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被神级Boss缠上了[全息]》 第1章 全息游戏《侠客行》 三级地图:鸡屎村 草堂 黄昏正在下降。 三个粗衣打扮的男人,呆立在草堂小院中,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像是三个稻草人,守护着一块名为“医馆”的简陋木牌。 蓦然,只听一声乍然响起的粗喊,从草堂内部传来: “夫人!草药晒好了,要收吗!” 排队站着的三人立刻将脸贴在门边,从上摞到下,挤着往草堂里看。 医馆里只坐了两个男人。 背对门口的,是一个身穿粗布衫的魁梧男子,右臂置于桌上,此时正吊了绷带裹着,正是这人刚刚叫了“夫人”。 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位极为冷艳的夫……啊不,青年男人。 青年身着缁衣,肤极白,如脂玉,长发似墨,及腰如瀑,清俊的面容被那黑发衬得苍白而隐有病色,身体明明清瘦,却并不干瘪或羸弱。 其神朗,似月光化羽, 其气清,如惊鸿照雪。 门口排队的众人,无一例外地盯住这抹影子,一眨不眨痴痴地看,仿佛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男人。 男人没有回话。 而那粗汉看向他,突然又是大吼一声:“夫人!草药晒好了,要收吗!” 内容、声线、乃至语调顿挫,都与刚刚分毫不差,像是复读机设好的程式。 只是这声叫喊…却伴着更加逾越的动作! 汉子燥热的男性躯体瞬间扑了上去,将那青年扑个满怀,像一滩腌臢发臭的泥,要淋染一捧清白的雪。 门外围观三人,皆是撸起袖子要冲进去干架的架势,便听“哐!”的一声巨响! 青年猛然揪住了大汉衣领,手背爆出青筋,一把将大汉的头颅按在了桌板上,毫不费力,显然武力值与那副病骨支离的脆弱感毫不相符。 而那粗汉脑袋被磕,只能不甘地捂住脑袋,舔着嘴唇吞口水,似乎不知为什么对方要这样野蛮。 他只是馋老婆啊? 为什么要打他啊? 想要和老婆贴贴抱抱有什么错吗? “诶哟,疼!” 温雅的青年冷眼看着屠夫: “不要再动手动脚。” 粗汉眨眨眼,像听不明白,而其头顶亮着【王屠夫】三字名字id,因为被青年一喊,也重新亮起,在这间小小的草堂中,明亮得闪闪发光。 门口偷听偷看的三个粗衣大汉,则是无一例外地缩了缩脖子。 【赵木匠】手握成拳捶了捶墙; 【钱猎户】吸了吸口水,对着青年双目放光; 【孙捕快】一脚踹开了半掩的木门直取【王屠夫】,提着人的领子扔了出去,颇有几分英雄救美的意思,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娘子别急,我来收拾着登徒子了!” 封徵雪略显无奈地垂眉,安静注视着这些低阶npc。 在侠客行这款全息游戏里,虽然有108个完全觉醒了自主意识的高阶npc,和520个能够流畅对话的中阶npc,但对于低阶的npc来说,他们的自主意识不清晰,语言系统混乱,只能说固定语句——从游戏系统语料库里,选择现有的语言材料,就是他们与玩家唯一的沟通方式,有时自然便产生一种胡说八道的荒诞感。 但这又怎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封徵雪垂下了眼睛,面无表情地查了四个npc一进门便交给他的新物品: 【新物品:问诊费*4份】 封徵雪颇为满意地点了一下银票,默默收好了。 来到这游戏后,封徵雪没什么想要的,比起苦逼升级、玩命游戏,他宁愿攒些钱,在四大古都中的一座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 游戏里的人房子类似于以前网游的家园系统,家门一关,种菜,养鸡,钓鱼,睡觉,只要设置个“拒绝所有拜访者”,便可以无痛开摆。 封徵雪平静将银票放进自己的随身背包,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停一下。” 四个npc嘴里正嚷嚷着“他是我娘子!”“放屁!他明明是我娘子!”的村民们即便正扭成一团,听到封徵雪发话后,也立刻乖如鹌鹑地静默下来。 封徵雪二话不说,站起身,拎起打包好的药材,递给王屠夫:“按时换药,切忌辛辣,百日之内不要出任务——走吧。” 王屠夫目光痴迷地接过药包,或许是不想惹封徵雪生气,听话且圆润地离开。 转眼,封徵雪已收拾好被弄得乱糟糟的台面,对那凳子上的钱猎户道:“转脸,张口,伸舌头。” “啊——” 封徵雪熟稔地看了眼舌苔,又望向钱猎户肥胖的下肢,使用资料系统确认了其他身体状况,拿起毛笔写下一张病单。 但见一手好字格外规整隽秀: 「口渴重,双膝,双踝,双足痛,阳明经热占主,阳明腑热为辅。取药:石膏六两、知母五钱做白虎汤;厚朴二钱、枳实三钱、大黄四钱小承气阳;天花五钱解口渴......」 须臾。 便见那系统程序数据录入,生平第一次看病的钱猎户身体抖动着,老泪纵横。 他似乎极想要握住那清瘦的手腕,却被封徵雪一把撤回,躲开。 只见那俊秀的青年人淡定起身,将药抓了。 钱猎户赶忙又递出一把钱票,憧憬地看着封徵雪,可这笔钱封徵雪却没收。 “钱刚才收过,你给得本就不少,这笔不用。” “医仙,菩萨,娘子,仙女,呜呜呜——” 想要表达感谢和痴迷的npc慌不择言地选择称呼。 * 然而,与此同时。 当npc将封徵雪奉为神医,玩家们却将封徵雪视作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游戏毒瘤。 毕竟,把这种“家家酒”玩到全息游戏里的,找遍全《侠客行》,封徵雪还是第一个。 医馆草堂原本是公共区域,但是自从封徵雪来这儿和npc玩起看病游戏,草堂就被占用着,于是三月以来,草堂刷出s级副本入口的概率,就变成了0。 要知道鸡屎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刷出的s级副本入口。 而现在,三个月不出s级本??? 虽然s本的刷新机制他们并不清楚,但他们猜测一定是封徵雪的问题!——封徵雪的存在或许是影响了草堂的磁场! 于是今日,在草堂附近。 有玩家使用喇叭道具,故意向医馆里面阴阳怪气道: “啧,怎么有人玩这种给npc看病的弱智游戏,还能玩这么起劲啊?” “是啊,三个月没下线,是没工作吗,也不用考试?” 出言不逊的少年少女怒气冲冲地步入草堂,故意弄乱甚至打翻草药。 反观封徵雪,不动声色,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两指仍搭在赵木匠的脉搏上,垂目细听脉象,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一般。 时间仿佛静默,只余一方轩窗与斜阳,将草堂分割成明暗两半。 夕阳光影给封徵雪的皮肤描上一层金红的暖边儿,于是封徵雪便泛着一股温和的药香,自成了一片天地。 来砸场子的玩家看愣了,也彻底愤怒了: “喂,跟你说话呢!——啧,我就不理解——怎么有人玩这种给npc看病的弱智游戏,还能玩这么起劲的?” 话音未落。 【孙捕快】已提着刀,转身就向那两个玩家去砍:“娘子别急,我来帮你处理这登徒子了!” 【王木匠】也愤然起身,抄起原本坐的椅子,也骂道:“娘子别急,我来帮你处理这登徒子了!” npc们的武量级,比普通玩家强了起码十倍。 换句话说,就算是赵木匠、孙捕快这样的小喽啰npc,血皮也比玩家厚十倍,一刀下去,技能伤害值巨高,于是三秒内便把两个玩家打成重伤,直接扔出了草堂。 几个低阶npc骂骂咧咧地,似乎还想再打。 这时只听一个悦耳沉静的男声,清泠泠地响起: “行了。” 所有人抬眼寻声望去。 便见那大夫扶着门扉,站在草堂门口。 目光冷恹,像无力的寒风,又像即将消融的冬雪。 凛冽。 却飘渺得不恋凡尘,仿佛随时就要消失似的。 封徵雪的确和普通玩家不同,他是突发心脏病猝死在工作岗位之后,才穿进了《侠客行》这个全息游戏的账户里的。 账号是前男友还没变成前男友时帮忙申的,相貌身材则直接导入的封徵雪本人数据,至于门派职业,当然是选了和封徵雪职业最像的治疗,杏林。 封徵雪生前的时候工作忙,一直没空玩,等级还是代练帮升了30级,穿越后直接继承了等级31,自己也没再升过。 足够用了。 这杏林职业所拥有的初始治疗技能,和生活级的“医疗系统”,足够他在这出生点的小村庄里,给npc们看病了。 封徵雪从小接触中医药,十八岁便从最好的中医药大学毕业,按部就班地实习、工作,终于因太过耀眼,而被得罪过的领导安排到最偏远的中医院。 上班三天连一个病人都没有,封徵雪便背起行囊走进大山,为没钱看病的病人义诊,为看病人,徒步走几十公里的路,然而十年如一日,封徵雪也未有过半句怨言。 终于,当二十八岁的封徵雪因事迹上了新闻节目,被大领导调回首都时,一个以前把“大恩人”挂在嘴边的患者家属,收了脏钱,提一把刀,空口白牙地来污蔑是自己救死了人。 若是那刀再偏一分捅,封徵雪便怕是当场毙命。 自从受了那一刀,封徵雪的心脏便不好,原本健康的身体变得身弱,即便是穿进游戏里之后,心脏不好的这点毛病,竟然也是没有改变。 毫无游戏兴致的封徵雪,不懂副本刷新机制的这些,也不想了解。 第2章 封徵雪走得潇洒干脆,宽大的杏林衣袍自有几分出世的风骨,仿佛是为这人量身定制的熨帖,乍看之下倒是平常,细品起来却美得惊心动魄。 须臾。 当那背影融进白茫茫的风雪,玩家渐渐回神,只见那白袍男人摇着一把折扇,一双美目如两道淬了毒的银钩,死死攫住那个背影,看得入了迷似的。 玩家们即刻凑上来与他搭讪,语气十分热络: “诶!好兄弟,你这时装好炫酷啊,我怎么不记得侠客行出过这种飞雪特效哇?” “你的建模脸真好看!我能要个数据吗?” “离他远些。” 男子答非所问,磁性的声音冷冽得像是掺了冰,那语音的画风也与玩家们格格不入,磁性的声嗓妥妥的低音炮不说,更重要是—— 他那语音像开了高端混响,建模做得精细到头发丝儿,就连身上的装备都刷了好几层布料,其精细化程度不可比拟,精细得似乎能看到暗纹。 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男子手中的折扇轻摇,于是一阵微弱的扇风蹭着面颊刮来,强大的窒息感扑面!人群遂登时静了音。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男人手中的折扇,只见那扇子古朴简约,扇骨刻了一个字: 沉。 ……? 难不成……这扇子也是“私人订制”? 全息游戏,不同于传统网游。 在侠客行,从没见过的装备、极为罕见的特效,极可能都出自于“私人订制”。 所谓私人订制,便是s、ss、sss级副本的终极boss,为打败他们的人量身定做的物品。 按品类来讲,挂件、武器、时装、特效,其实得到什么都有可能; 按品相来讲,私订的质量、颜值、威力,个个都是品相极佳且不可复制的孤品。 而按概率来讲,私订的掉率极低,并不是每次的击败boss都会掉落——得是这写被击败的高阶boss们对击败者心服口服才行,所以所谓“私订”,通常罕见且昂贵。 然而眼前这人的一身行头...... 且不说别的,就说这把扇子、那个特效,都起码出自于ss级副本或以上! 原来是高玩嘛? 玩家们面面相觑,见这人脾气不好的样子,也不敢再搭话。 然而当众人目送着“高玩”,从草堂慢慢踱步到门口,则立刻像是: “哇,龟龟,他这身装备和特效顶配了吧?怎么从来没在玩家兵甲榜上看到过他哇?” “有没有可能…他不是玩家,而是个意识觉醒了的高阶首领boss?” “意识觉醒了的高阶首领总共才108个,《首领图谱》上都把信息列得明明白白,按这个人的相貌,只要出现在图谱上,肯定迷妹无数了,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吧,那看来就是大神级别的玩家了,但是玩家干嘛还找那个毒瘤来搭讪,图啥?” “还能图什么,那大夫长得那么好看呢,肯定是想一起双修,绑定共鸣嘛。” 玩家们话音未落,只见那白衣男人忽然转过头,锐利目光射过来,人群霎时静默,下一刻,男人扇面轻挥,一棵合抱之木轰然倒地! 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连忙使用门派轻功去躲。 一道隐秘的红色光芒,闪烁在斜倒的树干的上方,标志着s级副本的生成! 玩家们望向他们等待已久的s级副本传送门,实在也猜不透,这么久没刷的s级副本,此时突然刷新,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一时之间。 众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 十分钟后。 封徵雪伫足静立在一棵梧桐树下,今日第三次拒绝掉了这个名为“沉”的“共鸣申请”。 他试图找到黑名单的位置,可惜没找到。 虽已经在《侠客行》里呆了三个月,但封徵雪还是在全息游戏里做了三个月的老本行,对游戏操作界面还不熟悉。 于是封徵雪冷冷地看着这面前的虚空中,跳出的半透明的浅蓝色对话框: 【“沉”邀请您绑定共鸣系统】 【接受】【拒绝】 “沉”的“共鸣申请”便再次发送过来,锲而不舍,一如这人第一次找自己问诊时,所表现出来的强势、直接和自信。 封徵雪眸光一凛,再次点了【拒绝】,并打开和“沉”的私聊窗口: —历史聊天— 【沉:大夫好,要和我绑共鸣吗?】 —由于你没有回复,陌生人只能发送一条消息,对方的其他发言被屏蔽,请添加好友或回复后继续聊天— —你拒绝了“沉”的好友申请— —今天19:49— 【封徵雪:再发拉黑】 封徵雪言简意赅,然而对方的回复,也出乎意料得快: 【沉: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和我一起共鸣?】 【沉: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封徵雪:? 封徵雪想要刀人的眼神凌厉如锋,遂随手打出一句在古早脱口秀听到过的金句: 【封徵雪: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的?】 对方这次沉默得有些久,久到封徵雪都找到黑名单在哪了,9张图片齐刷刷地传了过来: 【沉:游戏截图-打怪的英姿.jpg】 【沉:游戏截图-深邃的侧颜.jpg】 【沉:游戏截图-站在尸山血海之上.jpg】 …… 【沉:你是真的觉得…我很普通么?】 【沉:他们告诉我,像我这样的,追人的话主打一个“帅气逼人”就好了,难道他们是骗我的?】 确实。 帅气、b人。 这人都做到了。 封徵雪的目光凝成虚空一点,眉头深蹙,终于找到了拉黑功能。 【封徵雪:你是不普通】 【封徵雪:毕竟我行医多年,没见过追人是直接脱裤子的】 【沉:我脱裤子是我有病,我找你看病。】 —您已将“沉”加入黑名单— 最近三个月,总有一些像“沉”一样的玩家来跟他请求“共鸣”,封徵雪一一拒绝,但这人是最执着的一个。 以封徵雪的浅薄的游戏经验,声音好听、长相好看的青年男人,如若装备技术也不差,走到哪里都不会缺少玩伴。 所以封徵雪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会对自己如此执着。 于是,烦不胜烦的封医生,终于不得不查点资料,向自己的系统管理员问道: “管理员在么?” 系统女声活泼回应:“我在。” 封徵雪问道:“共鸣究竟是什么?” 系统停顿两秒,答到:“好的,下面为您讲解‘侠客行的共鸣是什么’。” “侠客行的玩家共鸣系统,是要求一输出职业与一治疗职业玩家,通过共同习武、打本、战斗等方式,进行双人修炼,使得二人功力大幅度精进提升的修为增益系统。 “根据目前的数据显示,共鸣玩家的战力可达到共鸣前的2-100倍不等。” 封徵雪脊骨挺直,却隐约看得出疲惫: “可这和我一个不玩游戏的人什么关系?我的装备、等级,应该都不符合那些玩家的要求,他们为什么要来向我请求共鸣?” 系统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监测到有两个答案,请您选择听取。” 封徵雪:“……概率小的?” 系统:“有1.01%的概率,您的根骨与您的追求者非常匹配,所以他们找到你,是为了变强。” 封徵雪:“……那剩下的98.99%呢?” 系统:“他们想x你。” “你屏蔽了什么?” “违禁词。” “……那你paraphrase一下。” “这些玩家大多不是为了游戏竞技,让美丽治疗成为他们名义上的绑定cp,可以带来心理满足感。” 封徵雪微微凝眉:“我可以理解为,共鸣系统就是一种…玩家之间进行双人绑定的cp系统?” 系统管理员道:“您可以这样理解,但共鸣系统并不专属于玩家,侠客行中的npc们之间也存在相似的共鸣行为。” “npc?” “是的,npc之间的共鸣,也能使双方修为得到大幅提升,但区别于玩家共鸣,共鸣双方的npc们,需要通过阴阳双修来完成共鸣。” “你的双修…是指发生插.入型性.行为?” 封徵雪冷声直接问了,他本来就是医生,说话向来直白,一句话不长,却带着不少违禁词,直接把系统直接给干懵了。 系统沉默了,掩饰型道:“啊,今天天气不错啊,游戏体感温度28摄氏度。” 封徵雪:…… 封徵雪面无表情,像是在听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实习生说病例:“你有没有别的要补充的?” 系统沉吟一会儿,才说:“npc中也极少量的npc,将治疗作为自己的炉鼎进行修炼,强行掠夺别人修为——注意,游戏官方绝不鼓励这种行为。” “请问您对回答是否满意,满意请按1……” 封徵雪深吸一口气,选择直接挂机,安静地对着系统光屏发了一会呆。 时至今日,封徵雪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恋爱之初,自己的前男友曹精诚要给他申一个侠客行的帐号,并要死要活地拉他入坑,想和他绑定共鸣关系。 ——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共鸣,不过就是搞暧昧或谈恋爱? 也怪是封徵雪不懂情趣,也怪是封徵雪工作太忙,一直没怎么玩过网游,更是没能配合前男友的“表演”。 于是自己的账号便一直没怎么玩,穿越后才停留在31级。 封徵雪冷眼一垂,按住微微作痛的心脏,并向着好友列表望去。 只见自己账号里唯一的好友名叫“曹慕雪”,如今这人的头像三个月都不曾亮起。 第3章 侠客行游戏机房。 室内整齐摆放着十个胶囊型传感舱,上面写着“侠-2097”的字样。 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依次刷瞳孔入室。 一个很壮实的胖胖研究员,用手指摩挲了一下2097,只见那数字竟发出隐秘的蓝光。 “目前已经发现了第311个异常的玩家数据,职业为杏林治疗,他的初生根骨值目前已经达到了普通玩家的900倍,而且,此玩家在三月内都没下线。” 在听汇报的苍老女人深吸一口气:“900倍?……我记得,以前的异常数据,最高也才超出几十倍而已。” “额,是这样的,所以目前他的身体很痛苦,玩家系统的肉身有些无法支撑这么高的根骨值,具体表现为力大无穷、胸闷气短、各项技能放出来就跟boss似的……我记得他隐约适用了几个技能,怎么说呢……胸一甩,奶四海属于是……” “你们联系到这玩家本人了么?” “电话变空号了,我们怀疑…这账号的拥有者也……” 主任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和以前的异常用户一样,也去世了?” “是,查了身份证登记,已经找不到这个人,”胖研究员欲言又止:“而且主任,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高阶首领boss——剑神蔺司沉,目前出现重要异动。” “怎么话题突然跳到这里了?他怎么了?” “您应该知道,蔺司沉这个boss,自从具备人类的所有意识之后,便一直在专攻剑术,从未展现过对其他生命主体…在情感方面或性方面的兴趣。” “蔺司沉?”主任理所当然,“老寡王一个,别的高阶boss天天找共鸣伙伴双修,就他天天练剑。” 研究员一篇悲痛:“可是我们现在发现,他已经在求偶…啊不,向这个封徵雪请求共鸣了……” “——什么?!” “是的,这个封徵雪虽然装备稀烂,但根骨值高得超乎寻常,建模十分美丽,气质清冷出尘,所以可以说…完全踩在我们给蔺司沉设定的性.癖上跳舞……” 研究员补充:“而且我们发现,蔺司沉制作了送给对方的‘共鸣信物’,但目前还监测不到数据,我们怀疑不是戒指、项链等常见信物形式的,甚至很有可能是一张纸。” 主任烦躁地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真是邪了门了。” ** 与此同时,阊门驿站门口。 广袤夜空,月上中天。封徵雪被那棵老梧桐树的树影覆盖着,又被那树影间落下的细碎月光笼罩起来,看上去安静又清净,很漂亮。 封徵雪无心赏月,可前有副本入口挡路,后有孕夫哥缠身,怎么都不太好走。 这时,就听一对小情侣吵着架,从他们身旁路过,推推搡搡进入副本红圈: “操!鸡屎村的s级副本终于刷新了!这次还刷脸!你就别闹了行不行?——快把戒指给我!这都要进本了!” 愤怒的男声来自一个叫“柳长风”的满级刀客,而他身边则是个名为“柳长风的小娇妻”的女玩家。 女玩家一巴掌扇在柳长风的侧脸上,发出响亮一声,放声哭骂: “凭什么共鸣信物只能你一个人拿?平时我都让着你,可这s级副本那么危险,换成你给我加成一点属性不行吗?” 男玩家登时怒了,手脚并用去夺:“你见谁家共鸣伴侣是辅助拿共鸣信物的,给你加成有什么用?” 封徵雪的肌肉本能绷紧,冰冷的目色如箭,注视着那男生看。 然而男玩家却嚣张得根本看不见周遭的旁人一样,继续和伴侣争夺着戒指。 霎时,女人则像是发了疯一般,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因为男人已在大庭广众的副本里,拉扯起她衣服。 附近赶过来要打本的玩家们,似乎也有人想制止,然而却仍是犹豫,半天都没一个人敢动。 再转观察那个一直缠着自己叫“沉”的,摇扇静静看着,眼底则是不曾掩饰的漠不关心。 封徵雪觉得一阵无语,面无表情收回目光,踏入副本。 于是下1秒。 只见一个看上去毫无威胁的杏林玩家,一抬手,竟轻而易举地拎起了那满级刀客的后颈衣领,直接给人甩了出去! “卧槽?” “这恶霸土豪柳长风……120级啊?!老子100级都不敢去打他?!居然被31级杏林给扔了吗?” “这杏林是什么情况?明明只有31啊……?难道是他三次元就力大无穷,练空手道的?” “或者是医生?和杏林很匹配,根骨值巨高?” “哇,我刚刚还在想,虽然这s级副本30-120级的都能进,但是30级还敢在门口徘徊的,是真没见过,没想到人家这是有两把刷子啊?!” 人群议论纷纷。 封徵雪弯下腰向女人伸出手。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没想到是,女玩家竟猛将封徵雪撞倒,急切地向那柳长风扑去,嘴里还喊着“老公你没事吧?” 封徵雪被撞倒在地。 一瞬间蒙了一下,共感原本的身体,那颗心脏也在本能地隐隐作痛。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垂着眼,似乎是被定格一般,看不清面色。 身旁有两个旁观了一会儿的70级女生,赶忙来扶他,询问着“没事吧?” 封徵雪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就见眼前有一道急速的白影掠过,尚未看清,便听两声惨叫便从不远处传来。 定睛一看,两个硕大的“重伤”红字,顶替了那两个玩家原本的黄色id,显示在那柳长风和娇妻的脑袋顶上。 封徵雪凝眉,看向身前,那袭白衣也已走到面前,那个id为“沉”的剑客手一甩,指尖闪过一点细微的白光,笑盈盈地看过来。 眼前的透明任务界面,也雪亮亮地跳出一个提示: 【你已完成:隐藏成就:狗咬吕洞宾】 【奖励20金】 封徵雪眼睛都看得有点直。 心说这是什么? 怎么比他看病一天给的都多? 身边的两个70级女玩家,也嘀咕: “欸?我怎么跳了个隐藏成就?还给了10金?” “我去,这名字好怪……以前没听说过有这成就呀?” 往旁边一瞅,身旁两人的界面上也有成就完成的提示: 【你已完成:隐藏成就:扶起帅哥】 【奖励10金】 见旁人也有成就跳了,封徵雪便完全没疑心什么,拍拍身上的土,都准备出本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伸向了自己,帮着他把衣服下摆的掸了掸。 又是那个狗皮膏药似的剑客。 实在太缠人了点。 或许是因为男人之前提过“双修”、“共鸣”等事情,一股浅淡的尴尬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封徵雪抬眼望月,心说这人这么执着,要不然加他个好友算了。 就听男人很关怀地问: “没摔疼吧?衣服脏了……我送你一件?” 封徵雪蹙眉,礼貌却冷淡道: “谢谢,不用了,……倒是他们……。” 封徵雪的目光扫向地上重伤的两个玩家。 “嗯,”男人微笑,“不客气。” 封徵雪:…… “我的意思是他们没事吧。” 男人的笑容变得更开朗:“本来没什么事,30秒就复活了,但我喂了尸骨丸,他们可以在地上多躺30分钟。” 封徵雪:…… 旁边的两个70级玩家,悄悄在打量封徵雪,为什么31级进s级副本?为什么都进副本了,还能问出这么小白的问题。 下一秒!只见那副本门口的光圈极速变化,发出耀眼的红光!一股巨力从门口打来! 红色的血光瞬间泼满半张天幕! 下一刻,红浪便蓦然将娇妻和剑客的身体盖住! 轰然的巨响才从身后驿站迸出! 一只人身鸟脸的怪物突然出现,舞动着巨大的手掌,向着门口方向拍去! 那显然是是副本首领巨型aoe伤害! 说时迟那时快。 蔺司沉眸中的寒光一闪,背上长剑铮鸣,正出鞘。 而下一刻,一个柔软胸怀就已急速将他护在了怀里! 不对! 封徵雪用他那垃圾技能,几乎把附近一小片都护住了?!只是他靠得最近,就像是被封徵雪抱在怀里一样。 四目相对。 男人瞳孔抖动,大脑中竟瞬间空白。 是的,高冷剑神,蔺司沉本沉。 正消解着人生中第一次被保护的震惊。 他的长剑安稳入鞘,任封徵雪抱住腰,半拖半抱地扯到大石头之后。 一动没动,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吃软饭的废物,只是笑意盈盈,而那双冷峻深刻的眉眼,也罕见弯了起来。 封徵雪的墨发轻扫在侧颊,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 两个成熟的男性抱在一起本就奇怪,以至澹然如雪的杏林,有些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便觉耳边热乎乎的。 蔺司沉好似像是沐浴在春风里,沉凉磁性的声量忍不住轻轻地问道: “救了我,就娶我?” 封徵雪后退半步,被这人直球打得狠狠蹙眉。 “…你烦不烦?能不能把嘴闭上啊?” 第4章 “能不能把嘴闭上啊?” 蔺司沉经常听到这句“请求”,而这句请求多数来自于他的同事,因为从蔺司沉作为高阶npc,意识觉醒以来,其个性便沿着系统的人设,疯狂地逆向生长。 同事们给他总结的“蔺剑神七大美德”就十分精辟: 1)谦逊 “哼,老子打你还用拔剑?” 2)自信 “嘁,不如你们组个队,一起上吧?” 3)矜持 “啧,别来沾边儿,爷要独美啊。” 4)文明 “呵,你大爷的,老子就爆粗口,怎么啦?” 5)互助 “哦,这就下头啦?要我帮你把头埋进土里吗?” 6)欣赏他人 “呀,蠢货,你舞剑的样子好像猴子呀。” 7)欣赏自我 “诶,镜子里的靓仔到底是谁啊?” 找乐子的同事,将“蔺剑神七大美德”剪辑成完整的cg动画,并传阅在npc打工群内。 一时之间,“蔺剑神的翻转人设”再次成为高阶npc圈内的高热话题。 然而由于信息茧房的存在,绝大多数的《侠客行》玩家,还是没能看到这堪称ooc的蔺剑神个人剧场。 蔺司沉本人倒是看了,可蔺司沉不在意, 然而当封徵雪也让他闭麦的时候,蔺司沉就有点不高兴了。 蔺司沉板起面孔,拿出了工作时的状态,眸色沉沉地看向封徵雪。 只听低沉的男声缓缓说道: “是我太直接了,所以你不喜欢?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都可以调整。” 蔺司沉说话的方式有些怪,像极了一个没谈过感情、甚至也没看人谈过感情的人工智能一般,急功近利地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时,便显示出强烈的侵略性。 封徵雪已然完全放开蔺司沉的衣襟,目光扫过这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冷淡疏离的表情里却带着一点纠结的成分。 他想与蔺司沉说,两个压根不熟的成年男性之间,就没有这样聊天的,然而最终也还是放弃。 “你挺好的,”封徵雪轻柔的声线有些敷衍,但语气很温柔,像极了哄小孩看病的大夫口气,“就是我们不太适合。” 发好人卡的常见句式。 “嗯?”男人的目光中隐有疑惑,像是在认真思考,“那既然我都挺好的,为什么我们还不适合?” “……” 封徵雪神色复杂地看了这人一眼,这人的讲话、行径,的确不像正常的人,反而像还在认知事物,不熟悉如何与人交际。 可按封徵雪给他看诊时检查舌苔看到的后槽牙磨损情况,这人起码也得有30岁了。 封徵雪的心脏一坠一坠地,隐约坠着疼。 穿越后,这还是“孤寡”三月有余的封徵雪,头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在上一世,封徵雪一直是个目标感十分明确的人。 小的时候升哪所学校、考试要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长大后要如何去做工作、以及在多大程度上照亮和帮助他人, 甚至就算是恋爱,封徵雪也考量过在与男友交往多久之后,可以按部就班地进行下一步。 他的人生一路走来,有高光有低谷,但即便在重重的打击面前,也从未有过失控感。 而如今。 封徵雪曾经的那些目标与任务,全部在穿越后重归于0。 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 不用再给管床病人查房、开医嘱、写病历, 不用再批实习生狗屁不通的实习报告, 不用再为了评优考核加班加点, 不用绞尽脑汁去维护人际关系, 不用强忍着烦去做给领导看的ppt…… 都挺好。 没有指标和挣扎的日子平淡如水,除了自己的心脏不太争气,其他的一切都差强人意,安逸得让封徵雪这等水准的“卷王”都想这么慢悠悠地消磨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将会去往何方, 他的人生,也不再是起点励志文,苏爽升级流。 他的人生,好像终于可以变成一本无厘头的无主线文学。 像小说却没有起承转合, 像诗歌却没有韵脚平仄, 即便带着淡淡地愁绪,却也不慌张,不踌躇,只专注于当下松散的快乐。 决定用积蓄买套房子,继续过他的惬意的小日子,是在玩家们屡次出现在草堂医馆,指责他妨碍了s级副本刷新之后。 封徵雪并不太懂的游戏里的副本刷新机制,事实上,游戏的一切玩法,他都不太懂。 而眼前这人…… 对着他散发的旺盛交际欲,封徵雪更不是很懂,然而拒绝善意的示好,对于不善交际的封徵雪来说并不擅长。 踌躇半晌,封徵雪正欲讲话。 便见那鸟头人身的怪物,挥舞着变异成巨型的手掌三五下攀上驿站旁的梧桐树。 双目发着银色的精光! 于是封徵雪总算看清这怪物的头顶上的确顶着一个“l.100”的血色等级标志,和一个名为“白头鸯”的id。 白头鸯便再次发出嘶喊,一阵血光袭来,白头鸯口中喷出剧烈的狂风,于是巨大的aoe伤害,完全掀翻了驿站的木头房顶! 哐哐哐!砰砰砰! 木房顶应声砸落! 百八十个躲在驿站里的玩家,惊恐地看向屋外。 全息游戏的五感真实,虽然削减了痛感,也不会对玩家身体造成实际的伤害,但身临带恐怖元素的s级副本,还是令一些很少“刷本”的玩家,害怕地蜷缩起来。 封徵雪一眼扫过去,只见大多数玩家等级都分布在50-90,除了柳长风这个满级的120,没有一个超过100级别。 至于封徵雪这样,堪堪摆烂到30级,就敢闯入s级副本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毕竟无论是修理损坏的装备,还是调理内息,都需要大量的金钱和时间。 boss已经开了,白头鸯不会给任何人思考时间,因而只停顿了一会儿,便呼啸着飓风跳跃到破碎的南窗上。 封徵雪发现,那竟赫然是一个老妪的身体——其下垂的胸部和微胖的小腹,都与敏捷到堪称灵巧的身手不甚相符。 “啊~我上游戏前刚洗的澡,别靠近我啊!” 一个皮肤细软的娇气少年发出尖叫,他的绑定共鸣立刻出招,扛起长刀就往那百级boss的身上挥舞而去。 两人的周身显示出完全相同的荧光,明确昭示着共鸣绑定。 输出玩家的胸口处,吊着一枚散发荧光的信物,想来便是所谓的“共鸣信物”了。 封徵雪屏息凝神,仔细地观察着所谓的“共鸣”战斗,敏感地发现,那挂在刀客脖子上的信物,的确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治疗者的内力。 封徵雪想起方才的那位女性所说,共鸣信物在谁身上,就帮谁加成战斗力,还有那炉鼎之说…… “白头鸯”听到了那少年的声音,身型明显一顿,怔在原地两秒,便已有七八个玩家拿起门派武器,向着自己的头颅砍来。 砰!呲!咚咚咚! 冷兵器捣碾肉.体,白头鸳发出闷哼般的嘶喊,血条瞬间狂掉下去。 封徵雪毫无意外地想起三月来诊治的许多npc。 在封徵雪看来,来找他看病的除了“沉”这种捣乱的玩家,全部都是低级npc,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都无法诉说自己的受伤经历。 此时此刻,却听白头鸯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少女般的声色,从那长长鸟喙中传出来: “桀桀桀……从古到今……世人从来歌颂少女……连毛都掉没了的老头都只爱那些干净的姑娘……” 封徵雪眼神稍黯,观察着白头鸯的一举一动,眼角眉梢看不出一丝情绪。 侠客行的npc做得太真实鲜活,当一串数据被写入程序,便像是有了意识也有了灵魂,禁不住让人产生共情。尤其是穿越以来的三个月,封徵雪已然越来越无法将他们与真实的人类区别开。 封徵雪看了眼“沉”,只见这人已经收起折扇,凌厉的眉眼端的是寒意如刀。 而白头鸯笑声更甚:“谁不会变老呢……你们这些人,果然没一个好的……桀桀……去、死、吧!” 话音一落,原本见她血条大掉、放松警惕了的人群,突然被一股巨力掀翻出去! 一个名为“草原初露”的斩杀技能,竟在2秒之内释放出来。 方才那几个将兵器捅向boss的玩家,无一例外被掀翻在地,并在瞬间达成“重伤”状态,快到甚至连挣扎或声音都没发出! 至于那个屡屡挑衅的年轻治疗,则是被白头鸯大手一挥,高高拍到了空中——毫无保护措施的“蹦极”,哪怕是不链接玩家的真实痛感,也会让人产生被摔成肉酱的恐惧。 少年的共鸣伙伴一跃而起,试图将自己的同伴接在怀里,再带着人安全落地,白头鸯释放了第三个技能: 两依依。 于是只见两玩家背对背地捆在一处,猛烈地一起撞击大树、并像凌迟一般持续掉血。 而其中那个带有共鸣信物的输出,由于同伴的内力加持,还有力气奋力挣扎,而那治疗则是奄奄一息。 当驿站的屋顶被一阵狂风倏然掀翻,驿站已然是横“尸”遍野! 八成以上的玩家都被白头鸯打伤,而那些仍在苟延残喘的玩家则是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反观boss白头鸯,原本残掉的血线,却回复到近乎满格。 下一刻,又是一招相同的“草原初露”,瞬间斩伤了所有的残血玩家! 封徵雪见过太多生死的瞬间,然而看到这样的场景,即使知道是在游戏里,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眸光轻动。 第5章 夜风缱绻,搔弄着躁动的人心。 蔺司沉看明白了,封徵雪有一件不会做的事,便是让别人的好意落在地上。 所以即便不需要搀扶,也会握住自己伸出的手,所以即便不需要装备,也会接过自己送给他的私订,还特意转头告诉自己“走了”,无非是不想在玩家们的面前让他难堪。 怎么说呢,封徵雪也太心软了。 可当二人完全远离人群,封徵雪脚步一顿,绝情得像是换了一副面孔: “互不相欠,就此别过吧。” 蔺司沉看向封徵雪那只药箱,微微勾起唇角,沉声道: “可你…你还欠我一件神装。” 封徵雪蹙眉,打开“随身背包”,在一堆草药与“银票”中,去扒拉那张订单。 然而却只见没几分钟的功夫,这订单已经变成了: 【私人订制制作中(不可更改)...剩余时间:23h59min】 “你这人好无赖。” “嗯,我的同僚们也时常这样说。”蔺司沉站在梧桐树下,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洒脱模样,“你到底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不用,”伸手不打笑脸人,封徵雪还是答道:“长安。” “哦?”蔺司沉眼睛一亮,“你去长安干嘛?” “养老,”封徵雪厌烦地蹙眉,忍耐着心脏的疼痛,“别跟着我了。” 封徵雪查看地图,找到方圆50里一个最近的驿站,指尖轻点,选择道路索引,一个系统声道: “高嘚地图,为杏林弟子导航——直行,前方775尺,右转,到梧桐东路。” 话音一落,封徵雪便辨了方位,直向梧桐东路走去。 蔺司沉站在他身后,眸光流转看向封徵雪的背影,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去长安养老? 他是不知道长安城主是谁么? 好像确实不知道。 蔺司沉声音喃喃,笑道:“是你自己选的地方,我可没跟着你。” 确实。 蔺司沉去长安,那只能叫回家。 * 与此同时,阊门驿站的副本上方,一个系统女声发出提示音: “系统提示:已击败副本首领‘白头鸯’,副本存在3小时后消失,请所有玩家在3小时内撤离。” 话音一落,伴随着白头鸯的瘫倒的身体消失,空气中的浓浓血色也散去,夜空亦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一群被封徵雪顺手疗愈了的玩家,至今还没缓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游戏论坛中就出现了关于“阊门驿站”副本战斗的讨论: [1l(楼主很生气):你们是没见到啊!唰!我都没看清,就直接把boss给秒了!我整个人他妈的大为震撼!] [2l(心中客):讲道理,剑客的‘肃清之刃’就是能直接秒人的,如果剑客等级足够高,操作又足够熟练,还是能做到瞬间秒杀比自己低阶许多的boss的。] [3l(拍死杠精):呵呵!!白头鸯100级!玩家顶级也才130级!就连最高的神级boss蔺剑神才141级!120级以上的玩家本来就屈指可数了,能把‘肃清之刃’玩到堪称娴熟的剑客更是没几个!而且就他这出剑的速度,你说是‘武林大会’的冠军剑客‘藏一月’打出来的我都不信!你说是蔺司沉来砍的,我他妈才能接受好吧!!] [4l(少读书多打游戏):拿玩家对标神级boss,笑发财了,开挂的都有老婆了,蔺司沉有么?] [5l(沉哥的小迷妹):笑发财了,开挂的都有老婆了,蔺司沉有么?] [6l(杏林小师妹):笑发财了,开挂的都有老婆了,蔺司沉有么?] [8l(心中客):已经有人举报了,我等官方的通报好吧?没查明真相之前,说别人开挂真的很low] [9l(拍死杠精):呵呵,你给开挂洗地的样子,更是low穿地心好吧?] [10l(杏林小师妹):再说那个叫“雪”的杏林治疗!也绝对开挂了!我玩杏林门派这么多年,别说是同时拉50个人,就连同时拉5个人都做不到!我见过最大神操作的杏林大师兄,也就同时拉起9个人这样子qaq] [12l(理性分析):有没有可能,他把31级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苏息”这个救人技能上了?] [13l(拍死杠精):真的有治疗玩家会把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一个废物技能上?苏息技能不是只能救助重伤状态吗?使用率几乎是所有杏林技能里最低的!] [14l(杏林小师妹):我倒是听说过有人是那么做的,但人家是个很少上线的休闲玩家,3次元职业还是医生,听他说是想感受一下在游戏里那种起死回生的感觉,弥补一下现实无法做到的遗憾] [17l(沉哥的小迷妹):别吵吵了,到底是挂是神,等官方的反馈就是了。] …… 十分钟后,梧桐东路。 一个英俊的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一只鸟脸人身的怪物,两只影子像林中的猿猴,移动速度极快地追逐移动着,并发生了如下对话: “天地这么大,鸯姐,你总跟着我干嘛啊?” “桀桀桀……” “你丧偶我未娶,你若再跟,别人说不定以为咱俩之间有什么,这影响多不好呢?” “桀桀桀……” “欸!你再跟着我,你家老头要从……咳咳,跳出来揍我的啊。” 白头鸯的脚步一顿,终于目露愤怒的精光,并且疑惑地看向蔺司沉。 她是个中阶boss,意识未觉醒完全,所以只具备三四岁孩童的智力和语言体系,连蔺司沉是她同事还是开挂狗都分不清楚,但是,按理说她已经具备了部分的思考能力和语言系统,尤其是听到某些在意的内容时,会立刻警铃大作地回过神来: “臭老头!杀了他!” 蔺司沉脚步一顿,看向白头鸯,深邃的眉眼里竟有几分惋惜的神色——白头鸳其实早就死了,死前把自己的全部修为都给了白头鸯,所以白头鸯才能升级成中阶boss,但白头鸳为了不让妻子难过,编篡了个不怎么美丽的谎言,所以白头鸯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抛弃了她,去找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们日日快活去了。 “好好好,杀了他,”蔺司沉顺着她的话顺嘴道,“不过鸯姐,你跟着我也没用,我这个人,只会练剑,不杀生的。” “桀桀桀……满嘴谎言!” 白头鸯浑浊的眼珠子一转,啪的一下将一张薄薄的纸贴在蔺司沉的胸前。 蔺司沉眨眨眼睛向自己的胸口望去,只见那纸上的墨迹新鲜: 《系统通知》 “阊门驿站”副本首领白头鸯:我们接到举报,在您2097年6月2日20:30发生的战斗工作中,可能有玩家使用了外挂,系统查询到的玩家id: 【沉(91131)】; 【雪(7532286)】; 请在24h内查明异常,祝您工作生活愉快。 “哦,所以你这是加了个班啊?怪不得这么暴躁。”蔺司沉若有所思地啧两声,“不过我们可没有开挂哦,不信?那你可以带我去决斗场嘛。” 决斗场。 顾名思义。 游戏中完全屏蔽外部信号的试炼场地,也就是说就算有挂,也完全打不开,就像重要考场周围设置的手机信号屏蔽器一样。 如果蔺司沉能在决斗场中,把方才战斗中的招术再次打出来,那便能证明没有开挂。可是如若一旦判定异常,那是要封号处理的。 说话间,决斗场的大门已然打开,蔺司沉背着他的剑走进去,白头鸯打量着他的身形,目光怀疑地走在后面,似乎在想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熟悉的背影。 待到两人都在决斗场站定,但听“嗙”的一声! 白头鸯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应声倒地! 一招“肃清之刃”发生在0.01秒内,于是决斗场的特效,在1秒内便消失,周遭又恢复了一片梧桐林的静默。 空中飞起一抹白影,接住白头鸯从空中坠落的身体。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而一个古老的梧桐树下,坐着一个缁衣长发的美丽青年,看向空中,目睹着一道白影在月色下从容降落。 “你怎么还在这儿?” 封徵雪紧蹙起眉头,看向蔺司沉怀中重伤的白头鸯: “白头鸯让我等她。” “那你就乖乖地等着了?你是以为她像那些生病的npc一样,要找你看病?” 封徵雪面色不悦,不接话却反问道:“她怎么了?” “这可不赖我啊,是她硬要打。” 蔺司沉将白头鸯在梧桐树下放平,封徵雪走向前去,查看了白头鸯的情况,顺手使用技能,将白头鸯的重伤救治起来,当封徵雪目光轻轻落在白头鸯的身体上,蔺司沉细微地挑了一下眉,淡淡地看着封徵雪: “原来你的苏息技能,真的点了30级,你点这么多做什么?” “多么?”封徵雪面无表情道:“可是即便在游戏里,也依然救不了所有人。” 白头鸯没听懂,可蔺司沉却听懂了。 封徵雪指的,是那些像白头鸳一样死去的npc。 封徵雪方才在等待的过程中,便查阅了白头鸯的个人设定。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贺铸的这句诗句,便是游戏剧情策划借鉴过来给“白头鸳”和“白头鸯”这对怨侣设计的既定命运——别说是封徵雪的杏林“苏息”技能点到30级,就算100级,大概都救不回白头鸯的爱人。 封徵雪将白头鸯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绿色光芒温柔又缓慢地覆盖在老年人鼓出的小腹上,由于这些除了苏息以外的杏林技能都只有一级,所以白头鸯的血条只能极其慢速地增长。 第6章 系统公告: 【雪(7532286)】; 【沉(91131)】; 皆不存在开挂的游戏行为,阊门驿站副本的击杀为正常操作,如有异议,请提供充足的证据。 官方公告一发,玩家群体瞬间便沸腾起来。 讨论着这俩人怎么会这么厉害,他们却从没听说。 柳长风的声音张扬:“绝对不可能是高阶npc啊——月哥我跟你说,当时那个‘沉’离我就这么近!好家伙,他那是按着我脸往地上摔啊!他用的就是玩家技能。” 柳长风话罢,一个坐在侠客行传感舱里的白t恤男人,播放着光屏上白头鸯的被击败视频:“你看仔细了?” “操,当然,他差点把我脑袋扭下来。再说,系统不是公布玩家id号了吗?虽然姓名和等级可以隐藏,但是玩家id号是做不了假的啊,肯定是玩家啦,玩家。” “可侠客行的高阶首领,是可以自由上网的。之前就有意识觉醒的npc建立玩家号的先例。” 柳长风一愣:“话虽如此,但他们的脸修改不了啊,他们只能用原始数据脸…月哥,你不会怀疑这剑客是蔺司沉吧?” 藏一月这位蝉联三年武林大会冠军的剑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自己苦练十年,都没达到那剑招的十分之一。 “毕竟他的剑,实在是太快了。”藏一月道。 “不是,月哥但是你看这男的长得,那可比蔺司沉本尊好看了十万八千倍啊?” 说着,柳长风把两张对比截图,传送给藏一月,“喏,除了身高,他俩还有哪里相似嘛!” 藏一月不死心,对比起两张截图。 左边。 名为“沉”的玩家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肤色白皙,堪称完美无瑕,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是不折不扣的帅哥,更这人的气质还有一种倜傥风流的美感——就算是放到电影荧幕上,都是一张能吊打一众内娱小鲜肉的帅脸。 右边。 万众瞩目的蔺剑神…… 关公的肤色,张飞的眉毛,黄忠的眼角纹,更别说额角那块饱经沧桑的恐怖疤痕,使那上半张脸就骇人到……让人毫无兴质去窥测面具下的另外半张脸,更不用说这人身上冷冰冰的寡王气质,已经浓郁到看谁谁寡的程度了。 换句话说,若不是蔺司沉身手太好,又是高冷剑神的人设,哪里有可能收获那么多粉丝呢? 根本挑不出任何相似之处。 “好吧,”藏一月黑着脸呼出一口气,“如若不是npc,而是真玩家,那我便更要去会会他了。” 说着,坐在传感舱里的藏一月,再次戴上指尖传感器。 三五秒后,十道幽秘的蓝光,从指尖发出,流经身体,蔓延上藏一月的大脑。 柳长风坐在他旁边的传感舱里,对着封徵雪的截图看了半天。 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道:“再说,侠客行里哪有这么好看的男性npc么,啧,看谁谁弯好吧?” 说着,这人还本能地咽了咽口水,把这张只有封徵雪绝美侧脸的截图,点了加入收藏夹,也登入了游戏。 * 午夜滴滴马车 封徵雪坐在宽敞舒适的滴滴马车里,黑眸点漆如夜,苍白的皮肤上蒙着一层晶莹的汗渍。 不同于玩家们追求更高的等级、更好的装备、更花里胡哨的时装,封徵雪只想安安静静地买个房,过一下休闲玩家的摆烂小日子。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封徵雪的身体本就不好,方才发生了战斗,又走了许久的路,因而疲惫地用手肘撑着脑袋,看向往身后掠过的夜色与风景。 五分钟前,蔺司沉将白头鸯打横抱起,对封徵雪道:“我去送送她,你先走吧。” 封徵雪还是问了:“你送她去哪里?” “中阶首领都有统一的员工宿舍——我去去就回,我们会在在长安再相见。” 封徵雪有些奇怪地审视了男人一眼,便也不再多说,兀自也走向刚刚约来的滴滴马车,显然是分道扬镳的意思,心中大概说得是别相见为妙。 就听男人的情绪稳定,沉凉的声线兀自补充道:“诶,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加个好友?” 男人头顶的“沉”字是用了隐藏真实昵称。 “不必,有缘再见。”封徵雪拒绝得相对委婉。 谁知那人当了真:“那你记得,我自会去找你。” 话音一落,周遭许多玩家听不真切,七嘴八舌讨论着: [他俩居然没加好友?我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儿呢] [官方刚刚发了通告,他俩都没开挂!那我对剑客哥哥非常可以!] [我倒是对那个杏林玩家挺心动的,你有没有觉得那身杏林校服在他身上,就像是为他设计的一样?] 直到封徵雪坐上马车,马车疾行在官道上,身边的聒噪之声终于渐渐淡去,窗外的绿荫掩映极速掠过,恐怕比高铁都要更快一些。 侠客行作为古风全息游戏,1:1建制了华夏地图,只是系统中的交通与现实有不同。 最快的莫过于“仙人指路”,每天可施展一次,需花费大量金银,但可在10秒后直达传送地,其次便是坐马车,骑马等。 封徵雪选择了性价比相对高的马车,只是车厢较为拥挤,巴掌大的地方要坐四个人,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娇艳的红唇少女,自他上车以后,打量他的目光便不曾掩饰过。 封徵雪有些反感盯视的目光,垂眸闭眼,正要躲避,就听一个娇俏温柔的声线从耳边传来: “你好特别哦,小哥哥,”少女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刚刚和你一路的剑客,你们两个,都好厉害。” 封徵雪纤长的睫毛一颤,抬眸,凌厉的眸光扫过少女,但见这个叫“药药不吃药”的百药女玩家,头顶满级等级,面容精致俏丽,身穿心血装备,打眼一看就有五六件私人定制的装备,腰上还挂着“18届武林大会冠军治疗”的显眼腰牌,而技能栏的百药门派技能,也是全部满级顶配属性。 要是放在别人眼里,必然是值得巴结的对象,可封徵雪横竖懒于关注别人,也不喜别人的过度关注。 于是当药药不吃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时,封徵雪那张漂亮坚冷的侧脸面无表情,如同拒人千里之外的千年玄冰,完全无视了少女的感叹,懒懒地再次垂下眼去。 少女却没有介意这份冷遇,执着却从容地继续道: “我看不到你们的根骨值,实话说,在玩家群体,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让我看不清根骨值的人,这说明——你们两个的根骨值居然比我的高,对么?” 封徵雪冷淡地瞥了眼少女的根骨值,不知怎的,的确是自己的八百分之一左右。 封徵雪隐约猜测,这事儿很可能和自己的穿越有关,敷衍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就听药药不吃药开门见山:“那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一起攻打长安城首领。” “……什么首领?”封徵雪蹙眉。 “蔺司沉啊,长安城首领——现在往长安去的玩家,有几个不是为了半月才开一次的长安副本的?虽然10年了,还没有团完全通关过长安副本,但就算过前面的几个boss,掉落的物品属性都巨好无比,蔺剑神嘛,所有高阶里排名第一的首领,出手就是霸气。” 封徵雪冷静清晰的思路堪堪酱住,不久前副本里,自己将那人护在怀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出现于脑海——别说是长安城首领这种听上去就危险的项目,一个驿站副本就已经让自己的心脏不堪重负。 可坐在对面的少女再三询问,态度真诚却不卑微,语气娇俏却不谄媚:“小哥哥,你的根骨值这么好,我们是真心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团队,我们愿意从0培养你。” 这时,坐在她身边、顶着一个“藏一月”id的国字脸男人,也终于发声,“嗯,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我们月明归团,全区全服数一数二的王牌副本团。” 这时,一个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也终于憋不住: “诶!团长副团长,我就不明白了,他才31级,升级送的所有技能点都点在苏息这个拉人技能上了,能做什么啊?!咱们没必要吧?!” “柳二狗,你不懂我们治疗的事,就少在这里指点江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根骨比我还高的,作为主管治疗的副团,我邀请他没有一点问题。” 柳长风:“你邀请他总得有个理由吧,本来这个空缺是我家婷婷的,凭什么突然插进来一个31级的程咬金?” 封徵雪坚冷凌厉的眉峰轻挑,瘦削的身形微动,睨向那个“柳长风”的id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不就是大庭广众和老婆抢信物、扒女人衣服的垃圾人? 少女冷笑一声道,抱着手臂凉凉笑道:“首先,你家那位娇妻是个手残又脑残的菜狗,只要我药药不吃药还在这团一天,就不可能让没手法又没脑子的人参与到正式的团本里;其次,你这傻逼爹味男,少有两个钱就在这儿指点江山穷抖擞,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傻逼话,你早晚有一天被我给踹出团队去。” 药药情态冷漠,再没半点和封徵雪搭讪时的语气。 藏一月道:“行了,别吵,我们现在开个线上投票小会,大家统一讨论下要不要加他进来。” 怀着朴素的看戏心态,封徵雪才一直静静听着,什么也没说,可这眼下,确实越听越离谱了。 封徵雪苍白的面色上丝毫不见半点情绪,事不关己一般,平静地吐出几个字: “我有说过要加入么?” 三人皆是一怔。 封徵雪将自己清晰的下颌线撑在手肘上,闭上了眼睛,有种令人心惊的漂亮,一副完全摆烂的疲惫姿态,声线清润,漠然又无情道: 第7章 封徵雪失眠了整夜,快到凌晨停车,才睡迷糊过去。 但见熹微的晨光透过车帘,一位沉静美丽的青年,倚着马车的车棱,穿的是杏林门派最古朴的黑缎锦医师服,与周围人花红柳绿的时装比起来,就仿佛一种很清静的存在。 他隐隐含着一段冷意,纯净得仿如一块未经琢磨的晶石,美好得让人不忍触碰,也美好得让人想要玷污。 在侠客行,睡觉与睡觉也自有不同,像正常的玩家,为了节省使用仙人指路的金钱与修为,往往会在下线前,把号挂在马车上,人物角色进入待机状态,失去意识和活动能力,直到他们第二天再上线时,就自然到了任务点或副本所在地。 但封徵雪就不一样了,他的五感全在,而且一点没被削弱,像此时这样的舟车劳顿,被马车颠了七八个小时,在到达长安城的清晨,封徵雪便已是一脸菜色。 约莫日出时分,封徵雪再次因心脏的一阵疼痛惊醒,迷迷糊糊的朦胧中,封徵雪还是做出一个纠结了整夜的决定。 他将蔺司沉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并火速将一份完整的药方发了过去。 在草堂里看诊的三个月,封徵雪已经无法将npc的生命与自己的生命区别开看待。 所以对于一个大夫来说,他的患者在病情上没有撒谎,是真的生病。 至于其他的…… 那人之前说,只是“简单交个朋友”,不知是不是正人君子的说辞。 封徵雪不愿再想,从晦暗处跳下马车,迎着风,乘着光,走向了曦微晨光里。 与此同时,《侠客行》主任办公室。 满头华发的女主任坐在老板椅上,正在泡一杯速溶咖啡,而她的下属们在面前站了一排,一脸菜色的没睡醒样儿,却要打足精神汇报工作: “主任,咱们昨天说,昨天晚上我们系统后台接到了一些玩家的举报,这您应该知道吧?” “举报?”主任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眉心,端起咖啡喝了口,“我不像你们这些可以倒白夜班的年轻人,我这凌晨五点刚上班。” 下属连忙道:“咳咳,是这样的主任,蔺司沉呢,居然拿着他那张真脸,上了自己的玩家号,去勾引那个叫封徵雪的治疗……额,这您昨天就知道了,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上了自己的玩家号,没忍住,一刀把一个s级副本的中级boss给秒了,然后就被玩家举报开挂了。” 主任手一顿,蹙眉道:“他的玩家号根骨值,已经是本体的千分之一,怎么还能一刀把中阶首领秒掉的?” “额,确实是这样的……”研究员擦了擦冷汗。 “那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象征性地让白头鸯去查了下bug,公布他们没开挂。” 主任的声音冷涩起来:“等等,你刚刚说,封徵雪也被举报了开挂?” “是的,他加了30层苏息,瞬间拉了50个重伤起来,所以就也被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连带着一起给举报了。” 主任咽下一口苦涩的咖啡,凝视着监视器里出现的画面,那是一些关于封徵雪一举一动的资料: s级副本,封徵雪袖口一抖,就用杏林门派技能“苏息”,瞬间治愈了五十个友方目标。 昨天傍晚,封徵雪单手拎着一个低级npc的后领,径直把那膀圆腰粗的屠夫,按在了桌面上。 “他……他一个玩家,为何会有这么高的根骨值?” “这个,可能是因为他和杏林门派太过契合,我们通过分析311个异常玩家的数据发现,当玩家本人职业、性格、乃至形象,与门派画像越重合,他们的根骨值就会越高。 “而这个封徵雪,本体应该就是中医,和我们对杏林门派‘医者仁心’的设定范本简直是完全重合,所以根骨值到达了普通玩家的900倍,也是迄今为止311个异常玩家中的最高根骨值。” 年迈的主任揉着酸痛的眉头,“所以蔺司沉多半是看出这人根骨值奇佳,跟自己甚为匹配,所以才想让人家做他的妻侣。” 研究员愁眉苦脸:“不只是这样吧主任,我们最初给蔺司沉设置的性取向参数的时候,就定下的是这一款清冷美人儿,这个封徵雪完全是他的性癖所在啊……还有他那个打架就撑小帐篷的毛病,也就是最近三个月才发生的,多少年没有的邪火儿都被这个人挑起来了。” “那还真是碰了巧了,这么天降的一个人,”主任道叹了口气道:“npc在共鸣后,会变得愈发不可控,尤其是像蔺司沉这种战力的npc,绝对不要让他们实现共鸣。” “是!” * 日出东山,初夏的早晨就已经有些热,封徵雪找了个吃早茶的茶馆。 菜才点完,封徵雪便点开“侠行楼盘”细数着近期哪里开盘: 洛阳的孔雀台——富丽堂皇,但太贵,性价比不高,听说周边的配套设施使用起来也极贵; 金陵的湖玉楼——临近西湖,蚊子多,而且下游的秦淮河夜间总也太吵,听说总有一群玩家在那边放花灯、做任务,还有一些npc喜欢在河边洗脚; 长安的清池林——秦岭北坡,风沙大,枳林众多,但听说卖的极便宜,而且治安极好,即便夜不闭户也无人偷抢,其重要原因是长安城主太凶,若有作奸犯科者,查明后便会处以重罚。 封徵雪原本就对长安的清池林颇为满意,可如今看来…… 如若这长安城主真是那人…… 封徵雪一时也不敢确定,“继续考虑在长安买房”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此时便听醒木啪嗒一声,npc的一声吆喝仿如能够惊破碎梦。 一个说书人声音朗朗道: “书接上回说道——” 满屋的npc便都循声回头。 一衣着体面的说书人,带着瓜皮小帽和瞎子眼镜儿,苍老的声音十分抓耳:“书接上回说道——首领届里能人辈出,然而生老病死,却也只能听天由命,到底缘何少有能救助病人的神医?” 封徵雪手中的筷子一顿,放下,漂亮的眉头轻轻蹙起,终于也回头。 便听那老头嘘唏叹息:“嗨!还不是被这双修之法给闹的!再厉害的大夫,但凡成了别人的妻侣,往往便不能再送医问诊,为天下医,转而专心侍候一个男人!嗐!双修之法害人久矣!” 说书人话声一顿,立刻有捧哏地接话道:“呀!先生缘何这般说?” 说书人嗟道:“城东的梅神医可曾听过?” “听过。” “诶,自从与郭巨侠开始双修,便日日被做得下不来床——哪还有空给人家看病!” “好家伙,居然还有这种事?” 神神叨叨的说书人,不动声色地将黑镜片后的目光投向封徵雪。 但见端起酥油茶,吹了吹杯中的浮沫,表面上看没得半点反应。 他纤长浓密得睫毛垂着,形成两扇美丽的阴影,晨光透过窗棂打在他洁白的侧颊上,耳根泛着无人察觉的红,眼神冷清漠然。 于是几个食客压低了音量,小声嘀咕。 封徵雪眯起眼,凝神听,便听几个食客道: “我看他没反应啊——上面派了我们来拆散,又不给我们话术!” “算了,咱再聊八两的,看爷爷我再编点猛的!” 下一刻便反口故意道:“诶!你们知不知道蔺司沉之前缘何没有炉鼎?啧啧,咱们这城主,可真是好下流的!下面全是疱疹!” “——哇,莫不是有那种脏病吧?” “可不是,我早听说过,在设定集里就有提到过,他有隐疾的事情,依我看,没毒男,早写男,养胃男,三个里面挑一个……” 几个中阶首领聊天聊地。 而这一次,如他们所愿,封徵雪果然有了反应。 但见封徵雪将茶盏一撂,回过眸来,风姿卓越,蹙眉的样子甚是美丽,对着几个中阶首领道: “编也要有个底线,少要污人清白。” 蔺司沉的病情是属于个人隐私,以前在医院,如有乱说话的实习生,封徵雪都会严罚。 茶客却自然不属他的管辖,反唇相讥道:“哦?他有没有,你知道?” “呵,难不成你见过他下面?” 封徵雪瞥了那二人一眼,清泠的眸光似箭:“见过又如何,没见过又如何?与你何关?” 空气凝固,几个中阶首领愣住。 似乎着实没想到这个一副禁欲模样的大夫,并没急着否认,或是自证清白。 封徵雪蹙眉,眸光凛然正色,打量几人就像是在看几具没穿衣服的人体模型: “信口雌黄之前,阁下不若先看看自己,面色暗淡,眼睑水肿,四肢肿胀,都是肾脏不调的常见表现——还是节制一些,肾功衰竭搁在你们这儿,可不好治。” 不知封徵雪是否是危言耸听,但几个npc着实有被吓到,封徵雪这“望诊”的功夫,实在是已经刻入骨髓——这三月来他们在npc的圈子里没少听说,因而此时被封徵雪当面将肾疾指了出来。 “……” “我草,他这怎么还替人说上话了?” “哎,被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又腰疼了。” 任务完成了没有? 没有。 但是,想找这任务对象开副药倒是真的。 可封徵雪却没给他们这机会,再次放下茶杯,姿态优雅对那小二道:“小二,结账。” 小二肩上搭着抹布,脚下生风地跑来:“来喽,二两三钱。” “嗯。” 封徵雪刚要去取银钱,就听店小二一惊一乍的:“哦!是您啊,您的话不用!” 第8章 封徵雪给蔺司沉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并发了一份药方,完全是本着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在做正确的事。 可这位患者却华丽丽地无视了自己的医嘱,还说着些奇怪的话,就像一个宠溺妻子的丈夫,享受着给老婆随便刷银行卡的感觉,语气里洋溢着一股封徵雪看不懂的快乐。 封徵雪闭了闭眼睛。 显然,这人完全没把他们的关系,定位在封徵雪认为正确的医患关系上。 想起昨晚在副本门口,蔺司沉以退为进,提出要与他交个普通朋友。 可这…哪是要和他做普通朋友的节奏? 封徵雪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私聊,一句都不想回,然而过了一会儿,那一边又发来了新的消息,长篇大论道: 【沉(回复药方):感谢,今晚我便令蔺云谦去抓药,如若本座大病得治,必然登门拜访,提礼致谢。】 封徵雪:?这算什么大病得治,不就是虚火旺么… 【沉:可惜本座今日太忙,明日也不空闲,后日可陪你去挑一套好房。】 封徵雪:……大可不必。 【沉:在么?不说话装高手?】 封徵雪:。 封徵雪其实有点不理解,蔺司沉一个高阶首领,怎么像个精力旺盛的男大学生似的,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没眼看。 对封徵雪来说,无论是玩游戏、还是谈恋爱、交朋友,其实都是年轻人对世界和未来抱有憧憬才会追求的体验,于是当一个人再没了这股心气儿,只会觉出麻烦与厌烦。 封徵雪思量再三,还是没回复。 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封徵雪不会给出任何错误的信号。 于是他随手在桌子上留下一些碎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茶馆。 日出东方。 阳光悄然蒸干晨露,古刹钟声铮然几声,似是震碎了真实与虚幻的边影,带人穿越了千古。 夏天的绿色象征着勃然的生机,吵闹的人群也洋溢着蓬勃的朝气。 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是封徵雪。 沉静,漠然,苍白,病骨支离。 变不成融化的雪,便像一块被摔得破碎的坚冰。 封徵雪旁若无人地走开,转身向山中走去。 直到人走远了,玩家们齐齐回头去看,嘀嘀咕咕道: “娘耶,这杏林真是个怪人。” “我倒觉得他像个古人,你看他的背影,像是要融进这幅风景里面似的……好美啊……我一个直男都真实心动了。” “……额,你管你这叫直男是吧?” ** 封徵雪找了个客栈,歇息半日。 客栈不大,但胜在干净又清净,房间的门板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散发出淡淡的木香,房间中央是一张雕花红木床,床榻上则是铺着柔软的绣花锦被。 被子分外柔软,封徵雪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身体的每一寸肌理明明都疲惫至极,然而神经却时刻紧绷着。 午时已过,封徵雪终于陷入睡梦。 夏日午后热得要命,然而梦境中的自己却如坠冰窟,手脚冰凉,如同身处一片冰雪覆盖的山谷之中,寒风凛冽。 正当封徵雪想要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抬眼望去,只见蔺司沉站在一根巨型的冰柱前,目光深邃,宛如一尊冰雪雕塑,亘古犹如夜幕中的一颗星辰。 封徵雪的眼神如寒冰一般,透露出不容亵渎的冷漠:“你若有病,大可去寻其他医者,缘何一直纠缠我不放。” 随后,封徵雪便感到一阵劲风呼啸而至,胸口一阵窒息,即便他努力挣扎着,却仍是无法摆脱这股强大的力量——蔺司沉从高处降落,带着不可一世的睥睨:“我曾好言好语,自降身段,给过你机会。” “所以呢?”封徵雪听自己的声音道。 “所以,你只能属于我,成为我的炉鼎。” …… 没过多久,封徵雪便觉似灵魂脱壳一般,只剩一只任人摆弄的壳,任蔺司沉将他翻来覆去。 封徵雪被这怪梦魇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却半分都做不到——四肢发着抖,明明意识已然清醒,眼皮却极沉重,像鬼压床似的,四肢半点都动弹不得,心脏却感到一阵无比熟悉的、无法承受的剧痛。 封徵雪的人生底色,似乎从来便是悲凉的,所以哪怕是重生穿越,也无法像小说里的那些元气十足的主角,洋溢着招人喜欢的生命力,想尽办法给自己谋一个出路。 对封徵雪来说,活着便只是活着,是一种痛苦坚韧的忍受。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并不讨人欢喜,但他已经在深渊里孑孑独行了太久,再生不出向往阳光的透明色。 封徵雪恍惚间想起,自己的上一世似乎便是在这般感觉里死去。 这时,一股暖流温柔地包裹住他的心脏,像开枝散叶的根与支脉,温暖感受向着干枯的四肢百骸润泽开去。 毛茸茸又湿漉漉。 是温暖的触感,是令人安心的感觉,是一股源源不绝的、生生不息的力量,向自己的心房中缓缓灌入——好似能将自己从炼狱般的噩梦里,重新拉回洒满阳光的人间。 封徵雪睁开眼,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便只见一个高大的阴影,无声地笼罩在身前。 这人一只大手隔空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方,白银色的光芒从这人的指尖流泻,一股暖流流向突发绞痛的心脏。 封徵雪本能感到害怕,向后瑟缩一下,却被温暖地手掌按住了身体: 男人的声线熟悉而温柔,磁嗓极具蛊惑性,“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封徵雪心如擂鼓,美丽纤长的睫毛发着抖,而梦中那个将他千百次贯穿的人,已然戴上了一副假面,红面膛、粗皮囊,唯有那双干净沉静的眼睛,与变装前毫无二致。 一望见底。 绵厚的修为输送入体,缓解着心脏的绞痛,然而仅仅是这人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方,便让封徵雪感到极端的恐惧——这人是如此轻易地掌握着自己的生死。 封徵雪的情绪,似乎是从几月前就开始积攒的,此时禁不住要爆发出来。 于是他铆足力气,试图将蔺司沉的手拍开,然而比普通玩家高900倍的根骨值赋予他的神力,却无法撼动蔺司沉半分。 “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吗?你都没回我,我怕你出事,就来看看。” “我能出什么事——你跟踪我?”封徵雪神色薄凉,寒意如刀。 “整个长安城都是我的管辖范围,换句话说,你放了个屁我都知道,我需要跟踪你?——哦,不对,我怎么觉得,如你这样的美人,大抵是不会放屁?” 封徵雪:……有病? 封徵雪眼眶泛着薄红,沉静温柔的侧颊紧紧绷着,于是面部轮廓既坚硬又脆弱,下颌线更加锋利,素来清冷疏离的眸光,此时也有些不耐烦。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蔺司沉一梗,喉结本能地滑动。 他心中烦闷,干脆一扬手将那做了整夜的面具扯了,俊美无双的一张脸露出来,表情写满疑惑: “你就这么讨厌我?你到底在讨厌我什么?” 封徵雪的眸光冷恹恹的,隐忍着一丝厌弃。 这人不蒙不骗,开门见山。 一句“我邀请你双修”说得就像是“我邀请你一起写作业”一样简单,轻而易举般的自然。 是和很多人都双修过么? 封徵雪白洁的脖颈上划过一滴汗渍,滴在蔺司沉的指尖,“我讨厌你为了变强,纠缠一个男人。” “你是这么想的?” 封徵雪蹙眉审视,“不然呢?” 蔺司沉的眸色更深,深邃的眼睛竭力克制着情绪,宽厚的脊背像一张拉得极满的弓,绷得十分紧: “——那你确实搞错我的目的。” 封徵雪挑眉。 “今日我说实话与你,靠近你,绝不只是为变强,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 “我只是看到你,就觉心生欢喜。” 第9章 檀香盈室,红绡轻动,蔺司沉腰间所佩的青竹墨玉坠,无意碰触到封徵雪的指尖,凉沁沁的,封徵雪无措地垂眸看去,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 蔺司沉此话一出,气氛便愈发微妙,封徵雪身体往后挪一寸,而察觉到封徵雪的动作,蔺司沉咬紧了槽牙,盯着人白皙的颈部看了一会儿,似乎忍不住想要碰碰他后颈的软肉,封徵雪猛地一偏头,蔺司沉粗糙的指腹擦过细腻的脖颈边缘,却没再继续,直接从床铺上站了起来,无意识地揉皱着手中的人皮面具,闷声干脆道: “算了,你休息吧,我等下再来。” ——他甚至没说改日,而是说等下,说明并不是客套,而是通知封徵雪他想来便来。 封徵雪什么也没说,回避的姿态说明了一切。 蔺司沉从来没调戏过别人,只是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过,但偏偏还是想做——封徵雪讨厌他和封徵雪眼里没有他,蔺司沉显然会选择前者。 蔺司沉从来自信得招人讨厌,离开客栈时,心情其实不错,哼着小曲儿回到他的府邸。 蔺司沉的府邸背靠渭水,位于整个长安城的心腹之地,不仅与南面的秦岭山脉遥遥相望,更是足以俯视整个长安的壮阔,这要是放在大唐,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唐禁苑”。 而如今,能出入这块地界的只有两人,一个自然是蔺司沉本人;另一个则是蔺司沉的剑侍,蔺云谦——作为蔺司沉唯一的亲信,蔺云谦会时不时过来打扫一下卫生,或是汇报一些情况。 而此时此刻,蔺云谦只见蔺司沉只是出去了半个时辰,回来时,昨日那画了整夜的易容便被毁了个彻底。 蔺云谦深谙自己这位老板的脾气古怪,但还是咬牙勇敢道: “首领,您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往外面跑,要么就是不易容出门,要么就把化好了的易容给卸了……” 蔺司沉在成为高阶首领之前,正是因为厌烦别人总是注重他的美貌,狂蜂浪蝶太多,才改名易姓,不以真面容示人。 总不会是要…用他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真脸去勾引什么人吧? 蔺司沉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唇角勾着一丝罕见的得意:“你少管。” 蔺云谦梗着脖子瘪了瘪嘴,转而谈论正事:“那首领,您打算怎么处理黄兴禺这小子?” “谁?” 蔺云谦扼腕,小声嘀咕:“……哇哦就黄兴禺和叶初凉这俩人,我都给您叨叨半个月了,你就不能上点心吗?” 蔺司沉将那人皮面具往桌上一扔,锐利的压迫感直逼蔺云谦的面门: “什么黄的叶的,阿猫阿狗的家长里短,都摞到我这里来了?县令人呢?我每月花百两黄金,雇着他的班子,为的就是少些烦扰,结果他在我这儿尸位素餐来的?” 蔺云谦一时失语,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老板,心中腹诽: 好嘞,合着我跟你打了半个月的工作报告,您都没看呗? 那我还成天写什么工作报告啊?! 蔺云谦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跟蔺司沉重新汇报解释一遍: “可他们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啊——上个月官方推出新赛季cg预告片之后,由于剧情的发展,咱们108个高阶首领,不是战损一个么?——王老将军去世啦,现在空出来一个高阶首领的位置,可不得选拔一个中阶首领顶上吗?” 说道此处,蔺司沉的眸色终于沉静下来,画了一半的张飞眉倏然拧紧: “你是说,这俩人是新一代高阶首领的候选人?” “可不是!一个黄兴禺,琴师;一个叶初凉,剑客;他们的心智都健全,武力值也是榜上有名,很可能将来要加入我们长安阵营的。” 蔺司沉捏紧指节,面色不虞地眨眨眼睛,看向自己的剑侍蔺云谦: “那是得好好斟酌——嗯?不对啊,怎么轮得到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现在有了空位,升高阶的事儿,再怎么说也轮到你了吧?” 话声一落,蔺云谦整个人尬住: “额,属下在两年前,就已经升成高阶首领了。” 蔺司沉目露疑惑,看向急得满目赤红的下属,掩饰性地轻咳两下,“咳咳,你小子。” 蔺云谦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上千个白眼,把话题拉回来:“咱们先不说我哈,先说现在黄兴禺为了和他小姨子争这个转正名额,在咱们长安城到处搞事情!您这再不管管,这长安城……到底是姓蔺还是姓黄,那就很难说啦。” “等等,你是说这两个候选,是什么关系?” “姐夫和小姨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搞不清楚。” “那叶初凉您记得么?这孩子,十年前跟个小豆丁似的弃婴,您看了她的设定,觉得她可怜,给她安排了个老实人做养父,不过现在已经出落成个天才女建筑师了。” 蔺司沉哪里记得这些,漫不经心地评价:“哦,正面人物,另一个呢?” “黄兴禺就是名副其实的反派了,是个炉鼎猎人。” 蔺司沉的面色骤然变黑,于是涂了半面的妆更显出几分阴森可怖: “炉鼎猎人?” 蔺云谦道:“是的,就是那种靠掳掠炉鼎,强迫别人双修,修为大进的江湖败类——叶初凉的养父的亲生女儿,叶初夏,便是这个黄兴禺的妻子,被这人迷得五迷三道不说,还把她亲生父亲给害得半死不活了,变成炉鼎了。” 蔺司沉挺拔的肩背紧绷,一滴汗渍顺着脖颈滑落,流进甲胄,淌过鼓噪的胸膛,只见蔺司沉的神色是愤怒时的肃穆: “哼,那还真是世风日下,”蔺司沉道,“怎的阴沟里的耗子,也能升官进爵了。” ** 与此同时,江湖客栈。 客房的窗户敞开着,透过纱帘,微风轻拂而入,带来远处竹林的悦耳竹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封徵雪坐在窗前,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与细软。 在长安城买房,是封徵雪早就在计划的事情。 在侠客行,洛阳、扬州、金陵、北京、长安五座古城,都以1:1的比例建制在游戏地图中,而封徵雪选择长安,也只不过是本能反应。 即便上小学时就不得不离开,但长安的这片土地也是封徵雪难以忘怀的故乡。 穿越之后,游戏新手引导系统试图帮助他快速熟悉这个虚拟世界,然而封徵雪却没什么太多想法,他满脑子都是看天,养鱼,种花,过混吃等死的清闲日子。 于是为了在长安养老的目标能够如愿,并攒到足够的银钱,封徵雪连坐了三个月的诊,给npc看了三月的病。 可是现在…… 封徵雪并不确定,长安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毕竟被长安城主缠上这种事,也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封徵雪将自己的草药收整完好,又取出包中的银票,正待一张张仔细清点码齐。 便听见一阵哭声从窗外传来,像极了急诊室外病人家属凄厉的嚎啕。 封徵雪向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浅黄色长裙的女孩瘫倒在地,痛哭,怀中抱着一把重剑。 封徵雪看了半晌,伸手将那窗户关了,内心毫无波动。 已经与他无关。 毕竟他已死过一次,已学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下一刻,便听那女孩哭道:“爹啊,女儿不孝,呜呜呜呜治不了您的病,女儿跟着您一起走了吧。” …… 封徵雪手十分轻微地一抖,面无表情地将银票潦草存起,合衣拉起被子。 然而。 三分钟后。 封徵雪还是站在了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分明蓄满了恨意。 “你爹怎么了?” “你是谁?” 几乎异口同声。 封徵雪蹙紧了眉头,打量起眼前这个纤细的姑娘。 姑娘年龄不大,肤色有些病态的黄,眉宇间的英气逼人,看神志的清醒程度,比白头鸯都要清醒,倒是和蔺司沉有了几分相似。她头顶一个130级的等级,id则是叫作“叶初凉”——颇为正经的名字,不像玩家昵称。 难道…… 是高阶npc? 封徵雪在脑海中回忆着《高阶首领图谱》,便见女子警惕迷茫的神色将封徵雪的身上打量一遍,眼睛倏然一亮:“你,你是蔺剑神正在追求的那个医仙?!” 封徵雪本能向后退了一步,默然无语。 就见女孩自说自话,以古代三跪九叩的礼数,突然行起了大礼: “拜托您救救小女的父亲吧!” 封徵雪面色凝重,伸手去扶那匍匐跪在地上的女孩,冷声道: “你先起来。” “您不答应小女,小女就不起来!” 封徵雪之前在世时,也遇到过这样的病人家属,可现在的封徵雪已经学会了降低别人的期待,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你如若不能正常沟通,我便医不了,况且,我只能试着去治,不一定能治好。” 叶初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试图例证:“可是小女听说,您连蔺剑神的病都能治!” 封徵雪满脸黑线,光洁的额头上爆出两根青筋:“你这都是听说谁说的。” ……难道蔺司沉的病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大新闻的么? 叶初凉道:“还用谁说吗?蔺剑神每次开会都恨不能昭告天下——他说你是他的人,让所有高阶首领都别打你的主意,有人问蔺剑神是要收炉鼎吗?他便说你是他的私人大夫。” 什么乱七八糟。 封徵雪眸光流转,就听沉不住气的女孩救父心切,颇为急切地加码道: 第10章 叶初凉作为一个中阶首领中的翘楚人物,成为了高阶首领的候选人之一,设计了游戏中不少的民宅、宫殿、桥梁,作为一个设计天才,叶初凉说要卖房给封徵雪绝不是夸下海口,也不是随口说说。 然而她作为一个新生角色,角色信息尚未公开,年纪又轻,加之在大街上哭得也梨花带雨,别说是封徵雪不信,垂髫小儿都不可能相信。 于是只见封徵雪蹙起眉头,似乎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无动于衷道:“还是先带我去看看病人。” 叶初凉的脸瞬间浮上一层喜色:“诶!您可真是活菩萨!” 封徵雪:…… 封徵雪道:“叫我大夫就行。” 叶初凉:“好的,医仙大人!” 封徵雪:…… 不是很懂你们npc为什么总用些奇怪的称呼。 ** 由长安茶馆到秦岭北靡的官道上。 马车吱呀作响,缓慢起步,名贵的熏香从车帘中飘出,一并倾泻的还有少女银铃般的声音。 “人家封大夫都说了,对揍蔺司沉根本没兴趣,所以就给拒了——我看还是算了吧——31级,就算他再厉害,等级太低了呀?”药药不吃药捻起一把无花果干,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颗,对藏一月道。 “没兴趣?我们月明归可是全区全服最好的团。”藏一月反驳。 药药挑眉:“最好又怎么了,人各有志,没必要强扭吧?” 话音未落。 一个名叫恨海情天的明媚女子,收起自己的古琴,挑眉审视着这名叫曹渝情的侠士道: “曹精诚,我突然记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有个号叫曹慕雪,列表一个好友就叫这名字?” 曹渝情干笑两声,“哈哈哈,阿情你记性真好。” “他是朋友?” “对啊,普通朋友。” 药药不吃药闷声闷气塞了口果干,干脆直接把屏幕上显示着的封徵雪资料照给关了,缩到了御姐的怀里,恨海情天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药药不甘心道: “我看你们这些输出,看到别人好的治疗,就别有用心吧!” 藏一月与曹渝情打开了彼此的私聊窗口,无声聊天道: [私聊-藏一月:阿诚,你认识封徵雪这个号的号主吗?] 没多久,那边就发回了消息: [私聊-曹渝情:嗯…这号是我帮别人建的。] [私聊-藏一月:你建的?根骨这么好?逆天的属性?] [私聊-曹渝情:我也有点奇怪,原先这个号的根骨值也就中等偏上一些,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 [私聊-藏一月:这号现在是谁在玩?你帮忙建号的人?] [私聊-曹渝情:我不知道,我把他弄丢了……] [私聊-藏一月:盗号?] [私聊-曹渝情: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原号主的初恋,可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 [私聊-藏一月:?] [私聊-曹渝情:而且他把我全网拉黑了,我现在在国外,半年多没过见面了] [私聊-藏一月:???] 藏一月等人方才一番话,彻底将曹精诚新出的那个躁动勾了起来。 于是5分钟后,封徵雪只见好友列表的灰黑色头像,三月以来第一次亮起,而自己的私聊提示声也响起,封徵雪收到了一条语音条: [私聊-曹慕雪:阿雪,是你么?] 封徵雪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睛。 封徵雪童年时父母早亡,少年时恩师惨死,很少感觉到家的温暖,与曹精诚交往的那半年,可以说是在封徵雪三十年的人生中,极少拥有那种“尘埃落定”的安定感的半年。 封徵雪不愿给自己的感情去下定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曹精诚,还是感激曹精诚。 在被村民捅了一刀之后,的确是曹精诚作为记者采访他,照顾他,陪伴他,走过那段信仰破灭的最灰暗的人生。 曹精诚的告白来得理所当然,两人的关系发展水到渠成。 从最初的互生好感,到相敬如宾、过于寡淡的“恋爱”,封徵雪发现自己仍然接受不了与曹精诚发生更亲昵的关系,于是这段来之不易的情谊便以曹精诚的出轨而告终。 封徵雪不想多说,也不想挽留,独自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封徵雪想,或许有的人生来便六根清净、七情淡泊。 这世界上的确有美好的爱情,但是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封徵雪拉黑了曹精诚的社交软件,曹精诚出国,于是连他的讣告都没看到,想来也是讽刺。 封徵雪沉吟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打字道: [私聊-封徵雪:这号是我买的] [私聊-曹慕雪:……] [私聊-曹慕雪:阿雪,你说话的口气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封徵雪盯着消息看了一会儿。 心说怎么有脸的? 他觉得有点晦气,也懒得解释。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封徵雪直接把“曹慕雪”的好友删了。 “医仙大人,您还好吧?”叶初凉担忧地看向封徵雪那张涔白的脸,“您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是路途太远了么?要不然我御剑带您?” 叶初凉拍了拍自己背上的重剑示意。 封徵雪倏然一怔。 是啊。 旧月已经换了新天。山迢水远间,群山又虚又实。 可自己仍在走那迢迢的山路,仍是在去往给人看病的路上。 “医仙大人,您还好吧?” 叶初凉见封徵雪恍神不答,急切地又问一遍。 “没事,”封徵雪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说过了,别这么叫我。” 叶初凉抬眼去看封徵雪。 只见繁复的衣袍裹住他薄而劲瘦的腰线,青年眉峰微敛,清晰的下颌线流下汗水。 须臾,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句熟悉又陌生的招呼,从身后呼啸而至,像是要将封徵雪粗暴地扯进与历史相似的漩涡中一般。 封徵雪回头望去,但见一辆豪华马车奔驰而来。 曹精诚将头探出车窗。 封徵雪漠然伫在原地。 曹精诚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和出国前一样,身材魁梧,肌肉虬结,长相周正,只不过放在俊男靓女成群的游戏里,实在是有点过于普通。 其实侠客行这款游戏可以在导入数据的基础上,调整脸型数据,但是曹精诚坚持要用自己的脸玩游戏,并称之为有代入感。 比如建号时,这人还给封徵雪也捏了和三次元一模一样的脸,封徵雪当初反感,穿越后倒时常庆幸。 “阿雪,真的是你么?这么久没见,不会认不出我了吧。” 不知车上还有谁,曹精诚用了生疏又试探的口吻,仿佛两人间发生的故事都是记忆在撒谎。 果然,车帘被掀开,一个名叫“恨海情天”的女琴师下马,女琴师那张明媚大气的鹅蛋脸上,挂着知性又优雅的微笑。 她径直走向封徵雪,伸出手去: “交个朋友吧,封大夫,听说你很久。” 封徵雪从来不善于与人交际,更没设想过自己与“前情敌”之间,会有这样的开局。 他脸色沉沉的,没说话,半晌目光才本能地扫了曹精诚一眼,没有握手。 “嗯,你好,手比较脏,就算了。” 恨海情天的烈焰红唇抿开,将自己的手掌收回,腰间的共鸣信物标志着她与曹精诚的关系,在阳光下灿烂得熠熠生辉。 曹精诚尴尬咧嘴,本能看向封徵雪。 封徵雪的眼睛清晰明亮,入鬓的长眉轻拧,疏远冷淡,的确像不认识自己。 可曹精诚更是越发笃定,这号一定就是封徵雪本人在上。 曹精诚长舒一口气,因为他吃定封徵雪的性格,根本没可能当场揭穿自己和他的关系,所以恨海情天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好友,不可能知道他俩有过一段。 曹精诚厚着脸皮收好花,对封徵雪道:“咱们老朋友好久没见,你还不知道我这个号吧?要不然…加个好友?” 药药不吃药:“我也要!我也要和漂亮哥哥加好友!” 封徵雪拧起眉头,攥紧拳头,漠然的目光看向眼前的虚空中,弹出来四个对话窗口: [“恨海情天”申请添加好友] [“曹渝情”申请添加好友] [“药药不吃药”申请添加好友] [“藏一月”申请添加好友] 封徵雪盯着那面板看了半晌,疲惫地垂下眼,终于伸出指尖,一个连一个地点过去。 须臾,耳中便传来少女的疑问声: “诶?漂亮哥哥,你怎么拒绝了呀?”药药不吃药问。 曹精诚本吃准了封徵雪不会拒绝,又想起藏一月那句“反正他要别人的共鸣妻侣了”,急道: “诶呀,老朋友一场,你怎么……” 封徵雪一时恍惚,冷眼望去,只觉心冷如灰。 他也只是理性,不代表感受不到伤害,更不代表无论前任对他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谁跟你是老朋友?” 正此时。 一袭白衣从天而降,阴影挡在了封徵雪的身前。 又来了? 封徵雪抬眼望去,便见蔺司沉仍腆着那张英俊的脸,姿态睥睨道: “何事在此吵闹?大老远就听见此处有狗在吠。” 而曹精诚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衣剑客,竟真站在了封徵雪的身边。想起看到的阊门驿站暧昧视频,想到封徵雪或许真的会属于别人,曹精诚终于不再装不熟,情不自禁地放软了口气,而且甚至要去碰封徵雪的手: “阿雪,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真的要和他共鸣?” 第11章 封徵雪的一句话,如一声平地惊雷,炸响后,曹精诚的表情直接裂在了脸上,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七个人的场面,本来不该静默这样久,然而此时,场面上却只余一段无声而暧昧的沉默。 “藏一月”终于见到他的假想敌,盯着人一顿猛看。 “药药不吃药”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将目光投向“恨海情天”。 “恨海情天”蹙起眉头,目光在封徵雪与曹渝情之间逡巡。 叶初凉则像是如遇雷劈一般,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这个叫“沉”的,越看越觉得这人像以前照片上见过的一个人!内心疯狂呐喊: ——这人咋越看越像蔺剑神的真身啊?!我操!昨天晚上的八卦是真的啊我操?! 侠客行npc里面,除了白头鸯这种上了年纪、见多识广的,和蔺云谦这种被蔺司沉留在身边的,其实见过蔺司沉真身的npc真不多。 像叶初凉这样的准高阶npc,已经算是高强度的互联网冲浪人,都也只是见过蔺司沉传说中的真人照片。 而那照片,和眼前这张脸,一模一样…… 好看到十个人有十个人都以为是假照的。 于是,叶初凉对于蔺司沉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丑陋但有力量的冰山寡王剑神”! 谁想这冰山是假的、寡王是假的、就连丑陋都是假的,只有力量是真的…… 蔺司沉没功夫在意叶初凉什么反应,他只觉得那只抓住他手腕的手,此时正轻微发着抖。 封徵雪扣住他的动作看上去用力,然而手掌却根本没用劲儿,封徵雪的手指带着薄茧,偏硬,凉沁沁的,盈着一层冷汗。 因而蔺司沉几乎想也没想,便将封徵雪的手反手直接牵住,一个组队申请甩给封徵雪,搞得封徵雪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接受了。 下一刻,封徵雪纤而薄的腰肢直接被握住,一股巨力托起了他清瘦的身体! “……你做什么?” 封徵雪声音微紧,后背贴紧了蔺司沉的前胸。 蔺司沉的长剑出鞘,携着人腾空而起! “扶稳了。” 这是…… 御剑飞行?! 地面上的“月明归小队”同时陷入迷惑。 《侠客行》这款网游总共五大门派:剑客、刀客、琴师、百药、杏林。 但五大门派又细分了许多别支,除了一些门派基础技能,基本每个玩家的“个人技”都靠个人的修行和秘籍收集,所以基本每个玩家拥有的“个人技”都不一样,“御剑飞行”这门剑客独门轻功,被玩家们戏称为“带妹飞行”。 要想在这全息游戏里“飞”着走,除了剑客npc们,便只有极其个别的“剑客”玩家才能做到——毕竟“御剑飞行”是一个非常罕见且昂贵的个人技,它不仅要求玩家门派必须是剑客,而且还要收集秘籍——距离上一本“御剑飞行”的秘籍问世,已经足足有五年时间,其中拍卖最便宜的一本,是以111万人民币的价格被某玩家拍走的,所以全剑客门派掌握此轻功的玩家,不超过20人。 这个“沉”可以御剑飞行吗? 这时,就听叶初凉迷迷糊糊地眨着眼睛,委委屈屈地嘟囔一句: “我去……你抢我大夫干嘛啊……你明天不上班吗?” “嗯?小姐姐你说什么?”药药不吃药敏感地问。 叶初凉:“啊!没什么!小女也走了!” 于是众人只见这姑娘抡出背上的重剑,不同于蔺司沉的腾空直飞,她结了一个蛮复杂的手印,才腾空而起,也追随着二人的背影跟了上去。 操。 居然又是御剑飞行?! 叶初凉是一个还不怎么出名的npc,玩家们基本都没有见过,所以月明归小队四人完全看愣了,并齐齐将目光投向在场唯一的剑客——武林大会的冠军剑客藏一月。 藏一月的面色也是很不好,因为他刷了三四年,都没能刷到一本“御剑”秘籍。 此时却见两个同门派“玩家”,当着自己的面齐刷刷飞走了。 藏一月“嘶”了一声,发出了怀疑人生的声音:“难道御剑是什么很常见的技能吗?” 药药不吃药拽了拽自己的双马尾,学着他的口吻搭腔: “哼,看见了吗?现在还想邀人家进队么?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了吧?” 曹精诚则是垂着头,看上去十分丧气,一言不发的样子显然是还没从刚刚的情景中走出来。 可他女朋友就不一样了,但见恨海情天看了一眼这人脑袋顶上的“曹渝情”三字,缓缓地问道:“所以,你那个名叫‘曹慕雪’的账号,是为他建的,对么?” 曹精诚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见到封徵雪,确实有点太冲动了:“阿情……” 琴师这个职业比较特殊,有输出与治疗双心法,恨海情天原来修的是“琴中剑”,遇到了曹精诚才改修了治疗而已。 “阿情你听我解释……” “哼,我看是听你狡辩吧?”恨海情天冷笑道。 药药不吃药眉毛一挑,眼睛突然亮起来:“诶?哇!怪不得漂亮哥哥不加入我们的哦!要是我们把这个渣男优化掉,是不是还有机会的呀?” 话音一落,恨海情天琴中剑倏然出鞘,剑尖直指曹精诚的脖子: “既然如此,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你和他分了?” 曹精诚脸色一黑,彻底尬在原地。 ** 与此同时,御剑空中。 秦岭山脊,云蒸霞蔚,绿树掩映,皆入眼底,而封徵雪在蔺司沉怀里。 封徵雪出奇安静。 或许是由于太高,或许是由于被蔺司沉按在怀里,封徵雪的身体绷得很紧,呼吸声很轻,颈间的药香清浅,让人想起凉风温柔的夏夜。 蔺司沉不禁喉头吞咽两下,眸光愈加黑沉,美人在怀,方才发生的一切却反复在脑海中上映。 什么意思? 封徵雪方才为什么会这样说? 又为何会扣住自己的手腕? 蔺司沉意识觉醒十年,勉强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暧昧氛围。 于是当他细细将几个玩家方才的神态想了一圈儿,越寻思便越古怪,于是眼色愈沉、呼吸愈重。 “刚刚那个曹渝情,是你的……?” ——前夫? 蔺司沉的话头一顿,没将这两个字说出来。 因为只是问出这句话,便让蔺司沉感到有些烦闷。 他不想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封徵雪与另一个男人。 封徵雪明明是一捧山涧纤尘不染的白雪,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么普通的一个男人。 然而话音一落,蔺司沉便明确地感到,自己怀里清瘦的躯体,好似因着这一句话变得更加僵硬。 “刚刚那人…是你前夫么?” 这次倒是问全了。 封徵雪蹙眉,简介否认道:“不是前夫,只是前男友。” “哦,有区别?” 封徵雪放弃向蔺司沉解释,目光轻轻划过脚下的万里江山。 望着御剑之下的万丈深渊,封徵雪不否认不拒绝地撇开脸,一副默认的姿态: “那就没区别,别在意。” 蔺司沉一听,一张帅脸瞬间拉长,心中酸涩得厉害,于是胸膛蓦然贴近了封徵雪的后背: “你说不在意,我就不在意?” 封徵雪复睁开眼,蹙紧了眉头问:“…那你说怎么办?” 只见封徵雪的肌肤,被那杏林黑袍衬得惊人的白,那苍白柔嫩的肌肤,若是变成红润润的,将该焕发出多么美丽的光晕。 下流的想法一拨接着一拨。 心底的妒意真实得不可转移。 蔺司沉只觉失控,不知怎的,他火热有力的手掌便按住了封徵雪冰凉的小腹,用了点劲儿,不着痕迹地便将人从身后禁锢住。 大脑中臆想着自己压着封徵雪,以天为盖,以云为席,高贵冷艳的自己命令着驯静温柔的封徵雪打开自己,暴言: “你做我的妻侣,让我操你。” 然而实际情况,是蔺司沉的声音闷声闷气,命令: “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再让我拿你个好友位,可以?” 封徵雪淡淡挑眉:“我若不答应呢?” 蔺司沉冷哼一声,封徵雪只觉腰间的手臂骤然揽紧,后颈处有一处凸起紧紧贴住,是蔺司沉滚动的喉结。 “那我便一直抱着你。” 封徵雪:…… 该怎么形容封徵雪现在的感觉? 像是上了一架没有舱门、更没有安全带的飞机,被机长挟持。 虽然封徵雪并不恐高,但是也遭不住一直在高空呆着。 封徵雪看向蔺司沉的目光,带着点无奈的意味: “你是个高阶首领,就不能换个人么?” “换成谁?” “我怎么知道,横竖不该是我。” 封徵雪的声音温冷,却将蔺司沉心中的妒火烧得更旺。 此时便如一团腾然生起的火焰,瞬间便顺着脊椎烧至颅顶,几乎要把自己的天灵盖顶开似的。 然而他压抑着心中的奇怪情绪,微凉的声线一字一顿、尽量理智地问道: “为何,那姓曹的都可以都做你前夫?而我便不可以?” 封徵雪的眼尾一挑,划过蔺司沉深沉的眉眼。 “就算你想竞争上岗,我也不缺前夫了。” 随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好友申请,便像是一把高压泡沫水枪,将蔺司沉胸腔中的妒火瞬间浇灭。 蔺司沉看着自己好友列表,显示着唯一的好友【11】。 就听封徵雪情绪极端稳定道: “可以把我放下去了么,你已经丁页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