岂不知?然其屡违军令……”
“孤不得不罚耳。”
正犹豫间,吕壹忽至,身后押著几名衣衫襤褸的吴军士卒。
“大王!”
吕壹阴惻惻一笑,“此数人乃江北逃归之俘,臣特地带回,请大王问讯。”
孙权目光一凛,审视几人:
“尔等被齐军所俘,如何得归?”
其中一名士卒战战兢兢道:
“回大王,汉……哦不,齐军待我等甚善,未曾虐待,反给衣食。”
“我们起初不知缘由,未敢轻受,直到后来才发现齐军对待俘虏都是如此。”
孙权眉头一皱:
“哦?齐人为何如此?”
另一人低声道:
“小人亦不知,只是夜间曾闻齐军將校私语。”
“言『暂忍一时,很快便好』之类的话语……”
吕壹立刻上前,阴声道:
“大王!此必陆逊与陈登暗通款曲。”
“欲使齐军善待吴卒,以收买人心!”
孙权闻言,脸色骤变,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他猛地將陆逊的諫疏掷入火盆,火焰腾起,顷刻间吞噬了那血泪之言。
“传令!”
孙权冷冷道,“孙韶即刻启程,接掌军权!”
“至於陆逊……立刻將之罢免回乡,听候发落!”
諫疏化作灰烬,飘散於殿中。
吕壹嘴角微扬,低声道:
“大王圣明。”
回到府中,吕壹心情大好,当即提笔写信一封。
派遣心腹之人,送给江北的汉军大营。
其书略曰:
“征南將军麾下敬稟:”
“壹顿首再拜,恭问將军武运昌隆。”
“前者所託之事,幸不辱命,终使孙权黜陆逊而代以孙韶。”
“韶虽壮年驍勇,然少经战阵,谋略未深,岂足当將军之神算?”
“江东易帅,军心浮动,此天赐良机也!”
“若將军尚有驱策,壹必竭力应之。”
“惟愿王师南渡之日,念及微功,於陛下前进一二美言,则壹没齿难忘矣!”
“今吴廷上下,皆知孙权临阵易將,自毁干城。”
“顾雍、是仪等辈扼腕嘆息,文武离心,此正可乘之隙也。”
“江南百姓久困孙氏苛政,日夜企踵望王师如盼甘霖。”
“壹当潜伏建业,静候旌旗南指。”
“愿为內应,共襄大业!”
“临书迫切,惟祈钧鉴。”
“……吕壹再拜。”
“章武八年,六月朔日。”
吕壹还在末尾,非常贴心地使用汉朝官方的年號。
以此来向陈登示好,表忠心。
此信以火漆密封,遣心腹扮作商旅渡江递送,途中几经辗转方至陈登案头。
陈登阅毕吕壹密信,抚掌大笑:
“天助我也!”
左右亲兵见状,皆露喜色,问道:
“將军何故如此欣喜?”
陈登扬信示眾:
“孙权自毁干城,以孙韶代陆逊,此乃天赐良机!”
“速设宴,召诸將共贺!”
帐中灯火通明,酒肉飘香。
各营將领闻讯而至,纷纷入席。
陈登高坐主位,举杯朗声道:
“诸君!今日得报,吴主孙权临阵易帅,以孙韶代陆逊。”
“此愚夫之举,正合我意!”
眾將闻言,皆面露喜色,纷纷举杯相贺。
陈登目光转向席间一人,笑道:
“此计之成,多赖子翼之功!”
“若非子翼献离间之策,又亲渡江东,收买吕壹。”
“我军焉有今日之喜?”
眾人视之,正是蒋干。
蒋干连忙起身,拱手谦道:
“干不过略尽绵力,岂敢居功?”
“战场决胜,仍需仰仗诸位將军奋勇杀敌。”
陈登仰头大笑:
“子翼何必过谦?功便是功!”
隨即举杯高声道:
“诸君,来!共敬子翼一杯!”
眾將齐声应和,纷纷举杯:
“敬蒋先生!”
在场的,都是各方阵营的大佬。
陈登让大佬们一起给蒋干敬酒,也是给足了蒋乾麵子。
当然,以蒋乾的功绩,他也的確当得起。
蒋乾麵露感激,举杯回敬:
“干谢过诸位將军!”
酒过三巡,席间一人忽开口问道:
“陈征南,今吴军易帅,不知接下来有何良策?”
眾人视之,正是监军梁王刘理。
陈登微微一笑,捋须道:
“孙韶小儿,乳臭未乾,老夫视之如掌中玩物耳!”
眾將闻言,皆大笑。
陈登起身,豪迈挥手:
“传令下去,今日犒赏三军。”
“烹羊宰牛,杀鸡煮鸭,蒸鱼燉肉。”
“务必让將士们饱餐一顿!”
汉军营中,篝火熊熊,肉香四溢。
军士们围坐一团,大快朵颐,欢声雷动。
陈登亲至各营,举杯慰劳:
“诸位將士,连日征战,辛苦了!”
“今日且尽情吃喝,养精蓄锐。”
“不日我等便渡江南下,直取建业!”
眾军士吃了肉,无不振奋,纷纷举碗高呼:
“万岁!万岁!”
声震四野,士气如虹。
陈登嘴角微微扬起,笑道:
“孙权啊孙权,你既自断臂膀,那就莫怪老夫无情了……”
“这份全並江南的大功,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夜风拂过,战旗猎猎。
——大战,將起!
(本章完)
第382章 司马懿出师北伐,诸葛亮总制雍凉
第382章 司马懿出师北伐,诸葛亮总制雍凉
章武八年七月末,洛阳城中暑气渐盛。
这一日,汉帝刘备於未央宫设朝议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殿外蝉鸣聒噪,殿內却是一片肃穆。
忽有边关急报送入,近臣手持竹简快步上前,跪伏於地奏道:
“启稟陛下,边关急报!”
“曹魏命太尉司马懿假节,率大军八万余,自汉中出兵北伐。”
“以南蛮洞主兀突骨为先锋,已入我境!”
刘备闻言,面色骤变,大呼:
“魏贼必是知我汉军正在南征,故欲此时北上作乱。”
“欲为吴狗张目也!”
殿中文武无不色变,窃窃私语之声四起。
“司马懿此来,必是为策应东吴。”
刘备沉声道,目光扫过群臣。
“谁可为將,以退魏兵?”
司徒王朗出列,拱手道:
“陛下,驃骑將军马超现屯驻关中,勇略过人,可付以大任。”
李翊却上前一步,高声道:
“不可!马超虽有勇略,然司马懿足智多谋,深通韧略。”
“且我大汉主力皆在南征孙吴,关中兵马不足五万。”
“马超绝非司马懿敌手,臣请另择贤明。”
刘备听罢,抚须而笑:
“……李相多虑矣。”
“司马懿远自蜀地而来,师老兵疲,岂能长久?”
“况马超乃伏波將军马援之后,自幼从父学习韜略,深通兵法。”
“关中虽兵少,然据险而守,更占优势。”
“司马懿断难威胁关中。”
李翊见刘备心意已决,只得退下,不再復言。
刘备当即命人取来笔墨,亲自书写詔书:
“著驃骑將军马超即刻统领关西诸路军马,步骑五万,迎击司马懿!”
詔书星夜发往长安,不一日便至马超手中。
此时司马懿大军已出汉中,沿褒斜道北上。
行军途中,司马懿立於战车之上,眺望北方群山。
对身旁参军张翼道:
“此番北伐,意在牵制齐军主力,使孙权得以喘息。”
“然若能趁势夺取关中,则是大善。”
张翼拱手道:
“……太尉神机妙算。”
“只是马超驍勇,不可轻敌。”
司马懿冷笑一声:
“马超匹夫之勇,何足道哉?吾已有计破之。”
原来司马懿南征归来时,收服了大量蛮兵。
这些蛮人驍勇善战,悍不畏死。
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脑子单纯,很容易被忽悠,被骗。
司马懿通过威逼利诱,收买他们的洞主,以此来换取蛮兵作战。
从本心上讲,如果能流蛮人的血的话,司马懿是不想流蜀中人的血的。
而其中,尤以兀突骨所率蛮兵最为精锐。
这些蛮兵身披藤甲,刀箭难入,作战凶猛异常。
司马懿特意以兀突骨为先锋,欲以此奇兵制胜。
数日后,司马懿大军抵达潼关外三十里处。
邓艾进言曰:
“可先下定寨柵,然后攻关未迟。”
司马懿頷首,当即下令:
“伐木立柵,分作三寨!”
“左寨邓艾,右寨马忠,吾自居中寨。”
魏军连夜砍伐树木,立起排柵,三座营寨很快拔地而起。
司马懿坐镇中军大帐,召诸將议事。
“明日攻关,当以蛮兵为先。”
司马懿手指地图,开始进行战略部署。
“兀突骨率本部蛮兵正面佯攻,邓艾从左翼迂迴,马忠自右翼包抄。”
“三路並进,必破潼关!”
眾將齐声应诺。
翌日清晨,司马懿亲率大军直叩潼关。
不料刚出营寨不远,前方斥候飞马来报:
“稟太尉,前方发现汉人军马。”
“不过看服饰,似是西凉军马,已列阵以待!”
司马懿眉头一皱:
“此必是马超所部,只是他竟敢出关迎战?”
於是,当即传令全军列阵。
两军於潼关外十里处的平野上相遇,各自摆开阵势。
司马懿在门旗下远眺西凉军阵,只见旌旗猎猎,刀枪如林。
西凉兵个个虎背熊腰,目露凶光,果然是天下精锐。
再观阵前將领,
当中一人白袍银鎧,面如傅粉,唇若抹朱。
腰细膀宽,手执一桿亮银枪,正是马超。
左侧庞德,右侧马岱,皆是一时猛將。
司马懿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分毫,自纵马出阵,高声道:
“马孟起!今见吾大兵到此,何不早降?”
马超闻言,双目圆睁,咬牙切齿道:
“老贼!汝欺君罔上,罪不容诛!”
“吾乃汉朝名將之后,深受汉皇厚恩,岂能背主投敌?”
“今日定要活捉汝这老匹夫,生啖汝肉!”
司马懿亦怒,厉声喝道:
“李翊狗贼屠吾全族,此仇不共戴天!”
“汝既为虎作倀,合该死矣!”
马超大怒,挺枪跃马直取司马懿。
司马懿背后张翼拍马迎上。
两马相交,枪来刀往。
战不三五合,张翼便觉双臂酸麻,招架不住,拨马败走。
马忠见状,急挺枪出阵。
马超冷笑一声,银枪如龙,上下翻飞。
战至五六合,马忠亦败下阵来。
“司马老贼,可敢亲自一战?”
马超厉声喝道。
司马懿面色阴沉,却不敢轻出。
马超见状,將枪往后一招,西凉军顿时鼓譟而起,如潮水般涌向魏军阵线。
西凉兵来势凶猛,魏军左右將佐皆抵挡不住。
马超、庞德、马岱三將亲率百余精骑,直衝司马懿中军。
“穿红袍者乃司马懿!”
西凉军中有人高喊。
司马懿大惊,急忙脱下红袍丟弃。
又闻喊声:
“长髯者乃司马懿!”
司马懿慌乱之下,抽出佩刀,“唰”的一声割断长须。
军中有人將此事告知马超,马超大笑,传令道:
“短髯者乃司马懿!”
司马懿闻之,急扯旗角包住脖颈,趁乱逃窜。
正奔走间,忽闻身后马蹄声急,回头一看,正是马超追来。
“司马懿休走!”
马超厉声大喝。
司马懿惊得魂飞魄散,手中马鞭坠地。
眼看马超將至,银枪已刺到背后。
司马懿急中生智,绕一株大树而走。
马超一枪刺入树干,待拔出时,司马懿已逃出十余丈远。
马超正欲再追,忽见山坡边转出一將,大喝:
“马儿休得猖狂!王平在此!”
王平手持大刀,拦住马超去路。
二人战在一处,刀枪並举,战至二十回合。
王平渐渐力怯,刀法散乱。
正在危急时刻,忽闻喊杀声震天,却是兀突骨率蛮兵赶到。
马超见敌军势大,自己孤军深入,恐遭不测,只得拨马而回。
兀突骨因见天色已晚,也不追赶,收兵回营。
司马懿狼狈逃回寨中,见邓艾已率军稳固营寨,损失並不惨重,这才稍稍安心。
当夜,司马懿坐於帐中,抚摸断须。
回想日间险境,不禁冷汗涔涔。
“马超之勇,果然名不虚传。”
司马懿喃喃自语,“然吾有蛮兵之利,明日当再图良策。”
於是,司马懿大赏兀突骨与王平,以酬其救命之恩。
帐中灯火通明,诸將列坐,司马懿举杯道:
“今日若非王將军与兀突骨勇士相救,吾几为马超所擒!”
王平拱手道:
“太尉乃三军之帅,末將岂敢不尽死力?”
兀突骨亦用生硬的汉语道:
“马超虽勇,不足惧也!”
“吾藤甲兵刀枪不入,明日再战,必取其首级献於太尉!”
司马懿含笑点头,心中却暗自盘算。
数日后,细作急报:
“李严自凉州而来,率二万生力军增援马超。”
“其中多羌人骑兵,驍勇异常!”
诸將闻言,皆露忧色,唯独司马懿大笑。
诸將不解,问道:
“马超增兵,太尉反喜,何也?”
司马懿捋须道:
“待吾胜后,再与诸公细说。”
三日后,又报关上再添兵马,司马懿竟於帐中设宴庆贺。
诸將面面相覷,皆暗笑不已。
司马懿环视眾人,道:
“诸公笑吾无破敌之策乎?”
“若有良谋,不妨直言。”
邓艾沉吟片刻,进言道:
“今太尉大军屯於潼关之前,马超亦集重兵於此,河西空虚。”
“若遣一军暗渡蒲阪津,断其关中与关西之连。”
“再以太尉主力渡渭河北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马超必败!”
司马懿拍案赞道:
“士载之言,正合吾意!”
遂命邓艾与张嶷率精兵四千,潜行至河西埋伏,待司马懿主力渡河时,同时夹击。
邓艾领命而去。
司马懿又令王平於蒲阪津备办船筏,自领大军准备渡渭河北上。
临行前,留其弟司马孚守寨,以防马超袭营。
早有细作报知马超。
马超闻讯,冷笑道:
“司马懿不攻潼关,反欲渡河北上,必是欲断我关中、关西之连也!”
时李严在侧,他在凉州经营数年,已经笼络到了不少羌族部落。
此次所带来的两万凉州军,其中有將近一半都是羌兵。
对於任何一个国家而言,肯定都是更加倾向於流別人的血的。
汉军也不例外。
能驱使羌人为自己作战,儘量减少汉人的损伤,何乐而不为呢?
李严於是諫道:
“既如此,將军可引一军沿河拒守,使其不得渡。”
“待其粮尽,再击之,司马懿可擒矣!”
马超沉思片刻,摇头道:
“此计虽稳,却耗时日久。”
“不如待其半渡而击之,使其尽溺於渭水!”
李严抚掌道:
“妙计!兵法云『兵半渡可击』,正当如此!”
马超遂遣斥候日夜监视魏军动向。
次日拂晓,司马懿兵分三队,依次渡河。
日光初起,魏军先锋已抵北岸,立下营寨。
司马懿自率亲兵百人,按剑坐於南岸,督军渡河。
忽然,后方马蹄声震,尘土飞扬。
一白袍將军引军杀至,正是马超!
魏军大乱,爭相登船,岸边喧譁不止。
司马懿却稳坐不动,按剑喝道:
“休得慌乱!”
话音未落,马超已率铁骑逼近,距离不过百余步!
兀突骨见状,大吼一声:
“贼至矣!请太尉速登船!”
司马懿仍端坐不动,淡然道:
“贼至何妨?”
兀突骨顾不得许多,一把拖起司马懿,纵身跃上船。
此时船已离岸一丈有余,兀突骨神力惊人,竟负司马懿一跃而上!
其余將士纷纷跳入水中,攀附船边求生。
船小人多,几欲倾覆。
兀突骨大怒,挥刀砍断攀船之手,惨叫声中,落水者无数。
马超追至岸边,见船已至河心,当即拈弓搭箭,喝道:
“放箭!”
西凉军箭如雨下,驾船士卒纷纷中箭落水。
兀突骨恐伤司马懿,竟以身挡箭!
司马懿大惊,急呼:
“郎儿,避箭!”
谁知这兀突骨身长丈二,不食五穀,以生蛇恶兽为食,浑身生有鳞甲,刀箭难入!
马超虽箭无虚发,却伤不得他分毫。
船在急流中旋转不定,兀突骨双腿夹舵。
一手撑篙,一手护住司马懿,竟稳住了船身!
吴懿在南山之上,见马超追司马懿甚急。
恐其有失,急中生智,下令將营中牛马尽数驱出。
漫山遍野,皆是牲畜。
西凉兵见状,纷纷爭抢牛马,无心追赶。
马超厉声喝止,却无人听从。
只得眼睁睁看著司马懿渡河逃脱,懊悔不已。
兀突骨抵北岸后,当即凿沉船筏,断马超追路。
魏军诸將赶来接应,见司马懿安然无恙,皆大喜。
司马懿下马查看兀突骨伤势,见其毫髮无损,惊嘆道:
“久闻南中多奇士,足下真乃天神也!”
遂重赏兀突骨,加封其为“南中虎威將军”,赐金甲一副。
司马懿渡河脱险后,立即召集眾將商议对策。
他环视帐中诸將,沉声道:
“马超驍勇,不可力敌,当以智取。”
遂下令道:
“诸將各分头循河筑起甬道,暂为寨脚。”
“贼若来攻,陈兵於甬道外,內虚立旌旗以为疑兵。”
“更沿河掘下壕堑,虚土掩盖。”
“待西凉兵至,诱其入陷,便可击之!”
又叮嘱王平道:
“王平可率弓弩手埋伏两侧,待其陷落,万箭齐发!”
眾人各自领命去了。
却说马超回营,对李严嘆道:
“几乎擒住司马懿!可惜被一悍將救走,不知是何人。”
李严捋须道:
“吾闻司马懿南征时,选精壮蛮兵为帐前侍卫,號『无当飞军』,以洞主兀突骨统领。”
“此人身材魁伟,不食五穀,以生蛇恶兽为食,身披鳞甲,刀箭难入。”
“其麾下更有藤甲军,皆悍勇之士,不可轻敌。”
马超皱眉道:
“……吾亦久闻其名。”
“今司马懿已渡河北去,意在断我关中与关西之连,当速击之。”
李严起身道:
“將军可守寨,吾引军循河击之!”
马超沉思片刻,道:
“既如此,吾令庞德为先锋,隨李凉州同往。”
次日,李严与庞德率军三万抵渭南。
魏军依计在甬道两侧设伏。
庞德率铁骑千余先行,忽听一声梆子响,连人带马落入陷坑。
庞德大喝一声,纵身跃出,手起刀落。
连斩数名魏兵,步行杀出重围。
此时李严已被魏军团团围住。
庞德见状,夺过敌將朱永战马,冲入敌阵。
一刀斩朱永於马下,杀出血路救出李严。
二人正欲撤退,忽见马超率军来援,大败魏兵,救回大半军马。
日暮收兵,清点损失,折了程银、张横二將,陷坑中死者二百余人。
马超对李严道:
“若容司马懿立稳营寨,后患无穷。”
“不若今夜劫营!”
李严点头:
“当分兵前后接应。”
於是马超自为前部,令庞德、马岱为后应,趁夜袭营。
司马懿早料此计,对诸將道:
“……贼必来劫营。”
“可四散伏兵,虚设中军。”
“待其入彀,一鼓可擒!”
当夜,马超先遣成宜率三十骑探路。
成宜见魏营空虚,直入中军。
忽听號声响起,伏兵尽出,三十骑尽数被围。
王平拍马而来,一刀斩成宜於马下。
马超闻变,急与庞德、马岱分三路杀入。
两军混战至天明,各自收兵。
此后马超日夜分兵袭扰,司马懿苦於无法立寨。
司马懿命人以铁链连船为浮桥三条,连通南北。
王平在河岸立寨,以粮车为屏障。
马超得报,令军士各携草束,与李严率军突袭,放火烧寨。
魏军大乱,浮桥粮车尽焚。
西凉军大胜,控扼渭河。
司马懿见营寨难立,忧心忡忡。
邓艾进言献策曰:
“可取河沙筑城固守。”
然沙土鬆散,庞德、马岱又率骑兵往来衝突,城墙屡筑屡塌。
时值九月末,天气骤冷,阴云密布。
司马懿望天大笑:
“天助我也!”
当夜北风大作,他令军士以绢囊盛水浇沙。
水凝成冰,至天明时,一座晶莹坚固的冰城巍然矗立渭河北岸。
马超晨起观之,大惊道:
“司马懿竟一夜筑城!”
“真神机也!”
次日拂晓,东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两军已各自出营,在旷野上布成阵势。
西凉军阵中,马超身著银甲,外罩白袍,威风凛凛立於阵前。
他分派庞德为左翼,马岱为右翼,李严坐镇中军。
三军旗帜鲜明,刀枪如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对面魏军阵中,司马懿端坐马上,目光如炬地观察著西凉军的部署。
他身后旌旗蔽空,数万魏军严阵以待。
长矛如林,盾牌如墙,气势丝毫不逊於西凉铁骑。
马超挺枪纵马,单骑出阵,银枪在朝阳下闪烁著寒光。
他高声喝道:
“司马懿老贼!可敢出阵与某一战?”
“今日定要取汝首级!”
声如雷霆,震得魏军前排士卒不由得后退半步。
司马懿在门旗下闻言,捋须而笑,回顾眾將道:
“马孟起不减吕布之勇!”
“谁敢出战?”
话音未落,只听阵中一声怪叫,一员大將已拍马舞刀而出。
马超定睛观之,只见来人头戴日月狼须帽,帽上镶嵌著两颗硕大的狼牙。
在阳光下泛著森白光芒。
身披金珠缨络,走动间叮噹作响。
两肋下露出青色鳞甲,在晨光中泛著诡异的光泽。
最令人惊异的是其双眼,目中微有绿芒闪烁,如同夜行的猛兽。
“汝便是前日救了司马懿之人乎?”
马超心中暗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將不答,只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拍马直取马超。
马超见其无礼,勃然大怒,挺枪迎战。
两马相交,刀枪並举,顿时火星四溅。
初时交手,马超便觉此人非同寻常。
那刀法虽无章法,却势大力沉,每一击都震得马超虎口发麻。
而那將身上鳞甲更是古怪,枪尖划过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此人莫非不是血肉之躯?”
马超心中暗忖,手上却不敢怠慢,將家传枪法施展得淋漓尽致。
只见他手中银枪如蛟龙出海,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如猛虎下山,招招直取要害。
那將,正是南蛮大將兀突骨
却也不惧,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风,竟將马超精妙枪法一一化解。
两人战至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两边军士看得目瞪口呆,鼓声雷动,吶喊震天。
又战五十余合,两马都已汗如雨下,口吐白沫。
马超见久战不下,虚晃一枪,拨马回阵。
兀突骨也不追赶,同样回营换马。
不多时,两人各换坐骑,又出阵前。
马超换了一匹乌騅马,通体如墨,四蹄生风。
兀突骨则骑了一匹赤红战马,鬃毛如火,嘶鸣如雷。
两人再度交锋,又斗了五十余合,仍是不分高下。
此时兀突骨性起,突然拨马回阵。
马超正疑惑间,却见兀突骨在阵前卸了盔甲,露出浑身筋肉。
筋脉如虬龙盘结,青黑色的鳞甲覆盖全身,在阳光下泛著诡异的光泽。
“蛮夷之辈,竟敢如此无礼!”
马超怒喝,却见兀突骨已赤体提刀,翻身上马,再次杀来。
两军將士见此情景,无不骇然。
马超抖擞精神,挺枪迎战。
又斗三十余合,兀突骨突然奋威,举刀便向马超头顶劈来。
这一刀势大力沉,带著呼啸风声。
马超急闪,刀锋擦著盔缨而过,削落几缕红缨。
马超趁势一枪刺向兀突骨心窝,只听“鐺”的一声脆响。
枪尖竟如刺中铁石,分毫不能入內。
马超大惊失色:“此乃何妖术?”
兀突骨狞笑一声,伸手便来夺枪。
两人在马上爭夺起来,马超虽力大,却不及兀突骨天生神力。
只听“咔嚓”一声响,枪桿竟被拗断。
两人各执半截,在马上乱打。
司马懿在阵中见此情景,欲趁乱杀之,以报当日渭水截杀之仇。
於是挥动令旗,呼道:
“全军出击!”
魏军鼓声大作,数万大军如潮水般涌来。
李严见状,急令庞德、马岱:
“两翼铁骑,出击!”
顿时西凉军两翼铁骑如两把尖刀,横衝直撞,杀入魏军阵中。
混战之中,兀突骨引一彪藤甲军奋勇衝杀。
这些蛮兵个个身披藤甲,刀枪不入,手持利刀钢叉,凶悍异常。
西凉兵以强弩射之,箭矢射到藤甲上纷纷落地。
刀砍枪刺,亦不能入。
而蛮兵兵器所到之处,西凉兵纷纷倒地。
“此乃何物?竟刀箭不入!”
庞德大惊,挥刀砍向一名藤甲兵,却只在那藤甲上留下一道白痕。
那蛮兵反手一叉,险些刺中庞德咽喉。
马岱见状,急令骑兵后撤,但为时已晚。
蛮兵如潮水般涌来,西凉军阵脚大乱,被迫且战且退。
金鼓声、喊杀声、马嘶声混作一团,战场上尘土飞扬,血光四溅。
战至黄昏,西凉军损失惨重,被迫退守大营。
马超清点兵马,折损近三成,不由得眉头紧锁。
入夜,中军帐內灯火通明。
马超卸去鎧甲,露出肩头一道刀伤。
李严亲自为他敷药包扎,帐中气氛凝重。
“不想魏军军中还有如此彪悍之军。”
马超长嘆一声,“刀枪剑戟皆不能入,如之奈何?”
李严沉吟片刻,道:
“將军勿忧,此藤甲军虽勇,必有破解之法。”
“为今之计,当先上报洛阳朝廷,请乞增派援兵。”
“同时广派细作,探听此军来歷弱点。”
马超点头称是:
“就依李將军之言。今夜便修书一封,快马送往洛阳。”
说罢,他走到帐外,望著星空下魏军营寨的点点火光,心中暗道:
“兀突骨……藤甲军……司马懿从何处寻来这等奇兵?”
魏军成功胜了汉军一场,眾將都来贺司马懿。
司马懿却摇了摇头,说道:
“兵者,诡道也。”
“今日之胜,不过借南蛮之力,非我魏军真能敌西凉铁骑。”
他抬眼望向南方,“汉军南征也不知情况如何,不过时值秋日。”
“料汉军很快便能结束江南战事。”
“待其回师,我军再无这般良机。”
言外之意,司马懿原本定下的抢夺关中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说到底,如果司马懿不能第一时间抢占关中,等汉军主力从南方回来。
那么魏军就是没有机会了。
眾將面面相覷,不知太尉此言何意。
此时邓艾上前抱拳:
“太尉深谋远虑,末將愿闻其详。”
司马懿目光扫过眾將,沉声道:
“今我军已渡渭水,切断关中与关西联繫,此乃天赐良机。”
他指向西方,吩咐道
“士载,汝引一万精兵,即刻前往关西,尽迁其民入汉中。”
“切记,行动要快,不可使马超察觉。”
邓艾眼中精光一闪:
“太尉是要抢夺人口?”
“蜀地地狭民寡,得其地不如得其民。”
司马懿嘴角微扬,“昔日先王迁关中、河南之民入蜀,方有今日蜀魏之盛。”
“今我等效其故智,断齐汉根基,乃是上策、”
眾將闻言皆惊,王平迟疑道:
“若马超察觉,带兵来赶,如之奈何?”
司马懿轻笑:
“故某將亲率大军与马超周旋,使其无暇西顾。”
他转向邓艾,“此事关乎国运,务必三日內完成。”
邓艾肃然领命:
“末將定不负太尉所託!”
当夜,邓艾率军悄然西去。
与此同时,
司马懿命人將缴获的西凉军旗帜插满营寨,又令兀突骨的藤甲军列阵於前,做出欲与马超决战的姿態。
翌日黎明,战鼓震天。
马超银甲白马,如一道闪电般冲至阵前,长枪直指魏军大营。
“司马老贼,可敢与某一战!”
司马懿立於辕门之上,羽扇轻摇:
“孟起何必急躁?”
“汝西凉铁骑虽勇,能破我藤甲军否?”
话音未落,兀突骨已率三千藤甲军列阵而出。
那些身著油浸藤甲的蛮兵,在晨光中泛著诡异的光泽。
马超怒极反笑:
“区区南蛮,也敢挡我西凉雄师?”
说罢挺枪直取兀突骨。
两军顿时杀作一团。
战至午时,西凉军竟未能占得半分便宜。
那藤甲刀枪不入,箭矢难伤。
马超麾下精骑虽勇,却如猛虎遇刺蝟,无从下口。
“將军,魏军有诈!”
副將庞德策马至马超身侧,“我军伤亡已逾千人,却难撼其阵脚。”
马超抹去脸上血污,眼中怒火更盛:
“传令全军,轮番衝击,某不信这藤甲真无破绽!”
如此鏖战三日,马超日日强攻,司马懿却始终以藤甲军相抗。
魏军营寨前尸积如山,却始终未让西凉军前进一步。
第四日黄昏,李严匆匆闯入中军大帐:
“孟起,大事不好!”
“细作来报,魏军一支偏师已劫掠关西数县,强迁百姓万余往汉中去了!”
马超闻言,手中酒樽砰然坠地:
“此言当真?”
李严急道:
“千真万確!那支魏军打著『安民』旗號,实则如驱牛羊般押解百姓。”
“沿途若有反抗者,当场格杀!”
马超拍案而起,案几应声而裂:
“司马老贼!竟使这等下作手段!”
他转身取下架上银枪,“点齐兵马,某要亲自追击!”
李严急忙拦住:
“將军不可!”
“此必是司马懿调虎离山之计。”
“那老贼连日来只守不攻,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让司马懿在我眼皮底下掳走关西百姓,某有何面目再见陛下?”
马超怒目圆睁,“关西乃我西凉根基,若失人口,十年难復!”
李严苦劝:
“將军三思!”
“斜谷道地势险要,若遇埋伏,必然受罪。”
马超已披掛上马:
“李凉州勿忧,某率轻骑追击,半日可至。”
“司马懿主力在此,能有多少伏兵?”
说罢不等李严再言,已率五千精骑绝尘而去。
夜色如墨,马超率军疾行於斜谷狭道。
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月光仅能照见一线天光。
“將军,前方道路渐窄,恐有埋伏。”
庞德低声提醒。
马超勒马环顾,忽见山崖上火光骤起。
一声梆子响彻山谷,隨即箭如雨下。
“吾中计矣!”
马超急令举盾,却听左右杀声震天。
左边王平率无当飞军自峭壁攀援而下,右边张嶷领白耳精兵截断退路。
“马孟起,太尉候君久矣!”
王平大笑声中,滚木礌石已从高处倾泻而下。
马超银枪舞作一团白光,格开数支箭矢,却见魏军已將自己团团围住。
西凉骑兵在这狭谷中难以施展,顿时死伤惨重。
“將军快走!”
庞德率亲兵杀开血路。
马超咬牙突围,肩上已中一箭。
待衝出重围,五千精骑仅剩两千不足。
黎明时分,残兵败將退回大营。
李严见马超肩头染血,惊问其故。
马超颓然坐地:
“悔不听足下之言,致有此败。”
他望向西方,眼中儘是痛色,“关西百姓,唉!”
“陛下委我以守关中重任,今有此大败,吾何面目再见陛下,再见相爷!”
……
与此同时,汉中道上,邓艾正督率军民前行。一老者踉蹌跌倒,立即有魏军鞭打驱赶。
“將军,这些百姓行走迟缓,恐难如期抵达汉中。”
副將忧心道。
邓艾冷眼旁观:
“传令下去,凡掉队者,就地格杀。”
“蜀地需要的是能耕战的壮丁,不是老弱病残。”
邓艾也算是司马懿的半个弟子了,做事也学了司马懿的心狠手辣。
对於魏国而言,他们的总人口没有汉人多。
所以抢人口当然是能抢多少就抢多少。
如果抢了留不住,那肯定也不能留给汉人。
则是战略原则问题。
是以魏国的立国方针决定的。
远处山巔,司马懿遥望西方,对身旁司马孚说道:
“马超勇而无谋,今番虽折些兵马,却换得蜀魏十年国运。”
“待汉军南征回师,关中已非昔日之关中矣。”
司马孚嘆服:
“兄长神算,非常人所能及。”
“不过这般强迁人口,未来蜀地多不是本土之民,恐怕大家会没什么归属感。”
“若当真遇著国难大事,恐蜀人也未必肯倾力相助。”
司马懿淡然一笑: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昔日先王曰:『寧我负人,毋人负我』,方有今日基业。”
他转身望向南方,目光深远。
秋风掠过渭水,捲起满地枯叶。
接下来,他们的对手只会更加强大。
因为汉国有著强大的容错率。
……
洛阳城內金风送爽,却吹不散未央宫中凝重的气氛。
刘备端坐於皇位上,手中捧著那封来自关中的奏表,眉头紧锁。
殿中文武分列两侧,皆屏息凝神,不敢妄言。
自三兴汉室以来,这是第一次遭遇如此重大的军事挫折。
“马孟起上表请罪,自陈关中兵败之过。”
刘备缓缓放下奏章,声音低沉。
“司马懿老贼竟能在他眼皮底下迁走关西六郡百姓,实乃朕之失察。”
李翊立於文官之首,闻言微微抬眼。
“陛下,”李翊上前一步,拱手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
“司马懿狡诈多谋,兼之我军主力皆在江南,马將军独力难支,此败非战之过也。”
此前李翊曾建议刘备换人,刘备不听。
如今兵败了,李翊又说这不是马超的错。
这其实是在给刘备台阶下。
刘备目光微动,微一頷首,顺著台阶问:
“子玉此言,是在为孟起开脱?”
“臣不敢。”
李翊从容应答,“臣只是据实而言。”
“关中地广人稀,司马懿以迁民为策,意在削弱我军根基。”
“马將军虽勇冠三军,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此非其不能战,实乃形势使然耳。”
殿中诸臣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庞统轻捋长须,补充道:
“李相所言极是。”
“司马懿此举,意在长远。”
“关西百姓被迁,我军粮餉兵源皆受影响。”
“此消彼长,不可不察。”
刘备神色稍霽,嘆道:
“子玉当初劝朕勿使孟起独镇关中,朕未纳良言,致有今日之失。”
他起身离座,竟向李翊拱手一礼。
“朕悔不听卿言。”
群臣见状,无不震动。
李翊连忙跪伏於地:
“陛下折煞微臣!臣不过尽本分而已。”
“马將军忠勇无双,此番失利,实乃臣等谋划不周之过。”
刘备扶起李翊,感慨道:
“卿之高义,朕心甚慰。”
隨即转向眾臣,“马超虽有失地之责,然念其多年征战之功,朕决定不予责罚。”
“但调回洛阳听用。”
“不足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眾人面面相覷。
这才明白,原来君臣二人又是在那里一唱一和。
刘备不打算治马超的罪,既是因为喜欢他,也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功勋老將。
刘备不想打压老臣。
既然,一把手和二把手都发话了。
眾臣又岂会不识时务?
於是齐声道:
“陛下圣明!”
待眾人归位,李翊再次出列:
“……陛下,臣有一虑。”
“司马懿既得关西人口,必不会坐守汉中。”
“以臣观之,今冬雪落之前,魏军恐將大举北犯。”
刘备眉头一皱:
“今冬?江南战事正酣,恐难速决。”
“若两线作战,我大汉虽国力强盛,长久下去,恐也难吃得消。”
“正是如此。”
李翊神色凝重,“故臣请陛下早作决断,选派良將镇守西北,以防不测。”
刘备环视殿中:
“诸卿可有荐才?”
一时间,殿中寂静。
西北局势复杂,
既要面对司马懿这样的劲敌,又要处理民族关係,非大才不能胜任。
良久,李翊再次开口:
“臣举一人,可当此重任。”
“哦?”
刘备目光炯炯,“卿欲举何人?”
此时,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李翊身上。
而得到李相爷保举的人,肯定是能力十分出眾的。
最为重要的是还有相爷的担保,那更加是名利、財力的双丰收。
就在眾人的注目下,李翊神色坚定,持笏出列。
声音洪亮,朗声从嘴里吐出七个字:
“交州刺史诸葛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