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袁术》 第1章 袁树 第1章 袁树 汉延熹八年五月十三日,晴,辰时四刻。 艳阳高照之际,右扶风茂陵县城内马氏大宅中,年已八十七岁的当世大儒马融正在进行难得的亲自授课。 年仅十岁的入室弟子袁树则端坐于室内堂下,看着衣着华丽的马融一边侧躺于堂上软垫之中、一边打哈欠的教授着今日的《左氏春秋》课程。 “经云:十年春王正月,公如齐;狄灭温,温子奔卫;晋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夏,齐侯、许男伐北戎;晋杀其大夫里克。秋七月。冬,大雨雪。” “传云:十年春,狄灭温,苏子无信也,苏子叛王即狄,又不能于狄,狄人伐之,王不救,故灭,苏子奔卫……” 马融用迟缓的语调念出春秋经的经文和左传的解经传文,吐字清晰,一句一顿,申明句读,使听讲的弟子们能够听懂他所说的言语,为此表现出难得的耐心。 这对于年事已高的马融来说,并不简单。 作为豪族外戚、当世通儒、古文经学大师,马融声名之大远播四海,求教者多达数千人之众,聚集在一起,可谓人山人海,一座马家大宅根本装填不下,甚至连茂陵县城都岌岌可危。 如此之众,他一个人如何传授的来? 但是人家来拜师,他也收下了,便不能不教。 于是他的教学方法便是将弟子、门生分开传授。 弟子相对于门生来说,更加亲近、优秀,往往不是出身不凡就是学识优秀,深受经师本人的认可,有传承衣钵的可能性,所以才会收为弟子,传授的都不是普通大路货。 至于门生,则是简简单单的大班授课学生,学的也都是些普通大路货。 弟子有机会可以得到马融的亲自授课。 门生只能接受优秀弟子的代为传授。 很多门生从求学开始一直到求学结束、长达数年的时间里连马融的一面都见不到。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线上教学”。 就马融旗下数千之众来说,能算作弟子的,从他开始教学以来,十数年间,也仅仅只有一百余人,余者都是普通门生。 当前这个时刻,马融身边还在受学的、能够有机会接受马融面授的弟子,仅有三十七人。 而其中,能得到他的认可、出外代表他向众门生传达授课内容的弟子之中的精英——高足,仅有五人。 袁树并不在其中。 这不仅仅是因为高足的存在代表马融个人的颜面和尊严,特别慎重,更是因为袁树求学不过一个半月,年不过十岁。 以这个年龄这个“资历”想要成为高足,就算他身为三世三公汝南袁氏家族嫡系子弟,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马融能够网开一面,让袁树进入堂中成为他的入室弟子,已经是看在他的女婿、袁树的三叔袁隗的面子上了,还想更进一步成为高足,得到马融的认可,就非要拿出点真才实学来。 马融虽然以放荡不羁著称,但是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当然,马融的底线的确是有,但是不多。 他身边众多弟子,除了郑玄、卢植等寥寥几人的确有真才实学、也真的是为了学术精进之外,其余的几乎都是和袁树一样靠着家庭背景直接走后门进来的。 无外乎为了镀金,往后好走路。 对此,马融也没有什么抗拒的情绪。 袁树今年十岁,在他的弟子之中算是年幼的,但是如他一般七八岁、十二三岁的童子,于弟子群体里也不算少。 虽然马融本人也是豪门公子哥儿出身,茂陵马氏家族也的确是个大家族,于身份上并不逊色于这些小公子哥儿。 但是出于政治上的谨慎小心,以及给家族子弟留一点香火善缘的想法,他还是拖着日渐疲惫的老迈之躯,亲自为这些豪门公子哥儿授课。 甚至可以算是启蒙。 因为有些小公子哥儿实在是不学无术。 比如袁树身边坐着的那个看上去就是一脸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纯真模样的许崇,便是被家族放任自由的一份子。 他是南阳豪族许氏出身,因为两个家族交好,所以两人年幼就是朋友,此番袁树西入关中求学,许崇这家伙便是老爹袁逢特意挑选出来给袁树的“伴学书童”。 倒不是说袁逢认为这家伙多么有才能,主要还是这家伙听话,很服袁树,袁树指哪儿打哪儿,是个合格的狗腿子。 这家伙长得虎头虎脑,肉厚扛揍,打架是一把好手,但是很明显智商不高,读书读的不利索,平白有了一个“马氏弟子”的名号,却连一个在袁树看来简简单单的句读都没有掌握。 为了面子上好看,马融特意派了高足卢植来传授指点他加快学习句读,给他一个人开小灶,结果饶是卢植如此坚毅的品性,也差点在许崇身上毁于一旦。 在这一点上卢植就不如袁树了,当袁树意识到许崇的大脑和知识是无法兼容的事实的时候,就放弃让他成为一个狗头军师的想法了。 人总有自己的用处,不会学习,总能会点其他的东西,没有没用的人,只有没用对地方的人。 事实上,袁树作为家传今文经典孟氏《易》家族出身的重要子弟却西奔关中求学于马融,这种事情在当时看来也不是太过于离谱。 在马融看来就更是稀松平常了。 毕竟袁氏家族的政治、学术操守和他马融的底线一样,有,但是不多,在今文经典和古文经学之间反复横跳、左右押注,也实在是寻常举措。 甚至于他们还能另辟蹊径,走自断烦恼根的路子,安排族人进入内廷充当宦官以图个“里应外合”,成功玩转了东汉中后期的官场,越发的兴旺昌盛。 所以袁氏家族在这个时期的成功绝非偶然。 不过该说不说,袁氏家族走后门送进来的这个便宜弟子袁树,在马融看来还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打着“不喜欢谶纬之学”的名义,主动要求离开袁氏族学,不学孟氏《易》,从汝南来到了茂陵,向马融学习古文经学。 这在当时的袁氏家族内本就是一件有点小轰动的事情。 更别说他还公然向老爹袁逢和一些袁氏族老开炮,说术这个字他不喜欢,他所居住的庭院里有一棵十分古老的参天大树,粗壮挺拔、生机勃勃,他想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树”。 据说袁氏长辈里对袁树这种行为感到不满的大有人在,还有人要祭出家法,让袁树好好感受一下袁氏传统文化的厚重,让他知道什么叫嫡庶有分、长幼有别。 还是便宜老爹袁逢求爷爷告奶奶给他背锅,顶着非议把他接到了自己任职的关中,靠着自家老弟袁隗的老婆马伦的关系,把袁树直接送到了马融的内堂里,直接做了入室弟子。 这待遇不可谓不高。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以马融的身份地位,就算你是顶级豪门公子哥儿,一来就当了入室弟子,也要夹着尾巴伏低做小一阵子以示谦虚。 要知道,很多人从求学开始到结束,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见过马融哪怕一次,而你袁树小儿走后门进内堂,直接得到马融的“面授”,这是多么让人羡慕又嫉妒的事情? 你要是就此老老实实的学,学出点东西来,那大家伙儿也只能忍着羡慕嫉妒,赞叹袁树有个好……祖宗。 结果袁树偏不按照大家所想的路数来。 他来到马融这边不过一个半个月,已经成为马氏弟子门生群体中一介响当当的新生代嘴炮。 不仅公开表示不喜欢今文经学的繁琐,对古文经学也是大加批判。 今天嘲讽《周官礼》迂腐,明天又说《费氏易》是捡他人吃剩下的东西回锅重煮还沾沾自喜,后面还直接怀疑《古文尚书》的真实性…… 甚至还说《左氏春秋》还是做回史书比较好,别硬挺着蹭人家《公羊春秋》和《穀梁春秋》的解经流量。 好好一本史书你解什么经? 可以说袁树这一波操作直接把自己“肉食者鄙”的阶级属性和刻板印象给坐实了,狠狠的拉了一大波求学儒生的仇恨。 当然,这些说法也不是袁树自己开创的。 早在西汉末年第一次今古文之争的时候,这些说法便甚嚣尘上,对于大家来说也算是陈词滥调了。 可关键马融是古文经学大师,还很钟爱左氏春秋,你一个正儿八经走后门拜师入堂学古文经的家伙居然在人家古文经师老巢里嘲讽古文经…… 这和在光武帝刘秀面前评价他的皇后阴丽华很润有什么区别? 你小子还真能润刀出鞘、让人加钱不成? 这就是典型的屁股上头拔罐——作死! 所以马融刚开始根本没有给袁树好脸色。 就算两人沾亲带故,还有袁逢、袁隗的讨好孝敬,念及自家宝贝女儿的处境,也就是勉强忍着不发火而已。他觉得袁氏家族实在是不地道,给他送来这么个丧门星,看来是早就期盼着他少活几年早早归西了。 可人都来了,念及袁氏家族目前在朝野之中的权势,再加上袁树的老爹袁逢就是现任京兆尹,他实在无法对袁树多加苛责。 还能怎么办? 忍着呗! 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就算老马已经八十七岁了,倒也是血肉之躯,火气还是有的,逮着机会,还是想要教训一下袁树的。 今日,是马融对他们这一批年幼弟子的第十次教学,也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面授教学。 前九次,都是让他的高足弟子卢植代替传授,给这些小子们摸摸底,看看基础,顺便补充补充基础学识,马融年老,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做托儿所的保育员。 在这期间,马融嘱托卢植多试探试探袁树的底,但不要太明显。 而根据卢植的观察,袁树貌似不是一个简单的不学无术的狂妄小儿,看上去稍微有点知识储备。 卢植询问过他几个问题,发现这小子都回答出来了,而且回答的速度很快,并没有深思,但机会有限,卢植没有试探出太多。 所以今日,马融决定亲自出场,由自己来亲自教学,好好看看袁树这小子到底是个狂悖小儿,还是个天纵神童。 不过刚开始肯定不能明晃晃的针对袁树。 马融很是常规的继续卢植教授的内容,继续给这帮公子哥儿们传授左传中的内容,他念一遍,让公子哥儿们念一遍,然后各自做笔录。 教学过程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靠在软垫上的马融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坐在下首左边的袁树,居然发现这小子根本没在看他。 顺着袁树的视线,马融发现这小子正在和他喊来演奏女乐的某个舞女眉来眼去。 马融性情喜好奢侈,搞学问也要充满仪式感和奢侈感,且多有荒唐之举。 人家学堂讲究一个严肃谨慎,恨不能除了桌椅板凳笔墨纸砚之外啥都没有。 他偏不,他要给自己挂红纱帐,前面教授门徒,帐后设置女乐,一边讲学一边演奏乐曲,侍奉的舞女们还穿着轻纱,十分魅惑,以至于经常有弟子走神,被他训斥。 他还以此为乐。 眼下正好逮着袁树走神搞小动作,马融大喜,意识到这是个绝佳机遇,立刻停止讲经,板起脸,准备输出。 他伸手拿起戒尺,对着面前的地板敲了一下。 “术,为师方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袁树方才正在和马融府上最漂亮的小舞女眉来眼去,想着啥时候把这个小舞女骗到手带回家玩养成游戏,骤然听到马融喊他的名字,转过视线,看向了一脸板正的老不修。 咋的? 就准你设红纱帐置女乐奢侈享受,不准我揩揩油捞点好处? 想敲打我? 第一次正式面授就要针对我? 袁某人最喜欢和有实力的人交手过招。 于是袁树微微一笑。 “老师方才说到左传云:秋,狐突适下国,遇大子,大子使登,仆,而告之曰:夷吾无礼,余得请于帝矣,将以晋畀秦,秦将祀余。” 看着袁树嘴角挂起的邪笑,马融一阵郁闷。 这小子难道一边看美女一边还能听他讲经? 一心二用在这小子身上难道是真的? 他不死心,继续发问。 “于此可有疑惑?” “无。” “那为师有所疑惑。” “老师请说。” 看着袁树一脸坦然的模样,马融决定正儿八经试一试这小子的深浅。 “传何云夷吾无礼?” 马融问毕,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袁树身上。 包括方才与他眉来眼去的小舞女。 袁树则想了想左传这段记载的前因后果。 “申生不自明而死,夷吾改葬之,是为无礼。” “…………” 马融有些意外。 袁树的回答还真是屁股上面挂水壶——有一定水平,甚至和他自己心中的答案都较为接近。 但是他所得出的感悟是他多年苦学之后抽丝剥茧方才得出,袁树得出如此解答,除了他天资聪颖外加名师指导,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只是他家传孟氏易,乃今文经家族,区区十岁小童,就算家族有意培养,又如何能对古文经典的左氏春秋如此熟悉,甚至能窥见传文记载之后的奥妙? 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学问精深的经师深藏于心中的奥妙,一般只传授有天资、能为政的高足弟子,稍微愚笨一些的弟子都没有学到的机会,袁树没有得到他的传授,居然无师自通? 倒也不是马融没有见识,实在是这段记载背后的水太深,牵扯太大,没有高人指点,几乎不可能在这个岁数就把这潭水给趟明白了。 而且袁树的这个回答非常隐晦,既没有让旁人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能让有一定能耐的人听懂自己的意思。 马融顿时升起了浓浓的好奇之心。 他看了一眼周边众人,见幼童弟子们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袁树,更别说其余侍者了,于是便放下心来,准备与袁树把话说明白一点,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明白了这个事情。 “术,申生为何而死?” “为晋嗣位而死。” “何人致其于死地?” “献公,骊姬。” “夷吾为何改葬之?” “为安抚人心耳。” “可有成效?” 袁树稍微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夷吾先杀里克而后改葬申生,既铲除权臣,又宣布铲除行动到此为止以安抚人心,效果斐然,遂稳坐国君之位,纵有怀异心之人于内外,亦不能动摇之,然不知报恩、反复无常者,纵有通天之能,必不能长久。” 马融不说话了。 这四个问题,让他意识到袁树是真的明白这段记载背后的牵扯。 这小子,是真的把这潭水给趟明白了。 谁指导他的? 袁氏的某个神秘学问家? 袁氏家族内部还有这样愿意钻研学问的大家? 好吧,就算有,可他才十岁,有必要把这种事情讲得明明白白? 你袁氏为避祸生存,是否做得太多、太过了? 让一个孩子了解这些,就算他真的很聪明…… 至于吗? —————————— ps:新的旅程开始,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啦~~~ (本章完) 第2章 两岁明句读 三岁读经典 第2章 两岁明句读 三岁读经典 马融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实在是这段记载背后的故事过于曲折离奇,且史料匮乏、珍稀。 他若不是因为得罪邓氏太后而在东汉皇家藏书地东观坐了十几年冷板凳,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和那么好的条件博览群书,从而为他全面了解记载背后的真实故事打下基础。 而在他的记忆之中,袁氏家族并没有在东观工作的族人。 那么,是袁氏家族的私有藏书揭示了这段真相吗? 要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夷吾无礼”四个字,可真是牵扯大了去了,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马融的猜测也没错,但这个事情不是袁树家族内部的某个神秘学者传授给袁树的,纯粹是袁树自己博览群书的结果。 而博览群书,其实也不是袁树本意的行为,他之所以选择博览群书,纯粹是因为无聊。 袁树是很不幸的魂穿婴儿派系的选手,来到东汉末年的时候,“袁术”还是一个婴儿。 最开始,袁树并不知道自己占据的是“袁术”的身体。 被婴儿身体禁锢着的他只能被迫和婴儿一样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尿和拉,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只能被迫喝奶吃粥,过着人类幼崽应有的生活。 好容易熬过了倒头就睡、看也看不清听也听不清的婴儿期,他惊愕的从便宜老爹老娘的聊天内容中听到了“大将军梁冀”、“五侯”、“李膺”之类的词语,这让他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时代可能是东汉。 再往后,他听到了“光武皇帝”“孝明皇帝”“孝章皇帝”之类的词语,便确定自己的确身处东汉时代,具体是啥时候倒是不清楚。 再等他某天听到自己所属的家族是“袁氏”,自己身处的地方是“汝南郡”,还有老爹单名一个“逢”字,还有个兄弟单名一个“隗”字,顿时就感到大事不妙。 错不了。 袁逢,还有兄弟袁隗,这绝对错不了! 汝南袁氏! 汉末最牛逼的翻车家族! 但是自己究竟是谁? 是袁逢的嫡长子袁基? 还是嫡次子袁术? 亦或是庶子袁绍? 可不管是谁,这三位的下场都不算好。 袁基,和袁隗一起被董卓所杀,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平白有个四世三公袁氏嫡长子的身份,死的最便宜,可谓是庸人一个。 袁绍,倒是河北雄主,可是有着顺风翻车王的属性,居然被小弟曹操给逆袭了,最后活活气死,为后人所耻笑。 袁术,汉末最有梗的男人,浑身是梗,路中捍鬼、要喝蜜水、冢中枯骨、刘备是个厚道人,一生经历足以写一本汉末梗百科。 最后在山穷水尽之际因为喝不到一口蜜水而活活气死,死都死的那么戏剧性。 三兄弟一个比一个逆天,一个比一个有梗,一个比一个会翻车,翻车鱼都没这么能翻车。 袁树感觉自己无论变成了谁,都会是一个悲剧。 或许是因为年龄太小,还没有被正式取名,所以最开始袁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位人才,直到某天他清醒的时候,从老爹和老娘口中听到了基、绍这两位人才的名字。 这也就是说袁基和袁绍已经存在了。 那么…… 爷是袁术? 这可真是老太婆换姿势——给爷整不会了。 袁树当场懵逼。 坏了,我成冢中枯骨了! 这还怎么操作?! 袁树了很长时间才不得不接受自己成为冢中枯骨的事实,不得不接受自己未来会因为喝不到一口蜜水而活活气死的事实,那叫一个颓丧、痛苦。 但是过了没多久,某天他正在用力喝奶奶的时候,忽然间想明白了。 就算自己未来会以冢中枯骨和喝不到蜜水的男人的身份死去,可在此之前,“袁术”的人生还是相当精彩的。 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他都经历了,为非作歹作威作福,一辈子高高在上,甚至还他娘的做了一个“仲氏皇帝”,差一点就是真正称帝了。 而且死掉的时候年龄也不轻。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过二十多岁、三十六岁就能自称老夫的时代,能活到四五十,还能经历人间那么多趣事、享受到那么多的福报、掌握那么多的权力,这难道不是一种幸运吗? 四世三公袁氏家族的重要子弟,就算是躺平摆烂,厚实的家底也足够自己混吃等死大半辈子,也就是运气不好重生在这个时候,要是早一点,混吃等死一辈子不是难事。 多少穿越的前辈都穿越到了平头老百姓的身上吃尽了苦楚,而自己啥都没做,眼睛一闭一睁——嘿,我成人上人了! 我应该痛苦吗? 不。 我应该欢呼雀跃! 这样一想,袁树瞬间完成了自己的悟道,反转了自己的思想,决心健康长大,然后肮脏腐朽的活下去,在死之前把这个时代最顶级的享受全都体会一遍! 虽然没有手机和短视频了,但是…… 爷就是主角! 如此,死而无憾! 什么是成功的人生? 不是称王称霸,不是家财万贯,不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而是——以自己最喜欢的方式过完自己的一生。 怀着如此的觉悟,袁树激动的也不管未来成为“冢中枯骨”的可能性,立刻就想做些符合身份的事情。 比如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争取在“冢中枯骨”之前为自己赢得“汝南金枪小霸王”的称号。 可惜婴儿纯洁的身体承载不起一个龌龊的灵魂,他有心而无力。 与此同时,他又没有手机和短视频打发时间,灵魂被禁锢在小小的身体里动弹不得,天天除了吃喝拉撒之外无聊的要死。 被逼无奈,当他好不容易可以脱离襁褓、穿上衣服在地上走动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找书看,以此解闷。 袁氏家族这种大家族自然不会缺少藏书。 于是袁氏家族便有了一个【两岁明句读、三岁读经典】的神童。 袁树自己只是为了解闷,不那么无聊,但是他两岁开始就哇哇叫着要读书认字的事情还是让袁氏家族惊喜莫名。 袁树显然是错误的估计了自己为了解闷而作出的行为对于袁氏家族来说到底是多么的有意义。 从古至今,无论是什么阶层的人,只要你“好学”,总是能博取旁人意外的好感。 所以袁氏家族对这个神童投注了相当的重视与关怀。 家族藏书资源向他敞开,想怎么看怎么看,看不懂还有专门族学大家给他讲解。 老爹袁逢一有空就亲自教他读经,老爹没空的时候,三叔袁隗也会亲自上手教他读经。 袁树只想自己安静的看书,最多看到某些不懂的古字的时候找人帮忙解读一下,告诉他那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并不想让很多人对着自己叽叽喳喳。 他只是需要一本活字典——有问题的时候快速解答,没问题的时候就当他不存在。 而他这一行为落在家族长辈眼里则是彻底坐实了“神童”的名号。 句读,袁树不到半个月就完全掌握了。 三个月不到,袁树就没有不认识的字。 然后就开始博览群书,甚至不喜欢别人打扰,安安静静的看书,有不懂的地方就问,特别不喜欢有人在他看书的时候随便插嘴,他老爹和三叔也不可以。 袁逢十分欣慰的看着抱着竹简一字一句阅读的袁树,感叹自己生了一个好儿子。 袁隗十分羡慕的看着抱着竹简一字一句阅读的袁树,感叹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好儿子。 在身体还撑不起他龌龊思想的时候,袁树就只能这样度日。 一本书一本书的看,一卷竹简一卷竹简的摸索,从三岁到六岁,三年多的时间,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看书,最后,在七岁之前,他基本上把袁氏家族的藏书看了一遍。 当时,他的身体初步具备了为非作歹的能力,要想搞点什么事情的话,确实已经可以开始操作了。 可除了偶尔带着许崇把对着自己投射出羡慕、嫉妒眼神的袁绍摁在地上狂扁之外,他忽然感觉自己对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这种事情兴趣不大了。 读书读得多了,了解的东西多了,见识广博了,抽丝剥茧追寻的真相多了,他忽然觉得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很low,完全配不上他的身份。 那些春秋战国时代的牛逼人物们从小到大都在阴谋罐子里泡着,睁眼闭眼都是生死相搏,稍不留意就死于非命,称王称霸也不过肉体凡胎,就和玩大逃杀一样,那叫一个惊险刺激! 好几个有趣的故事里,所有参与进去的人那叫一个全员不当人,全员恶鬼,拟人之辈都甚少存在。 一些他原先以为很是正派的人物,读完藏书之后就发现原来是个心思深沉的阴谋家,千里之外算计他人于无形,然后自己再被最亲近的人算计死。 比如晋文公重耳。 那实在是太精彩太刺激了。 所以,小儿科式的打架斗殴欺男霸女在他看来成为了特别没品、浪费生命的事情。他不想浪费生命在这种事情了,现在,他有更高的追求。 以袁术那种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行事风格和认知,他都敢做皇帝梦,搞一个预备称帝的戏码,那我比他强多了,我的追求应该比他更高才对! 袁术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那我袁树就必须要把这手好牌打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局出来! 仲氏皇帝? 哼! 怂货才当仲氏皇帝! 袁树暗暗定下了自己的目标,然后开始认真的探究一条可以为之的道路。 这条路怎么来? 恐怕就要从书上得来了。 袁树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书本上,回到了满纸光荣正确、纸缝里却都是阴谋诡计的经书中。 当然了,每当袁绍没事找事阴阳怪气的时候,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指使许崇这颗肉弹冲上去扛揍,自己在后面对着袁绍一顿输出,打得他满脸桃开。 后面袁绍觉得自己年龄更大却总是挨揍,很没有面子,就把自己那头的许攸给拉上助阵。 结果许攸是个战五渣,后面就演变成袁绍和许攸一起被许崇摁在地上,袁树挥着拳头招呼上去,让他们两脸桃开,感受到春的温暖。 除了会毫不犹豫的对袁绍发起痛击之外,袁树简直就是个三好学生。 袁树作为家中难得出现的“神童”,家族更是生怕他读书太多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结果走了当好学生的歪路。 所以在他读书的时候,袁逢、袁隗也会不遗余力的传授给他更多的社会现实知识,让他知道书本上写的和社会现实之间的差距,培养他的狼性。 更有甚者,袁逢和袁隗还都鼓励他去做点出格的事情锻炼锻炼胆气。 比如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什么的,实在不行杀个人也好,为此还拉着袁树传授击剑、挥刀、射箭、御马驾车的技术。 袁逢就差直了明白的告诉袁树——好儿子,别看书了,出去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一下好不好? 可袁树作为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要不是袁逢是他的便宜老爹,他高低要指着袁逢骂一句【武大郎做生意——你食不食油饼】? 我什么身份? 欺男霸女? low不low? 但是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当时袁树的两条胳膊都比不上袁逢的一条小腿,为了获得读书的安宁,所以就时不时揍一下袁绍应付了事,把袁绍揍趴下之后继续看书。 家里长辈发现袁树比起为非作歹还是更喜欢读书之时,还甚是忧虑,再看到袁树暴揍袁绍和许攸的时候一点也不留手,出手犀利,这才相对放松一些。 别看书看傻了就好。 只要袁树还愿意揍袁绍,家族就不怎么干涉袁树的自由阅读,于是袁树得以阅读更多的书籍,其中就包括左传。 读了左传之后,袁树才认真的意识到从学术角度来说,左传才是真正适合春秋经的解读教材。 穀梁传也好,公羊传也好,今文经体系内的这两家都是把春秋经当作政治纲领来看的,唯有左传是把春秋经当作历史政治教材来看的。 而从根本上来说,袁树本人也更加认同春秋经的历史政治教材属性。 公羊传的学者们普遍认为春秋经是孔子晚年表述自己心志、统合一生全部政治观念的作品,是孔子一生思想的精华,却偏偏不怎么在意它的历史属性。 袁树看来看去,只从春秋经里看到了大大的“春秋笔法”四个字,实在看不出来多少政治纲领的意味。 甚至是公羊传本身,倒也没有把政治纲领的意味上升到国家层次,更多的则是表述公羊高自己内心中的那个孔子的形象。 直到董仲舒这位超级大佬携带着他的巨著《春秋繁露》横空出世,对公羊传做了另类解读,儒家学派的正式治国纲领才逐渐成型。 董仲舒在对公羊传的解读层面堪称是肯尼迪坐敞篷车——脑洞大开。 不管是不是孔子的意思,只要符合当时儒家学派的利益,董仲舒总能找到诡异的角度将其与孔子联系在一起,硬生生把公羊传整成了一个超级缝合怪。 对此,孔子都只能摊开双手表示无奈——我都死了,我说什么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我受限于各种时代限制,无法明白的表述自己的意思,只能隐晦的意有所指,偷偷的骂一下不能明目张胆骂的人。 结果居然被你们理解成了治国安邦的政治体系…… 真是不得不服后人的政治智慧。 但从这个角度来说,袁树也不认为公羊传就真的没有什么价值。 虽然董仲舒之后的公羊派儒家学子们解读春秋经的角度很离谱,但是它真的超脱了儒家经典的局限性,拿出了一套正儿八经的可供统治者操作的政治纲领,给儒家学派这个老古董注入了新鲜血液。 董仲舒大兴公羊传之前,儒家学派其实根本没有真正将自己的政治理想实操过。 孔子号称学究天人,弟子三千,周游列国,可他本人到头来也只做了三个月鲁国的太宰,他的门人们吹捧这三个月的治理之后,便是“鲁国大治”。 但是细细想来,三个月的时间,庄稼都长不出来一茬儿,一个国家真就改头换面了? 总体来说,诸子百家之中,法家学派实操过政治,道家学派也实操过政治,甚至墨家学派都深度介入过政治,这几家都比儒家学派更有说服力。 但是儒家学派幸运就幸运在出了一个董仲舒,董仲舒又找到了关键的破局之点——公羊传,从而带领儒家完成了自我革命。 而在西汉前期的学术圈子里,其他学派都在啃老本,混吃等死,并没有把实操之后出现问题的学术体系进行变革。 唯有儒家学派做出了如此深刻的自我变革,大跨步跟上了时代的进程。 所以董仲舒和公羊传可以说是儒家学派能够在那个历史节点战胜诸子百家、成为最后胜利者的关键因素。 事实上,公羊传在自宫之前还有过“天囚”这种小母牛坐飞机一般的理论。 也就是认为天子是天的囚徒,对天子和天的地位做了劲爆的结论,硬生生往皇帝的脑袋上悬了一把剑,稍有不慎直接怼,很是震撼人心。 如果这一理论得以巩固,历史绝对会走向不同的方向。 可惜,学者们终究是扛不住钢刀的锋利,在淫威之下自宫,走上了谶纬化的道路,今文经学由公羊学大兴而兴盛,也注定由此而衰落。 然而为了获得官学地位而更加向统治者靠拢、献媚的古文经学体系在袁树看来并没有比今文经学更优秀。 如果说眼下的今文经学是恶霸,那古文经学就是流氓。 二者之间互相争斗并没有带来学术上的进步和辉煌,反而进一步催生了魏晋玄学这种荒诞的玩意儿。 所以在袁树看来,谶纬化、繁琐化的二者,都是没有未来的。 这是袁树在博览群书之后得出的感悟。 并且由此,他进一步产生了“修正思想、统合意志”的初步想法。 干翻这个吃人的世界,推翻旧的秩序,并不难,有直接可以拿来用的方法——兵强马壮。 但是干翻旧世界之后,总是要拿出一个新的秩序来重塑社会,否则只是为了干翻旧世界而干翻旧世界,那和流寇有什么区别? 新的秩序,需要一个新的思想体系来塑造,而新的思想体系,就需要领导者自己创造、提出、得到认可,然后付诸实践。 就当时的袁树来看,今文经学体系和古文经学体系都不足以成就一个新的思想体系。 新的思想体系必须要超脱其中,但又不能完全与之割裂,不能脱离这片土地的“气”,要接地气。 袁树主动提出想要向马融学习古文经典,本身就是为了这一行动做准备。 对于未来的新思想新秩序,袁树隐隐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些想法还需要高德大儒的承认与背书,光他自己一个小孩子肯定是无法成事的。 所以他要成为这个时代最牛逼的学者马融的高足弟子,要获得接近郑玄乃至于超过郑玄的名望和地位,由此获得学术界的地位,成为一位大佬。 成为学术思想界的大佬之后,再搭配袁氏家族本身的社会能量积攒,他就有充足的余裕去实践他的新思想新秩序了。 然后,得出成果。 然后,进一步完善理论、广泛宣讲。 再然后…… 哼哼…… 袁术只要安心的当冢中枯骨就可以。 他袁树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所以为了不去成为那个“冢中枯骨”,临死前连一杯蜜水都喝不上,袁树决定奋发图强,积极向上,恶狠狠的搞事情,把这个时代搞得天翻地覆! (本章完) 第3章 夜访马融 第3章 夜访马融 在马融看来,这小子着实有点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以为这小子纯粹是个叛逆刺头,不为家人所容,所以才来自己这里避难顺便镀金。 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本身就是一块被大便糊住的金子,真要给他洗干净了拾掇清爽了,绝对是光芒四射啊。 那么小就搞明白了那么多东西,那他是不是也搞明白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五经十四家法,他都阅读了吗?都有自己的看法吗? 古文经典的解经方式,他也都有自己的看法吗? 马融按下了心头的疑惑,在众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看来术的确是学有所成,不过师者授课,学生需肃穆安静,不可肆意妄为,这一点还是要注意的,所以术,你知错吗?” 袁树咧嘴一笑。 “学生有错,老师便无错?” 这话说出来,堂中诸人顿时大惊。 方才与袁树眉来眼去的小舞女更是大惊,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丝巾,死死地看着袁树。 方才这一对老小谈那些高深的学术问题他们不懂,就像是看着神仙打架一样无能为力,可现在,这可是…… “为师有错?” 马融眯起眼睛看着袁树:“何错之有?” “课堂肃穆是应当的,弟子严肃也是应当的,但是老师于授课之地多置女乐,本属不应当,老师置之,弟子无话可说,但老师置之又不让弟子观看,这着实太过于为难弟子了。” 马融闻言,不怒反喜,嘿嘿笑了出声,感觉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居然敢对我开炮? 老不修的心思立马占了上风,马融立刻发起了新一轮攻击。 “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为师年过八十,即使逾矩,又如何?圣人不曾言,不言,便无所顾忌,无所顾忌,便是将女乐至于尔等面前,又如何?” 袁树大喜,心想还有如此好事? “那老师何不置女乐于弟子身前,之前相隔甚远,弟子看不真切,置于身前,方能仔细欣赏!” “????” 马融愣住了。 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许崇虽然没明白之前袁树和马融的一顿学术交锋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这个局面,他看懂了。 老大这是在为大家伙儿谋福利,好让大家伙儿都可以近距离观看那些身姿曼妙的女子跳舞唱乐! 真是好老大! 我一辈子追随你! 于是许崇便十分期待、倾慕的注视着为他争取利益的袁树。 马融也是愣了一阵子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袁树给借力打力了,顿时一阵恼火。 “小子无礼!” 袁树丝毫不惧。 “弟子哪里无礼?” “顶撞师尊,便是无礼!” “弟子不过是顺着师尊的意思有所请求,如何能算无礼?” 袁树摊开双手笑道:“况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说明孔子十五岁之后才开始立志学习,吾等后辈也应该在十五岁之后立志学习,端正自身,眼下弟子不过十岁,十五之前,圣人不曾言,不曾言,便没有顾忌。” 马融再次愣住。 好啊好啊,我用老压制你,你用小还击我? 你用我的魔法回击我的魔法? 这小子,还真有点意思! 马融摆出一副生气的脸,在身边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提着戒尺来到了袁树的面前,举起戒尺,冲着他的脑袋敲了三下,然后背着手走出了教堂,宣布今天的授课结束。 一群出身不凡的小弟子们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袁树,也纷纷退场。 许崇则是立刻冲过来对着袁树的脑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老大,你没事吧?疼不疼?老家伙实在是太狠了,居然对着脑袋打!咱们要报复回去吗?” “报复你个头啊!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需要你报复?” 袁树没好气的给了许崇一个毛栗子,然后转过身注视着马融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日晚间,袁树没有和之前几日一样偷偷把那小舞女约出来谈天说地聊人生聊理想顺便揩油,而是悄悄的从马融居所院落的偏门进入,摸到了马融的房间里,躲过了守夜人的视线,一点一点匍匐前进到了门口。 看着正在边上打瞌睡的两个守夜人,袁树撇了撇嘴,灵巧的小身板几下子就来到了门前,轻轻推开门,一下子就把身子挤了进去,无比丝滑。 马融的卧房很是华丽,到处都是绫罗绸缎,连地板上也铺设了软垫。 听说这软垫还是从西域买来的,价格非常昂贵,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软绵绵的,很舒服。 房间内点了几支红烛,整个房间里有着暗淡的光线,倒很是营造出了一种利于睡眠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很好闻的熏香的味道。 这住宿条件,比袁树在袁氏家族的住宿条件还要好上好几倍,不由得让袁树感到十分的羡慕嫉妒,甚至不由自主的萌生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想法。 不过他来这里倒也不是为了这个,所以摁下心中不爽,悄悄靠近了马融的床边,听得床上有人的呼吸声,声音很轻。 但是…… 咦? 怎么感觉有好几个人的呼吸声? 马融睡觉是和两个人一起睡的? 不对吧,马融年轻的时候有不少风流韵事,但是上了年纪以后就不这样了,他的妻子前些年就去世了,之后他也没有怎么纳妾。 年龄大了,身体不好,也没有那方面的冲动,养了一群小美女在家里纯粹是为了赏心悦目,还真没有什么桃色风波。 所以…… 袁树伸长脖子抬起头,隔着一层床纱,他隐隐看到马融这边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在睡,但是这床被子未免太大了,里头的东西好像也有点多…… 马融八十七岁了,身子早就缩小了不少,哪里能撑得起这么大的被子? 于是他掉转视线往床尾望去,瞧见两个长发姑娘睡在床尾,呼吸声此起彼伏,貌似睡得很香。 “暖床”。 这个词语忽然出现在了袁树的脑袋里。 然后他有点错乱。 不是,你这老家伙三更半夜把我喊过来,自己睡得乎乎的就不说了,还有两个侍女给你暖床,你咋就那么……不讲道理呢? 这样想着,袁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喊了一嗓子。 “老师,弟子袁树前来拜见!” 这声音不大,床尾那两睡得很沉的侍女就没醒来,但是马融年纪大了,瞌睡轻,袁树这么一喊,他就醒了。 睡眼惺忪的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扭过头掀开窗帘,却并没有瞧见往日能瞧见的蒙蒙亮的天光。 “天还没亮?那我怎么醒了?” “是弟子把您唤醒的,老师。” 袁树杵着个大脑袋伸到了马融面前,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反射出诡异的光。 马融一眼看见袁树的笑脸,还有一口大白牙,顿时一愣,然后张大嘴巴,好像是要尖叫,但是没叫出来,倒是被吓了个好歹。 袁树看着马融的模样不对劲,赶快上前给他揉胸口。 “老师!老师!您没事儿吧?” “我……我……我……你怎么在这里?” 马融好容易回过神来,死死盯着袁树,恼火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这里是为师的卧房!你怎么闯进来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现在是三更天了。” 袁树看着马融恼火的样子,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老师让弟子三更天来找您的吗?” “我?” 马融愣了,疑惑道:“我何曾让你这小子来卧房?” 袁树也愣住了。“您白天的时候用戒尺敲打弟子脑袋三下,又背着手离去,不就是暗示弟子夜半三更之时从偏门进入您的卧房向您讨教问题吗?” 马融眨了眨眼睛。 “我是这个意思吗?” 袁树眨了眨眼睛。 “您不是这个意思吗?” 一老一小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了令人尴尬的氛围。 少顷,袁树实在是扛不住这尴尬的氛围了,只好主动开口。 “难道老师不是这个意思?是弟子误解了?” “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在意你到底是如何从我用戒尺打你又背着手离开这件事情上悟出了我要你夜半三更来卧房见我这件事情……” 马融幽幽的来了一句,神色十分的幽怨:“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瞌睡本就轻,晚上难得睡着,好不容易睡着,被你小子弄醒,这下好了,漫漫长夜,你教我如何是好?” 袁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老师名声那么大,学问又那么高深,咱们研究学问的出发点就是微言大义,所以弟子就自主认为老师的一言一行都是深意,需要细细琢磨考量。” 马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可真是老太婆钻被窝——给爷整笑了! 微言大义用在这种事情上? 是你太敏感还是我太粗糙? 马融只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脏话想要骂,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憋得十分难受。 不过这么一整,马融也完全清醒了。 两人说话的动静还是把床尾那两个负责暖床的年轻小侍女给弄醒了,她们还以为马融要起夜,揉着眼睛就爬了起来,然后看见了袁树这个不速之客。 在她们将要尖叫之前,马融开口解释了这件事情,让这两小侍女继续睡,别管他们师徒两个。 两个小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一脸懵逼的顺从马融的命令,重新躺了下去。 这倒是让袁树有点意外。 “老师不想赶走弟子吗?” “比起赶走你,我倒是觉得留下你与你谈天说地会更有意思,否则漫漫长夜,我就要苦苦熬过去了。” 马融叹了口气,缓缓道:“术,我教授弟子数十年,顽劣不堪者有之,惊才绝艳者有之,但是同时令我感到顽劣不堪和惊才绝艳的,你还是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了。” 袁树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自己的脑袋。 “弟子没有老师说的那么好啦……” “我不是在夸奖你!” 马融又犯了一个白眼:“听话要听完全,惊才绝艳之前,是顽劣不堪!” “弟子何曾顽劣不堪?” 袁树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就算是在袁氏族中,弟子也是有名的爱读书不爱惹事,其他子弟都在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唯有弟子沉迷于知识的海洋之中无法自拔。 父亲和三叔甚至因为过于担心弟子读书读傻了,还主动要求弟子外出惹是生非欺男霸女,可弟子宁死不从,一定要读书!这样优秀的弟子,怎能有顽劣之说?” “为师所说的顽劣不堪不是指你的所作所为,而是你的所思所想!” 马融瞪了袁树一眼:“比起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更重要!你出身今文经典传承世家,家族堪称阀阅,如此高门,你不在家研习家学,还和族中长辈起了争执,为此来到为师这里避祸,对于你来说,这可比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要严重得多,不是吗?” 袁树刚想反驳,忽然觉得有点小冷,眼珠子一转,堆起一脸灿烂的笑容。 “老师,弟子冷,能上床取暖吗?” “???” 马融惊讶地看着袁树:“你……上为师的床?取暖?” “老师如此爱护弟子,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袁树嘿嘿笑着,脱了鞋子和外衣,三两下爬上了马融的大床,眼疾手快的挤到了那两个小侍女中间的位置,一躺。 啊~~~ 舒坦。 两个小侍女被袁树突然的袭击弄得人都傻了,惊呼一声躲在两边,齐齐看着马融。 “靠过来啊,我还冷着呢,别怕我,我又不吃人。” 马融刚想说些什么,却看着袁树笑着对两个小侍女招呼着,心中顿时百般滋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们照他说的做吧,放心,他才十岁,还是个童子,安全得很。” 主人家发话了,两个小侍女也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只能乖乖靠过去。 感受着香香软软热热的身子靠过来,袁树顿时一脸陶醉。 “啊,温香软玉在怀,人生无憾矣……” “浑小子,这才几岁,还什么人生无憾!” 马融被气笑了,忙道:“术,你还没有回答为师方才的问题。” 袁树嘿嘿一笑。 “家里那些人没几个正经的,几间大屋子的藏书都落了灰尘,也不晓得打理,一天到晚从上到下没几个研究孟氏易,都在研究谶纬和钻营之道,很多子弟在族中只是学一些粗浅的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挥刀舞剑,骑马御车,再练习骑射,与地方豪侠多有往来,整天谈论的都是些苟且钻营的事情,土地,房屋,商铺,产业,朝廷,弟子和他们实在是话不投机。” 马融闻言,倒是有些心头沉重。 这些年来,以阀阅高门为代表的文化贵族们越发的不注重自己家族的文化传承了,转而向谶纬、钻营这些歪门邪道上大费心思,都在为自己谋取利益。 袁氏家族作为这个时期整个大汉数得着的顶级豪门,居然也已经不再重视家传学问,而着力于钻营苟且之道,并且为此而越发兴盛,这难道是好事吗? 堂堂阀阅之家,不教授子弟真正的学术,却把心思都放在了苟且钻营上,还为此越发的兴盛,这只能说明整个大汉都在走一条很可怕的错误的道路。 学,不能兴盛。 苟且钻营,可以兴盛。 这是错的!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情—— 大汉生病了,病得很重! 听袁树这么说,马融的心情十分沉重。 “术,袁氏……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袁树立刻点头。 “弟子还是往好了说的,弟子两岁时便开始读书,喜读书,家族一方面认为这是好事,一方面却也担心弟子读书太多,把自己读傻了,所以从四五岁的时候开始,父亲和族中长辈就不断的讲授一些书籍背后的故事。 他们试图以此告诫弟子不要沉迷于书本,而要更加注重眼下,似乎真的很担心弟子成为一个只知道读书不知道其他的傻子,为此使劲儿鼓动弟子出去为非作歹肆意玩乐。 不止如此,他们还告诉弟子要多多结交外头的豪强游侠,多与他们往来,拿出金银财宝和女人送给他们,换取他们的效劳,认为这样做比闷在家里死读书来的更好,老师,您说,弟子不该离开袁氏来到马氏吗?” 马融不知道袁树在搞什么小九九,听着他这样说,只觉得心情无比的沉重。 袁氏家族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只能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床顶,摇头叹息。 “多年来,大汉的政局越发糜烂,堂堂天子被操控于外戚、宦官之手,不学无术之辈居然掌控废立大权,天子威严荡然无存,天下也越发动荡不安,再这样下去,是要出事的…… 还好今上英明睿智,沉毅而果决,一举铲除梁氏外戚,夺回大权,现在又在着手铲除五侯,想来再给今上一些时候整饬朝纲,大汉天下还是会日渐清平,往后天下也会安分许多吧!” 袁树闻言,咧嘴笑了笑。 “老师,五侯好铲除,可就怕除了旧五侯,又来新五侯,换汤不换药。” (本章完) 第4章 我父乃袁逢! 第4章 我父乃袁逢! 听袁树这么说,马融多少有些不满。 “不会如此的,五侯为非作歹,天子必然已经看清宦官不可信,必当修政教、理天下,多用贤臣,远离小人,如何还会有新五侯?” “宦官不可信,老师口中的贤臣就可信?” 袁树嗤笑道:“老师,天子除梁冀的时候到底有多少贤臣出力帮忙?又有多少宦官出生入死?五侯可不是靠着谄媚换来的,那是用命换来的,天子再怎么糊涂,会随便封侯吗? 说到底,【贤臣】各有其家,置其家于不顾而舍生忘死者,少,宦官去势而无家,孑然一身,为荣华富贵而舍生忘死者多,且无家之牵扯,于天子而言则更加忠诚可靠,老师,您说是吗?” 马融瞳孔一缩,用力支起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靠在床尾的袁树。 “这些你都知道?” “都知道?” “十四家法,古文经典,读了多少?” “全部。” “全部?可你才十岁!” “有志不在年高。” “………………” 马融盯着袁树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重新躺倒,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的【志】,你袁氏的【志】,实在是让我这老朽有些毛骨悚然了,优秀子弟读书研习,深究前人之道,继而入朝为官,翻云覆雨。 平凡子弟外出结交豪强游侠,挥手散财,积攒人望,潜藏于乡野之中,待天下有变,振臂高呼,一呼而百应,术,袁氏到底想要干什么?” “老师,不是只有袁氏这样做,而是天下豪门,十之八九都在这样做。” 袁树收起笑容,轻声道:“不过,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弟子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若只为门户私计,弟子何苦不远万里求学关中? 以袁氏家业,弟子躺在家中长到加冠,轻轻松松便能入朝为官,仕途顺畅,加官进爵,届时一样能翻云覆雨,一呼百应,何须百般折腾?” 马融一愣,随即眼中出现些许希冀之光,坐起了身子,看着袁树。 “术,你既然已学过全部,又来求学,所为者何?” 袁树也坐起了身子,面对着马融。 “心中尚有疑惑不能解,希望得到名师指点。” 马融点点头。 “什么疑惑?” 袁树盯着马融的眼睛。 “今文经与古文经究竟能否治理天下?若能,为何大汉国势江河日下?若不能,何以大汉四百年延续至今?以及,未来之路,该如何走下去?” 袁树抛出来一个宏大命题,把马融震得晕晕乎乎。 连马融都晕晕乎乎,被袁树在被子里偷偷捉住小手不放开的两个小侍女便更是如此了。 原本以为是个登徒子浪荡子来占她们便宜,她们也只能忍着,结果这小家伙抓了手便不再乱来,还说起了那么多听上去十分高大上的事情…… 感觉好厉害! 两个小侍女便放松了身体,偷偷打量着面色正经的袁树。 马融那边是被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神色很是复杂的看着袁树。 “术,你当真只有十岁?” “如假包换。” “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哪里不像?” “寻常十岁孩童哪里能如你这般思考起这般问题?这般问题,为师以为,是没有人可以给出回答的,若有人能回答,岂不为妖孽?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不是忧国忧民之辈,也就是妖孽了。” “老师以为弟子是妖孽?” 袁树嘿嘿一笑:“老师,您的女儿可是弟子的叔母,咱们可是亲戚,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别说那么可怕的话啊,再说了,弟子哪一点像妖孽?” 马融仔细审视了一下袁树。 “除了长相类人,哪一点都像。” “那就好,反正世人看也只看得到弟子俊美的长相,瞧不见弟子的心。” 袁树畅快地笑着,马融倒是愣了半晌。 少顷,他也是嘿嘿笑出了声。 “袁周阳啊袁周阳……真是好运道,有这么个儿子,多智近妖,你袁氏四世三公、五世三公有望啊。” “四世三公、五世三公?” 袁树撇了撇嘴道:“老师,弟子上头还有一个兄长,他才是嫡长子,袁氏未来的家主,哪里轮得到弟子?三公之位,弟子怕是摸不着咯!”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马融笑道:“术,以你如今展现出来的才华,若能更加精进,获得声望,但凡不出什么大变故,只待你父辈淡出朝野,袁氏未来必然是掌控在你手。” 袁树看着马融,笑了笑。 “老师,袁氏族地现在可是个脏臭之地,满目膻腥,弟子可不喜欢。” 马融沉默了一会儿,嘿嘿一笑。 “那便想方设法将其变为你喜欢的模样不就可以了?你甚至想着把经典变成你喜欢的模样,区区一个袁氏,哪里能奈何你?” 袁树倒是没想到自己的想法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就被马融看穿了。 还真是人老成精啊。 “老师,您知道弟子的想法了?” “猜到了一些。” 马融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吾辈之人年轻时也多有设想,想以胸中所学报效天子、铲平一切肮脏事,结果自己却差点被铲平,随后便意识到单纯的书面文章不顶用,儒门经典力量有限。 时至今日,更是把一切都看得透透的,对于经典,无论是粗浅理解还是深入理解,放在朝堂之上,都差不多,登上朝廷,先分异己,己者用,无论奸佞,异者排,无论贤良。 纵使饱读诗书,学究天人,若不能从权贵之野望,轻则入东观校书二十年,重则流放边地,生死由天,如此,满腹所学又有何意义?此等事多了,士人间的风气便败坏了。” “老师,弟子从圣人典籍中并未找到解决之法。” 袁树笑道:“不知老师可有解决之法?或者老师可有注意到某些弟子未曾注意到的篇章?” 马融苦笑。 “若有,为师这把老骨头应该还在雒阳,而非家乡。” “那便是没有了。” 袁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前人智慧终究有限,要解决现下的问题,果然还是要今人从现下入手,自己摸索了。” 马融一听,浑浊的老眼里顿时闪现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彩。 “术,你有此志?” “若无此志,弟子也不必来求学于老师了。” 袁树缓缓道:“读的书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弟子的思考就越多。” “思考出了什么?” 马融期待道:“你以为,以古文经取代今文经,打破学术之藩篱,纳天下良才于朝堂,可行否?” “老师,这不还是向古人寻求解决今人问题之法吗?” 袁树摇头道:“古人的智慧出自古人所处的时候所遇到的实际问题,数百年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再向数百年前的古人寻求解决方案,岂不为刻舟求剑?” 马融有些惊讶。 “你还读了吕氏春秋?” “弟子以为一家之言不可尽信,还是应当博览群书。” “这话说给旁人听,可不是什么好事。” 马融叹了口气,摇头道:“儒之道,在于法先王,你所说的,是法家的学术,若是公开言论,定会受到极大的批评,也不太可能为世人所容。” “一味的法古,法古,古就那么好吗?” 袁树冷笑道:“所谓人心不古,无非是古人见识还不多,不知道还有那么多做坏事的手段罢了,人就是人,从来不该有古人胜今人之说!” 马融沉默了一会儿。 少顷,他缓缓开口。 “术,这些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不得再有第三人知晓。” “那她们两个……”袁树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那两个香香软软的妹子。 两妹子顿时一哆嗦。 马融摇头道:“她们是马氏家生子,又不识字,无妨。” “哦。” 袁树点点头,又问道:“老师,弟子这些狂悖之言,您不觉得不好吗?” “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马融严肃道:“就算你是袁氏子弟,说出这种话,为众人所知,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切不可在外面瞎说。” “老师,您是不是也觉得弟子所言有理啊?” 袁树忽然嘿嘿一笑:“否则老师应该拿起戒尺痛揍弟子才是。” “为师八十七岁了,面见天子尚可不行礼,何况些许言论?” 马融撇撇嘴道:“但你这话不是有理无理可以解释的,世人崇儒法古,你偏要尊今王,走韩非之路,一旦为人所攻讦,便没有了前途,你天资聪颖,为师不希望你过早夭折。” “弟子也没说要走韩非的路啊,不过是觉得一味法古没有意义罢了。” 袁树笑道:“尊今王这一类的说法,弟子最多也只是用来嘲讽一下那些表面求学问道实则求田问舍的家伙,再嘲讽一下古文经,逗弄一下他们。” “你还说?” 马融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为师这里可是教授古文经的,你来求学,却如此非议古文经,若非你出身优越,早就被人赶出门去了!你可知这些时日来,多少人对你不满?” “他们不敢对弟子怎样,就算弟子再怎么狂悖,他们最多与弟子辩论,绝不敢对弟子动手,更遑论赶出门。” “你就如此有信心?” 袁树点头。 “我父乃袁逢!” “………………” “京兆尹袁逢!” “知道了知道了!” 马融不满道:“越是如此,越惹人厌恶。” “厌恶?无非是嫉妒。” 袁树笑道:“他们若是有弟子这般出身,也不知道现在是在欺男霸女还是在为非作歹,与他们比起来,弟子简直是圣人!” 马融想反驳,但是转念一想,嘿,还真是。 寻常人有当高官的爹,有阀阅家族作为底气,欺男霸女为非作歹都算是小事,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袁树没有做任何坏事,也没有仗势欺人,只是就学术问题表现自己的骄傲,这与他的出身背景比起来,简直不算个事儿。 有了这种比较,圣人仿佛也不是不能用来形容现在的袁树。 “小子狂悖!” 马融还是教训道:“须知,祸从口出,多少英才就是不懂这点,才走上绝路,为师当年也是因为一张嘴得罪了权贵,几乎失去性命,你可要当心!” “弟子就是权贵子弟啊。” 袁树咧嘴笑道:“老师,当年的马氏和现在的袁氏不同,当年的马氏要是有如今袁氏的势力,您也不必遭那些罪了。” 马融顿时哑口无言。 嘿,这小子。 真是气人! 马融觉得自己好生气好生气,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可恶的小子。 这小子怎么和个刺猬似的,哪里都无法下手拿捏呢? 太生气了,真的太生气了! 感觉生命在加速流逝! 马融自觉时日无多,为了不继续损失珍贵的生命,只能强行不对袁树生气。 “你啊你啊,就算有点真才实学,也不能如此狂悖,无论是上位者还是下位者,都更喜欢谦虚谨慎礼贤下士之人,狂悖之人会成为众矢之的,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天子也救不了你。” “嘿嘿嘿,弟子不也没有公开说之前的那些话吗?” 袁树笑道:“其实弟子稍微也对未来有过一些设想,想要走一条与老师类似却并不完全相同的路。” “什么意思?” 马融来了兴趣,问道:“与为师相同,却又不完全相同?” “弟子想要通过成为老师的高足,得到老师的认可,从而声名大噪,然后如郑康成一般,自立门户,得众弟子追随。” 袁树兴奋道:“然后,弟子就能传授自己想要传授的东西,获得更多人的认可,得到更多人的相助,最后,再实现更大的目标。” 比仲氏皇帝更高的目标。 这句话,袁树没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的加上了。 “这样啊……” 马融想了想,缓缓点头:“倒也的确是一条路,背靠袁氏,有足够的资源为你所用,若然如此,倒也不失为可行之路,但前提是,你要完全掌控袁氏,为袁氏之主,还要保持袁氏的地位。 由此而言之,你若是想要以尊今王之学说为袁氏族学,还要同时保持袁氏眼下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袁氏能被你掌控,又如何让朝廷和其余阀阅之家接受尊今王的袁氏呢?” 袁氏之主? 仅仅只是袁氏之主吗? 袁树心中暗笑,面色上却不动声色。 “老师,事在人为,世上没有完全不可能之事。” 袁树缓缓道:“再说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弟子尚未成为老师之高足,现在谈论以后掌控袁氏之事,不是太早了吗?” 马融眨了眨眼睛,而后露出了笑容。 “想要成为为师高足,可不容易,不单单是要得到为师的认可,更重要的是,你要服众啊,让一个嘲讽古文经典的人成为为师高足,是你疯了,还是为师老糊涂了?” 袁树自信一笑。 “那弟子就必须要让有些人知道,之所以能嘲讽,是因为足够的了解。” 马融对此大感兴趣,便和袁树谈论起了他到底看过多少书以及对知识的掌握一类的事情,越谈越有劲儿,直到天微微亮,马融才满足,感觉自己是真的找到了一块金子。 不过这块金子的确是被大粪糊住的,擦过之后还是有点臭味—— 临走之前,袁树表示自己对给马融暖床的这两个小侍女很感兴趣,希望马融可以把这两个小侍女送给自己。 自己从汝南来,身边只有许崇这个狗腿子,很是孤单寂寞冷,希望让她们给自己暖床,以缓解自己的孤单寂寞冷。 嘿!这小子!才十岁就那么好色?以后可怎么了得? 马融被气笑了,伸手指向门外,让袁树以一种圆润的方式离开他的房间。 袁树也不气馁,大大咧咧的在外面门房震惊的注视下推门离去,一点儿也不避讳。 之后一个半月,马融发现袁树好像沉寂下来了,那一夜的豪言壮语似乎只是幻梦。 袁树在课堂上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完成功课,若有不懂的地方,则主动向自己请教,完全没有了前一个半月那副狂悖的模样。 很多人对此感到惊讶,怀疑袁树是不是改了性子,狗腿子许崇更是担心的团团转,天天询问袁树是不是生病病傻了,想着要不要告诉他的京兆尹老爹,让袁逢来给他瞧瞧。 袁树居然不搞事情了。 这不正常。 这非常不正常! 不过马家大宅也就安分了这一个半月。 在此期间,天下间发生了一些小事。 其一,前皇后邓猛女因为嫉妒触怒了汉桓帝刘志,刘志一怒废后,将其打入冷宫,邓猛女随后暴死冷宫,雒阳有传言,说邓猛女是被刘志赐死的。 其二,邓猛女死后,刘志想要立平民出身的美人田圣为皇后,为朝堂众臣所不容,刘志遂与群臣展开了一轮拉锯战,目前战况激烈,胜负未分。 其三,因为宦官“五侯”居功自傲,结党营私,威胁到了皇权,刘志于三年前打击宦官之后进一步清理了五侯的势力,彻底终结了五侯专权,然后不负众望的又提拔了五个大宦官登上前台为皇权之羽翼。 其四,刘志为了防止天下官员结党营私、地方势力互相勾结,颁布了三互法,主要内容是对官员出身和任职地做了十分严密的限制,大大增强了地方豪强与官员之间互相勾结的难度。 其五,桂阳郡人胡兰、朱盖聚众起义,从者数万人,零陵郡也遭到威胁,荆南动荡,朝廷急忙征发幽州和冀州的军队并乌桓骑兵往救,河北被闹得鸡飞狗跳,百姓不安。 当然,这些小事影响不到茂陵马氏大宅中所发生的一件大事。 袁树奋起! (本章完) 第5章 辩经!辩经! 第5章 辩经!辩经! 一个半月的蛰伏和准备之后,袁树蓄满了一肚子坏水,在天气转热、夏日到来之时,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他开始主动找人挑事、辩经了。 说实在的,对于辩经这回事,他原本是没有很大的兴趣的,觉得这很无聊。 一群人对着一段语焉不详的古文记载一个劲儿的钻研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表达了什么中心思想,孔子的本意又是什么。 追求真相的过程中,又为了个人私利使劲儿的往里面掺私货,搞得就和写网络小说的作者一样,又要真相,又要利益,既要还要,吃相难看。 呸! 但是不得不说,辩经,不仅仅是表明一个儒生学者的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到底有没有高深的学问,也是表明一个人有没有坚定的意志、睿智的思维和利索的嘴皮子。 需知,当官也是需要这些东西的。 只有知识渊博是当不了官的,不会吵架、扯皮、甩锅、颠倒黑白,休想在官场站稳脚跟。 学问要稳,嘴炮要狠,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为此,辩经成为了一个很好的渠道,它在某种意义上表示了一个儒生是否具备当好官的资质。 凡是辩经场上优秀的嘴炮,在官场上肯定也能混出点门道来,绝不会籍籍无名的情况下就被边缘化成了小透明。 而且,求学的过程是非常枯燥乏味的,学问高深艰难,对于求学者的意志也是一种考验,在这种情况下,辩经倒也不失为一种缓解压力、寻求认可的方式,为众人所推崇。 马融的弟子门生很多,而只有弟子才有见到马融的机会,广大门生为了争夺这一机会,互相辩论展示学力就是最好的途径。 弟子们也不是就能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了。 弟子只是有面见马融的机会,想要稳定获得马融的亲自面授,从而有机会得到马融的政治资源,就必须要成为弟子中的精英——高足。 所以弟子之间也经常进行友好而热烈的辩论活动,双方畅快淋漓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展现自己的学识,进行向对方喷洒自己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才华,把对方喷成傻逼,以此为荣。 据说,当年的郑玄就在求学过程中取得了辩经不败的成就,由此以相对平凡的出身得到了马融的认可,成为高足,成功出师,成为传说。 而眼下,马氏大宅之中优秀的辩经选手,就当以卢植为先,不过卢植在威慑力上远不如郑玄,没有郑玄那种恐怖的统治力。 所以整体来说,郑玄还在的时候,马氏大宅的辩论场上是郑玄独霸、力压群雄,而现在则是战国争雄、天下乱战。 反正袁树来到这里学习也就三个月的功夫,三个月里,大大小小的辩经活动不下二百次,或大或小。 卢植作为高足弟子,学习刻苦认真之外,也有代替马融向门生授课、帮助马融出面处理一些世俗事务之类的职责,反正人是挺忙碌的,并且也会时不时和一些师兄师弟展开辩经活动。 袁树觉得以自己的年龄、名声,自己主动找卢植辩论古文经典,卢植应下的可能性不高,还不如和他约击剑来的更有可能性。 所以就先从小喽罗入手,先去找其他名声不显或者主打镀金的弟子来练练手,殴打小朋友,再以此为阶梯,向卢植宣战。 而被袁树选中的那个倒霉蛋是二十四岁的李泉,冀州常山国人。 得知袁树向自己“约战”,想要讨论一下学术问题,李泉是非常惊讶又觉得好笑的,他倒是不知道袁树有几分本领,但是袁树嘴炮的属性他是明白的。 以袁树在马家大宅内的声名狼藉,想要教训袁树的人大有人在,甚至一些门生都想通过教训袁树来获得被马融看重的机会,只是因为他出身不凡,老爹还是京兆尹,实在是不敢。 但是袁树主动出战,寻求敌手,那这就属于他“自杀”了,这种好事儿,别人求都求不来,落在李泉身上,他当然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不过考虑到袁树的年岁比较小,所以他觉得稍微出手教训一下袁树也就行了,要是把他给弄狠了,闹出一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实在是不好看。 两人之间的辩论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奈何袁树名声太臭,很多人都想看他的笑话,所以辩论当天,两人的辩论引来了二百多人围观。 李泉本以为袁树会拿他比较擅长的今文经典和自己辩驳,但是没想到袁树上来就表示不谈今文经,只谈古文经,只谈《左传》。 “袁君素来轻视古文经,为何又要以左氏相问?” 李泉呵呵笑道:“以袁君出身来说,以公羊驳左氏,才是正常吧?” 袁树轻蔑一笑。 “无妨,无论今文还是古文,袁某都有一些信心可以胜过李君,请李君先手吧。” 围观人群一阵哗然,纷纷窃窃私语,表示袁树实在是有点拎不清轻重,就算年龄小,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人家心态,实在是可恶。 李泉于是收起笑容,眯着眼睛。 “念及袁君年幼,本不想与袁君太过为难,然袁君自以为天姿甚高,便目中无人,这对于袁君之前途并无益处,师尊繁忙,无暇教导袁君,吾身为先学,理当教导后进,以免袁君走上歧途!得罪了!” 袁树哈哈大笑。 “看我不爽,想教训我,就直说,如此拐弯抹角,打着大义名分对我发难,岂不虚伪?李君,吾辈士人,当谨守本心啊。” “你!” 李泉当场破防红温,伸手指向袁树:“莫要以为你出身不凡便可肆意妄为!师尊宅院里,容不得你放肆!今日,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是学问!” 两人之间的辩论就如此满是火药味儿的开始了。 此番两人辩论的论题是《左传·文公十一年》所记载的【皇父之二子死焉】一段。 对于这一段的辩论核心是,传文所载的死者,到底是谁? 是谷甥、牛父这两人,还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死了? 这一段的原文是【初,宋武公之世,鄋瞒伐宋,司徒皇父帅师御之,耏班御皇父充石,公子谷甥为右,司寇牛父驷乘,以败狄于长丘,获长狄缘斯,皇父之二子死焉,宋公于是以门赏耏班,使食其征,谓之耏门】。 这一论题的主要争论点在于“之”字。 之字在文法里有两种意思,一是用作助词,意思就是“的”,一是用作连词,意思就是“与”,所以在这段记载里,这句话就有了如此的争论点。 到底是谷甥和牛父死了,还是宋武公的弟弟、皇父充石和他们两个一起死了? 传文并没有明确的记载这一内容,于是学者们在左传解经的过程中产生了不同的看法,发生争论。 而对于这个论题,李泉的看法是非常明确的。 “皇父之二子在军为敌所杀,名不见者,方道二子死,故得胜之,如今皆死,谁杀缘斯?” 他的意思就是传文记载一般都是记述紧要的事情,如果皇父充石和谷甥、牛父一起死了,那么敌军的首领缘斯是谁杀的?是什么无名小卒吗? 袁树并不这样认为。 “传后云:宋公于是以门赏耏班,使食其征,谓之耏门,李君,若皇父未死,缘何宋公独赏御者耏班,而不赏皇父充石?” 袁树的意思就是如果皇父充石没有死,那么为什么传文只是记载宋武公重赏御者耏班,甚至还把一座关门赏赐给他,让他享用关门的关税? 皇父充石的功劳不应该更大吗? 李泉被驳了一下,但是并不认可袁树的看法。 “袁君所言甚为可笑,若三子皆死,谁杀长狄缘斯?更何况此战宋军大胜,自古以来,如何有主帅战死、军队战胜之事?须知皇父乃司徒,牛父乃司寇,谷甥为宋公子,皆贵人,三者皆死,宋军安得胜?” 袁树摇了摇头。 “军大胜,不封主帅,独封御者,甚至以关门赏之,以关税食之,世间安有此理?如此,当是皇父等三人皆死,而耏班为战车上最后一人,临时充当主帅,力挽狂澜,最终使宋军获胜,如此,方得厚赏!” 袁树这段推断一经说出,顿时引起了很多人的讨论。 他们纷纷感觉袁树说的其实有道理。 但也不能说李泉说的就没有道理。 主要还是传文记载上的缺失,使得这一问题很难得到准确无误的让众人没有疑惑的解答,所以李泉虽然也感觉袁树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并不服输。 他强行挽尊。 “车载四人,三贵人皆死,唯一人独存,而后宋军大胜,袁君所言,未免太过。” “若如李君所言,皇父胜狄,又失其二子,宋公以何赏之?若有赏,经文、传文何在?若不赏,岂非赏罚不明?皇父如何待之?宋臣如何待之?” 袁树笑道:“今日,虽不言今文经,然吾当言,今文解春秋经者,多以大义释之,春秋经于鲁,大过不书,小过书,于外,则大过书,小过不书,宋乃商之后,入周为二王后,武公如此苛待功臣,当为大过,经文缘何不书?” 李泉听后,哑口无言。 围观的二百多人也纷纷噤声。主要袁树所说的,实在是很有道理。 今文经和古文经在这一时期已经走向融合,双方各自援引对方的观点佐证己方的观点也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情。 袁树这么说,在现阶段学者之间讨论学术的过程之中实属常见。 而公羊传解释春秋经的很重要的一个根本点是,孔子所作的《春秋经》是经过他自己删改之后的原鲁国史书《春秋》,其中蕴藏着他自己晚年统合一生功过之后的思想结晶。 其中有一个原则,就是避讳之说。 而这个避讳,也很有讲究。 针对鲁国本国,若国君犯下大错,则为他隐去,不写,如果是小错,那就记下来,用以告诫后人。 而对于鲁国之外的外国国君,若犯下大错,就要记述,若犯下小错,则忽略不记。 此之为春秋经的双重标准,也是春秋经之所以是“经”而不是“史”的原因。 这一说法,古文学派也没有反对。 而袁树就站在这样的观点上对李泉的观点发难。 皇父充石是宋武公的兄弟,他带着军队为兄长出战抵御狄人的入侵,他获胜不死,而宋武公没有厚赏、安抚他,属于赏罚不明,会寒人心。 如此大的过失,孔子作春秋经的时候,怎么会忽略? 这不合常理啊。 李泉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击袁树的这一论点。 他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双手死死攥着衣襟,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窘迫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要输了。 而那个可恶的小子要赢了! 自己二十多了,跟着马融求学多年,居然要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 不能忍! 李泉不能忍,同样也有人不能忍。 李泉的好友、冀州中山国人赵兴就“挺身而出”,为李泉辩论。 “孔子父虽仕于鲁国,然其人本宋国人,子姓,乃宋国君后裔,孔子当为商之后裔,与宋关系匪浅,如此,为其避讳或有可能。” 赵兴这一说法又引起了众人的一阵议论,大家议论纷纷,很多人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赵兴。 可袁树只是连连摇头。 “孔子生于鲁国,终以鲁国人自居,亦在鲁国终老,而非宋国,经文中也未见为宋避讳之处,赵君此言,纵使师尊也不敢下定论,赵君却有如此胆魄,实在是令袁某汗颜!” 袁树佯装敬佩,实则讥讽,满脸调笑,眼里全是鄙夷。 气得赵兴只想冲过去把袁树暴揍一顿。 但他不敢。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去暴揍袁树。 因为袁树有个老爹叫袁逢。 而这场辩经也随之走向终结。 李泉自己哑口无言,半路杀出来的赵兴也哑口无言,获胜者毫无疑问乃是袁树。 围观者一片哗然。 李泉垂头丧气,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被一个大家公认的狂悖小儿在古文经典的层面击败了? 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李泉是没办法了,可赵兴不愿意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失败,于是主动向袁树宣战,表示自己也要和袁树好好辩论一下,一分高下。 赵兴和袁树辩论的议题是左传僖公二十四年的传文记载——【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 这段记载的背景是周襄王想要让郑国不要进攻滑国和卫国,但是郑国国君郑文公怨恨周襄王偏袒滑国、卫国,不听命,出兵击败两国,抓住了两国国君。 这种明晃晃打脸的事情让周襄王大怒,决定率领狄人讨伐郑国,然而大臣富辰劝阻周襄王不要这样做。 这段记载之所以能拿出来讨论,主要的异议在于“二叔”到底是哪二叔,当时也是众说纷纭,各家都有各家的看法。 赵兴很快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二叔,当为夏、殷之叔世。” 袁树表示反对。 “二叔,当为管叔、蔡叔,左传所言,乃三监之乱也!” 两人的意见显然是不同的。 赵兴认为二叔是夏、商王室在周朝留下的两名后裔,而袁树则认为二叔是周武王的兄弟管叔、蔡叔,两者各执一词。 赵兴不认可袁树的看法,展开了进攻。 “弔,伤也,周公东征,诛杀叛逆,也诛杀了纣王之子武庚,大伤夏、殷之遗民,几乎导致夏、殷绝祀,然灭国不绝祀乃立国之道,以周公的贤良,自然不会做这样的错事。 因此,周公东征之后,广封夏、殷之后人,封建其亲戚立国,以维护宗周之治,众人称颂,人心归附,遂周公辅政六年,天下大治,这才是周公被称作贤良的原因! 如果二叔乃管叔、蔡叔,其身为宗周亲藩,却与纣王之子一同谋反叛乱,引发周公东征,那为何富辰还要提及周公在事后还要封建亲戚来保卫宗周?而不是削藩?此不为自相矛盾?” 赵兴说的头头是道,不少人表示认可。 通三统、立二王后的规矩要到南北朝时期才被刘裕打破,在此之前,这个规矩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以周公之贤能,必然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而且要是二叔为管叔、蔡叔,这就是周朝内乱,经历过七国之乱的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内乱之后应该顺理成章“削藩”才对,怎么可能还要封建诸国? 但袁树表示不认可。 “赵君所言的确有理,但一事归一事,传文需要联系上下一起观看,根据传文的前后文可知,襄王为滑国、卫国之事而要讨伐郑国,然郑国也是宗周亲藩,富辰认为襄王讨伐郑国,乃血脉相残,亲者痛仇者快。 于是富辰提出当年周公讨伐管叔、蔡叔之乱以后,并没有因为兄弟作乱就忽视宗亲血统,而是封建更多宗亲国家来保卫宗周,比如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等等。 这些国家,都是宗周亲藩之国,如果如果周公因为三监之乱而大兴削藩,为何还会留存下来这么多宗周亲藩之国呢?难道不该大举削减宗室权柄?可周公有这样做吗?并没有。 若以赵君所言,二叔乃夏、殷之叔世,富辰为何又会提到诸多宗周亲藩之国而不提杞国、宋国?富辰之言,分明是劝谏襄王效仿周公,不要为了一时之愤而伤害亲藩关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断不可信! 以当时三监之乱的状况来推断,周公如果在三监之乱后大举削藩,只会让武王所分封的诸多亲藩之国感到恐惧,宗室人人自危,以武王初丧、成王年幼之格局,那才是真的动摇江山! 周公贤能,意识到这一点,遂反其道而行之,旁人都以为周公要为此削藩,周公却反而更多的封建宗亲之国,以此安抚人心,团结周室,遂使周室安稳,天下安定,而后才有东征大胜!这才是富辰劝谏的根本!” 袁树的言论条理清晰,且联系上下文,有理有据,驳的赵兴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啊,如果二叔是指夏商后裔,为什么传文不提夏、商在周的封国——杞国和宋国呢? 联系上下文来看,富辰此言的逻辑只有套到袁树的逻辑上才是对应的,套在赵兴的逻辑上,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思虑良久,赵兴实在是无言以对,不想认输,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辩驳,若不认输,只能落得个“死鸭子嘴硬”的下场,为人所不齿。 于是,他只能长叹一声,认栽,低头认输,退出辩论。 袁树再次取胜。 求学三月、年仅十岁的袁树,第一次辩经便战胜了求学五年、年已二十四的李泉,又驳倒了求学六年、年已二十六的赵兴。 一人战两人而获胜,辩论内容还是左氏春秋,这在旁人看来,着实令人惊叹。 这小子,好强的辩力! 辩之力,何止三段? (本章完) 第6章 马氏大宅里的猫鼠游戏 第6章 马氏大宅里的猫鼠游戏 经此一役,袁树的名声算是彻底反转了。 虽然这年头的人没看过让子弹飞,不晓得什么叫让子弹飞一会儿,但是反转就在眼前,谁能否认呢? 于是乎大家纷纷对袁树产生改观,意识到这个到处打嘴炮的浑小子好像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狂悖小儿。 一人战两人还能条理清晰的使对方哑口无言,这分明是肚子里有墨水、脑子里有存货的。 而他用以驳倒李泉、赵兴两人的言论也在马氏大宅中传播起来,不少马氏弟子、门生对他的看法很是赞同,表示他们也无法驳倒。 他们对此议论纷纷,一边探讨着袁树和李泉、赵兴两人辩驳的内容,一边感叹袁树这小子实在是有两把刷子。 当真是小看他了! 这件事情当然顺着卢植的口落到了深居内院的马融的耳朵里,听闻袁树初战告捷,又得知袁树与之辩论的时候所使用的论据,也为之感叹。 “如此一来,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了。” 卢植十分惊讶。 “老师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那岂不是说……” “嗯,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他说的的确是很有道理。” 马融感叹道:“尽管我认为皇父未死、二子皆死,但是从他的这个角度来看,我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子干,你可有辩驳之法?” 卢植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实不知该如何辩驳。” “那便是了。” 马融笑道:“援引今文经之家法规则,加诸于古文经之上,将二者融会贯通,用以辩经,的确精妙,就算是为师也不曾料到,子干啊,这小子,或许能做大事。” 卢植皱了皱眉头。 “其人的确有才华,令人赞叹惊讶,但是过于锋芒外露,不知收敛,这不是好事。” 马融哈哈大笑。 “子干,他才十岁,锋芒外露又如何?不知收敛又如何?还是个童子,你会与他多做计较?倒不如说,此时不狂傲,更待何时?如为师这般八十岁时再行狂傲之举?” 卢植闻言一愣,旋即自嘲而笑。 “师尊所言极是,弟子未曾想到这一点,实在是……” “子干,你的学识、人品皆上上之选,往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马融微笑道:“可这世上总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不能以常理去考量的,不守规矩的人太多,使得守规矩的人反而成为了异类,子干,你不如多看看这小子的一言一行,或许从中,你能得到些什么感悟也不一定。” 卢植讶异地抬起头看着马融,只见马融注视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太过明显的意味。 马氏大宅中对于袁树首战获胜这件事情讨论者很多,俨然是马氏弟子门生群体里的一则爆炸性新闻。 获胜的袁树一改往日【嚣张自大、狂悖小儿】的形象,为众人所重视,再也没有敢轻视他的人。 可是对于袁树自己来说,这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辩经无外乎就经文当中有异议的部分进行讨论,然后辩出个所以然来,在这其中展露自己厚实的学术功底。 他觉得这就和考试的时候做题是一样的,同样的一道题,两个人有不同的解答,双方据此展开讨论,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两者没有本质区别,无非是讨论的主体有些区别。 只不过硬是要说的话,他们这些学子讨论的东西往往是学术界眼下也没有明确定论的议题,没人能说出个明确的正确答案,主打的是辩论结果,看看谁说的更加合理。 而现代学生讨论做题往往是有正确答案的。 但是袁树没有任何想要就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间的高下发表意见的想法。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搞名声! 大开杀戒! 杀遍马氏大宅无敌手! 然后把卢植斩于马下! 堂堂正正拿下马氏当代第一弟子的名号! 堂堂正正夺下高足之名! 我袁树,不仅要喝蜜水,还要成为天下第一辩经王,史上最强嘴炮! 于是,袁树就开始了自己的疯狂进攻。 他最开始进攻的目标就是马氏弟子群体。 这个群体要么就是学问特别好,要么就是出身特别好,平时仗着马氏弟子的身份人五人六,有些人还喜欢在外头耀武扬威,袁树就经常在外头听说有些马氏弟子的不法行径之类的。 他就很不爽。 我堂堂三世三公汝南袁氏嫡系子弟还没有在外头耀武扬威,你居然敢耀武扬威?你算哪根葱? 看辩! 每天除了日常功课完成之后,袁树就到处找这些弟子辩经,拉着就辩,不辩不行,不辩就不松手。 一开始,这些弟子们还自视甚高,虽然忌惮袁树的身份,但是仅仅靠着袁树辩赢了李泉和赵兴两人的战绩还不足以让他们感到为难。 于是他们欣然接受,和袁树展开激辩。 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在袁树犀利的嘴炮之下全面溃败、溃不成军,输得体无完肤、颜面尽失,仅仅三天,二十多名弟子就被袁树辩的稀里哗啦一败涂地。 一些有自知之明的水货弟子知道自己是来镀金的,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眼看有真才实学的几个人也被袁树辩的口眼歪斜、一副怀疑世界怀疑自己的模样,直接就怕了。 看着袁树牙尖嘴利气势汹汹的模样就避之不及,瞧着袁树走过来就两股战战掩面而走,到后面甚至发展到了不敢和袁树对视、生怕一和袁树对视就会被他拉着辩经。 二三十岁的成年人还辩不过一个十岁童子,这传出去多丢人?他们哪里还有颜面继续做马氏弟子? 可袁树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一场猫鼠游戏就在马家大宅里精彩上演了。 袁树大展神威之后的第四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李泉、赵兴和他们的友人王相、崔澄等四人悄悄的来到了马氏弟子们不常来的偏院小园里聚会。 马氏大宅一般只向弟子们开放,门生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是不能进入的,所以弟子们往往有较为广阔的活动空间。 但是因为袁树这几日到处抓人辩论,以至于弟子们避之不及,一些常去的地方根本不敢去,生怕碰到袁树,只能聚在比较偏僻的地方相会,互相倾诉这几日的凄惨经历。 “李君,你被他抓住了几次?” “三次!整整三次!” 李泉一脸苦瓜相的吐槽道:“我吃饭的时候被他撞上了,午睡的时候被他吵醒了,就连如厕的时候都被他堵在了厕所间里头!还抢走了我的厕筹,不跟他辩论他就不给我厕筹!” “知足吧!我被他碰到了四次,每次都没放过我!我怎么跑都跑不掉!” 赵兴欲哭无泪道:“我真后悔,真的,怎么就那个时候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呢?怎么就那么多事儿呢?” 边说着,赵兴边抽打自己的嘴巴。 “你们知道我被抓住了几次吗?六次!整整六次!” 王相哭丧着脸道:“最过分的一天我被他连着抓住了四次!做完早课被他抓住,午休之后被他抓住,夕食之后又被他抓住,刚从厕所间出来又被他抓住!他……他简直就是个恶鬼!” “你们这算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崔澄面色呆滞,轻声道:“十次,三天十次,我现在睁开眼睛是天地,闭上眼睛是袁术,昨天晚上睡觉做梦的时候都梦到了他抓着我辩论!我……呜呜呜呜……” 崔澄说到伤心处,直接泪如雨下,把其他三人都给看呆了,然后纷纷表示还是你最惨,纷纷给崔澄送上了迟来的安慰。 然而就在几人互相舔伤口的时候,一个恶魔般鬼魅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就说怎么找不到尔等呢,原来都躲在这里啊?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来,咱们再来辩论几场,这几天袁某都没辩论够呢!” 四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向身后。 袁树杵着一张大脸出现在了四人的视线里,然后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反射着诡异的光。“袁某这里还有好几个议题,吾等一起来辩论?也别麻烦了,尔等一起上吧,袁某赶时间。” 四人沉寂了一会儿,而后出奇一致的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尖叫。 “啊啊啊啊啊!!!!!!”x4 然后抱头鼠窜、四散而逃,袁树眼睁睁看着四个人一起逃跑,眼神一凝,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动作最迟钝的崔澄的裤腰带。 “别跑!再跑我就扯断它咯!” “你放过我!放过我!” “那不行,与我一辩,辩赢了我就放过你!”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日,崔澄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侥幸逃走的李泉、赵兴和王相亡命而走,就像是当年被外戚派出杀手追杀的马融一样,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逐。 随着他们的逃跑,整个马氏大宅里的弟子们都知道袁树又开始行动了,顿时被吓得七窍没了六窍,纷纷向外逃跑,不敢再停留在大宅里养尊处优。 这些弟子们慌慌张张的模样让几个新来马氏大宅里伺候的下人不是很理解,不晓得这些贵人们怎么那么慌张。 府里的老人们就一脸神秘的告诉他们。 “还用说吗?一看就是袁君追来了,要找他们辩经呢!” 于是袁树凶悍的名声不仅在马氏弟子群体中传开了,也在马氏大宅内的仆人们之中传开了。 那些往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骄傲自负的贵人弟子们一个个见了袁树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到处躲,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但是就算他们再怎么躲避,袁树也像是开了全局地图一样,总是能从各种诡异的地方窜出来逼迫他们展开辩经活动。 七日之后,除了马氏高足之外的全体弟子都被袁树折腾到神经衰弱、几乎患上了袁树恐惧症。 不过马氏大宅内的最新情况,大宅外头的广大门生们还不是很了解。 他们只是发现最近几日那些弟子们越来越多次的离开马氏大宅,好像正在躲避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一样。 门生们在整个学子群体之中没什么地位,出身、学识往往都不如弟子们,更别说高足们,所能够学习到的东西往往也是高足们甚至是一些比较优秀的弟子们代为传授的。 他们的学习渠道很有限,学到的东西也不多,有一些好学的、上进心比较强的人就充分发挥了勤学好问的精神,勇于提问。 比如冀州渤海郡人魏甲。 他出身普通,家里只出过县令,还是爷爷辈的,到他这一辈家里已经没有官面人物了,算是地地道道的寒微出身。 但他有上进心,求学刻苦,一旦看到某位弟子或者高足出现在眼前,立刻跑上前去虚心求问。 有些时候,那些弟子或者高足的心情不错,时间也有,便会稍微耐心的给他一些回答。 可大多数时候,那些弟子和高足都是根本不理他,自顾自的走。 他不愿放弃,继续追问,直到他们实在受不了给出回答,或者更加不耐烦的将他推走、斥责。 他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就算是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点点的机会,他也不愿意放弃,厚着脸皮一而再再二三的求问,不到最后一刻,就不放弃。 直到那些弟子、门生走入了马氏大宅,而他没有进入的资格,他才失落的停下脚步,满脸期待的看着马氏大宅的大门,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堂堂正正的走进去。 可这又有多难呢? 不过这几日,魏甲忽然发现出现在大寨之外的弟子们的数量变多了,往日好几天都看不到一个人,现在一天就能碰到十几个。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很高兴,立刻找到这些弟子们,将积累下来的问题一一求教。 当然,还是很难得到什么解答,这些弟子们的态度都比较恶劣,将他驱赶走,完全不给他一点颜面。 他求教了一个又一个,还是得不到解答。 最后,他求教到了李泉和赵兴头上。 李泉和赵兴刚刚从大宅里逃出来,正准备找个地方快活一下放松一下,缓解这几日由袁树造成的恐怖压力。 结果魏甲就怼了上来,堆起一脸笑容向他们求教。 李泉和赵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这种问题都不知道,你还求学做什么?趁早回家去吧!” 魏甲被他们恶劣的态度给弄懵了,很是不理解自己犯了什么错,居然让他们的态度如此恶劣。 “二位师兄,我……我只是问个问题……” 可回应他的依然是极其恶劣的对待。 “问什么问?这都不知道,还配求学?” “这都不知道,蠢笨如猪,速去!休要拦路!” 魏甲红了眼眶,只觉得满腹的委屈和辛酸无处说,再加上周边围观的人看着他,更让他觉得如芒在背,可怜的自尊心几乎就要碎掉,他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但是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了。 “哟!李君,赵君,在这里骂人呢?这不是很有精神吗?快来快来!速速与我辩论一番!” 在魏甲的注视下,李泉和赵兴方才很是威风的恶劣模样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对,惊恐,很是奇怪的惊恐之色。 在魏甲看来,这种神色不应该出现在如此威风的两位师兄脸上,可偏偏两位师兄的脸上就是出现了这样的神色。 而造成这一变故的是…… 一个孩子? 长发垂髫,尚未加冠,面如冠玉,双目炯炯有神,满脸兴高采烈的表情。 魏甲看着这个孩子,愣住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随着这个孩子的步步前进,李泉和赵兴被吓得步步后退,甚至身子都在发抖。 这是什么情况? 魏甲呆住了。 李泉和赵兴却被吓了个够呛。 “袁术!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怎么还追出来了?” “我都输了十几次了!你辩论的还不够吗?” “我输了!我输了!你放过我!放过我!你别再来找我了!” 这样说着,两人拔腿就跑,如离弦的箭一般,若是在奥运赛场上,金牌必定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的囊中之物。 (本章完) 第7章 送上门来的人心 第7章 送上门来的人心 眼睁睁看着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李泉、赵兴两人被袁树吓跑,魏甲直接傻掉了。 一个孩子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袁树?袁? 难道是他? 魏甲忽然想起来了最近这段时间在门生群体之中流传甚广的狂悖小儿袁树的传说,据说此人仗着出身汝南袁氏就十分狂妄,牙尖嘴利,批评今文经学不够,还要批评古文经学。 结果犯了众怒,很多弟子都表示要教训一下袁树,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很多人惊掉了下巴——弟子们一败涂地,袁树大获全胜。 很多门生都对此感到惊奇,觉得之前的传言好像有点问题,但是他们获得讯息的渠道有限,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而眼下,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魏甲只觉得一阵恍惚。 “跑得真快啊……不去参加一百一十米栏真是可惜了……” 袁树感叹一句,正在为自己没有合适的虐菜对象而感到郁闷,一转头,看到魏甲瞪着一双大眼睛傻愣愣的看着自己。 “看我作甚?” 袁树想起方才的事情,笑道:“这位师兄,方才你和李赵二人有什么矛盾吗?我看他们训斥你训斥的很厉害啊,你是犯了什么错,被他们抓住了?” 魏甲打了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袁树。 “袁君不要如此,您才是师兄,我……魏某不过一个普通门生。” “普通门生怎么了?真要说起来,吾辈谁又不是马氏门生?” 袁树笑了笑,走上前,看着他手中竹简,询问道:“难道方才魏君是在向李赵二人请教问题?” “………………” 魏甲愣了一会儿,呆呆地点了点头。 “是,想来今日李师兄和赵师兄心情不好,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想起方才的遭遇,魏甲忍不住哽咽起来。 袁树瞧他的模样,大概也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心情不好,仗着出身高,就肆意凌辱他人,这种人真是……看来袁某还得好好儿的找尔等辩论几次,才能纠正尔等的错误行径!” 袁某人最瞧不起、最讨厌的就是仗势欺人的人。 原因很简单。 以袁某人的出身尚且没有仗势欺人,你们这些小卡拉米怎么敢在袁某人面前仗势欺人? 这和在老虎面前装野兽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倒反天罡! 看着袁树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魏甲愣是没反应过来。 袁树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求学那么些年来,除了郑师兄、卢师兄等少数高足、弟子面对他的请教比较有耐心,语气比较缓和,大部分弟子对他们这些门生的态度都相当冷淡,稍有不满则厉声呵斥,搞得好像他们才是马融一样。 但受到训斥的门生们唯唯诺诺,不敢反驳,只能受着。 等级森严的帝国社会里,一级压着一级,每个人都被这套森严的等级制度束缚着,不敢逾越,稍有逾越,迎接他们的不是社会性死亡就是生理性死亡。 在民间、政界如此,在学术界也是一样。 尤其是学阀遍地走的东汉中后期,学术壁垒和森严的等级制度更是将所有有志于求学的人逼得喘不过气来,能勉强喘几口气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大部分人只不过是阀阅之家的玩具和养料罢了。 曾几何时,古文经学还是自由讲学的象征,可随着古文经学研习者越来越多,研习者来源越来越复杂,曾发生在今文经学身上的事情也不可避免的发生在了古文经学身上。 想学东西? 名义上是可以的。 但是不额外付出一点什么,你怎么配学那么高贵的知识? 这种情况发展至今,已经到了整个学术界都见怪不怪的地步。 马融这边也一样。 他有弟子数千人,一个人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所以,该发生的也统统都发生了。 代替马融传授课程的高足们往往没有什么那么强的责任心,有些时候如果身体不爽利或者心情不好,连理所当然应该传授的内容都不愿传授给他们这些普通门生,只是草草了事,然后便不见踪影。 经常性的说好要授课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却只是半个时辰就把他们打发了,讲的东西语焉不详,给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这种情况下,门生们无法学到足够的知识,根本无法长进,又缺少渠道接触到这些高足,更遑论马融本人,只能另辟蹊径,寻找更容易接触到的弟子们,尝试从他们那里获取知识。 但是这些弟子们往往派头比高足还要大,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更加恶劣。 如果说高足对待门生们多是轻视、无视,那弟子们往往更喜欢折辱求教的门生,甚至以此为乐。 唯有一些愿意钱时间心思讨好他们的门生才能得到他们的青睐,从而给他们传授一些本来就该传授的东西。 官场上的恶习早在这个时候就进入到了求学阶段的学生团体之中,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情况在魏甲刚刚入学的时候尚且还好,因为当时有一位很厉害的师兄,叫做郑玄,他成为高足之后授课认真,也乐于为门生们解答困惑,很多门生都非常感激他。 以至于他出师离开之后,还有不少门生辞别马融,愿意跟随他离开,追随他去了青州。 自从那位很厉害的郑玄师兄出师离开之后,马氏门生们受学的情况就越发的恶劣,求学环境不断恶化,一发不可收拾。 魏甲这些年来见了太多眼高于顶而欺辱门生的马氏弟子,也明白双方地位悬殊,除了忍让,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根本见不到马融,也见不到愿意管事的人,也只能把这些事情当作求学路上的磨难,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谁曾想,袁树这种顶级公子哥儿还会为他打抱不平? 他这么想着,袁树直接拿过了他手里的竹简,看了看上面的字句。 “哪里不明白?我来告诉你。” “???” 魏甲更是惊讶,张了张嘴巴,犹犹豫豫的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本以为袁树会更加瞧不起这些简单的问题,结果袁树居然很是正经的把他的问题给解答了。 “这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但是需要了解历史背景才可以,没有了解较深的人指点一二,你们还真是不好学会,说穿了,经学,有些东西实在不是自学就能学会的,还是需要得到指导,现在想想,这些高足弟子们也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啊……” 袁树把竹简递回给了魏甲,缓缓道:“看来有些人还是欠辩,待我好好儿的给他们辩上一辩,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说完,袁树拔腿就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猎物了,留下魏甲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袁树消失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袁树的主动出击,发生在魏甲身上的事情,也同样发生在了京兆人窦云的身上。 他也是出身寒微,求学于马融,只能当门生,做不了弟子,却锐意进取,不失上进心,顶着高足弟子们的轻视、为难、呵斥,一路艰难行进,个中辛酸,实在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说明白的。 这一日,他也是正好撞上了心情很差的王相。 因为曾经得到一坛好酒赠送给王相,得到王相稍微和缓一些的对待,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迎了上去向王相求教,没注意王相脸上那糟糕的神色。 然后理所当然的遭到了王相的怒斥,甚至推攘、脚踢。 王相似乎要把在袁树身上受的气全都发泄在窦云的身上,以至于窦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暴风骤雨一般的恶意淹没了。 “蠢笨的东西,学不懂,就不要学,还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趁早滚回家里种地去!” 王相重重一推,直接把窦云推倒在地。 围观者越来越多,王相的火气也越来越大——收拾不了袁树,我还收拾不了你? 于是他更加恼火的怒斥责骂窦云,各种难听的话都给他骂了出来,仿佛窦云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窦云也和魏甲一样,脆弱的自尊和人格差点就碎掉了。 结果一个声音适时的响起来了。 “王君!原来你在这里骂人?还如此神采奕奕?好!很有精神!速速与我辩经!” 袁树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个健步冲上前,直接扣住了王相的裤腰带,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华妃见了都直呼内行。 而后,在窦云惊讶地注视下,方才还宛如恶鬼一般的王相顿时就和见了鬼一样,满脸惊恐之色的转过头,一眼看到袁树那张笑呵呵的脸蛋儿,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袁君……袁君……你放了我,你去找旁人行不行?” “找谁啊?正好逮着你了,王君,你可别想跑啊,你看看你,骂人那么有劲儿,想来辩经也是精神十足,来吧,速速与我辩经!不辩不许走哦!” 袁树扣紧了王相的裤腰带,这让王相很快就感受到了崔澄感受到的绝望。 他使劲儿挣扎,使劲儿的想要拽开袁树的手,但是袁树死死扣住他的裤腰带就是不让他走,最后王相恶向胆边生,心一横,自己扯断了自己的裤腰带,然后双手提着腰间衣物撒腿就跑,其状无比狼狈,斯文尽丧。一直以来他在门生们面前树立起来的高傲、威武的形象就那么碎了一地,再也树不起来了。 但似乎他也不在乎了,只要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就可以了。 围观的门生们与倒在地上的窦云很快就一脸懵逼的把视线转移到了袁树身上。 这是何等人物? 为什么一个垂髫小儿能把恶鬼一样的王相活活吓跑? 连裤腰带都不要了? 袁树则是有些懊恼的扔下了手里的裤腰带,觉得自己还是下手轻了。 “下一次非要带根麻绳来,撞上了就直接捆起来,绝不能让这厮再跑掉!” 说着,袁树转身就要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等一下!袁君……袁师兄!您是那位辩经胜了李师兄和赵师兄的袁师兄吗?” 袁树回过头,打量了一下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窦云。 “是我,怎么了?” “没……没怎么……” 虽然袁树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但是窦云见着他一双有神的眼睛,没来由的一阵畏惧,小心翼翼的向袁树郑重一礼。 “多谢袁师兄为我解围。” “为你?” 袁树笑了笑:“我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其他人,这厮如此横行霸道,想来受过他欺凌的人应该为数不少,我这般教训他一次,这厮以后在你们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袁师兄……高义!” 窦云再拜。 袁树见他手里拿着竹简,知道他也如同魏甲那般,是来求教知识的,结果被王相一顿怒骂。 “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 窦云愣了一下,而后想到了袁树的身份和能耐,立刻激动起来,点头如捣蒜。 “是的,有一些问题无法得到解答,十分困惑,王师兄他……不知袁师兄是否可以?” “唉……我看看。” 袁树叹了口气,伸手拿过了窦云的竹简,扫了一眼,发现果然和魏甲的情况差不多,都是一些断句不清晰、字义有所争议、历史背景含糊不明确的问题。 这些东西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有相关了解渠道的话,爱因斯坦来了也搞不懂,绝对牛逼的防自学机制。 靠着这防自学机制,把数量众多的门生们逼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为了求学,不仅要付学费,还要忍受折辱。 袁树就这样为窦云做了解答,因为都是些知识性问题,很好解答,三下五除二搞定,然后袁树拍了拍窦云的肩膀,又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刚走没几步,窦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喊住了袁树。 “袁师兄,云求学实在艰难,很多问题求教无门,今后若有疑惑,是否还能求助于袁师兄?” 袁树站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窦云,停顿了一下,忽然间灵光一闪而过。 想要宣扬自己的学术体系,自己当学术界的扛把子、最终解释权拥有者,需要的不单单是自己足够牛逼,还要追随自己的信徒足够多、足够优秀才可以。 正如同古文经学派和今文经学派一样,学的人数够多,自然形成规模,一旦形成规模,拥有了影响力,那么统治者也必须要考虑到他们的影响力,不能无视。 自己有意开创一条全新的道路,但是目前来说还缺乏人心名望,若要获得人心、打开知名度,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吗? 帮助他们解答问题的同时,与其他高足、弟子们形成鲜明对比,如此一来,不就正好可以大规模的收买人心、获得知名度吗? 至于会不会有人因为这件事情而记恨、针对自己…… 我父乃袁逢! 有胆你就来! 袁树大喜,然后一脸喜色的走到了窦云面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这样说定了,足下名为窦云是吧?我记住你了,之后我要是有空出来,你就来找我,有什么问题,我帮你解答。” 窦云愣了片刻,然后便是忍不住的一阵狂喜。 “袁……袁师兄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袁树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得瑟道:“窦君,不是我自夸,你们的这些问题,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问题,我基本上都能解答。” “太好了!太好了!多谢袁君!多谢袁君!” 窦云顿时激动的涕泗横流,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抓着袁树的手就要给他下跪。 袁树赶快扶住了他。 “使不得使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不能跪我。” “我……我……我太激动了!” 窦云赶快擦了擦满脸的狼藉,一脸开心,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然后,一个声音在袁树身后响了起来。 “袁师兄!黄志有疑惑,请求袁师兄指点!” 袁树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身材高高大大、一脸憨厚的学子,捧着一卷竹简,向他走来,然后郑重一礼:“还请袁师兄应允!志不胜感激!” 袁树张张嘴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一个声音响起了。 “袁师兄!戴化请求指点!” 袁树又望了过去,见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向他躬身一礼,双手举起了手中竹简。 “我……” “袁师兄!廉达请求袁师兄指点!” “袁师兄!苏初请求袁师兄指点!” “袁师兄!马然请求袁师兄指点!” ………… ………… ………… 袁树都没来得及说什么,方才一直在围观的门生们生怕袁树跑了,赶快追上来请求得到和窦云一样的待遇,一个两个朝着袁树直接大礼伺候。 不多时,便是黑压压一片大脑袋对着袁树,搞得和顶礼膜拜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树是什么奇怪的神棍。 袁树瞧着眼下这模样,知道自己不答应的话怕是很难顺利离开,不过正好,他也没打算拒绝,反而觉得人数越多越好,越多,就越能够为打响知名度,获得更多的人心。 人心本是稀罕物件,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个时刻,面对着眼下这种情况,人心却又显得唾手可得,只要袁树稍微一伸手,人心就得到了。 他没有理由拒绝这自己送上门来的人心。 要不怎么说对比产生差距呢? 袁树觉得自己也没有比李泉、赵兴等人高尚到什么地方去,他同样清楚自己是个贪财好色之辈,该有的缺点自己一样不少,可是这样一来,至少在这些门生们的眼里,他和那群人之间顿时就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两相对比,有云泥之别。 袁树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次主动出击,居然给自己的计划带来了起步的契机。 他本以为自己需要等到打遍马氏大宅无敌手,然后再血洗门生群体,最后把卢植斩于马下,才能最终得到马融和所有人的认可,成为高足,然后正儿八经的获得代表马融授课的资格。 然后他才能理所当然顺顺当当的在授课的时候收买人心、打开知名度。 结果,这就开始了!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袁树知道,自己预料不到的事情可能多了去了,与其畏首畏尾,不如大胆出击! 反正…… 我父乃袁逢! (本章完) 第8章 袁时间管理大师树 第8章 袁·时间管理大师·树 接下来一段时间,袁树不单单需要追击那些四处躲避他的弟子们,还要准备挑战具有真才实学的高足群体,更要抽出时间外出和翘首以盼的门生们相处,给他们解答疑惑,以此收买人心。 他开始忙碌了起来,也觉得自己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充实了起来。 没办法,有目标,有奔头,有希望,人就是神采奕奕、精力十足。 面对全新的形势,袁树丝毫没有慌乱,他大量参考罗老师的实操案例进行时间管理,很快就给自己制定了时间管理表。 因为其他人都是吃两顿饭,而袁树坚持吃三顿饭,所以他需要自己制定自己的生活计划,以契合其他人的生活节奏。 早上六点起床,打一套健身拳,与许崇对练一套环首刀法,半个时辰之后结束。 然后美美的吃个早饭,洗个澡或者擦擦身子,换一身衣服,八点左右出发上早课。 这个时候大家伙儿也差不多吃完了“朝食”,正好和他们对上时间,一起上早课。 有早课就上早课,如果马融没有早课安排,而是让大家自己自习,那就直接进入追击辩经环节,找弟子们辩经。 眼疾手快,逮着一个算一个,全力输出,直到他们口眼歪斜或者口吐白沫苦苦求饶为止。 这一段满打满算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但是算上追击、抓捕、逼迫那群怂货需要的时间,真正能用来辩经的,估计也就两个小时。 然后十一点左右,避开其他人,回到宿舍和许崇一起美美的吃一个午饭,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再稍事休息半个小时,十二点整,出发去找除了卢植以外的其他六名高足展开辩经。 因为有充足的物资供应,这个时间段高足们不是在吃点心就是在聊天或者午睡。 他们答应和袁树辩经最好,不答应,就死缠烂打直到他们答应为止。 这段时间差不多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以后,到下午两点钟,离开马家大宅,去和门生们相处一段时间,给他们解惑,收买人心。 再两个小时以后,也就是四点多左右,结束解惑,与门生们一起吃“夕食”,也就是晚饭。 一边吃,一边聊天,闲话家常,展现自己平易近人的气质,进一步收买人心。 这段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最晚六点钟结束和门生们的相处,返回宿舍,再和狗腿子许崇对练拳法、刀法一小时。 七点钟,开始洗漱,拾掇干净之后,要是和小舞女约好了,就去和小舞女私会,拉拉小手,抱一抱,加深一下感情。 要是没有和小舞女约好,那就自己看书、增进学问,顺便打发许崇给他烧热水,然后两人一起热水泡脚。 八点半或者九点,熄灯睡觉。 睡前喝一杯羊奶,上床之后也不折腾,立刻熟睡,直到第二天早晨六点钟被生物钟自然唤醒,绝不把疲劳留到第二天。 因为过去在袁氏族地生活的时候也是坚持差不多的作息时间,所以袁树九点睡觉六点起床几乎成为惯例,虽然没有闹钟,横竖差不了几分钟。 新的计划制定完成之后,袁树充分审视了一下,考虑到各种突发状况的发生,也制定了一系列的应对预案,基本必须要保证自己有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雷打不动。 于是,袁·时间管理大师·树就这样定下了自己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基本活动原则。 这份时间管理表诞生的时候,马融的弟子门生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未来,他们的生活却注定会因为这张时间管理表而发生巨大的变动。 而且,不仅仅是他们,连马氏大宅内外伺候的舞女、乐师和各色仆人们,也会因为这张时间管理表而产生极大的生活变动。 这份时间管理表赖以撬动大家命运齿轮的主要缘由,就在于它所规定的具体操作、时限以及袁树巨大的破坏力和极强的执行力。 袁树是个具备极强执行力的人,他十分欣赏王阳明的心学,力主将知行合一做到极致,所以一旦有了知,他就要去做。 马融出身富裕,性格外向活泼,年轻的时候游学天下,在大汉的国土上留下了他的很多足迹,也在各地留下了不少风流韵事、桃色传言。 这种情况从来不曾改变,他也从未掩饰过自己对女色的喜好。 虽然现在已经八十七岁,生理机能上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进行年轻时的风流行动,但是色批暮年,色心不已,他在家中雇佣一批大小美女专门负责伺候、跳舞唱歌给他欣赏。 对于马融来说,年轻的时候是色批,老了之后就是老色批,一辈子不改色批本色,就算无法动手,但是只是看着美女,心情都会变好,心情舒畅,自然就长寿。 但同样的,马融喜好女色,其他人也喜好女色。 他收了那么多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入室学习,还专门把那些美女安排在他们面前时时刻刻展现魅力,这些人能顶住就怪了。 一般来说,这些婢女、舞女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能被这些出身不凡的公子哥儿看上是自己的福气,也是改变命运的契机。 马融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两腿一蹬就嘎了,不可能给她们什么可靠的未来,等马融去世,她们大概率会被分散到其他马氏族人府上,或者被卖到其他权贵家中。 她们这种行当,除非做到头部,艳名广播,被人看中,才有好的未来。 否则跳槽以后,在前一家积累的工作经验没有什么意义,甚至还有可能成为负面财产,无法给她们带去升职加薪的机会。 但要是被这些年轻的公子哥儿看上了,培养培养感情,带回家里,虽然肯定做不了正妻,但是保底一个妾室还是没问题的。 当了妾室,身份自然比婢女、舞女来得强。 所以这对于她们来说,也是职业规划当中的一环,要是真的遇到能给承诺也会兑现的,那就等于跨越阶层改变命运了。 所以才子佳人,也是一种双向选择。 就比如袁树和那个小舞女一样。 虽然说袁树的俊美面容和人格魅力很加分,但是最加分的,肯定是他的出身优越,给了小舞女一个保底妾室的承诺,这才把小舞女顺利拿下。 要是啥承诺都不给,光嘴皮子利索口,纯粹干劈情操,那人家女孩子也不是傻子。 不过正如同这些弟子们对待门生们的态度一样,这群品行恶劣的混蛋们大部分只想白嫖,根本不想负责。 女孩子们也不傻,肯定不会轻易遂了他们的愿,一方主打调戏,一方无法反击,所以能躲则躲,躲不了,也只能虚与委蛇,寻机逃跑。 这样的情况并非每一日都在马氏大宅里发生,可发生的频率也不低,袁树完成时间管理表之后的第三天,这件事情就再次如常上演。 正值午后,一队舞女刚刚给临时起意的马融表演完歌舞,身着曼妙的舞蹈服装往外走,迎面撞上了六七个刚刚吃完点心准备回去午休的弟子,场面顿时就紧张起来了。 这六七个人那是马氏大宅里出了名的浪荡子,经常骚扰婢女、舞女,以至于这些女孩子们见到了他们都很是发愁。 这年头也别说什么小作文打拳之类的,都不存在,比萨斜塔倒是在,但却是向另一方向全力倾斜。 所以她们只能尽力躲避、逃离,一个个运用学习舞蹈而得来的轻盈身姿施展凌波微步,竭力维护自己的清白和体面。 往日里,这番操作成功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但是今日,这六七个人估计是铁了心要占点便宜,几个人一下子散开,构筑一条封锁线,直接把舞女们的去路和退路全部拦住,而后缓缓收拢包围圈,步步紧逼,嘴里也是不干不净的。 袁树的小相好、小舞女秀秀正在其中,眼瞅着一个满脸不怀好意的家伙朝着自己而来,只能使劲儿躲闪,一个跨步接一个跨步,数次成功闪避,但是非但没有避开他,反而还激发了此人的好胜心,摩拳擦掌,非要抱住秀秀不可。 秀秀本来躲闪得很顺利,结果一不小心和另外一个躲闪的小姐妹撞上了,两人惊呼一声,眼瞅着就要被两大色狼合围拿下,秀秀吓得瑟瑟发抖,整个身子都缩起来了。 但她并没有被那色狼抱住。 秀秀睁开眼睛一瞧,只见那色狼距离自己仅仅一步距离,但是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也没有看着她,而是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表情也没有方才的浪荡,而是…… 紧张? 恐惧? 本来到处乱跑的小舞女们纷纷发现围攻自己的色狼们都停下了行动,一个个都好像见了鬼一样地看向某处,于是她们顺着看过去,愕然看见了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垂髫童子正双手叉腰、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长得比较壮实的小胖子。 秀秀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那不正是她心上的情郎吗? 袁树此时也注意到了秀秀。 好家伙,居然敢欺负我的女人? 原本袁树只是打算抓一个倒霉蛋好好辩个经,可现在,打算狠狠辩他们一顿的心思猛然膨胀。 “方才诸位师兄一个个推脱说什么身体不舒服,就要走,可现在看来诸位师兄的身体舒服得很啊,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速速与我辩经!” 袁树一个健步冲上前,还不忘指挥许崇。 “阿崇,我左你右,给我逮人!” “喏!” 许崇深吸一口气,与袁树打起了配合,两人一左一右冲了出去,从两个方向包夹那群弟子。 “袁术来了!快跑啊!” “往那边跑!那边跑!”“快跑!不跑就来不及了!” 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把这六七人吓得魂飞魄散,美女也不要了,面子也不要了,纷纷惊叫着四散而逃。 许崇只是单纯的负责逮人。 而袁树则盯住了方才想要欺负秀秀的马氏弟子贾艟,飞快地冲向他,在一片混乱之中稳准狠的扣住了他的裤腰带,然后一脚踢在他右腿的膝盖窝后面。 贾艟只觉身子一滞,右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面朝下跌倒,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袁树一屁股坐在他的背上,笑呵呵的贴近了他的脸,柔声细语。 “贾师兄,你跑什么跑啊?不如咱们辩经一番如何?不过今日师弟我不是很想辩论左氏春秋,不如我们讨论一下诗经吧,讨论一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段怎么样啊?” 贾艟被袁树结结实实压在身下,一脸崩溃。 “袁君!袁君!你放了我!别压在我身上,我……我喘不过气来……我……难受啊……” 袁树嘿嘿笑着。 “那还不速速与我辩经?辩赢了我就放了你如何?” “我……我……辩什么啊!我认输!我认输!” 贾艟万分难受的恳求袁树饶了他,袁树于是把他翻了一个面,让他能稍微喘几口气,但一点也不打算放过他,反而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双手把他的双手摁在地上,一副霸道总裁的姿态。 “那可不行,今日袁某还没有和人辩经呢,辩经是个好事儿啊,一日不辩,袁某就浑身不舒坦,今日,说什么也要和师兄好好儿的辩一番啊!” 贾艟心中满是绝望,想要挣脱,却发现身上使不出力气,明明比袁树大了十多岁,现在却和个被欺负的小娘们儿一样给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耳边是袁树的笑声,眼前是袁树恐怖的笑脸,恍惚间,贾艟只觉得袁树一张俊脸化作一张鬼脸,张牙舞爪、无比恐怖。 果然,李泉和赵兴说的对。 这家伙…… 是恶鬼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另一边,那群小舞女们在刚才袁树和许崇发动冲击的时候就一起跑到了旁边的小亭子后头躲了起来,然后伸出脑袋往外头看,一眼看到了袁树和许崇把那六七个浪荡子追到满地乱跑。 “什么人啊那是?为什么那些浪荡子好像很怕那两个小童子?” “不是怕那两个,是怕那一个!就是那个。” 秀秀的好闺蜜晴儿很显然知道秀秀和袁树的事情,一伸手指向了正在霸凌贾艟的袁树。 “那是袁术袁公子,汝南袁氏家族的嫡子,身份高贵着呢,而且啊,还是秀秀的心上人呢!” 一群小舞女顿时觉醒了心中的八卦之魂。 “什么?秀秀你和那位袁公子?” “居然是他?” “秀秀,你是怎么做到的?” “秀秀!那袁公子答应要带走你了?” 秀秀被这群“好姐妹”围在一起说的面红耳赤,心中又实在是担心袁树的情况,不住地伸头查看具体情况。 “哎呀!你们别吵了!袁郎很危险的!他……” 秀秀紧紧盯着正在霸凌贾艟的袁树,生怕他磕着碰着被人欺负了。 不过看起来,好像袁树才是那个欺负人的人,而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贾艟当然是被袁树狠狠的凌辱了。 另外,许崇则发挥了自己肉弹战车的实力,一个猛子撞翻了马氏弟子韩胜,把他给控住了,拎到了袁树的身边。 袁树于是十分欢喜的开始霸凌这两人,强逼着他们辩经,辩的不好还让许崇用拳头威胁他们,搞得这两人惨兮兮,涕泗横流,一点面子都不要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两人素来喜欢欺负人,到头来,也被另外一个恶人给欺负的不要不要的。 等终于把他们折磨爽了,袁树这才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二位师兄以后行事作风稍微谨慎一点,有些女人就不该你们去碰,懂吗?” 两人已经无法回答袁树了,袁树也不搭理他们,带着许崇走到了那小亭子边上,秀秀直接冲出来,担忧地看着袁树。 “袁郎,可有受伤?” “他们都受伤了我也不会受伤,放心,我教训过他们了,以后,他们不敢欺负你了。” 袁树笑呵呵的伸手捏了捏秀秀的小脸蛋,把秀秀捏的满脸娇羞,美的晃人眼睛,弄得袁树都有点把持不住自己。 袁某人素来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于是直接吧唧一口亲在了秀秀的脸蛋上,把秀秀亲的惊呼一声,后头的吃瓜小舞女们也惊呼不已。 亲完,袁树嘿嘿一笑。 “晚上有空吗?老时间,老地点,咱们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被亲懵了的秀秀反应过来,娇羞无比的小拳拳捶了一下袁树的胸口,点了点头。 袁树又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蛋,便大摇大摆的带着许崇离开了这里,去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留下满脸羞色、喜色的秀秀,以及吃瓜吃的无比爽快的小舞女们。 袁树带着许崇离开之后,小舞女们围了上来,又是惊艳又是羡慕的看着袁树离开的方向,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这件事情来。 而跟着袁树目睹了这一切的许崇对袁树更是佩服了。 老大真不愧是老大,读书厉害,打架猛,招呼起女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果然!正是我要追随一辈子的老大! 许崇仿佛看到了自己满是光辉的明天。 当天午后,袁树因为心里憋着一股火气,所以对那些弟子们就更加不客气,满大宅追杀剩下的五个浪荡弟子,誓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原定的要去找高足们讨论经典的计划都被搁置了。 追杀了两个小时左右,除了两个人化身香港记者,跑得贼快,其余三个都被抓到了,被袁树强迫着一顿辩,辩来辩去辩的口眼歪斜口吐白沫,撑不住了,更有甚者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袁树的破坏力可见一斑。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袁树终于结束追杀,来到了马氏大宅之外,一出大宅门,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窦云、黄志、苏初和马然等五十多人。 这就是他最初的信徒们啊。 袁树按耐住心中喜悦,整理了一下衣冠,用与对待弟子们完全不同的态度,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缓缓踱步而去,温声细语的与他们打招呼。 然后在众人簇拥下去到了一棵大树底下,袁树靠着大树坐下,五十多名门生则围在袁树周围,一个接一个的向袁树提出问题和疑惑,袁树一一为他们解答。 下午四点左右,袁树结束了今日份答疑,与门生们一同吃了晚饭,与他们闲话家常,聊起了他们的家庭出身、成长经历和求学经历等等。 待天色渐暗,袁树起身与他们告别,结束了今天收买人心的计划。 晚上,因为和秀秀约好了,袁树便前往和秀秀约定的老地方,在老时间和秀秀愉快的见面,然后就是一套亲亲抱抱的小流程小手段,各种许诺、带给她未来美好的畅想。 在画大饼这方面,袁树可谓是强中强中手,而更重要的是,他不仅能画大饼,也真的可以拿出真的大饼来兑现自己的承诺。 在“夷吾无礼”事件中晋惠公夷吾的一系列遭遇告诉他,如果不兑现承诺、失去了诚信,无论地位多高,都注定失败。 所以,袁树从来真诚待人,说到做到,绝不搪塞、食言而肥。 结束了和秀秀的幽会之后,袁树回到了宿舍,忠诚的狗腿子许崇已经烧好了热水。 两人对练了一套环首刀法之后,便一起愉快的泡脚,然后喝一杯温好的羊奶,带着疲惫上了床,立刻进入熟睡。 绝不把疲惫留到第二天。 朴实无华的一天结束了,朴实无华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本章完) 第9章 针对我? 第9章 针对我? 按照时间管理表而行动的袁树一如既往地坚持着自己的行动计划,力求将计划贯彻到底。 于是不过数日,整个马氏大宅里的三十多名弟子已经全部成为袁树的手下败将,袁树对付他们基本上就是伯约暴打菜徐坤——降维打击。 品行恶劣的已经被袁树收拾的俯首称臣不敢造次,看到袁树就眼皮跳、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都快应激了。 品性尚可、有些才学的也是被袁树狠狠压制,痛苦的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绝对差距,自信心遭到极大的挫伤,开始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读书。 到了这个地步,七名高足也难逃袁树魔掌。 除了卢植以外,其余六人都被袁树骚扰过了,并且也被迫和袁树展开了辩经比试。 尽管他们已经很小心、并未轻视袁树,但是最后的结果依然让他们感到无比的震惊。 袁树与他们六人在四日之内进行了十三次辩论,袁树六次获胜,七次平手,愣是没有输掉一局。 他的战斗意志非常高昂,意志力也非常坚毅,学问精深,读书很多,知识面非常宽广,所以就算落入下风,也死咬着不认输,旁征博引,拿出各种论据拼死奋战,就是不认输。 以至于好几次明明是高足们的优势局面,偏偏最后被袁树逆风翻盘,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若非他们确实有点真本事,确实有足够的学问和袁树打拉锯战,搞不好七次平手都打不出来。 高足们之间平时也会进行内部切磋,互相之间也比较了解,而袁树一上来直接全方位覆盖打击,除了刻意避开卢植之外,其余六个人绑在一起也无法击溃袁树的辩经防线。 这一系列的事情自然也通过卢植的嘴传达给了马融,得知袁树搞起来的这一系列大动作,马融心中惊喜,很是期待袁树到底能搞出多大的事情给他看。 马氏家学自郑玄走后死气沉沉、越发不景气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年纪大了,有心整顿,无力回天,卢植又过于刚直、不善变通,空有正直意志,也只能路见不平一声吼,实在不是统领全局的人才。 就在这个时候,袁树如彗星一般出现了。 马融非常期待这小家伙能给一潭死水的马氏家学带去一些不一样的变动。 迟滞了很久的风,是时候该吹起来了。 袁氏疾风传,启动! 而在袁树看来,马氏弟子全军覆没、六名高足只能招架无法还手的格局形成之后,就意味着除了卢植之外,马融旗下所有精英人才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在才学、思维能力上已经全方位碾压这些人,获得了初步的“威名”。 但是这种小范围的威名他并不是太重视。 他真正重视的,反而是在门生群体中的“威名”,以及他所获得的“人心”。 最开始,追随袁树询问问题的门生只有五十多人,但是随着“袁树愿意帮大家解惑答疑”的消息渐渐传开,每一次袁树离开大宅门的时候所看到的外头恭候着的门生的数量都在增长,一次比一次多。 从最开始的五十多人,到眼下的五百多人,总共也就五六天的时间。 因为人数太多,原先的那棵大树已经不太适合袁树帮他们答疑了,于是袁树干脆就借用了高足弟子们代表马融讲学的场所,自己坐在高台上,让门生围在自己身边向自己提问题,自己再公开回答。 这样最大限度的利用自己的声音,最大限度的获得人心。 虽然没有高足的地位和名义上传授学问的资格,但是袁树通过答疑行动已经在事实上获得了一大批马氏门生的感激和心,并且在事实上已经开始进行讲学了。 神圣的授课高台上,他一个垂髫童子坐在上头,下面是黑压压一片加冠过后的年轻求学者,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有点怪异。 对于那群高足弟子来说,袁树就是他们一帆风顺求学路上的拦路悍鬼,张牙舞爪,不讲道理,凶狠残暴,专门给他们罪受。 对于这些门生们来说,袁树就是他们满是艰难险阻的黑雾浓浓的求学道路上的一盏指路明灯,温暖而明亮,刺破黑暗,照亮了他们原本看不清的前路。 在大宅门里头,因为总是在路上拦截弟子们强行辩经,不知何时,袁树便有了“路中悍鬼”的名号,世界线在这里完成了奇妙的收缩。 而在大宅门外头,袁树则是受到门生们广泛推崇、尊敬、感激的“大家的袁师兄”。 不过,袁树的名声也没有完全覆盖到整个门生团体,并非所有门生都对袁树的出现感到喜悦。 也有人对袁树的出现感到忧虑、不适应。 马氏门生四千多人,人员众多,来自五湖四海之地,鱼龙混杂,情况十分复杂,除了一个马氏门生的名头之外,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共同点。 大部分门生出身平凡或者寒微,求学艰难,没什么太多的钱,日子过得苦哈哈。 但是也有少量门生出身地方上的新贵土豪之家。 这种人家的典型状态就是在乡下广有田产、奴仆、佃户,关起门来可以做土霸王,一点不缺钱,但是在帝国统治阶层看来,就是土包子,没有地位。 所以解决了生存困境之后,他们就开始追求精神级别的东西,用钱和各种礼物换取弟子们的青睐从而得到更好的知识资源就是他们的共用手段。 弟子们虽然基本上出身高贵,不缺钱,但是能有人送礼孝敬,他们怎么会不接受呢? 马融过着那么豪奢的日子,上梁不正下梁歪,高足、弟子们也多的是喜好奢侈、钟爱享受的人。 自己钱也是,别人帮着钱也是,有人为他们丰富多彩的生活付账,他们何乐而不为? 两拨人互相需要,互相“成就”,于是这帮门生往往也会比其他出身寒微的门生有更多的可能成为弟子,学到更多的东西,获得更多的政治人脉。 这种情况已经维持很久了,久到了一些人都习以为常,认可这种情况的存在,并且主动维护。 他们认为,袁树这么一搞,就等于说明他们之前的投入是完全在打水漂。 他们之前送钱送美酒甚至送美女去讨好那些弟子,然后才能得到珍贵的知识,而没有付出更多的钱、美酒和女人的,就得不到如此珍贵的知识。 他们认为这是合理的,正常的,理所当然的。 而袁树直接免费传授这些知识给那些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人,这是不合理的。 袁树是在破坏市场,是在做往他们的心窝子上捅刀子的事情! 所以,这部分门生对袁树是相当不满的,袁树越和其他的门生走得近,名声越大、越好、越受推崇,这部分门生就越是怨念满满,不能接受。 终于,当这种怨念已经满溢到了无法接受的地步的时候,经由部分被袁树弄得实在是害怕又恼火的弟子的暗中推动,这部分门生决定展开行动,向袁树提出了辩经的请求。 他们认为他们学到了更多的知识,拥有更强的辩经能力,一定可以和袁树打对攻,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三个,如此庞大的门生群体,总有一个两个能够击败袁树。 哪怕只是运气好。他们不敢对袁树下什么黑手,他们畏惧袁树背后的家族势力,畏惧近在咫尺的京兆尹袁逢,但是正大光明的学术对决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 只要击败袁树一次,就能破了他的不败金身,就能打击他的声望,让他在门生群体中失去名声,从而不会继续破坏这好不容易达成的微妙平衡。 只要能维持这病态的平衡,这群已经有点病态的家伙们愿意付出全部。 最开始遭到某位门生的公开挑战的时候,袁树还饶有兴趣,觉得蛮有意思。 因为他感觉和那些水货弟子比起来,这些门生群体中反而会有一些沧海遗珠似的高手。 想当初,郑玄和卢植都是从门生开始一步一步成为高足的,而那些水货弟子都是来镀金的。 所以袁树认为,马融的徒弟们里头,正儿八经有才学的还就是集中在高足和门生的群体当中。 比如这些时日和袁树走得越来越近的魏甲、窦云等人,在袁树看来就很有才学,只是因为缺乏一些难以得知的知识,一旦得知,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之类的事情并不少见。 他们并不是笨,而是求学无门,给他们一滴水,他们能回馈以一汪清泉。 对于这些人,袁树也升起了爱才之心,所以有问必答。 而对于这些主动来挑战的门生,袁树一开始认为他们只是出身低微不得伸张,日日夜夜盼望着能够得到进步的机会,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而现在能够和自己这样的大人物辩经,哪怕输了,也能获得一定的名声。 这种事情,袁树很乐意去做,认为这也是获得人心的一种方式。 不过当他连续击败了六名前来挑战的门生之后,有所经历的窦云在私下里悄悄的和袁树说了这里头的关节。 袁树听后,当场就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这看似正常的主动挑战居然还有这样的背景,整个马氏族学的水居然还真有点深,那些弟子居然如此的厚颜无耻,那些门生居然如此的助纣为虐,这简直是混帐透顶! 做坏事居然做到了袁某人脑袋上! “如你所说,这些人都是和宅中弟子有所联系的?” “是的,袁师兄,我就听说有这样的渠道,所以千方百计弄来好酒赠送给王师……王相,但是我家境实在寒微,拿不出更多的礼物,所以便没能真的和王相建立起联系。 这些年里,除了少数宅中弟子洁身自好以外,其余弟子基本上都会和宅外门生有一些联系,会有一批门生拿出财物博取他的欢心,从而换来私下里的学识传授,这是不对外公布的。 所以,那群门生当中还真有因为这种渠道而学识优秀,被师尊收入宅中成为弟子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存在,所以袁师兄您的出现,可能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 “何止是不舒服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若不是我出身汝南袁氏,若不是我家三世三公,若不是我父乃京兆尹,恐怕他们对付我就不是简单的辩经了,如此看来,郑玄师兄真是不容易啊……” “郑玄师兄是高足,深受师尊厚爱,那些弟子不敢针对他。” 窦云低声道:“但是如果弟子群中出现了您这样的人,一定会被他们针对的,若出身豪门,则孤立之,排挤之,若出身平凡,则直接出言威胁,不允许他随意外出为吾等解惑。 到现在,很多出身并不优越的弟子虽然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却也只能独善其身,没办法改变局面,我听说此前卢植师兄曾经和师尊说起此事,但是后来也没有了后续。” 袁树缓缓点头。 “好好的学府,被弄得和官府一样,在我面前玩弄这些手段,他们也真是够胆!” 袁树生气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人。 因为以他的身份地位都没有仗势欺人,其他不如他的小卡拉米怎么敢在他的面前仗势欺人? 甚至欺负到他的头上? 窦云把做这些事情比较过分的王相等十数人的名字告诉了袁树,袁树点头表示这件事情他会解决掉。 然后,他决定先把这些混蛋们伸出来的爪子剁掉,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存在! 你们,不配针对我! 于是,袁树又开始行动了,这一次,他的行动程度更加暴烈,主动出击的力度超乎想象。 从六月到七月底,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袁树以超强旺盛的精力体力和那群依附于弟子存在的马氏门生们展开了不下三百次辩经活动。 那真叫一个入万军丛中杀个七进七出,杀的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最后的结果是—— 三百零九次辩经,他赢了三百零三次,平六次,负零次。 之所以平,是因为论题本身具备极大的争议性,东汉以来诸多大学问家也无法给出足以服众的解释。 加上对方意志力超乎寻常的顽强,死不认输,死不放弃,袁树百般炮轰也不能将其精神击垮,于是算作平局。 剩下的三百零三次,其实也不乏有一些争议性很大的说辞。 但是问题在于与袁树辩论的对手实在是扛不住袁树连珠炮一般的言论轰击,实在是无言以对,无法坚守阵地,硬生生被炮轰出局。 这就属于精神力不够顽强、心态不够坚强的人,明明还没输,却在心里面认输了,于是便输了。 于是乎,袁树除了“路中悍鬼”和“大家的袁师兄”之外,又有了一个“辩经不败袁神童”的称号,就此在实际意义上成为了马氏门生弟子群体中所公认的最强嘴炮,名望大涨,直逼当初力压群雄的最强高足郑玄。 该说不说,这群依附于弟子存在的门生们也算是有一些能耐,尤其那六次平局所面对的六个门生,不说学术水平如何,每个人的意志力还是足够顽强的。 在袁树凶猛的嘴炮轰击和精神冲击之下,居然硬生生扛住了。 实在是不简单。 但是少数人的平局无法掩饰整个团体的全面失败,在学术层面,在辩经层面,袁树一个人镇压一个群体的威名已经成就,不可动摇。 这也使得这群门生们背后的弟子群体心惊胆战,对袁树从害怕、忌惮升级为了正儿八经的——恐惧。 (本章完) 第10章 兴师问罪 第10章 兴师问罪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袁树的名声开始从马家大宅里向外传播。 马氏弟子门生本就是一个大群体,本身也并非时时集中在茂陵县城里,也是有人口流动的。 他们在茂陵县周边诸多地方往返,自然而然就把十岁神童辩经不败的名声传扬了出去。 于是“五陵城郭”地区都传扬起了袁树的名声,最后袁树神童的名声终于传到了京兆尹府邸里,府邸里议论纷纷,对这件事情感到十分惊奇。 轿子人抬人的事情看多了,猛然出现一个有真才实学的,那还真是意外。 袁逢的心里也别提多畅快了。 自己的孩子成为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这种畅快的感觉,非为人父母不能体会。 早前在汝南,袁氏家族也很注重为袁树扬名造声势,给以后的仕途做准备,宣扬袁树各种优点。 什么聪慧啊,纯孝啊,以后一定成为“国之柱石”之类的。 但是那都属于常规操作,各大阀阅家族家里面都有类似的发声渠道,把自家后辈的名望传扬出去,仿佛每个阀阅家族都有神童。 可内里是什么情况,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袁树的确聪慧,但是究竟聪慧到了什么程度,能不能真的把袁氏家族的基业发扬光大,袁逢心里没底。 而现在,他有一点底气了。 因为这次的扬名事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这只能证明袁树在那个学术团体内靠着自己的本事打出了一片天地。 他的儿子,有能耐! 事实上,这原本也就是袁树计划中的一部分。 只是和马氏弟子们或者高足们辩论,当然成效很大,意义非凡,但是只能得到名声,却无法得到人望。 在袁树看来,名声是听来的,人望却是看来的。 非亲眼所见,近距离接触,就无法获得人望。 马氏弟子不过整个门生群体中的一小部分,走精英路线的话,搞定这一小部分人就够了。 但是袁树深知,若要完成自己的大变革计划,干翻这个混帐的世界,走精英路线的局限性太大,还是要走大众路线。 大众这个词语本身也有它的局限性,至少在目前的袁树看来,整个马氏门生群体就算得上是大众了。 从这群人里面得到人望,将来,就能从他们这边获得十几倍、几十倍于他们人数的名声。 所以他决定深入这群门生群体之中,以自己袁氏子弟、马氏弟子的身份,与他们辩经,并且取得接连不断的胜利。 如此一来,自然可以树立起自己在大部分门生心中的崇高地位。 另一方面,针对那群依附弟子的门生,既是打击,也是给他们一个近距离接触自己的机会,从中挑选真的有才学的人,重点观察一下。 虽然说使用贿赂手段获取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但是涉及到知识这个层面,袁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一下这些人。 在这个学阀遍地走的社会里,如同袁树自己这样一出生就几乎拥有全部知识知情权的人,少之又少,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片竹简的人才是大多数。 所以但凡有点可能,不管是钱还是苦苦恳求,都是获得知识的手段,这种时候,硬是要分个高下,就好像对比两块黄金哪一块更加高尚一样。 实在不能说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和他们比起来,那些以此牟利的弟子和玩忽职守的高足才是罪魁祸首。 袁树并没有把矛头直指门生,而是将矛头指向了马家大宅。 门生们真正的忧患,不在大宅门之外,而就在大宅门里头! 大宅门里头烂了一个,大宅门外头就要烂一片! 在一个多月的辩经大作战彻底大获全胜、把所有人都给辩的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情况下,袁树发起了第二波进攻。 他要把这大宅门里头那些混帐们开膛破肚,把他们的五脏六腑拾掇出来洗一洗,看看里头到底有多少脏污。 这波进攻的最开始,袁树委托窦云、魏甲、苏初、马然等与他关系紧密的门生们各自寻找到那些和弟子们关系匪浅的门生,将他们召集到袁树身边,由袁树对他们展开忽悠……不是,循循善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我知道你们所作所为的初衷,是为了获得学识,学识很难知晓,没有人传授,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可更改,我知道这是你们的难处所在,所以,我并不认为你们的错有多大。” “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助纣为虐,就是在帮着推动这种不合理的事情进一步变得更加不合理。” “高足弟子们求学,是可以得到师尊认真传授的,而师尊也规定了,高足们需要定期代表师尊传授学识给诸君,弟子们如遇到有门生求教,也不该推辞,应该为其解惑。”“可他们都没有做到,若他们是官员,这就是严重的渎职行为,不仅如此,还有恶人向你们索取财物、礼品,以此过上十分奢侈的生活。” “这些东西本就是你们应该得到的,可现在,你们却得不到,反而要付出更多的额外的代价才能得到,你们自己就不觉得这里头有问题吗?” “被坏人针对不可怕,可怕的是成为帮凶,甚至还认为这样做是对的,理所当然的,把这件坏事常态化,使之成为束缚所有人的锁链。” “我知道,以你们的力量,不足以撼动这一切,但也可以不参与啊,如果这都做不到,至少也不要助纣为虐,不要去嘲讽那些坚守自己本心的人。” “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做到了吗?求学不是问题,为了求学付出点什么也不是问题,为了求学而伤害他人,就是问题了。” “我希望你们认真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若能反思,则还有救,若不认为自己有错,甚至为此沾沾自喜,那就真的是奴性深重,无可救药了。” “我知道,我在这里空口白牙说的好听,你们未必乐意,那我就向你们承诺,这件事情,我来处理,我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而你们,只需要看着我去做就可以,等我做完了,你们再对我说说你们反思的结果。” 说了一大堆之后,袁树要求这些人把他们这些年来孝敬给那些弟子们的钱财数目告诉他,若有账册,则把账册交给他。 他以汝南袁氏子弟的名义发誓,自己一定解决掉这个问题,就算解决不了,哪怕动用京兆尹老爹的势力,也要让这群弟子就此销声匿迹。 他们不必担心遭到报复。 眼见袁树对天发誓,这些门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基本上都选择了向袁树交出他们留存的账册,更有甚者愿意做人证。 当然,也有一些门生不发言,不表态,显然对于袁树这个“神童”还有诸多疑虑,认为袁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袁树也不勉强,拿着自己收集到的东西,就直接进入了大宅门,向着马融所在的内堂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当时,天色已晚,马融已经用过晚饭,正在接受三名侍女的按摩,准备按摩完就休息了,结果袁树不经通传就直接闯了进来,脸上还满是怒气,搞得像是来兴师问罪一样。 马融觉得有点惊讶。 “术?为何不经通传就私自闯入啊?这一回,为师可没有在你的脑袋上敲三下吧?” “老师没有在弟子的脑袋上敲三下,但是老师这一次是犯了大错,所以弟子很生气,前来问罪,便没有通传。” 袁树张口就是惊人之语,不单单把马融给惊到了,也把给马融按摩的三个侍女都给吓到了。 一时间,内堂里十分安静。 好一会儿,马融才反应过来,极其错愕地看着袁树。 “为师犯错?你……来问罪?” “是。” “此话怎讲?” “老师面对恶人恶行闭口不言,就当没看到,以至于马氏家学学风败坏、学子受辱,老师作为所有人的老师,难道没有错吗?” 袁树直接举起了手里的竹简和纸张。 “这些,都是某些马氏弟子向宅外门生收取财货礼品的证据!这些弟子,将学识当作货物,与门生做交易,换取财富,以此过上奢靡的生活,老师可曾知晓这些事情?” 马融顿了顿,让身边侍女把袁树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给他看,翻看了一会儿,马融把这些东西随意的放在了一边。 “为师不曾具体知晓数目,不过,这些事情倒也是有所耳闻,当初,郑生,还有卢生,还有几位高足弟子,都和为师说过。” “老师果然知道。” 袁树点了点头:“那老师为何不作出规定以针对这些恶行呢?弟子听说,卢师兄曾经仗义执言,但也没有了下文,不知老师如何看待?” “子干性情刚直,嫉恶如仇,为师很是欣赏。” 马融轻笑道:“那术,你呢?你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以你的出身,你的资质,你根本不需要过问这些事情,不是吗?” (本章完) 第11章 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第11章 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看着马融如此轻松的神态,袁树深吸了一口气。 “不需要过问,不是不允许过问,马氏门生也遵奉您为老师,老师何故区别对待?若不过问这件事情,弟子心中良知过意不去。” “良知?” 马融呵呵笑道:“你有良知,其他人也有,可是,术,你可知道为什么有人对此不满,却无能为力呢?” “还请老师指教。”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驱。” 马融缓缓道:“礼崩乐坏,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物欲横流,这是现状,而你所言的良知,显然,只有少数人拥有,少数人的良知,如何对抗大多数人的欲壑难填呢? 民间有俗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天下所有的良知加在一起,也填不满深深的欲壑,如你所言,为师的确是可以作出规定,纠正此风,但是那又如何呢?纠正一人,就能改变大多数人吗? 他们在为师这里享有公正,可他们不可能总是在为师这里求学,为师护的住一时,护的住一世吗?等他们离开,或返乡谋生,或进入仕途,眼见世间物欲横流,又该如何接受? 术,这天下,并非是书中的天下,天下没有那么多的道德君子,来求学的门生们,为师所能传授给他们的重要一课,就是世间险恶,豺狼虎豹遍地皆是,一不小心,则粉身碎骨,对他们来说,提早经历一些事情,有好处。” 袁树听后,深吸一口气。 “老师所言,弟子不敢苟同。” “为何?” “物欲是人心的空洞,良知则是心中填充此空洞的产物,二者同时存在于人心中,也同时存在于人世间,老师见过多少物欲,又见过多少良知?怎么能断言物欲多而良知少呢?” “???” 马融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他没想到袁树居然会这样回答他。 而袁树见马融愣住,则继续开口。 “仁德如周公、孔子,也要穿衣吃饭购买物件,也有物欲,罪恶如夏桀商纣,亦有恻隐之心,老师为何笃定物欲多而良知少?老师为何认定之后便坐视物欲横流而毫无作为?这难道不是助纣为虐吗?” 多少年了,也没有人对马融发起过如此直接的问责,上一次好像还是几十年前,这让很有些既视感。 但是,说他助纣为虐? 这一点,他不能苟同。 “术,你并未真正进入仕途,不曾了解当今大汉官场上下究竟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为师所说,句句属实,并非虚妄,你之所言,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弟子在家中亦曾听闻家中长辈提及此事,并非不知道官场艰难、人心险恶!” 袁树缓缓道:“正是如此,良善之辈才应该挺身而出,改正世道,否则,良善之人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坐视恶人肆虐、鱼肉天下,那这世道就彻底烂了,无可救药!” “想要改正的人是有的,但是,只有个别人想要改正,又有何用?” 马融摇头叹息:“有人能想要改正,纵使一时占据高位而改正,人亡政息,又回归原点,乃至于更甚从前,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这种人便是英雄,便是人间的脊梁!” 袁树怒道:“世人应当感恩,应当铭记,应当追随其脚步前仆后继!而不是如老师这般扼腕叹息,而后冷眼旁观,最后发出一声喟叹,叹息人力终有限、螳臂不可当车!” 马融眼睛一瞪,顿时怒从心中起。 “竖子!安敢如此无礼?” “老师可以尽情责罚弟子,但是话,弟子必须要说!” 袁树毫不退缩,梗着脖子硬钢道:“遇到仁人志士奋勇拼搏而不上前帮助,是胆怯,胆怯人人皆有,不可耻,可耻的是明明胆怯,却还要嘲讽奋争之人不做安安饿殍、犹效奋臂螳螂!如此,与助纣为虐何异?” “竖子!竖子!安敢如此胡言乱语!” 马融真的生气了,啪的一声把面前桌案拍响,怒道:“来人!来人!把这竖子给我叉出去!叉出去!” 门外的马家仆人们走了进来,看着须发皆张的马融,又看了看一脸怒意的袁树,不知所措。马融是家主,家主的命令当然要听。 但是袁树身份尊贵,动他,他的京兆尹老爹会怎么看? 到时候袁逢生气了,马融肯定没事儿,他们几个可就惨了,万一被当作替罪羔羊,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于是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该如何动作。 马融眼见他们不动弹,更加愤怒,怒拍桌案道:“你们在做什么?速速把这竖子与我叉出去!” 袁树回头看了一下这几名仆人,眼中寒意令他们不寒而栗。 “郎君,这……这可是袁公子……” “你们!” 马融看着胆怯的仆人们,更加愤怒,便又要怒骂,骂了几声,声音却越来越小,怒气越发的不足,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怒意的袁树,伸手指向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顷,他的手臂颓然落下。 “你出身富贵,自然可以肆意妄为不担心旁人报复,但是,术!并非所有人都有你这般的出身,你有袁氏家族做后盾,可其他人呢?他们没有你那般好的家世!他们没有!他们会死的!” “所以弟子没有驱使他们冲锋陷阵,而是自己一个人站在了这里。” 袁树摇头道:“弟子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后盾,所以才自己直面老师,有后盾的人不挺身向前,难道要让没有后盾的人出去送死吗?今日如此,以后,也会如此。 遇到不平事,弟子自当身先士卒,若有人报复,尽管冲着弟子来!有人想要杀人,尽管冲着弟子来!他们只要站在弟子的身后紧紧跟随弟子就好,其他的一切,弟子来解决!” “你……” 马融面色再次大变,十分错愕,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袁树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袁树偏偏就这么说了。 替弱势群体说话,替弱势群体出头。 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呢? “术,你为何如此做?如此作为,你能得到什么?” “弟子心中也有欲望,而且非常大,但是弟子心中亦有良知,也非常大。” 袁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弟子知道,德不配位,必生灾殃,不行善事,必遭天谴,弟子非常羡慕老师的奢侈生活,向往不已!所以为了如老师这般奢侈享受,为了天酒地妻妾成群,弟子必须要做点什么! 如此,弟子才不会死于非命,如此,待弟子老去,才不会有一个如同今日弟子这般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怒骂弟子不知廉耻!弟子不仅要享受一生,也要美名流传后世!所以,现在必须要挺身而出!” “你……” 马融闻言,愣了好久好久。 他愣是没有想明白袁树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他。 亦或者…… 自己和他都被骂了? 这一愣神间,马融心中的怒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袁树的眼神极其复杂,以至于袁树都不知道那眼神里头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 看着,有一丝丝羡慕,有一丝丝嫉妒,有一丝丝向往,有一丝丝怒火,还有一丝丝……羞愧? 整个场面顿时就像是凝固了一样,除了呼吸,谁都没有动弹哪怕一下。 (本章完) 第12章 年轻,真好啊 第12章 年轻,真好啊 在马融的视角里,他好像突然从袁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热血青年,天不怕地不怕,怀着一肚子的圣人道理,不顾家中长辈的反对,推掉了大将军的辟召,带着几个随从就向西游走,发誓要走遍大江南北,传播圣人教化。 然后第一次出门就遭遇了兵乱、饥荒,圣人道理屁用没有,他自己都差点被活活饿死。 然后,他就老实了起来,再也没有身体力行圣人道理,最多是嘴上不干不净的骂两句。 等因为嘴上不干不净骂两句而被当权者流放、派人追杀、差点死掉之后,连不干不净骂两句的胆子都没有了,彻底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喜好奢侈,耽于享乐,除了学问,一无是处。 而现在,有一个曾经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他完全不相信袁树这么做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也不相信袁树能坚持多久。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感觉到这个小子的意志力远比自己要坚强,胆气也比自己要足,似乎能比自己做的多一点。 至少,当时的自己绝对没有站在授业恩师面前直指对方谬误的勇气。 从来都没有。 此情此景,马融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有了一个想法。 于是他缓缓开口。 “术,既然你要这样做,那么好,为师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为师不会轻易松口,不会轻易让你办成你要办成的事情,无论你要办成什么事情,你都要让为师心甘情愿的办,你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 袁树点头道:“那么老师,请将勒索财物、品行不端的李泉、赵兴、王相等一十七名弟子驱逐出马氏家学,废黜马氏弟子名号!” 马融瞳孔一缩,了一点时间才勉强 “一十七名弟子,术,你可知道这一十七名弟子意味着什么?” “请老师明言。” “这一十七名弟子不仅代表他们自己,也代表他们背后的一十七个家族,或者与马氏有所关联,本就是世交,或者在他们本地属于豪门,世代二千石,每一个,都很不简单。” 马融摇头道:“尽管他们的家族的确与你袁氏相差甚远,但是为马氏家族未来考量,这些弟子和他们的家族会在未来给予马氏很大的帮助和回馈,与之相比,门生数量虽多,对于马氏之未来,却没有多少好处。” “老师此言谬矣。” 袁树高声道:“弟子以为,老师所言,完全是老师的一厢情愿,老师不愿惩处他们,是考虑到他们所属家族的势力,期待他们作为老师弟子,能在日后念及老师的恩情,照顾马氏家族后代。 可是老师是否考虑到,若马氏家族不兴盛,没有足够的权势,这些从现在开始就了解官府、人世间险恶之处乃至于甘之如饴的人,又能如何照顾马氏族人?这些品行不端之人,还会把马氏后人放在眼里吗? 以弟子这些年所见所闻,就算没有门生故吏的关系,只要家族兴盛、权势炽热,一样会有贪慕虚荣之人如追光虫豸一般围扑上来,相反,就算有门生故吏的关系,如果家族衰败、后继无人,那么门生故吏也会敬而远之。 更何况,古文经学没有今文经学那般明确且关键的师承规矩,就算得到真传,也不能获得丰厚利益,彼此之间关系本就有限,若马氏没有官身、马氏不是豪族,纵使老师学究天人,会有那么多人前来求学吗?” 袁树一番话把马融说的愣住了。 他忽然觉得袁树说的很有道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道理,这个时代的人们多少也是明白的,所谓门生故吏遍天下,那是因为家族强盛的缘故。 眼见马融愣神,袁树又加了一把火。 “老师,您方才还说,天下人物欲多而良知少,弟子不认可,但是弟子十分认可的是,自古以来,锦上添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啊。” 袁树这一番话可以说直击马融内心深处,他忽然想到自己当年得罪权贵之后被流放、被追杀,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少之又少。 很多平素里很有些往来的朋友避之不及,只有极少数人愿意舍命相救,若非那极少数人,自己恐怕早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马融的神色越发的动摇了起来。 袁树则趁热打铁。 “眼下就已经暴露出品行恶劣之人,他们会记住马氏几分恩情?又有民间俗语说,人走茶凉,老师都不在了,他们又会顾及到马氏几分? 此等卑劣之人,只要马氏兴盛,哪怕没有关联,他们也会围上来,如果马氏衰败,就算恩重如山,他们最多冷眼旁观,老师,您以为呢?” 袁树像是一个出拳迅猛的拳击手,一言一语就像是左勾拳和右勾拳,极为快速且精准的打在了马融的弱点上,把马融打得摇摇欲坠。他之所以广泛收徒,除了想要传播自己的学问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马氏家族添砖加瓦,发挥余热,照拂后人。 但如果真的像袁树说的那样,如果马氏自身不行了,那些品行恶劣的弟子们,真的会回馈马氏吗? 自己对他们宽容,是为了回馈,是有目的的。那么他们的回馈,又会是没有目的的吗? 马融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与品行恶劣之人谈论回馈,就好比与虎谋皮、与狼共舞,老师,您半生心血,就是为了这些狼心狗肺之徒吗?” 袁树瞅准时机,一记直拳轰在了马融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于是马融的防线崩溃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着袁树。 “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谁教你的?” “弟子乃神童,何须他人相教?” 袁树冷笑道:“老师,莫要以寻常十岁孩童看待弟子,弟子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可比那些二三十岁的人还要更多,更深。” “好……好……” 马融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术,你所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为师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但是,你要为师处置这些弟子,不论未来如何,当下,为师却会遭到怨怼,你让为师如何待之? 你也不要觉得为师胆怯怕事,为师老了,八十七岁了,早已没有了什么胆气,所求者,无非是安度晚年,哪怕是粉饰太平,也不想死于忧患之中,所以,术,你明白为师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老师无非是不想承担任何风险罢了。” 袁树笑道:“无所谓,只要老师愿意,那么,尽可对外宣称,此事是因为他们得罪了弟子,得罪了袁氏,所以才被驱逐,弟子不在乎他们的怨怼。” “你真要一力承担?” 马融盯着袁树,问道:“你袁氏一族门生故吏遍天下不假,但是树敌颇多也是真,你小小年纪,就要给家族添一笔怨怼?” “家族发展的那么强盛,不就是为了应对这些事情吗?” 袁树无所谓的笑道:“家族弱小了,当然不敢招惹他人,但家族强盛了还不敢招惹他人,那家族不是白强盛了吗?这般畏首畏尾的强盛,又有什么意义?畏首畏尾的强盛,真的是强盛吗? 至于马氏,老师,马氏为了我而逐出那一十七名败类,自然得到了我的感恩,这等恩情,必将铭记于心,在老师看来,是袁氏的感恩比较有份量,还是那一十七个大小家族的感恩比较有份量呢?” 马融被袁树的反问问的目瞪口呆。 少顷,他终于回过神来,心中思绪万千,看着袁树,只觉得五味杂陈。 最后,千头万绪,只剩下了一种感触。 年轻,真好啊…… 当天晚上,袁树心满意足的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马融的内堂,第二天早课时,马融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李泉、赵兴、王相等一十七名弟子,将被开除。 他们背着老师肆意妄为,勒索门生财物,恃强凌弱,道德败坏,严重损害马氏家学名声,严重损害马融本人的名誉,所以,马融决定将他们逐出马氏家学,不准再以马氏弟子自称。 除了卢植以外的其余六名高足也因为传授不利、欺瞒恩师、对恩师布置的任务不够重视而遭到马融的训斥,被要求面壁思过十日,不准外出。 这个消息对于广大马氏门生群体来说,无异于一颗超大当量的凝固汽油弹,直接就把不太熟的马氏门生群体全部变为熟人。 袁树要帮他们去讨回公道这个消息从昨天晚上开始发酵,当时除了少数人,并没有什么人觉得这件事情会有改观。 就好像当初卢植义愤填膺的要去为门生们讨回公道,结果也没有什么结果,卢植只是在之后更加细致的为门生们传授学识。 至于其他的,一切照旧。 当时的马氏门生们都很失望,觉得他们的苦日子还远远没有到头。 连卢植都没有办成的事情,袁树一个十岁孩童,就算有神童之名,就真的有那么神吗? (本章完) 第13章 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第13章 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是的,所谓神童,真就那么神。 郑玄、卢植没办到的事情,袁树办到了。 那群弟子真的受到惩戒了,甚至连高足们都遭到了面壁思过的惩戒。 门生们争先恐后的传播这个消息,为此大感震撼。 当然,最震撼的其实不是魏甲、窦云等人,而是那群依附于弟子的门生们,他们是最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也是最不相信这种情况发生的。 可偏偏这个事情就发生了。 且紧随其后,马氏大宅里传出了【众弟子苦求马融收回成命】、【马融避而不见、袁树代为申斥】的消息。 据说众弟子和袁树对喷一个时辰之久,袁树大展神威,嘴炮满负荷运转,以一敌十七,骂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少弟子都经受不住袁树的痛骂而情绪崩溃、大哭掩面而走。 最终,这十七个弟子连马融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马氏大宅里的仆人们要求收拾东西赶紧滚蛋,限期一日,一日之后再不滚蛋就会被强行驱逐。 还是由袁树代为执行。 且根据小道消息,袁树和马融就这件事情争辩许久,袁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劝服马融,让马融下定决心驱逐蛀虫、整顿马氏家学风气。 好牛逼! 真他娘的牛逼! 众门生知晓此事之后对袁树那叫一个五体投地,佩服的不要不要的。 多少人没做成的事情让他做成了,连善后都解决了,一人力压十七人,这是何等强悍的战斗力? 真不愧是“辩经不败袁神童”! 消息传出之后,众门生就齐聚大宅门之外翘首以盼,想着什么时候能看到那群卑劣的弟子们被赶出马府,那可就太美妙了。 那么些年来,他们饱受凌辱、历尽艰险,却还是学不到想要学到的东西。 他们离家远游求学所为的,就是知识,可即使如此艰难,也被牢牢的掐住了命运的咽喉,难以进步,心中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恨那些弟子,恨那些高足,甚至心中暗暗憎恨整日见不到人的马融,只觉得他们蛇鼠一窝,串联起来一同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把他们逼到了生死边缘。 原本,这种憎恨的情绪积累已经很大了。 但是随着袁树的这一套神级操作,这庞大的怨恨的情绪仿佛有了一个宣泄口,朝着这个宣泄口大股大股的宣泄出去了。 当日午后,马家大宅的大宅门缓缓打开,期待已久的门生们开始骚动了。 第一个人神情衰败、恍若行尸走肉般的在伴读书童的陪伴下走了出来,那书童大包小包的拿着,看上去十分狼狈。 门生们激动起来,但还没有做什么,便听得一声惊呼。 “李师兄!” 众人闻声看去,是一个名叫秦远的门生,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惊恐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什么鬼魅般的存在。 而被他呼喊的人,自然就是李泉。 但是李泉没有任何反应,双目无神、神魂颠倒,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一步一步继续向前。 围观的门生们自然而然的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他就顺着这条路径直往前走,也没回头。 秦远依然不愿相信,挤过人群追了上去,拉住了李泉的手,一脸惊恐。 “李师兄,您是要去哪里?您是要回去探亲是不是?早上的那些消息都是谣言,是不是?李师兄!您说话啊!” 不少人都知道,这个秦远可谓是李泉的一号狗腿子,仗着家里广有田产,经常给李泉一些孝敬,李泉靠着他的孝敬天酒地,也经常给他一个人开小灶,传授学识。 秦远以此为荣,为此自视甚高,常常嘲讽其余门生,表示他一定会比他们更早成为弟子,人缘极差,很惹人厌烦。 李泉没有搭理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挣脱了他的手,自己往前走。 秦远跟了几步,得不到回复,心中越发绝望,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如李泉和秦远这般的组合,在之后还是不断的出现。 随着李泉的出现,一个又一个面色灰败、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从大宅门里面走出来,像是失去一切希望的战俘,对于人世间也没有任何的留恋。 “王师兄!” “赵师兄!” “桥师兄!” 一个又一个门生惊恐的呼喊着,一个又一个弟子失魂落魄的走出来,这样的场面让这一整件事情的变得极具黑色幽默。 对于一名经师来说,弟子的重要性远远超过普通门生,普通门生往往不受重视,但是弟子和高足就不一样了,那几乎可以被视作家里人,他们的去留,往往是受到广泛关注的。 此前也不是没有过老师驱逐弟子乃至于高足的情况,但是一次性驱逐十七名弟子、禁足六名高足,马融的这个动作还是太大了。 而推动这件事情的袁树在众门生心里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作为袁氏子弟,所以才让马融下此狠心吗?倒也不能说没有这层关系,但是过往为门生们打抱不平的弟子、高足也有过出身很高的,他们也对现状感到不满,仗义执言,但是都没有让马融做出如此决断。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他们注定无法得到答案,因为现阶段,就连马融本人都比较混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有点自闭。 他需要一些时间缓缓精神,把所有事情都托付给高足卢植主持,袁树从旁辅助。 卢植对这件事情当然是情感复杂,又是高兴,又是疑惑,又是羡慕,还有一丝丝小小的嫉妒。 为什么袁树能办成? 为什么我就不行? 仅仅只是因为出身问题吗? 而且这么难搞的事情,袁树完全就是孕妇走钢丝——铤而走险,他的胆子,就那么大吗? 卢植搞不懂。 他眼睁睁看着袁树凶神恶煞的把最后三个磨磨唧唧不想离开的弟子强行踹出了马氏大宅门,然后轰然关上大门,不顾他们在外面的哭喊和求情。 那一副果决的模样总是让卢植产生奇怪的幻视,觉得袁树不是现在的这个年龄,而是一个经验丰富、思想成熟的成年人。 否则这一切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小神童……未免也太神了一点。 两炷香不到的时间,驱逐任务完成了,十七名弟子被顺利赶走,六名高足被禁足。 短期内,马氏大宅内只剩下十六名弟子、一名还能自由行动的高足,余者全部赶走、除名、禁足。 被赶走、除名的弟子可谓凄惨,数年光阴毁于一旦,不管他们家有什么背景、有什么人在当官,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然后,袁树还从马融那边得到了允许,写了一份告示张贴在了马氏大宅门之外,让所有门生阅读、传播。 大义就是过去因为马融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对于家学中的乱象是有心无力,现在马融终于下定决心整顿家学学风,表示一定要让每个弟子门生都得到一样的教育。 从此以后,高足、弟子代为传授者,务必严谨、认真,如有轻慢、疏忽者,可由众门生一同上书给马融本人,交由马融本人亲自处理。 马融绝不会辜负所有门生的信任与尊崇。 同时,马融还表示众门生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袁树,若非袁树顶着风险与他力争,马融未必能下定决心整顿家学学风,所以袁树才是大功臣。 卢植初看这份告示的时候,觉得很荒唐,觉得袁树是在自吹自擂,但是袁树却告诉他—— “卢师兄,这可是老师首肯的。” 这是被马融认可的,马融本人也认可这样的说辞,认可这样的结果,认可袁树成为最大的功臣,乃至于受益者,并且,也将成为利益受损者的怒气集火点。 卢植弄明白了里头的关节,顿时无话可说。 果不其然,告示张贴之后,袁树冒着风险为门生们据理力争的事情传扬开来。 绝大部分门生对袁树感激涕零,纷纷高呼袁神童仁义无双、智勇双全,是他们所有人的恩人,所有门生都欠了袁树一个很大的人情。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份人情之前,很多门生已经承了袁树的情了,不论是帮他们答疑解惑,亦或是与他们辩论。 袁树在和门生们辩论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和面对那些水货弟子们的时候的态度全然不同。 面对那群出身不凡的水货弟子的时候,袁树表现得十分嚣张跋扈——很有底气的那种嚣张,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能产生大魔王的既视感。 但是面对出身一般的门生的时候,他则是端正衣冠、正襟危坐,甚至身上穿的衣服还进行了熏香,面色也非常端正,语气和缓,面露笑容,堪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非常和煦,显得极有礼貌、涵养,哪怕对于一个出身远不如自己的普通求学门生,他也能与之笑谈,毫无盛气凌人之感。 为门生们解惑答疑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没有颐指气使、大声呵斥门生们的愚钝。 这样的态度更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这就让门生群体对袁树产生了极大的改观,认为之前从弟子们那边听来的什么袁树是【狂悖小儿】【嚣张跋扈】之类的完全是虚假传说,袁树分明是个浊世佳公子! 这多好一人啊! 辩论赢了咱还会安慰人,打成平手了,还会向对手行礼表示认可,吃饭的时候都会和大家坐在一起吃,大家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一点也没有因为出身高贵就搞特殊化。 所以,哪怕是曾经依附于某些弟子的门生们,凡是面对面和袁树辩论过,绝大部分都会对袁树产生良好观感。 没办法,对手太sb,就把袁树给衬托得像一个圣人一样。 这圣光普照之下,袁树在门生群体中的名声本来就很好,这一次的力争事件之后,他在门生群体中的声望地位直接飙升到了和马融一个层次。 马融传授他们知识,而袁树则确保他们能够得到来自马融的传授、而不会中途被人截胡。 就算是认真为门生们答疑解惑的马氏第一高足卢植也没有过如此这般的地位。 (本章完) 第14章 卢植下场 第14章 卢植下场 卢植眼睁睁看着袁树如众星捧月一样被门生们追捧、环绕,对他感激涕零、心悦诚服,甚至于不管他说什么,都能得到欢呼。 这种声望,可以说振臂一呼都能造反了吧? 但你要说袁树只是在刻意收买人心,卢植觉得倒也不至于。 袁树虽然和门生们走得很近,貌似对弟子们非常凶狠,但是对于那些能和他在辩经场上有来有回、个人品德还说的过去的弟子,他也是以礼相待的。 当初袁树大展神威、炮轰大宅门的时候,很多弟子觉得袁树对待门生们就能十分和蔼,对待他们则是毫不留情面,这不就是区别对待吗? 你这样搞,意欲何为? 是不是要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然后这群人就被袁树狠狠地喷了回去,说他们不知羞耻。 大男人给一个小孩子炮轰输了还好意思要解释,我要是你们,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得丢人现眼! 他一顿炮轰,把这些不要脸的给骂成了二次伤害,不少人甚至都对袁树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再和袁树打照面。 而人品尚可、认真钻研学问的南阳人赵俊、邓颖,桂阳郡人罗意和蜀郡人张捷等也向袁树问了一样的问题。 他们倒是得到了袁树的耐心解答。 “门生普遍出身寒微,没有诸君那般的丰厚家资和家学渊源,家中少有或者根本没有藏书,即使有天资,没有藏书和老师,也无法长进,先天不足或者后天不足是很正常的。 吾辈自幼锦衣玉食,书卷颇多,往来无白丁,长辈皆是读书人,从小向学,长成后又有名师传授,条件优越,如此一来,要是学的还不如门生们,岂不是该羞愧的自尽吗? 因此,吾辈不应当因为出身寒微、知识不足而苛责门生,相反,遇到勤奋上进的门生,应该大加赞赏,因为他们即使身处逆境也勇于向上攀登,没有就此沉沦,放弃自己。 对于这样的人,树以为,不应该嘲讽他们出身卑微,而应该赞扬他们奋勇拼搏,这些人于逆境之中尚且不愿放弃自己,意志坚定,但凡有所机遇,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说完这些内容,袁树当时还非常感慨的说了一句——出身寒微,并非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这些与袁树交谈的弟子们听过之后,感到非常吃惊,认为以袁树如此出身却能有这样的看法,实在是太令人惊叹。 而这批出身不如袁树的弟子也因此对袁树刮目相看。 所以在弟子群体之中,袁树也并非就是一头恶鬼,倒也有人觉得袁树确实不凡。 赵俊、邓颖等人虽然被袁树辩的毫无还手之力,但是他们对于袁树的看法和李泉、赵兴等人是不同的。 所以卢植综合判断一下,认为袁树真的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他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出身高贵却心存正义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卢植就向马融告知了他所看到的一切。 马融听后,心中五味杂陈,滋味颇深。 “子干,我之前说,术或许能成大事,现在我要修改自己的看法,术,一定能成大事,而且以他的出身,他所能成的,一定是天大的事情。” 卢植沉默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 “弟子也是如此认为的。” “你对他改观了?” “是。” 卢植点头道:“本以为他只是有些才能,但是为人狂傲自大、目中无人,终将因此而受损,但是弟子万万没想到,他面对诸多门生,态度如此亲近温和,在门生中的名声如此之好。 于是弟子细心观察,才发现被他苛待的人都是一些不求上进或者品行恶劣的人,而被他善待的人,无一例外,都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弟子这才意识到,他并非狂傲自大,而是颇有识人之明,且有折节下士之风。” “你终于发现了。” 马融点了点头:“术早慧,神童之名,实至名归,但是为师一开始也不曾想到,他甚至晓人心,人心善变,乃是千古最难以通晓的东西,可术,仅仅十岁,却已初窥门径,何其令人震撼啊……” 马融叹息不已。 卢植也是颇有感受。 马融总是评价他过于刚直,能成事,但是也必然会因为这份刚直受到挫折,不善变通是他最大的缺憾。 而眼下,一个善于变通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短短几个月,多次改变自己对他的观感,从最开始的人人喊打,到现在,他几乎是得到了几乎所有马氏门生的拥护。 这种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的神童大大刺激了卢植的内心。 马融看着卢植貌似不变实则微变的神情,叹了口气。 “子干,不如你也去和术辩论一二吧,试试术的才能,亲眼见见术是如何与你相处的,听人说不可靠,亲眼看也未必真实,接近他,靠拢他,在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听他说、看他做,方能最大限度的理解一个人。” 卢植为之愕然,看着马融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卢植点了点头。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因为有了马融的暗中推动,在驱赶事件之后、袁树名望大涨的档口,卢植作为当代弟子最强者、马氏高足代表者,正式下场,选择与袁树进行辩论。 卢植正式下场的消息还是震动了整个马氏大宅的。 很多在县城内外游荡的门生听说卢植要下场和袁树展开学术辩论,都非常惊讶,纷纷往县城赶回,希望能亲眼目睹这场龙争虎斗。 从年龄上来说,卢植大了袁树十六岁,实在不能算是公平对决。 但是袁树在过去几个月里展现出来的学识、胆识,已经让人忘却他甚至还不到十一岁。 没有门生再把袁树当作一个小孩子来看待,而是用对待师兄、前辈甚至是尊长的态度对待袁树,视之为重要的引路人、偶像。既然如此,卢植选择面对面与袁树进行正当对决,反而是对他学识和胆魄的尊重,而不是欺辱。 反正袁树是非常高兴的。 卢植愿意主动下场,说明背后必然有马融的推动。 而马融愿意推动,本身也就意味着马融没有因为驱赶事件而讨厌袁树,相反,马融想通了,还愿意帮袁树一把,给他一个进一步获得名声的机会。 老马的一片好意,我如何能荒废? 延熹八年九月初,炎炎盛夏将要度过之际,袁树和卢植在马氏大宅内的一棵大树下正式约战,开始学术辩论。 双方各自为对方出题深入展开,进行辩论。 他们给对方出的问题很多都没有确切的答案,汉儒研究了一百多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服众的解答,各家有各家的看法。 但还是和之前一样。 辩经,不仅仅是要辩论一个真相出来,关键的,是要辩论一个输赢出来。 两人之间的对决主题还是左氏春秋,第一战是【襄公三年传: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侵吴】。 这一段记载的是楚国和吴国之间发生的一场战争,楚国令尹子重派遣邓廖率领军队讨伐吴国,吴国则在半路设伏,击败了楚军,俘获了主帅邓廖。 子重打了败仗,却回国在宗庙祭祀以示慰劳,结果吴军没有善罢甘休,还发起了反击,占领了楚国的一座城池,使得楚国损兵折将还丢了地盘。 楚国国内对子重不满意的势力为此大加抨击子重,子重经受不住国内外的一致抨击,心态崩坏,心脏病发作,死掉了。 当然,袁树和卢植之间的辩论重点不是在这些人物身上,而是在【组甲】【被练】这二者身上。 “组甲,以组为甲里,公族所服,被练,以练为甲里,卑者所服。” 这是卢植的看法。 说白了,就是卢植觉得组甲是一种高级战甲,只有高等级的贵族战士能穿着,而被练是一种普通战甲,一般的大头兵才会穿。 对于这个题目,袁树其实觉得挺无语的。 这种问题其实只有研究历史的人会去探究根本,而古文经学派充分发扬为了解经而解经的精神,硬生生在史书里玩出了门道。 组甲是什么,被练是什么,什么人所穿? 左传原文没有详细记载。 但是简单想象也能明白,前者是高级战甲,后者是一般战甲,类似于骑兵重甲和步兵轻甲之间的区别,历史学家会去研究,但是你们一群经学家在这里争论个什么劲儿? 关于这个争论,袁树倒也知道。 在此之前的明帝、章帝时期,古文经学派重要的承上启下人物贾逵对此有过解释。 他认为组甲是车士穿着的,也就是当时盛行的战车兵所穿着的战甲,然后对于被练,他认为这是两个词,被,就是一种叫练帛的织物,用练帛造就的战甲,供给给一般的步兵。 春秋战国时代,战车兵一般是身份比较高的,步卒则更多的是平民出身,二者有不同的装备,倒也正常。 而卢植的看法出自马融的传授。 马融在这一点上和贾逵的看法基本相同,只不过马融更进一步认为组甲这种高级战甲只有公族出身的高级士兵才能穿,被练则是地位卑微的普通士兵穿着的,双方在战甲穿着者的身份有细微的不同。 但是在袁树看来,这很重要吗? 左传也好,春秋经本文也好,都没有写明白,你们在这里猜来猜去,很有意思吗? “组甲、被练何人所服,经、传皆无明文,一切所言都是一家之言,卢君所言,未免轻率,只需知晓其皆为战甲,为战士所服,足矣。” 卢植对此却并不满意。 “吾辈士人深究先人之道,追往圣之路,当知一字一句皆有深意,一字一句不可妄言,此为治学之本,袁君年幼,恐未明也!” 好家伙,直接对我的治学态度提出质疑? 好你个卢子干! 看我怼你! 袁树遂整顿衣冠,缓缓道:“卢君所言虽不敢苟同,然吾亦可试言之,以前后文所言判断,组甲可代指精兵,被练代指普通士卒,春秋时,车兵为主,步兵为辅,所以组甲或为车兵所穿着,被练为步卒所穿着。 当其时,车兵更需勤学苦练,掌御车、长短兵诸多战法,非一日可练成,是以车兵必出身不凡,但具为公族,倒也未必,或以公、卿、士更为妥当,至于步卒,除将官外,当为庶人。” 卢植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之意,点了点头。 “袁君所言有理。” 第一场辩论就这样过去了,双方互相认定打成平手,并没有激烈的争端意见。 袁树也看出来了,这只是卢植用来热身、试探自己的小问题,真正有意义的,还在后头。 老拜登攥紧拳头——大的要来了! (本章完) 第15章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第15章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第二场辩论的议题是《左传·昭公十二年》所载【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一句。 其内容也就是辩论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到底是什么样的书籍。 对于这个问题,历来也是众说纷纭,因为没有确切的史料和书本明文出世,大家也都是在猜测,并没有明确的结论。 但是卢植跟随马融学习,自然是按照马融的观点来认定的。 “三坟,即是三气,阴阳始生,天地人之气也,五典,五行也,八索,八卦也,九丘,九州之数也。” 卢植给出了自己的论点。 也就是说,他认为《三坟》是讲究天地人三者之间关系的阴阳类书籍,《五典》是讲究金木水火土五行始终之说的书籍,八索就是类似于易经八卦之类的书籍,九丘则是描述上古九州风土人情的书籍。 卢植的这一看法,或者说马融的这一看法明显受到了西汉末年、东汉初年以来浓厚的谶纬神秘学思想的影响,把上古书籍和阴阳五行之类的两汉期间兴盛起来的学说联系在了一起。 对此,袁树并不完全认同。 他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依《尚书》之说,坟,有大的意思,何者为大?道也!三坟当是指三种大道,何者之道可称大道?三皇也,即伏羲、神农、黄帝,三坟,或为三皇大道之书。” “典,有【常】的意思,谓之平常道,五典就是五种平常道理,三皇之下,何五者之道能与之相匹?五帝也,少昊、颛顼、高辛、唐尧、虞舜之书,可称《五典》。” “索,有【求】之意,八索,可谓之八求,所求者何?三皇五帝以下,接夏商周三代,夏、商、周之书,虽设教不伦,雅诰奥义,其归一揆,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八卦之说,谓之《八索》,求其义也。” “丘,有【聚】之意,九丘,便是上古九州之聚,其意当为九州所有之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也,汇成此书,即为九州之方志。” 袁树给出的解释让卢植和围观之人感到十分惊讶,他说的不仅头头是道,而且有所依据,并非空穴来风,凭空捏造。 从结果来看,在八索和九丘这两本书的争论中,卢植和袁树的看法相对来说是比较一致的,都认为和八卦还有九州风物离不开关系。 但是三坟、五典这两本书,双方则有很大的分歧。 卢植认为三坟和五典讲的是天地人三才和阴阳五行之说,袁树则认为三坟是三皇之书,五典是五帝之书,都是讲治国安邦之术的。 对此,双方各执一词。 卢植引经据典,用马融的说法解释自己的看法,认为上古占卜之事非常繁多,三坟五典用以占卜吉凶很有必要性。 “所谓【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古人治国理政出征平叛,无不需要占卜吉凶,以三坟五典为之记载,合乎情理。” 袁树坚决反对。 “若要占卜,古人有三易,《连山》、《归藏》、《周易》,占卜吉凶,寻究天道,不用三易,而用《三坟》?卢君,此何意也?亦或卢君认为三坟即是三易?” 卢植顿时愣住了。 三坟就是三易? 这话谁敢说? 围观众人也为之不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辩论场周边不断响起轻微的交谈之声。 卢植沉默许久,左思右想,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反驳,于是只能按下心中惊异,将话题引至《五典》。 “五典当为五行之说,五行出自尚书,尚书乃上古之书,上追唐尧、虞舜,与袁君所言不谋而合。” 但是卢植没想到袁树坚决摇头。 “五典为五帝之书,或有五行之篇章,但绝非仅有五行之说,《尚书》上追唐尧虞舜,然少昊、颛顼、高辛何在?五行起自唐尧虞舜,兴盛于本朝,于上古,或并非重要之物,卢君切不可以今度古。” 卢植又被袁树怼了一句,想反驳,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思来想去,又进到了死胡同里面。 难道说,马融传授给他的学说,也有谬误之处? 马融的确说过自己不是什么神仙,也会犯错,但是当弟子的,哪里会去挑出师尊的错误?那不是有悖纲常伦理吗? 卢植觉得自己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要是这样下去,这场辩论他就要输了。 袁树所说的未必是对的,但是他,的确是要输了。 就这样输给袁树一次? 不行! 情急之下,卢植决定放大招。 “袁君,我所言,乃师尊传授,师尊学究天人,莫不会有错?” 这一招堪称战术核弹,一放出来,在场众人全都变了脸色,感觉卢植这事儿干的有点儿不地道。 作为高足,必然可以学到比弟子、门生更多的东西,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信息差,而利用这种信息差来对付对手,这明显属于伯约暴打菜徐坤——降维打击啊!且不说学识上的差距,当今学术界,哪有弟子驳斥老师所传授内容的? 而且这个老师还是大汉学术界公认的古文经学大宗师。 虽然说古文经学派最早就是搬出周公来打压今文经学派捧出的孔子,这属于学派传统技能,但是你用在这个场合…… 卢植当然也知道自己干的有点不地道,但是他能接受平局,却不想接受失败。 就算袁树确实牛逼,就算马氏门生们都知道,可外人不知道,他们只会认为马氏第一高足辩经居然输给一个十岁童子! 这实在是有点丢脸,不是吗? 于是卢植涨红了脸,看着袁树,想看看袁树作何回应。 袁树倒也没想到卢植居然放战术核弹,这事儿干得忒不地道,你老卢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但是袁树又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普通儒生,事已至此,他难道会缴械投降,只为了所谓的“尊师重道”? 不!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真理之所在,纵千万人,吾往矣!卢君,树,不认为自己有错!” 袁树站起了身子,端正衣冠,面朝马融内堂所在方向,深深一礼,然后直视着卢植,说了这样一句话。 顿时,场面一片哗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显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袁树居然敢如此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意见,表达自己追求真理而不盲从老师的态度,甚至表达的义无反顾! 他居然要反驳马融的观点,认为马融错了,他自己是对的。 且不说他这样做是对是错,单单就是这样一种胆魄,也已经让人感到佩服了。 本就尊崇袁树的窦云、魏甲等人看着袁树满眼都是小星星,简直要上升到崇拜的地步了。 甚至于那些之前被袁树在辩经场上摁在地上狂扁的依附于弟子的部分门生也是如此,他们一个两个都露出了震撼而又敬佩的目光。 他们的群体中只有极少数因为无法接受驱赶事件的结局而自行离开,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寻求更新的机遇。 袁树所做的一切,只要他们能认可,那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不用钱就能学到珍贵的知识,何乐而不为? 离开这里,万一又和之前一样,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而现在,他们眼睁睁看着年岁远小于他们的袁树在辩论场上的神采奕奕,纷纷从心底里产生了认可、佩服,觉得自己这么多岁数简直活到了狗身上。 看看人家,十岁就敢质疑老师,十岁就敢炮轰不平事,还说为了真理,就算千万人阻挡,他也要走过去。 且不说他这话是不是真心的,能说出口,已经是了不得了。 而自己呢? 二三十、三四十的岁数,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还在这里蹉跎岁月! 一者万丈光芒,一者宛如风中残烛,如何能与之相比? 他甚至还是高门出身,身份尊贵,往后的成就必然惊人。 对袁树十分佩服的弟子赵俊就此发表了自己的感慨。 “如此风采,如此贤人,能够目睹此论战,吾此生无憾矣!汝南袁君,善!” 和赵俊有一致看法的人不在少数。 甚至大多数人都隐隐有这种感觉。 无论袁树是否狂傲,但是他的这份渴求真理的姿态,实在是让人敬佩不已!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有那么一些人在这一刻,已经为袁树的身姿所倾倒,从心底里产生了一丝追随于他的想法。 虽然仅仅只是一丝,但是这种想法一经出现,便再也难以遏制。 旁人如此,卢植更是如此。 说真的,他真的没有想到袁树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进行如此表态。 这样一对比,卢植顿时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失败的小人,而袁树成为了一个伟大的殉道者。 他就算输了,也是光芒万丈,而自己就算赢了,也会变成下水道里的老鼠。 他恍惚间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质疑,质疑方才那一瞬间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 那么多年学习圣人道理,到头来,却做了仗势欺人的卑劣的事情? 卢植悚然一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卢植抬起头,看着袁树,扶正了自己的衣冠,向他恭敬行礼。 “袁君高义,此一局,卢某认输。” (本章完) 第16章 震惊东汉第一拳 第16章 震惊东汉第一拳 卢植一句话说完,现场众人顿时议论不已。 卢植这是主动认输了。 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到底是什么书,还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大家倒也不认为袁树所说的就是正确的答案。 但是辩经,只要有一方认输,就足够了。 输就是输,与对错没有太大关系。 郑玄之后、马氏最强高足卢植在一局辩论之中输给了袁树,这件事情已经坐实了。 袁树看着卢植认输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然后他也向卢植还礼。 “卢君有君子之风,树,不及也。” 卢植抬起头,颇为惊讶的看了看袁树,随后露出了一丝笑意。 果然,他的所作所为和之前自己印象之中的那个袁树完全不同,之前的全是谬误,眼前的袁树,才是真的袁树。 卢植不停地叹息。 然后,他拿出了百分百的精力,准备和袁树继续进行公正公开、堂堂正正的对决。 一局辩论输了,可不代表完全输掉这一次的辩论。 他可没打算在整场辩论之中认输。 果不其然,第三场辩论,卢植问袁树有没有兴趣讨论一些更加有趣的议题,袁树表示可以,然后卢植就开大了。 论天子结婚是否有亲迎之礼。 这个问题问出来,袁树就知道卢植是来真的了,这可不是局限于左传的辩论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学派之辩论。 左传和古文经学派在这一点上有明确的态度——【天子至尊而无敌,故无亲迎之礼】。 卢植首先就占据了这个论点,表示自己站在左传的立场上,认为天子乃天下至尊,结婚也没有亲迎之礼。 那么与之站在对立面上的论点自然是天子有亲迎之礼。 而这,是公羊传为代表的今文经学派的观点,是一整个今文经学派在礼制这一问题上的统合观点。 【自天子至庶人娶,皆当亲迎】。 今文经学派和古文经学派的争端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很关键的环节,那就是“天子礼”的环节。 今文经学派最大的一个弱点,就是在至关重要的东汉帝国宪法、也就是【礼】的问题上,始终没有拿出一个让汉皇室满意的结论。 今文经学派传承的是秦代幸存的老儒生们口口相传的儒家文献,其中多有缺漏、疑点,他们勉强所认可的《仪礼》又是卿大夫礼、士人礼,唯独不是天子礼。 周礼之中,关于天子专用的礼仪,是什么样的呢? 众说纷纭。 没有详细的记载,人们只能从古代典籍中找寻天子礼的蛛丝马迹,为此又产生了诸多争议。 今文经学派没办法,为了巩固地位,于是搞出了一个“推士人礼以至天子”的观念,也就是想要把天子礼和士人礼统一起来,最多加点零星的点缀,而不超脱《仪礼》的范畴。 对于今文学派来说,这是有好处的。 但是这对于汉皇室来说,就不太爽了。 正如刘邦所表示的那样,我当皇帝,为的是爽,是为了成为天下至尊,是为了无与伦比的尊荣。 不是为了和你们一样。 我没当皇帝的时候用和你们一样的礼仪,当了皇帝还用和你们一样的礼仪,那我他妈的不是他妈的白当这个皇帝了吗? 这能忍? 历代汉帝为了这个问题多次和大臣商讨,今文学派却始终拿不出一个让汉皇室满意的结果。 汉皇室和今文经学派最大的分歧点之一就在这里,而这也成为古文经学派逆袭上位的一个关键点。 他们推出了一本打着周公旗号窜出来的《周官礼》来和《仪礼》打擂台。 他们的观点就是,天子至高无上,不能用士人礼来限制天子,天子应该有属于天子的最尊荣的一切。 其中,在天子成婚是否需要亲自迎接新娘的问题上,他们就和今文学派直接怼上了。 天子是无敌之人,天下只有一个,无敌之人结婚,怎么需要亲迎呢?没这个道理! 《周官礼》也就此成为古文经学派向东汉皇室交出的投名状,由此颇受东汉历代皇帝的青睐。 卢植站在这个论点上询问袁树是否认同,如果袁树说认同,自然不需要继续辩论下去,这个议题可以就此而过,就当没发生过,要是袁树不认可,那就必然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且卢植大占上风。 说真的,如果这个时代是汉明帝、章帝、和帝的时代,袁树还真不敢就这个问题和卢植对喷,因为那个时候东汉皇权还在走上坡路,还挺强的。 但是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皇帝走马观似的换,一茬一茬的就和割韭菜一样,死一个换一个,皇帝威严大大下降,天子尊荣不再。 好不容易出个刘志,干翻外戚、限制宦官,大振皇权,似乎东汉帝国的皇帝就要支楞起来了,结果刘志也走到了生命的末期。 接下来,就是远远不如刘志的汉灵帝刘宏了,刘宏之后,就是汉中央权威全面崩塌的时代。 崩塌不是一日速成的,必然需要经过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是多方博弈之后的结果。 而眼下,东汉帝国正处在皇帝威严丧失、皇帝神圣性下降的过程之中。 皇权依旧、皇帝不再。 这个时候讨论天子礼,颇有一种孔老夫子克己复礼的感觉,有一种保皇党的既视感,在袁树看来就颇为搞笑。 所以,顺着时代的大势,袁树还真不会怕了他。 而且在这个“礼”的问题上,也是袁树少有的对今文学派比较欣赏的地方。 现在的今文学派虽然都是一群虫豸,但是这群虫豸的大前辈还是有点种的。 他们十分大胆,把士人礼给天子用,实际上就是要把天子的权力给限制住,再搭配之后提出的“天囚”理论,就是一整套限制皇帝、皇权的组合拳。 他们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打算专门搞个天子礼来给汉天子用,他们还是坚持那一套“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想法,没想着彻底跪下来做皇帝的奴才。 可惜他们拳术不精,打拳没打成功,不仅没把皇帝打成熊猫眼,反而被皇帝摁在地上使劲儿摩擦,还为此失去了自己的命根子。 袁树对此颇感遗憾。 正好现在东汉帝国在走下坡路,儒家士人们的思想也正处在一个大的迷茫期,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可以怎么走,这正是新思想绽放光芒的时候。 如此,就让我袁某人来打出这震惊东汉第一拳! 看拳! “大小戴氏《礼》对此事都有一致的态度,即天子亲迎,公羊传也说,自天子至庶人娶,皆当亲迎,是以树以为,天子亲迎,当属此礼。” 卢植兴奋起来了。 他连连摇头。 “左氏云:天子至尊无敌,故无亲迎之礼,昔祭公迎王后,未至京师而称后,又有高祖皇帝时,皇太子成婚,时叔孙通制礼,从左氏,皇太子遂未亲迎,这都是天子未亲迎的例子。” 袁树摇头,进行反驳。 “当初太姒与文王成婚,太姒家在渭水之涘,文王亲至渭水迎娶太姒,这便是天子亲迎之礼,天子虽然是至尊无敌,但是与皇后相处,依然和普通夫妇一样,夫妇成婚,礼同一体,所谓至尊而无敌,哪里需要在这种地方体现呢?” 卢植深吸一口气,思考片刻,继而开口。 “文王迎娶太姒之时,纣王尚且南面为君,文王乃西伯也,为殷之臣,亲迎太姒实属应当,怎么能说这和天子礼有关呢?纵是武王成婚之时,亦为殷之臣,而非天子,袁君所言,卢某不能认同。” 卢植所说的的确有道理,也是真的,他以此反驳袁树的观点,确实是有理有据,所以支持卢植的人有很多。 可是袁树这套拳法还没打完呢。 再看拳! “当初鲁哀公曾询问孔子,说他想要亲自外出迎娶自己的王后,可是作为国君亲自出迎,似乎有些不够自重,到底该怎么做比较好? 孔子表示二姓成婚,合家之好,用来继承先辈传承给后人的遗产,诞生的后代可以为宗庙社稷的继承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重要的? 孔子乃鲁人,哀公为鲁君,鲁,周之亲藩,最为亲近,是以鲁国最熟悉周礼,孔子尚且对哀公这样说,足以证明周礼之中是赞同天子亲迎之礼的。” 卢植又思考片刻,觉得自己还能反驳。 “孔子与哀公的对话,讨论的是鲁国自己的事情,鲁国传承周礼,可以祭祀天地,他们讨论的是祭祀天地的事情,而非天子之礼,而且哀公相对于周天子来说依然是臣子,理当亲迎,这不能说明天子有亲迎之礼。” 防御的不错啊。 但是,当我打出第三拳的时候,你还能应对吗? 深吸一口气,袁树对着卢植挥出了第三记重拳。 “按礼制,只有纳妾不需亲迎,而是妾自行上门,以贬其位,天子成婚却不亲自出迎,像是纳妾一样的将一国之母喊到京师成婚,这难道是天子应该做的事情吗? 以一国之母尊荣,以社稷宗庙之重,尚且只能以妾的方式与天子成婚,天子的至尊无敌需要体现到这个层面吗?天子如此待皇后,若皇后有孕诞下嫡子,又置嫡子于何地也?” (本章完) 第17章 我未壮! 第17章 我未壮! 袁树这一套拳法打出来,卢植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围观群众也被袁树的拳法震得不轻。 袁树这时候并没有引经据典反驳卢植的论点,而是拿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常识与卢植对抗,直接将天子亲迎与否这个事情和娶妻、纳妾之事挂上了钩,表示不亲迎就是纳妾。 对待皇后,能说是纳妾吗? 现在的皇后虽然早已没了吕后那时候临朝称制的威势和权力,但是谁敢把皇后和妾室联系在一起? 皇后生下的孩子是嫡子,甚至可能是嫡长子,从礼制上来说,那就是未来的皇帝,是太子,你这么搞,岂不是把太子和其他妾室生下来的孩子摆在同一水平线上? 大家所公认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你还要不要? 其实从这个角度出发,袁树就等于是在卡bug。 今文经典没有相关事例可以拿来做论据,他就自己创造一个论据出来,还说的头头是道,很有道理,让人难以反驳。 你反驳他,就是以承认皇后是妾的前提进行反驳,你不反驳他,你就输了。 卢植也是被袁树这一番说辞弄得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左思右想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他也不愿意认输。 于是他就避开这个问题不谈,引经据典阐述天子不当亲迎的案例,以此佐证自己的观点。 但是对袁树提出的国母、妾室的问题,他左躲右闪,就是不正面回答。 袁树则死死扣住这个中心点,就是要求卢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特酿的就是在问你——皇后是不是妾? 你给我说!皇后是不是妾?! 两人涨红了面色对喷,眼睛里都能喷出火,针尖对麦芒,土匪遇流氓,一场激辩激情上演,只见得电闪雷鸣,光芒万丈。 袁树和卢植就这个问题你来我往争论了五炷香的时间,谁也无法彻底驳倒对方,又都口干舌燥,无以为继。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承认双方平手,谁都没有办法彻底驳倒对方。 宣布平手之后,围观群众爆发出极为热烈的欢呼,为他们这场精彩的龙争虎斗表示敬意。 卢植大口大口喝干了一杯水,然后看着同样大口喝蜜水的袁树,顿起惺惺相惜之感。 三世三公汝南袁氏,当真卧虎藏龙,底蕴不凡啊! 有如此子弟,何愁家业不兴? 袁树大口大口的喝蜜水,两杯下肚,缓过气来,只觉得今天和卢植的这一次辩论比得上之前三十次的烈度。 果然是个好对手! 他和卢植从上午辩论到中午,到现在为止辩论了三次,一次袁树获胜,两次平局,如果到此结束,自然算是袁树的胜利。 可无论是袁树还是卢植,都没有就此停下的想法,他们都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可以继续战斗。 卢植虽然越发欣赏、看好袁树,但是他不想让自己输给袁树。 袁树觉得三局两次平手不能算自己的胜利,所以也想继续和卢植辩经,直到胜利为止。 于是战斗继续。 这一战就战到了夕阳西下,战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狂喷唾沫星子,但凡有人站在两人中间,那感觉都能和洗了澡一样畅快。 卢植把一壶水喝光了,袁树喝光了自己带来的蜜水,又把许崇带着的一壶水喝光了,抖擞精神,继续和卢植对喷,直喷的天昏地暗、摇摇欲坠为止。 最后,两人一共进行了九场辩论,六次平局,一次卢植胜,两次袁树胜,按照规矩来说,是袁树胜利了。 卢植一边喘气,一边感叹袁树才思敏捷,不愧是辩经小能手,表示自己稍逊一筹,愿意承认失败。 不过袁树认为,他和卢植进行的辩论大多数都是平局,实在不能算他的胜利,卢植功底扎实,继续辩论下去,他没有信心在眼下就战胜卢植。 于是双方约定,此次辩论为平局,等有机会再战一次,再决胜负。 这场论战十分精彩,双方的发挥都极为出色,围观的人数从一开始的三百多人暴增到之后的七百多人,马家大宅被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 双方每一次精彩的论点都会被靠近的人传到后方,再一点一点往外传,很多人根本见不到卢植和袁树辩论的场景,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如痴如醉。 马融那边就简单许多,有赵俊、张捷等弟子来来回回往返跑,给马融进行实况转播,让马融时时刻刻知道袁树和卢植的论战到底如何。 马融的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锁,这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他听着听着就发现,自己有很多论点都在这两位优秀弟子的辩驳之中被反驳了,而他自己却思考不到维护论点的办法。 等夕阳西下,卢植和袁树打成平手的消息传来,马融深深感叹了一句。 “老了,不中用了,未来的十年,要看郑康成和卢子干,再过十年,就要看袁氏小子了。” 袁树并不知道马融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这场高强度辩论赛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他返回住处之后一睡一整天,醒来以后又大吃了一顿羊肉,大喝了一碗蜜水,这才缓过神来。 然后,好好儿的刷了一个牙。 喝蜜水归喝蜜水,口腔健康也要注意哦~ 从狗腿子许崇那边,袁树得知卢植也和他差不多,回去之后一直都在睡觉,前不久才醒过来,并且逢人就说自己不如袁树,那场辩论说是平局,其实卢植觉得输掉的是自己。 理由很简单,他比袁树大很多,跟随老师学习的时间也更长,却只能和袁树勉强打平手,这不是输,什么才是输? 袁树小小年纪,才华惊人,学术功底扎实,颇有君子之风,他输得心服口服。 袁树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 “卢子干才是有君子之风的,如今世风日下,有卢子干这种人,是好事。” “好事?” 许崇一脸不爽道:“那家伙对您如此不恭敬,我好几次都想上去打他。”“你打得过他?” 袁树瞥了一眼许崇那小身板:“和其他人相比,你算强壮的,但是和卢子干比起来,你差得远了。” 许崇闻言,一脸的不服气,但是想起卢植八九尺的身高还有健硕的身体,他也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这小身板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不是,未必未来不是! “我未壮!壮则有变!” 他气鼓鼓的表示今后要加强武艺的修炼,并且要多吃肉,多喝羊奶,尽快把身体长起来,变成一个超级猛男。 对此,袁树表示认可。 毕竟许崇的大脑和知识呈现不相容的局势,纯洁的就像没有被墨汁染黑的白纸一样,既然如此,修炼武道,成为自己麾下第一打手也挺不错的。 虽然自己打算走海内名士的道路,但是和当年孔夫子的情况一样,肚子里有货,手上也要有刀。 孔夫子三千弟子就能周游列国保证安全,他……怎么着也不能少过上万吧? 还真别说,只要名气大了,愿意降低收徒门槛,这年头但凡是个有点名气有点门路的儒士,想要收个千儿八百的学生是很简单的事情。 以马融的名气,他要是愿意降低门槛,别说三千弟子,三万都行。 往好了说这叫学派,可但凡领头的有点什么不法心思,这群小伙子瞬间就能转变成具有活力的社会团体。 也就是马融年纪大了,没那个心思,但凡有点心思,他就不叫马融了,就改名马角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社会环境,让袁树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人家都说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可除了烽火连天,总该有点别的东西吧? 当天晚上,袁树吃过晚饭,正准备去找好久未见的小舞女聊人生谈理想顺便揩揩油,结果卢植却来了。 卢植一来,就向袁树表示歉意,说自己实在不该搬出老师的名头打压袁树。 “此等作为非儒士、君子所为,卢某素来以先贤之道要求自己,临场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深以为耻,望袁君海涵!” 卢植不顾年龄差别,再次向袁树深深一礼表示歉意,袁树见状也有些动容,伸手扶起了卢植。 “卢君何须如此?袁某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卢植抬起头,看着袁树和煦的表情,自嘲地笑了笑。 “卢某自忖饱读诗书,在老师府中学习多年,自以为学问、修养都有了进展,可面对袁君之时,才发现自己所学所得竟然如此有限,那么多年的苦学,到底学了些什么?” 袁树看着卢植满脸的自嘲,顿时有点明白了。 老卢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再加上在学术上竭尽全力也不能获胜,于是有点自闭了。 自闭是正常的,毕竟你遇到了本天才,能与本天才打成平手,已经很好了,不丢人。 当然这话袁树只是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否则卢植真要道心破碎了。 “卢君此言,实在是太过了,树虽学有小成,也不敢与卢君多年苦学相提并论,此番辩论,卢君并未失败,树也并未胜利,何须如此介怀?” “卢某痴长袁君十六岁,自以为学有所成,却在袁君面前无反驳之力,岂非不败而败?” 卢植苦笑道:“昔日师尊曾有言,袁君乃神童,早慧,不可以寻常小儿视之,卢某还有些不屑,结果一战方知,何谓人外有人……” 说着,卢植长长的叹了口气。 “卢某小觑天下英豪多矣!” “树担不起英豪二字。” 袁树笑道:“树年不足十一,怎敢妄言英豪?” “不过早晚罢了。” 卢植摇头笑道:“袁君天姿绰约,又出身阀阅之家,未来登堂入室、出将入相未可知,如此风采,卢某只能仰望。” 袁树起身给卢植倒了一杯蜜水,放在了他面前。 “学无止境,谁也不敢妄言第一,吾辈求学之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学海无涯苦作舟,唯有苦学,方能得学之真谛。” “学海无涯苦作舟……” 卢植稍微愣了愣,随后便苦笑道:“袁君小小年岁便悟到了如此真谛,真乃天人也!敢问袁君,已经读了多少书?入关中之前,又拜何人为师?” 借着这个由头,卢植和袁树开始谈论起了自己以前学习的事情,互相告知过去是如何启蒙的,又是如何学习的,结果谈着谈着,话题就有点跑偏。 —————— ps:求点票票,推荐票月票啥的,我全都要(握爪) (本章完) 第18章 成为圣贤 第18章 成为圣贤 那一夜,袁树和卢植倾心交谈,谈了很多过去都没有和旁人说过的事情。 卢植吐槽求学以来的糟心事。 袁树吐槽袁氏家族不深究学问、反而深究钻营之道,以及马氏家学中的种种现状。 两人越聊越是来劲儿,越聊越是深入,俨然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树洞,使劲儿倾吐自己的不爽。 在袁树吐槽过袁氏家族的功利之后,卢植也谈起了他此前在前太尉陈球身边求学的事情,以及后来入关中拜师马融的事情。 “入目所见,少有学者,多是苟且钻营之辈,所为者乃是得到老师的看重,获得从政的机会,这等人,不被看重还好,一旦被看重,还不知道要如何鱼肉百姓、为祸乡里!” 卢植显然对求学多年来所目睹的诸多怪现状感到十分不满。 在他看来,现如今的年轻儒生求学都是很有目的性的,专门挑选名气大的、有从政经验的经师拜师求学,入学之后也不潜心学问,而是想着法子的讨好老师、在老师面前展现自己。 这样的人有一个,就有两个,最后带动大家群起效仿,也不谈学问了,都在谈论老师的行踪、喜好、今日心情如何,谈论老师的生辰该送什么礼物,实在令他感到厌烦。 但是更让他感到恼火的是,往往就是这样的人能得到老师的欢心,继而得到老师特殊的关照,可以更快地成为入室弟子,亦或是得到从政方面的人脉照顾。 而那些埋头苦学、不知钻营的好学生却落入下风,不受重视,始终只能成为门生,不得成为入室弟子。 他也曾仗义执言,但是没有效果,若非袁树奋起,恐怕现在的情况依旧,马氏家学还将继续败坏下去。 “朝廷内,钻营之辈比比皆是,官员不思君恩报国,只求功名利禄,以致国事日衰,却未曾想连年轻儒生也是如此,从求学伊始便开始钻营,这样的人往后做了官,还能指望他们挽回局面吗?” 卢植越说越是悲愤,一拳捶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差点把袁树递给他的那杯蜜水震翻了。 袁树平静地看着悲愤的卢植,忽然间产生了一个想法。 自己想要实现理想目标,需要很多的帮手,但是合格的帮手也是需要挑选、且今时今日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而眼前的卢植,不正好就是这样一个难得的合格的人才吗? 他足够的正直。 有这一点,就够了。 于是袁树下定决心,决定从卢植这里打开缺口,迈开自己的第一步。 所以,袁树问了卢植一个问题。 “卢君,你以为,吾辈学子寒窗苦读四处求学,所为者何?” “当然是学习圣贤道理,通晓治理国家的本领,然后用于治国安邦,使天下安泰,百姓安居乐业。” “是这样吗?” 袁树摇了摇头,缓缓道:“袁某倒是觉得,学圣贤道理,是为了成为圣贤。” 卢植眨了眨眼睛,愣在当场。 学圣贤道理是为了……成为圣贤? 成为圣贤?! 看着卢植惊愕的表情,袁树笑了。 “卢君,不要那么惊讶,圣贤也是人,圣贤也曾是不识字不懂道理的幼童,世上没有生而知之者,是因为学究天人、过于优秀,所以才成为圣贤,如此,则人人都有成为圣贤的可能。” “人人都能……成为圣贤?” 卢植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因为过于震惊,嘴巴都合不拢。 “卢君,其实我觉得,当下大汉之所以国事日衰、奸佞当道,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人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学。” 袁树缓缓道:“曾经,儒生们都知道自己所学是为了实现圣人心中的理想世界,是想要实现先贤未尽的理想,为此不断努力,前赴后继,可现在,大家都失去了这个理想,所以,大家都迷茫了。” 卢植的眼睛动了动。 “迷茫?” “对,迷茫。” 袁树说道:“我认为,天下儒生最纯真的理想,在王莽篡位之时步入最高峰,但是随着王莽的失败,儒生最本初的理想也随之覆灭了,因为大家都发现了,圣贤的理想世界,根本不现实。 无论是克己复礼,还是老死不相往来,想要回到过去,都是不可能的,正如每个人都会变老,这是不可逆的,所以往前走的趋势也不可逆,大家努力了很久,最后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镜水月,根本不现实。” 卢植大为震撼。“还请袁君细说。” 袁树便把自己读王莽传和一系列史书得到的感悟分享给了卢植。 他认为,汉宣之后,汉走向衰颓,眼见国事日衰,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都拿出了自己的主张。 其中今文学派,尤其是公羊派特别激进,按照学派宗旨,他们认为变革之时已至,刘氏王朝的天命到了时候,希望汉皇退位,更换贤良之人上位,如此才能挽回国势。 最后今文学派的变革者被汉室镇压,汉室出兵血腥杀戮,直接证明了今文学派主张的变革是无法成功的,刘氏皇族根本不打算退位让贤,今文学派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完成此事。 而当时方兴未艾的古文学派的变革者则采取了另一种方式迂回出击,推动了外戚、儒者王莽的上位,部分实现了今文学派的主张,又添加了自己的主张。 王莽是个纯粹的儒生,他和当时很多儒生一样,都认为只要恢复周代的制度就能和孔夫子所说的那样,回到那个淳朴的世界,西汉末年所面临的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王莽失败了,周礼失败了,天下再度大乱,刘秀脱颖而出,汉室天命再续…… 但是儒生们的最高理想破灭了。 王莽的一系列操作都是纯纯的儒家原教旨主义者的操作,孔老夫子来了都不会比王莽更加“纯真”。 然后他失败了,天下群起反抗,上至权贵下至奴仆,就没有不反对他的,他几乎触犯了所有人的利益。 彻头彻尾的失败。 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真正理想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彻底崩塌了。 “袁某以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儒生们便失去了真正的理想,失去了为之不懈奋斗的进取精神,走向了迷茫,所以才有后来儒学与谶纬结合之事,以至于儒学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卢君,我以为,没有理想目标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人活于人世间,除却衣食住行这些物质基础之外,还应当有精神基础,人不仅仅是一具血肉空壳,人会思,会想,有喜怒哀乐,单纯的吃饱穿暖,并不能让人满足。” “精神基础……” 卢植皱着眉头,细细的思量着袁树的话,少顷,缓缓点头。 “袁君所言,确实有理,人活于世,的确不能只是衣食住行,否则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但是这所谓的精神基础,又是什么呢?” “法家想要实现彻底的法治,那就是法家学子的精神基础,道家想要老死不相往来,那就是道家学子的精神基础,儒家想要克己复礼,那就是儒家的精神基础,墨家想要兼爱非攻,那就是墨家的精神基础。” 袁树缓缓道:“每一家学派的学子,都会有一个最根本的理想追求,这个理想追求,构成了学子的精神基础,使之为了这个理想追求不断向上攀登,如此,人就有了精神基础,就不会迷茫,就可以忍受艰难困苦。” 卢植目视前方,缓缓点头。 “有理,有理……可……袁君所言,吾辈儒门学子的精神基础,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 袁树点头,说道:“法家学子的精神基础随着秦的崩塌,没有了,道家学子的精神基础随着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没有了,墨家则是因为从未执政过,反倒没有失去这个精神基础,但是墨者也不多了。 儒家,也的确是如此,前汉崩溃,王莽失败,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精神基础都崩塌了,眼见自己的理想世界根本不可能成功,为万人唾弃,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基础? 所以光武中兴大汉之后,没有着重关注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任何一派,而是大兴图谶,大兴谶纬之说,最后甚至发展到不读谶纬就要被贬斥的地步,如此一来,儒门学子便彻底迷茫了。” 卢植越听越觉得心惊,越听越觉得惊悚。 “依袁君的说法,如今吾辈儒生到底在学些什么?在干些什么?” “在钻营啊。” 袁树摇头笑道:“卢君不是都看在眼里吗?孝武皇帝之后,儒门学子人才辈出,推陈出新,诸多思想一时迸发,光芒万丈,而如今,还有什么?除了钻营,还是钻营。 我本家袁氏,三世三公,家传孟氏易,乃阀阅高门,理当继往圣绝学,推陈出新,开创未来,引领儒门学子进取,而如今他们在干什么?于朝中钻营,于地方经营,哪里还有阀阅高门的气象? 传承经典的阀阅高门尚且如此,其他人又当如何?贫贱者难耐凄凉,富贵者不能乐业,失去精神基础之后,人便只剩下物欲,空洞的精神无限度放大了物欲,所有人都在追求物欲,丧失了理想。 而这一切也直接加速了土地兼并,学者堕落为求富之人,以学识、权势敛财,于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流民遍地,烽烟四起,朝廷应对失策,军队疲于奔命,到最后,便是彻底的崩塌!” (本章完) 第19章 致良知与知行合一 第19章 致良知与知行合一 卢植惊讶于袁树对自己本家的辛辣批评,但是细细一想,也觉得袁树说的很有道理。 前汉之时,儒生们生机勃勃,为了探寻治国平天下的理想目标,不断提出各种各样的理论并且付诸实践,确有光芒万丈之感。 可现如今呢? 谶纬,玄之又玄的东西,与神鬼之说纠缠不清,这分明是孔子最为警惕的事情。 钻营,把学识作为当官掌握权力的阶梯,不为进学,只为做官掌权,鱼肉百姓,为自己谋利。 朝中乌烟瘴气,地方黑幕横行,入目所见,皆是狼心狗肺之徒,哪里还有一点圣人门徒的模样? 贫者难耐凄凉,富者不能乐业。 贫者生存困苦,但也有想要富贵的心,不能安于清贫。 富者得了富贵还不够,还要更加富贵,更加富贵也不够,还要更加更加富贵! 富贵到头,为的是什么? 家财万贯,万顷良田,最后,又能如何? 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况直接加速了贫富差距,让贫者连活都活不下去,于是,只剩下造反这一条路可走。 当今大汉的局势,完全和袁树所说的一模一样! 卢植深吸了一口气,强忍心中震撼,双目紧紧盯着袁树。 “袁君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深刻的看法,卢某敬服!那么袁君既然看到了,是否想过该如何应对如此局面?” “想过。” “如何作为?” “成为圣贤。” 袁树缓缓道:“就是那四个字,成为圣贤。” “成为圣贤……” 卢植难以理解,追问道:“且不说如何成为圣贤,成为圣贤就可以了吗?” 袁树点头。 “因为重塑已经崩塌的精神基础,需要一个圣贤般的人物站出来,赢得众人敬仰、信任,从而为众人重塑精神基础,带领众人重新出发,这一切,非要一个圣贤不可。” “这……” 卢植面色错愕,又皱眉苦思良久,始终不得其法。 “如何成为圣贤?什么人才是圣贤?而且如袁君所说,儒家学子的理想已经崩塌,克己复礼是无法实现的,那又该如何重塑?” “要想重塑精神基础,必须要知道曾经失去的精神基础是如何失去的。” 袁树笑道:“孔子以为,礼崩乐坏、天下大乱,正是因为失去了周礼秩序的缘故,只要回到周礼规范的制度之下,一切都会变好起来,所以他寻求克己复礼之道,到王莽时,天下儒生都知道了,克己复礼是不可能的。 孔子的这个理想,破灭了,无法实现,天下无法依靠克己复礼而重归和平、繁荣,所以,我们要寻求到一条全新的让天下复归和平、繁荣的道路,由此重塑精神基础。 使天下安定,使老有所养、幼有所扶,使天下无有饿殍,无有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些美好的理想,是吾辈共同的追求,然则如何追求,如何实现,这便是一个最直接的问题,现在吾辈知道了,克己复礼,不行。” “那如何才可以?” 卢植完全被调动了心念,忙问道:“克己复礼不行,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行,依法治国也不行,那么,兼爱非攻?兼爱非攻是否可以?” “我不知道,因为没有执政者实践过。” 袁树笑道:“卢君,我才十岁,没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你若是指望现在就从我这里得到可以使用的方法,那么我成了什么人?天生圣人?” 卢植恍惚一阵,忽然觉察到自己面前端正姿态坐着的是一位小童,而不是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 只是这小童的目光太过锐利、思维太过敏捷超然,自己居然在不经意间把他当作了导师一般的人物。 于是他不由得自嘲。 “也是,袁君还是童子,我却向你追问那么多,这……呵呵呵……袁君,你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 袁树摇了摇头,说道:“发现问题容易,追究问题的根本也不算太难,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相对比较难,而最难的,莫过于实践,我现在只走到了第三步,尚未迈过去,所以不能告诉卢君什么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卢植闻言苦笑连连。 “袁君小小年岁,已经到了第三步,而我痴长袁君十六岁,却连第二步都没有走完……” “卢君无需懊恼,这世上,多的是第一步都没有迈开的人,卢君已经迈开了步子,开始走第二步,这已经很好了,比起那些貌似求学问道实则求田问舍之辈,卢君才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听袁树这么说,卢植倍感羞愧。 “我这样的人,如何能算国之栋梁呢?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算身居高位,又能如何?袁君,你说呢?” 袁树想了想,还是笑了笑。 “卢君所忧虑的,我当然清楚,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卢君,我听说若要救人,先要救己,自己都不曾得救,更何况救人、救国?” “若要救人,先要救己……” 卢植喃喃道:“如何救己?袁君,你想过吗?” “我想,应该是……致良知。” 袁树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得出正确的结论,去做正确的事情,以达到知行合一的地步,重塑人之精神,从而挽救自己。” “致良知?知行合一?” 卢植紧锁眉头,念叨着:“《孟子》有言,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袁君,你所言之良知,是这个意思吗?” 袁树点头。“便是如此了,不学就知道的,是人生存所需要的本能,不需要思虑就知道的,便是人最本真的良知。” “如此,致良知……致,若我没有记错,当是《小戴礼》中所载,致知在格物,是吗?” “是的。” “如此……知行合一又是何解?” “所知与所行成为一体,便是知行合一。” 袁树缓缓道:“人的肚子饿了,想要吃饭,这便是知,去吃饭,便是行,正如感到寒冷要穿衣,感到炎热要去衣,感到困倦要睡觉,感到不适要就医,如此,就是最浅显的知行合一。 这些都是人人能做到的知行合一,要是连这些都做不到,那么连生命都会有危险,所以不值得多提,值得深思的是,见到老弱病残等弱势人群被欺辱之时,良知是什么?不需要思虑就知道需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出手相救……原来如此。” 卢植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缓缓道:“袁君,你的意思是,简单的良知,人人都能做到,但是涉及到更深层次的良知,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比如有人会因为胆怯而不敢出手相救老弱病残。” “正是此理。” 袁树点头道:“在官场上更是如此,如果向上官行贿才能获得升迁的机会,那么做还是不做?上官指示你去做一件违法的事情,不做就要针对你,那么你做还是不做?” “这可真是一个大问题啊……” 卢植感叹道:“当然这些事情都不能做,但是身在官场,恐身不由己,若拒绝,则有前途尽毁之虞,家族也会受到威胁,当今朝野上下,恐怕是做者多,不做者少啊。” “这就是难处所在了,所以,才要致良知。” 袁树说道:“解决这个难题,让人们都能遵循自己的良知去行动,才能真的改善当今局势。” “那么该如何做?” 卢植忙道:“致知在格物……难道,是要通过格物的方式来致良知吗?那么,又该如何做呢?如何做,才算是格物?袁君,你可知晓?” 小戴礼也是今文学派体系下的一份子,卢植只是博览群书的时候读过,不曾深入了解,他自然的认为袁树了解的更多。 但他没想到袁树直接摇头了。 “卢君,在这一点上,我与先贤的看法不一致,我认为,良知不能靠外物去解决,只能靠自己,因为良知本来就存在于我们的心中,是内在的,不是外在的,外在的东西并不能起到关键作用。” 卢植对此感到惊讶。 “先贤如此说,自然有其道理,袁君,你说不能,莫不是尝试过?” “当然尝试过。” 袁树指了指外头的一棵树:“既然格物能够致知,那么,卢君,你不如试一试去格那棵树,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感悟。” “格……那棵树?” 卢植顺着袁树手指的方向,看着袁树宿舍外头的那棵大树。 “能行吗?” “反正我觉得不行。” 袁树摊开双手,笑道:“先贤是说过,万事万物自有其道理,所以要格物致知,但是怎么格?如何得出知?我不知道,我自己所认为的便是,良知,就在我心中,致良知,也就是顺着我的本心去做事,不需要外物的干涉。” 卢植抿了抿嘴唇,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就让我试一试吧,我先去试着格了那棵树!看看是否有所得。” 卢植是个耿直的不怎么善于变通的人,既然先贤这样说,袁树又那样说,他觉得不如先试一试先贤的说法,看看格物能不能致知。 袁树看着卢植下定了决心,也不阻止他,点了点头,让他格。 袁树认为,格物确实是能够致知的。 但是怎么格,格什么,也是有讲究的。 格的好了,能格出来自然科学道理,万一从一片树叶落地感悟到万有引力,那卢植可就算是牛逼了。 可万一格的不好,或者格的对象不怎么正确,然后悟出来一个不怎么常规的道,那可就不是统治者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比如刘邦和项羽,他们格了秦始皇,一个格出来个“大丈夫当如是”,一个格出来个“彼可取而代之”。 然后知行合一,与秦朝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最后一个是汉皇帝,一个是楚霸王,和秦始皇之间略有嫌隙。 还有大贤良师张角,他更牛逼,格了苍天,格出来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然后知行合一,与汉朝发生了一些小纠纷,最后一脚把汉朝踹进了坟墓,铲入了第一铲土,此等行径,肯定也和刘邦、刘秀尿不到一个壶里。 著名大帝李世民先生也是非常优秀的格物致知选手。 他悟性很高,只是格了自家的玄武门就悟道了,不过他的兄弟好像不太认同他悟出来的道,和他发生了一点小摩擦,最后李世民知行合一,用物理成果说服了自己的兄弟和老爹,当了皇帝。 赵匡胤作为李世民版格物学的传承者,悟性也不错,他格了黄桥,悟出来一身黄袍,最后带着自己的成果返回开封,与郭氏母子友好交流之后,说服了他们,也当了皇帝。 这些都是著名的有成果的格物致知选手。 所以,卢植能格出什么来? 袁树稍微有点期待。 (本章完) 第20章 未来的圣人 远去的圣人 第20章 未来的圣人 远去的圣人 卢植好像格出来了些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格出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卢植格树三天之后,发烧感冒了,如果说病菌也算是成果,那卢植也勉强算是格有所得。 但是他格树的最主要目的似乎没有达成。 反正当袁树发现这家伙生病的时候,他正在说胡话,袁树仔细听了听,大约是些家长里短,和当皇帝关系不大。 袁树微微叹息,认为卢植悟性有限。 这三天里,卢植绕着大树不停地走,使劲儿盯着看,研究大树落下的每一片叶子,吃饭也在看,休息也在看,睡觉都在大树底下铺一张席子,凉飕飕的天,他愣是能坚持住。 袁树怎么劝他都不听,硬是说心不诚则格无所得,格无所得就不能证明格物致知是不是真的。 袁树没办法,只能给他多加了几床被子,弄个暖炉在他旁边给他取暖。 但用处不大,卢植不出意外的感冒发烧了。 于是袁树只能让他在自己的宿舍里吃药休息,喊人来给他治病,然后不住的感叹,什么人什么命,那都不好说。 悟性很高的人随便一格就是惊天动地,格出一个皇位来都说不定。 悟性不够的人把命都格掉了,也是一无所获。 看来卢植是没有当皇帝的命了,格物致知这种事情,还得袁某人自己来。 卢植生病的消息传到马融那里,马融很快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另外三个人来。 三个女人。 其中两个,是那天晚上在床上暖床又被袁树吃了豆腐的两个马氏家生子。 另外一个,就是袁树勾搭上的那个小舞女秀秀。 而在此之前,马融已经好一阵子不曾搭理袁树了。 袁树还以为老马没过去心里那道坎儿,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儿的适应适应,就没主动去马融面前显摆自己。 结果老马人就来了。 不仅来了,还带了三个水灵灵的妹子。 袁树很是意外。 “老师,您这是?” “来探病啊。” 马融瞪了袁树一眼:“听说你和子干深谈之后,子干就开始发疯了一样盯着一棵大树使劲儿,吃住都在这里,结果染上风寒,发了高热,我最好的弟子被你弄成这样,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天地良心,老师,弟子冤枉啊。” 袁树立刻行法国军礼以示无辜。 “都是卢君自己要做的,弟子只是给了他一个建议,他就一定要试试看,弟子还告诉他不可行,他非要试,弟子拦不住,又能如何呢?被子都给他加厚两床,就差弟子自己亲自给他暖床了。” “你这小子……子干耿直,不善变通,一定是你这小子说了什么妖言,蛊惑了他!” 马融坐在了卢植身边,伸手探了探卢植的额头,又冷声道:“你都和子干说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子干到这种地步?” “弟子和他说了一些自己的感悟之类的。” 袁树满脸无辜道:“卢君感叹国事日衰,世风日下,弟子就说,这是因为人失去了理想,而要重新找回理想,就要致良知,实现知与行的统一,达成知行合一,重塑士人精神。” 袁树简短的概括了一下自己和卢植的谈话。 这勾起了马融浓厚的兴趣。 “致良知?知行合一?” 马融来了兴趣,好奇道:“具体是什么?仔细说说,让为师听听。” 袁树点了点头,就把自己和卢植的谈话告诉了马融。 马融听后,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又用看非人的眼神看着袁树。 “你这小子,当真不是妖孽?” 袁树生怕自己失去人类的身份,于是立刻行法国军礼。 “袁氏嫡子,如假包换,而且老师,您见过弟子如此俊美的妖孽吗?” “扑哧……” 马融还没表示自己的无语,跟在后头的小舞女秀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马融瞪了她一眼,然后让她们三个一起出去,不要在这里碍事。 等秀秀三人离开之后,马融重新看向了袁树。 “术,你所言,和其他人说过吗?亦或是其他人教给你的?” “没有,纯粹是弟子博览群书、亲眼目睹家族怪现状而感悟所得,并无他人传授,至于说过的,目前也就卢君,还有师尊,别无他人。” 袁树笑道:“老师总说弟子天纵之才,弟子总要真的有点东西,才担得起这四个字吧?” “你不是担得起担不起的问题。” 马融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现在怀疑,天纵之才拿来形容你,有所不足,应该用一个全新的词汇来形容你。” 袁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瓜子,恬不知耻的借走了王阳明的功劳,接下了马融的称赞。 “老师谬赞。” “这并不是单纯的夸奖。”马融正色道:“你所谓的成为圣贤,的确是一句狂语,但并非没有人尝试过,先太尉杨震就因为学识渊博而被称作关西孔子,被看作关西的圣人,可他并没有好的下场。” “弟子以为,那是因为杨太尉并没有真正深究儒学逐渐没落的缘由吧?” 袁树缓缓道:“老师,弟子博览群书,虽年幼,却也有诸多认知,弟子不认为自己的看法和做法有什么错误,至少这是前人没有尝试过的,前人没有尝试过,怎么就知道是错的呢? 成为圣贤,重塑精神基础,让士人重新有为之奋斗的目标,并且确实的看到了成果,从而激励大家更加的奋发向上,最后建立大同之世,这难道不是正确的事情吗? 读书,不该是为了功名利禄,读书最根本的意义,本该就是为了成为圣贤,只是因为精神崩塌,理想破灭,才被物欲所侵蚀,沦为功名利禄的奴隶,读书成为了做官的途径,这是错的! 以当今局势,先是外戚乱权,又是宦官乱政,地方上贪官污吏不断,流民遍地,烽烟四起,真正的解决之法,并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重塑士人的精神,回归到读书成为圣贤之路。” 马融愣愣地看着袁树,继而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良久,他发出了一句疑问。 “术,你当真以为,人人皆可成圣贤?” 袁树坚定的点头。 “学,就是为了让人成为圣贤,纵使天资所限,无法从学识上成为圣贤,只要一生都在成为圣贤的路上不曾偏移,所作所为皆符合圣贤之道,其心,也就成为了圣贤之心!其心光明,如何不算圣贤?” 马融无话可说了。 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从他这个小弟子的身上看到了一丝微光。 他看不真切,浑浊的老眼让他无法看得真切,可他偏偏感觉到了那一缕微光,这让他感到很奇怪。 但是很快,他又觉得自己不奇怪了。 昔日孔子十五有志于学,而我这弟子才十岁就有了成为圣贤之心,未来,他一定可以真的成为圣贤。 不知为何,马融忽然有了如此底气,并且盘桓于心底里数十年淤积不散的困惑痛苦忽然间仿佛消失得无影无形,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于是,在袁树的眼里,就看到马融看着他,先是严肃、困惑、难以置信,最后,却露出了极为灿烂的宛如菊盛开一般的笑容。 这是咋了? 老头子开悟了? 立地成佛了? 要爆舍利子了? 袁树死死盯着老马,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当场去世。 不过老马显然修行不到家,没到那个境界。 笑了很久,马融只是伸出手,在袁树的脑袋上摸了摸。 他心中的怨气一散而尽,数十年的重负没了,数十年的耻辱感没了,什么都没了。 “好啊,好啊,不枉老夫顶着世人非议活了八十七岁,临了,倒亲眼见到了未来的圣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生无憾,此生无憾矣!” 老马哈哈大笑了一阵,笑得差点没喘过气来,还是袁树帮他拍胸口,让他顺了那口气。 不过该说不说,老马的话,袁树还是挺受用的。 未来的圣人。 嘿嘿嘿,是说我吗? 肯定是我,没错。 距离王阳明先生出生还有一些时候,现在他又不在,所以说的肯定就是袁某人本人。 马融大概是笑累了,没精神了,便让人扶着他要回去了。 临走之前,老马指了指一直站在屋外等候的三个水灵灵的妹子。 “你眼馋她们很久了吧?那为师就顺了你的意,把她们送给你,伺候你起居生活吧。” 袁树看着三名貌美年轻的姑娘,顿时大喜。 “老师此话当真?” “面对未来的圣人,老夫可不敢妄言。” 马融呵呵笑道:“不过圣人也会如此好色吗?你才十岁,就如此贪恋美色,以后更不知道要如何的妻妾成群,这不像是圣人所为啊?” 面对老马的调侃,袁树立刻直起腰杆子反驳。 “圣人也是人,是人就会好色,所谓食、色,性也,这是人之本性,避无可避,但我心光明,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好色不是错,无节制才是错,只要懂得节制,如何不能好色?” “好!好!” 马融点了点头,指向袁树:“术,今日起,你便是我马融的高足了!马氏高足!准你代表为师,向众门生弟子讲学!” 袁树正因为得了三个小美女而高兴,听到此话,顿时一愣。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马融。 “老师,此话当真?” “真,非常的真,就如同老夫相信你是未来的圣人一样的真。” 马融笑了笑,转过身,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一边走,一边还了乐呵呵的,好像自己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而后,一段话飘进了袁树的耳朵里。 “原来,圣人也是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离开,笑声始终不绝。 袁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间,觉得马融好像想通了些事情,然后一身轻快。 甚至于他感觉自己好像也看到了一位逐渐远去的圣人。 (本章完) 第21章 改变世界 第21章 改变世界 老马好像真的开悟了,至于他悟出来了什么,袁树还不清楚。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想要得到的对他最为重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马氏高足的身份,将在今后给予他至关重要的帮助。 他想做的一切,从此刻开始,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包括他的年龄,也不再是阻碍。 大宗师马融的承认足以帮他抵挡住外界的流言蜚语和怀疑。 如此一想,袁树只觉得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仿佛王阳明在龙场悟出天地大道立地成圣一般,心中再无困惑。 不过心中没了困惑是一回事,多了色欲又是另外一回事。 袁树把视线投向了那三个小美女。 秀秀一脸羞涩,但又眼含情愫,略显激动。 另外两人倒是稍有些紧张的样子,双手攥着衣襟,不知道袁树会怎么吩咐她们。 袁树缓缓走向了秀秀,伸手握住了秀秀的手,当着另外两人的面把秀秀拉到了怀里,结结实实的抱了一下。 “我就说我会把你要过来的,以后也会带你走,一辈子跟着我,怎么样,不怀疑了吧?”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袁郎……” 秀秀先是一惊,继而满脸红晕,喜上心头,声音细细软软的,缩在袁树怀里抬头看他,眼睛里的情意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另外两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显然大为吃惊。 袁树抱着秀秀,对着她们笑了笑。 “我俩惺惺相惜,早有约定,如今只是兑现约定而已,稍微有些情不自禁,你们很快就会习惯的,对了,今后,你们两人听秀秀差遣,我的衣食住行,全交给你们了。” 说完,袁树又低下头,在秀秀耳边轻声道:“你就先做我的管家婆吧,别欺负人哈,让我知道你欺负人,我一定狠狠的踢你的屁股。” 秀秀闻言浑身一紧,只是“嗯”了一声,再没别的话了。 后面的日子,袁树就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若非身体暂时还无法支撑起他的非分之想,估计这小小宿舍也要炮火连天。 尽管如此,有了一颗心儿全拴在他身上的秀秀的照顾,他也像是个老爷一样,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秀秀倒不是女红家务专业的,她是歌舞专业的,身姿柔美,唱歌跳舞均属一绝,还会按摩,绝对是伺候人的一把好手。 至于那俩小女子,是一对姐妹,姐姐叫春莲,妹妹叫秋桐,都是马氏家生子,姐姐十四,妹妹十二,专修女红家务,是这方面的好手。 于是袁树的生活水平就有了质的飞跃。 倒不是说之前就不好。 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和许崇两个搭把手做的。 砍柴烧水温羊奶,许崇一身的力气正当用。 闲来无事,袁树用陶锅焖个腊肉饭什么的,两人一起打打牙祭,日子倒也说的过去。 便宜老爹袁逢不好意思给他过多的照顾,就没准让他带什么仆人过去,日常吃饭生活什么的都要自己解决。 现在有人伺候了,春莲和秋桐还是做饭的一把好手,尽管都是些炖煮的菜式,倒也不失精细。 不过比起生活水平上的飞跃,最让袁树感到开心的,显然还得是名声地位上的飞跃。 马融很快就对外正式公布了袁树成为马氏高足的消息,这一消息的公布的确震撼了不少人,但是倒也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袁树大杀四方的时候,就有人预料到袁树会成为下一位马氏高足。 等力争事件结束、十七名犯错弟子被赶走之后,大家更是认定,以袁树的功劳与能耐,成为高足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是弟子、门生们纷纷议论起来,说袁树仅仅十岁就成为了马氏高足,又有如此天资才能,往后必然飞黄腾达。 他们纷纷寻思着,此时不赶快上抱大腿,更待何时? 本来袁树在马氏门生群体之中的地位就十分崇高,现在大家伙儿更是有了充分的理由与袁树进一步亲近,于是袁树那小小的宿舍也体验了一把车水马龙的待遇。 前来拜见袁树的门生们还有部分弟子都快把他宿舍的门槛儿踏平了。 于是袁树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来进行社交,同时对外放出风去,说马融允许了他代为传授课程,所以之后他会找个时间给大家正式亮相一下,请大家多多捧场。 那这也没话说,人家是明明白白的马氏高足,又通过自身能力打遍马宅无敌手,能耐放在那边,这个时候就不是讨论年岁的时候了。 外头发生的事情,还是袁树自己说,卢植才知道的。 他烧了三天才退烧,之后又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堪堪康复。 也就是袁树这边的照料比较好,加上卢植自己身体不错,扛了过来。 这年头又没有啥抗生素之类的药品,伤风感冒一个不好是能要人命的,卢植能扛过来,只能说明他的免疫系统比较给力。 而且这一病,他也回过味儿来了。 他自己确实不是格物致知的那块料,没有那么好的悟性,道没有悟出来,反招惹了一身病,差点嘎掉。 于是他进行了深刻反思。“看来,袁君说的对,格物未必能够致知,就算能够致知,万一因病丧命,也是得不偿失,这种方式很难推广……咳咳咳咳咳……哎哟喂……” 坐在病床上,喝着袁树给他端来的热汤,卢植又是感动,又是羞愧。 “这些日子,多谢袁君的照料了,这份恩情,卢某牢记在心。” “你我同门,何须在意?” 袁树摇了摇头,笑道:“倒是能让卢君明白致良知不能靠外物,那便足够了,如袁某所说,良知在人心中,只看人是否愿意去遵守良知,以及如何将良知转为与之匹配的行,这才是要点。” “是的,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 卢植一边喝汤,一边点头道:“良知的确存在人心中,只看如何去行,袁君,你现在已是马氏高足,之后也是要代表师尊为门生授课的,你可有更好的想法了?” “卢君如何看待?” “何不将你的这一套学说整理一下,扩展一番,然后一边传授古文经学,一边自己讲学?” 卢植似乎已经考虑到了这件事情,认真道:“致良知与知行合一,如此精妙的学说,不该只有我一人听过,袁君,你不是说,若要拯救世人于水火,唯有成为圣贤吗?” “的确如此。” 袁树笑着看向卢植:“卢君愿意认可我?” “你才十岁,已有如此觉悟,我年长你十六岁,尚且浑浑噩噩,如今一朝醒悟,哪里还有别的想法?” 卢植感叹道:“袁君,你说的对,当今大多数的士人已经没有精神基础,唯有物欲横流,所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苦学多年,博览群书,都没有找到解决之法,但你却找到了。 如果,你真的有成为圣贤救国救民之志,那么,我愿意倾力相助,把你所思所想发扬光大,让更多人知道,成为一门新的学说,以此重塑士人精神!如此一想,我心中已经充满了动力!” 卢植喝完了热汤,把碗放在一边,一伸手,抓住了袁树的手。 “过去,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实现心中所想,而袁君,你为我指了一条路,哪怕这条路现在荆棘遍地,但我也愿意同你一起披荆斩棘,将这条路开辟出来,袁君,你觉得如何?” 袁树大喜。 他立刻用另一只手覆在了卢植的手上。 “我虽有开辟道路之志,可仅以我一人之力,是远远不够的,卢君志虑忠纯,刚直不阿,学识渊博,允文允武,若愿相助,袁某幸甚!大汉幸甚!天下幸甚!” 卢植被连着戴了四顶高帽子,顿时有些迷迷糊糊乐乐呵呵,便畅快地笑出声来。 往后几日,他一边养病,一边就拉着袁树不放他走,从早到晚,都在与他谈论有关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事情。 如何让人们意识到心中良知所在,如何让人们愿意遵循心中良知办事,如何在外界压力之下坚守心中良知,如何应对可能会遇到的诘难、非议。 一门全新的学说需要有很多的内容组成,致良知与知行合一是精粹,也是这一门学说的主旨,但是除此之外,还需要足够多的内容撑起一个新的世界观,且构造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法论。 要让人们理解,要让人们跟着做,要让人们看到成效,要让他们从心底里接受,然后推广为普世世界观。 在理想崩塌、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开辟新的道路,重塑人们的精神基础,重新建立理想的道路,这绝非易事。 卢植学问扎实,引经据典,将自己格物那几天和养病期间所想到的东西全部告诉了袁树。 比如卢植觉得致良知这三个字所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多,是典型的微言大义,包括知行合一,也是典型的微言大义,为了避免在传习过程中有所歧义,应该进行非常彻底干脆的解读。 并且他进一步觉得致良知与知行合一都是对于个人的修养,是人重新树立内在精神和理念的内容,如果仅限于此,那就是一门修身的功夫,和现实政治关系不大。 他强烈建议袁树把这些内容运用到现实政治里,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认同点,成为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 对此,卢植最开始的建议,就是要构建一个关乎于政治、民生、国家未来的学派共同认知,即人人成为圣贤的同时,又该如何改造这个满目疮痍的现实世界? 个人的修养品性是可以了,那么国家呢? 诸子百家各有其关于国家政治的理论,而袁树若要创立新学问,也需要一个相关的理论才可以。 卢植认真的建议袁树给这门学问添砖加瓦,真的把这门学问给立起来。 对此,袁树沉思良久,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最开始我倒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我觉得人的精神立不起来,就谈不上重塑社会,不过卢君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有理,小目标要有,大目标也要有,这都是不能少的。 诸子百家的理念都是立足于当时的社会,他们观察了当时的社会问题,各自产生了解决问题的办法,由此创立学说、吸引门徒,进一步试图实现自己的理念,而我们,也应该立足于当下。” “立足于当下……那……” 卢植缓缓道:“外戚专权,宦官乱政,地方上贪官污吏横行,官府豪强互相勾结,欺压良善、兼并土地,更兼把持选官任官之事,所举孝廉皆亲眷之徒,以至于善钻营者高官厚禄,一心为国者埋没于乡野,这些,都是问题。” 袁树点了点头。 “既如此,咱们就针对这些问题,提出专门的解决方案,糅合一下,使之成为我们的理念,再看看如何通过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方式去解决这些事情,从而形成一套完整的学说。” “便是如此了!” 卢植十分兴奋,双目放光,仿佛身体的病痛已经全然消失,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改变世界。 延熹八年十月的一个夜晚,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人和一个十岁的孩童在一间小小的宿舍内兴奋的谈论着改变世界的宏大理想。 (本章完) 第22章 袁某人大义 第22章 袁某人の大义 两个年纪加在一起还不到四十岁的人在讨论该如何改变世界。 乍一看,这似乎十分搞笑。 但是转念一想,不让年轻人去改变世界,还能让谁去改变世界? 奥特曼? 对不起,光之巨人不干预人间事。 所以,袁树和卢植可是很认真的。 袁树按照自己所知所学,将目前他所观察到的东汉末年的社会问题分成了政治和经济两方面,认为所有问题都不能脱离这两方面去考虑。 他告诉卢植,社会经济能够动摇政治的基础,而政治权力又能反过来影响到社会经济,二者互相作用,一切社会问题都无法脱离这两者去探讨。 至于当下的社会,显然政治权力的影响更大一些,所有问题都不能脱离政治去讨论,否则必然没有结果。 比如宦官乱政的问题,他们就应该从着重考虑政治层面的问题。 政治上,他们必须认识到宦官的存在有其必然性,想要不顾其他问题单独消灭宦官,是不现实的。 袁树依自己所学,侃侃而谈。 “宦官的存在其实完全可以从先秦上古时候进行追溯,因为那个时候,所有一切的官员都是君主的家臣,国家的事情就是君主的家事,管理这些事情的也都是君主的家臣。 比如宰相,最初便是先秦贵族家中的家宰,上古三代时,贵族家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祭祀,祭祀需要宰杀牛羊牲畜,这便是家宰的来源,而到后面,代替天子公卿管家的事情,统统交给家宰来做。 到了秦,改封建为郡县,化家为国,一切贵族封建领地全部取消,唯有一个贵族流传下来,那便是皇家,这个国也就是皇帝的家,既然是家,皇帝的家宰也就成了国家的宰辅。 包括宰相在内,很多原本只需要管皇帝家事的官员都变成了管理国家政务的高官,国家政务千头万绪,他们如何还能分神管顾皇帝家事?于是,便有了御史中丞为代表的一系列的【中】官。 但中官也不够用,总要有奴婢去办理那些杂物、小事,让读书的官员去做这些卑贱的事情,他们如何愿意?宦官阉人便应运而生,官们只想高高在上,不想做贴身伺候皇帝的事情,渐渐远离了皇帝。 伺候皇帝的人也就变成了宦官,越是伺候,越是亲近,便越是得到信任,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而官员则失去了信任,此消彼长之下,当皇帝对官员不信任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帮手,必然是朝夕相处、知根知底的宦官。” 听着袁树抽丝剥茧,把宦官的由来和必然性讲的如此明白,卢植十分感叹。 “不曾想袁君不仅深明经义,还如此精于史书!” “不读史书,就不明历代得失,得不到兴亡交替的教训,就必然还会犯下曾经的错误,所以读史,是必要的。” 袁树摇头道:“当今士人重读经,轻读史,实在是不应该。” “的确如此。” 卢植点了点头,忽然眼前一亮,兴奋道:“既然如此,那新的学问,就可以包含一条,经史并重,既要读经,也要读史,二者缺一不可!” “甚好!甚好!” 袁树笑道:“卢君所言甚是!我赞同!” 于是两人达成了第一条新学派的共识。 除此之外,对于宦官存在的必然性,卢植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宦官必然存在,也必然得到天子的信任,而天子一旦和大臣产生矛盾,必然会动用宦官针对他们,岂不是说宦官乱政避无可避?” 袁树点了点头。 “就根本来说,宰辅才是朝廷的首领,皇帝是国家的领袖,但是皇帝又有几乎不受限制的权力,这使得宰辅的行动处处受限,他们之间产生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宦官的介入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却如何是好?” 卢植皱眉道:“这完全是一条死路,皇帝和宰辅必然有矛盾,那么如果想消除宦官的问题,要么就罢免宰辅,要么就……” “罢免皇帝?” 袁树接下了卢植的话茬儿,笑道:“卢君是这个意思?” 卢植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就差行法国军礼了。 “不是不是,袁君莫要误会,我可没有这样说,万万不敢这样说!” “但事实便是如此啊。” 袁树嘿嘿一笑:“而且我觉得,只是罢免宰辅是没用的,没有了宰辅,皇帝直接面对百官,他们之间就没有矛盾吗?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宦官还是会介入,还是会触碰到权力,这不可避免,除非……” “除非?” 卢植瞪圆了眼睛,一伸手捂住了袁树的嘴巴:“袁君慎言!这可不是什么能随便谈论的事情!” 袁树点了点头,卢植才拿开了手。 “可是不谈这个问题,如何针对宦官乱政的事情?” “这……” 卢植抓耳挠腮,一脸郁闷,少顷,他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先放放,我们谈谈外戚专权的事情。” “这都不叫事儿。” 袁树摆了摆手:“想解决外戚的问题太简单了,只要规定皇后人选必须是平民之家,小门小户,且无有同辈男性亲眷,外戚的问题迎刃而解。” “平民之家?小门小户?” 卢植皱眉道:“这如何可以?堂堂天子,如何能与小门小户结亲,这岂不是……太不合适了?” “可要是选择高门大户,皇后本身就必然有强大的娘家势力。” 袁树摊开双手:“越是高门大户,娘家势力越强,一旦皇帝壮年而逝、太子年幼、太后辅政,外戚专权就是必然的,想解决这个问题,只要选择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便没有问题了,小门小户的娘家,根本谈不上外戚。” “那……不也有更大的问题?” 卢植皱眉道:“按照袁君所说,万一天子壮年早逝,太子年幼,太后听政,没有了娘家人辅助,那不就只能……” “宦官。” 袁树点头道:“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宦官,还是绕不开天子,卢君,是否觉得烦闷?” 卢植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这些问题看似独立,未曾想到细细深究,居然是互相粘连,牵一发而动全身,难怪历来变法总是阻力重重!” “很对啊,很对啊。” 袁树连连点头:“我也是想到了这一层面,才意识到这些我们能看到的问题都是表象,更深层次的问题才是真正的问题,不过这些问题显然不是咱们这个时候就能解决的……恐怕再过一千年都解决不掉。” 卢植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往深了想,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感到不可思议,所以只能再退一步。 “那我们谈一谈财政之事?” “可以啊,做什么事情都要钱,国家运转更是要钱,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所以财政,实乃国家第一要务。” 袁树缓缓道:“而当今大汉所面临的重大问题之一便是钱不够用,如何不够用?税收不上来,税收越来越少,我父、我叔都曾在朝为官,我听他们谈论过朝廷用度艰难、入不敷出的事情,尤其谈过税收收不上来的问题。” “这……可真是大问题。” 卢植说道:“税收不上来,朝廷就无钱可用,什么事情都办不了,但是……以我多年在地方所见,多是税吏横征暴敛榨取民财之事,因为缴税闹得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如此横暴,税还不够多吗?” “再多也填不满人的物欲啊。” 袁树无奈道:“横征暴敛,就是竭泽而渔,把平民的财产榨取干净,逼得他们卖儿卖女卖土地,成为不事生产不会纳税的流民,而得到土地的人又是谁呢?贪官污吏,地方豪强。 这些人上下勾结,有的是避税的法子,地方税吏与他们也是沾亲带故,哪里会认真收取他们的税?能收的越来越少,收不了的越来越富,朝廷的税源能不枯竭?” “令尊还谈论过这些事情?往日只听说汝南袁氏生活豪奢,没想到令尊竟如此忧国忧民?” 卢植显然认为这是袁逢告诉袁树的。 袁树愣了一下,想了想记忆中便宜老爹的生活水平与排场…… 不夸张地说,袁氏的豪富与关起门来的生活水平,非常人所能设想。 石崇和王恺斗富的那种水准在便宜老爹看来都只是过家家的水准,什么水刷锅、锦缎铺路之类的,在袁氏家族看来,简直和小丑无异。 懂不懂什么叫富? 还水刷锅,你也不怕放着招蚂蚁! 但是作为人子,袁树也不好意思说便宜老爹的坏话,于是只能扯动嘴角干巴巴地笑了笑以掩饰尴尬。 作为既得利益者,他们怎么会不知道问题所在? 但是他们怎么会对自己的利益动手呢? 袁氏家族在地方上广有土地田产,旁支族人多有经营商铺,操持盐铁行当,不说富可敌国,敌三五个中原大郡也不是难事,家中生活水平超过公卿贵族,明明白白给史书上记下了一笔。 那么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袁绍、袁术把家业一分为二,在淮南、河北各自拉起一支势力,巅峰时天下精华之地的三分之二都是两兄弟主导,这厚实的家底子是如何来的? 大家心里门儿清。 一边大把大把的捞钱敛财,一边摆出一副忧国忧民之态,既要又要,搞得和明末那群地主士大夫差不多了…… “且不说我家,朝廷没有钱用的原因就在这里,所以,我们要怎么做呢?” 袁树岔开了话题,卢植自然而然的跟了过去。 “开源节流,一方面要让耕者有其田,一方面又要节制公卿贵族奢侈无度。” “嗯,很好的两个方案。”袁树点头:“那该从何做起?如何作为?” 卢植张张嘴巴,笑了笑。 “袁君,我是比你大,但我也仅仅二十六岁,不曾参政,哪里能给出什么办法呢?” “也是,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对而笑,也不知道是开心的笑,还是自嘲的笑。 总而言之,卢植意识到了,袁树的思维非常敏捷且锐利,很多问题他一看就看到了根子上,但是也正是这些根子上的问题,难以解决。 真要解决,那就堪比造反。 可造反,是要掉脑袋的。 但是不把这些问题解决掉,就要眼睁睁看着大汉崩塌,这……如何能接受? 一肚子忠君道理的卢植实在是纠结矛盾极了。 其实袁树也不是没有纠结矛盾过,他自己也矛盾过,但是经过和卢植的这一番探讨,他心中的某些想法忽然间发生了改变。 “卢君,有些事情难以避免,但是自古以来,若要成事,非要有大义名分不可,吾辈行事,无论成功与否,首先,需要一个大义名分。” “大义……” 卢植听袁树这样说,也点了点头:“师出无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袁君所言有理,那,吾辈之大义何在?”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袁树朗声道:“这是先秦以来历代儒家学子所共同追求的最高理念,此非大义,何为大义?”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卢植听袁树这么说,多少有些恍惚。 少顷,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袁君所言甚是,天下为公,方为盛世,若天下徇私,纵使强盛,也将崩塌,天下为公,就是最高大义!” “所以,天下为公,便是吾辈之大义!” 袁树握住了卢植的手:“天下为公从来都没有错,过去之所以犯错,是走向天下为公之路走错了!现在,吾辈所需要去做的,就是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重启天下为公之行!” “善!” 卢植双目放光,喜道:“这正是吾辈士人最该去做的事情,吾辈苦读圣贤之书,不为圣贤之道,又当何为?” 袁树重重点头。 “对了!对了!这便是吾辈之最高理想,这便是吾辈立身之本,天下为公,如何不正?” “大善!” 卢植大为兴奋,握着袁树的手大笑不止,一扫方才的纠结与颓唐。 他感受到了大义名分的重要。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句话从来都不该是妄言,从来都不该只是在口头上说说。 一切以此目标前行,则堂堂正正,无人可以质疑! 袁树看着兴奋的卢植,笑了。 “卢君,致良知,便从此刻开始,天下为公,就是吾辈之良知,为此良知,纵千万人,吾往矣。” “致良知……” 卢植恍惚片刻,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袁君所言甚是!如此良知,纵使千难万险,吾辈,亦当前行不止!” 大义名分的重要性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树立起一个绝对正确的大义名分,便站在了一处道德高地上,旁人若要进攻,首先,就要登上这高地。 然而,这高地上,早已遍布袁树所建起的防御工事,纵使登上了,能攻破吗? 我的高地,岂容你放肆? 高地竖起来了,那么防御工事也要接二连三的建设起来。 涉及到皇权之类的事情暂时还过于敏感,所以袁树和卢植很有默契的暂时没去提,而是针对其他一些事情作了一些讨论,为新学派的理论体系添砖加瓦。 从致良知与知行合一作为起始点出发,先从个人角度完成个人的修行,然后再扩大到全社会。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没有遵从良知而行动的人,在精神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穷光蛋首先要“善其身”,然后,才有资格兼济天下。 由此出发,将致良知作为解决“穷”的行动方式,以知行合一作为“达”的最高目标。 以良知立身者,就是达者,成为达者,才能关注社会问题。 物质上的富有不是富有,精神上的富足才是真正的“富”。 他们在学派内要树立起对精神富裕的追求,批判物欲横流的社会现象。 个人必须要认识到个人的良知所在,剖析内心,直视内心的穷困与欲望的横流,反省自身,作出改变,以良知立身,摒弃过去的错误行为。 在此阶段,袁树也提出了一些富有建设性的想法。 这些想法,他在延熹八年十一月初一第一次代表马融外出帮助传授学问给诸门生的时候,第一次进行了系统的阐述。 作为已经充分扬名并且具有一定声望的“马氏高足”,袁树代表马融外出给众门生授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年岁上的确很小,但是人家确确实实是个有才学的人啊。 孔夫子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袁树代表马融外出授课,不仅没有人反对,还多的是人支持、期待。 不论是门生,还是弟子,都有一批对他十分推崇的人对此表示十分看好。 弟子之中,南阳郡人赵俊和邓颖、荆州桂阳郡人罗意、益州蜀郡人张捷都对此十分欢迎,竭力帮袁树造势。 门生之中,和袁树走得最近最受赏识的京兆人窦云、冀州渤海郡人魏甲是最坚定的袁树铁杆。 除了这两人,还有弘农郡人苏初、马然,京兆人邵原、廉达,冀州清河国人俞畴,青州东莱郡人戴化等六人最为崇敬袁树,活动能力也是最强。 这九名门生和袁树走得最近、互相之间最熟悉,所以上窜下跳帮忙组织,配合那四名弟子帮袁树造势,俨然成为了袁树拥趸群体之中类似于“粉头”的存在。 这加在一起的十三个人,在袁树看来就像是自己身边的十三太保一样,十分有趣。 而且说实话,正式开始传授学问,感觉还挺特别的。 一个人坐在最上首,周边一大群人围着,就像是众星捧月一样,抬着头,用满是敬仰、渴望的眼神看着,那种感觉,真的有点小爽。 这一次授课的最开始,袁树当然没有说自己的私货,而是按部就班的传授马融的课程给他们,左氏春秋还有古文尚书,传授相关篇章以及释义,一板一眼,绝无差池,无懈可击。 经学上的事情,经过那一场场令人震惊的辩论,已经没什么人会反驳袁树了,所以他怎么说,大家就怎么听。 因为讲述的速度比较快,预定课程讲完之后,还有很多时间,袁树就开始整理思绪,准备进行自己的第一次有意义的讲学了。 “古之圣贤的学问博大精深,字字珠玑,皆微言大义,这是吾辈需要严谨治学、谨慎对待的原因,不过我想问诸君一个问题,那就是,诸君是为了什么而来求学呢?” 袁树突然问了这个问题,大家都有些愣神,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南阳人赵俊作为马氏弟子群体内最先对袁树产生好感的人,最先响应袁树的提问,站起了身子。 “求学,自然是为了追圣贤之道,沐浴圣贤之遗泽,使之光耀汉土。” 京兆人邵原也反应了过来,站起身子,大声开口。 “求学,应当是为了学到治国安邦之术,辅佐君王,使天下安定。” 东莱人戴化紧随其后站了起来。 “求学,应当是为了背负天下人之任,铲除奸佞,荡平群贼,如此方不负先贤教诲。” 有几个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也都相继站了起来表达自己的志向,无一例外都是些宏伟的理想,没有一个人表示自己求学是为了加官进爵。 对此,袁树很不满意。 “你们啊,我又不是师尊,我与你们一样,都是师尊的弟子,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罢了,你们却都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我不否认的确有人真心实意,但是,就没有一个人心里面认为读书求学是为了做官的吗?” 方才还激情洋溢的场合一下子就变得寂静了起来,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你们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你们有不少人都是千里跋涉来求学,历经很多困难,才成为马氏弟子、门生,就没有一丝丝想法是为了自己?” 袁树笑道:“我是不相信的,人皆有私心,皆有欲望,圣人尚且会犯错,又何况是凡人呢?在我看来,你们内心当中想着读书求学以求官途,实在是正常不过,一点也不奇怪。 辛辛苦苦求学,不少人还是吃糠咽菜艰难度日,就没想过今后也能腰缠万贯奢侈享受?师尊出身豪门,如此奢侈度日,诸君就没有艳羡期待过?实话说,就连我都眼馋的紧! 我还是出身汝南袁氏,阀阅高门,我尚且眼馋羡慕,更何况诸君?所以诸君,就算是说假话,也不能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很容易叫人看破,所以要我来说,吾辈求学所为的,只有四个字,很简单,成为圣贤。” (本章完) 第23章 预备圣贤 第23章 预备圣贤 袁树一番话说完,场上寂静一片。 比刚才还要安静。 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 原因无他,袁树这番话前后的反差实在是有点大,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前面说大家的说辞都太冠冕堂皇了,结果自己抛出来一枚炸弹直接扔在大家面前,轰的一声就爆炸了,让人没有一丝丝防备。 所有人都被炸傻了。 虽然说语不惊人死不休是一种说话的艺术,但是艺术要接地气,而不是接地府,你这话说出来,真不怕圣贤从地底下钻出来向你问好? 袁树还真不怕。 面对被吓傻的人们,他侃侃而谈。 “是不是觉得这非常的不可思议?是不是觉得我十分狂妄?诸君,这都是表象,你们如果只是注意到这一点,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错了,诸君,我且问你们,古之圣贤,为何要传道授业? 古之圣贤为什么要收弟子?收弟子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为了让弟子学到自己的学识,然后把这种知识继续传下去?那么我又要问了,学到这些知识的弟子是什么人?学到了圣贤知识的弟子成为了什么? 不就是第二代、第三代的圣贤吗?圣贤收弟子传承学问,是希望自己的弟子永远是圣人弟子而不是下一代圣贤?圣贤靠着学问被称为圣贤,那么学到了这些知识的人如何就不能算是圣贤? 孔夫子是圣贤,那么他的弟子、传人之中,就没有圣贤了?前太尉杨震还被称作关西孔子,学问高深,要我说,那也是圣贤,圣贤难道仅仅只有一人,仅仅只存在于先秦吗?” 袁树一连串的问题问下去,又把众人问的是头晕目眩眼缭乱,脑袋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袁树连珠炮一样的询问。 但是袁树的“进攻”并未结束。 “圣贤传道授业,收纳门生弟子,所为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弟子门生当中也有更加优秀的可以被称为圣贤的人,这是他们的期待,是他们的渴望。 那肯定又有人要问了,圣贤是那么容易成就的吗?要我说,又容易,也不容易,为什么说容易?因为圣贤本身之所以成为圣贤,也是学来的,也是孜孜不倦的学习各种知识,得到认可,成为了圣贤。 否则,圣贤是怎么来的?天生的?天上掉下来的?地里长出来的?所以,也许还有其他途径,但是学,必然是成为圣贤的一条途径,那么为什么我又要说成为圣贤不容易? 原因也很简单,要是圣贤那么简单就能成就,天下起码得有三五十万圣贤,可为什么没有呢?因为就算一心向学,个人之间也有差异,有些人天资聪颖,一学就会,有些人天资一般,学很久才能会。 人的生命有限,聪明的人学得快,积累了足够多的知识,于是成为了圣贤,而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积攒到足够的知识,所以无法成为圣贤,而很不幸的是,世上多的是中人,天资聪颖者少,这就注定圣贤不会多。 诸君可以细细想一想,人非生而知之者,圣贤也是人,也要经过学习完成知识的积累,成为大学问者,由此成为圣贤,那么圣贤可以,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我们学的不是圣贤的学问? 既然如此,我就要说,自从吾辈开始读第一本经开始,就已经走在了成为圣贤的路上,我是,诸君也是,每一个士人都是,从读第一本经开始,就已经是预备圣贤了!” 一顶大帽子被袁树如战斧式扣篮一样扣在了众人脑袋上,猝不及防成为预备圣贤的众人无不面色大变、心中骇然。 袁树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以至于最尊崇、最愿意承认袁树的十三太保都感到惊骇莫名。 清河人魏甲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向袁树行礼。 “袁君,圣贤二字太重,就算是预备,甲亦不敢承担。” “错!大错特错!” 袁树面色一变,指向魏甲:“你为何不敢承担?你读书进学,不远万里前来求学,不为成为圣贤,又为了什么?不为成为圣贤,你为何要读书?为何要进学?你担得起!绝对担得起!你们所有人,都担得起! 读圣贤书,学圣贤道理,到头来,却不敢成为圣贤?这是哪家的狗屁道理?没有成为圣贤的志向,为何要读圣贤书?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不知为何而读圣贤书,最后会成为什么?” 袁树一伸手指向了东边。 那是雒阳的方向。 “不为成为圣贤而读圣贤书,最后就会成为阿谀奉承外戚、宦官的那些人,他们是真的没想过成为圣贤,也不敢成为圣贤,又有一身学问,难耐贫贱,最后只能成为奸佞!吾辈最厌恶的!奸佞!” 袁树直视着魏甲,眼神锐利的如一柄利剑,直直的刺穿了魏甲的心理防线。 他一屁股跌在了地上,面色惨白。 如魏甲一般面色惨白或者惊骇之人为数不少,甚至可以说来听袁树讲学的五百多人里大部分都是一样的。 “天下不安,朝廷暗弱,吾辈常在此处忧心国事、谈论朝政,鄙夷那些奸佞小人,结果心中没有成为圣贤的志向,到头来,就算进入朝堂,也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奸佞!诸君,你们读书,难道是为了成为奸佞吗?!” 众人呆若木鸡,哑口无言。看着差不多到时候了,一直在外边侯着准备入场的卢植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入场。 这是他和袁树约好的。 袁树也知道自己语不惊人死不休,肯定把这伙人惊得说不出话来,或者是不敢说话,但要是所有话题都让自己来推动,未免太过刻意、尴尬。 所以这个时候,需要一个捧哏,需要一个托,来和自己唱对手戏。 卢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乎,托塔天王卢植闪亮登场。 “袁君好大的口气!” 他朗声大笑:“本只是偶尔经过,不曾想听到袁君惊世之言!读书便是为了成为圣贤?此等话语,就算是师尊恐怕也不会说出口,袁君小小年岁便有如此宏伟志向,实在了得。 只是卢某不知,成为圣贤居然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只要学,只要简单的进学,就能成为圣贤?师尊学究天人,可为圣贤否?郑康成学问精深,可为圣贤否?卢某自问小有所成,可为圣贤否?” 一看托塔天王来了,袁树会心一笑,接上了他的话茬儿。 “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学,只是成为圣贤的必经之路,但是路上,还有其他的艰难险阻,需要一并越过,才能走向最终的圣贤之位。” “什么艰难险阻?” “欲望,对美食美酒的追求,对财货的追求,对美色的追求,对权力的追求,这些,都是艰难险阻,如果越不过去,就会堕落为奸佞小人。” “人欲天生,何人无欲?袁君张口开口便是抵制人欲,这未免太过于托大了吧?袁君如此说,自己可有什么办法应对?” “致良知。” 袁树正色道:“并非是否决欲望,而是克制欲望,欲望存于心,良知亦存于心,人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良知与欲望,是共存于人心之中的。 发现良知,认识良知,遵照良知行事,达成知、行合一,以良知克制过度的欲望,驾驭欲望,而不是被欲望驾驭,如此,便能推开圣贤大道之门,堂堂正正而入!” “致良知?” 卢植佯装惊讶,而后又是一脸的不解。 “袁君一番言论,的确精彩,但是又该如何去做呢?” 他这样问,其实也是在场所有人的问题。 方才卢植进来之后,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暂时忘却了方才的震撼,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两人的辩驳之中。 通过两人的对话,袁树缓缓推进了话题,阐述自己要表达的意思,以此达成自己讲学的目的。 以辩论的方式来讲学,最后说服卢植,让卢植接受此学问,对于门生们来说,冲击会更大,效果会更好。 对此,卢植欣然接受,不仅不觉得袁树是个心机boy,反而觉得袁树十分聪明,总有好的方法去办事,表示自己要向袁树学习。 于是,便有了如今两人的一唱一和。 通过两人的一唱一和,袁树把自己对卢植说过的话阐述了一遍。 什么是良知,如何认识良知,如何正确对待良知,为什么说知行合一很重要,为什么说不行就是不知。 然后,两人的争论就自然的过渡到了“如何致良知”的这个事情上。 “袁君说得很好,但是如何去做,又是一个问题了,如袁君所说,知而不行,就是不知,却不知袁君又欲如何作为?” 卢植非常丝滑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本章完) 第24章 袁某人八字真言 第24章 袁某人の八字真言 卢植是一位合格的托塔天王,袁树也是一位合格的输出者。 他看着满脸正经的卢植,微微一笑。 “若要致良知,首先要明确的是志向!” 袁树缓缓道:“古人曾说过,师出有名,万事万物,最重要的起始点便是一个名,而对于求学者来说,这个名,便是志向,人无志立。没有志向就像没有根的树,没有源头的水,长久不了。 志向不能是违背良知的,比如从读书开始就立志要做一个贪官,上任之后就要贪腐一千万钱,两千万钱,这种志向违背人生来便有的良知,自相矛盾,为人所不齿,根本是立不住的。 志向应当顺应良知,能对父母、亲族、好友、同僚诉说,不会觉得羞耻,不会觉得愧疚,不会觉得无法开口,而是可以堂堂正正大声说出来的,那便是符合良知的好志向。 确立了志向之后,又该做什么呢?接下来,便是要勤学了,有志向是好事,可人非生而知之者,若要实现志向,非要勤奋的学习知识充实自己,然后才能利用知识达成志向,否则志向又该怎么达成呢? 诸君之中,有勤奋学习的,也有假装勤奋学习实则懈怠的,诸君可以反思自己,凡是懈怠于学问的,都是没有志向或者志向不符合内心良知而无法确立的,由此才没有发自内心的动力,不能勤学。 而有志向的学子们也要注意,正如我此前所说的,人有聪明者,也有中人和愚钝者,聪明者少,中人和愚钝者多,所以勤学的人,未必能取得很好的成果,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胜过聪明者的随意为之。 但是,聪明者不应为此而感到骄傲自满并且轻视他人,中人和愚钝者也不应为此感到自卑忧伤并且自暴自弃,需知,立下志向并且为此而努力前进的人,都是值得称赞且尊敬的人。 聪明与否,是天资,是生下来便有的,不是后天弥补所能改善的,假使竭尽全力也不能追上聪明者,应该为之懊恼吗?不,应该自豪,因为你竭尽全力了,你做到了你所能做到的全部,这是值得称赞的。” 说到这里,袁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么,就有一个问题值得关注了,中人和愚钝者没有聪颖者那般的聪慧,那么他们有没有价值?” 袁树环视学子们一圈,见他们的眼睛都死死盯在自己身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初,萧何去世,曹参拜相,他一上任就罢免了积极进取、想要有所作为的聪明官吏,提拔了一群只知循规蹈矩按章办事的官吏,然后天天饮酒作乐,不做实事,于是有人为此状告孝惠皇帝。 孝惠很生气,召见曹参,指责他辜负了自己的期待,曹参便询问孝惠,是陛下您优秀,还是高祖优秀?孝惠说,自然是高祖优秀,曹参又问,是萧何优秀还是我优秀?孝惠说,你比萧何差远了。 曹参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变更萧何制定的策略?他的策略不是执行的很好吗?我的才能不如他,根本没必要变更他的策略,只要按照他的策略继续执行下去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罢免那些聪明官吏也是一样的,聪明的人总是不满足于现状,总是要推陈出新,不断进取,但是政策的落实需要时间来检验成果,黎庶黔首也需要时间去适应政策,频繁变更政策会让天下人无法适应,就会闹出乱子。 所以,我才会提拔那些老实官吏,这些人虽然没有大的才能,但是他们能照章办事,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是优秀的执行者,对于广大黔首黎庶来说,他们才是最合适的管理者,孝惠听后,恍然大悟。 后来的人,都把曹参和萧何并列在一起,称作贤相,诸君,曹参的才能不如萧何,那是天下公认的,但是他们两人却并列成为贤相,原因在什么地方?通过这个故事,我想,诸君应该都有所了解了。” 场面安静了一段时间,每个人似乎都在思考。 卢植顿了一会儿,适时地开口了。 “袁君的意思是说,聪明人和中人、愚钝者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只要志向坚定、勤奋学习,不论才能的高低,总会找到用武之地?” “卢君明白我的意思了!” 袁树笑道:“诸君,只要建立起符合良知的志向,为此勤学苦练,不耻下问,积累学识,那么就算成果不如天资聪颖者,如何不能期待成为第二个第三个曹参呢?” 围观众人似有所悟,面露恍然者不在少数。 于是袁树趁热打铁,接着讲学。 “除了立志、勤学之外,还有没有重要的事情呢?当然是有的,那便是改过,我之前也说过,人非圣贤,且就算是圣人、贤人,也是犯过错误的,他们之所以被称作圣贤,不是因为他们不会犯错,而是他们勇于改错。 犯了错误不要紧,关键在于改正,这种改正的勇气,是非常珍贵的品德,因为这世上多的是不敢于改正的人,有些人觉得自己犯下的错误太多,已经无法改正,干脆自暴自弃,继续犯错,直到死亡。 这种人,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犯了错,而是没有改错的勇气,这种人不仅做了错事,还是个懦夫,是十分可耻的人,所以古人才会着重强调,犯错不要紧,改正最要紧,若是犯了错而不敢改正,那是最让人绝望的。 最后,我还要说的是,与自我的改正息息相关的,责善,诸君现在都知道,改正需要勇气,而勇气从何而来?有些人内心强大坚定,自己就能由心而生出勇气,自我改正,这种人非常优秀,值得称赞。 但是大部分人都没有这种勇气,犯下一种错误,畏惧惩罚,于是处处遮掩、不让人知道,直到错误越来越大、无法弥补,人也由此走向灭亡,这种情况是很多的,而这个时候,责善就非常重要。 人行走于天地之间,不可避免和会和其他人打交道、交朋友,有些人交朋友只是为了吃喝玩乐,互相拉着对方一起堕落,此之谓狐朋狗友,而有些人则会互相督促学习,此之谓良师益友。 我希望大家彼此都能成为彼此的良师益友,且与此同时,更要注重互相责善,身为朋友,要勇于指出朋友的错误,并且要督促他改正,但同时需要注意的是,责善也需要方式方法。 人皆有自尊羞耻之心,若为了责善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指出错误,不免伤其自尊,使人产生厌恶、逆反之心,如此不仅不能责善,还将起到反效果,把朋友往更加错误的道路上推,这不是好朋友该做的事情。我推荐诸位,在互相责善的时候,尽可能的注重维护朋友的自尊,要在私人场合较为委婉、温和的指出他的错误,并且督促其改正,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便认为,那是比良师益友更优秀的良师益友了。 为学子,为人,为朋友,如果能做到立志、勤学、改过、责善,遵循内心的良知,将良知贯彻于行动,一生坚守,那么这个人就算只有中人之资,甚至较为愚钝,我也认为他可以被称作圣贤。” 袁树将自己和卢植商议出来的成果精炼了一番,提取出重要的东西。 当然更多的是“参考”了王阳明先生的意见,由袁某人代表尚未出生无法反对的王阳明先生传授给了围观的学子们。 王先生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袁树如此揣测。 不过说到底,这八字真言真就是走向致良知之路的重要方式方法,若能遵循,谨守本心,在做到这八个字的同时,便已经是一个具有精气神的读书人了。 也是一个正气凛然、不会走歪路的人。 而对于袁树所“提出”的这八字真言,最先知道的卢植是大为赞叹的。 其中,他尤为赞叹“责善”。 他认为,奸佞小人、贪官污吏总会成群结队、互相抱团,把风气变坏,而正人君子却只能单打独斗,势单力孤,这是很不正确的。 过往的学问只教会大家怎么做是对的,却没告诉大家该如何坚持。 而袁树提出来的新观点却给大家指了一条明路,告诉大家该如何坚持,甚至还为此引入了团结一心、组成团体的观念。 小人能抱团,君子为何不能抱团? 一人之力有限,众人之力无限,懦弱之徒总是说势单力孤,不敢对抗邪恶,那好,我结合一大群正义之人一起行动,集中对抗,你还有何说辞? 对于卢植的这种感悟,袁树感到很惊喜。 他只是开了一个小头,卢植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进一步顺着卢植的想法,表达出了成立一个组织的初步想法。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人之力,千万人之力,当致良知的浪潮滚滚而来形成规模,再深沉的黑暗也要为之胆怯。 且对抗黑暗与邪恶的时候,总会遇到危险,会有人受伤,甚至会有人为此牺牲。 这个时候,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值得信任的组织为其后盾,照顾他的家人,为他守好后院,给他敢于斗争的底气。 “人皆有其家,最大的弱点往往也在家人,奸佞之辈无法压制一个正人君子,便以家人相威胁,往往能起到好的效果,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后盾能保护他的家人,那么,他也就无需担心,可以全力与之斗争了。” 袁树建议道:“小人可以结党营私,君子也应当团结起来与之抗衡,卢君以为呢?” 卢植当时对此很是赞同,认为袁树很有前瞻性,但是对于如何结成一个组织,如何架构这个组织,两人还没来得及商榷。 毕竟现在就算出现了组织,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它更多的人。 待更多人加入其中,成为致良知之人,再寻求组织也不迟。 卢植对袁树的讲学有充分的信任,他认为,这套初步的理论方法只要开始传播,势必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再加上袁树的学识声望、出身背景,必然能够吸引很多人的兴趣。 让他们感兴趣,让他们听讲学,让他们去思考、权衡,自然会有醒悟的人和具有羞耻心的人汇集而来,团聚在袁树身边,这些人,便是心怀良知、愿意前行之人。 当团结起这样一群人的时候,就是新学派、新理论崭露头角之时。 为此,卢植与袁树同台共演了这样一出戏,首场演出就取得了堪称爆炸的效果。 讲学结束的时候,袁树和卢植还不知道具体效果如何。 但是只是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在外头打探消息的卢植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告诉袁树,传开了,昨天的一番讲学已经在外头全面传开了。 听过讲学的人已经把他们听到的东西带了出去,一个晚上的时间,基本上整个马氏弟子门生群体实现了全覆盖,并且引发了极其热烈的反响。 (本章完) 第25章 小黑子们的反击 第25章 小黑子们的反击 这个时代的讯息传播速度的确很慢,但是架不住传播消息的人多,且人群聚集的密度也不小。 马融所在的地方,几乎就是关中之地的学术圣地,聚集了人数最多的读书人、消息灵通分子。 马氏门生弟子约四千多人,袁树讲学的对象是五百人,所谓一传十,十传百,都不需要他们抵达十传百的地步,一传十就够了,就能够实现马氏门生弟子的全覆盖了。 所以只是一个晚上,那五百人就基本上把袁树讲学的内容给传播到了整个四千多人的群体之中,由此经过了一个晚上的讨论、发酵,第二天上午就开始引发剧烈反响。 致良知。 知行合一。 立志、勤学、改过、责善。 袁树从经典文章之中提炼、重组、总结的这些东西,和经典文章里所说的基本要义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是细细观之,就能品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他说的一切都没有超脱儒学的范畴,可组合在一起,就是能给人新奇的观感。 而且这还不是空口白牙的大白话,人家还有方法论,还给出了实实在在的办事方法,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这是一个新弟子第一次代表老师授课就能讲出来的水平? 哦,是袁树啊。 那就不奇怪了。 真要说大家伙儿有多少的炸裂般的震惊,倒也不至于,毕竟袁树此前几个月打了三百多场辩论而不败的事情已经充分证明了他是个实实在在的神童,学术能力及其牛逼。 辩之力起码有八段。 既然是神童,就不能等闲视之。 虽然事情本身离谱,但是一想到干事情的人,大家总会莫名觉得有那么一丝合理性。 饶是如此,辩经至少还在大家的日常生活范围之内,而新的学说理论思想和方法论,就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了。 这个神童,未免太神。 但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太神,又如何担得起神童二字呢? 马氏弟子门生们一边震撼,一边又觉得可以理解,只是又有点震撼,却又觉得可以理解,这样反复矛盾之下,袁树的新理论也基本上人所共知了。 主要自东汉以来,儒家学说已经沉寂太久,已经太久没有新的东西出来了——如果说谶纬、神鬼之说也能算是新东西,那废话文学也能算是一种新文学了。 结果就在大家浑浑噩噩过日子、即将迎来东汉末年大灾变的档口,袁树支楞起来了。 致良知! 知行合一! 八字真言! 东西就在《孟子》这本书里,不过《孟子》在东汉并非经典,只有少数人关注,结果就被袁树拿出来做成旗帜使劲儿摇摆。 说实在的,这年头,袁树的关注度都比《孟子》的关注度要大,所以要说是新东西,那确实,就是新东西。 关键袁树不仅仅提出了新的理论,还一股脑儿的把实践方法拿出来供大家评价、操作。 理论可以讨论,办事方法直接实践就知道对不对了,一旦有错,被贴脸嘲讽的可能性极大,造成大家信仰崩溃的可能性也很大。 王莽没有操作之前,儒生们也不知道克己复礼是个完蛋玩意儿、孔老夫子堪称孔大炮。 而袁树居然如此光棍的把这一整套说了出来,这也就意味着,他是有备而来,并非临时起意。 很有可能,他考虑这一套学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马融的首肯,否则,马融不会这边给了袁树高足的身份,那边就允许他代表自己外出讲学。 人们在震撼和理解的情绪交织之中,逐渐出现了好奇、欣赏、崇拜、怀疑、质疑等等诸多情绪,袁树的致良知之学得到了极大的讨论热度,斩获极大流量。 堪称关西之地的头版头条。 当下,整个马氏弟子门生团体之中,仅有少数还对袁树持负面观感,其中自然包括因为袁树而受到惩戒的高足们。 自从被惩戒之后,六名高足各有各的想法和怨念。 不过相比较于颍川人陈修、郭启以及北海人王骏的怒火中烧、极其不满,汝南人许德、谯人陈磊和吴尚则稍微有些自我的反省,觉得自己做的确实有点不太地道。 老师让他们禁足十日而不是像那群蠢货一样直接赶走,显然也是对他们怀有期待,不想就此彻底失去他们。 所以在陈修力主向袁树进行报复的时候,郭启和王骏表示赞同,许德、陈磊和吴尚则表示他们不想报复。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先犯了错,所以被老师惩戒,不单单是袁术的原因,要是为此报复,且不说老师怎么看,袁氏家族又会怎么看呢?” 谯人陈磊摇头道:“汝南袁氏势力太大,不过禁足十日,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与之为难,而且袁术才学突出,明显不好对付,陈君,我就不参与了。”许德与吴尚也和陈磊持一样的态度,想要息事宁人,不想进一步刺激马融和袁树。 陈修则对陈磊的态度感到难以置信。 “你我属同宗,你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陈磊还是摇头。 “你我虽是同宗,但早已分家,我家势力微弱,经不起袁氏一击,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说完,陈磊转身就走。 许德与吴尚也是一样的态度,跟着陈磊就离开了,没给陈修面子。 陈修眼见如此,更是怒火中烧,怒骂陈磊是个没胆子的怂货,然后面向郭启、王骏二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袁术骤然得势,必然骄傲放纵,眼下更是提出大逆不道之言,违背师门家法,我等可以此为由,向老师控告袁术,打压其威风,如何?” 王骏也是恼火于袁树的不讲武德,居然偷袭他们,搞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现在能报复回去,他当然愿意。 反正他家族远在北海,袁氏的手再长,能伸到北海去? 同为颍川人的郭启倒是看着离开的陈磊等三人,有了一些想法,思虑再三,他向陈修拱手告辞。 “虽然我也非常不喜袁术,但是家族应该非常不愿意我和袁氏的人有所争执,消息传回去,万一惹得家族受损,我可没有好下场,陈君,行事之余,多考虑考虑家族吧。” 郭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修和王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以至于王骏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但是陈修还是气不过袁树的嚣张跋扈和对他的毫不尊重,心胸并不宽广的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彼等皆小人也!王君,你我二人同去,如何?!” 陈修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王骏,王骏给他吓了一跳,生怕在这里反对他会被他活剥了,于是只好点头答应。 于是这两人就开始商量对策,研究话术,准备对袁树发起偷袭。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只靠他们两人,想让马融对付袁树,可能性不大,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两人决定活学活用袁树的打法。 众人拾柴火焰高! 你能发动群众? 我也能! 针对袁树的小黑子们聚集起来了! 他们拿出一套说法,指责袁树是在传播“歪理邪说”,不守家法,是严重的僭越行为,不仅不尊敬老师马融,也是不尊敬先贤,袁树就是个狂妄小孩儿,该打,该批,该被驱逐出师门! 十七名弟子被驱逐之后,一部分门生也跟着离开,但还是有部分原先依附于弟子们的门生留了下来。 他们当中有醒悟过来、佩服袁树的,也有对袁树依旧不满,但是为了求学不得不留下的。 后面这种人,就受到了陈修和王骏这一说法的影响,对袁树提出的致良知之学产生了公开的质疑。 说实话,师法、家法这些说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市场。 所谓师法,指的就是一派学说的源流,放在当下,就是五经本身,诗经,尚书,礼经,易经,春秋经。 而所谓家法,则是这五经体系下十四套得到朝廷官方认可的解经流派,也就是《孟氏易》、《大夏侯尚书》等等。 在汉儒治学的理论之中,师法和家法的解经思路和主题论调都是不可以违背的,但是允许在不违背本意的前提下删删改改、添砖加瓦,使之更加凝练。 由此,陈修等人开始指责袁树违背传统,要收拾他,否认他。 “昔日光武帝在时,左氏春秋一度被立为官学,乃正统学派,后虽一度失其位,历代天子也十分重视左传,多次褒奖左传,引入研习左传者入朝为官,制定礼法,可见其重要。 如此,左氏便可被视为家法,袁术拜师学习左传马氏家法,现在却在讲学家法的同时传播私学,曲解先贤道理,乃至于妖言惑众,妄言天下之道,实乃罪不可赦!” 小黑子们在公开场合宣扬这些说法,得到了少量门生的响应,似乎有点声势。 然而陈修和王骏等人高高在上、脱离群众太久,没有注意到马氏门生群体基层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意识到眼下已经是此一时、彼一时。 驱赶弟子事件之前,袁树是少数派,只有少量铁杆粉丝,影响力有限。 可驱赶弟子事件之后,在这个群体之中,袁树已经成为绝对的多数派,大获人心,收拢了一大批真心实意拥护他的ishu,俨然已是马氏家学中的第一爱豆、流量之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发起对袁树的进攻,不就是茅厕里面打灯笼——找死吗? 于是以卢植和十三太保为首的ishu们立刻发起反击,誓死捍卫袁树。 (本章完) 第26章 流量,就是力量 第26章 流量,就是力量 延熹八年的深冬,在马氏家学里,一场挺袁派ishu和倒袁派小黑子之间的论战凶狠的展开了。 ishu们表示师法家法那是今文学派的一套东西,左氏春秋成为官学是光武皇帝的时候,现在早就不是了,严格来说,根本不该有这么严谨的东西存在。 而且袁树是在老老实实讲学了左氏春秋、完成了师尊布置的任务之后,才趁着课余时间才向大家传播了自己的看法。 这本来就和左氏春秋没有关系! 他的主要想法来自于《孟子》,这本书根本不在五经体系之中,没有师法家法之说,你搁那儿说你马呢? 钢管杵青蛙,真是顶呱呱,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你们咋那么尊师重道呢? 之前要你们认真传授课程、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如此尊师重道呢? 利用信息差敛财、过奢侈的生活,你们的尊师重道都尊到了肚子里去了是吧? 卢植刚直,本身就和其他高足、弟子处的不太好,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喜欢居高临下审视他人的陈修,卢植更是讨厌他。 之前受限于势单力孤,只能不和他们往来,而眼下局势逆转,他们居然不知廉耻的抨击自己的全新理想,简直不知死活。 他心底里长期积攒下来的不满和愤怒一下子爆发,带头冲锋,直接就把陈修和王骏喷的哑口无言。 陈修和王骏为首的倒袁派小黑子确实人少、势力弱,但是背水一战,也算是有点战斗力,知道拼学术拼不过,那就只能另辟蹊径,拼人品。 说袁树曾经如何如何的狂妄自大,口出狂言,不尊师重道,肆意评论古之先贤之类的。 一时间倒也是和ishu们打得有来有回。 不过到底实力不济,陈修和王骏也不像是锻炼身体的人,一副小身板没什么体力,三五个回合下来就气喘吁吁,面对燕赵猛男卢植领衔的ishu猛男天团,很快就崩盘了。 整场论战中,袁树倒是全程保持安静,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个时候不需要出来说些什么,而应该让ishu们冲锋陷阵。 他已经带头过很多次,不能总是自己带头,而其他人没有一点战斗意志。 而且马氏家学中主要的小黑子们已经被他清理掉了,仅剩的这一点点小黑子要是都搞不定,卢植和十三太保等人的能力就要被袁树怀疑了。 老大牛逼,小弟们也要支楞起来啊,不能事事都指望老大吧? 所幸,他们的能力没有让袁树失望。 卢植和十三太保率领众多马氏弟子、门生出身的ishu,以人海战术强行镇压了陈修、王骏等少数派小黑子的反对意见,让他们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狼狈不堪。 上分和掉分之间你们愣是选择了中分,那就别怪我们ishu重拳出击了! 在ishu头子卢植的迅猛攻势之下,陈修和王骏的小黑子集团输的体无完肤,中分都被打歪了。 但是输红了眼睛的陈修并不想就此认输。 他还要反击! 于是陈修决定提前拜见马融,将这件事情告知马融,从而得到马融的支持,狠狠打击袁树的嚣张气焰。 对此,王骏显然有些迟疑了。 “此前袁术小儿行事,虽然狂妄,但也有章法,他阴险狡诈,勾起众怒,携众怒逼迫师尊,或许师尊正是在如此无奈之下才就范,而现如今,吾辈并没有他的条件,就算师尊有心,怕也是无力啊。” 王骏为陈修分析了一下眼下形势,觉得当前形势并不利于他们的行动,他们或许更应该蛰伏,而不是硬刚。 但是输红了眼的陈修已经没有理智,强行拉着王骏一起拜见马融,请求马融做主,打压袁树。 “袁术曲解经典,违背师法、家法,冒犯师尊、不遵先贤,肆意妄为,妖言惑众,还请师尊制止他,惩戒他,勿要使其败坏马氏家学!” 对于陈修和王骏的行动,马融倒也不是不知道,因为袁树早就派人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为此,他感到非常失望。 “究竟是术妖言惑众,还是尔等妒火中烧、无法接受?” 马融的一句话把陈修和王骏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反应最快的陈修刚想回应,就被马融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 “此前尔等不把为师的嘱托放在心上,不认真传授课业,才有今日之事,这本就是尔等自身的错误,现在不仅不反省,还要对指出错误、改正错误的人恶语相向,这难道不是卑劣的行为吗?” 陈修和王骏大惊失色,连忙跪地请求马融的宽恕,连连表示这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马融却根本不理睬他们。 “为师本以为禁足十日就能让尔等反省自己的过失,认清自己的错误,而后改正、弥补,所以才给了尔等一个机会,可现在看来,尔等根本没有反省!反而还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为师的宽容,竟然成为尔等颠倒黑白的底气吗?尔等当真以为为师会因为高足身份便对尔等另眼相待吗?为师授徒半生,高足不止你二人!更不能有这般颠倒黑白、妒心深重之人!” 自打从袁树身上看到圣贤之光之后,马融也有点醒悟过来了,觉得自己之前的岁月都虚度了,剩下的最后一点时间可不能虚度了。 致良知是正确的,知行合一也是很重要的,所以马融决定身先士卒,好好贯彻实行一下这个道理。 所以,他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决断。 将陈修、王骏这两名颇有才学但是没有品性的高足驱逐出马氏家学,断绝师徒情分,从此不相往来。说实在的,袁树自己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回可没有他的参与,他甚至全程都没有正面反击过陈修、王骏等人的进攻,他只是默默看着卢植和十三太保的反击。 结果马融居然直接开了大。 该不会是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了吧? 还是说老马是个隐藏很深的ishu? 袁树私下里如此揣测。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揣测。 老马估计是想明白了什么,所以决定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搞无为而治了,而是在生命的末期搞起有为操作。 两名地位颇高、颇有才学的高足被马融赶走之后,受到鼓舞的ishu们联起手来,把和陈修、王骏站在一起的少量门生也一起赶走,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至此,马氏弟子门生群体中的反袁树力量不复存在,袁树在事实上已经超越卢植,成为马融旗下第一高足弟子。 最后,从马融的内堂里传来了他的最高指示—— 马融认为,诸弟子门生拓宽视野、博览群书、产生自己的思考是很好的事情,彼此之间多加交流,碰撞出思维的火,也是一件好事。 古文经学没有今文经学那么的注重师法家法的不可逾越,只要言之有理,大家都能畅所欲言。 他还着重表扬了袁树,称赞袁树善于思考,说他做的很好,颇有前辈大儒探究儒道真理的勇气,期望他能成为一代大儒,继往开来。 马融的“最高指示”传达出来之后,就等于直接给袁树背书了。 有些反应慢的人这才意识到,袁树敢大大方方讲自己的私货,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却没想到这个支持者就是马融自己。 他是真的不怕袁树讲学讲着讲着就把自己的学生都给忽悠过去了? 老马居然是如此一个体面人?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老马自己都没有意见,还公开站出来发声支持,大家伙儿自然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原先处于中立态度的门生们也都高兴了起来,就此没有顾忌的投向袁树的怀抱。 那叫一个热情洋溢。 反正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说,跟着老马混是混,跟着小袁混就不是混了? 人家家里权势还更大、门路还更多,政治人脉也更加丰富,门生故吏遍天下,能登上这趟车,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从最不功利的角度来说,袁树“致良知”之学传播开来之后,颇受好评。 不少人都觉得他这个致良知的学说很深入的切中了一个大家都很担心的问题—— 以后万一走了狗屎运当了官,遇到了有违圣贤之道的事情,是遵从而后飞黄腾达但是为世人所耻笑,还是拒绝而后遭受打击失去前途?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两难到了他们拜的老师马融自己都在这上面栽过跟头,以至于二十多年前,马融在士林声名狼藉,马黑遍地跑。 也就是马融急流勇退及时止损,著书立说,又回到家乡广收门徒,这才缓缓扭转了自己的风评。 尽管如此,当今天下对马融人品的质疑之声也不少。 连马融这种高门外戚出身的人都无法避免的事情,他们这些小虾米万一碰到了,该怎么办? 现在一个两个都在读圣贤道理,嘲讽朝堂上的奸佞小人,可一旦事到临头,又有几个人能做的比马融更好? 到头来,还不是要成为下一批奸佞? 焦虑啊,真的焦虑啊,焦虑到焦虑症都要犯了。 这种焦虑十分广泛的存在于尚未入仕的读书人群体之中。 而袁树恰恰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致良知的学说,恰好切中了这个让大家都为之焦虑的问题。 你要说袁树在贩卖焦虑,哎,还真没说错,他就是在贩卖焦虑。 因为没有什么是比贩卖焦虑能更快的击中大家的心趴的。 找到焦虑,研究焦虑,利用焦虑,这一键三连,就是抓取时代流量的不二法门。 作为流量时代的穿越者,深明流量打法的袁树巧妙地抓住了大家的焦虑所在,一通输出,让自己的“致良知”学说崭露头角,开始大批量的收获认同。 流量,流量,还是特么的流量! 就算讯息传播速度慢,可只要传播起来,流量,就是力量! —————— ps:求点票票~ (本章完) 第27章 你的知行合一呢 第27章 你的知行合一呢 从那之后一个月,从延熹八年的十一月到十二月,寒风瑟瑟之际,袁树并没有进一步扩展整个学说体系的内容,而是就大家普遍所焦虑的内容进行宣讲,同时推销自己的致良知学说。 他把过去的历史给大家梳理了一遍,讲述之所以当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缘由,阐述了精神基础的重要性和理想的重要性,告诉大家目前全部的迷茫都来自于理想的破灭和精神支柱的毁灭。 而解决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重塑精神支柱和理想目标,重新树立士人的个人人格与群体尊严,使得这一群体再度奋起,成为最先进、最前卫、最进取的代名词。 而若要做到这一切,扭转如今的世风日下,就要——致良知。 袁树还进一步表示,致良知不是一个人的学问,而是一整个群体所有人共同的学问,要致良知,大家一起致良知,共同激励,互相督促,共同进退。 这样一来,以后如果能进入仕途,遇到上官的威压、下属的贿赂,遇到有违良知的事情,就不会一个人单打独斗,而是一整个集体一起面对。 外戚和宦官不是喜欢抱团、以众凌寡吗? 咱们这些讲良知的人也抱团! 咱们把个人的良知无限度放大,放大为一整个团体的良知,以一千人、两千人、三千人的力量一同应对奸佞之辈那阴暗奸邪的欲望。 如此,良知便宛如初升朝阳,光芒万丈,任何奸邪之辈阴暗潮湿的恶念都会在光芒之下灰飞烟灭! 袁树如是宣讲。 不仅仅要从个人层面完成致良知的行动,达到知行合一的境界,完成对自我的精神重塑,也要从团体的层面完成救赎,将崩塌的集体意志重塑,重新聚合良知的力量,让恶念无从下手。 越来越多的人围绕在袁树身边听他宣讲致良知的内容。 一开始,不少人或许还是抱着贴近袁树、为自己铺路的想法来听课,但是听着听着,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都被致良知之学本身的内容所吸引,也被袁树所描述的那个未来所吸引。 袁树面对着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庞,高声宣讲,尽情挥洒着自己的意志。 “大家总说奸佞横行朝廷暗弱,一人之力微小,无法撼动奸邪之辈,但如果是一千人呢?是两千人呢?是三千人呢?四千人呢?” “吾辈马氏弟子门生有四千多人,如果全都联合在一起,实现对本身之精神重塑,完成致良知的学习和修行,并且统合意志,那么这份庞大的意志力量就是不可动摇的存在!” “奸佞之辈可以迫害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那两千呢?三千呢?四千呢?” “先贤的最高理想就是天下大同,为此,他们使用了很多方法,或清静无为,或兼爱非攻,或克己复礼,或严明律法,都没能获得成功,他们拼尽全力,最终倒在了路上。” “而如今,吾辈不应该看着先贤的遗体只是喟叹,只是悲伤,而是应该有人站出来,从先贤手中接过那面旗帜,从他们倒下的地方站起来,继续向前走,为此不惜一切!” “树虽然年幼,却也有追随圣贤之心,虽然学识浅薄,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先贤宏愿蒙尘,乃至于被遗忘,再也无法实现!” “树愿以致良知之学追随先贤之道,愿以知行合一之身践行先贤之理想,洞明本心,坚守良知,若能成功,则幸甚至哉!若失败,亦无悔此生!” 半是讲学,半是演讲,输出情绪,将自己的志向、梦想、野望一口气倾吐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单纯的嘴炮,而是一个实干家。 一个月的时间,他进行了五十七次讲学,当然也就等于发表了五十七次演讲。 演讲完全覆盖了马氏门生弟子群体,他们当中几乎每个人都听了至少三次。 不仅是马氏门生群体,茂陵周边诸县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有些好奇的学者、学子也前来试听了“神童袁树”的讲学和演讲。 看着他小小的身体站在高台上,用些许夸张和充满热情的姿态发表演说,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甚至不自觉的被带动情绪。 演讲结束之后,有人反应过来,脱离了上头的情绪,觉得这只是所谓神童的幻想,对此不屑一顾。 也有不少人被袁树的演讲吸引,就此停留下来,一遍又一遍的听袁树的演讲,一遍又一遍的学习致良知之学,展望美好的未来。 最后,甚至形成了一种风潮,整个三辅之地的学者、学子都颇有耳闻。 因为好奇而前来听讲学的人络绎不绝,以至于便宜老爹袁逢远在长安城内都听说了这件事情,为此十分错愕。到十二月中下旬,鹅毛大雪挡不住学者学子们前来观摩袁树讲学的热情,随后,震撼、惊悚的情绪萦绕在他们心头。 一方面,他们为袁树致良知之学的奠基背景感到震撼。 当今儒生群体在西汉、新莽接连覆灭的历史背景之下全面失败,从而彻底失去了精神支柱与理想,堕落为被谶纬之学操控的行尸走肉,只剩下空虚的身躯和无尽的物欲。 于是道德败坏,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若要挽回这个局面,就要做出改变,就要致良知,就要知行合一,重塑精神支柱和理想。 这…… 是可以说的话题吗? 这种关乎过去的过于敏感的历史、政治、学术议题,你真就当众宣讲、不留余地? 真就把当今所有的儒学派别贬低为谶纬操控的行尸走肉? 你真不怕人家大嘴巴子扇你? 就算你出身汝南袁氏,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大家族的嫡系子弟,这话你也不能公开说啊! 也就是眼下朝堂大乱、权威不振,要是明帝、章帝还在,或者说和帝、安帝在,非把你抓起来拔了舌头再活活烧死不可! 这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另一方面,他们也对致良知之学的内容感到震撼。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本以为致良知之学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胡搅蛮缠,随便从先秦典籍中找了几句话就乱解释,看起来是个东西,实则一塌糊涂,狗屁不通,到处都是漏洞。 可当他们真的听了袁树的宣讲之后,才发现袁树基于自己对之前那段历史的推断、而在那基础之上所堆砌建造的致良知之学,是真的有点东西的。 袁树有自己的逻辑体系,有自己的理论、现实来源,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标,有自己的世界观、方法论。 这套体系初具规模,俨然是一门可以稍微了解一下、领会一下的学问了。 对于袁树这一整套说法,怀疑者虽然不敢对袁树发动人身攻击,但是一些善于思考喜欢怀疑的人还是在茂陵县城内公开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袁树自己说儒生因为王莽之乱而彻底失去了理想,沦为谶纬操控的行尸走肉,没有精神追求,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物欲,所以他提出了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方案,要帮助大家从物欲中解脱出来。 那么具体的方法呢? “袁神童之致良知固然有其精妙之处,听上去也的确是颇有见解,令吾辈某些困惑得到解答,一些不曾想明白的问题终于想明白,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神童,然而,致良知,到底要如何去做呢? 他自己也说了,知行合一才是真正的致良知,知而不行,等于不知,就没有任何意义,然而现在袁神童只是在说,而没有去做,他自己到底要如何去贯彻知行合一这四个字呢?” 来自郿县、平陵、高陵等地区的儒家学者、学子们发表了很多关于致良知之学的看法,其中以右扶风著名学者法真的看法最为犀利。 六十多岁的法真在名气上虽然不如马融,但是也仅仅逊色于马融,在关西之地有极高的声望,他的一言一行都可以影响很多人。 他表示自己可以接受袁树对大汉中兴以来儒学发展进程的部分看法,但是他更希望看到袁树是怎么去做的,是怎么去贯彻致良知之学的。 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那么世人再去好好审视一下致良知之学也不迟。 法真年迈之后,很少公开发表言论,主要这一次袁树搞出来的风波实在太大,所以他十分感兴趣的了解了一下袁树这个神童所提出来的一系列学说思想。 到最后,他虽然没有立刻认同袁树的学说是有意义的,却承认了袁树的确是神童。 这一点,足够袁树神童之名在关西之地彻底坐实,他的才学也不会再有人怀疑。 马融、法真两大名士一起称赞,可见袁树才学名副其实,但是正如法真所说,你说的漂亮,那么做呢? 你的知行合一呢? (本章完) 第28章 助农 第28章 助农 外界的质疑袁树当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钓鱼还要打窝、捕鼠还要诱饵的道理,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更何况人呢? 想要让一大群人上钩、成为自己的拥趸、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走,用良知作为武器荡平黑暗,所需要的不单单是学说和情绪,还有实实在在的行动和成果。 致良知,真的能让我们重塑精神支柱、摆脱迷茫和焦虑吗? 当然可以。 到这个地步,袁树就要宣扬“性善”论了。 自春秋战国时,就有人性善和人性恶这两种言论,一些人觉得人性本善,一些人觉得人性本恶,他们各自看到了足以佐证自己学说的事实,所以各自对各自的看法深信不疑。 到了独尊儒术的时候,儒家学派里的另类——荀子也因为人性恶的言论而被刻意的否认、批驳,不受广泛的认可,性善论大行其道。 这一理论认为人性本善,后天的教育更多的是在教会人们辨别是非,进一步培植自己的善念,不要让善念用错了地方。 而基于这一理论,袁树自然可以由此而上,从性善论引申到致良知——良知本存于心,不需要特别的教育干预就天然存在,我们所要做的事遵循本心的良知,顺着良知行动。 这叫致良知。 但事实上,袁树也是在卡bug。 性恶论之所以能诞生,肯定也有其生长土壤,且不说那些道德低下的坏种,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也是客观存在的,生来就是法律道德意义上的混蛋,且无可救药。 这种情况是对性善论最大的冲击。 但是问题在于,性善,是一种政治正确,而由这一政治正确所引申而来的诸多社会上的政治正确,才是袁树最大的助力。 比如人人都知道贪腐是错误的,清廉是正确的。 人人都知道忠诚是正确的,背叛是错误的。 人人都知道从事生产是正确的,不事生产是懒惰错误的。 人人都知道恃强凌弱是错误的,关爱弱小是正确的。 这些政治正确广泛存在于这个社会里,这是儒家学说大行于世而带来的重要且宝贵的政治、道德财产。 这些政治正确虽然不一定会为人所贯彻,但是只要它存在了,再怎么牛逼的人,也不能公开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些政治正确都是狗屁,或多或少都要受到牵制。 而袁树所谓的致良知,就是在此基础之上,把政治正确给贯彻落实了。 创造政治正确的人未必是好心,但是袁树就是要反过来利用他的心思,办成一件好事。 也就是,读书人不能脱离劳苦大众,而要亲身接近劳苦大众,体会世间疾苦,继而达成“亲而爱民”的境界,实现对农民生活、农业生产的彻底了解。 农为国之本,这首先就是一个政治正确,再加上其他的政治正确,袁树的这套行动方案完全就是政治正确叠满了的超级政治正确。 想要重走圣贤之路、贯彻圣贤道理? 首先!给我助农去! 延熹八年十二月底,袁树正式发表演讲,说要亲自带领大家开始“致良知”的个人学习、修行。 而具体的方案,就是“助农”。 助农就是致良知之学最初的行动点。 人人皆知农为国之本,可为什么农为国之本,大家又有几个人能说的完全呢? 而就目前的现状来看,农这个“国本”到底有没有被朝廷重视、扶持呢? 农民到底有没有生产出足够的粮食维持生存和再生产呢? 天下为什么会处处饥荒、处处饿殍? 而如果没有完善的农业生产,大汉又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 这一系列的buff叠满之后,助农行动正式开展,目标,就是茂陵县县域内的自耕农。 地主豪强所管辖的土地不在助农的范畴之内,因为袁树认为这些豪强各有各的储蓄,各有各的家资,土地、佃户都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所以他们应该自己帮助自己,自己负责自己。 而助农行动所要面对的,就是那些自负盈亏、自己生产、直面残酷税收的自耕农。 “自耕农生活困苦,税收沉重,树早有耳闻,知每逢灾年,自耕农动辄家破人亡、卖儿鬻女,为之而流离失所者数不胜数,彼等如此凄惨,当为吾辈心中良知所铭记,是以,助农,便是致良知。” 具体的行动参与者,最初,有五百余人,都是致良知之学的热切关注者、参与者。 袁树挑选了其中二百余身体强壮的,以自己、十三太保和卢植为带领者,一声令下,兵分四路,于寒冬腊月带着大家离开县城,深入原野之上的自耕农聚落、村庄,调查茂陵地区的自耕农生存现状,询问他们的困苦之处。 然后将所有情况综合在一起,研判出一个可以执行的助农方案,帮助茂陵地区的自耕农解决生计、生产问题,使他们能够维持生活和再生产。就结果来看,哪怕袁树已经对这个时代农民的生活困苦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亲眼目睹到的时候,依然感觉触目惊心。 首先他所看到的不是挨饿受冻的活人,而是死人。 一路深入村庄的路上,道路两旁,时不时就能看到一具浑身不着片履的冻僵的尸体,吓得某些年龄尚小、没见过尸体的学子惊声尖叫。 这些尸体就那么赤条条、凄凉凉的倒在道路两旁,往往骨瘦如柴,形如干尸,没人收敛、管顾。 也就是冬天,气候严寒,尸体腐败速度较慢,若是炎热时,尸体一旦腐败,就是细菌繁衍的温床,也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瘟疫。 深入原野之上的自耕农村庄之后,袁树也亲眼看到这个时代的农民所居住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房屋。 没有任何的建设技巧可言,有破烂的四处漏风透光的茅草屋,有泥土堆起来的这里破口那里塌陷的土屋,还有那种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的类似于窑洞的洞屋。 偶尔见到一两座几片破木头、几块碎石头搭建起来的叙利亚战损风的木头砖房,这在一个村庄里几乎都能算作是豪宅。 甚至一座完整的房子都算是不错的住宅,多的是没有门、没有窗、只有顶没有四周的“房屋”。 房屋如此,人就更惨。 对于那些不完整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到一家男女老少五六人七八人冻的缩在一起,裹着破布、稻草、不知哪种飞禽走兽的破碎皮毛,以此勉强抵御严寒。 老人冻得脸发白、发紫,孩子冻得满脸通红、瑟瑟发抖,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穿着完整的衣服,只是勉强把布料裹在身上。 老旧破烂的灶台里冒出滚滚浓烟,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灶台上的锅里到底煮的是什么,以袁树双眼一点五的视力,实在是分辨不出。 而这些人似乎也对衣着华丽整齐的人怀有天然的畏惧感。 住在屋子里的,哪怕是正在生火煮饭的,也是立刻逃进屋子里关上大门,就当自己不存在。 更凄惨的是那些没有完整住房的人家,一看到衣着华丽、整齐的袁树一行人,还以为是哪家官面上的人过来强征徭役,吓得男女老少也不顾严寒和衣不蔽体,结伴奔逃。 那两瓣发白的屁股蛋看上去没有丝毫喜感,只有浓浓的哀感。 更有些行动不便、逃不掉的男男女女,似乎对此场景司空见惯,没了求生欲,只能面容麻木的流下泪水,静静坐着等待死亡。 还有些尚存求生欲的,面色凄惨的朝着他们下跪叩头,祈求饶命,说自己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拿出来了,只剩下一条贱命。 袁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又是怎么挣扎求生的。 眼见如此,袁树不由得转头向着马家大宅的方向眺望。 就在这群人生活所在地的不远处,马家大宅巍然耸立,内里楼阁林立、假山池塘,动辄以红纱装点,软垫铺地,每到饭时,敲响大钟,乐师奏乐,俨然钟鸣鼎食之家,无有饥馑之忧患。 那生活叫一个精细。 可就在相距不远的村庄内,却是冰火两重天般的景象。 一些出身较为平常或者微寒的弟子门生眼见如此,已经深深叹息、悄悄抹泪,颇有唇亡齿寒之感。 一些出身优越的弟子门生则是普遍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似乎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日子过得不如家中大黄狗的人。 袁树沉默片刻,向身边的许崇、魏甲等人要了一些随身携带的衣物,然后上前,面无表情的把这些衣服交给那些或是求饶、或是麻木的人们。 “天冷,穿上吧。” 说完,他在这些人愕然地注视下转身离开,回到队伍边上,告诉众人,把用不到的衣物整理一下,随身携带的干粮也整理一下,每家每户都发放一些。 不愿开门的人家也没关系,放在门口就好。 然后就启程离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等这群人离开之后,手里捧着衣物的错愕的人们也没有反应过来。 缩在黑黢黢的屋子里瑟瑟发抖的人们打开了门,隔着一条门缝看着门外叠放整齐的一堆衣物,同样是浓浓的错愕之情。 这些衣着华丽的贵人……吃错药发善心了? (本章完) 第29章 小团体也有内部矛盾 第29章 小团体也有内部矛盾 接下来的行进路上,跟着袁树一起行动的魏甲实在是没忍住,出言询问了。 “袁君,这样就可以了吗?一些衣物和一些吃食,真的够了吗?这可能不够他们挺过这个严冬吧?是不是该多给一些?” 魏甲家境寒微,且幼时也曾挨饿,靠着乡邻接济活了下来。 稍微长大一些,他的一个哥哥立下军功成了军官,家境才转好,有了小地主的产业。 所以他更加了解农务和农民的生存状况,对这些农户有更深的理解,且怀有同情之心,很担心他们离开之后这些衣不蔽体的农户还是要冻死、饿死。 袁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当然不够,可就算我们把所有的粮食衣物都给他们,也只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我们要从根子上找到解决办法,先调查具体情况,汇总,然后再做考量,记住,没有实地调查,就不要发言。” 魏甲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继续跟着袁树往前走。 第一天,他们走了三个村庄,第二天,他们走了三个村庄,第三天,他们走了四个村庄。 第四天,他们返回了茂陵县城,和卢植等人所带领的其他三支调查队伍会合,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 “情况很严重啊。” 卢植面色严峻,高声道:“一路看到的最多的不是活人,而是冻毙在路边的死人,自耕农户聚集的村庄,少见能够御寒的房屋,多是土房、稻草房,御寒是艰难的事情,且农户特别缺少衣物。 有些一家一户甚至凑不出一套完整的衣装,听说只有家里劳动力外出办事的时候才会穿,其他人都缩在屋里不敢出去,比起严寒问题,似乎缺少粮食都不是最紧迫的事情了,我是真担心他们吃光粮食之前就被冻死。 至于粮食情况也不妙,今岁气候不正,粮食产量不高,多有减产、少产之地,农户缴纳赋税、留存种粮之后,能用来果腹的粮食实在是不多,熬过冬天是个难题,不少地方的树皮和草根都在入冬之前被挖光了。” 带领另一路调查队伍的窦云也说出了他所看到的实情。 “卢君所言甚是,我所看到的也多是严寒之下瑟瑟发抖的农人,房屋破败,缺少衣物,难以御寒,就算粮食还有剩的,实在熬不过严寒,今年关中似乎特别寒冷,较之去年,严寒更甚。” 第三路调查队伍的领头人赵俊也是一样的情况。 “冻死、饿死者不能算少,入目所见实在难堪,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在茂陵,茂陵尚且如此,更何况关中其他地方?难怪近年来总是听说关中人多逃荒往关东去,现在看来,不是虚言。” 说完,赵俊还十分痛惜的跺了跺脚。 “大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官府都干什么去了?乡间三老也不见踪影,这些人都是尸位素餐吗?有人冻饿而死,他们都不管吗?” 赵俊作为弟子当中的一员,出身优越,家境豪富,自幼似乎不曾见过如此惨状。 魏甲等人则出身微寒,对此事深有感触,见赵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魏甲气愤不过,幽幽地开口了。 “彼等从来如此,只是贵人从来不曾注意到黔首黎庶的苦难罢了,官府要是有用,天下间哪来的流民?地面上哪来的饿殍?” 赵俊看着魏甲,一愣,而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有气,却不知道怎么发泄。 他抿着嘴唇,神色不善。 袁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算是在十三太保里,这种情况也很明显。 出身更好的四名弟子经常一起行动,出身不太好的九名门生则抱成一团,最开始,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小团体。 而在小团体之中,也有不同。 四名弟子之中,同为南阳人的赵俊、邓颖关系更好一些,荆州人罗意和益州人张捷则与他们相对疏远。 九名门生之中,家中颇有财产而没有地位的黄志、苏初、马然、戴化、廉达和邵原六人关系比较近,彼此之间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家境更加微寒的魏甲、窦云、俞畴则经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这种情况就充分显示了袁树出现之前马氏家学内较为分裂的人情态势。 而袁树出现之后,以自己作为粘合剂把分裂的群体粘合在了一起,用同样的学说和理想消弭出身不同而带来的隔阂。 只是时间尚短,有些事情难以改变。不过这种情况也是袁树相当注重的情况,他不能无视这种内部分裂,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将这种分裂变为分歧,再把分歧引入到正确的轨道上,形成良性竞争。 他可不想走上袁绍的老路,手下官员将领拉帮结派,几个儿子互相争斗,为了己方利益甚至不顾大局,最后没败在曹操手上,却败在了内部纷乱之中。 十分可笑。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在起始点做好防备,以免今后随着势力的扩张,导致这种分裂势头也越发的凶猛。 责善,就是他为了弥合这种内部分裂而采取的一种措施,办法的源头来自王阳明先生,而袁树则加以利用,用在了弥合分歧的层面上。 眼下,这种矛盾公开出现,旁观的袁树则适时地开口了。 “此时我们最该做的不是基于出身问题互相谴责,一个人的出身是无法自己选择的,但是之后的道路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就算过去犯过错误,也不妨碍现在大家都是同路行者,是致良知的朋友。 在无法自我选择的事情上互相埋怨、互相指责,万万要不得的,更不能因为过去的经历而互相指责、互相敌对,从而失去了团结的可能,这不是责善为友之道,魏君,我认为,你该向赵君道歉。” 在这个团体内,袁树的人望是绝对的,一言一行都是大家关注、学习的目标,袁树一开口,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魏甲听了袁树说的话后,思忖一番,面露羞愧之色,点了点头,面向赵俊道歉。 “赵君,我错了,我没有考虑到这些,是我的不是,还请您原谅。” 赵俊看了看袁树,又看了看魏甲,长叹一声,摆了摆手。 “我知道我出身优越,自幼锦衣玉食,不曾了解世间疾苦,如今方才见了世面、长了见识,袁君所言当真有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良知在心,不行,便如同没有。” 两人显然没有互相责怪的意思了,大家也都纷纷低下头反思自身。 安静了一会儿,袁树再次开口了。 “良知在心中,不遵照良知而行,便是没有良知,遵照良知而行,哪怕只是一点点,便也是朝着圣贤之路大大的跨进了一步,如今随我一同前进的诸君,都已经在圣贤之路上更进一步了。” 众人听后,纷纷振奋起来,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恢复了斗志。 袁树不愧是演说大师,一句话就把大家低沉的情绪给调动了起来,看得卢植眼中异彩连连。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尖锐的矛盾和低沉郁闷的情绪给打消掉了。 还顺带着重新点燃了大家伙儿的斗志。 袁树的语言能力真的很强。 卢植越是观察,就越是佩服袁树在语言上的艺术能力。 这种能力,他想要学习,但是他很郁闷的发现,他总是不知道该在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事后虽然能想到,但总不及临场应变来的强。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本事就是天生的,后天无法弥补,在语言艺术这一块,他一辈子都赶不上袁树了。 大家振奋精神之后,将各自所了解到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袁树又亲自绘制了一份茂陵地区的简易地图,把大家所到达的地方都给标注了出来,更额外标注了当地的生存现状。 随后,袁树决定兵分两路行事。 第一路由卢植带领,筹集大家所能筹集到的粮食、衣物,尤其是衣物,按人头送到那些村庄里,交给他们,先让他们熬过这个苦寒之冬,避免更多农民冻饿而死。 第二路由袁树率领,继续向周边探索,了解更多更广大范围内自耕农的生存现状,扩充“助农地图”的详细程度。 只有目前这三天搜集到的讯息,还不足以判断整个茂陵地区的自耕农的生活现状,他还是需要更多的数据样本来综合判断。 目前他也不认为整个茂陵地区的自耕农都是这样凄惨的生活现状,若都是如此,他们早该造反了。 于是从延熹八年的十二月中旬到延熹九年的正月初,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里,卢植和袁树分头行动,他们一方面对生活困顿的自耕农村落予以了一定的支援,一方面,也对茂陵地区的自耕农生活状况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 一开始,对村落的支援主要来自马氏弟子门生群体的募捐。 一些家境较为富裕的士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慷慨解囊,拿出衣物、粮食或者钱财捐赠给袁树主导的助农行动小组。 袁树自己也以身作则,拿出自己的积蓄购买了不少粮食和衣物,算在了助农小组的仓库里,甚至还冲到了马融面前打秋风。 (本章完) 第30章 怂货才当仲氏皇帝! 第30章 怂货才当仲氏皇帝! 在袁树看来,打马融的秋风算是绝对正义的,甚至能算得上是劫富济贫。 马融生活豪奢,锦衣玉食,家里随便一样东西都价值千金,随便拿出来一样换成钱买粮食,也够十几户贫苦人家吃上三五个月。 不吃他的大户,吃谁的大户? 刘志? 袁树倒是想,但是现在没那个实力,吃不了刘志的大户。 于是袁树打着助农和天下为公的大义旗帜要求马融也进行募捐,哭笑不得的马融面对张牙舞爪的袁树,也只好捐赠了一些粮食和布匹,算是表态支持。 不过马融也对袁树进行了一番告诫。 “且不说你们这样做是否会影响到什么人,这世间穷苦者的数量也远超你的想象,只是茂陵县都能有那么多,更何况是其他地方?你能说动那么多马氏弟子门生,很了不起。 但就算是你们合力,又能救多少人?又能救多少时候?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你们现在一腔热血要救人,又能维持多久?募捐来的终究是会用完的,到时候,怎么办?继续募捐?” 袁树端正姿态正坐在了马融面前。 “老师的意思,弟子明白,但是弟子认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弟子心中的良知告诉弟子这样做是对的,那么弟子就要去做,否则与那些冷眼旁观之人有何不同? 只靠募捐,的确救不了一世,但如果没有我们,他们连一时都撑不下去,就要冻饿而死,老师,黔首黎庶,也是大汉子民,他们的命也是命,弟子无法冷眼旁观。 弟子认为,不能因为善行微小就不去做,不能因为恶行微小就去做,致良知,如果只是口头说说,那弟子也没有颜面继续待在老师面前高谈阔论了,至于解决困难的办法,边做边想。” 袁树向着马融一拜,起身离开。 马融望着袁树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喃喃自语。 “一时?一世?对于快要饿死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救人的善念,何须瞻前顾后?言之凿凿,不过是伪善罢了!在他面前,老夫枉活八十有七啊……” 或许是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马融随后嘱咐家里管事的,将家中的粮食和制作衣物的布匹拨出一部分交给袁树,由他去运作。 这一下,马融算是给了袁树一笔不小的支持。 袁树那边筹集到了一笔不小的物资之后,便着手请卢植亲自坐镇发放,并且为了让每个人都能确定自己的东西被用在了实实在在的地方,袁树还特别设置了公示的规则。 每日支出多少物资,去往何处,交给何人,具体数量是多少,负责人是谁,捐赠者是谁,一切都要明明白白的记录在案,以备审核。 “这是大家的善念与良知,十分珍贵,需要精心呵护,更是吾等第一次公开行动,绝对要见的了光,要堂堂正正,不能有一丝污浊,卢君,千里之行,始于此刻,拜托了!” 袁树临出发之前将此事拜托给了卢植。 卢植整顿衣冠,正色道:“袁君所托,必不辜负,若有差池,我必自刎以谢天下!” 袁树笑了笑,出发去搞调研了。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思考着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对于东汉王朝和汉桓帝、汉灵帝,他确实无感,且毫无敬畏之心,哪怕他的身份是一个普通人也是如此,更遑论他是袁氏嫡子。 若他是一个普通人,怕是早就揭竿而起打土豪分田地了,也就是身为袁氏嫡子,这样做实在不合适。 但他也不能安然躺平就此堕落,因为顺着历史轨迹走下去,他早晚要被一杯蜜水给气死,成为后人耻笑的骷髅王,就算纯粹从个人利益角度来说,他也不能就此摆烂。 所以,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原先,他还有点犹豫,想着其他的路线,但现在,不一样了。 怂货才当仲氏皇帝! 就那么深入一次原野,做了一次基层社会调查,他就感觉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这团火规模不大,但是温度很高,极其顽强,袁树心中的千般怯懦、万般私欲轮番上阵,却始终灭不掉。 他琢磨了一番,觉得这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 被心中三昧真火灼烧的实在难受的袁树想了想,自己或许是时候定下一个坚实的目标并且坚实的向前了。 之前与卢植的一番谈论,不仅让卢植感到困惑,也让他想不通透,眼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并未触及到核心部分,他是如此,卢植也是如此。 可现在,或许卢植还在继续犹豫,可他已经不犹豫了。 怂货才当仲氏皇帝! 要当就当真皇帝! 实在不是他想当那个权力最大的人。 实在是现在掌握最大权力的人它就不是人! 千里饿殍、万里流民,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狼群狮群尚且还会照顾受伤的同伴呢!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袁树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他决定教教这帮类人生物——什么才是人! 人,就要有个人样! 人,不能像野兽一样肆意妄为! 人,必须要有人格,有人品! 否则,枉为人! 至于路子,也不能随便乱选,要选,就选最高大上、最有逼格的那种。 走高大上的学术路线。 这是他作为袁家嫡子的特殊选项,一般人是走不了的。 走学术路线,拥有小弟三千,周游列国,嘴炮打天下,到最后,能得到什么? 走学术路线,拥有小弟三千,以信仰之力为剑而逐鹿天下,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前一条路是孔子的道路,也是很多儒家名士的道路,前后几位圣人都走过,结果反正不太好。 后一条路,倒是没什么人走过——如果说“我开后百杀”也能算是一种思想,那么黄巢也算是走了这条路。 袁树当然不太瞧得起黄巢,觉得他的思想太low,太直白,一点都不知道遮掩,做事不会节制,一看就不懂政治。 袁树是个懂政治的人,懂政治的人走第二条路,无疑,会更加方便一点。 更何况他的出身也能给他提供巨大的助力,更能靠着高大上的学术路线规避掉前期暴露的风险,拥有极强的隐蔽性和猥琐发育的特征。 到最后一旦成功,便是军事、思想双统一! 用嘴来辩经实在是太慢了,还是物理辩经更快一点,不是吗? 袁树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奔跑而去。 而卢植也踏踏实实的坐镇物资仓库,昼夜监督、运算物资的收入、支出,每日审核运出运入的数量。 为了对得起袁树的托福,他还安排不同的人前往各受援助村落明察暗访,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拿到了这些物资。 然后把这一切写在木板上进行公示,每日一更新,让所有献爱心捐助物资的人都能看到他们捐赠的物资被送到了什么地方,交给了什么人。 这种新奇的做法实在是让大家很有参与感,很多人对此感到出乎意料的满足。 本来有那么一些人甚至是怀着用物资交好袁树的想法去捐赠的,觉得这些东西就算进了袁树的腰包也无所谓,可谁曾想袁树居然真的老老实实的办事情。 怎么储存,怎么运送,如何支出费用,如何安排人员转运,这些事情他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展现出了极强的办事能力。 这小神童,真就那么神? 而且他的致良知行动,还就真的做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对此感到惊讶,进而是敬佩。 人家真的在做实事,这寒冬腊月的,人家真的是冒着严寒在做实事,在救人命。 他还让卢植亲自监督物资事项,每日公示,把一切写得十分详细。 大家只要去看公示牌,就可以知道今天有多少物资被送到了什么地方,整个仓库的每日进出物项也都明明白白写在了公示牌上。 卢植为人耿直,做事一板一眼绝无差池,他的这个性格是受到时间的检验和大家的认可的,任谁也不会觉得卢植会徇私。 由他出面坐镇物资转运中心,就算没有这些公示,也会让众人信服,更别说有了公示牌,每个人忽然都多出了一份参与感。 一些参与捐赠的士人往往会在公示牌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捐赠物资,以及这些捐赠物资被送到了什么地方,交给了什么人。 然后还会写明这些足够多少人用多少天、吃多少天,能让多少人免于饿死、冻死。 他们对此感到莫名的愉悦,甚至有那么点幸福的感觉。 好像…… 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情绪莫名的就饱满起来了。 很多人对此议论纷纷,就连最开始对助农行动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为了讨好袁树而捐赠一些钱财粮食的人也对此颇为动容,心中略有异动。 “我捐赠的那一点粮食能让断粮的七口之家活十天?” “我就捐赠了一点点银钱,然后被拿去买粮食?买到的粮食……帮助了五家断粮农户?让他们有了五天的口粮?那么点钱就能救活五户人?” “我那些穿旧的衣服分给了四户人家?让他们免于冻死?这……也能救人?” 原本对此颇为冷漠的人们面对着公示牌上明明白白的每日公示内容,态度渐渐发生转变,渐渐的对这件事情本身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一些没有参与到助农行动当中的学子看到了与自己熟悉的友人认认真真的从事“工作”,跑来跑去搬运物资、清点数目、一丝不苟的严谨模样,纷纷感到万分惊讶。 曾几何时,大家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去理会,毕竟这年头死人不是新闻,没人死才是新闻。 而现在,全变了! (本章完) 第31章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好人? 第31章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好人? 捐赠者如此,亲身参与到这个事情当中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因为缺乏人手的缘故,原本出动的二百多人已经不够了,袁树就把整个组织最初的五百多名成员全都安排了任务,并且从马融那边得到支持,获得了一批大车和一批牛马用于转运。 这五百多人里不乏有养尊处优锦衣玉食长大的人,比如十三太保里的赵俊、邓颖、罗意、张捷等人,各自出身郡国豪族,家中有两千石官员,没有生存的忧患。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这场行动中跑前跑后、大出其力,精神十足,立下汗马功劳。 门生群体中也有不少出身地方土豪、家庭富裕不缺吃穿的人,在这场行动中,并不比那些出身寒微、贫穷的人懈怠、落后。 当然了,情况肯定也不是一边倒的向好。 最开始,队伍里也不乏有用贱民的态度看待这些农户的人,甚至有人是怀着“嗟!来食!”的情绪去给那些穷苦农户送支援的。 他们觉得他们是救世主,他们是大英雄,这些贱民应该跪着向他们表示感谢,记住他们的恩德。 可是当他们亲眼看到那些农户困苦的生活,还有他们错愕之后落下的眼泪,态度便也就慢慢的软化了。 袁树在每一轮行动结束之后都会召集大家开会,分享各自的心得体会,以及对于贫困农户们的看法。 从中,他就能感受到这些此前高高在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公子们的形态的转变。 他鼓励这种转变,欣赏这种转变,同时,也非常注意那些不曾转变、甚至越发恶劣的存在。 比如某些高门公子、土豪之子始终怀着施舍的心态去办这件事情,甚至对于某些农户不给予感恩回馈的行为大加吐槽,吐槽他们生活环境的脏乱差,将他们与猪狗比对,大肆嘲讽。 甚至公开怀疑救下他们到底有什么用? 还不如把粮食喂给牛、马去吃,好歹牛和马的作用大得多呢! 对于这种人,袁树就会记下他们,然后很快将其边缘化,直至彻底将其排除出他的组织之中。 这场助农行动对于袁树和参与者来说,也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支持者越发支持,越发有所感悟,心态会发生积极向上的变化,成为袁树可以信任依赖的同道中人。 还有些人冥顽不灵、品行低劣,属于无可救药的类别,那么就互相放弃,好聚好散。 以后最好不要打交道,否则,袁树不介意用特殊手段净化人世间。 至于那些真切的做出了改变、从中学到了东西并且接受了致良知之学的,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同道中人了。 比如赵俊。 出身豪门、自幼锦衣玉食的他,在过去的岁月里所接触到的最底层,就是自家的奴仆。 但是自家的奴仆也有例钱,也有家族庇护,日子也还说的过去,否则会给家族丢脸,所以他们的吃穿用度也并不太差,以至于赵俊觉得生活水平最差的人就是他家的奴仆了。 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人和人的交际也是有界限的,以赵俊的出身和行动轨迹,他根本看不到真正的底层,底层和他之间隔着的都不是一般的分水岭,而是银河。 甚至他到关中求学的路上都是在一群武装家丁的护卫之下,很安全,就相当于是旅游。 来了就是弟子,来了就入住马氏大宅,来了就隔绝于外部。 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直到他跟随袁树深入原野之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汉帝国社会底层的人,入目所见的一切击碎了他懂事以来所形成的固有观念,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再然后,就是在袁树的组织下进行助农行动,亲身接近这些真正的底层,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模样、生活习惯,看着他们艰难挣扎求生。 他完全不懂这些人的生存逻辑,完全不懂他们的行事规范,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和他不同的生活习惯。 为什么总是恐惧? 为什么总是逃跑? 他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还是长得奇形怪状宛若妖魔? 也没有啊。 从小到大亲戚朋友都夸他长得俊美,他名字里的“俊”就是由此而来。 他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 在不理解之后被人解惑从而获得感悟的次数也太多了。 袁树组织的每一次责善会议上,他都是发言最多、提问最多的积极分子。 他觉得他要改变的、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明显和真实情况有极大的出入。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感悟越发深刻,他对于真实社会的了解越发深入,认知改变的同时,每每想起过去的认知,他都觉得十分荒唐可笑。就像他曾经以为日子再差也就和自家奴仆一样,他以为送东西给农户就一定可以得到感激、欢迎,结果最先得到的是人家的恐惧。 这些人不单单是穷困,更是被贪官污吏压迫的没有人样,打心眼儿里不相信世间有任何好事,不相信任何善意,所作所为,全是求活。 从未经历过这等善意的他们在最开始是完全不肯相信的,见到助农组织的人时,他们最多的举动就是逃跑或者跪下求饶,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馈赠,只觉得拿了这些馈赠,就要丢了性命。 面对这样一群人,如何帮助他们? 想帮都上不了手,人家根本不相信。 赵俊最开始从事助农行动的时候,和很多人一样,都是完全懵逼,不知道从何下手,助农行动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所以最初,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是把物资放在需要帮助的人家面前,转身就走,不说话,不接触,不交流。 直到某一次,一伙土匪不知道哪里听来了助农行动的消息,知道穷鬼们有粮食了,于是前往一个村庄抢劫,抢夺农民得到的粮食和衣物。 结果正好撞上了前来送物资的赵俊等人。 仗着人多势众,赵俊等人群起而攻,把土匪们赶走了,救下了农民们,保住了他们的物资。 经此一役,双方才成功实现了破冰,惶恐的农民们这才知道这些衣着讲究的人不是坏人,不是来要他们的命,好像真的只是来帮助他们。 给他们带来了粮食和衣物,还冒着生命危险打跑了土匪,救下了他们。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好人?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其他的村庄里。 估计是助农组织的人给这些农民发放物资的事情传了出去,引起了土匪的注意,部分村庄遭到了抢劫。 后来袁树和卢植等人分析了一下,觉得大冬天没来由的冒出来那么多土匪,恐怕来路有些问题。 袁树把怀疑目标放在了本地的一些豪强地主身上,只是事发仓促,没抓住舌头,没有证据。 但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好的结果。 经过这一阵风波之后,助农组织和本地自耕农之间完成了破冰,农民们终于愿意相信助农组织是真的来帮助他们、而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坏人。 农民们开始向助农组织展露出善意,愿意和他们交流了。 赵俊是最早和农民有交流的人,因为他有很多困惑,迫切的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些农民最开始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善意。 他和一户张姓农户进行交流,询问他们的想法。 张家老农就很实在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俊。 主要就是想不通,不相信,不能理解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人。 这种好人他们只在传说中听到过,从未亲眼见到过。 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从来都只有被抢走的份儿,自己留下来的很少很少,至于能从其他地方得到粮食……梦里都没有出现过几次。 偶尔几次据说有朝廷赈灾粮发下来,数量也是少的可怜,官差们也是凶狠居多,动辄打骂呵斥,到头来也只是勉强维持不饿死罢了。 而现在,居然有人给他们免费发粮食、衣物。 他们能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相信有这种好事存在,他们以他们的生存直觉判断,这里头一定是有陷阱。 只是那么多次了,也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些东西吃了,没有毒,衣服穿着,也挺暖和,不像是要害他们。 农户们其实早就有所动摇了,但直到土匪来袭,他们才算是真的相信了助农组织的人是在帮助他们,不是要害他们。 赵俊听后,一点也没有高兴,而是沉默了很久,最后找到了袁树,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袁君,到底是何等苦楚,才能让彼等甚至不相信人间有好意存在?” 袁树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世间有多少良知,就有多少欲望,从现在来看,欲望甚至还比良知要多一些,这些农户是天底下最好欺负的一群人,自然所有的欲望都朝着他们去了,良知到不了他们身边。” 赵俊深深地叹息,又感到痛恨,痛恨过去的自己,痛恨现在的欲望。 于是,他彻底成为了致良知的忠实信徒,成为了袁树最得力的追随者之一,成为了助农组织里最活跃的领头人之一。 (本章完) 第32章 他们也有感情 第32章 他们也有感情 破冰之后,助农组织的声誉渐渐在茂陵本地自耕农之间传开,农民们逐渐相信了这群人和其他老爷们有所不同。 天寒地冻的,这群打着“助农”旗帜的人似乎知道他们缺少食物、衣物,瑟瑟发抖、奄奄一息,还有很多人生病。 于是他们跑前跑后送来救命的物资,又喊来县城里的医生给他们看病。 很多农户家里的孩子还是出生以来第一次有成套的衣服鞋子可以穿,第一次有足以御寒的被褥可以用,第一次吃到足够浓稠的粮食粥饭。 这些人好像真的是好人,真的只是在做善事,而没有寻求回馈——倒不如说,农民们根本就是穷的连条裤子都拿不出来,哪里能给回馈? 全身上下,整个破屋子里面,哪里有值得这些大善人看重的东西? 有强盗土匪,他们帮着赶走,有缺衣少食,他们帮着寻来。 农户们渐渐明白了,这些人是好人,是来帮助他们的,不求什么回报,不会向他们索取什么。 发自内心朴素的善意和感动驱使着这些苦命人在千恩万谢之外也拿出自己仅有的东西,或者只是一块饼,乃至于只是一碗热水,颤颤巍巍的捧给助农行动组的人,希望他们收下这微薄的心意。 东西不多,很是简陋。 但是情绪上、精神上的回馈,就实在是太多了。 助农行动组里的很多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致良知的行动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满足。 那一双双包含感激之情的眼睛是他们从未注意到的。 他们从未注意到那一双双眼睛的主人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尽管衣衫褴褛,面容粗糙,可是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确实和所有贵人都一样。 有感情。 他们原本以为目不识丁的愚夫愚妇是没有感情的自动农具,可谁曾想,他们也有感情? 就像赵俊和张姓老农接触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样。 老农用双眼看着赵俊,仿佛是要用心把赵俊的样貌记住,记住他这一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良善的大人物。 感慨? 感激? 赵俊不好描述那种感觉,但是人和人之间最朴素的感情通过食物和衣物的传递而达成了联通,让赵俊感受到了最为纯粹的情感。 怎么说呢…… 天确实很冷,干的事情也很累,很受罪,到处跑,很少能够休息。 但是,他就是不想停下来,就是想要将东西送给更多的人,让他们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熬到开春种地。 一种满足感、成就感逐渐在心底里出现,构筑成了名为动力的东西,支撑着他的身体不断向前。 他之前哪里有过这种尝试? 哪里有过这种精神上的极大满足? 哪里有过精神上的满足压过了身体上的疲惫的经历? 或许有吧。 但是很少。 而现在,每天都是。 致良知的行动带来的最初的正向反馈充盈着赵俊的内心,赵俊对于致良知的认知也来到了一个更新的层次上。 由知识进入到行动阶段,将所学付诸于行动,居然真的带来了这种显而易见的改变。 本会死的人,活下来了。 一条条生命,生存下来了。 农户们得以熬过这个寒冬,可以不必冻饿而死,可以活下来。 这种正向反馈带来的良性循环就形成了。 赵俊如此,其他坚持跟随袁树实践的人也都如此,致良知这三个字在越来越多的人的心中,俨然有了不一样的重量和意味。 而这一切的推动者,是袁树。 袁树对于这一切是有预料的。 他预料到这种行动会给相当一部分人带去足够的正向反馈以激发他们的成就感,使他们更加深切的感受到致良知的意义和力量,这必将促使这些人当中的一部分成为他最初的追随者。 但是,这就够了吗? 远远不够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他发现茂陵县自耕农的生计问题是比较严重的。 贫困难以支撑是普遍情况,但是如炼狱一般的凄惨倒也不是每个地方都一样。 有些地区大约是曾经的县令或者某个豪强地主比较有社会责任心,良知未泯,出钱出人修水利工程,这些水利工程到现在还能使用,没有破败。 在天时不利的情况下,更好的水利工程保证了更多的粮食产量,所以那一片地区的农户得以度过一个相对平稳的寒冬。 这些粮食产量比较多的地区的农民就没有那么凄惨,他们的房屋虽然一样破败,一样没有足以御寒的衣物,但是生活状态和家中的储备要更多一些,每日能摄入的热量也会更多一些。 他们不缺再生产的能力,等到开春,他们可以恢复生产,不至于断粮从而流离失所、卖儿鬻女。 而有些地区,比如他们最初去看到的那些地方,则没有那么好运气。水利工程破败,或者干脆没有,农民种地都要走好远的路挑水灌溉。 他们确实缺少了再生产的能力,或者为了维持再生产的能力不得不付出人命的代价,让没有足够劳动力的人饿死,换取壮劳力的生存。 两者相比较,就体现出了官府有作为和没有作为的鲜明对比,体现了政治对社会经济的巨大作用力。 他进一步深入这些农户的家庭,用亲和的态度接触这些农民,与他们亲自交谈,询问他们对生活状态的感受和评价。 从谈话之中,袁树总结了一些要点。 比如无论是生活相对殷实的自耕农还是生活没有着落的自耕农,大家最多提到的缺少的东西就是耐用的农具。 他们表示他们很难得到耐用的农具,很多时候都要自己用木头、石块去代替。 能买到的农具数量很少,质量很差,价格还高,他们一般不舍得用,所以耕作效率低,进度慢,农作物的长势就不好,甚至在冬天也不能翻土。 一些比较有经验的老农在喝了袁树送给他们的酒之后,胆子大了些,打开了话匣子,就告诉袁树,害虫喜欢在土地里产卵,要是有足够的农具,大冬天的他们就能翻土,就能把土壤里的虫卵给翻出来,冻死它们,这样开春以后就会少虫害。 可他们没有足够数量和质量的农具,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冬过去,期待着下一场足够大的雪深入到土壤中,冻死那些虫卵,要是没有足够有力的大雪,就不好说开春以后的虫害是否猛烈了。 这是诉苦最集中的一点。 其他的诸如缺少耕牛、官老爷下乡征税太重、徭役太重之类的,也是他们经常提到的话题。 他们说地里只能打上来这么些粮食,存了种子粮,交了官粮,剩下的口粮就没多少了,一家好几口人等着吃,但是口粮往往也只能紧着壮劳力吃。 除了壮劳力,家里的老人、妇孺那是长年累月吃不饱肚子,饥饿如影随形,他们正好也没有什么好的衣服,只能成天躺在小破屋子里不动弹,减少消耗,这样能少吃一点,多撑一阵子。 但是老人、妇女还能撑得住,长身体的孩子那真是撑不住,那叫一个嗷嗷待哺,成天就喊着肚子饿、要吃东西。 他们几乎每个月都能听到哪家的小子、姑娘饿死的消息,能长成到下地干活的孩子,那真是不多。 一边生,一边死,那可真是凄凉。 袁树一条条一字字记下他们的血泪,带回了茂陵县城,和卢植、十三太保还有整个助农组织的人一起开会参详,共同寻找解决方案。 而面对着血淋淋的现实,他们每个人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发现,很多事情,他们真的办不到。 就比如赋税和徭役的事情,那属于国家政策,是他们能够插手改变的吗? 以后或许可以,但绝不是现在。 想要从国家政策层面入手,就算是出身最高的袁树也办不到,他老爹袁逢都办不到。 想要加税容易,减税何其困难? 一些出身优越的成员不由得为此感叹。 “今日方知黔首黎庶生计艰难,连一把趁手的农具都得不到……” 而在这个时候,还是袁树站了出来安抚人心、激励人心。 “现在办不到,不代表以后办不到,现在办不到的,我们牢记在心,永远不要忘记,就一定会有能办到的那天,而现在能办到的事情,我们便要努力去办,不论能否成功,不去做,就注定不会成功。” “所谓致良知,就是要去做,无论艰难险阻,先去做,有问题,一边做一边思考解决方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一直在路上,办法总比困难多,绝不能停下脚步、畏惧艰险!” 但是这些话相对来说比较表面,袁树心中对这一切的不满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累积,心中那股三昧真火也越发的旺盛、炽热。 所以他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说。 那句话还是许崇说的。 我未壮。 和其他的话比起来,这句话才是真正不能宣之于口的。 他现在还不满十一岁,距离正儿八经的成年还有九年多,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成长、积累。 所以,去做能做到的。 至于不能做的事情,记住,积累,静待时机。 待我壮。 壮则有变! 那现在,针对茂陵地区的农民问题,他能做到的是什么呢? 其一,是要防止之后的助农行动中还会有一些“强盗”莫名其妙的出现,去破坏他们好不容易取得的成果。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在袁树的建议下,助农组织搞了一个轮换巡逻制度。 日常派遣身体强壮、颇有武德的成员持械巡视村庄,打探消息,预防贼人。 再和村庄里的农民们进行商议,让他们也要行动起来,专门安排预警、报信的人,一旦有情况,要用最快的速度预警、报信。 这样一来,可以震慑这些“土匪”,也能进一步提升助农组织与自耕农之间的联系,让双方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战友。 至于其二,那就不是三两句话能够解决掉的了。 那是关于钢铁和农具的事情。 (本章完) 第33章 十倍奉还 第33章 十倍奉还 汉武帝以后的西汉帝国与汉和帝之前的东汉帝国一直在全面或者大部分地区实行盐铁专卖,只有少数时刻做出修正,发展出了官营、私营并存的局面。 汉章帝时,为解决政府用度艰难,恢复了盐铁专营,到汉和帝执政时,地方势力抬头,便又取消了盐铁专营政策,变回官营、私营并存的双轨制。 自那以后,东汉帝国的盐铁政策延续至今,双轨制并行。 一方面在地方设盐官、铁官专门向私营盐铁者征税,一方面也依旧保存着专门为官方服务生产的官营盐铁场所。 事实上,据最新的考古发现,战国时中原地区已经具备生产钢制兵器的能力,西汉和东汉都有生产高强度钢制兵器的能力,只不过无法普及和大量生产。 帝国拥有数量、规模都相当庞大的炼铁炼钢作坊,有大量的炼铁炉。 全功率开动之后能日产一吨钢铁的特大作坊有六个,其他中型炼铁作坊有八十二个。 据估算,极盛时期,帝国年钢铁产量可达一万七千八百八十五吨,这一数字对于汉代极盛时期五千余万的人口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纵观西汉、东汉,农民缺少农具使用的记载比比皆是,甚至发展到了需要用木头、石头甚至是双手去耕作土地的地步。 这里头,当然就是实际操作的缘由了。 理论生产数字是理论生产数字,实际操作不一样,且不论纯粹的生产环节能否开足马力全速生产,生产出来的不良品率又有多少,单说在国家层面上的征税操作就让优质农具普及成为天方夜谭。 未执行盐铁官营政策时期,也就是西汉早期,本地商户在本地采铁矿、制作铁制用具并且出售各自需要向帝国政府缴纳百分之二十的税。 如果不仅仅在本地售卖,而要售卖到其他郡国,又需要在各地关口缴纳关税,且每出一关就要重复收税,税率在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五十不等。 这就意味着对消费终端的农民来说,购买本地铁制农具,起码需要承担百分之四十的溢价,而购买外地生产的铁制农具,则需要承担至少百分之五十的溢价。 这是一笔多大的开销? 可即使如此重税,也堪称文景之治了,因为它起码允许钢铁生产为市场服务,有一定市场属性,还存在自由竞争的空间,农民购买得到的农具至少还能说得过去。 汉武帝之后,时而严苛时而宽松的盐铁官营、双轨制政策则大大破坏了这一市场属性,使得农民不仅要承担昂贵的价格,还要被迫接受低下的质量。 未经充分锻打的铸铁农具很难承受高强度的物理碰撞,很容易碎裂崩毁。 农民攒了很久的钱,好不容易购买了新的农具,结果没用几下就坏了…… 这找谁说理去? 双轨制度下,虽然私营商户有了一定的生产自主性,但是官营盐铁单位的官僚属性往往使得它运转艰难,官府上下的贪腐往往会让生产单位难以完成朝廷指标,因此,就必须指使私营商户代替生产、满足朝廷所需。 强制命令下,私营钢铁商户也不得不为朝廷的需求而服务,否则只交税一条,就能被官府卡死。 时至今日,虽然双轨制已经运行很久,但私营的钢铁商户仍然时不时的会受到官方的强制任务摊派。 为朝廷和军队生产他们需要的铁器是主要任务,能够为农民生产农具的时间和资源都相当有限。 拥有资源的生产者们不管是从时间、意愿还是资源上,都不具备为农民提供充足农具的可能性,这也就难怪袁树走访各地,大家最普遍提出的问题就是农具匮乏的问题。 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普遍现象。 所以袁树就特别愤怒。 大家都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这帮虫豸连农具都不给人家提供,还真打算让人家用双手刨土完成农业生产? 就你们这副德行还好意思问农民征税? 连饭都不配吃! 吔屎拉你们! 我呸! 呸归呸,袁树还没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所以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寻求改良的方法。 于是马融又遭殃了。 马氏家族拥有庞大的土地田产,自然也具备自主生产铁制农具的能力,不仅对内部提供,也会向外部发售,在本地有不错的销路,赚的是盆满钵满。 袁树盯上了这一块的生产力,找到马融,希望马融可以动用马氏家族的生产能力,为他们提供一批结实耐用的铁制农具,好让周边地区的自耕农能够在天气严寒之时出动翻土,增加来年粮食的产量。 “农民缺乏农具已经是普遍现象,没有足够多和耐用的农具,不仅在春耕时效率低下,在冬季也无法翻土冻死害虫,整体生产十分萎靡,产量连年下降,若能有充足农具,必将改善这一现象。” 袁树向马融提出恳求:“愿老师提供农具上的帮助,弟子可以用筹集来的善款购买,不会让马氏受到损失。” 躺在软垫上的马融精神头不是很好,但还是撑着精神坐了起来,看着袁树。“想让我帮你,是可以的,不过,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如果一件明显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有问题的,但是却没有人去改善,或者改善也无法成功,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本身的不简单。” 袁树心下一沉。 “老师的意思是,有人刻意维持这个局面,好让自耕农加速破产,而后低价收购他们的土地?” “嗯,不错,为师就觉得你如此聪慧,一定能观察到这个问题。” 马融叹了口气,缓缓道:“其实,别说其他人,为师也隐隐知道有一些马氏族人也干过这样的事情,有心阻止,无力回天,人心难测,欲壑难填,有些事情,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做到的。 你现在为他们提供帮助,打着大义名分办事,更兼你父亲是京兆尹,距离茂陵不远,暂时没人敢和你公开作对,但是一旦你父亲离任,袁氏家族的势力衰弱,你觉得,你所做的一切还能维持吗? 你不是本地人,在茂陵,马氏还能说得上话,出了茂陵,其他地方各有各的本地豪族,他们一旦上了手段,应付起来可就难了,术,你可想过,如此严寒,哪里来的那么多土匪强人?” 袁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了头。 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有人对他的行为不满意,但是不敢公开得罪袁树,所以只能在外围打打擦边球,给袁树找麻烦。 惹不起袁树,还惹不起那些泥腿子? 他们或许是以为这样打擦边球就能让袁树知难而退。 那袁树可就要告诉他们——你们也太看不起本大爷了。 “老师,弟子年幼,有些事情想不通透,也无法解决,可是弟子的良知告诉弟子,应该要这样做,必须要这样做,弟子对其他人也是这样说的,遇到问题,先照着良知去做,不要考虑太多,如果遇到困难,再想办法。” 马融思虑片刻,摇了摇头。 “这样做,太危险,万一被人算计,会受到很大的挫折和损失,你自己或许安全,但是旁人,则未必,你不为他们考虑吗?” “人不知前后,但知眼下。” 袁树摇头道:“弟子不知道会得罪什么人,会被什么人记恨,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复,弟子只知道,如果不去帮助那些农户,他们会很快死去,会失去家人,会失去土地,或成为饿殍,或落草为寇。 明明只要施以援手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哪怕只是延缓发生,也算是尽了一份力,对得起自己的良知,无愧于心,所以,弟子只想去做,至于其他的事情,弟子自有一番考量。” 马融看着袁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年轻真好啊,不顾一切,敢打敢冲,不去考虑后顾之忧,凡事只求无愧于心,如为师这般的老朽就不行了,瞻前顾后,顾虑太多,思来想去,最终一事无成。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和你一样有勇气,和你一样能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或许很多事情的结果也会完全不一样,可惜,为师遇到你太晚了,醒悟过来,也太晚了……” “善念就在心中,善行就在眼前。” 袁树笑道:“老师若愿相助,不也是致良知吗?不也是知行合一吗?哪怕只是一时,哪怕只有一瞬,老师也是弟子眼中无愧于天地的圣贤!” 马融面色迟滞了几秒钟,而后如冰雪融化一般露出了灿烂的满是温度的笑容。 “就知道给为师这种老朽说好听的话,只管说,不管其他,不顾后事,当真是鲁莽至极!” “鲁莽总比无所作为好。” 袁树摇摇头,正色道:“世上有太多的事情就是因为不够鲁莽而功亏一篑,说不定那些奸佞最怕的反而就是这种不顾一切的鲁莽,他们若当真敢伤人,我必十倍奉还!教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 这一次,马融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炷熏香都快要烧到了头,他才缓缓地开口。 “术,你去吧,为师会嘱咐家人,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放手去做吧,如你所说,无愧于心,便足够了。” “多谢老师。” 袁树不知道这段沉默期间老马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老马心中现在是何等滋味,他只知道,这条路一旦开始走了,就算是爬,也要爬到终点。 袁树离开之后,马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思绪无法遏制的飘回了二十多年前,飘回了自己被邓氏外戚、梁氏外戚接连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如果多一份袁氏鲁莽,少一份马氏考量,会不会迎来不一样的结果? 会不会能够避免被天下人耻笑的那段艰难岁月? 梁冀那混蛋逼着自己给他写颂歌的时候,自己要是勇敢一点,给他一个大逼兜然后开润,舍弃荣华远避江海,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思虑良久,老马也只能感叹有重开时、人无再少年,自己没能办到的事情,只好期待年轻人能够办到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本章完) 第34章 护犊子的袁逢 第34章 护犊子的袁逢 在得到了马融的帮助之后,马氏家族的钢铁生产部门的确给袁树提供了一批质量还算不错的铁制农具。 不过数量并不算大,想要给所有在统计中的没有农具的农户提供是不可能的,根本不够分配,于是袁树便和卢植商议,拿出之前筹集到的善款,寻找可靠的渠道去购买。 或者说要是有关系的话,也可以出动去寻找可靠的铁制农具来源。 大家集思广益。 有不少出身本地家境富裕的士子表示他们可以向家里寻求帮助,搞一些质量不错的农具来,但是他们人数不多,也不敢保证就能搞到数量足够的农具。 还有很多家境同样不错的士子倒是有心,但是本家距离太远,等千里迢迢运过来,黄菜都凉了。 袁树仔细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托人把这封信送到长安城内京兆尹府邸内。 “虽然茂陵不在京兆尹治下,但两地相距不远,我父说不定会有一些办法,或者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农具,真要所有方法都试过了也不够,再去购买。” 众人这才纷纷想起袁树优越的出身,还有一个京兆尹老爹,若是能得到袁逢的帮助,或许真的可以得到足够的农具也说不定。 倒是卢植有些担心。 “茂陵到底属于右扶风,京兆尹会不会不方便介入?” 袁树摇了摇头。 “我以儿子的身份向父亲请求帮助,这是私人行为,不是官方行为,大不了按照规矩纳税,右扶风官员再怎么不满,难道还要和税收过不去?” 卢植觉得这是有道理的,于是便没有继续担忧。 随后,袁树和卢植继续组织人员开始下乡定点发放农具,并且劝导农民外出进行翻土作业,以预防来年开春的虫害。 而那封信也很快就被送到了长安城内,送到了京兆尹的府邸,交给了袁逢。 自打袁树进入马融府中求学,就没有给他写过信,此番突然来信,倒是让袁逢有些意外。 这孩子自幼聪慧,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们这些长辈过度介入,神童倒是神童,但是作为父亲,袁逢一直有种小小的遗憾和微微的挫败感。 这当爹当的没什么成就感啊。 比起性格平庸才能也平庸但是比较听话的长子袁基,袁树显得过于优秀,从而让他作为父亲的这个角色属性大大削弱了。 袁树啥都不需要他教,一学就会,举一反三,到后面甚至在学问层面隐隐有超过他的趋势。 这还如何教导? 袁绍倒是欠管教,但是一来袁绍是庶子,二来袁绍已经被过继给他早丧的大哥袁成,名义上,他已经没有了管束袁绍的必要性。 于是除了管教一下平庸的袁基,他这个当爹的也没什么事情,现下袁基逐渐长成,再有两三年就可以加冠成婚,送入朝堂开始历练,也不太需要他这个当爹的过多插手。 于是,家事层面,他还就真的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他和袁树这父子两人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多的交流,严父、慈父这两个身份在袁树那边都起不到什么作用,甚至袁逢都感觉袁树这个孩子过于聪慧,以至于都不太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多多少少有点难过就是了。 如今,袁树居然主动写信给他,他还真有一点点高兴。 打开信件一看,他更高兴了。 袁树向他求助了! 之前听闻袁树在马家大宅里翻云覆雨,又是三百场辩论不败,又是和最强高足卢植打成平手,接着还搞出了致良知之学,自己讲学。 自己讲学就算了,居然引得五陵地区的学者、学子们争相听讲,还吸引了不少对此学说感兴趣的人,俨然是要开创新的学说了。 这孩子未免太过于优秀,搞得他这个老爹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没有什么参与感,挫败感越发强烈。 而今,这孩子终于向他求助了。 求助的内容是需要一批数量不少的质量较好的铁制农具,最好还能搭配一百头左右的耕牛。 通过这封信,袁逢总算是知道袁树最近都在搞些什么大动作。 他的致良知之学已经进展到了第二阶段——行动阶段。 他搞出来的具体的行动就是“助农”,表示农为国之本,农业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农民生活困苦,生产艰难,这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一方面为了致良知,一方面也是为了致良知的最高目标——天下为公,他们决定开展助农行动,为农业生产保驾护航。 所以,他们需要数量较大的优质农具和耕牛,以帮助农民解决农具少、耕牛少的困局,以此提高农业产量。 袁逢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说得到孩子的求助是一件让他这个父亲有点参与感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的挫败感更甚呢? 这小子才几岁? 十一岁生日还没过,居然开始搞起了这种关注国本的行动? 还为此撬动了五六百人和他一起搞,还从马融那里搞来了不少援助,筹集了不少善款,甚至已经对茂陵县贫苦自耕农展开过一轮援助了。 袁逢本以为学问好、思维敏捷已经是袁树作为一个神童最神的地方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关乎农业生产这种具体的事项,袁树居然也能搞起来。还能搞五六百人一起操作的大动作。 这份行动能力和组织能力,绝非常人所能具备。 他是官员,还是几十年的老官员,没人比他更明白搞这些事情具体需要些什么物质条件,对于主事人来说又需要一些什么样的能耐和声望。 但是…… 袁逢忽然眼睛一瞪,想到了些什么。 那三百多场辩论…… 还有马氏高足的地位…… 难道说,那个致良知之学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图谋已久吗? 甚至于这场助农行动,也是他早就准备好要做的事情吗? 这些事情在正常情况下只靠他一个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办起来,但是一个声望极大的辩经神童、马氏高足就不一样了。 先通过辩经搞名声,然后和卢植对决获取马氏高足身份,接着讲学,掺私货,开始推广自己的致良知之学,吸引感兴趣的人前来听讲,然后吸引为自己的追随者。 最后才是助农行动。 通过这个行动进一步增强名望、展现自己的能力、人脉和手段,让众人信服,最后办成此事,坐实致良知之学的实用性。 把前后所有的一切都给串联起来,一切的疑惑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这小子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这小子……未免太过于聪慧了吧? 放下了手里的信件,袁逢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站起身子在房屋内来回踱步,思考了很久。 最后,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神童,神童,我的儿子是神童,我之幸也?不幸也?” 他松了口气,重新坐下,又看了一遍求助信,心下完全坦然了。 袁逢喊来了自己的亲随吏员王秋,向他嘱咐,要他收集一批铁器和耕牛,以贩卖的名义送到茂陵县去,然后交给袁树。 王秋稍微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对袁树的种种神奇行为大为惊叹,连连恭维袁逢,一阵连环马屁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把袁逢拍的舒舒服服。 然后他才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明公,茂陵到底是右扶风管辖,不是京兆尹管辖,这件事情如果只局限于茂陵县,有马公在,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您如果参与进去,属下担心右扶风方面会有些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 袁逢不屑道:“要是赵典还在任,我尚且需要考虑三分,现在?他自己屁股都不干净,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找好下个靠山!再说了,儿子向父亲求助,父亲帮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何况这是助农的好事,好事,为什么不去做?右扶风一年饿死多少人他们自己心里有数,我子心善,见不得饿殍遍野,才出手相帮,他们还有理由从中掣肘?那可别怪我狠狠的参奏他们一本!” 王秋顿时不说话了。 看来袁逢这犊子是护定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袁逢。 平心而论,如果自己的儿子有袁树那么优秀,能搞那么多事情,自己恐怕也会竭尽全力相助。 别的不说,整个家族可能都会因为这一个孩子的优秀而受益,这种事情是要上族谱的,是要被后世族人祭祀的,香火不绝,猪肉羊肉牛肉吃不完的。 王秋这边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搞到了一大批质量上乘的农具,并且从一些听到风声赶上门来帮忙的商人的手里获得了一批耕牛,很快便带上路出发了。 袁逢还担心袁树那边没有足够的钱用,于是暗中嘱咐王秋带了一笔钱给袁树,数目不太大,也就差不多一个中等县一个月的财政收入。 这笔钱的来源不太好明说。 之前有一位益州刺史因为贪污暴虐被弹劾去官,囚车拖着他经过京兆尹的时候,被袁逢统计出来三百多车金银珠宝的赃物。 这笔赃物大部分都被送到了雒阳去,但是本着见者有份、雁过拔毛的优秀老传统,袁逢也从中分了一杯羹,美美的恰了一口。 现在他从这笔财物里掏了一部分出来交给袁树打点,让他随便,随便挥霍,想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不要丢了袁氏的脸面。 他还特地写了一封信告诉袁树,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他,父子之间不需要太多的担忧,只要他做的事情对他自己、对袁氏有利,老爹鼎力相助! 要钱?要人?要东西? 什么都可以,就怕你不说。 别忘了,咱们袁氏可是三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 你爷爷、太爷爷、太太爷爷给你留下来的家产可不是看着不能动的! 整个三辅之地有多少官员是咱们袁氏门生、故吏出身的你知道吗?有多少与你老爹有来往的你知道吗? 这笔隐藏起来的财富,可都是你将来可以动用的资源! 不要怕,大胆的操作吧! 咱们袁氏的子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本章完) 第35章 连续六代人都没有出现一个败家子! 第35章 连续六代人都没有出现一个败家子! 袁树是在延熹九年二月初得到了老爹的这笔“馈赠”。 打着行商售卖的旗号,其实一个子儿都没收袁树的,还附带了一封信和三车财物。 袁树身边的卢植和十三太保愣愣地看着一车一车的农具还有一百头耕牛被送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道……这就是汝南袁氏的实力? 说送就送,这一百多车的农具如果还不算什么,那这一百头膘肥体壮的耕牛可就真的能体现出袁逢的能量了。 眼下还有一个月就要正式春耕了,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筹备、开始翻土了,这些耕牛的到来必将对茂陵县的农业有极大的帮助,搞不好茂陵县这边都用不完,还能支援一下隔壁县。 再加上这些优质的铁制农具,可以说一扫茂陵县农业发展的重大阻碍。 只要不闹出大的天灾,今年秋天茂陵县的粮食产量一定大大的好看。 不知不觉间,卢植和十三太保还有其他众人看向袁树的眼神和过去都不太一样了。 他们绞尽脑汁解决不了的问题,袁树一封信就解决了。 这无疑更加确立了袁树在正常行动中的核心主力地位和领导地位,这一点,连卢植都不会有什么异议。 因为这样的事情,卢植根本也办不到。 马融或许能办到,但是马氏牵扯太大,族人众多,马融也不是那种喜欢搞一言堂的人,袁树一个高足弟子的面子还无法撬动马氏那么多的资源。 “卢君,这些物资就麻烦你统计入库然后分发下去了,眼瞅着春耕就要开始了,今年,一定不能有任何差池。” 袁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子向卢植嘱托。 卢植反应过来,立刻拱手行礼。 “袁君放心,我一定办到。” 袁树点了点头,又面向其余众人。 “诸位还请多多相助,树在此谢过。” 十三太保和在场众人也纷纷向袁树行礼。 “敢不从命!” 这感觉…… 核心领导地位已经完全确立了,没有人会挑战袁树在整个行动和大家伙儿之中的领导地位了。 哪怕他还没到十一岁。 袁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微微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打开了袁逢给他的信件,看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该说不说,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堪堪对汝南袁氏家族的底蕴和能量有了那么一丢丢的了解。 此前家族虽然重视他,但是也不至于会到把家族的底牌全都展示给他看的地步,即使是现在,袁逢也只是把关西之地袁氏家族的政治能量掀开了一点点告诉袁树。 咱们家很牛逼,真的很牛逼,真的真的很牛逼。 你的爷爷、太爷爷、太太爷爷都很牛逼,连续三个人都干了三公,有好多好多门生、故吏。 三代人接力提拔这些门生故吏,人数越来越多,以至于遍布各地。 就现在,这个数量还在不断的增长,再加上与咱们有姻亲关系的、政治交易关系的、学术关系的。 整个大汉十三州部,不说每个州都有咱们的人,至少十一个州都有咱们袁氏的门生、故吏存在,连他娘的凉州都有。 这些人虽然不至于在大方向上为了咱们和朝廷作对,想让他们造反是没啥指望的,但是在政治斗争和办理政务的层面,他们绝对可以为咱们出一把力气,而且完全不用担心他们背刺。 谁敢背刺,就是自绝于天下,必死无疑。 所以,你小子尽管放心操作,哪怕是干坏事都无所谓,更何况你小子现在是在做好事,做大大的好事,走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做的好了,甚至能给咱们家族再增添一条退路。 尽管走去吧! 只要老爹活着,就一定给你保驾护航! 袁逢的意思就是这么多,稍微展示了一下袁氏家族到底有多牛逼,而且还把话说得很满,一点都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这只能说,他很有自信,非常非常有自信。 而且马融到底也不是袁家人,对袁氏家族至今为止好几代人的积累可能不是特别的清楚,所以才会说出袁逢不在了就会有人暗中针对他的话。 要是每个地方都有袁氏的门生故吏存在,那自己岂不是完全可以横着走? 针对我? 针对我这个袁氏嫡子? 这么一想,袁树差点就膨胀了。 不过他还是遏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袁基、袁绍、袁术哥仨之所以接连翻车,成为东汉末年著名的翻车三兄弟,估计就是因为家族底子太厚、自信太甚,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结果纷纷死在了他们看不起的人手上。 这种自信乃至于自负是要不得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袁树可不想成为那个汉末最有梗的男人,可不想跟他一样到死连一杯蜜水都喝不上,还被活活气死。 我不是袁术!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袁逢给他写的信,又去看了看袁逢给他送来的三车财物。 说是给他自己操作使用,让他大胆地挥霍,但是袁树打开箱子查看之后,就非常疑惑。 这便宜老爹是不是以为我要在茂陵县置办地产做大地主? 还是觉得我要在茂陵县起兵造反,所以特别给我一笔钱做我的起始资金? 这…… 未免太多了吧? 袁树的眼珠子都快变成了黄金锭子的形状,差点整个人都陷进去变成财迷了。 这笔钱,别说帮助一个县的自耕农,两个,三个,四个,甚至五个,估计都还有所富余。 因为农民们需要的真的不多。 而袁逢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合上了箱子的盖子,袁树喘了口气,回过神来,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上辈子的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出身,看着人家出身好的大富大贵,自己只能大负大跪,十分感慨。 之后深究原因,发现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上一代人、上上代人和上上上代人不努力、不争气,错过了时代的发展与红利。 他由此感到十分的恼火,遂下定决心再也不给他们烧纸了。 而现在,看着那么争气、那么努力的祖先们,他顿时感觉自己应该大把大把的给他们烧纸,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的努力奋斗给自己带来的天胡开局。 嗯,决定了! 当天晚上,袁树就带着预备妾室秀秀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烧纸了。 这一次,他要给爷爷袁汤、太二爷袁敞,以及最最重要的发家牛人——太太爷爷袁安,还有太太太爷爷袁昌、太太太太爷爷袁良这五个人烧纸。秀秀觉得这实在是有点奢侈。 因为这年头纸确实不便宜,很多人还在用竹简,只有少数人开始用纸写作。 纸的价格也不便宜,质量一般的纸都比竹简要贵,质量好的青州皮纸更是价格不菲,只有豪门大户能用得起,普通人一张难求。 而袁树居然把厚厚一叠珍贵的纸剪成了一大包五铢钱的形状,说是要烧给他的祖先们。 于是秀秀劝说袁树。 “袁郎,这是不是有点太奢靡了?这可是青州皮纸啊,要是被马公知道,会不会责怪我们?” 袁树则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 “秀秀,你不懂,你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有多么感激我的这些祖先们,没有他们的努力奋斗,哪有我今天的躺平过关?你要知道,汝南袁氏从最早的老祖宗开始,连续六代人都没有出现一个败家子!六代!他们值得!” 秀秀听的云里雾里,当然不明白袁树心中的感动到底有多深。 纵观中国历史发展,富一代和富二代实在是太多了,富三代就很少了,富四代是十分罕见的物种,富五代之后就是凤毛麟角。 而古代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也就是说古人都觉得就算祖先再怎么牛逼,留下的福泽最多也就庇护五代人。 这就说明大多数牛逼人物和牛逼家族最多只能把家业传承五代,然后就毁家灭族了。 这种情况也得到了真实案例的证实。 清朝时,有人专门做过统计,综合记录了当时一大批豪门权贵家族从清初开始的传承情况,到最后得出结论,发现这些豪门权贵只有百分之十三顺利传承留下后代,其他的全都开心消消乐了。 豪门权贵家族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普通人家呢? 中国人历来以传承香火为重,可讽刺的是,再怎么牛逼,绝大部分家族也无法稳定传承超过五代人,能够打破这个规律的,传承过五代的,无一不是超级牛逼史书留名的绝顶家族。 这种家族不单单是要有好几代人的积累,更是对每一代掌门人的智力、情商、身体素质都有极高的要求,传承难度不亚于皇朝传承,更是万万不能出现一个浪荡败家子。 而袁氏家族显然就是这样一个牛逼的传承超过五代人的家族。 汝南袁氏家族的牛逼之路应该从学习并且传承了《孟氏易》的袁良开始,他的高智商、高情商为汝南袁氏的发展奠定了精神和学术基础。 他的儿子袁昌从陈郡迁徙至汝南,脱离陈郡袁氏、开辟了汝南袁氏,为汝南袁氏始祖,发展家族产业,为汝南袁氏的发展奠定了经济基础。 有了两代人勤勤恳恳的积累,到了第三代袁安,汝南袁氏终于开始发力,袁安又会读书又会做官又会做人,官位高名声好,从小吏做起,最后登上三公之位,顶级奋斗逼,牛到了极点。 从袁安开始,汝南袁氏开始登堂入室,成为三公家族。 接下来的袁敞、袁汤两代人又是各有各的精彩。 他们奋老爹之余烈,各有各的牛逼之处,接连登上三公之位,在大汉朝的官场上翻云覆雨,叱诧风云,收纳门生故吏为羽翼,将家族势力遍洒天下。 至此,汝南袁氏五代家业已成。 到了如今,虽然大伯袁成早亡,但是便宜老爹袁逢和三叔袁隗也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也是属于能力很强的一类人,一面经营官场、一面操持家业,里外都不耽搁。 于是袁氏家族越发兴盛。 这就是汝南袁氏第六代人的精彩了。 秦始皇赵政奋六世之余烈,荡平天下一统全国,成就祖龙伟业。 而汝南袁氏家族发展到袁基袁绍袁术三兄弟的时候,正好是第七代,如果他们也足够牛逼,也能“奋六世之余烈”,取代汉祚,成就帝王事业。 应该说袁家前六代人基本上没怎么走错过路。 在天下大乱的当口,袁隗一时大意翻了车,死了袁基,但是留给袁绍和袁术哥俩儿的,绝对是天下独一份的超级发育资源。 所以袁绍称雄河北,袁术敢在淮南预备称帝,两兄弟前期的路子都走得十分顺利,远超前期的曹孙刘。 只能说这个家族的第七代传承人都比较废柴,连续出了六代猛男之后,终于折在了第七代身上,基绍术三兄弟终究没有赵政那般的凶悍。 但是真要说起来,袁家第七代人也就是和前六代人比起来比较废柴。 真要横向对比当时行事风格不太拟人、比较返祖的汉末群猩,袁绍袁术兄弟两个也是能勉强排进第一梯队的。 袁术在淮南和黄巾军余孽混在一起,痴迷于打土豪敛财,专挑有钱人下手,根本不屑于对穷鬼动手。 袁绍在河北的施政更是能称为一时之光,颇具人形,就算人死了,也给曹操后期平定河北带去了不小的麻烦。 他们终究缺了一点运气。 或许是前人太牛逼,把汝南袁氏的家族气运光了吧…… 越是这样想,袁树越是觉得自家祖先的牛逼,越发的感动。 这样想着,袁树在地上用石头画出了五个圈圈,分别写上了五个先祖的名字,然后点燃火堆,把一张一张的五铢钱纸分别扔到了五个火堆上。 一边扔,他还让秀秀和他一起喊。 “祖先们来拿钱啊!” “祖宗们保佑我啊,一定要让我成功啊!” “现在底下应该没什么五铢钱,五铢钱的购买力应该还是挺强悍的,祖宗们拿到钱不要舍不得,不够了就托梦给我,我接着给你们烧!” “别人家应该只有贡品没有货币,你们要妥善运用货币的优势啊!趁这个机会把他们的东西都买过来,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咱们老袁家在底下也要接着牛逼!” “别老是买冷猪肉,多买点牛羊肉,狗肉也行,那玩意儿比猪肉好吃,还贵。” “拿了钱买了肉,别忘了子孙后代啊,一定要多多保佑我啊!” 袁树一边烧纸一边说话,这些话听的秀秀迷迷糊糊的,没搞懂袁树到底在喊什么。 不过秀秀已然把袁树当成了夫君,一生的依靠,袁树要做什么,她就跟着做,百分之一百支持。 所以她也跟着祈祷袁氏祖先们更多的保佑袁树,一定要让袁树成就大事。 怀着感恩的心,袁树完成了属于自己的祭祀,给牛逼的祖宗们烧了足够的五铢钱,应该够他们销一阵子、在底下搞点大动作了。 祖宗们既然要行动起来了,他这个当后代的也不能落后,如此才对得起祖宗们的一代代坚守。 ———— ps:求票票~推荐票和月票我全都要~~ (本章完) 第36章 种地就能种成圣贤? 第36章 种地就能种成圣贤? 那天之后,袁树就积极投身到了助农行动之中,身体力行,践行自己致良知的誓言。 他在名义上和实际上都成为了这次行动的核心领导,也进一步稳固了他作为整个组织的核心领导地位。 围绕着助农行动的展开,助农组织也初步成型。 这个脱胎自马氏弟子门生的团体有着较高的人员素质和理想追求,且基本上是真的愿意相信致良知之学能给他们带来灵魂上的升华,能让他们摆脱迷茫,走向圣贤之路。 所以,他们斗志昂扬、精神振奋、蓬勃向上。 袁树在整个助农行动的过程中顺势架构起了最初的学派骨架,以自己为主,卢植为副,十三太保各管一摊的模式将组织给拉了起来。 袁树和卢植居中指挥,十三太保冲锋陷阵,分别带领队伍下乡,将农具分发给渴求农具已久的老农们,又把耕牛按照人头数目和耕地数目分配给各个村庄,交给有威望的长者分配使用。 更有甚者,袁树亲自带头,率领组织里的壮劳力们下乡,帮助老农们在寒冷的天气里进行翻土作业,一边给春耕做准备,一边冻死虫卵,防治虫害。 袁树还特别规定,去干农活儿的时候要自己带吃的,不能吃农民自家准备的,他们的口粮本来就不多,还要撑到秋收的时候,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们增加负担。 于是茂陵县诸多自耕农们就傻愣愣的看着那些读书人老爷们穿着粗布短打、扛着农具来给他们帮忙翻土,到了饭点,他们还拿出了自己带的水和干粮吃起来,根本不要农民们的一粥一饭。 于是老农们也有点绷不住了。 人家发了善心来帮忙,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等于有救命之恩,现在人家居然还来帮忙干活儿,居然还自带干粮和水,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他们想方设法要给这些大善人们一点回报,拿出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东西馈赠给他们,比如一碗粥、一碗热水。 可这些东西却被他们连忙拒绝,坚决不要。 并且他们还把袁树教给他们的话告诉了老农们。 “我们是在践行致良知的学问,做心中认为是正确的事情,这是走向圣贤的必经之路,是我们自己的修行,不单单是为了你们,所以你们不必为此介怀,我们是各取所需。” 老农们听不懂这些读书人文绉绉的话语,但是知道这些人真的不要他们的粮食,也不要他们的任何回报,好像只是单纯在做好事。 但凡谁家劳动力不足、生产效率跟不上,他们就扛着农具冲上去了,结束了就走人,一枚五铢钱都不要他们的,一颗粮食都不吃他们的。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真的存在吗? 有些老农觉得自己是上了年纪看到了幻觉,但是那翻好的土地和结实耐用的农具告诉他们,这些都是真的。 有了袁树的以身作则,五百多名最初的追随者们全部在课余时间跟着下乡干农活,一些之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也在这一次次的劳动中亲身体验了农业生产的不易。 他们对此有了深刻的感悟,在袁树时不时组织的“责善”会议上进行反思,感叹自己之前的狭隘和愚蠢,对自己此前的行为表示后悔,进行自责,然后得到大家的宽慰和袁树的夸赞。 这种良性的、正向的能量循环给了整个组织里的人以莫大的精神鼓舞、宽慰,让他们越发昂扬向上,精神头一天比一天足,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 他们真的觉得自己走在了成为圣贤的路上,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青史留名的圣贤之位。 而他们,也必将改变这个浑浊的人世间,将所有奸佞全部荡平,实现他们的天下为公的最高理想。 理想所带来的动力,是那么的纯净、那么的强悍。 随着时间流逝,加入到这场行动中的人越来越多,相信致良知真的可以带来正确改变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单单是马氏门生们和外地来的学子们,甚至连马氏弟子、高足,甚至一些外地来的青年、中年学者都为之动容,加入了进来。 比如此前被袁树偷袭过但是并没有报复袁树的马氏高足陈磊、吴尚、许德三人。 过去求学时,陈磊与赵俊曾有过一些来往,有一些交情,但是不深。 在他的印象里,赵俊是一个出身不错,自命清高不凡的人,性格还行,就是有点高傲,喜欢指点江山,动辄就痛骂朝中某些奸佞。 不过他也觉得赵俊最多就是一个嘴炮,仗着出身还行,家庭富裕,与朝中某些权力人物有所往来,嘴巴不干不净罢了。 真要让赵俊和那些污浊之物对抗,去做点什么,且不说他敢不敢,他背后的家族估计都要发疯,都会把他死死摁住,不让他乱来。 作为较早看清楚这个世道的人,陈磊觉得,赵俊这样的人不过是夸夸其谈之辈罢了。 可是当赵俊与袁树走得越来越近、乃至于最终加入袁树的旗帜之下开始办事的时候,他发现赵俊明显变了许多。 他不再高谈阔论,不再点评朝中人物,不再那么关心外戚、宦官又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加入了助农行动,在袁树的率领下深入原野之中,接触到了汉帝国最卑微也是最基础的组成部分——贫困的自耕农。 如此一来,赵俊在宿舍里最常谈起的事情就不再是外戚宦官了,而成了农民和农务。 他开始谈论农民生活的困苦,他们的房屋、衣物、食物,他们的生存环境,承担的苛捐杂税,承担的徭役等等。 他对于农民的生存环境感到十分唏嘘,为自己曾经的一些想法和行为感到很后悔,并且越发的感觉到这些农民很可怜、值得同情。后来,他又开始接触农务,开始真正的下地干农活儿,搞得经常身体酸痛,不得不和同住的邓颖两人互相为对方按摩来缓解酸痛。 陈磊当时看得好笑,嘲笑他们身为读书人却要去操持农业,这不是典型的没苦硬吃吗? 大汉国最不缺的就是农民,哪里需要你跑去客串农民? 结果陈磊被赵俊严肃的驳斥了。 “师兄所言谬矣!学到了东西,就要去运用,如果运用不了,学了也等于没学,吾辈学子学了一肚子的圣贤道理,但是却没有运用起来,那么学了和没学又有什么区别?徒增痛苦罢了! 学了就要用,用了就要产生效果,这就是知行合一的真谛,袁君说了,农为国之本,任何一个想要成就圣贤之伟业的学子,都不能不懂农业,知行合一,就要由此开始,这是成就圣贤的根基!” 陈磊愣了片刻,而后颇为不屑的反驳。 “种地就能种成圣贤?咱们的袁师弟未免太会说话了,也把圣贤看得太轻了吧?” 赵俊摇了摇头。 “种地不能成就圣贤,但是不重视、不懂种地的人,一定无法成为真正的圣贤,试问,一个连国之本都不关注的人,如何能成为国人推崇的圣贤?” 陈磊张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自己从何驳起。 农为国之本,这是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是一直以来的政治正确,要说这个是不对的,那肯定不可以。 可是,这个本,到底本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农为国之本? 陈磊被这个问题困惑了很久。 后来的某一日,他在闲逛的时候,愕然发现同为高足的许德出现在了助农组织的仓库边上。 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正在和几个人一起清点入库的粮食数量。 看他一丝不苟很是认真的样子,陈磊差点以为许德被夺舍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说赵俊的转变还能算是有迹可寻,那许德是怎么回事? 他和许德就住在相邻的宿舍,平日里进出门都能打招呼,虽然不是密友,也算互相了解。 许德从来都是一个自视甚高的、有自己骄傲的人,且对袁树提出的理论颇为不屑,一点也不认为致良知就能成圣贤。 不久之前,两人还在一起吐槽袁树的理想、幼稚。 结果这是怎么回事? 陈磊立刻上前喊住了许德,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许德见是陈磊,一愣,然后把手上的事情托付给身边的人代为管理一阵,自己走上前来。 “我……正在从事助农的事情……” “许君,你这是?” 陈磊满脸的不可思议,忙问道:“之前你不还是不相信袁术说的那一套吗?那现在怎么……” “之前是之前,现在……” 许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道:“只能说袁君的那句话是有道理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很多事情你不上手去做,就真的不知道有没有意义,高谈阔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 陈磊傻了,握住了许德的手:“他可是害得咱们丢尽体面的人,你不会忘了吧?” “我当然没忘。” 许德摇了摇头:“但是,一事归一事,之前的事情,咱们本身也有错,这不还是你说的吗?所以我觉得,之前的事情,就过去了吧,继续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 至于眼下……我……我是真的觉得很有意义,我也觉得可以尝试下去,反正我们原先的路似乎走不通,既然走不通,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别的道路呢?反正,都是儒家学问,也不算背弃师门吧?” 陈磊不能理解许德的变化,他只觉得有些时候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 “许君,袁术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不是什么迷魂药,只是……他带我到田间地头看了看,走了一遭,又和我说了一些心里话。” 许德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道:“前人的确已经把克己复礼的路走死了,走不下去了,大家也都打心底里不再相信了,死撑着不承认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找寻其他的路。 陈君,咱们读书,如果说是为了功名利禄,那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圣人教化里哪一项是说了读书为功名的?这不对的,而且,不说成为圣贤,总也不能成为奸佞吧?” 陈磊感觉自己无法和许德继续深究下去了,他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疑惑,于是便去找了袁树,询问他到底给许德灌了什么迷魂药。 (本章完) 第37章 官府离线制治理 第37章 官府离线制治理 面对陈磊的质询,袁树哈哈大笑。 “迷魂药?哈哈哈哈哈,没有没有,许君只是找到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没人可以强迫他,陈君,如果你很困惑,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如果你发现了我真的在给大家下迷魂药,直接戳穿我,让我身败名裂,岂不美哉?” 袁树伸手指向了正在忙碌工作的许德。 陈磊咽了口唾沫。 想了想袁树言之凿凿的话语,总觉得袁树在坑自己。 但是细细一想,又觉得没有毛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然后,他就走上了和许德一样的路。 袁树并没有和他说太多的大道理,没有用他最擅长的嘴炮轰击陈磊的世界观人生观,只是让他真的上手去尝试一下。 反正闲来无事,与其空口白牙的反驳,不如身体力行,从实践中找寻袁树这一套的错漏,然后再进行反驳,把他彻底推翻。 这不也是很妙吗? 陈磊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答应了袁树,尝试十天,从行动中找寻袁树的错误之处,进行有理有据的批驳和反对。 袁树安排他去做的事情很简单。 前三天,和大家一起运送物资到自耕农村庄,分发物资给需要帮助的人。 中间三天下地劳作,帮助需要翻土的人家翻土。 后三天在仓库帮助统计物资、实时更新仓库数据和帮助数据,将之公示,给所有捐献善款的人知道,告诉他们他们的捐献都去了什么地方。 最后一天轮休。 值得一提的是,每三天,助农组织都会有一个小型责善会议,因为做事情的时候是所有人分成数个十人小组,责善会议也在十人小组内部进行。 大家将三天以来的感悟互相诉说,然后由一起办事的同伴互相给出建议,告诉他们自己对同组队友的办事建议,以及建议大家改善的地方。 陈磊也完整的经历了这十天的助农工作。 然后在第十一天的时候,与陈磊同住的高足吴尚惊讶地看着陈磊精神头十足的跟着一帮学子奔赴原野之上,开始认真地从事助农行动。 整个人看上去开朗多了,眼睛也更加有神了,声音都比之前洪亮。 吴尚惊讶地询问陈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抵就和陈磊经历的差不多。 十天之后,吴尚也加入到了这个大集体的行动之中,浑身都是干劲,精神头十足,感觉内心全是满足,之前的困惑和迷茫好像都不重要了。 袁树对于这种情况是早有准备的,在他看来,只要愿意亲身体验然后反驳他的人,基本上都是有药可救的。 大可以把他们纳入行动之中让他们在这个大团体之中找寻自己想要的答案。 十天的亲身体验和三次责善会议之后,袁树认为他们基本上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选择加入或者退出,他们都会有判断。 选择加入的人那就加入了,从此就是大家的同道之人,一同奔赴天下为公的理想终点。 而不愿意加入的,只能说个人私心太重,融入不了集体,没有什么团队意识,这样的人就算加入也会出现问题,所以干脆一拍两散。 袁树想要的是志同道合的人,这样的人多了,构筑成一个团体,才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产生变革之力。 集体的力量,可绝非个人能够对抗。 更遑论还有“天下为公”的理想加持。 随着春耕的逐步推动,以及助农行动所产生的效果越发的明显,跟随袁树一起亲身下乡进行助农行动的学子人数超过了一千人。 一小半的马氏弟子、门生都加入了进来,还有不少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学者、学子。 为了推动更多人加入,并且进一步宣扬助农组织的理念、推动政治正确的加持,袁树还想起了一首著名的五言古诗。 趁着这个时候,他就给“写”了出来,广而告之。 诗名为《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悯农”一经发表,立刻传遍了茂陵县。 所有参加过助农行动的士子都感觉到这首五言诗完全切中了心中的感悟,几乎就是他们心中感悟的具象化。 而没有参加进来的很多人也从这短短二十个字里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首五言诗字数虽少,含义深刻,通俗易懂,让人一眼看了就知道袁树的真情实感。 马融得知这首诗,读了之后,对这首诗大加赞叹。 他立刻命令家中乐师为之谱曲,谱出了一曲哀伤动情的曲调,很快就在家中开始演唱,遂规定为每一餐饭前必须要演唱的歌曲,所有家族成员都要听完之后才能吃饭。 并且一粒粮食都不准浪费,若是被他知道有谁浪费,家法伺候。 马氏族人也不知道老马发什么疯,自家富到没朋友,还要节约粮食? 节约? 这个词似乎和他们生来就不沾边,他们根本不知道何为节约。但是老马发话了,他们也只能受着。 吃饭之前,看着满桌精细佳肴,听一曲哀伤动情的悯农歌,怀着奇奇怪怪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十分别扭的吃完了一顿饭。 美食都不香了。 到三月初,袁树和致良知之学的名声随着助农行动的进一步铺开而更加响亮,甚至有传言说右扶风沈恪都听说了袁树的事迹,对袁树的事迹大加称赞,表示要亲自表彰他。 也就在这个时候,沉寂已久没有露面的茂陵县官方终于出现了。 县令韩进带着县府官员、吏员一脸谄媚的出现在袁树面前,先是盛赞袁树助农之义举,然后表态说因为冬日苦寒,他病了一个冬天,前几天堪堪转好,忙不迭的就来拜见袁树了。 一个三十岁的官员面向十一岁的袁树,表现得极为谦卑,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树是天山童姥,实际年龄比他还大。 看着这位县令红润的面色和富态的体型,袁树觉得他首先一定不是一好演员,服化道都做不好,还敢在自己面前演戏? 麻烦你把自己弄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再来拜访我好不好? 但是韩进也有自己的苦衷。 袁树最开始搞事情的时候,他确实生病了,病的还不轻,没时间管这些事情,等病情稍稍好转,他就听说袁树和他的致良知信徒们到处助农,搞得名声很大,动作也很大。 当时就有属下询问韩进要不要做点什么,韩进想了想,决定什么也不做。 虽然说袁树的这些行为有僭越官府权限的嫌疑,而且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助农就等于是在说韩进这个县官无能,是在明晃晃的打脸,一个不好容易坏了他作为县官的名声,对前途有危害。 放在平常人身上,你这么搞就是在无视县官、僭越官府权限,县官一个不高兴,一个“邀买人心”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吃不消。 所以袁树的这个行为其实很不讲政治正确。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某些政治规则对于平民、低级官吏来说是有效果的,但是对于站在食物链顶层的那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抛开袁树自己所经营的一切、搞出来的名望不谈,单单说他的出身背景,就不是韩进所能撼动的。 三世三公汝南袁氏,家族势力庞大、根基深厚,门生故吏遍天下,在地方上,在朝廷里,都属于巨无霸一样的存在,想捏死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县令,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自己虽然出身颍川韩氏,但属于旁支,还是倒霉的庶子,地位本就不高,而袁树是袁氏家族当代家主的嫡子,下一任家主的有力竞争者,未来肯定是三公级别的牛逼人物。 得罪他,韩氏家族会为自己出头吗? 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是不可能的。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躺平摆烂任嘲,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就当我自己不存在。 然后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这样乖巧一些,期待袁树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给他捧臭脚,将来从指缝中露出一点好处,也足够自己荣华富贵了。 所以过去的几个月里,袁树等于是抡圆了大嘴巴子抽他的脸,而他则是被抽了左脸还把右脸伸出来,甚至还担心袁树的手被抽疼了,心疼地握住袁树的手问疼不疼。 袁树一开始倒也没有意识到这层关节,但是袁逢来信之后,他意识到了。 自己这么搞,小规模还好,大规模高调的搞,对茂陵县令来说就是莫大的侮辱。 但是这个县令居然很有政治头脑,从危机中看到了机遇,看到了抱上袁氏大腿从而实现个人阶层飞跃的可能性,所以隐忍了数月,到开春才出面,给袁树留足了搞事情的空间。 这家伙,有点意思。 这么想通了,袁树对于韩进也就有了一点兴趣,只不过这家伙的演技还不太好,尚且需要磨练。 “竟有此事?那韩县令大病初愈,居然还亲自带人操持春耕之事,身体不要紧吗?” 面对韩进那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期待的眼神,袁树给出了让他欣喜若狂的回复,短短一句话就让韩进意识到袁树是懂他的人。 他的付出和隐忍没有白费! 隐忍啊! 你的内涵是富贵! 于是韩进强忍喜悦,忙道:“公务重要,身体次之,若春耕被耽误了,使得粮食减产、生民饥馑,那可就真的是韩某的过错了。” 嗯,这话说的,要不是亲眼看到了那么多饿殍,袁树搞不好还就真的相信了。 但不管怎么说,当下还是有用的着他的地方的,所以袁树稍微和他客气了一下,就和他说起了春耕的事情。 在此之前,袁树也稍微打听过这个家伙的事情,得知这家伙对于春耕的事情自打上任以来就没上过心,全都是交给手底下人办理,他根本不过问。 春耕仪式开始当天露个脸走个过场,然后人就消失了,所有工作都交给手底下人,毫不关心。 他没有什么受贿的名声,和地方豪强地主没啥勾结,为官尚且清廉,但就是不办事儿,和现代肥宅一样吃了睡睡了吃,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思考下一顿吃什么,可以说是懒政的典范,堪称东汉孙连城。 尽管如此,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辞,说自己这是以黄老之术治理县域,讲究一个清静无为,不去打扰百姓,让他们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然后就心安理得的关起门来睡大觉。 可人家清静无为不代表甩手掌柜啊,不去打扰和不管不顾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吧? 他这么一搞,手底下这帮虫豸也是有样学样,集体摆烂。 遇到好事尚且不争不抢,遇到麻烦事更是蛇皮走位、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那就拖着不办,主打一个松弛感拉满,在茂陵彻底贯彻落实了官府离线制治理。 人家曹参搞清静无为的前提是一系列政策有条不紊的运行下去了,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办事情,踏踏实实,该做的都做了,不整其他的幺蛾子,这才能清静无为。 你丫在这里碰瓷谁呢? 袁树其实真的很想狠狠的抽这个家伙几大巴掌。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想要真正把事情办好,官府名义少不了,于是他便强忍怒火,皮笑肉不笑的给韩进布置任务。 让他赶快带着他那些摆烂躺平的废物手下们动起来,操持春耕事宜,农民们有什么需求赶紧跟进,能办的全都办了,加入到他这个助农行动当中。 别整你那蹩脚的真人秀了! (本章完) 第38章 饥荒突袭! 第38章 饥荒突袭!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等于袁树直接就把韩进和他手底下的废物们给收编了。 整个茂陵县不是以官府为主导开始春耕工作,而是以袁树和助农组织为主,操持起了茂陵县的春耕事宜。 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怕也是要说一句“咄咄怪事”。 等实际操作之后,袁树发现这帮家伙确实不太行,很多事情办起来还不如十三太保干的利索。 一群官面上的人,有些甚至连数数都不太利索,算筹用起来都磕磕巴巴,算出来的数目错的简直是离离原上谱,搞得袁树十分恼火。 但是该说不说,有他们在,至少名义上没有问题了。 人力物力财力,袁树都有,但是想要大规模操练起来,尚且需要一个官府为主的名义,所谓助农,重要的还是在这个“助”上。 所以韩进就等于是袁树竖起来的一杆大旗,拉大旗做虎皮,在茂陵县内以官方名义高效办事,直接把韩进当成了橡皮图章。 韩进一伙人倒也没有预料到袁树这个小神童和他手底下的这些人居然如此能干,办理起农业事务来居然比他们这些专业的家伙还要专业,而且效率极高,速度极快。 一件事情上午下令下午就能办好落实,下午下令他娘的晚上都有人加班加点摸黑办好,主打一个快。 农具,耕牛,种子粮,以及春耕需要的一系列物件,全都踏踏实实的到位了,给农民能提供了所能提供的一切,于是整个茂陵县的春耕也以极高的效率推动起来。 韩进和他手底下的废物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茂陵县自耕农的土地上一天一个样儿,进展奇快。 这期间,韩进还派人去了一些地主豪强家里的土地上进行名义上的督促春耕,看看这边的进展,再看看袁树那边的进展,两下里一对比。 差距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袁树这边因为早就有准备,正月就开始大规模翻土作业了,前置工作全部完成,到了正儿八经播种的时候,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且农户的生产积极性很高,干活儿非常卖力,又有高质量农具和耕牛相助,如虎添翼。 而地主豪强私有土地那边,虽然有监工挥着大鞭子凶狠的一波操作,但是不甭管多么凶狠的督促,不管鞭子抽人的声音多响,这些佃农也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慢吞吞,生产积极性很是低下。 这也是一个相当明显的对比。 部下把这两件事情都告诉了韩进之后,韩进十分感慨,感觉袁树这个莫名其妙的致良知之学好像真的开始展现威力了。 别说那些士人学子了,那些农民好像也受到了激励,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往年七八日才能完成的工作,现在两天不到就完成了。 原定一个月才能完成的事情,现在仅仅十六天全部搞定,整个茂陵县的土地都完成了初步的春耕作业,接下来便是漫长的育苗养护、除草、防虫阶段。 为了让作物更好地生长,袁树也开始研究起了肥料的事情。 这个事情士人们了解的很少,袁树还是从老农以及县府里一个老吏员那边得到了一些讯息。 化肥是别指望了,那玩意儿是工业产物,东汉搞不出来。 但是简单的堆肥还是可以的。 于是袁树传达指令,让大家开始大规模筹集堆肥事宜。 一般朴素的堆肥其实制作起来并不难,主要是原材料收集需要费一些功夫。 农民们需要收集农作物秸杆、杂草、树叶、泥炭、餐厨垃圾、污泥、人畜粪尿、酒糟、菌糠等等,堆在一起,进行发酵作业。 这些东西日常所见较多,但较为分散,所以收集起来需要费一些功夫,需要专门的收集人员和看护人员,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模式很难搞出数量足够的堆肥,还是需要组织。 壮劳力需要在田里面操作,分出精力搞这些难度颇大,所以袁树和卢植等人商量之后,决定组织村庄里尚且还有行动能力的年纪较大的老年人,把他们组织起来,处理堆肥的事情。 每家每户每日所产生的厨余垃圾,还有人粪尿等等,都应该收集起来。 路边落叶、杂草等等,看到了就收集起来。 然后搞个大杂烩,堆在相对温暖湿润的地方,等待发酵。 虽然堆肥的效果没有化肥那么好,但是有,绝对胜过没有。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袁树感觉到很满意,认为只要不出现大规模天灾或者大规模蝗虫,今年茂陵县的农业收成一定很可观。 当然,为了防范可能出现的问题,袁树还是注入资金,从长安城拉来了专业团队,开始修缮茂陵县专门给自耕农土地灌溉的水利设施。 原先有的就要修复,原先没有的就要新建,把水利工程给修出来,这样就算有天灾,抵抗能力也会强一些,可能少收,不至于绝收。 之前的观察显示,好用的水利工程基本上都在豪强大户的土地庄园里,自耕农的土地甚少有能用的水利工程,对此,袁树表示极其不满。 除了自己出钱,他还盯上了韩进,要求韩进从县府里拨款给水利工程,多多少少出点力,不能白嫖那么大的好处。 韩进傻眼了,本以为自己只要跟在袁树后面躺赢就行了,结果袁树居然要他出钱。 这不是要他的命根子吗? 但是面对袁树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韩进咽了好几口唾沫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只能一边哭穷,一边忍着剧痛从自己和部下们大吃大喝的经费里掏出一部分用来满足袁树的要求。 身在长安边上的五陵地区,财政拨款还是有的,税收也是有的,不至于和凉州的贫困县那样拿不出什么钱。 袁树都准备好了,要是韩进搪塞,他就动用官面上的势力,请自己老爹动用右扶风内部袁氏门生故吏的关系网,给韩进来一个小小的反贪风暴,好好查一查茂陵县这几年的账目。正如韩进所预料到的,县令在自己的县域内是老百姓的大老爷,说啥就是啥,但是以袁氏家族的政治力量,想要弄死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也就和睡觉翻个身一样,没什么难度。 不过韩进既然出了一笔钱,还亲自带人盯在工地上,还算是有点眼力见,袁树也就暂时放过了他。 从二月底到四月初,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茂陵县的春耕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 全县所有自耕农土地全部按照预定计划保质保量地完成了生产任务,甚至还有一些曾经被荒废的土地都被拿来重新开垦、排水,准备来年使用了。 水利工程的建设也是如火如荼。 虽然说长安周边早就没有了西汉时期八水绕长安丰沛水量,但是仅仅一个县的灌溉需求,倒也没有那么艰难。 眼看着整个农业生产井井有条、稳步推进,农民们没有了往日的焦虑,参加助农行动的士人们也没有了往日的迷茫,双方各自成全、各自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 这一点,卢植感受得尤为明显。 他和袁树在耕田休息之余,坐在田边上,看着他们所努力营造的局面,十分感慨。 “一年前,我心中还有所迷茫,觉得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老师教授的东西也都学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朝野争斗激烈,宦官外戚乱权,我一介书生,又有什么改变的办法呢? 思来想去,我感觉,不如回乡教授子弟,静观时局变化,等待局势明朗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所以,袁君,其实在你来求学之前,我已经有了回乡的想法,甚至都准备向老师辞行了。 但是你来了之后所做的这一切,让我完全不想回乡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我真的感觉自己在做能够让天下为公成真的事情,我没有虚度光阴,所有的光阴我都在做有意义的事情。” 卢植转过头看着面带笑容的袁树,轻声道:“袁君,我真的要感谢你。” “何须如此?” 袁树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是互相成就罢了,我有一个想法,卢君愿意帮我实现这个想法,相辅相成,互惠互利,这不是很好吗?而且,若卢君心中没有忧国忧民,若卢君完全不认为良知很重要,我们又如何能走到这一步?” “袁君,莫要自谦。” 卢植正色道:“有志向的人很多,有心有力的人也很多,但是大家所缺乏的,是一个引路人,与你深谈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最缺少的不是坚守本心的人,而是指出明确道路的人。 我也渐渐的意识到了,圣贤之所以为圣贤,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学识优秀,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成为引路人,能够指出一条明路让追随者跟着他一起走,从而找到自己的方向。 如果说这天下众生一开始都在迷雾之中茫然不知去路,不知该如何行进,那么圣贤就是能在重重迷雾之中发觉正确道路并指引大家一起走下去的人,如此,他们才能成为圣贤。 袁君,如你所说,良知,人人都有,知行合一,也多的是人愿意去做,但是能够提出良知与知行合一之间关系的人,能够将之融合为一种学说,传授给众人,并且引导他们上路的人,当下,唯有你。” 袁树看了卢植一会儿,笑着移开了视线,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目之所见的大片农田。 “卢君,圣贤固然重要,三千弟子也是成就圣贤的重要因素,没有人追随,没有人相信,这条路又如何走得下去?有了正确的路,还要有互相扶持的同伴,这路才走得下去,你说呢?” “的确。” 卢植笑道:“我愿意在这条路上与袁君相互扶持,一直走到最后,袁君,可愿继续指引吾辈?”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话出口,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直到此时此刻,袁树终于确定卢植愿意跟着自己一路走下去了。 自己的学问,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一条路,已然有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同行人。 从此,自己不再孤单。 接下来,他还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变成自己真正的同行人,而不仅仅只是追随者。 需知,追随者一旦失去了追随对象,便会迷茫不知去路,而同行人,就算没有了指引者,也能坚持走到最后,决不放弃。 未来,真的很有看头啊! 袁树这样高兴的想着。 “袁君!袁君!” 袁树正在高兴,忽然听到了一阵呼喊声,一转头,发现是十三太保里的弘农人苏初、马然正在向他跑来。 这两人之前按照袁树的要求,前往他们的家乡弘农郡寻找购置更多优质农具和耕田用牲畜的渠道,现在回来了,自然是有所成果。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怎么感觉略有些慌张的样子? 出什么事情了? 袁树面色严肃起来,和卢植一起站了起来看着奔跑而来的两人。 苏初和马然快步奔跑而来,在袁树面前站定,喘了几口气。 “袁君,不好了,司隶,还有豫州,闹饥荒了!” “听说河东那边已经有很多人饿死了,很多郡县都有饥民在闹事,弘农郡往东,粮价已经开始飞涨了!” 苏初和马然一人带来一个大消息,给袁树和卢植都惊的不轻。 (本章完) 第39章 弟子可不仅仅只打算做一个县令 第39章 弟子可不仅仅只打算做一个县令 卢植和袁树显然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心理准备。 春耕的时候闹饥荒? “什么?闹饥荒了?这才四月!” 卢植惊讶道:“去岁司隶和豫州收成不好吗?黎庶家中存粮难道连夏粮收获都支撑不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然一脸郁闷。 “我们一开始也觉得奇怪,去年不曾听闻雒阳和豫州有粮食欠收的消息,但是饥荒的确是闹起来了,而且规模还很大!” “那边粮价也涨得不成样子,听说已经翻了好几番。” 苏初也赶忙道:“现在弘农那边也受到影响,很多人开始屯粮,粮食价格也开始飞涨,这样下去,估计三辅之地的粮价也要上涨了!” “不好,粮价一涨,人心惶惶,三辅之地恐怕也要受到波及!” 卢植面色一紧,忙看向了袁树:“袁君,如果三辅之地有人趁机囤积粮食不去售卖,粮价必然上涨,粮价一涨,必然会有人买不起粮食从而挨饿,闹不好也会出饥荒,这可如何是好?” “别说如果,肯定会有!” 袁树心中一紧,冷声道:“自古以来从来不缺发国难财的人,饥荒在某些人看来就是敛财的好时机,咱们必须要提前应对,避免这粮荒波及到茂陵县,卢君,咱们要行动起来了。” 卢植点了点头。 “好,袁君,你且安排。” 袁树沉思片刻,开始下令。 “首先,咱们要统计一下咱们手上还有多少粮食,之前用来帮助农民度过冬季的粮食应该还有很多剩下的,我需要一个准确的数字,然后,一定要确保这些粮食得到最好的保护。” 卢植立刻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卢植就迈开步子飞奔而去。 “苏君,马君,你们两人去协助卢君,一定要确保咱们手上的粮食的安全,决不能有丝毫闪失!” “喏!” 两人齐声应诺,然后跟着卢植一起跑了过去。 接着,袁树又去找了十三太保的其余十一人,分别给他们安排了任务。 一部分人去整个茂陵县的自耕农村庄里统计余粮,按照村庄为单位进行登记,判断到夏粮收获之前可能的粮食缺口。 一部分人挨家挨户去通报饥荒的消息,让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不要慌张,告诉他们助农会里还有很多存粮,足够让他们吃到夏粮收获的时候。 打信息差很重要。 对抗恐慌最重要的方式,就是在恐慌袭来之前,让大家提前有个准备。 袁树自己也没闲着。 他先去找了韩进,告诉韩进这个事情。 韩进一听,顿时慌了。 “饥荒?司隶和豫州都闹饥荒了?那粮价肯定要暴涨啊!坏了!事情闹腾起来,我这小小县衙可兜不住啊!” 袁树差点没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人命关天的事,你却首先关心自己的县衙兜不兜得住? 不愧是优秀的躺平系官僚! 无奈之下,袁树只能明白的告诫他。 “所以咱们才要提前行动,先把这个事情公诸于众,然后告知全县人,咱们有粮食,不怕饥荒!别让县民因为恐慌而到处抢购粮食,否则必然酿成大乱!” 韩进一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袁公子的吩咐,下官明白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韩县令,县府必须要行动起来,一旦有奸商屯粮抬价之事,决不能姑息,该抓的抓,该打的打,绝不能放任奸佞之辈趁机抬高粮价、坑害县民!” 面对袁树的嘱咐,正在水利工程建设工地上盯梢的韩进赶快点头,表示这个事情自己一定会立刻去做,然后就撒丫子往回跑。 跑着跑着他才意识到不对。 我才是县令吧?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我来安排的吗? 怎么感觉袁树这小子比我还像县令? 想了想,韩进想通了。 这时候还在意这个? 事情办不好,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抱什么大腿? 人,首先要活着,然后才能考虑其他! 在强烈的上进心和求生欲的促使之下,韩进和他身边的虫豸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和办事效率。 和韩进商量过之后,袁树又去马家大宅找了马融,希望马融可以约束族人,决不能出现囤积粮食、抬高粮价的事情。 并且必要的情况下还要配合他与县府,拿出粮食平抑粮价,以稳定茂陵县的状况。 马融得知关东出现饥荒,弘农郡也受到波及,很是惊讶,稍微思考一阵,便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你且放心,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为师不会允许有马氏族人去做,若有,为师自当清理门户。” “多谢老师体谅!” 袁树真心诚意给马融行了一礼,然后就要离开。 见他急匆匆的样子,马融问了一句。 “术,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给我父亲去信一封询问具体状况,若有必要,还能向我父亲求助。” 袁树忙道:“总之,弟子若能自己稳住茂陵县,就自己稳住,稳不住,就求援,总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奸佞之辈囤积粮食趁机敛财,搞得流民遍地饿殍遍野,那是绝对不能的! 弟子能力有限,管顾不了全局,但至少,一个茂陵县,弟子要保住,要是茂陵县都保不住,也就白瞎了那么久的助农行动了,弟子也就不用再想着天下为公之路了。” 马融听了,缓缓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微笑。“术,你比韩进更像是茂陵县令,或者说,你远比他优秀。” 袁树愣了愣,随后也露出了笑容。 “老师,弟子可不仅仅只打算做一个县令。” 说完,袁树转身跑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马融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唤来身边小厮,叫他把马氏家族的几个头面人物叫来开会,准备给他们提前上上眼药,到时候可别闹出什么难看的事情。 过去就算了,往后,可不能再犯。 袁树离开马家大宅之后,又火速找到了卢植和苏初、马然,见他们已经开始统计存粮数目,就加入了进去,和他们一起统计助农行动小组目前掌控的存粮数量。 这一统计,袁树发现这批粮食的数量还真不少。 这批粮食的来源有些复杂,有马氏弟子门生们募捐的,有马融赠与的,有韩进提供的,还有便宜老爹袁逢提供的。 之前用来帮助贫困农民熬过冬天所消耗的并不多。 确实有一些很贫困的自耕农家庭在忍饥挨饿,不过相当一部分自耕农家庭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口粮的。 吃不饱,不代表没有,袁树只要提供给他们一部分,让他们能维持温饱直到夏粮收获,今年就算是过去了。 袁树自己也注意着节省这部分粮食,没有大手大脚的销,留了个心眼儿,只是按照温饱标准提供。 结果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剩下来的存粮粗略统计一下,估摸着还有一千多石,按照一石粮食二十七公斤来算,差不多六万斤粮食的储备粮还是有的。 按照农忙时的状况来算,一个壮劳力大概要两斤粮食才能吃饱,其他老弱妇孺一斤粮食就能兜住,极端状况下,可以适当降低粮食消耗量,这批存量还能消耗更长时间。 这批粮食掌握在手,袁树就有了应对冲击的底气。 同时,只要马融配合,压住马氏家族内部的那些有小心思的家伙们,庞大而富裕的马氏家族也会成为他的盟友。 另外,韩进虽然是躺平摆烂型选手,但是胜在听话,县府应该也有部分余粮可供调用。 这样一算,袁树便稍稍安下心来。 苏初和马然消息灵通,行动快速,所以提前把关东闹饥荒的消息带来了。 等数日之后,更多消息大规模的传播到了关中,袁树等人才知道这一波饥荒闹得还真挺厉害。 雒阳东北部和豫州西北部的饥荒尤其严重,三月份开始爆发,至今已经有大量黎庶黔首饿死,有些地方甚至饿死者十之四五,每两个人就有一个饿死,堪称人间惨剧。 这一事实对照卢植之前的困惑,饥荒爆发的原因也就差不多摸索出来了。 去岁,司隶各地和豫州各地的粮食收成一定很不好,但是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把消息屏蔽了,以至于雒阳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 再加上去岁寒冬气温下降的厉害,人们维持生活需要的热量更多,粮食消耗速度更快,本就不足的粮食更加支撑不住了。 甚至有些地方的农户们都把种子粮给煮熟吃掉了,解决了眼前的问题,来年开春却保不住。 勉强熬到三月,农户的存粮终于支撑不住,在春耕的关键节点,饥荒爆发了。 战报可以骗人,战线骗不了人,司隶和豫州地处中原腹心之地,素来富饶,距离雒阳也非常近,可仍然闹出了那么大的饥荒,由此可见中央皇权的衰弱和地方主义势力的抬头。 官僚系统的报喜不报忧、欺上瞒下、夸大其词也是闹饥荒的重要因素。 袁树有理由相信,饥荒爆发的最初,官府一定是想方设法遮掩消息,眼下若不是饥民太多以至于官府根本压制不住,闹饥荒的消息也根本传不到雒阳,根本不会让皇帝知道。 现在桓帝刘志知道了,勃然大怒,下令三公和三公府的官员离开雒阳亲自奔赴各地赈济灾民,但是为时已晚,饿死的人是不会复活的。 得知的消息越多,袁树的脸色就越差,再加上苏初和马然不断从弘农那边带来消息,卢植、十三太保和其他助农会的成员们也非常郁闷。 现如今,弘农郡的粮价也开始飞涨,已经翻了两倍,还在继续上涨。 主要原因倒不是天灾或者是饥民冲击啥的,司隶和豫州的饥民并没有大规模向关中迁徙,主要是朝廷从弘农调走了很多粮食去赈灾。 便宜老爹袁逢也给袁树来信,说朝廷也计划从三辅之地征调粮食去赈济灾民,情况一旦不妙,出现灾民造反、冲击官府,甚至还要出兵镇压。 袁树对此倒是毫不奇怪。 自古以来老爷们赈济饥荒就是两手准备,一是用粮食,一是用刀,综合来看,在不少老爷眼里,用刀赈济饥荒的效果最好,一了百了。 谁又在乎那些饥民们到头来也只是想吃一口饭呢? 这帮老爷们但凡做点人事,甚至稍微拟人一点,都不至于让局面破败到这个地步。 有了袁树的要求,最新的消息总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弘农那边送过来,也得以让袁树等人知道关东那边的情况。 三公巡视开始了,饿死的人也越来越多,饥荒越来越严重,不论投入多少粮食进去仿佛都是无底洞。 最后还是太尉陈蕃提出应该遏制一下囤积居奇的商人,并且亲自诛杀了十几名囤积居奇的商人,开仓放粮,情况才有所改观。 而由此,袁树和卢植等人也意识到了,这场所谓的饥荒到底有几分是天灾、几分是人祸。 只是可惜了那诸多性命,在这充满勃勃生机的季节沦为饿殍,就那么死了。 等时间到了五月,长安城粮价上涨的消息也传来了,五陵之地的粮价应声上涨,其中以平陵和安陵上涨最多,几乎翻倍。 而粮价上涨的消息也进一步加剧了恐慌情绪。 人们都被饥荒给吓怕了,被饿肚子的事情给吓坏了,一听到粮价上涨,立刻不要命的出门购买粮食。 由此造成挤兑和粮价的进一步上涨,流言蜚语满天飞,什么百万饥民将要入关,粮食价格即将暴涨,各地粮食储存不足等等。 各地官府为此焦头烂额,难以应对,甚至就连便宜老爹袁逢也难以应对。 长安城因为人群聚集,更是各路流言蜚语的中心集散地,长安城的粮价为此被冲击的一浪还比一浪高,到处都是争抢粮食的人,还为此出现了踩踏、伤人乃至于死人的事情。 在这一阵粮价上涨和疯抢粮食的滔天巨浪之中,唯有茂陵县的状况较为稳定,仿佛滔天巨浪中一块稳如老狗的礁石。 倒不是说茂陵县的人素质有多么好,有多么的睿智、镇定,无惧流言蜚语。 而是茂陵县有袁树这头幼年体神兽坐镇。 (本章完) 第40章 你跟我说王法? 第40章 你跟我说王法? 面对灾难般的饥荒,袁树十分果决的做出了应对措施。 其一,他通过县令韩进发布通告,让助农组织核心成员六百人成为临时县府武装,允许持械巡逻、负责治安,在街头巷尾稳定局势,杜绝抢购粮食、互相争抢推攘等恶性情况发生。 必要情况下可以使用武力,将失去理智的人捉拿归案,扔进监狱冷静冷静。 其次,助农组织的成员在巡逻的时候要在街头巷尾不断的传播没有饥民进入关中、县府粮仓存量充足的消息,要大家不信谣不传谣,依旧按照正常时日所需的数额购买粮食。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严厉杜绝粮价上涨,若有违抗者,关停商铺,没收粮食,抓进监狱,从重处理,绝不姑息! 对于袁树的这一系列要求,韩进觉得如果只有自己,那肯定是办不成这些事情的。 能操持商业、售卖粮食的基本上都是地方上的豪强家族,也只有这些家族才能护得住这些商铺,官府与这些豪强家族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彼此都在维持一个平衡的度不去打破。 要是一不小心打破了,那真是要出事情的。 因为这些豪强家族不仅有钱有粮,还掌握有人口,随随便便就能拉起一支几百人的小型武装,真闹腾起来,官府未必是对手。 尽管他们不一定真的敢和朝廷对着干,但是作为最直接面对他们的县官,韩进肯定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和前途去做赌注。 但这一次不一样,名义上是自己发布的命令,实际上自己就是个橡皮图章、甩手掌柜,所有的一切都是袁树做主,袁树做出的这些决断,自己听话颁布,老老实实的让他们师出有名。 然后自己就躺着等待政绩降临。 或许是袁树自身有极大的名望,或许是马融这个超级地头蛇的表态让人不敢乱来,又或者是汝南袁氏家族的超强政治背景让人忌惮,总而言之,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粮商敢于上调粮价。 顶着到处巡逻的助农会持械武装的压力,这家伙堂而皇之的上调了粮价,还主动散播谣言,和助农会对着干,理所当然的激怒了袁树。 袁树立刻下令将其捉拿归案,关闭他的粮铺。 这粮商名为蔡镇,被抓了以后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其他县都在涨价,为什么茂陵县不涨? 万一其他县的人到我们这里来买粮食,把我们的粮食都买光了,那该如何是好? 涨价不是为了赚钱,不是囤积居奇趁乱敛财,而恰恰是为了保护本县粮食不被买光! 袁树被气笑了。 要说这家伙也是人才,把发国难财这种事情说的那么清新脱俗,一不小心,他还成大功臣了。 又要敛财又要名声,既要又要的典范了属于是。 那几天,袁树调查了一下此人背景,发现此人是本地豪族蔡氏的一份子。 这个蔡氏规模倒不是很大,但是与京兆地区的几个有声望的家族杜氏、贾氏有点姻亲关系,所以仗着这两层关系,在茂陵县连马氏的面子都只是看着给,颇有点嚣张跋扈的样子。 但是这在袁树看来就非常不爽了。 袁某人在这里尚且低调小心做人,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情,生怕风评不好。 你们算哪根葱? 在我面前装大王?! 袁树生气了,决定杀鸡儆猴。 但是杀鸡儆猴之前,袁树带着许崇一起,私下里亲自审讯了蔡镇,想从他嘴里掏出点东西。 “之前,茂陵县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不少土匪袭击村落,劫掠粮食,伤害农民,此事与蔡氏有没有关系?” 蔡镇梗着脖子,一副就义壮士的模样。 “莫要以为你是袁氏子我便怕你,这里不是汝南,是右扶风!你袁氏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 袁树闻言冷笑。 看来这家伙文化水平有限、政治觉悟低下,并不明白“门生故吏遍天下”这七个字的含义。 这七个字,可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出来就能配得上的。 于是他笑眯眯地开口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我来说给你听,就是说,蔡氏一族长期与匪类为伍,表面上看是一户良善人家,实际上勾结土匪,打家劫舍,为非作歹,丧尽天良,结果有朝一日,蔡氏突然灭门了。” “???” 蔡镇惊讶地看着袁树:“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说个故事。” 袁树嘿嘿笑道:“蔡氏为什么会灭门呢?经过官府调查,原来,蔡氏与土匪头子分赃不清,双方起了争执,爆发内乱,互相厮杀,最后,蔡氏被灭门,全族无一幸存,而犯事的土匪则远遁江海,不知所踪。” 蔡镇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你该不会是在……” “对,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不把这个罪给定下来,那么接下来,我所说的,就真的会发生哦。” 袁树伸手指了指东边:“以我的父亲、京兆尹袁逢的名义发誓,我一定会让它发生。”蔡镇咽了口唾沫,心中打鼓,但不愿接受。 “茂陵乃皇陵,哪里来的如此匪类?你这般说辞,谁能相信?” “对啊,茂陵乃皇陵,哪里来的一般匪类?必然有人从中作梗!那么,是谁从中作梗、勾结匪类、甚至自己就是匪类呢?” 袁树缓缓道:“土匪内斗、蔡氏灭门,听上去,是多么的合理?会有人追究吗?或许有吧?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你会死,蔡氏也会彻底灭门,到那个时候再追究,对你而言,还有意义吗?” 袁树越说,蔡镇越是心惊胆战,越是心惊胆战,表情就越是惊恐。 “就算你袁氏势大,难道就能颠倒黑白、随便杀人吗?” “杀人?” 袁树似乎想起了什么搞笑的过往,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能不能随便杀人?我?你知道我是谁对吧?我告诉你,正是因为我没有颠倒黑白随便杀人,你才能活着在这里和我说话!而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汝南袁氏?你知不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我跟你说,汝南袁氏培养子弟,从来都不刻板,而是相当灵活,我六岁的时候,因为太喜欢看书了,除了看书,别的事情都不愿意做,所以我父亲和我三叔很担心,就劝我,让我去干点出格的事情。 他们跟我说,孩子啊,不要继续看书了好不好?出去闯闯闹闹好不好?实在不行,你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甚至杀个人也可以啊,给我们看看,让我们知道你是有血性的袁氏男儿,好不好? 我开始觉得很奇怪,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真的担心我读书读傻了,担心我成了一个老学究,软软弱弱庸庸碌碌,根本守不住袁氏偌大的家业,所以才希望我狠辣一点,要愿意杀人,要敢于杀人!” 说到这里,袁树顿了顿,盯着蔡镇,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 “特别是杀像你这种不配当人的人。” 蔡镇直接愣住,嘴巴张开,根本合不拢,似乎被袁树所说的过往给震住了。 好一会儿,这家伙才从嘴里蹦出来一句。 “这……这……天底下还……还有王法吗?” 袁树一听,一拍大腿,瞬间破功,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你跟我说王法?我都想笑,真的!旁人还好说,就你?你也配和我谈王法?违反禁令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时候你怎么不提王法了?那个时候王法在什么地方?在你肚子里? 我跟你说,你真该烧高香,对上你的是我,不是其他什么高门子弟,换作其他人,一言不合提剑杀了你都可能,还不用负任何责任,也就是我,也就是我真的尊重王法,所以才审问你。 我善,我要搞明白事情原委,让你们死也死的明白,我都这样了,你怎么不识好歹呢?非要我变得和其他纨绔子弟一样对你拳打脚踢大刑伺候你才肯说实话?如果你非要我那样,我也不是不可以。” 一番话说完,蔡镇彻底没话说了,表情也很快垮了下去,好像终于准确的认识到了当下自己的真实境况。 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子,袁树知道,问题差不多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就看这个家伙到底能给出什么样的劲爆内幕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失去希望的蔡镇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袁君……你善,你是好人,所以……所以如果我全都说出来,能换条命吗?” “不能,你是一块靶子,你不死,事情结束不了,我不能服众。” “你……” 蔡镇气恼道:“我都要死了,你和我说那么多,还有什么意义?玩弄我吗?” “要玩你怎么会是如此客气的玩法?你小瞧我?我不愿意做,不是我不会!” 袁树很是不满,摇头道:“明白了说吧,如果你与我合作,你的妻子,还有你那个才两岁的儿子,就能改头换面的活下来了,否则,他们会死在你的面前,还是特别痛苦的受尽折磨的死法。” “………………” 被抓住软肋的蔡镇面色一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最后,他带着极度的不甘与悔恨,点头,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消息还真的挺劲爆。 比如那伙土匪就是蔡氏族中的家生子和一群被他们收买的地痞流氓。 领头人是族长蔡冲本人,他的三个儿子也参与其中,父子几个都不干净。 或者说连着三代人都不干净。 蔡氏并非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以前也这样做过,从蔡冲他爹开始,就佯装土匪劫掠农民,逼到他们破产、贱卖土地,然后全部赶走。 他们很注意分寸,不到万不得已从不直接杀人,又注重打点上下,和官府内相关吏员有很深的关系往来,所以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追究。 他们就是靠着这种手段,慢慢的积累田产和财富,逐渐发家。 等蔡冲他爹死了,蔡冲上位,又通过财货与更有实力和名气的家族旁支子弟联姻,扯上大族的名头,更方便他们行事。 这一次,趁着司隶和豫州的大饥荒,他们也想按照既定路径办事,美美的吃一口肉。 结果踢到了铁板,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 这充分说明了一件事情。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本本主义要不得。 (本章完) 第41章 此子,恐怖如斯! 第41章 此子,恐怖如斯! 袁树得知了蔡氏干的所有丧尽天良的事情,又把韩进找来,让他也听了一下蔡镇的口供,给韩进听的直冒冷汗。 “袁君,我调任茂陵不过两年,蔡氏的事情已经持续二十多年,根本不是在我任内才发生的,这个事情应该与我无关吧?” 韩进立刻发挥官僚传统技能之——甩锅。 袁树没心思和他鬼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当然和韩县令没有关系,但是我需要韩县令将此事汇报给沈府君,让沈府君知道,并且得到沈府君的支持,用以处置蔡氏。” “袁君,你该不会是……” “杀鸡儆猴!” 袁树冷声道:“区区土豪,不知死活的招惹到袁某人的头上,那袁某人就要让他没有头!” 韩进咽了一口唾沫,看着一脸杀气的袁树,没敢说话,就照着袁树的意思写了官文递给右扶风沈恪。 处死几个人的事情他自己当然就能做主,县令虽然在大人物面前不算什么,可在一个地方,也堪称百里侯。 但是蔡氏和其余地方的大族有点关系,这些大族背后又是牵扯众多,真要处置的话,还是请示一下沈恪,评估一下风险。 至于蔡镇本人,当然是必死无疑了。 袁树借县府的名义把蔡镇打入死牢,又以韩进的名义判他死刑,然后把消息放出去,果然,蔡氏家族坐不住了,家主蔡冲亲自来到县府拜见韩进,希望能从韩进这里打开缺口。 但这是没用的,因为这个事情从头到尾就不是韩进的主张。 对于蔡冲的解释和贿赂还有言辞之中涉及到京兆杜氏、平陵贾氏的威胁,韩进完全无感。 “钱,您可以拿回去,解释,我听不听都没用,至于杜氏和贾氏……此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已将此事上报给沈府君,看看沈府君有何决断。” 韩进冷笑道:“不过在大灾之时囤积粮食、哄抬粮价,这种事情任谁来看都不是好事,蔡氏大小也是豪族,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蔡冲当然没办法把内情告诉韩进,他以为韩进不知道,自己也不能说,所以左右为难,更别说这个事情居然已经被上报给了沈恪,万一沈恪插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蔡冲这时候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试探袁树的底线。 但他也是生气,生气的要命,生气家族壮大的道路被袁树阻挡。 倒霉催的袁树,搞什么助农方案,让那些泥腿子穷鬼缓了一口气,本想着趁着寒冬冻死一批泥腿子再赶走一批泥腿子,家族土地财产又能扩张很多,但是袁树横插一脚,让他的家族壮大计划落了空。 他气不过,才派人捣鬼,破坏袁树的计划,结果没有阻挡住袁树的脚步,还把自己的族人给搭了进去,看上去想要解决这个事情,一点也不简单。 他就特别恼火,觉得袁树小肚鸡肠。 你那么大一个汝南袁氏,犯得着和我这个小家族抢饭吃? 汝南郡不够你吃的,你去吃其他内地郡国啊,跑来关中跟我们这些穷鬼抢饭吃干什么?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韩进背后绝对是袁树在捣鬼,蔡镇也是被袁树手底下那群人给抓起来的,所以越想越气。 老子惹不起你这头猛虎,但是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留口饭吃? 皇帝老儿还假惺惺的说不与民争利呢! 眼下这个事情很明显不太好解决,所以蔡冲只能安排人带着礼物去拜访贾氏和杜氏,希望两家能够稍微动用一些关系帮助自己度过难关。 可以说蔡冲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袁树。 袁树那边已经准备将他们连根拔起了,他还在想着找关系。 而且速度也很慢。 袁树那边,沈恪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倒是对袁树介入这件事情的一系列行动感到惊异,并且对袁树雷厉风行要求杀人震慑宵小的决断感到惊讶。 当年秦舞阳十三岁才杀人,你袁小子还不到十二岁,是要刷新这个记录吗?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蔡氏籍籍无名,在一个县里面还有名气,在他这里纯粹就是查无此人,就算是平陵贾氏和京兆杜氏又如何呢? 他沈恪是马上要抱上袁氏大腿的人,袁树在办事之前和他通气,这是对他的尊敬、在乎,这让沈恪十分受用。 再加上眼下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敏感时期,沈恪本身也非常担心有人囤积粮食抬高粮价以至于闹出群体事件,这对于他的官声非常不利。 蔡氏等于直接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于是沈恪立刻传令,让韩进配合袁树,直接拿下蔡氏问罪,杀一儆百,警告所有人不要想着囤积粮食哄抬粮价。 右扶风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人口也不多,还不到十万人,给他们这么搞一下,万一直接把沈恪搞成光杆司令了怎么办? 韩进那边得到沈恪的允许之后,立刻通知了袁树,袁树也不含糊,告诉韩进可以开始办事了。 办事之前,他还像模像样的给这一次诛杀行动搞了一个宣传标语,把门面妆点的十分漂亮。 “仁者不乘危以邀利,智者不侥幸以成功,米商蔡镇囤积粮食,又以谣言诱骗民众购买高价粮食,企图以此获取暴利,毫无怜悯之心,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才会有大量饥民饿死。 如今司隶、豫州已经有很多人饿死了,有的县城饿死者十之四五,家家户户都有死人,哀恸之声响彻山野,数里外都能听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这也是因为奸商屯粮、抬高粮价所致。 蔡镇所为已经罪无可赦,蔡氏一族所为更是丧尽天良,族人勾结匪类,行匪事,阴谋劫掠农户,使农户无粮度日,不得已贱卖土地,遂累积家业至一县豪富,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这样一番通告,直接就把蔡氏钉死在了断头台上。 蔡氏根本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县府武装和袁树派来的帮手们团团围住了族地,将所有族人全部逮捕。 蔡冲父子试图反抗逃命,没有成功,反被县府弓手射死射伤七八人。 蔡氏一族就此被消灭,公开的罪名是勾结匪类和哄抬粮价,以及武力抵抗官府抓捕,性质十分恶劣,所以上报右扶风沈恪,由沈恪上报中央以备案。蔡氏一族成年男子全部处死,未成年男子与女眷发卖为奴,家产全部没收充公。 一次抬高粮价的试探,居然演变成了灭族之灾。 公开的行动虽然是韩进负责,但是私下里,茂陵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这个事情是袁树一手促成。 蔡氏得罪了袁树,骚扰了他的助农行动,所以被他斩草除根了。 小小年纪如此狠辣,要是长大成年之后,又该是如何的强悍? 此子,恐怖如斯! 袁树震慑宵小的目标很顺利的达成了。 整个五月,因为袁树的果决,整个茂陵县的粮价维持的很平稳,并没有什么波动。 与此同时,某些人传言中其他地方前来茂陵县购买低价粮食的情况也没有来得及发生。 因为各地官方终于出手了。 或者说老迈的东汉中央朝廷终于反应过来要行动,否则就会酿成巨大的灾祸,各地官方分别遵照朝廷指令,开始对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行为发起打击。 于是三辅之地各县都有哄抬粮价的奸商被杀。 袁逢所在的长安县更是为此杀了二十三名奸商,问罪家族三个,以此警告奸佞之人不要试图发国难财。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韩进在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后,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知道自己着一把算是跟着袁树一起赌赢了。 打击囤积粮食、哄抬粮价成为了政治正确,韩进则因为袁树的原因成为了“打击囤积粮食、哄抬粮价奸商”的第一人,由此受到了右扶风沈恪的褒奖。 真·躺赢。 六月初,关于三公出巡关东、饥荒有所收敛的消息从弘农郡传了过来,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既然朝廷那边传来了这样的风声,就足够三辅之地的粮食市场恢复平稳。 而且谣言中所谓百万饥民冲关西的事情也真的没有发生,所以,关西这一波粮食危机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而其中表现最好的,当然是右扶风茂陵县。 相较于其他各县或多或少出现了哄抬粮价、争抢粮食和死人的情况,茂陵县从头至尾没有饿死人,没有人为了争抢粮食而受伤。 只有一个试图发国难财的家族为此而崩灭。 这一情况不仅让韩进得到了沈恪的褒奖,沈恪还把韩进的事情写成奏章上表朝廷——当然,其中也包含了袁树的事情。 沈恪从各种渠道得知袁树的果决行动和助农会的组织才是茂陵县平稳度过粮食危机的主要因素,而韩进不过是提供一个名义,所以,在褒奖韩进的同时,他也着重提及了袁树的作用。 而这件事情沈恪还专门派人告知了袁逢,生怕袁逢不知道这件事情,投效讨好之意十分明显。 沈恪的奏表进入雒阳之后,很快就被有心人注意到,雒阳城内的袁氏势力很快操作起来,靠着中常侍袁赦的渠道,一路向上,由宦官曹节把奏表送到了桓帝刘志的桌前,让刘志看到了。 “这袁术年仅十二,居然能做到这样的事情?难不成,天纵神童真的存在?” 一直都在和朝臣斗争的刘志难得有点空闲时间,看了这份来自右扶风的奏表,很感兴趣,然后眼珠子一转,看向了曹节。 “这奏表能送到我面前,到底是你收了好处,还是沈恪收了好处?” 曹节躬身行礼。 “臣不敢,陛下,这件事情发生在三辅之地,在诸多地方出现哄抬粮价、饥民作乱的情况下,唯有茂陵县保持稳定,这其中,袁术是真的出了不少力气,真的有功劳,又因为其年幼,所以才被大书特书。 陛下,臣听说,古代圣贤帝王治下会出现种种祥瑞,而如今,袁术一介小儿上能如此体察国情、为君分忧,于国,于陛下,难道不是好事吗?神童出世,是上天感悟陛下操劳国事而降下的祥瑞啊!” 刘志对此不置可否,笑了笑,把奏表又看了一遍,才缓缓放下。 “你可不要蒙骗我,这要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袁氏子,我可觉得稀奇啊,怎么神童历来都在高门大户?” “事实如此,臣也不知为何。” 曹节笑道:“臣还听闻这小神童是名士马融的弟子,受到马融和关西名士法真的欣赏,又有辩经不败袁神童之名,想来如此盛名之下,若是虚假,早就被人戳穿了才是。” “这样啊……” 刘志托着腮想了想,沉默了一阵子,缓缓道:“那就以朝廷的名义给袁术一些赏赐,褒奖其所作所为,然后宣扬一阵给外头听听,也让他们稍微安分一点,别总是和我对着干了。” “臣遵旨!” 曹节心中暗喜,不过面色上却始终不曾表露出来。 他知道刘志因为立皇后争不过大臣们的事情所以心情不是很好,正好这件事情是好事,又挺新鲜,才拿出来给刘志解解闷。 果然,刘志倒也没觉得这个事情真的很重要,也不觉得袁树当真就非常牛逼,只不过觉得袁树身为袁氏子弟,有被自己利用的价值。 你们想让子弟扬名,以至于拿到了皇帝面前,让皇帝当捧哏。 好,我当。 那接下来我想做点什么事情,你袁氏是不是也该出一把力气啊? 这就像是做生意,有来有往才有意思,只有一家通吃,就不会有下一次生意了,刘志相信袁氏是一定会明白的。 (本章完) 第42章 一心会 第42章 一心会 袁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作为顶级豪门,他们当然明白政治游戏的规则,精于此道,所以才会想到让皇帝帮忙扬名的方式。 果不其然,皇帝下令褒奖神童袁树,消息一传开,雒阳震动,远在右扶风茂陵的袁树直接就在雒阳成为头版头条,连带着他干的那些事情和提出来的部分学说思想都被传扬开了。 明白人知道这是游戏,所以跟着一起鼓掌吆喝,算是给足了袁氏面子,把这个轿子人抬人的游戏继续玩儿下去。 不明白的人觉得这是乐子,化身乐子人一起凑热闹看乐子,给枯燥无味的生活增添一抹色彩。 只有极少数人真的关注起了这个事情本身,关注起了袁树这个任何他提出的致良知之类的思想,并且敏锐的发觉了这其中比较有意思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袁树最初的、最广为人知的名号——神童,算是彻底坐实了。 这些朝廷、官场上的事情,袁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很感兴趣。 这种轿子人抬人的事情,他只觉得无聊、恶心,有这个时间,不如进一步关注农业生产、防止夏秋之际出现什么虫害、旱灾之类的。 司隶和豫州的饥荒虽然有很大的人为因素,但是自然原因也不可忽视。 袁树依稀记得东汉末年这段时间,中原大地开始进入了小冰河期,气候逐渐转寒,越往北的地方,粮食产量就越是降低。 这一现象从眼下就已经初现端倪。 寒冷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多,温暖炎热的日子则是一年比一年少,很多有经验的老农都说近十年来,他们自己感觉到春暖来的越来越晚,而秋天却冷的越来越早。 十几年前,二月中旬桃就开了,而现在,三月初桃才开,整个季延后、缩短了十几天。 由此,则越发凸显了水利工程和肥料的重要性。 天公不作美,就要人力顶上去,没有温暖的气候、充沛的雨水,就要依靠水利工程与肥料的助力在有限的时间内收获更多的粮食。 有水利工程的地方,不管是旱灾还是水灾,都可以依靠水利工程进行抵挡,一定程度上削减灾害带来的影响,而没有水利工程的地方,就只能脸接大自然的伟力了。 所以袁树在粮食危机度过之后的六月中旬召开了助农行动内部会议,把这半年以来的助农行动进行了总结,作了报告,并且进一步阐述了助农行动对于致良知的必要性。 而正是因为这半年来的一系列事件,使得袁树的追随者们脱离了书籍、进入到了现实世界,知晓了诸多现实世界的难处和生存的不易,也由此获得了极强的精神满足感和成就感。 他们了解到了现实世界的残酷,但是更了解到了大家抱团在一起一致向上争取所带来的好的结果。 正向的情绪反馈使得助农会的成员们发自内心的认同致良知之学的正确性,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精神上的极大充盈,感觉和过去的所有时候都不一样。 人有了追求,有了盼头,有了希望,有了想要去做的事情,并且得到了正向回馈,他们的精神面貌明显与其他没有参加助农行动的士子不一样了。 他们的眼睛更亮,身姿更加挺拔,行走更快,声音更加洪亮,底气更足,逐渐与其他同门拉开了距离。 也由此,袁树产生了改组助农会、对这一组织进行更进一步的架构的想法。 他想要使之成为一个实体,而非一个概念。 本来,袁树是比较想通过致良知之学成立一个学派的,但是现实因素使得他难以操作。 虽然说当前阶段已经有很多人跟随袁树学习致良知的学问,每当他讲学的时候,总有很多人认真听讲,但是归根结底,这门学问如同所有的古文经典一样,并不能帮助大家做官。 从根本上来说,袁树提出的致良知之学是脱胎自《孟子》这本书,而《孟子》在汉代被视作辅翼儒家经典的“传”,而不是“经”,其地位和左氏春秋这一类的传文一样。 而更重要的是,《孟子》甚至没有被认为是可以解经的传文,目前来看,仅有受到党锢牵连的名士赵岐一人有著作《孟子章句》用以解读孟子,但袁树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看过这本书。 就算这本书已经问世,但是时间尚短,没有有名大家进行品论,很难推广,更遑论将其地位抬高。 所以在当前这一阶段,并没有依托《孟子》而形成的理论体系,没有理论体系,就不能成为一个学派,一个学派,总要有“学”,然后才能有派。 目前整个东汉学术界,《孟子》被诸多学派当作是一本课外可以研读的优秀的课外书,没有专门研究《孟子》的学派。 致良知之学也是袁树个人提出、并没有名士大儒为其摇旗呐喊背书的一种新兴学说。 所以袁树和卢植商议过后,卢植认为,若是真的想要让致良知之学在东汉学术界站稳脚跟生根发芽,首先要让《孟子》站稳脚跟。 袁树想要发扬光大的致良知之学是从《孟子》产生的,《孟子》若不能成为显学,也就难以顺势带动致良知之学。 所以卢植建议袁树善用自己的才能,费一些时间为《孟子》做章句,解读《孟子》。袁树对此有些为难。 “前者已有赵君著孟子章句,还需要我再注解吗?” 卢植大笑。 “公羊传已有严氏之学,为何还有颜氏之学?” 袁树恍然大悟,感谢了卢植,随后便着手准备为《孟子》进行注解。 而后,在请教马融的时候,马融也告诉袁树,想要提高在学术界的地位,真正成为一代大儒,就要能够自己著书立说。 单纯只是一段讲学、一次助农行动,只能提升局部名望,而不能成为学问大家。 若想实现他的理想,将致良知之学发扬光大,就要让《孟子》拥有更高的地位,袁树完全可以在注解《孟子》的时候将自己的致良知之学融合进入,连带着《孟子》一起发扬光大。 “孟子之学,亦有其精妙独到之处,且孟子之言更加犀利,相较于你之所言致良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若能将孟子之学发扬,致良知之学必然随之发扬,你,可为一代宗师!” 马融瞪大了眼睛,一脸激动的撺掇袁树去做这件事情。 在他看来,袁树距离圣贤之位还有不少距离,而拉近距离最快也是最好的方式,就是著书立说。 依托孟子之学,发扬光大自己的学问,从儒家五经之外,走出第六条道路,对于出身优越、具有丰富政治资源的袁树来说,这本就是一条可以尝试的道路。 马融的赞同让袁树彻底下定了决心,于是接下来,他一边改组助农会,一边着手进行对《孟子》的注解。 改组方面,他按照自己的期待,以“一心会”为名义,改组了助农会。 他对外宣称,所谓一心,不单单是指良知在心,暗指致良知之学的意思,更是有“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一心为公、一心为道”的意思,所以取名为“一心会”。 组织架构上,他自任会长,卢植任副会长,两人是一心会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另外,袁树还给一心会设置了庶务部、后勤部、人事部、审计部等四大部门。 最早跟随他的十三太保分别担任领导职位,后面在助农行动中脱颖而出的一些优秀士子也被袁树认定为是可以依靠的优秀人才,被安排了职位,一个三十多人的核心领导层就如此建立了起来。 袁树也安排了领导层的人开了个会,让他们去找助农会里的士子们,问他们愿不愿意加入一心会、继续致良知行动。 如果愿意,他们将成为一心会的会员,就此成为袁树的“同道之人”,未来一心会有什么活动都不会落下他们,他们有什么困难也会由一心会出面帮忙处理,绝不让他们感到孤独无助。 如果不愿意,也无所谓,大家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 事实上,在这一阶段,袁树并没有学术上的资质能够拉拢士子们组成一个学派,所谓的一心会的核心竞争力,是袁树三世三公之家嫡子的身份和袁氏家族庞大的政治资源。 更多人如果愿意跟随袁树,绝不仅仅是袁树的个人魅力和致良知之学给他们带来的精神满足,因为人是生物,需要食物才能存活,只有精神食粮是无法生存的。 所以物质也很重要。 袁树虽然无法在学术、官途层面给他们带去什么明显的途径,但是跟着他,至少在物质生活层面不会匮乏,一心会不会饿死人。 在这一前提下,辅以精神上的修炼,重塑自己的精神支柱,让自己不会成为一个奸佞,就是完全有可能的。 就算从最根本的地方来说,跟随古文经师学习的这些士子们本来也无法通过古文经典而入仕,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他们只能通过掌握学识、进入太学,从而走一条艰难的出仕道路。 亦或者走大运,得到了古文经师的欣赏,通过古文经师个人的政治人脉而获得仕途。 但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大部分人都无法获得。 因此,就算加入一心会等于背叛马融,在求学士子们看来,尤其是马氏门生群体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更何况袁树本身还是马氏高足,讲学、助农都得到了马融的首肯和帮助,所以在大家看来,袁树成立一心会,也是马融首肯的。 既然如此,在马氏门生的身份之外,还能另外获得一个“一心会成员”的身份,在今后可以得到一心会这个组织的帮助,何乐而不为? (本章完) 第43章 我全都要! 第43章 我全都要! 和袁树一起参加助农行动的一千余马氏门生、弟子很快就决定加入一心会。 马氏高足许德、陈磊、吴尚在考虑过后,也选择加入一心会。 从外地而来一起跟随袁树参加助农行动的学者、学子二百余人也决定加入一心会。 折腾了二十多天,一心会组织正式搭建完成,一个由袁树负责领导的士人组织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茂陵县成立了。 袁树安排人手雕刻了一批木牌,木牌正面雕刻有【一心】二字,背面雕刻有会员的名、字、籍贯,人手一枚,以此作为一心会成员的认证。 然后,在延熹九年七月初一的一心会组织成立大会上,袁树一边讲学,一边宣布了一心会之后的行动规划。 即将助农行动进行到底,帮助农民在夏收、秋收的环节中收获更多的粮食,获得更多的收入,增加储蓄,以熬过接下来的寒冬,避免挨饿。 并且考虑到之前的粮食危机中安陵、平陵等地发生的粮价飞涨、人员伤亡事件,袁树表示,要将一心会的理念和实际行动贯彻下去,不能局限于茂陵一地,其他地方也要付诸实践。 “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一心为公、一心为道,这不是拿出来当摆设的,而是每个一心会成员都要牢记在心的,良知在心,信念在心,勇气也当由心中迸发,一切,都在吾心中。 吾等会员,当以心中良知、信念、勇气为根本,互帮互助,互相监督、责善,互相扶持,走上圣贤之路,并最终抵达圣贤的终点,成为真正的圣贤,此为一心会的最高理念!” 袁树的发言得到了一心会成员们的热烈称赞。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袁树就更加忙碌了起来。 因为他不仅要负责一心会的管理事务,还要肩负起马氏高足的责任、代表马融外出讲学。 除此之外,还要抽出时间为《孟子》作注解,为致良知学派构建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让东汉版“心学”学派得以诞生。 好在他有卢植和十三太保等得力帮手,所以才不至于手忙脚乱、进退失据。 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过上了“三更眠、五更起”的九九六式的生活,以维持目前这个来之不易的局面。 一心会的建立在一开始就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虽然很多外部人士都不是很清楚一心会到底是要干什么的,但是他们知道这个组织是袁树创立的,和袁氏家族有关系,对未来的前途有帮助,所以想要加入的人很多。 其中有很多人完全没有听过袁树讲学,没有参与助农行动,一副投机者的嘴脸,让袁树感到厌恶。 于是袁树要求人事部主任魏甲、副主任窦云、俞畴三人严格把关,审问其申请加入缘由,若没有对致良知之学有基础的了解,没有参加过助农行动,一概不得加入。 而庶务部和后勤部也不是没有事情做,他们要继续帮助自耕农们完成农业生产,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在农具、耕牛、水利工程方面加以关注。 此外,庶务部主任赵俊还向袁树提出建议,认为一心会可以自己筹办一个农具建造作坊,而不必到处购买。 到处购买一来需要很多钱,二来也不好把控质量。 他认为很多农具制造者都没有把农具生产放在心上,即使是袁树从马融、袁逢那边得到的农具援助之中也有差不多两成的不良品,一用就坏。 所以他真切地认为,一心会如果要把助农贯彻到底,就必须要拥有自己的农具生产能力,生产优质、充足的农具给农民使用。 赵俊的建议得到了后勤部主任苏初和副主任马然的支持,他们也认为这很有必要。 并且他们发挥他们的特长,在此基础之上建议干脆成立一个在官方有备案的农具生产商铺,以此实现合法、规模化的生产。 他们觉得这样搞虽然有点困难,但是袁树个人拥有超强的政治人脉和门路,只要拜托他父亲袁逢稍微打点一下,名正言顺的搞一个农具生产作坊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有了采矿资格和生产资格,日后助农行动就简单多了。 甭管官方怎么说,他们不会少了官府该有的税收就是了。 这一建议让袁树很是心动,于是他认可了这一建议,派人给袁逢送信,请求这方面的政治帮助。 两汉时期对于钢铁生产的管束时而严厉时而宽松。 西汉时期,产铁郡县设置大铁官,隶属中央大司农,由中央直接负责任免,不产铁的郡县也设小铁官,隶属郡县,由郡县长官负责任免。 而到了东汉,大铁官和小铁官都隶属于地方郡县,由郡县长官负责任免,也就是说到了东汉,钢铁资源的掌控从中央下放到地方,中央只管税收,不管其他,生产事务一概交由地方处置。 所以地方郡县长官在钢铁产业方面就有了绝对的主导权。 袁逢担任京兆尹的京兆地区设大铁官,主管铁矿的开采和铁制品的具体生产,具体权力也掌握在袁逢的手里。所以得知袁树想要以“一心会”的名义办设一个钢铁企业,从采矿到生产搞一个一条龙服务,他觉得还挺有意思。 当然他觉得有兴趣的点不在于搞钢铁生产,而是在于袁树拉起来的这个名为一心会的组织。 组织纲领什么的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个组织的成型。 这个组织正式存在了,还有一千多会员,大家都是因为相信、践行了袁树的致良知之学从而被纳入了一心会,成为了一个组织。 袁树在这个组织里拥有绝对的领导权,他是核心领导,并且掌控组织的话语权和对外宣传的渠道。 这个组织当下来看或许只是一个准学术组织,所有局外人都是这样看待的。 他们看出了袁树想要发扬光大致良知的学问,所以才拉起来了这么一个组织。 未来,袁树也会朝着一代宗师的方向发展,扩张自己在学术层面的影响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样做的人并不少,当今天下收徒的古文经师不知凡几,弟子从上万到数百的数不胜数,大家都在这条赛道上卷。 但是内卷的家伙们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一个个半截身子入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一命呜呼。 而袁树,满打满算虚岁十二,根本就是一个童子,却在这样的年龄已经走上了旁人四五十岁才能走上的道路。 等于他比大部分内卷的家伙都少走了三十多年弯路。 关键他还走成功了,还有了一千多信徒愿意跟着他一起走。 这些人因为他的出身、学识,直接忽略了他的年岁,跟着他一起走上了这条未知之路。 诚然,袁逢认为袁树能拉起来这个组织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出身,是因为袁氏家族好几代人的积累,但是同样作为袁氏家族的嫡子,他那长子袁基怎么就办不到呢? 其他那些可以和袁氏家族掰手腕的阀阅家族怎么就没有如此优秀的族人出现呢? 你们有本事也在十二岁的时候拉起一个一千人的学派组织啊! 哼! 还得是我儿子! 袁逢为此升起了浓浓的自豪、满足感,觉得脸上有光,倍儿有面子! 于是他乐呵呵地给袁树回信,问他是想在京兆地区搞这个钢铁企业,还是想在右扶风搞这个企业。 要是想在京兆搞,他这个老爹可以亲自出手帮他,要是想在右扶风搞,他直接一封信给沈恪送去,沈恪就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给他擦屁股。 这就是袁氏家族的底气! 这就是三世三公汝南袁氏的台面! 袁树接到回信,顿感欣喜,立刻回信给袁逢,表示——我全都要! 京兆地区搞一个,右扶风也搞一个,钢铁企业这种东西,多多益善,他也好借此机会多招揽一些钢铁方面的技术人才,以后还有大用。 事情搞定之后,袁树实在是感慨万分——自己争气,哪里比得过祖宗争气? 自己要是没有袁氏家族这个后台,想要办成这些事情? 想得美哟! 条条框框不把他弄死就算不错了。 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总是喊着要孩子给他们争口气,怎么就不想着要让自己的爹娘给自己争口气呢? 祖宗争气了,哪还需要孩子争气? 孩子只要能喘气就可以了! 于是秀秀再次眼睁睁看着袁树把昂贵的青州皮纸剪成五铢钱的模样,大晚上的拉着她一起烧给了他的五位祖宗。 一边烧,一边自言自语。 “感谢祖宗们为我争气!” “感谢祖宗们努力拼搏奋斗!” “感谢祖宗们没有躺平,个个都是内卷王中王!” “五代家业必不会输给那些十年寒窗之辈!” 有了祖宗们的鼎力相助,袁树想要搞事情的成本就大大降低了,容错率也大大提高了。 跟在他身边的人就不单单指望他、盯着他,而有袁氏家族这整个家族为他分担压力。 部下们也都不会逼着他做卷王去拼命内卷了! 好耶! (本章完) 第44章 一心会的形象代言人 第44章 一心会的形象代言人 袁树开开心心的减少了自己的工作量,把这些工作更多的交给了卢植和十三太保,自己得以抽出更多的时间注解《孟子》。 对于《孟子》这本书的注解,袁树是怀有一种相对矛盾的心态的。 一方面,对于孟子“仁政与王道”的思想,袁树是赞同的。 但是对于孟子思想中浓厚的“法先王”概念,他又是特别不喜欢的。 法先王,就是追求上古三代的传说政治,要按照上古三代传说帝王治理天下的方式来治理天下,这样才能迎来昌盛。 孟子的文章雄浑优美,有一种蓬勃凛然的正气,这和孟子本人的人格修养脱不开关系,这也就构成了《孟子》这本书的底色,仁政与王道也是来自于此,民本思想也是来自于此。 而与此同时,“法先王”也是孟子最大的问题之所在,这一点,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就已经显露无疑。 梁惠王召见孟子,想要向他询问应对秦国、楚国已经近在咫尺的威胁的具体办法,但是孟子只和他说仁义的必要性,对于梁惠王话语中逐利的部分十分鄙视,不屑一顾。 梁惠王问他军事,他用大义来回答,满脑子的多行不义必自毙,甚至还说只要实行仁政,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就算自家军队用棍棒,也能战胜秦国和楚国的虎狼之师。 这话但凡是个脑袋清楚的人都知道是很无厘头的,木棒怎么能和精良的刀剑相提并论? 而且人家的危机近在眼前,你还说什么仁义道德,等于人家都快病死了,你还让人家慢吞吞的打太极拳强身健体,有意义吗? 所以不仅梁惠王不用孟子,后来孟子去了齐国,齐威王也只是想把孟子当作一个招牌,树立为国家吉祥物,以此招揽更多有实际才能的人才。 说白了,在那个大争之世,大家都患有急症,根本不是打太极拳吃补药能治好的。 要开刀,要去掉病灶,然后才能谈恢复身体。 孟子的学说是典型的盛世学说,而不是乱世学说,只有社会阶级矛盾并不突出的盛世才有那个余裕去执行孟子的这一套,乱世根本没有那个土壤。 而当下的东汉帝国,社会矛盾尖锐,社会各阶层对于当下状况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犯,一场接着一场的叛乱爆发,典型的乱世之相。 这种时候你高呼仁义,人家只会把你当傻子。 诚然,在儒家学说大行于世的当下,仁义和法先王是政治正确,贸然触犯下场会很惨,但是袁树也绝不允许自己的学说思想被这种酸腐的气息浸染。 所以,他之所谓注解《孟子》,更多的是想要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由自己来解释《孟子》,争取把其他人的注解都给打败,让自己的魔改版《孟子》大行于世。 他要把荀子的思想也给拉进来,“曲解”孟子的思想,使之转变为先王、今王并尊,使之具有灵活的变通底线。 主要的方法就是发挥董仲舒精神,主打一个有就有,没有也要有,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反正你已经死了,你说了什么,还不是我说了算? 董仲舒可以,我也可以! 所以在《孟子》篇章中,袁树针对孟子那一大套仁义礼智信的说法,就开始疯狂魔改。 该说不说,想要魔改这些内容,还真的挺容易的。 主要先秦时期和两汉时期汉字的文法和用意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很多字都不是原本的意思,很多词也脱离了本意。 就拿孟子里最广为人知的也是最为人称赞的那一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来说。 “民”这个字,在古代各个时期都有很多不同的意思。 在商代甲骨文之中,民与臣两个字都是眼目的象形文,臣是竖目,民是横目而带刺。 古人以眼睛为人体的极重要的表象,经常用一只眼睛代表全头部甚至全身,竖目表示俯首听命,横目则是抗命。 所以臣是现代意义上的顺民,民是现代意义上的反抗者、不听命者。 横目而带刺,就是刺瞎一只眼睛的意思,最初指代战场上俘获的奴隶或者是不听话的人,刺瞎他们的一只眼睛以便于控制,防止反抗。 等后来民专指人之后,才又有了“盲”这个字指代盲人。 所以民曾经可以指代不听命者或者是奴隶。 又有上古之时“人民”同意,人就是民,民就是人,都是对自我的称呼,类似于那时“朕”也是一般的自我称呼。 所以又有学说认为屈原那句著名的“哀民生之多艰”并不是感叹老百姓生活艰难,而是“哀人生之多艰”,对他自己的一辈子感到哀叹,觉得他自己的一辈子艰难困苦太多。 联系到作为楚国贵族的屈原后来自杀的行径,这一说法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民还有指代有产业的人的意思,所谓“恒产者有恒心,无产者无恒心”,有恒产者才方便统治者征收赋税、登记服役,所以民又可以代指有产业的人,平民就成为所有有产业而没有官职的人。 那么没有产业的人呢? 大抵就是“流、氓”了。 所以这个“民为贵”,到底是说老百姓最珍贵,还是有产业的人最珍贵,所指对象到底是一大群人还是特定的一小群人,倒也不是那么好判断的。 不过这都没关系,不妨碍袁树对此进行“曲解”。 注解的时候,袁树特地对这一句进行注解——【民,人也,乃一国之全体国人。 社,土地之神灵,稷,稻谷之神灵,社稷合一,即为国土与粮食。 君,一国之君也。 盖孟子以国人为重,国土次之,国君最轻,何也?无人、土,安得有国?无国,安有君?如是也。】 除此之外,很多地方袁树也对其进行了魔改。 比如【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这里的书指的是《尚书》,武成是尚书中的《武成》篇章。 讲的是武王伐纣的战争中,因为助战的人多,所以死的人也很多,死掉的人流出来的血太多,以至于舂米的木槌都漂了起来。 而孟子表示自己不相信这些,认为以武王这样仁义的人去讨伐纣王这样不仁义的人,怎么至于死那么多人呢? 以正义伐不义,不应该是敌军倒戈、我军大获全胜吗?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从单纯的历史角度来说,武王伐纣就是一场突击战,对于当时的军队、人民来说,字都不认识,啥都不了解,根本无所谓仁或者不仁,无非是谁的战术用得好,谁的激励给得多,谁的抚恤工作做得好。 所以牧野之战死人多是可以理解的。 孟子所说的则是典型的酸腐之言,唯心到了极点。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所表达的另一种精神是值得认可的。 尽信书,不如无书。 把书从《尚书》改为代指全部书籍,从而表达出一种不盲从、有自我意志的意思,那就很美妙了。 书里的东西不能全部相信,儒家经典也不能全部相信,你看,儒家著名门徒孟子都这样说了,你们又怎么能完全相信儒家经典呢? 给我学会怀疑啊混蛋! 所以袁树就从这个角度出发进行魔改注解。 【书,尚书也,武成,尚书篇章也,孟子言仁者无敌,武成所载有误,是以尚书不可尽信,尚书如此,余者书卷皆如此,尽信天下书,便是天下无书,观书,不可盲从于书。】 孟子主要是表达一个仁者无敌的意思,把仁义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否认客观历史。 而袁树则换了一个角度,主打一个不盲从,突出自我意志,要求读者学会自我探寻,保持自我意志。 哎,我就这么说,意思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能拿我怎么样? 还有【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这是孟子夸赞虞舜的内容。 整本《孟子》,孟子夸赞虞舜达一百多处,完全是把虞舜当作他心里仁政的典范来宣传,至于有没有这回事,谁也不知道。 但是这也不妨碍袁树从中发掘出有利于自己的东西。 比如这段记载就说舜很早以前居住在深山之中,没有接触过什么外面的世界,和山里的野人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听到了善言,目睹了善行,他就会照着做。 这段记载就能很好的用来佐证袁树提出的致良知之学。 舜之所以成为上古贤王,不单单是因为他能够接纳善言善行,更重要的是他也会去做,做了之后,如滔滔江水一般无法阻挡。 也正是因为他会身体力行地去做好事,而不是听过看过就抛诸于脑后不管不顾,所以,他才会成为尧的继承者,并且选择了禹作为他的继承者。 于是袁树就为这段记载做了注解。 【闻善言、见善行者多,问善言、见善行而后身体力行者少,舜之所以为贤王,上承尧,下启禹,成三代之治,如是而已。】 后面袁树还通过【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这段记载,得出舜本性含有仁义这一结论。 顺着这个结论,他就把舜本有良知,又践行良知,最终成就帝王之业、为天下所敬仰的事情串联在了一起,以此将舜树立为致良知第一人。 这就是借孟子的口宣扬舜的致良知之道,借力打力,利用孟子的言论为自己辩护,树立起致良知之学的始祖——虞舜。 今文学派需要树立孔子作为大旗,古文学派推举周公作为他们的吉祥物,那袁树觉得自己也要搞一位先贤来做门面。 虞舜,这个孟子心目中接近完美的男人,就是袁树的选择。 袁树决定了,就由虞舜来成为一心会的形象代言人! (本章完) 第45章 有一人前来辩经 第45章 有一人前来辩经 选定形象代言人之后,对于《孟子》的注解,袁树着重把【虞舜是致良知之始祖】的概念贯穿始终。 但凡是涉及到虞舜的篇章内容,都要在注解中留下致良知的概念,以此褒奖虞舜,推崇虞舜。 而要论证一个道理的正确与否,不仅要有推崇的成功者,也要有个反面教材。 那么这个反面教材是谁呢? 现成的。 梁惠王。 孟子对虞舜是真爱,对梁惠王就是真恨了。 他把梁惠王是从头批判到脚,一点情面都不留,所以袁树感觉孟子对梁惠王肯定是有偏见,梁惠王和孟子之间一定有很多的争论和不愉快的经历,使得孟子久久记恨于梁惠王。 孟子全篇对梁惠王的评价很低,与梁惠王的谈话中,处处着重批判了梁惠王逐利轻义之举。 而在袁树看来这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人家国君担心秦国、楚国和齐国的三重压迫,你却只说魏国本身而不提其余三国,搞得和魏国之所以被攻打全都是自己的错一样,这种受害者有错论放在当时实在是不合时宜。 所以在注解关于梁惠王的篇章时,袁树就不得不进行大规模魔改,将孟子的意思从单纯吹捧仁义魔改为希望梁惠王执行【致良知】的策略。 孟子说只要实行仁政,百姓安居乐业,那么百姓即使用木棍都能打赢秦国和楚国的强兵。 袁树对此注解为孟子是在打比方,着重讲述致良知的重要性,把仁政贯彻下去。 百姓得到了富足,自然会保卫自己的财产,这个时候秦国和楚国派兵来进攻,百姓和国君就站在了统一战线上,百姓自然会奋起抗击秦、楚。 以此为突破点,将孟子一大通仁义道理的宣扬全部魔改为对致良知的宣扬,对梁惠王的批判也主要集中在梁惠王只是听却并不行动起来这一点上。 由此,就能得出梁惠王的失败在于他只是知道良知,却不去做。 不做,等于不知。 不知,自然什么都办不到。 最后当然会失败。 袁树把梁惠王和虞舜做了对比,用致良知的虞舜降维吊打不致良知的梁惠王,在顺应孟子批判梁惠王、褒奖虞舜的基调之上,硬生生把“致良知”的概念掺了进去。 由此实现了自己的魔改,成就了知行合一对知而不行的全面胜利。 这是一方面的。 另一方面,对于孟子的一些民本思想、仁政思想,袁树也不会刻意曲解。 好东西那就留下来,原原本本老老实实的注解,讲究盛世仁政之道,告诫君主不能肆意妄为,否则必将遭遇灾祸。 比如【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宝珠玉者,殃必及身】一段,袁树就进行了本源的注解—— 【孟子言诸侯三宝乃国土、国民和政务,非金银珠玉,若以金银珠玉为宝,必反噬其身,诸侯如此,天子亦然,天子若以金银珠玉为宝,不施仁政,必遭灾祸。】 这一类单纯讲究君主应该简朴度日、勤政爱民的绝对政治正确的篇章,袁树就顺应本意进行注解,最多加上一些自己的看法。 而对于这一次的注解行动,袁树更加注重另一件事。 就是使用标点符号对全文进行标识。 逗号句号惊叹号在什么地方使用,他都进行了标识。 在注解之中,他首先进行了标点符号的解释,表示他觉得古人文章因为句读断句难度太大而多有争议,所以他想要让这些争议停止,遂创立各种标点符号用于断句,取代句读,让士子读书更加简单。 《孟子》全文三万多字,字数不算多,从“致良知”的政治角度出发进行注解,所需要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加上袁树有句读的功底和标点符号的认知,注解起来难度不大。 不过当他把自己已经注解过的一部分文章拿给马融看的时候,却得到了马融的告诫。 马融认为袁树注解《孟子》不是大事,但是他使用的标点符号之类的操作却有可能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从而给袁树带去一定的威胁。 “十四家法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门派见解,我观此符号可广泛运用于书本,如若这般,恐怕有心之人会对你有所攻讦,你要小心啊。” 对于马融的告诫,袁树表示自己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他确实不怕。 因为雒阳出事了。 延熹九年夏六月,后世史称的第一次党锢之祸,爆发了。 第一次党锢之祸的起因是汉桓帝因为春季饥荒事件受到了冲击,整个饥荒死人太多,民怨沸腾,为了对民间有个象征性交代,便准备大赦天下。 皇帝准备大赦天下,身边的亲随宦官们肯定是最早知道的。 知道之后,就有一些宦官心思不正,私下里指示自己的族人、白手套抓紧时间做点坏事,杀人越货积累财富,等大赦令颁布,就能无伤过关,获取好处。 这也是一种发财的方式,主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这波事件中,有一个宦官的党羽叫做张成,他从宦官处得到消息之后,就让自己的儿子蓄意杀死了跟自己有仇的人,然后底气十足的放任儿子入狱,等待大赦,再迎接回自己的好儿子。 结果这件事情被河南尹李膺知道了。 李膺是朝堂老臣了,素来和宦官势力不睦,此前就和宦官多次斗法,双方打得有来有回,这件事情发生后,李膺很快得知了张成父子背后的靠山和这件事情的始末,大为恼火。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前,桓帝的大赦天下令颁布了。 眼看着张成父子就要逍遥法外,李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顶着大赦令坚决处死了张成的儿子。 与此同时,在地方郡县做出这般事情的士人官员也数量不少。 之前地方郡县多有宦官子弟、白手套违法乱纪,或者杀人越货,或者夺人产业,都做得很嚣张,结果大赦令一下,全都无罪释放了。 这能忍? 这些士人官员也就和李膺一样,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顶着大赦令,把和宦官关系近的一些犯法者处死了很多,还没收了他们的家产,来了一次激情对攻,把不少宦官的家底子都给打没了。 不少宫廷宦官的本家,或者是在外地购置的土地、积累的财富被一波流全部带走,半辈子的积蓄就这么没了。那可是未来的养老钱啊! 宦官们能忍? 他们立刻向桓帝报告这件事情,向桓帝哭诉,又让张成的弟子上书诬告李膺,算是对士人彻底宣战。 桓帝也不是傻子,从这件事情里他也看出了宦官们的不良心思,但是他更加注重的是从中央到地方的士人官员的集体抗命。 他颁布圣旨,要天下遵守执行,这是正当程序。 而那些士人官员违背大赦令执意杀人,那是光明正大的违抗圣旨、违背政治规则,公开打桓帝的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宦官和士人之间的矛盾,而是皇帝和臣子之间的矛盾,但凡是个有点火气的皇帝,都受不了自己的权力被挑战。 今天违背大赦令,明天是不是就要造反推翻朕这个皇帝? 桓帝为此大怒,采纳了宦官们的建议,着手对士人进行全面打击。 宦官纵使有千般错误,但是有一点特别重要——他们听话! 第一次党锢之祸就此爆发。 太仆卿杜密、御史中丞陈翔等重臣及陈寔、范滂等士人皆被通缉,很多地方郡国职官也被通缉,大量士人官员被捉拿归案要严惩。 这些人被统一称作党人。 第一次党锢之祸爆发之后,大量中央、地方官员受到打击,朝内朝外一片混乱,宦官和士人之间的对攻打得不亦乐乎,整个雒阳乱成了晋西北,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雒阳。 这种情况下,还有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袁树和他那小小的一心会? 钻了这个空子,袁树就有时间整顿一心会、完善一心会的规则、审理一心会的会员资格,并且注解《孟子》。 而就在这段时间,随着袁树名望的增强,随着一心会组织逐渐扩大,随着助农行动的进一步开展,袁树的风头也是越来越大,不可避免的招致一些心胸狭隘的人的嫉妒。 这些人便打着学术讨论、交流的旗号,要来和袁树进行学术交流。 说白了,就是要辩经,然后踩着袁树往上爬。 而且因为袁树神童的身份坐实,人们也普遍不在意他的年龄了,也不管颜面了,一些三四十岁小有名气的学者也开始上战场和袁树辩经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来拜访,一个接一个不怀好意想要踩着袁树往上爬,但是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们普遍还是轻敌,还是不由自主的认为袁树是个小孩子,所以威胁没那么大,所以一旦被袁树犀利反击,很容易心态失衡,然后失败。 这帮人大多数都没有给袁树带来什么真正的威胁,只有一次辩论给袁树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不仅是因为与他辩论的那个人有点意思,还因为辩论的内容很是敏感。 那个辩论对象,叫做贾诩,表字文和,凉州武威郡人,二十岁,才被举为孝廉不久,正要去雒阳担任郎官。 他途径右扶风,听说了神童袁树的事迹,很感兴趣,于是来到茂陵县听袁树讲学。 听了几日、旁观了袁树和其他人的几次辩论之后,他便主动登门拜访袁树,表示想要和袁树辩论一下看看。 袁树看着年方二十、血气方刚的未来毒士贾诩,很感兴趣,于是应下了他的挑战。 结果未曾想这家伙一上来就拿谶纬这种敏感的话题和袁树辩论。 而且他还是站在左氏春秋的立场上,引贾逵的言论,表示贾逵引谶纬之说解经,抓住了左氏春秋里的优势,确立尧为火德,刘氏为尧后,自然也是承继火德,由此得到了皇帝的欣赏。 “久闻袁君不读谶,不喜谶纬,然若无谶纬,尧不为火德,汉不得为赤,高祖不得为赤帝子,汉因何而立?不知袁君有何看法?” 年轻的贾诩眯着眼睛,细长的眼眸里透露出点点精光,有精明,有算计,还有一丝狠辣与果决。 当时在一旁围观的卢植、赵俊、魏甲等人都暗道不好,觉得贾诩这家伙很不地道,这一论题实在是切中了要害,不管袁树怎么说,都讨不到好。 袁树当时也觉得这场辩论很是棘手。 主要这种事情涉及到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关乎到汉帝国立国统治合法性的问题,稍有不慎,就是一顶政治不正确的大帽子扣上来,若是有心之人硬要作祟,还是够袁树喝一壶的。 当初刘邦起兵反秦,自号赤帝子,斩黑帝子——一条白蛇,以此为起兵象征,聚拢人心,所以汉帝国刚刚立国的时候,确立汉帝国为火德,汉帝国的官员们所穿的官服都是红色为主。 但是后面朝中相关的官员依照当时盛行的五行相克之说论证,秦为水德,土克水,汉代秦而立,应该是土德才对。 而且汉如果是火德,那刘邦就不该是赤帝子,而是赤帝本尊,既然是赤帝子,那就是赤帝所生的东西。 火生土——所以汉帝国应该是土德。 于是汉帝国的官员们又更换官服,从红彤彤一片变成了黄澄澄一片。 到了西汉末年,推出古文经学的刘向、刘歆父子闪亮登场,两父子从根本上推翻了五行相克说,改用更加温和的五行相生之说,得到了汉帝国的官方承认。 打打杀杀多不好? 还是互相谦让来得实在! 从此,五行相生说正式确立。 历朝历代之所以有更替,是因为王朝的天命到了时候,所以就要传承给下一个王朝继续天命,所以王朝之间的关系不是互相征讨、杀戮,而是正常的天命承继。 两父子重新推导了历朝历代的德行,从上古三皇五帝推导到了汉帝国,最终确立了汉帝国还是火德。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其中,他们直接把秦朝给忽略掉了。 为了政治正确,连秦朝是一个统一朝代都给否认掉了,不承认秦朝的天命。 但是这一说法其实还是有些问题,强行省略掉秦朝,怎么看怎么有些牵强附会。 所以到了汉章帝的时候,学者贾逵为了推动古文经学取代今文经学,引谶纬之说帮助左氏春秋解经,拿出左氏春秋里的记载,论证刘氏是尧的后人,承继尧的火德,进一步稳固了汉帝国是火德的说法。 这一说法得到了汉章帝的称赞,于是古文经学的地位由此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公羊春秋成就了今文经学,左氏春秋成就了古文经学。 也因此,古文经学本身就和谶纬之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你要谈论古文经学,谈论左氏春秋,基本上无法回避谶纬之说。 至少在东汉一朝回避不了。 而袁树几度公开表示他不读谶,虽然这和他出身阀阅高门的身份有点联系,但是问题在于你是在古文经学关西大本营学习古文经学,你居然不读谶,甚至还要否认谶纬在政治、学术中的地位。 你这是在干什么? (本章完) 第46章 惊恐的贾诩 第46章 惊恐的贾诩 贾诩的这一问题提出来之后,几乎瞬间就吸引了在场大部分袁树拥趸的仇恨。 他们纷纷感觉这个凉州小子根本就是为了出名而不顾一切。 居然敢如此犯忌讳! 袁树表示自己不读谶,不喜欢谶纬之学,表示谶纬之学是迷幻的东西,是让士人迷失心智、失去精神支柱的精神鸦片,这种说法其实是政治不正确的。 但是因为汉帝国的皇权衰弱、江河日下,袁氏家族又兴旺发达牛逼哄哄,所以袁树这么说,倒也没有谁来真正的深究。 结果一个凉州小年轻居然敢来深究这个问题! 凉州人,果然都是莽撞之人! 难怪当年满朝堂都要放弃凉州! 蛮夷!蛮夷! 贾诩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吸引了几乎在场所有袁树拥趸的仇恨,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袁树,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回答。 袁树对于贾诩的犀利问题倒是没什么生气的,事实上,他反而觉得贾诩能问出这个问题还是有点意义的。 因为他帮自己提前引爆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炸弹,让这颗炸弹在自己还能控制的地方引爆了,提前给了自己一个警示。 这是好事啊。 于是袁树沉思起来。 贾诩看袁树这样沉默,似乎是认为袁树无法应对,顿时兴奋起来,又追问了袁树一个问题。 “久闻袁君以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不愿学《易》,不喜占卜,然国之大事,在戎在祀,无论占卜,还是谶纬,都是为了趋吉避凶,袁君如何看待?” 一看贾诩居然还不知好歹的追问,顿时围观的一心会成员们对贾诩的意见就更大了,赵俊甚至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他,但是被卢植拦住了。 赵俊气急。 “卢师兄,你为何拦我?” 卢植摇了摇头。 “袁君面色沉静,并无慌张之色,你我暂且不要生气。” 赵俊闻言,顺着卢植的眼神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了袁树沉静的面色。 虽然沉默,但并不慌乱。 手在下巴上摸了两下,袁树缓缓抬起了头。 “贾君所言,的确有理,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占卜和谶纬,确有其存在的意义,但是贾君,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故事。” 贾诩认为胜券在握,便笑道:“袁君请说。” 袁树点了点头,缓缓开口。 “当初,晋献公想要立宠爱的骊姬为自己的正室夫人,但是很多大臣反对,献公无奈,于是命人用龟甲占卜,结果显示不利,献公很不高兴,又命令卜者用蓍草占卜,结果显示大吉。 献公很高兴,就决定用蓍草的占卜结果来立骊姬,但是卜者却劝谏献公,说蓍草数短,龟甲的卦象很长,还是采用龟甲的卦象比较好,但是献公不听,一定要采用蓍草的占卜结果,立骊姬为夫人。” 贾诩眨了眨眼睛。 “袁君的意思是?” “占卜有时并非天意,而是,人意。” 袁树缓缓道:“同一件事,占卜出两种结果,献公选择了符合自己心意的一种,那么,占卜的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贾诩顿时愣住。 围观众人也纷纷深思起来这个问题。 是啊。 同一件事,两个不同的结果,由统治者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结果,那么占卜来占卜去,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贾诩愣住,袁树又追加了进攻。 “当初牧野之战前,武王命卜者占卜此战吉凶,卦象显示为大凶,武王为此感到迟疑,随后姜尚上前一脚踢翻了卦象,劝说武王出兵伐纣,最后大获全胜,以武王和姜尚之贤能,为何要这样做呢?” 贾诩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其他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要说占卜有用吧,确实有很多事情是照着占卜的结果来做的。 要说占卜没用吧,很多牛逼的人确实可以无视占卜的结果去办事然后获得成功的。 亦或者占卜的结果就是统治者想要的结果。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占卜如此,谶纬也是如此,大家算来算去,算的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人真的会老老实实地跟着占卜的结果做所有的事情吗? 哪怕占卜表示你爹必须被你杀掉,你也要照着做吗? 袁树没有把后面的问题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个时期,这种论题只能言尽于此,不能继续深入,否则真的就要触碰到禁忌了。 汉桓帝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能耐的,被他知道了,袁氏家族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过关。 贾诩很明显对于政治还不是很敏锐,到底还是太年轻,居然问了这样的问题,把大家心照不宣维持的局面给打破了,逼得袁树出大招。 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从他略显慌张的神色之中,袁树也读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嗯,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了吗? 于是袁树笑道:“占卜与谶纬,究竟是天意,还是人意,非吾辈升斗小民所能判断,吾辈学识不足、见识不足,不足以探讨这些问题,所以,贾君,这个问题,暂且放过吧。” 贾诩此时已经紧张的有点冒汗了,听袁树这么说,他才松了口气,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点了点头。 “袁君所言有理,是诩自以为是了。” 袁树呵呵一笑,丝滑的掀过这一页,就当这个事情没发生过。 贾诩很明显没有继续辩论的心气了,后面袁树主动提出的三个问题,他全部败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满脸羞愧的向袁树认输,掩面而走。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一心会的会员们立刻围上来欢庆袁树的又一次辩经胜利,赵俊甚至向袁树表示自己差点就忍不住要去胖揍贾诩一顿了。 “好个凉州蛮子,居然如此不通事理,往后有机会,非要狠狠的教训他不可!” 袁树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 “贾君年轻气盛,偶尔犯错,可以理解,大家不该苛求他。”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顺便奉承袁树的“宽容大度”。 这一刻,大家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袁树本身还是一个童子的事实,仿佛袁树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 至于贾诩,已经没人在意他了,仿佛他就是大雨倾盆时被主人赶出家里的一条老狗。 贾诩感到很失落,很郁闷,更是觉得自己脑子有坑,怎么会想到用这个事情去挑战袁树? 他最开始只是觉得很多人和袁树辩论都没有辩论到点子上,都在和袁树单纯的拼知识储备,拼思维敏捷,面对面拼刺刀,而袁树又是那种知识丰富思维敏捷的超强辩论型人才,完全就是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 至今为止,最厉害的人也就是和袁树打成平手,而无法战胜袁树。 贾诩听了袁树的几次讲学,听了几天辩论之后,就发现了华点——谶纬之学和占卜之学。 怎么没人就这个问题和袁树辩论呢? 你们不来,那就我来! 你们得不到的名望,我来得到! 二十岁的贾诩是有野心的,是有政治层面的野望的,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从凉州跑去雒阳做官。 所以他就冲了。 结果冲了之后才意识到,感情大家都不是傻子。 不冲这个问题朝袁树发难,是因为这个问题深究起来没人能全身而退。 它不上秤没有三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他们没必要就这个问题得罪袁树。 得罪袁树就是得罪了京兆尹袁逢,得罪了袁逢就等于得罪了整个袁氏家族——三世三公汝南袁氏。 人家门生故吏遍天下,振臂一呼,有的是门生故吏帮他们对付人,你一个小虾米和人家家族嫡子对着干? 你有几条命? 你的爹娘亲友都是批发的? 典型的太监进后宫——凶多吉少。 所以贾诩被吓得不轻,准备返回临时住处收拾一下东西就赶快跑路,当自己没有来过,期待着袁树就像放个屁一样把他给放了。 结果他这边收拾完东西准备跑路,一出房门,看到袁树笑呵呵的站在门口看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 贾诩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完犊子了! 人家来找麻烦了! 自己给人家弄得差点政治不正确,人家直接带人打上门来了! 贾诩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子骨,还有袁树身后那两个壮汉,咽了口唾沫。 “袁君……你怎么来了?” “贾君这是要做什么?那么快就要走了吗?有什么急事吗?” 看着袁树一脸笑意,贾诩更加确定袁树是来者不善,今天自己想要无伤过关可能性不大了,就看到底怎么做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脱身而出。 于是他把行李放下,面朝袁树,深深一鞠躬,行了了一个大礼。 “诩年轻气盛,未曾深思,冲撞了袁君,给袁君带去了一些麻烦,这并非是诩的本意,望袁君体谅,这件事情诩再也不会提起,袁君能否也当作没有发生过?” “不能。” “…………” 贾诩又咽了口唾沫,轻声道:“诩将要去雒阳出任郎官,朝廷已有诩的告身,若久不去赴任,怕朝廷追究起来,会出事。” “我家有诸多亲属在朝廷为官,区区一个郎官,只是小事,打个招呼就没人在意了。” 袁树上前一步,笑道:“贾君,你可真是让我好生应付啊,但凡我说错一句话,被有心之人听到,这关怕也不是很好过啊……” “这……这……袁君……我……” 贾诩是真的慌了。 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的狂妄举动,非常后悔自己鬼迷了心窍想要名声。 现在可好,得罪了一个超级豪门的子弟,他又明显不愿意放过自己,自己的这点能量在他看来不过是蚂蚁的挣扎罢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贾诩都打算跪下求饶了,结果袁树忽然向前几步,握住了贾诩的手,哈哈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贾君勿扰,袁某不是来寻仇的,方才只是起了一些调笑的心思,所以演了一出戏,贾君没有被吓到吧?” 贾诩猛然抬头,愣愣地看着袁树,见袁树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 “袁君……此话当真?” “我若当真要寻你的仇,何必在茂陵县城内动手?” 袁树摇头笑道:“等你出了城,我派人尾随你,神不知鬼不觉把你除掉,埋尸荒野,然后拜托自家人把你的名号从郎官名单里划掉,你这个人就会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从此消失不见了,我还一点麻烦都没有,岂不美哉?” 贾诩细细想了想,觉得袁树说的很有道理,那样操作确实很合适。 然后,他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袁君,贾某实在是……” 话没说完,袁树举起了手放在他嘴前,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我说了,我不是来寻仇的,我只是觉得贾君学识渊博,思维敏捷,很有些辩才,所以想与贾君结识一下。” “和我……结识?” 贾诩更加惊讶了。 (本章完) 第47章 贾君!加入一心会吧! 第47章 贾君!加入一心会吧! 袁树的表态让贾诩非常意外,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你一个阀阅高门子弟,与我这个凉州人有什么好结识的? 按照正常剧本,就算不杀了我,也应该袁树特别瞧不起自己,然后把自己赶走吗? 贾诩原本觉得袁树愿意和他辩经已经是修养的体现了,不找他的麻烦已经算是菩萨心肠了,结果没曾想他居然想要和自己结交。 自己可是凉州人!大汉的二等公民! 袁树是关东豪门子弟!经典传承家族之人!大汉的天龙人! 但袁树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若非如此,我何必亲自来?贾君,你且放心,我不曾生气动怒,我们进去说。” 贾诩就那么傻愣愣的被袁树带进了屋子,搞得好像袁树才是主人,而他是个客人。 两人在屋内坐定,跟着袁树一起来的廉达和邵原两名壮汉在门口站着把风,没有跟着一起来。 “贾君学识渊博,亦有辩才,不知师承何人?” “只是在家中族学读书,又在官学求学,并没有跟随过名师学习。” 贾诩轻声道:“倒是凉州名士阎忠曾稍作指点,但也未曾有幸拜师学习。” 阎忠。 袁树在三辅之地并未听过他的名声,但他知道这个人。 黄巾之乱平定以后,此人劝说皇甫嵩起兵反汉自立,但是皇甫嵩比较怂,不敢这样做,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其实黄巾之乱前后,汉帝国的中央权威已经摇摇欲坠,前有阎忠劝说皇甫嵩代汉自立,后有冀州刺史王芬等人谋划废黜汉灵帝,整个社会都弥漫着对汉帝国统治的高度不满。 而其中,尤其以凉州为甚,作为一个差点被汉帝国放弃的天弃之地,凉州人对东汉帝国的反感可是相当浓厚的。 要是说东汉末年的反汉急先锋,凉州人排第二,没有哪个州能排第一。 可以说,汉羌战争以后,汉帝国中央和凉州已经是貌合神离,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了。 如同贾诩这样的还能通过正常渠道前往雒阳做官的凉州人已经越来越少,心向汉帝国的凉州本地人也越来越少,对于汉帝国来说,当年由汉武帝发兵夺取的河西走廊,几乎成为了鸡肋。 但是袁树心里很清楚,无论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凉州都是不能被放弃的。 所以他笑呵呵的说道:“没有经过名师指点,却有如此才能,可见贾君天纵之才,有这样的人才为大汉效力,是好事,贾君若不弃,我愿意写信给在雒阳为官的族人,多多照拂贾君。” 贾诩眼睛一瞪,明显大吃一惊。 “袁君……这……” “和过去不同,眼下郎官期满,没有人照顾、打点,想要谋取什么职位是不可能的事情。” 袁树笑道:“以贾君的才能,出任县令、郡守亦不在话下。” 贾诩更慌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袁树如此看好他。 就他在凉州的生存经验来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明明才得罪了袁树,结果袁树不仅不揍他,还要给他政治资源? 他可是一个凉州人,他的家世、资源在关东之地毫无意义,可以说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回馈袁树。 在这种情况下,袁树还对他这么好? 放过自己已经算是大度,还要帮自己在仕途上进步? 该不会…… 这小子有龙阳之好? 他看中了我的美貌? 对我一见钟情? 早听说关东的高门贵族子弟玩女人玩腻了,所以也会玩男人,长安、雒阳男风盛行,伪娘遍地,正在挤压传统的女色市场。 没想到袁树小小年纪,居然和那群变态是一路货色,居然已经觉醒了龙阳之好! 关东人,好恐怖! 贾诩顿时菊一紧,看着袁树的眼神变得不太对劲。 袁树虽然不知道贾诩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他的眼神,袁树就知道贾诩肯定对这突如其来的好处很是惊恐,不敢随便接下。 于是袁树觉得还是尽快把自己的目的说明一下,否则鬼知道贾诩的思维能够跨越到什么地方? “贾君或许会觉得很奇怪,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贾君少安毋躁,且听我细细说来。” 袁树整顿了一下思绪,便把自己的致良知之学和刚刚成立的一心会这个组织的事情告诉了贾诩。 然后着重讲述了自己对过去的历史的一些看法,以及自己推动致良知之学和一心会的目标。 他表示自己无法眼睁睁看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非常想要重塑士人这个团体的精神支柱,让他们重新变得有理想有追求,从而恢复士人的风气。 但是他一个人无法完成这样的事情,所以需要一群人一起跟随他、帮助他,大家互相帮助,互惠互利,在修养自身品德的同时,带动一整个团体集体的精神飞跃。 他虽然年幼,但是也有为国为民之心,所以看到人才就忍不住想要引为同道中人,他非常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和他一起走在成为圣贤的道路上。 情到深处,他一手撑着两人之间的案几,一手向前伸握住了贾诩的手。 “贾君,吾辈士人沉沦百年,浑浑噩噩,不知所措,沦为物欲的奴隶,欺男霸女,横征暴敛,已经把前代圣贤积累下来的人望折损的一干二净,要是继续下去,儒道不存! 袁某身为阀阅高门子弟,眼见家人、族人不能纠正士人之风,反而推波助澜、乐在其中,心中悲痛无以言表!唯有坚持己见,洁身自好,自立门户,以求士人之新生! 贾君,孝武皇帝时,董仲舒以春秋繁露和公羊学挽救儒门,使儒道昌盛、大汉强盛,南取百越、北伐匈奴,万邦来朝,时至今日,袁某虽年幼,也愿效仿董仲舒,以孟子和致良知之学挽救儒门,追寻天下为公之路!” 真心不一定换真心,但是速度一定换声音。袁树打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把自己的意志灌输到贾诩的身体里,把他灌满! 这个聪明的家伙可不能放过! 拉拢到自己这边来,未来,允文允武的贾诩绝对会是一心会的一员猛将! 就算我可以不使用文和,但我不能没有文和!更不能让其他人拥有文和! 果不其然,贾诩被袁树那扑面而来的气势震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说出了这样的话,换做别人,贾诩估计只当这是玩笑话。 但是轮到袁树,就不行了。 他是神童,辩才无双,才能出众,还是马氏高足。 并且,他真的已经开创了新的学说,并且已经拉起了一个一千多人的一心会组织,他是真的在身体力行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说着玩。 他不能把袁树当作小孩子看待,他必须要把袁树当作一个同龄人去看待。 他的志向并非虚妄,而是真切的存在着。 事实上,自幼生长于边塞之地的贾诩虽然出身尚可,但是生存难度也远远超过关东士人。 在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生存上之余,抽出一小部分精力用于学习成长,这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说,理想对于生存在凉州的人们来说,实在是有点虚无缥缈,什么士人的精神支柱、社会的道德契约什么的在凉州人看来都是狗屁。 在那种女人都要学习射箭、军阵之术的地方,贾诩能够成为一个有学识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他最大的期待不过是在雒阳出人头地,给家族争得一线生机,争取离开凉州那片修罗场。 袁树对他说的这些话确实很有道理,也确实容易激起年轻人身体里的热血,让年轻人热血上涌,一个不小心就被忽悠瘸了。 但贾诩到底不是寻常年轻人。 凉州出身的人,身体里的血都比寻常人要凉一些,袁树的激情演说到底还是没有把他的凉血烧热。 “袁君,你所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贾某实在没有才能……” “贾君!加入一心会吧!” 袁树抓住时机,打断了贾诩的吟唱,攥紧了他的手,又狠狠的加了一把火。 “你有才能,你的才能超过了很多人,你的这份才能,应该用在正确的道路上!至于其他的事情,交给一心会来做就可以。” 贾诩愣了半晌没有明白袁树的意思。 什么叫其他的事情交给一心会就可以? 袁树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 “贾君,加入一心会者,只要身为会员,不背弃一心会的理念,一心会就会帮助他处理好身边琐事,家人族人若有危机,一心会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互帮互助,互相促进,这本就是一心会的会规。” 贾诩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袁君,你的意思是……贾某的家人、族人……” “若是贾君觉得凉州不够安全,那么,一心会可以出面,为贾君解除这个忧患。” 袁树笑道:“就是不知道贾君的家人族人是否愿意离开故土,常言道故土难离,凉州虽荒凉,却也是故土,贾君志存高远,不知家人族人是否?” “没有问题!” 贾诩站起了身子,双手握住了袁树的手:“贾氏一族在凉州并非高门大族,不过小有产业,且家人族人每每感叹生活不易,若有良机,怎会不愿?只是凉州人想要东迁落户,难度太大!” 袁树哈哈大笑。 “对于寻常人来说,是的,但是对于袁某来说,便不是这样了,贾君,你愿意相信袁某吗?” 三世三公,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豪族中的豪族。 不信你?我信谁? 贾诩立刻点头。 “怎敢不信?” “好!” 袁树笑道:“如果贾君愿意加入一心会,为吾辈同道中人,帮助贾君家族迁移落户一事,就包在袁某身上,一定办成。” 这下子,贾诩可真的激动了,浑身的凉血终于被加热到了沸腾的地步。 他紧紧握住了袁树的手,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 多么贴心的人啊! 这样的好男儿,就算有龙阳之好,又如何? 好男风,不过是好男儿闲暇之余的风雅之趣罢了! 这样一想,贾诩顿时菊一松。 他觉得袁树对他这么好,还愿意帮他迁移家族户口,帮自己脱离苦海,这样一来,就算有龙阳之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袁树的样貌也着实优秀…… (本章完) 第48章 它们挡着我看文和了 第48章 它们挡着我看文和了 袁树感觉到了贾诩的眼神又有些改变,但也没有多想,主要这个时候他实在是很开心。 年轻的贾诩,在未来有着无限的潜力,而提前招揽他,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小小的代价,把他的家人族人都给迁移到安全的地方、离开凉州就可以。 他的真心在这个时候很容易获得。 要是等他以后看遍了世间万物、见证了起起伏伏,把自己的心用厚厚的武装保护起来,想要再招揽他、获得他的真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啊,年轻人,就是好忽悠。 袁树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之后的几天里,袁树和贾诩食则同桌、寝则同床,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不断地谈论和一心会还有致良知之学有关的事情。 贾诩表示自己要全面学习致良知之学,完全接受袁树的思想理念,所以打开了自己的心扉,请求袁树狠狠的把知识灌输给他。 什么是良知,什么是行动,助农为什么重要,怎么做才好,等等等等。 于是袁树就大力的把知识狠狠的灌注给他,表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灌满,每时每刻都在大力输出,直把贾诩灌的是头晕脑胀口眼歪斜。 两人如此相处,把袁树的一号狗腿子许崇看得牙痒痒,觉得自己失宠了,看着贾诩的眼神就非常不善。 但是他还年少,身体没有贾诩那么壮实,打又打不过。 于是他只能默默地念叨着“我未壮”,想着等以后长壮实了再把贾诩胖揍一顿。 但不得不说,贾诩不愧是潜在的ssr,智商超高,接受能力极强,短短数日,就把袁树和卢植讨论许久得出来的理论全部接受。 并且袁树感觉他远远没有到被灌满的地步。 对于这个尚未完全成型的学说,贾诩接触几日之后甚至可以和袁树讨论一下其中的不足之处和思维漏洞,给出自己的建议,帮袁树补缺补漏。 什么叫天才? 袁树算是明白了。 人家不是不懂,而是没接触到,只要接触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就是基操。 除了这方面的学问之外,袁树还和贾诩谈论起了凉州的事情。 在袁树的印象里,东汉中后期汉羌战争越发恶化,东汉朝廷为此投入了百亿军费,拖垮了朝廷财政,以至于朝野上下放弃凉州的声音甚嚣尘上。 最后虽然因为有人反对而没有放弃,但是凉州在大汉十三州部之中的地位也是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凉州人被关东豪门视作非人类、蛮子,对其十分厌恶、鄙视。 最后甚至发展到了凉州人只能做遍地州郡的官员,中原腹心之地的富庶地区是不允许凉州人做主官的。 而中原人去凉州做官,往往也是作威作福,不想着发展当地保境安民,只想着捞一笔好处拍拍屁股走人,东汉朝廷也基本是把凉州当作化粪池、垃圾堆,几乎不把凉州当作汉土。 当地作为汉帝国反击匈奴而兴盛的起点的河西地区就此沦为汉帝国眼中的天弃之地,凉州人也成为二等公民,受到各种各样的鄙视,以至于凉州与汉帝国离心离德,发展出了庞大的离心势力。 而在袁树看来,凉州对于汉帝国的战略地位和经济地位是非常之高的,汉帝国意欲舍弃凉州完完全全就是一步臭棋,臭不可闻。 关东地区的豪门士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要抛弃凉州,这是纯粹的误国误民。 贾诩听袁树这样说,十分惊讶,他从未想过出身关东豪门的袁树会对凉州有如此看法。 “朝堂诸公只把凉州当作累赘,不曾想袁君竟然把凉州视作要地?” “那是自然。” 袁树缓缓道:“不说凉州是孝武皇帝开疆拓土第一功,以及拱卫皇陵所必须,单单说凉州联通西域,是大汉西进的重要通道,更是应对鲜卑、匈奴和羌人重要的堡垒。 没有凉州,三辅之地就要直接面对这些,长安危机,雒阳不安,天下震动,凉州以一州之地为整个大汉抵挡灾祸,那群酸腐之辈居然还要放弃凉州,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听袁树如此为凉州说话,贾诩的眼眶都湿润了。 而后,他一边擦去泪水,一边表示要代替凉州父老向袁树表示感谢,他表示那么多年以来,从未有过如此仗义之言,这句话要是直接被凉州父老听到,那该有多好? “凉州人苦关东人欺凌已久,上至豪强,下至黎庶,无不为此痛恨叹息,以诩观之,朝廷不以凉州为汉土,不以凉州人为汉人,而凉州人也不以汉人自居久矣!长此以往,恐凉州上下离心离德,届时,可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袁树连连点头,对此也是深表忧虑。 “古人云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如今朝堂上的虫豸正是如此,只看着眼前利益,不晓得长久谋划,眼下,我未壮,待我壮,必然作出改变!届时,还请贾君相助!” 贾诩闻言,立刻严肃起来,端正衣冠,向袁树恭敬一礼。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五日之后,袁树和贾诩在茂陵县城外依依惜别。 贾诩到底要去雒阳做官,所以不得不离开,虽然他表示自己舍不得,但袁树还是劝他去,并且表示自己的家人会在雒阳照顾他。 “以文和的才能,郎官期满,无论是留在雒阳还是外放做县官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愿文和不忘致良知之学,身为一心会之一份子,当为一心会之理想奋力拼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勿忘初心。” “一心会若要发展壮大,良知若要对抗物欲,必须要有权力,愿贾君执掌权力却不忘良知,一心为公,一心为民,如此,则大汉幸甚!树亦幸甚!”袁树紧紧握着贾诩的手,对他好一番“谆谆教诲”。 贾诩红了眼睛,也紧紧握着袁树的手。 “诩何其有幸?能得袁君如此赏识厚待!诩感激不尽,唯有以此身回报袁君!诩此去,必牢记致良知之学,牢记袁君教诲,绝不相忘,如有辜负,便叫诩不得好死!” 贾诩直接发了毒誓,可谓狠人。 随后,贾诩上马,一步三回头,和袁树依依惜别。 袁树也颇为不舍,一直到看不见贾诩的身影才返回茂陵县城。 然后他嘱咐满脸不爽的许崇,让他把茂陵县城外那一排树给砍了。 许崇不解。 “那树好好儿的,砍了作甚?咱们也不缺柴火烧啊?” “它们挡着我看文和了。” 袁树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许崇呆呆的站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更是恨得牙痒痒,然后提着斧子就去砍树,一边砍一边恶狠狠的念叨着。 “我未壮,壮则有变!贾文和,你给我等着!” 砍着砍着,许崇又忽然想到,只有自己可以喊袁树叫老大,其他人都要乖乖的喊他袁君,就算是贾诩也不例外。 这样一想,许崇便觉得自己依然是袁树心中最重要的一号狗腿子,于是又开心起来了。 袁树当然不知道许崇在念叨着些什么。 他回到茂陵县城之后就写信给袁逢,请袁逢嘱咐雒阳城内的族人帮着照顾一下贾诩,必要的时候行个方便。 因为他是自己的人,是一心会的人,而且自己非常看好他,觉得他很有才能,未来一定能给自己提供很大的帮助。 然后关于贾诩身在凉州武威郡的家人,袁树也请袁逢安排得力人手前往接洽,然后把他们送到颍川郡安家落户,实现自己的诺言。 袁逢很快接到了袁树的信件。 虽然不知道袁树为什么那么看重这个贾诩,但是既然是袁树的要求,他当然愿意做。 照顾一下一个小小郎官,帮一个小家族摆平户口的事情,那都不算事儿。 能让儿子得到成长、拥有更多的帮手,那才叫事儿。 解决掉了贾诩的事情之后,袁树又回归到了之前的生活节奏之中,一边管顾着一心会的事情,一边也在密切注意雒阳那边的消息。 一心会这边,在袁逢的帮助下,一心会所属的钢铁产业正式在京兆地区和右扶风地区得到了审批通过。 一心会从此拥有了开采铁矿、办设钢铁企业的资质,并且在税收层面享有相当的优惠。 右扶风那边多多少少象征性的要给沈恪一点交代,沈恪虽然愿意抱大腿,但是也不能真的白嫖人家,该打点的可以少,但不能没有。 至于京兆地区,那就是纯粹的白嫖了,跟自家老爹还有什么好说的? 作为便宜儿子,不坑爹已经是天大的孝顺了,白嫖一点税收算什么? 两家钢铁企业都归属于一心会的后勤部管辖,由出身冀州豪门的赵俊作为主任管辖,搞开矿、冶铁、锻造农具的事情。 赵俊家族富裕,小的时候也学习过经营之道,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是非常合格的管理人员。 也就是性格上有点冲动。 不过年轻人嘛,谁还没点火气? 你还能让年轻人不要太年轻? 袁树计划首先就在这两个地方搞起规模生产,帮助当地的自耕农,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农具,收取一些费用,顺便积累自身的经验。 至于当地本来就有的“钢铁企业”,袁树也没有放在眼里。 本身就产量不足、质量极差,主要的精力还都要用在应付官府的差遣上,根本无暇管顾这一块民用市场。 而袁树则不同,背靠官面力量,只做民用市场,专注农具生产,不做军用器械。 所以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市场竞争之类的。 就算有,这些人又如何敢明目张胆和他袁某人作对? 我袁氏的门生故吏是吃素的? 是摆着看的样子货? 敢动我,吃、拿、卡、要加上检查账册这闪电五连鞭直接给你来上一遍,看看是你的企业能活还是我的企业能活! (本章完) 第49章 《孟子解诂》 第49章 《孟子解诂》 为了搞好钢铁企业,之前助农行动没有用完的钱财和资源就在这个时候被拿来用了。 一心会为此还到处招募木匠、铁匠等技术人才,并且通过赵俊、邓颖、罗意、张捷等出身豪族的会员,从他们的家族获得一些技术人才的支持,好尽快扩充“一心钢铁有限公司”的人才规模。 背靠钢铁生产企业,有了充足的农具产能,确实对自耕农的农业生产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因此一心会在右扶风、京兆等地的名声逐渐响亮起来。 一个专门做好事、只收一点点钱的助农组织的名声也逐渐深入基层,在京兆、右扶风地区的普通农户之中传播起来,逐渐成为这些底层老百姓心里的希望之光。 当然,肯定是有人感到不爽的。 一心会的横插一脚让他们坐观、逼迫自耕农破产而后兼并土地的事业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在一心会的帮助下,好几个月里面,茂陵县和周边几个县城居然都没有自耕农饿死。 他们得到了足够的农具,并且在一心会的帮助下大量生产堆肥,还有了水利工程的帮助,于是延熹九年,这些地区的夏收和秋收成果都非常不错,产量较之去年直接翻倍! 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就是其他大量的县域还是出现了少收、绝收的情况,有不少自耕农饿死,很多土地被兼并,那些县域的豪强地主们吃得满嘴流油。 两下里一对比,心态失衡的人就很多了,哪怕是袁树背靠的马氏家族内部也有不小的反对声音,觉得袁树这么搞实在不地道。 他要是在汝南郡自己搞也就算了,现在还跑到右扶风这边来搞,不是挖人家墙角吗? 马氏家族能够那么豪奢,显然也是通过很多不做人的事情而来的。 虽然有了马融的压制,让马氏家族的那些人不敢妄动,但是没办法兼并更多的土地、获得更多奴隶一样的佃农,依然让他们十分不爽。 但他们本身其实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因为一心会本身没有占据任何土地,没有以组织的名义经营农业,他们真的只是在帮助自耕农增高粮食产量,和他们这个组织宣称的一样。 他们一心为国,一心为民,只是不想看到有太多人饿死,所以廉价销售本组织自产的农具,帮助老农们搞农业生产。 这样对老农也好,对国家税收也好,自己也获得了精神上的升华和满足,自我修行更进一步。 一石三鸟。 不好吗? 当然不好! 你们这样搞,我们还怎么扩大产业? 豪强地主们对一心会很是不满,但是又不敢乱来。 一心会首先背靠着马融这尊大佛,就让人不敢触碰,另外还有袁氏家族做靠山,就更让他们投鼠忌器了。 再加上之前蔡氏家族的前车之鉴,更是让他们意识到袁树的凶狠手段。 面对这样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怎么炒也炒不熟、怎么炖也炖不烂的“类慈善组织”,他们直接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有朝一日做好事居然能做的那么无懈可击,让他们找不到办法对付这个一心会。 那,欺负那些老农? 男,很男,男上加男。 一心会庶务部专门负责和老农们对接,有不少人轮番驻守在各个村落指导他们用更加科学的方式种田、育种、堆肥,可谓是深入民间,和老农们打成一片,打得火热。 想要钻空子? 没空隙啊! 没错,袁树成立一心会之后,专门在一心会里面开辟了农学研究这么一个项目。 他表示一心会不仅是一个准学派组织,更是一个助农组织,所以不能不懂农业,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所有人都要发挥自己的学识才能,收集学习可以得到的全部农业知识,汇总起来,进行研究、学习,于是他们到处搜寻相关的农业、工业书籍,试图将古人的智慧全部统合在一起。 而袁树认为这样还不够,除了书本上的知识,还要向专业人才请教问题。 谁是专业人才? 当然是那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啊。 士人向农民请教问题,这个事情听起来挺魔幻的,但是更加魔幻的在于,袁树带头喊出“不耻下问”“三人行必有我师”口号,带头向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询问农业问题,请教农业知识。 一心会的士人们看着袁树以如此身份尚能屈尊降贵向一介老农请教问题,非常感动,于是纷纷效仿。 之后袁树在讲学中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所谓知识,就是经验的总结,知识,都是从实践中来的,没有实践,哪里来的知识?没有行,就没有知,知行合一,放之四海皆准!”“身为士人,就要有不耻下问的态度,世间知识千千万,没有谁能够全部掌握,但是不耻下问的人,一定可以掌握的比旁人更多。” “三人行必有我师,师不必强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学问就是学问,与身份、地位、出身没有关系,吾辈学子切不可陷入泥潭而不自知。” 多次谈话讲学之中,袁树都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进一步完善了致良知之学的理论体系。 而他的这一讨说法也为一心会所承认,一心会和农户之间的联系越发的紧密,使得想要从中作梗的人十分为难。 几个县的豪强地主们为此开了好几次碰头会,搞头脑风暴,联系熟悉的官员,希望至少可以把一心会驱逐出他们所在的地盘,保证他们的利益。 但是考虑到袁氏家族的政治势力,地方官员也不想插手。 说穿了,袁树只是在对自耕农下手,又没有侵犯你们的利益,你们那么着急忙慌的干嘛? 而且袁氏家族不仅和宦官不清不楚,本身也是阀阅高门,等于双重buff叠满的选手,吃饱喝足没事干找他们的麻烦? 官员们基本上都是趋利避害的好手,这点能耐要是都没有,还做什么官? 平时咱们关起门来干点有的没的,倒还好说,可现在人家真牛逼的人物来了,你们还是收收心,管好你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地方性势力和全国性势力的巨大差别就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于是,这几个县的本地豪强虽然竭力挣扎,上窜下跳,到底也没有掀起什么水,就好像是鲤鱼王的水溅沃一样,折腾一番,无事发生。 袁树倒也不是没有提前戒备,但是分派出去的一心会分部多次传回来的消息都显示那些本地土豪根本没有什么动作,袁树仔细想了想,还是感觉那句话说的很对。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时间缓缓流逝,从盛夏七月到寒冬十一月,袁树基本上完成了对《孟子》的注解,他将自己完成的孟子注解命名为《孟子解诂》,首先就拿去给马融看。 马融自入冬以来就感冒了,随后便是咳嗽,身体不太爽利,很久没有外出给弟子门生们亲自讲学,都是卢植、袁树这些高足代替传授。 能见到马融的人也不多,袁树就是其中一个。 十一月初六,袁树带着自己完成的《孟子解诂》去给马融看,躺在病床上的马融时不时的轻咳,但是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见袁树来了,他让仆人给他拿了靠垫,整个人靠在床铺上,接过了袁树手里的竹简,展开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等了许久了,终于等到了,不过你这小子速度倒是快,这才半年时间,你就注解完成了?” “学问又不是时间越长就越精深,真的有才能的人,很短的时间里一样可以掌握精深的学问。” 袁树很是自然的自夸,然后又颇为忧虑地看着马融苍白的面色,缓缓道:“老师,您的病,还没好吗?每日都有按时服药吗?” 马融一边翻看着竹简,一边缓缓摇头。 “人老了,身子自然就弱了,吃药也好,不吃药也罢,都是差不多的感觉,药还苦,吃着不舒服。” “不舒服也要吃药,良药苦口利于病,这种道理还需要弟子告诉您吗?” 袁树不满道:“不吃药,病怎么能好?病不好,又怎么能继续教书育人呢?” “为师已经八十八岁了。” 马融抬起头,看了一眼袁树,微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八十八?能活到这种年岁,世间又有几日?足够了。” 袁树沉默着,没有继续说话。 马融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认真的阅读起了袁树的注解。 孟子全文三万多字,袁树的注解字数也没有很多,算上字数最多的历史背景解释,也就八万多字,较之很多为经典注解的书籍来说,算是字数较少的。 字数多不代表就很对。 当初今文学派给尚书、礼经、易经注解的字数动辄四五十万,甚至还有六七十万字的,越搞越繁琐,简直就是把经学搞成了废话文学,到最后连皇帝都看不下去,让他们修改修改。 所以后期今文学派的经师们也不得不删除那些繁琐无用的字句,五经十四家法的各门各派普遍都把各自门派的经典注解内容删减超过百分之五十,有些类别的甚至删掉了百分之八十的注解内容。 袁树完全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注解成为废话文学,所以专挑重要的地方着重阐述,或者指鹿为马,或者颠倒黑白,至于不重要的地方就一笔带过或者根本不做注解。 马融看书的速度挺快,而且他也会挑重点,看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看完了七卷竹简,然后放下竹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术,若是孟子在世,看到你这样注解他的文章,估计会气的拔出刀来与你决斗。” 马融笑呵呵的看着袁树:“你这么注解,待你成为圣贤,后世对于孟子的看法怕是要发生不小的改变了。” (本章完) 第50章 马融“托孤” 第50章 马融“托孤” 对于马融的调侃,袁树毫不在意。 孟子要是能活,那孔子也能活。 孔子活了,难道会先杀自己? “孟子死了,不会再活过来的,而且就算要被砍,也应该是董仲舒之辈率先被砍,刘向、贾逵之流接着被砍,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不过拾人牙慧罢了,论及注解,我远不如先辈。” “依我来看,你倒是不遑多让。” 马融摇头,苦笑道:“孟子的本意是着重于仁义的讲述,虽然他有些过于在意仁义的重要性,但是你这一注解,等于鼓励学子们去怀疑先贤的书,真要说起来,这会被称作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也好,循规蹈矩也好,孟子都不可能来找我麻烦了。” 袁树双手摊开,笑道:“正主不在,其他人又如何看待我?而且《孟子》本身也不是经典,研习者甚少,只要我最后胜出,那么我注解的孟子,就是孟老夫子的本意,他要是不高兴,等我死了,再去向他赔罪。” 马融翻了个白眼。 “天不怕,地不怕,活人不怕,死人也不怕,你不仅是个圣贤种,也是个混世魔王啊!” 袁树嘻嘻一笑。 “混世魔王也不错,总好过看着这个天下就那么烂下去,老师,您觉得我的注解如何?我的打算又如何?” “老夫还能怎么说?” 马融苦笑道:“今文家以孔子为尊,古文家以周公为尊,试图以周公压制孔子,而你更进一步,直接以虞舜为尊,是要用虞舜力压周公、孔子乎?” “那当然,就准他们用先贤撑场面,不准我用?” 袁树笑道:“而且孟子所说的虞舜的所作所为确实非常符合我关于致良知的设想,用他来为我代言,成就致良知之学,实在是再美妙不过了。” 马融也跟着无奈的笑了一阵子。 而后,马融收起笑容,颇为严肃地看向了袁树。 “术,你若一定要这样做,未来,一定会与很多人成为敌人,他们会不遗余力的进攻你,将你之所学视作异端邪说,就算你出身袁氏也没有用。” “如此,岂不更好?” 袁树正色道:“我之所为,堪比变法,那些腐朽堕落之辈自然会仇视于我,我又有何惧?倒不如说他们全都跳出来,正大光明反对我,我也好将他们一扫而空,重塑士人之精神。” 马融不由动容。 “变法……这两个字,可意味着人头滚滚啊,术,你当真有如此决心吗?” “若无决心,何苦走这条路?” 袁树点头,说道:“不让那些虫豸人头滚滚,就要让全天下人为他们的愚蠢而人头滚滚,所以,还是让那群虫豸人头滚滚好了。” “……………………” 马融又沉默了许久。 然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一声长叹,苦笑出声。 “收你为徒,以你为高足,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一定是好事。” 袁树笑道:“老师,您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我就当你这说的是好话吧。” 马融拿起了袁树为孟子的注解竹简,翻看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会让人放出风去,对于你所作的《孟子解诂》,我甚为欣赏,最后帮你一把,可接下来的路,术,就要你自己往下走了。” “老师!” 袁树这下是真的感动了。 马融虽然在外界多有不好的名声,但是对自己的照顾和提携确是实打实的,这种厚待,让袁树非常感动。 结果他这边正感动呢,马融忽然咧嘴一笑,朝着袁树眨了眨眼睛。 “为师都这么帮你了,以后你成为圣贤了,可要多多照拂马氏啊。” “………………” 袁树顿时觉得自己满满的感动瞬间化作了胆固醇…… “老师,这……” “为师不会为难你,真要触犯了国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马融笑呵呵道:“但是马氏如果有天资聪颖的后生,你可别忘了提携,就如同为师提携你一样,多少照顾一些,说到底,为师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嘛!” 看着他一副老小孩厚颜无耻的模样,袁树愣了愣,便放声笑了出来。 “老师,您这模样倒是和那些不讲道理的垂髫小儿一样。” “人老了,就是这样的,你老了你也这样,总之,你必须要答应为师!”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袁树无奈的点了点头:“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跟我作对的,干了丧尽天良的混帐事情的,我可不会放过,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会因为他们是马伏波和您的后人就会有所宽佑。” “混帐东西我也是容不下的,随你。” 马融笑着说道:“那剩下的,为师可就托付给你了,马氏家族未来能否存续,能否昌盛,可就看你的造化了。” 袁树笑着点了点头,却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老师,这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您这是在……托孤?” 马融闻言,一脸的理所当然,连连点头。 “为师都八十八岁了,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就算是托孤,难道有错吗?” “我又不姓马,您的儿子孙子年龄都比我大,要托孤也不是托给我吧?而且老师明明还活着,那么急着托孤,不至于吧?” 袁树握住了马融的手:“老师,您的身体素来很好,好好休息,按时吃药,等来年开春,咱们师徒可以去野外踏青啊。”闻言,马融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渴望与向往。 “踏青,好啊,好啊,为师也好久没有去踏青过了……” “所以,老师一定要按时吃药,养好身体。” 袁树像是安抚一个生病了却不愿意吃苦药的小娃娃似的,拍了拍马融日渐枯槁的双手。 稍晚些时候,袁树离开了马融的卧房,对门外伺候马融的贴身老仆马德交代了一番。 “德叔,记得一定要让老师按时吃药,如果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来告诉我。” “好的。” 马德点了点头,目送袁树离开了马融的卧房。 袁树离开之后,马德进入房内。 “郎君,袁君已经离开了。” “嗯,去把他们都喊来吧。” “郎君,这……” “都喊来!” “喏。” 马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按照马融的吩咐,把留在马氏族地内的负责家业的几个成年男性族人都给喊到了他的床前。 等那几人全都来了,马融让他们一起坐下,听自己说话。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一日不如一日,随时都会死掉,我老了,八十八岁了,就算死了,也不是值得伤心的事情,但是临死前,我总有些担忧的事情,这些事情不处理好,我死不瞑目。 这些年,因为我喜好豪奢,所以费甚多,这里头,自然有你们的一份功劳,没有你们经营产业,我也不会有如此豪奢的日子,这一点,我记在心底里,所以临死前,要给你们留一条后路。 当今天下局势,越发混乱,我很害怕往后还要闹出大的乱子,届时我马氏一族难以应付,恐有倾覆之危,我死之后,你们唯一可以依靠、信任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袁术。” 几个成年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都是惊异。 “不要觉得奇怪,我八十八岁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袁术虽然现在还年幼,但是等他成年之后,他必然能成大事,只有紧紧跟随他的脚步,马氏才能得以延续。 这些年,你们明里暗里做了很多不符合国家律法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都没说,这里头有我的私心,所以我感到很愧疚,我死之后,你们就把那些不符合规矩的勾当都给停掉,不要再做。 然后,关于土地产业,也维持在目前的规模,再也不要扩张哪怕一寸,无论是收购,还是其他什么手段,全部停掉,维持现状,对待家中下人、佃农,要宽容,要仁德,不准肆意欺凌、为非作歹。 对待家中子弟,更要严格管束,绝不允许有违法乱纪之事,否则,招惹了祸事,危及马氏家族的传承,那你们可就是家族的罪人,我就算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马融说了一大堆,感觉很是疲累,喘了几口气,又继续坚持说。 “袁术已经答应我,未来会照拂马氏,你们也要记住,遇到无法应对的事情,一定要找袁术,只有他才能帮助你们,但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所以,你们更要老实本分做人做事。 这么多年来,我拖着疲惫衰老之躯教授弟子、传承学问,所为的,一是传承我自己的学问,二,就是结一份善缘,为后人留一条或者两三条后路,遇到危险了,会有人念着我的情,出手帮你们一把。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也算是那么多年来对你们供养我这个豪奢的老头子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希望你们能够自省,自我约束,牢记我的交代,不要忘记,如此,我便能安心了。” 几个族人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纷纷宽慰马融,让他好好休养身体,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但是马融只是摇头。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只要你们记住,遵纪守法,本分度日,遇到危难,就找袁术,这十六个字,你们给我记住,不准忘,能做到吗?” 马融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人。 几人互相看看,面面相觑,最后没办法,只能集体向马融躬身行礼。 “您的教诲,不敢忘怀。” “这就对了……” 马融松了口气,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往后的日子,好为之,好为之……” 马融没有再说更多的话,闭上眼睛就休息了。 几个成年族人离开了马融的卧房,走到门外,还是难以接受如此突如其来的马融的“临终遗言”。 但是不管他们能不能接受,时间是不会停下的。 十一月底,一场大雪降下,大雪的第二日,袁树和卢植正在给《孟子解诂》做最后的修订的时候,雒阳那边来了消息。 以渎职、抗旨不尊的罪名被下狱的前河南尹李膺在牢狱中供出了自己的“同案犯”,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同案犯都是宦官子弟,或者是和宦官有关系的人。 宦官们担心李膺失去理智乱咬一通,把他们也给咬了出来,让桓帝知道了一些不能知道的事情,从而落得和过去的五侯一样的下场,于是态度开始软化,不再强硬的要求处死李膺等人。 与此同时,大司空窦融玄孙、桓帝窦皇后的父亲、关西名士、城门校尉窦武为首的一系列同情“党人”的官员也纷纷上书请求桓帝不要对这些“党人”下死手,认为这有伤天和。 宦官这般的态度软化,窦武为首的一批第三方官员同情,李膺等人的党羽、同僚又全力奔走相救,桓帝面对着重重压力,实在无法独断专行的下令把这些党人全部杀死。 但他也不想就此认输,不想那么容易就放过这去挑战他权力的“逆贼”,他还想挣扎一番。 于是雒阳的格局就那么僵持住了。 没有转好,但也没有继续变坏,这场大的政治动荡似乎没有了继续发酵下去的可能性,一切,正在朝好的地方转变。 袁树得知这一切之后,知道第一次党锢之祸差不多到这里为止了。 桓帝刘志还是有点政治手腕的,第一次党锢之祸并没有波及太多人,也没有伤及士人的根本,并未从根本上扭转士人对东汉帝国的看法。 并且他的一些政治措施也有效的延缓了东汉帝国的崩溃,比如三互法的推行。 这对于东汉帝国来说,算是下坡路上的一次难得的急刹车。 可惜,踩住刹车的桓帝刘志没有多少寿命了。 袁树没有再关注雒阳的事情,而是顺势面向一心会成员和马氏弟子门生群体首次公开了自己所作的《孟子解诂》。 马融也在非常合适的时机对外放出风声,表示自己非常欣赏袁树对《孟子》的解读,等于以自己的名声为袁树公开背书。 (本章完) 第51章 硕大的良知 第51章 硕大的良知 马融以海内名儒的身份给袁树背书,这对袁树的帮助极大。 他认为袁树对《孟子》的解读很有开创性,并且很有深意,发现了很多过去人们没有注意到的孟子的意见点,他看了之后都觉得获益颇多。 有了马融的首肯和背书,这本《孟子解诂》很快就成为了茂陵县的热门书籍。 袁树公布之前,还专门集合了十三太保和卢植一起将《孟子解诂》誊抄了三遍,将三份原文分别张贴在马氏大宅的三个地方,供学子们研读、抄录。 很快,《孟子解诂》就在茂陵县城内的士人群体中传播开来,人人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袁树对《孟子》的解读。 且不说袁树这本书得到了马融的称赞和背书,就算没有,以袁树十二岁的年纪,居然可以就一本古书写出解诂之类的专业性文章,就足以让人震撼。 《孟子》虽然不是儒家经典,但是在汉代士人眼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类似于“传”的书籍,想要为其注解、著成书籍,显然是需要深厚功底的。 袁树的功底深厚与否,无需多言。 那是实打实“辩经不败袁神童”的名号打出来的,四百多次辩经无一落败,其深厚的功底和敏锐的思维早就为大众所知。 所以袁树写出这样一本书,并没有太过于让人们感到震惊不可理解。 只不过这样富有专业性质的文章、类似于现代极具研究价值的学术论文,居然是一个十二岁的童子完成的,这话说出去,对于不知道的人来说,肯定是一脸懵逼,觉得难以置信。 偏偏这样的事情还就发生了。 袁树不仅大大方方公开了自己的全部解诂内容,还大大方方的把这些文章誊抄三遍公布在不同的地方,号召大家一起去阅读,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可以去找他询问。 或者咱们当场来一场辩经运动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袁树沉寂了好几个月没有和人辩经,蓄了几个月的坏水都快把自己的肚子撑爆了,很是不爽。 偏偏身体没有发育好,无法通过和秀秀密切交流的形式去发泄这股坏水,所以只能通过和人辩经、激情互动的形式来发泄。 他现在正是火气十足、随时都能爆炸的关头。 来吧!你们这群小儒生,让你树爸爸用硕大的良知狠狠的教训你们! 袁树丝毫不怕和人辩论,因为在他看来,真理总是越辩越明的。 而且甭管这个真理到底是不是真的真理,只要没有人辩的过自己,那不是真理,也是真理。 东汉时期的辩经好就好在没有一个统一的为人所公认的绝对正确答案,每一本经书都有对应的至少两种解读的“传”,只要不是唯一,那什么都有的辩。 对的错的不要紧,关键是辩论的输赢。 正是因为这玩意儿有市场,所以春秋战国时代才有那么多的“诡辩家”,出现了类似“白马非马”之类的奇葩论题。 更有意思的是,在袁树之前写成《孟子章句》的赵岐也仅仅早了袁树几年而已,且并未受到广泛重视。 所以当袁树把《孟子解诂》拿出来的时候,相当一部分学者、学子根本没有把《孟子》列入过自己的必读书单,甚至没有当作课外书去读。 那是给他们辩论的机会,他们都没有充分的知识积累能够去和袁树辩论。 包括一心会当中的部分成员,他们也仅仅只是接触了袁树从《孟子》当中提炼出来的“致良知”之学,并未真正读过、研究过整本《孟子》。 所以对于这一部分人来说,袁树的《孟子解诂》就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的《孟子》和它的注释本。 最开始接触的就是袁树的理论,那么,又有多少人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以此为基础来和袁树辩经呢? 用我的魔法对付我? 谁给你们的勇气?你们的脑袋上也有一条闪电状的疤痕? 袁树的注释才是他们最初对《孟子》的印象,袁树拿走了许多人关于《孟子》的第一次。 这个第一次的意义可是相当浓厚的, 所以仅仅只有袁树对于《孟子》当中一些比较有名气的篇章的另类解读才引起了一些争议,受到了一些学者的质疑。 比如“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那一段。 有些人指出孟子的本意应该是着重于仁义的重要性,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指代,并非真的是让大家去怀疑圣贤言论。 孟子可是非常推崇孔子的,怎么会去怀疑孔子的言论呢。 而且圣人言论,怎么能轻易怀疑呢? 你小子是不是居心不良?之前就对袁树提出过质疑的右扶风名士法真再次提出了纯粹的学术性质疑。 他公开致信袁树,认为袁树对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一段的解读是有问题的。 孟子作为儒家著名学者,不可能会公开怀疑儒家经典,所作所为无非是指代罢了。 “孟子之言,恐为指代之意,书,也仅仅只是尚书,并无其他书籍,袁君以尚书代指全部书籍,颇为夸大,恐不能服众。” 法真的观点很犀利,话语很客气,显然是把袁树当作和自己一样的学者来看待,进行纯粹的学术交流。 对于这位名士的气度,袁树非常敬佩。 但是对于他的观点,袁树要予以坚决的驳斥。 我的学说,决不能被你驳倒! 否则我还怎么推动接下来的计划? 于是袁树立刻引用自己的观点来驳斥法真的观点。 因为这就是孟子明明白白说过的话,完全相信尚书,不如没有读过尚书,你说这仅仅只是说尚书而已? 仅仅只是拿来打个比方以此劝诫梁惠王? 不好意思,我认为孟子的意思就是那么直白,不单单是尚书,肯定也是代表其他的书籍,你说他是指代,我说他也是指代,你为什么说我的指代不对呢? 孟子对于尚书表示只相信百分之二十到三十,这已经是很严重的一种说法了,差不多就认为尚书里头没几句真话。 尚书如此,其他经典当中关于仁义与非仁义的篇章里,孟子怀疑的又有多少呢? 所以袁树认为,孟子就是觉得《尚书》在内的经典当中有不足以被采纳的情况,字面意义就是实际意义。 但是袁树也在之后做了自己的解释。 他认为,这种情况或许并非是孔子本身主观犯下的错误,更有可能是年代久远、缺乏史料而犯下的错误。 毕竟武王伐纣那都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距离孔子那个时代也有好几百年,孔子搞不清楚当时真实的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在客观因素的影响下犯下了这些错误,难道是不可能出现的吗? “圣人也是人,圣人也会犯错误,更何况是史料记载不全而犯下的错误,秦火以后,经典散佚,难分真假,遂有今古文之争,过往千年,出现这样的事情不也很正常吗? 这对于吾辈士子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吾辈当勇于发现先贤的错误,纠正先贤的错误,在先贤的基础之上发扬光大先贤的学说,而不是固步自封,抱着先贤的言论就当作至宝,不去探究。 孟子正是因为秉持着这样的治学态度,所以才大胆地提出了对《尚书》的质疑,他的这种质疑态度是正确的,是吾辈应当学习和继承的,勇于发现错误,探究错误,发现真相,还原本貌,此之为治学。” 袁树也用较为和缓的语气公开回信给法真,与法真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辩论,吸引了相当多的人的注意。 一者是马融背书的新锐神童,一者是成名已久的关西名士,双方的争论毫无疑问吸引人眼球,成为一大流量热点。 与此同时,茂陵县城里也有一些想要蹭热点来为自己扬名的学者、学子,他们也提出了对袁树注解方式的质疑。 对于他们,袁树并不客气,也不留手。 他用犀利的观点和强势的态度一连击溃了十三个学者对他的质疑,获得了十三连胜,以至于除了法真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学者敢贸然向袁树提出质疑。 袁树的勇猛善战为自己赢得了一大批拥趸。 尽管与法真的论战尚未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但是短短六七日间,又有五百多人申请加入一心会,希望跟随袁树探讨真实的学问,而非单纯的追求袁树的身份和袁氏家族的权势。 法真与袁树的这场论战给袁树带去了极大的流量,也让袁树的名望攀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三辅的学术圈子里,也渐渐兴起了对《孟子》的研究和对袁树所作《孟子解诂》的研读。 事实上,自打袁树声名鹊起、开讲致良知之学以后,越来越多的三辅地区的士人都来到了茂陵县,或者听讲学,或者互相交流辩论。 从延熹八年年末到延熹九年下半年,茂陵县已然成为三辅地区的文化中心。 顺着这股浪潮,袁树提出的“致良知”之学也在不经意间随着《孟子解诂》的传播而向外传播出去,比起他本人亲自讲学,这样显然来得更快。 袁氏家族的小神童把自己的事业做得越来越大,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和兴趣。 于是,就算是弘农郡那边也开始有学者和学子怀着满满的兴趣向茂陵县前进,希望一睹神童袁树的风采,看看袁树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样牛逼。 反正别人怎么想不确定,杨彪就是这么想的。 (本章完) 第52章 杨彪的挑战 第52章 杨彪的挑战 杨彪出身弘农郡,乃著名阀阅家族弘农杨氏嫡系子弟,自幼跟随家中长辈学习《欧阳尚书》,学有所成之后又博览群书,增进学问,年纪轻轻就博得很大的名声。 当然,与袁树最初的名声差不多,都是家族内部发现有一定的才能,然后发动家族喉舌为其扬名、奠定未来通顺仕途,而这只是最开始的初步行动,往后还有很多行动。 比如让郡太守、州刺史、朝中三公等有权力辟召属吏的人招募他做官,然后他都不去,以此彰显名望和自持的态度。 最后,等到朝廷用公车来征召他的时候,他才会扭扭捏捏的过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子臣属。 阀阅家族出身的子弟,没必要承那些小角色的情,没必要给人家当门生故吏,只有天子用公车来征召才算是给他们面子。 杨彪比袁树大十二岁,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从小被家里吹捧着长大,未曾遭逢天下敌手,自然觉得天上地下我最强。 忽然间冒出来一个比自己还要闪耀夺目的小家伙,还是妻子的娘家人,杨彪自然来了兴趣。 于是和父亲杨赐说过之后,他就打算“西向游学”,打着拜访大儒马融的旗号,想要去会一会袁树。 杨赐倒也没有阻拦。 一来杨彪现在没有官身,还在待价而沽阶段,家族为他准备的程序还没有走完,所以他可以自由行动。 二来,能够在这个阶段多争取到一些名声,和一些有名望的人多交流,大家互相吹捧,轿子人抬人,以后也能得到诸多助力。 三来,杨氏家族和袁氏家族同为阀阅高门,曾经关系不错,但随着外戚专权、宦官乱政,两个家族逐渐有了不一样的价值导向。 在政治层面,袁氏家族已然处在了混沌中立的局面上,而杨氏家族还在一定程度上坚守士人本该有的立场。 在道德层面上,杨赐对于袁逢、袁隗兄弟两个是有点看不上的。 而现在,听闻袁氏家族又开始走学术路线,他也有些兴趣,便允许了杨彪的行程。 杨彪很高兴,顶着寒风,乘坐豪华的大车,一路向西。 在路途中,杨彪通过手下的一些渠道搞到了一部分袁树所著《孟子解诂》的抄本,一番阅读之后,杨彪皱起眉头,感觉袁树还真不可小觑,这名声还真不是胡乱吹出来的。 如果这本书真的是他自己所著,那么他的学术功底和他对《孟子》的研读理解就已经不是常人所能质疑的了,要质疑他,就要把他的全盘逻辑都给推翻掉,而想要这样做,难度很大。 他把《孟子》按照他所传扬的致良知之学的方式进行二次解读,从中发掘了大量学术圈子没有发掘出来的内容,树立起了虞舜作为致良知的先祖。 他通过虞舜这个上古贤王来宣扬致良知的正当性,等于给他的学说树立起了一杆大旗。 正如今文学派尊孔子,古文学派尊周公,他直接又来了一个超级加倍,遵奉上古帝王虞舜! 偏偏虞舜还是袁氏始祖的始祖。 怎么驳斥? 怀着沉重的心思,杨彪于十二月中旬抵达了茂陵县,抵达茂陵县的第一天,他就碰上了袁树讲学。 面对数百人,袁树毫不怯场,先是十分自若地讲授《左氏春秋》相关的东西,一板一眼的古文经学,等这些东西讲完了,他再话锋一转,开始讲授自己的一套东西。 杨彪凑在人群之中听了一段时间,莫名的感觉袁树说的这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甚至可以说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在里头。 看着袁树尚未褪去稚嫩的容貌,恍惚间还真的怀疑他只是一个孩子,但是他那极其明亮锐利的双眼还有犀利的言辞,却处处体现出了名副其实的神童风采。 很快,杨彪就下了结论,这小子,有真东西。 他不是单纯被吹捧出来的俗物,而是个有真才实学也有自己一套想法的学者。 这是真神童! 但是最让杨彪感到惊讶的,是袁树对于整个场面的把控能力还有那种不自觉的情绪感染力。 传授古文经学的时候,他一板一眼,十分板正,没有任何逾越规矩的地方。 但是轮到自己的私货的时候,他就开始发挥自己的能耐。 讲话讲的速度很快,情绪十分饱满,语调上抑扬顿挫,随着内容的不同而变得不同。 讲到激动的地方,他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在高台上来回踱步,并且搭配有一些肢体上的动作,满场学子的眼睛都被他吸引了。 包括杨彪自己都情不自禁的受到了袁树演讲的感染,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点点对致良知之学带来的美好未来的向往。 然后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就被袁树给绕进去了。 讲学结束之后,杨彪真切的感受到了袁树的强悍之处。 比起他的学术能力、辩论能力,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怯场、镇定自若甚至可以带动听讲人群情绪的能力,才是特别牛逼的能力。哪怕是一个之前对致良知之学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的人,现在去听他的讲学,也能够听的进去。 他的话语并不繁琐枯燥,甚至可以说很多地方都是浅显易懂的大白话,偏偏又能调动人们的情绪。 他把社会上的黑暗现实融入到了他的学说里面,言辞之中传达出了他的学说就是为了改变黑暗现实而诞生的意思,并且引导人们去相信致良知可以带来的美好未来,把致良知当作切碎黑暗的利刃。 来听他讲学的人大部分都是未经官场、现实社会的出身还算可以的年轻学子,这部分人对他的讲学都是十分喜欢的。 少部分年龄偏大的中年人或者是一些有经历有生活的人,或者质疑,或者反思,或者干脆去找袁树辩论,而后也渐渐转变了思想,对于整个致良知之学开始认真地对待、探讨。 所以最先被忽悠的确实是年轻人,但是后面被忽悠的,大多数都是年龄偏大的学子乃至于有知识积累的学者。 杨彪很年轻,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但是也经常听家里人谈论朝中的黑暗现实,对于宦官、外戚之类的也是十分愤恨。 尽管这种愤恨并非是绝对出自朴素的正义感,也包含有自身高门士族的身份的骄傲,但是听到袁树谈论过往历史、抨击外戚宦官专政、讲述重塑精神支柱之类的言论,他也很难不受到触动。 当然,最关键的是,袁树真的很会讲话,能让听众的情绪跟着他的情绪走。 他叹息的时候,人群也随之叹息,他悲伤的时候,人群也随之悲伤,他展望未来情绪高昂的时候,人群也会随之情绪高昂。 然后就不自觉的成为了他的拥趸,乃至于信徒。 杨彪混在人群之中听了袁树三天讲学之后,便对袁树的学术功底以及忽悠人的本领有了一定了解,他不得不承认,袁树确实是个真神童,袁氏家族算是捡到宝了。 不过,那又如何? 杨彪并不觉得自己在学术能力上会不如袁树。 于是,在抵达茂陵县城的第六天,杨彪向袁树下了“战书”,约袁树一起讨论一下学术问题,切磋一下学术水平。 当然,是公开的。 他没说要辩经,但句句不离辩经。 袁树刚开始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也挺惊讶。 虽然说自己名声那么响亮,想要踩着自己往上爬的人不少,但基本上都是缺少进身之阶的寒门士人,如杨彪这样同样出生阀阅高门的士子,还真没有过。 他们不缺进身之阶,不缺扬名的渠道和手段,自然会有很多人帮他们吹,什么天下英才、王佐之才、南国上士之类的。 而且这些阀阅高门的子弟大多数都没有如名气那么牛逼的真才实学,所以老老实实的不去当显眼包就是最稳妥的选择。 而杨彪居然选择公开和自己“切磋学术”。 而且袁树听说杨彪四年前迎娶了袁氏女为妻,两家自此有了婚姻之好,杨氏和袁氏沾亲带故,怎么就突然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真是有趣。 这么有趣的事情,自己怎么能拒绝呢? 袁树很是高兴,立刻应下了杨彪的挑战,然后两人见面,约定挑战内容,在一个公开的场合,直接就开始“切磋”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播出去,一听弘农杨氏年轻一代领军人杨彪要和袁树辩经,大家都激动起来了,围观者把辩论场所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甚至于养病许久深居简出的马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难得的出面了,表示自己要来做这场“切磋友谊赛”的见证者。 这下大家更兴奋了。 牛逼的学术大佬亲自旁观、作见证,这一场辩经看来肯定是刺刀见红,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 为了公平起见,两人辩论的内容交给马融决定,而马融思考之后,建议袁树和杨彪以春秋为议题,展开围绕春秋方面的讨论,立场不重要。 简而言之,随便选议题,甭管是站在古文经学还是今文经学的立场上,都可以讨论,主要就是看他们的学问是否精深。 对此,杨彪和袁树都认为可以。 于是,这场引人注目的辩经大奖赛就此开始。 袁树没打算和杨彪来什么友谊赛,杨彪显然也不是为了友谊赛而来,所以两人一上来就大招齐发、天雷勾动地火,打得那叫一个精彩。 第一个论题就很有分量。 辩论礼制体系之中,国君遭遇三年之丧时是否可以使用卿出聘之礼。 (本章完) 第53章 袁 杨论战(为盟主世界的尽头加更) 第53章 袁 杨论战(为盟主世界的尽头加更) 早先,袁树觉得礼制之类的东西真的很无聊,又繁琐又浪费钱财,除了彰显阶级差异,并没什么实际用处。 但是随着他对汉末社会的逐渐了解,便意识到礼对于这个古典国家的重要性。 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小门小户平民百姓,整个社会都离不开“礼”。 大到皇帝即位、皇后册封,小到平民之家婚姻嫁娶办丧事,礼是一点都回避不了。 其影响力甚至延续到现代。 现代人结婚、办丧事需要一定的环节,公司开业、个人搬新家、买新车也都要搞一些小环节,这些都属于“礼”的范畴。 当这些东西深入人们的生活之后,便会产生方方面面的影响力,包括对政治、经济方面,也会有莫大的影响力,稍微有些变动,都会引起社会震动。 所以,后来的王朝都会有一个“礼部”,且地位往往都特别崇高。 比如明代资深大臣进入内阁之前,都要先进礼部做礼部尚书熟悉朝廷礼制,然后才能进入内阁成为“阁老”。 在汉朝,因为秦火导致的礼制记载不全,以及今古文双方的明争暗斗,使得一些礼制方面的问题成为双方争论的焦点,能够在礼制方面拥有一定的理解和声望,对于个人地位的提升效果是非常显著的。 所以杨彪就非常直接的选择了讨论礼制问题。 在这个议题之中,所谓三年之丧,指的是服丧期。 一般来说,正常人家、官宦人家有了丧事,子辈会有三年丧期,三年之内要穿破旧的衣服,住在父母坟墓旁边,吃素,不准有娱乐活动,以此表达哀思。 而放到国家层面,老皇帝去世、新皇帝即位之后,要不要也搞三年丧期,这是一个很大的议题。 最开始据说是有的,但是后面考虑到太过于耽误国事,所以又有了各种放缓的规定,比如让新皇帝服丧七天意思意思,接着就恢复原样。 但是所谓三年国丧毕竟是一个明明白白的礼制,自己关起门来怎么搞是自己的事情,放到公开场合甚至是外交场合,要不要遵守、三年之内搞不搞事情,在春秋战国和汉代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这和个问题是一个问题,而当这个问题撞上了卿出聘之礼后,又形成了一个新的问题。 春秋战国时期,新君即位,往往需要遣使外出各邦交国搞外交活动,告诉这些邦交国自己这边换了老大,新老大是谁谁谁,我们互相之间熟悉熟悉,继续过往的友好,不要生分之类的。 这对于一国新君来说,是很有意义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就和孝道礼制扯上了关系。 你老爹死了,你大张旗鼓派人出去告诉别人你老爹死了,你当了新老大,让人家和你亲善,这是不是有违孝道?是不是不太尊重死人?要不要三年之后再说这种事情? 这就形成了一个关乎孝道和国家颜面的重要礼制议题。 在这个议题上,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争论不休,各执己见,今文学派认为三年之丧不可以使卿出聘,而古文学派则认为可以。 放到眼下,杨彪就秉持今文学派的看法。 他引用公羊春秋的意见,反对左氏春秋的看法,表示道:“三年之丧,不得使卿出聘,若出,有违孝道人伦。” 杨彪出招了,袁树当然要接招。 “按照周礼,诸侯邦交,岁相问也,殷相聘也,世相朝也,左氏合乎古礼,何难之?” 袁树的意思就是,按照现今流传下来的周礼规定,诸侯之间的交往,每年一次的称为问,每隔几年一次的称为聘,新君聘问他国或者他国来聘问称朝。 这里头没有说过三年之丧不允许诸侯之间互相邦交问候的规矩啊。 杨彪还是摇头。 “古之贤王以忠孝治天下,三年丧期未出而行事,有违人伦,当为不孝。” 袁树并不退避。 “左氏云,继位者,既葬除丧,丧期当以下葬之日为限,下葬之后,便可除丧,行政事,如若不然,三年不行政事,岂非天下大乱?” 杨彪继续辩驳。 “文公八年八月,襄王崩,九年春,天子遣毛伯来求金,但是春秋经记载中并未承认这是王命,说明春秋不认可三年之丧可使卿出聘,左氏所言,谬矣!” 袁树笑了笑。 “春秋之所以不承认这是王命,是因为襄王未正式下葬,只要没有正式下葬,就算过了一年,也不能认为出了丧期,宣公十三年夏四月,齐惠公卒,冬,新君便遣使访问鲁国,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杨彪立刻开动大脑全力思索,找寻针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左思右想拼命检索,也没有找到应对之策。 袁树看杨彪涨红了脸使劲儿思考而不得的样子,也不惯着他,继续进攻。 “树以为,只要葬礼完成,就算没有超过年限,也可以派遣使臣外出访问诸国,古人云入土为安,下葬之后,死者既安,寻常人无大事,可服丧三年,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主为国操劳,不可有三年丧期。” 杨彪思考再三,想不到辩驳的例子,面对袁树不留情面的攻击,虽有不甘,也只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没有辩驳的办法,这是因为我学识浅薄的原因,并非是礼制的问题。”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杨彪这话是在为自己挽尊,但也是认输的意思。 自己说不过袁树,那就是输了,至于到底是杨彪说的对还是袁树说的对……他们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决定权。 杨彪由此意识到了袁树的难缠,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袁树的知识储备与思维能力,于是抖擞精神,又一次拍马来战。 这一次的辩论议题是——卿大夫是否可以世袭其位? 杨彪当然是站在今文学派的立场上,表示卿大夫不得世袭其位。 他本以为袁树会和他辩论,但是没想到袁树居然点头认同了他的看法,表示这一议题可以就此略过。 围观群众感到惊讶,马融也觉得有点意外。 虽然袁树出身自今文经典阀阅之家,但是在这里,他是马融的弟子,代表的是古文经学派,杨彪站在今文学派的立场上提出论据,你袁树应该引用左氏论据反驳他啊。 古文学派认为卿大夫中优秀有德行的人是可以世袭其位的。 结果袁树直接表示自己认同今文学派的这一看法,连杨彪都有点不会了。 “卿大夫当然不可世袭其位,朝廷官职无论如何都不能世袭,能世袭者,唯爵位矣,察举推行已久,骤然改变,则天下之众不得进身为官、吏,时间越久,愤恨越深,愤恨越深,则大汉危矣。” 袁树抛下这么一句话,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会因为学派、意气之争而忽视实际情况,在他这里,真理才是排第一的。 他的这个态度让杨彪很是意外。 由此,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丝对袁树的好感。 马融看着场面有些尴尬,发言表态,让他们开始下一议题,现在的这个,就不要再说了。 于是,这一轮结果不作数,马融亲自选题,以【立国之嗣君】为题,让两人辩论。 这个议题也是相当有争议且很有辩论价值的议题。 嗣君选择的问题贯穿中国古代历史上下五千年,大家都在想方设法打补丁完善这一制度,但是这一制度始终无法完善,总是会闹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而这一次,是袁树首先进攻。 “左传昭公二十六年云,有嫡立嫡,若王后无嫡,则择立长,年钧以德,德钧以卜,王不立爱,公卿无私,古之制也。” 左传的意思其实和后来历朝历代通行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基本原则相似,不过提出了更多的补丁。 比如如果没有嫡子,那么庶子中年龄如果相近,就看谁的品德好,要是连品德都差不多,那么就要请出最后的方法——占卜。 总而言之,君主不能因为私下里的偏爱而立嗣君,在立嗣君的这件事情上,众望才是最根本的。 这是大家都认可的规则。 而杨彪显然对这一看法很是不满。 “左传言之凿凿,然君主若贤,群臣百姓心悦从之,王意便是民意,如何能使王不立爱也?” 杨彪就是从一个相对现实的角度来表达自己的看法。 在立嗣君的事情上,君主往往有很大的自主权,虽然会受到群臣一定的限制,但是这种限制究竟有没有用,还要分时候。 如果是很有能力、威望的君王,那么群臣习惯听从他的号令,不会与他作对,又如何能阻拦他立自己喜爱的儿子为嗣君呢? 说白了,今文学派在限制君权这方面是有传统的,自春秋战国至秦汉,君主的权力其实在不断地增强,而且这种增强更多来自制度层面。 这就很可怕了。 一旦形成制度,就意味着皇帝可以理所当然的掌握重大权力,很多事情上都可以乾纲独断,而不需要听从臣属的建议,臣属只能成为应声虫,而无法和古代贤臣那样成为重要辅佐。 今文学派意识到了这种趋势,所以才在西汉后期提出了天囚理论,试图限制皇帝的权力,然后被皇帝一刀剁掉了命根子,就此失去了进取意志。 虽然整个学派是日渐衰颓,但是杨彪作为这个体系当中顶层的存在,还是持有基本上的对君权进行限制、不能让君主为所欲为的态度。 所以他认为古文学派秉持的这一系列看法过于理想,没有考虑到实际问题。 这一问题的最大变数就是来自于皇帝,而非品德、年龄。 (本章完) 第54章 天下无贼 第54章 天下无贼 对于杨彪的质问,袁树当然也考虑过这一点。 所以,他着重强调制度性建设。 这也是左传的态度。 左传认为,要进行制度性建设,确立制度,贯彻上下,如此君主再怎么想要为所欲为,就要面临打破社会契约而带来的反噬。 一般君主不敢这么做。 “按周礼,有小司寇一职专门负责外朝政务,当国君准备立储的时候,小司寇会询问除了君主之外的另外三个群体,即三公及州长百姓、群臣、群吏,上至朝廷官府,下至民间,都有知情权。 悠悠之口非一人所能阻挡,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厉王故事犹在眼前,君主若强行立爱而不得承认、拥护,所爱安得为君?昔日高祖欲废长立幼,为群臣所劝阻,亦无可奈何,如是而已。” 杨彪想了想,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好的辩驳方向,便换了一个进攻角度。 “若当真如袁君所说,德行一致就用占卜来决定嗣君,那么隐公、桓公的祸患犹在眼前,袁君就不关注了吗?如此作为,怎可为礼?这实在太荒谬了。” 其实袁树自己也觉得占卜是不靠谱的。 但是一来,这个事情确实发生过,二来,现在这个社会上谶纬、占卜之风盛行,杨彪所持有的对占卜不信任的说法,在现在甚至能算是政治不正确。 结果他就这样说出来了。 袁树于是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有先决条件,只有当万般无奈之时,才会使用占卜,没有嫡长,庶子德行能力都差不多,身份地位均等,这种情况下,才会使用占卜选择一人,如此选中之人,便是气运之所在,天意认可,可以为君矣。” 说白了,真到了要占卜的时候,所有条件都满足了,那就是凭运气看脸黑脸白的时候。 类似于现在的石头剪刀布的游戏,就看运气。 比起占卜,运气本身才是最大的玄学,却又时时刻刻存在于人的周边,时不时就彰显其威力。 现代人认为是运气,古代人就认为这是天意,所谓占卜,所谓运气,就是在看天意,天意如此,又能如何? 你再牛逼,还能反对天意? 果然,袁树这么一问,就把杨彪问住了。 他也发现了自己的逻辑漏洞,还发现了自己的政治不正确,顿时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寒冬腊月的,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要是反驳袁树,不就等于反驳天意吗? 天意如何反驳? 那可是天! 眼见杨彪无言以对,马融直接宣布了这场辩论的结果——袁树获胜。 不算方才的共同选题,第二轮辩经,袁树又获得了胜利。 这下,便是两连胜。 三世三公汝南袁氏嫡子对两世三公弘农杨氏嫡子的两连胜,袁树辩经狂魔的特殊技再次显露威力,把杨彪怼的无言以对、连连溃败。 这下杨彪要是输了,哪里还有脸面回去见自己的族人和家人呢? 他老爹杨赐会如何看待他? 族人会如何看待他? 杨彪不能接受失败的后果,于是再次发起挑战。 袁树当然应战。 于是两人接着就【结婚时先祖后配之礼】、【五侯九伯之制】、【周有无放臣之法】、【妾子可否为妾母服丧】、【摄政与摄位之义】等九个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驳。 这场大辩论从上午一直辩论到夕阳西下,袁树和杨彪的辩论过程非常精彩,针尖对麦芒、土匪遇流氓,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以至于袁树多喝了两杯蜜水,杨彪也把他的那份蜜水喝的一干二净。 然后杨彪却始终没有能够战胜袁树一次。 最后,十一个议题之中,袁树战胜五次,杨彪战胜一次,剩下五次皆为平局,于是综合判断,袁树取得最后的胜利。 夕阳西下之时,马融当众宣布,本次辩论,袁树更胜一筹。 当然,为了顾及杨彪的面子,马融也没有把话说死。 “杨生学问精深,颇有见地,往后继续精进学问,定可为国之栋梁。” 对于马融的好意,杨彪只能勉强挤出一脸笑容。 “马公谬赞,彪……惭愧!” 本想博取一阵名声,结果面对袁树的犀利进攻,他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除却五次平局,六次大战之中,袁树胜利五次,他只是勉强胜利一次——而那一次胜利,杨彪也看得出来,袁树未尽全力,只是为了保存他的面子,所以才认输。 袁树的学问、辩论能力已经超过了他。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的。 对于出身门第、才华都胜过他的袁树,杨彪只能承认这场失败,不敢有任何怨言,以免落得个“以大欺小”“输不起”的坏名声。 对于杨彪果断认输这个事情,袁树倒也觉得杨彪很干脆,毕竟这家伙也是出身不凡,要是双方闹得不愉快,进一步导致杨氏家族对袁氏家族有什么行动,也会让袁氏家族很难受。 朝堂之上,袁氏家族虽然权势很大,但是杨氏家族的名望很高,在士人当中很有声望,比袁氏家族的名声好得多。 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 袁树知道自己的身份确实很牛逼,但是人生在世,哪能真的无所顾忌呢? 于是他虽然狂胜杨彪,却还是故意输了一阵,让杨彪好歹有点挽尊的可能。 他觉得杨彪应该是明白的,当天晚上杨彪亲自上门拜访之后,他也确认了,杨彪的确是个聪明人。 “袁君学问精深,辩才无双,杨某不及之,若不是袁君有意回护,杨某可能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杨君何须如此?袁某还觉得有些对不住,辩论过于激动,差点伤了互相之间的和气。” “呵呵呵呵呵……袁君何须自谦?” 杨彪只是苦笑。 没人比他更清楚袁树到底有多能说。 他带了一些礼物上门拜访,目的就是向袁树表达谢意,感谢袁树没让他颜面尽失,给他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袁树则让春莲和秋桐做了一桌好菜,与杨彪相对而食,与他话起了家常。 “杨君早已加冠,家中应该也有门路,为何不进入仕途呢?” 杨彪喝了一杯酒,摇了摇头。 “也不是没想过,主要是家中长辈认为杨氏子弟应该养望,而不是追求一时的功名利禄,就算要入仕,也要等待天子公车征召,余者皆不做考虑。” “杨氏还是有想法的。” 袁树笑道:“不像我袁氏,子弟加冠,便迫不及待入朝为官,生怕迟了晚了就耽误事,把功名利禄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袁树说出这样的话,杨彪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袁树之前就曾公开表示过自己对功名利禄的不屑,所以才会专精于学术,并且提出致良知之学,创立一心会。 “袁氏的行动……外人不便评价,不过袁君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长远之见,实在是不容易,杨某今日方知何为神童啊……” “外界虚名罢了。” 袁树摆了摆手,笑道:“神也好,庸也罢,袁某无非是想让天下更加安稳一些,想让天下生民少受点苦,多享些福,想让吾辈士子文人找回丢失的理想,不要继续沉溺于物欲之中罢了。”“这些可不是【罢了】二字能够解释的。” 杨彪心中惊奇,忍不住问道:“以袁君的出身,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这确实也是杨彪心中的疑惑之一。 志存高远者他见过,出身高门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大家无一例外都是把目光投向朝堂、投向官场,要在权力场上做出一番事业。 可是出身袁氏那种典型的功利家族的袁树,居然把目光往下放,关注起了最普通的农民和出身寒门的士子。 据他了解,加入一心会的人大部分都是出身一般的寒门士子,甚至还有不少只是普通平民出身,家中往上数几代人都没有官员。 而且一心会现在主要的目的也就是两个字——助农。 出身优越的世家子弟就算不走朝堂,也更多的向往边疆,想着开疆拓土留名于史,很少有人会关注农业。 甚至整个国家关于农业方面的官员等级都不高,权力也不大,很难进入决策圈子。 说白了,帝国说是重农,可那只是嘴上说说,正儿八经的扶助农民的政策没有给出多少,税倒是玩了命的往农民头上加。 所谓重农,应该是重农赋才对。 杨彪以前在家里也听说很多自耕农难以忍受朝廷的高压赋税,选择向豪门投献土地,甘愿卖身为佃农求取庇护,也好过被朝廷当牛做马。 如此作为,哪能算是重农呢? 大家都知道,却没人说过要更改什么,也不见有人身体力行的去做。 唯有袁树,不仅说了,还真的在做。 之前的关东饥荒引起了弘农、雒阳等地的粮价飞涨,到处都是囤积粮食抬高价格的奸商,人为的在不缺粮的地方造就了大量难民,引发了不少人间惨剧。 但是听说三辅之地受灾情况比较轻,尤其是茂陵县周边。 袁树组织的一心会出了大力,他本人也出了大力,到处筹集粮食稳定粮价,安抚人心,更是强烈要求处死一名哄抬粮价的粮商,震慑宵小。 所以茂陵县没有饿死人,也没有出现流民,为此茂陵县令韩进还得到了右扶风沈恪的褒奖。 虽然受到嘉奖的是韩进,但是本地人都知道,没有袁树和他的一心会,整个茂陵估计也会出现大量流民和饿死的人,又有很多家庭要妻离子散了。 于是乎,袁树和他领导的一心会在茂陵当地非常有名望,甚至平陵、高陵等地都传扬着袁树和一心会的名声。 学子称颂,庶人感激,袁树在这一块地区简直就是个活菩萨。 恍惚间,杨彪甚至觉得袁树的所作所为有点墨家风范,但是他所谓致良知之学又的确是儒家的思想之一。 搞来搞去搞不懂,杨彪便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没成想袁树的回答很是轻飘飘。 “没什么,就是想这样做,所以就这样做了,所谓致良知,助农在我看来就是天经地义的,生来我就认为助农是正确的事情,既然是正确的事情,我就该去做。 而且在助农的过程中,也能让跟随我学习这一学说的人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知行合一,能够让他们更加深入的明白致良知和致良知可以带来的成果,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天生的? 你小子天生就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 这倒确实是致良知,把心中的良知贯彻到行动中,救了很多人,所以茂陵县民多把袁树视作救命恩人,他做的事情也的确是相当的正确,是在做好事。 这个人,和他所做的事情,说起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真的出现在眼前、真的出现在现实中,杨彪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袁君,若是依我来看,吾辈士子的致良知,更多的应该是针对外戚专权、宦官乱政,在于铲除宵小之辈,重塑士人精神这一点我也赞同,但我没想到,袁君先从助农开始。” 袁树闻言,笑了笑。 “杨君所言,很多人都问过我,我对此的回答是,外戚、宦官乱政,是大汉近二百年来积累的沉重疾病,不是除掉一两个外戚、宦官就能解决的。 此前五侯被天子铲除,大家都以为不会再出现同样的情况,可几乎是立刻的,新五侯又上来了,杀掉一个人很简单,诛心却难了。” “杀人……诛心?” 杨彪紧锁眉头,皱眉道:“袁君的意思是,我们在朝野之中,无论怎么针对宦官、外戚,也没有用?” “袁某是如此看待的。” “可这……不会吧?” 杨彪不可思议道:“满朝诸公奋力与宦官、外戚抗衡,扬天下正气,振奋人心,难道,都没用?” “人患咳疾,有痰,便有庸医认为只要祛痰就可以。” 袁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可是真正的病灶在五脏六腑之中,只是祛痰,不治五脏六腑,又如何能痊愈呢?” “所以……” “从心出发,从心中良知出发。” 袁树一把抓住了心口的衣物,正色道:“祸乱天下之贼不在朝堂之上,而在人心中,解决之道,亦不在朝堂之上,而在人心中!致良知,就是一味心药,医好心中病,朝堂之上自然无贼,朝堂之上无贼,则天下无贼!” “天下无贼……” 杨彪愣愣地看着袁树,从他那略显稚嫩的脸庞上看出了极为坚定的神色,他一双眼睛十分清澈,一丝一毫的迷茫都没有。 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确信的,并且顺着这条思路去做的。 杨彪为此震撼良久,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小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听得风声和细细的响声。 “袁君,我……” 杨彪张开嘴巴,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袁君所言,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杨某实在是难以想象……” “无妨。” 袁树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和,笑道:“这只是我一家之言,我以为过去的老方法都无法解决当下的问题,所以就找到了我自己的新办法,能不能成功,谁也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 但是我可以知道的是,在朝堂上和外戚、宦官乱斗,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斗得过还好,斗不过,则会招惹杀身之祸,而且我真的很不希望诸公与宦官斗争太甚,斗争太甚,会得罪天子,天子一怒,就很难说了。” 杨彪低下头想了想。 “之前,天子已经下令逮捕、禁锢党人,不让党人继续做官,如此固然伤及正直之士,但是也让正直之士得到激励,维持天下正气,吾辈所作一切,皆是为了大汉,天子又如何看不出吾辈拳拳之心呢?” “看不出,真的看不出。” 袁树摇头道:“天子看到的只有争权夺利的贼,看不到什么拳拳之心,这一次,袁某感觉天子还是留了手的,没杀太多人,要是还有下一次,就真不一定了,杨君,我还真的挺担心事态继续恶化的。” 杨彪顿时来了兴趣。 “还能如何恶化?眼下不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吗?” “非也,非也!” 袁树缓缓道:“就怕诸公把官面手段用尽也奈何不了宦官,就要动用一些非官面的手段了,那可就真的难看了。” “非官面的手段?” 杨彪一愣,随后大惊失色:“袁君的意思是……” “当今天子是如何除掉故大将军梁冀的?” 袁树低声道:“既开先河,难保不会有后来者,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天子,恐怕会更加恼火,届时,难保不会血流成河、人头滚滚啊……” 袁树的话语进了杨彪的耳朵,被他听进去了,就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于是他急急忙忙赶回了弘农,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正好休沐返家养病的父亲杨赐。 (本章完) 第55章 红红火火的一心会 第55章 红红火火的一心会 杨赐原本还因为杨彪在辩经层面输给袁树感到不满,觉得杨氏的脸面被袁树损伤了,有点生杨彪的气。 但是杨彪把他和袁树的谈话内容告诉杨赐之后,杨赐也为此感到震惊,顾不上生气了。 “这真的是他说的?” “是的。” “真的是袁术那个垂髫小儿?” “是的,父亲。” “这……………………” 杨赐左思右想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又仔仔细细地问道:“当真是他所说,没有旁人教他?不是袁逢、袁隗的提点?” “父亲,我和他是私下里的会面,只有我们两个人,连我都不知道会谈到什么话题,他如何找人教他?” 杨彪无奈道:“父亲,儿以为,袁术神童之名,实至名归,他所言,完全不是一个童子所能涉及到的,他真的不是凡人,不能以一般小儿视之。” 杨赐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眸看着杨彪。 “其他的且不说,彪,为父在朝中可是听说过的,李膺多次提出要诛杀宦官,为天子怒斥之后,依然在私底下与同僚屡屡提及诛杀宦官之事,原先只是少数人赞同,现在,好像是越来越多了。” 杨彪大惊失色。 “他们真的敢诛杀宦官?那可是要进入内宫的,一个不好,冲撞了天子,与造反何异?那可是诛灭三族的大罪!” “就是因为顾虑到这一点,所以李膺等人才不敢妄自行动。” 杨赐摇头道:“但是我估计,此念一起,再难消除,李膺等人现在虽然还被关在牢中,但是为其奔走者甚多,天子的态度也越发的软化,为父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出来。” 杨彪看着杨赐,小心翼翼的提问。 “那……父亲,您如何看待此事?” “我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重要吗?” 杨赐摇头苦笑道:“宦官暴虐,天子偏袒,时至今日,很多士人官员已然变得越发暴躁,恐怕袁术小儿所说的,真的要成为现实了……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我杨氏不参与。” 杨彪松了口气。 “父亲此举,儿亦赞同。” “怎么,你好像很担心为父会参与其中?” 杨赐疑惑道:“我记得此前你不是还说过宦官乱政乃大汉心腹之患,必须要除掉他们吗?” “之前的确是如此设想的,不过……” 杨彪苦笑道:“与袁术一番夜谈,忽然感觉到,他说的那些东西,都挺有道理的,治标不治本,如何能真正祛除病痛呢?” “哦?” 杨赐来了兴趣,缓缓道:“只是一番交谈,他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折了你的颜面,你居然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对付宦官不行,要致良知才可以?” “儿学识不够,辩才不足,输了,无话可说。” 杨彪摇了摇头道:“但是袁术所说的那些事情,儿以为,是应该尝试了解一下的,正如他所说,赶走了旧五侯,又来了新五侯,杀了一批宦官,不说会不会得罪天子,肯定还会有新的一批宦官。 天子对宦官的需求是必然的,没有宦官,天子如何处理内务?宦官贴身伺候天子,很容易得到天子的信任,又没有家族之拖累,天子会信任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杨赐抚须道:“但是,吾辈又该如何去做呢?致良知?如他一样,不去管顾国家大事,放任宦官、外戚乱政,只是埋头去操持农务?彪,吾辈士子读书多年,精进学问,又在仕途上奋力向前,所为的,可不是和山野村夫一样耕田种地啊。 他还是个童子,不过十二岁,没有加冠,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所以他才能去致他的良知,彪,你不一样,你是要养望,等待天子公车征召的,你的所作所为,必须要符合士人之道。” “可是父亲,马公那边,已经有近两千人加入了他的一心会,和他一起助农,甚至已经成为风范,为众人所称赞,诸多士人群起效仿。” 杨彪询问道:“如果致良知只是一介童子的幻梦,如果知行合一无法带来成果,如何会有一千多名士人追随他、跟着他一起去做呢?” “不过是他出身自袁氏罢了。” 杨赐嗤笑一声:“他的确有才华,也配得上神童之称,但如果不是他出身优越,哪里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那近两千人里,又有几个是真的为了致良知?又有多少人是为了未来的仕途?” 杨彪想了想,一开始觉得杨赐说的对,可很快就觉得杨赐说的有一定的问题。 “父亲,致良知和进入仕途并不冲突啊。” “嗯?” “袁术并没有否认仕途之说。” 杨彪缓缓道:“他从来不认为致良知就是种地,他的所谓致良知,是要进行个人关于内心的修行,当个人修行到家了,也就是可以进入仕途的时候了。 他最终的目的,还是通过致良知改变现状,让士人重新找到理想,为天下为公而奋进,实现先贤的目标,儿以为,这不失为一种正确的选择。” “你看好他?” 杨赐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疑惑道:“一次夜谈,你就如此看好他?他莫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还是说他会妖术,摄人心魄?” “父亲,怎么会那样?” 杨彪苦笑道:“之前关东饥荒,弘农、三辅震动,多少地方都出现了粮价飞涨、流民遍地的情况,唯有茂陵县稳如泰山,这其中,袁术才是关键,他真的能够做到这些事情,他不是说说而已,他已然初见成效了,所以,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从怀疑到相信,愿意追随他。” 杨赐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彪,无论你内心怎么想,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去关注了,你要做你自己的事情,你要肩负起整个杨氏一族,那么多族人的性命、前途就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肆意妄为。” 杨彪闻言,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恭敬的向杨赐行礼。 “儿谨遵父亲教诲!” “嗯。” 杨赐这才稍稍放心,点了点头。 杨彪心中那种莫名的渴望被杨氏家族这沉重的担子给压住了,他只能按照家族给他定下的路线继续走下去,别无选择。 和他比起来,袁树是幸运的,因为袁氏家族灵活多变的家族发展策略,使得他在某种程度上拥有很高程度的自由,包括他在内,袁氏子弟都拥有较高的自由度。 所以,他才能按照自己所思所想去做事情。 他宣讲致良知之学,弘扬孟子精神,高举虞舜大旗,以茂陵县为中心,狠狠的掀起了一波又一波致良知的浪潮。最开始跟随他的只有五百多人,而在延熹九年的年末,这个数字已经来到了一千八百余,朝着两千人的大关口迅猛突进。 加入一心会的人越来越多,整个组织架构也初见形态,袁树设置的四大部门将所有人囊括其中,使用各种方式加强他们对于这个组织的认同感和接受度。 比如颁发名牌,定时定量安排只属于一心会的内部讲学,组织互相之间的“责善会议”。 袁树作为组织领袖偶尔会亲自现身送温暖,经常组织一心会成员下乡进行助农工作,培养他们的服从性和纪律性。 会员按季度发放生活补助,给钱给粮食,数量不算多,但也算是一份类似于“工资”的存在。 如有生活条件困苦的会员,一心会也会给予特别生活补助,帮助他们寻找舒适的住处之类的,反正绝不让他们饥寒交迫。 袁树自己也多次表示,致良知是要在一定基础上才能实现的,一定要吃饱穿暖住的舒服,这是最基础的要求,然后再去谈良知。 饭都吃不饱,谈什么良知? 另外,在工作上或者学业上取得突出进展的个人会受到组织表彰,会给予精神鼓励和物质奖励。 袁树会公开表彰某些成绩突出的会员,搞一个颁奖大会,用足够的排场给予他们足够的正向激励,使他们的精神得到极大的满足。 到这一步,一心会开始越来越像个样子了,不再是那个松散的概念性组织了。 所以,为了进一步规范一心会的组织性,袁树还和卢植一起商讨着推出了第一版本的《一心会会规》。 他们提出了一些不允许一心会会员去做的事情,以及要求他们必须要遵守的规定,如有违背,必将严惩,然后驱逐出一心会,永不接纳。 不得欺男霸女、恃强凌弱,不得贪污受贿、收人礼品与人方便之类的,这些都是会规上的内容。 而因为有了福利政策和硬性规定,整个一心会的组织度和凝聚力也骤然提升,很多人对于一心会的存在和接受度大幅度提升,对于一心会的存在感也更加清晰起来。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袁树是真的有在用心经营这个组织,为此甚至创立了福利制度和会规,这对于所有加入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次严峻的提醒。 他不是玩玩,他是来真的,并且以后,会越来越真。 事实上,正如杨赐所说的,如果袁树不是袁氏家族子弟,没有那么尊贵的身份,一心会或许还能拉起来,但是人数不可能轻松就突破一千、接近两千。 至少不会在袁树那么年幼的时候就取得如此成果。 可问题在于,袁树本人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袁氏家族给他带来的重大助力,并没有对此表示不满。 他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能为他吸引来足够多的助力。 有那么好的背景和助力不去用,那和没苦硬吃有什么区别? 我是用这些背景力量做好事,又不是欺男霸女,何须装模作样的没苦硬吃? 以汉末这种情况,搞不好还要掌握兵权,还要出征打仗呢! 所以袁树早早做了准备,一心会不仅设立了农业科目,要求士子们熟悉农业,在农业之后,袁树还请卢植出面,设立了军事科目。 他们在一心会之中召集对军事感兴趣的身强体壮的士子,传授他们军事知识,为以后做准备。 卢植是个允文允武的双重人才,不仅长于经书,也喜欢兵法,常常读兵书,并且深有感触,对于行军征战的常识了解得非常多,这一点也是袁树和卢植熟了以后才知道的。 原来他之所以能打仗,是因为出身边地,常年身处于危险的境地之中,所以本家就有军事传承,到了马融这里之后又看到了很多过去看不到的兵书,大有长进。 于是袁树干脆就让卢植开设一个军事科目,召集了一群身体素质不错的、喜欢舞枪弄棒的士子们和他一起学习军事常识,研究军事问题,初步培养一批军事人才。 当然,名义上还是非常正规的。 因为察举体制之中除了孝廉,还有很多其他的科目,比如茂才、贤良方正、勇猛知兵法之类的。 有一些学术能力不是很强,比较难以在孝廉、茂才科目上有所突破的人,他们便可以走这些道路,未来朝廷如果急用人才下令特招,那他们说不定也有做官的机会。 现在袁树给他们提供了一条可能做官的道路,他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卢植也认为这样做很有意义。 他出身边地,很清楚在这个年头,大汉不仅内部烽烟四起,外部也是狼烟遍地,拥有大量高素质的军事人才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他觉得这样做就是在为国储才,何乐而不为? 两人一拍即合,就那么操作起来了。 而一心会也就这么红红火火的操持起来了。 延熹九年的冬天过去之后,第二年的春天,雒阳传来消息,天子刘志改元永康,结束了长达九年的延熹年号。 新的一年,是永康元年。 而从冬天到春天,袁树都没有闲着,为一心会做了大量工作,审核了不少人的入会资质,把人事大权牢牢掌握在手,对每一个加入进来的人都要进行面试审核。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认同我的致良知之学,你总要知道,不知道,那就别想进来。 进来之后,如果在助农工作上表现得不好,各种发脾气甩脸子,那不好意思,甭管你出身哪家豪强,哪怕是世代官宦之家,也统统给我滚蛋! 比如跟着同为高足的陈磊、吴尚一起混进了一心会的高足、颍川人郭启,袁树感觉他就是进来混日子、混名分。 分发物资他不去,清点物资他尿遁,下田种地他摸鱼,该干的他都不怎么干,在责善会议上被同组的人指责,他还信誓旦旦地表示—— 我什么都不做,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能做的人更好的展现自己的长处,让你们的长处能被袁君看到,得到赏识,帮助你们进步。 我是在帮助你们,你们不感谢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责怪我呢? 他如此这般的不要脸,实在是让同组的人目瞪口呆。 于是一个组不要他,两个组不要他,三个四个组也都不要他,他仿佛瘟神一般,所有人都排斥他。 袁树干脆让人事部主任魏甲亲自出面把他给劝退了。 这家伙得知要被劝退,还十分不满,引经据典表示自己是奉献自己成全大家。 他心中的良知就是这样的,他也在致良知,并且做到了知行合一,怎么能因为他的良知和其他人不同,就要赶走他呢? 难道说其他人的良知是良知,他的良知就不是良知? 良知是什么? 谁定义了良知? 魏甲被他说的目瞪口呆,怎么想都想不通世上怎么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最后还是袁树亲自出面,把他轰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家伙出身颍川郭氏、家中世代传承《小杜律》的时候,袁树总有种莫名不爽的感觉,仿佛有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排斥感。 于是更加坚定地把他赶走了。 然后袁树给自己的学说打上了补丁,详细阐述了何为“良知”,如何能被定义为良知。 他用郭启的事情作为例证,学孟子把梁惠王当作反面教材的案例,把郭启也当作了反面教材,严厉批判了他这种混淆私欲和良知界限的行为。 他必须要让某些人看看,得罪了袁某人,就和得罪了孟子一样! 是要上教科书的! (本章完) 第56章 烈日灼身的袁绍 第56章 烈日灼身的袁绍 以郭启为典型,还有很多其他的奇葩懒汉们、心怀不轨者,也在繁重且细致的工作日常中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实在不能坚持,或者自动退出,或者被强行劝退。 到三月底,袁树累计审核了四百多人的入会申请,又亲自开除了七十一人的会员资格,将他们强行劝退。 另外,还有二十余人在工作途中触犯了一心会的会规,从而被强行清退。 情节严重的还被送给官府治罪,坐了大牢。 他们之中有人殴打农民,有人私自克扣粮食、衣物,在县中转卖,以此牟利。 这些情况也都出现过,也让袁树感叹贪污腐败这个事情实在是一个世界性、历史性的难题。 不管什么组织,不管初心多么美好,只要做大了,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此类问题。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进一步加强审计部的权力,让卢植领衔审计部把好关卡。 他进一步促进了一心会的正规化,也使得一心会的会规在会员们的心中越发重要,越发深入人心,越发的注重办事方法、注重规定。 没人再把袁树当作一个童子,也没人再把一心会当作是一个搞笑的概念组织。 这个组织越发的正规、正式,人们谈起一心会,也明显更加严肃。 想要加入一心会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能顺利加入的人却不太多,规则越来越细致、审核条件越来越严格。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袁树的名望上涨,他的势力好像也不可避免的开始了上涨。 另外,在学术层面,袁树也没歇着。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袁树和关西名士法真就《孟子解诂》的概念性问题进行了十一次笔谈,每一次都对外公开,相当于隔空辩经。 两人虽没有见面,但是彼此之间的辩论却十分激烈、引人注目。 袁树作为实际上的马氏第一高足,与老派名士进行了激烈辩论,双方互有胜负,难分高下。 最后,法真在郿县老家公开表示无法驳倒袁树,表示“后生可畏”。 他说袁树的解经思路他依然不赞同,认为对孟子本意有曲解的地方,但是他没有办法驳倒袁树的整体逻辑。 袁树的思路有其合理之处,能自圆其说,能形成逻辑闭环,甚至基于此提出的方法论还能落地实践。 他是没办法了。 或许只能等待其他有才能的人去辩驳了。 在此之前,他承认能够提出自己的学说体系的袁树是一个新锐的、优秀的“经师”,马融得高徒,学术能传承,他非常羡慕。 这是第一次有具备条件、资质、名望的学术宗师给袁树冠以“经师”的称号。 这对于袁树来说,就相当于是一次加冕。 年仅十二岁的他,正式成为了一名大汉关西学术界所承认的经师。 他在成为高足之后,实际上就已经是一个可以向士人传输自己观点的准经师了。 而法真这等人物的公开承认,则是进一步让公众都接受了袁树成为经师的事实。 他有了自己的学说体系,有了自己的代表作,有了自己的信奉群体,一个以袁树和致良知之学为核心的学术团体正式成型。 法真对袁树的公开承认让袁树再一次声名大噪,他作为儒士学者的身份就此坐实,再也没有人因为他的年龄而质疑他的学术能力。 同时,更加没有人轻视致良知之学和《孟子解诂》了。 以茂陵县为中心,整个三辅地区的学者们都开始认真对待《孟子解诂》,认真审视袁树的致良知之学和他的助农举措。 而随着春风吹拂、大地回暖,《孟子解诂》的热度也从三辅地区吹向了弘农、雒阳。 弘农、雒阳之地的学者们对于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也开始讨论起了《孟子解诂》。 而随着雒阳这边的风潮,相距很近的颍川地区也开始关注起了这件事情。 作为东汉中后期天下文脉聚集地之一,颍川郡聚集了东汉中后期数量最多的士族高门,数量极大的士族高门也催生了大量经学大师,他们对于学术界的一举一动都相当关注。 而袁树这个异军突起之辈出身自汝南郡,与颍川接近,同为天下文脉所在之地,颍川的士人们和汝南的士人们之间本身就有很多来往或者姻亲关系,更遑论汝南袁氏这种超级家族。 第七代核心子弟袁树在关西搞东搞西,名声极大,年纪小小就开创自己的学术派别,注解《孟子》,以致良知、知行合一为核心构建学术体系,在关西之地得到了正式认可。 虽然说从西汉到东汉,汉帝国的学术核心逐渐从关西转移到了关东,关东士人也逐渐开始轻视关西士人,可是破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在关西学术界得到正式认可,也实在是不容易。 马融、法真等学者在整个学术界都有很大的名望,也有很多关东士人前往求学拜访,他们的认可对于关东士人来说,不是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袁树才那么点点年纪,还没成人,就已经被认可为经师,自己的学术体系也初步受到认可,经受住了两位大宗师的考验。 这莫不是天才? 咱们各家都把各家的子弟吹得天乱坠,真实情况咱们自己也知道,可是……你家真的出了一个天才? 真天才? 士族高门们集体震动,到处搜寻袁树的事迹消息,找寻《孟子解诂》手抄本,研究袁树提出来的学说,研究《孟子解诂》,想方设法的要搞清楚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番研究下来,他们发现,这个事情还真是真的。 袁树确实有自己的一套东西,自成体系,逻辑严密,言之有物,还有方法论和实践成果,甚至还推出了自己的形象代言人——虞舜。 好家伙,今文学派推孔子,古文学派推周公,你小子直接超级加倍,推虞舜是吧? 眼下这个学派规模不大、影响尚且有局限。 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学术团体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接下来就是向外推广、扩张、增加影响力,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天下格局大概就要变了。 以袁氏家族的政治人脉和资源,再加上袁树这个真天才,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袁氏家族已经牛逼了六代,难道第七代人还要继续牛逼下去? 甚至更加牛逼? 颍川郡那些自视甚高的士族高门对此都十分惊异。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感觉到袁树这家伙捣鼓出来的这个《孟子解诂》和他的致良知之学有点意思,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儿,虽然没有公开给袁树说什么好话,但是私下里倒是研究起来了。 颍川荀氏、韩氏、钟氏、赖氏、方氏、庾氏、繁氏等各大士族高门都有对袁树的学说感兴趣的族人,纷纷私下里研究、交流,一时之间,士族子弟社交之时谈论《孟子解诂》成为时尚风潮。这个消息传到了汝南,为袁氏族人所知。 袁氏族人且惊且喜,对此感到非常惊讶。 那些之前被袁树顶撞过的族老得知袁树的学说成为颍川士族的流行风尚之后,也没有继续说袁树的坏话,反而说起了袁树的好话。 对于袁树一直念念叨叨要改名字的事情,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反对情绪了,反而说袁树是有自己的主见,这是好事,是可以兴旺家族的事情。 袁树的兄长袁基得知此事,大为感叹,连连表示自己的弟弟在读书学习这种事情上远远超过了自己,认为将来能够兴盛家族的不是自己,而是弟弟袁树。 袁绍倒是怒火中烧,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得知袁树名扬关西、成就伟业,他直接把自己的桌子给踹碎了。 他从小就和袁树关系不睦。 当然这也不是袁树主观上的因素。 袁逢和袁隗的大哥袁成去世的时候没有儿子,而当时,袁逢的庶子袁绍正好出生,家里人一合计,干脆就把襁褓里的袁绍过继给了袁成传承香火。 从宗法上来说,袁绍就此成为了一个刚出生就没了爹的可怜孩子。 袁逢对此当然是心怀不忍与愧疚,所以在将近六年的时间里,袁逢连带着袁隗都对袁绍是关爱有加,那段时间里,袁绍就是大家伙儿的心头肉。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袁树开始展现出不同寻常的风采之时。 袁绍比袁树大了三岁,在袁树发动【两岁明句读、三岁读经典】的天赋技能以后,袁树就成为了长辈们关注的焦点,原先的焦点袁绍就逐渐被边缘化了。 袁绍哪里受得了这种落差? 一开始,他也努力读书,努力搞事情,但是努力在天赋面前的无力感还是很快击垮了袁绍。 他嫉妒袁树读书好、把原先属于他的来自袁逢、袁隗的关注都给吸引走了,愤怒之下,经常和他吵嘴、打架。 可是袁树不仅读书好,武德还很充沛,又有许崇那个狗腿子帮忙,实在是打不过。 读书读不过,打架打不过,眼看着自己沦为败犬,袁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停的诅咒袁树遭灾。 袁树因为名字的事情和族老闹矛盾的时候,他很高兴,觉得袁树要被揍了。 袁树被送到关西求学之后,他大为兴奋,觉得属于自己的关注度又要回来了,作为“长房遗孤”,自己又能得到关心宠爱了。 于是他进一步展现自己的才能,一边读书,一边和汝南郡的高门子弟、豪强子弟交游,充当龙头老大,往返郡内,很快就拥有了豪侠的名声,俨然是一个极具活力的社会小伙儿。 但是他渐渐觉得,事情好像和他期待的发展方向不太一样。 袁树越混越牛逼,汝南郡的江湖上虽然没有了袁树的身影,但是他的传说一直都在。 袁绍经常在狐朋狗友们相聚玩闹耍横的场合听到袁树的名字,听到大家都在议论他——看,他就是袁树的兄弟。 明明是兄弟两个人,为什么我却不配有姓名? 昏暗中,我为什么却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他觉得他的生活即将进入永夜。 眼瞅着自己快要从【豪侠袁绍】变成【袁树的兄弟】,袁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除了一张可怜的桌子被踹碎了之外,什么也没有改变。 没办法,袁树的牛逼是高端的,大气的,上档次的。 袁绍再怎么恼火,也无法就学术问题展现自己的“长处”。 袁树正儿八经提出学说、写了学术文章、成为关西名士认可的经师,刷新大汉最年轻经师的记录,还有快两千人相信他的学说,跟着他混,实质上已经成立了学派,牛气冲天。 而袁绍的学术水平…… 不能说没有。 有那么一丢丢。 但是袁绍的学术水平就和康帅博红烧牛肉面里的牛肉一样,实在不是袁绍的主要组成部分。 他倒是擅长物理辩经,但是这物理辩经的手法怎么能拿到正儿八经的学术场合上呢? 而且就算是物理辩经,他貌似也不是袁树的对手。 袁树那边一招手,两千ishu群起响应,全都是关西高质量男性,饱读诗书,武德充沛。 而他这边,只有区区三五十膏粱子弟、街头混混跟在后头,再加上一个狗头军师许攸摇旗呐喊,战斗力和袁树那边的两千小弟比起来…… 略显不足。 打起来胜算也不太大。 袁绍为此十分苦恼。 又是羡慕、嫉妒,又是痛苦、自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觉得他心里的苦简直比大海里的水还要多,少年维特的烦恼和他一比都能算作天线宝宝般的无忧无虑。 后来,他通过某些渠道入手了一本《孟子解诂》的手抄本,试图从中找寻袁树的弱点然后击破之,从而直接获得超越袁树的名望,踩着袁树向上爬。 然后,这一计划以他的睡眠质量得到极大提升而告终。 睡醒之后,袁绍的身体更加健康,但是心里更加苦涩了。 可无论他怎么苦涩,十五岁的他也没有办法现在就去找袁树麻烦、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他也只能暗暗发誓,等自己先袁树加冠、做官之后,一定要在官场上超越袁树。 于是,他开始尝试钻研为官之道,想要在这条赛道上另辟蹊径。 (本章完) 第57章 袁树的忧愁与哀伤 第57章 袁树的忧愁与哀伤 袁绍的案例并非孤例,袁绍的痛苦也不是他一个人的痛苦。 事实上,袁树十二岁就成为受到承认的经师、学者的事情也实在是让各大高门士族的家长们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红了。 虽然眼下大汉的政治局势略显混乱,但是从古至今,鸡娃这种事情就像是镌刻在中国人dna里一样,一脉相承。 凡是为人父母的,鲜有能够超脱其中不去鸡娃的。 一看到别人家孩子怎么怎么的,他们就疯了一样的希望自己家孩子也能如此。 他们一边看着袁树搞出来的《孟子解诂》牛逼哄哄,再一边看着自己的犬子连认识几个字都有点困难,实在是接受不了。 汝南袁氏牛逼也就算了,这么个区区袁树小儿怎么也那么牛逼? 这还让我们怎么活? 一时间,袁树的著作和事迹传到哪里,年岁和袁树相仿的孩童就成为了重点受害目标。 那些远不如袁逢的犬父们完全不去考虑袁逢能够给袁树带去的巨大帮助,直接怒火攻心,逼着自家孩子苦读苦学,怒气冲冲的严格监督,非要他们也能办到和袁树一样的事情不可。 虽然袁逢是虎父,给了袁树虎的基因,但是你们怎么就不能牛逼一点,超脱犬的束缚,基因突变成为虎子呢? 给我念书! 给我念!念!念! 犬父们红着眼睛逼迫自家孩子奋勇读书,不读书不给吃饭,不读书不给睡觉。 于是,一波鸡娃狂潮就在第一次党锢之祸如火如荼之际诡异的爆发了。 各大家族不管实际情况如何,但凡有脱产读书的家底的,大部分都开始无差别鸡娃,搞得就和军备竞赛一样。 纨绔子弟们的好日子遭到了重大打击,一时间不少纨绔子弟都深恨袁树,表示与袁树不共戴天。 不过在一帮犬父犬子无能狂怒、痛苦哀嚎的同时,倒也是真的有那么一批有点“虎子”才能的袁树同辈人展现出了不一样的风采。 这帮孩子甭管上一辈是虎还是犬,自己都比较聪明,能学得进去,能学有所得,在鸡娃狂潮之中并不是那么的痛苦。 比如颍川荀氏家族的旁支长子荀攸,还有沛国谯县曹氏家族主家的长子曹操,徐州彭城张氏家族长子张昭,徐州北海孔氏家族嫡子孔融。 这些家族子弟各有各的不平凡,各有各的早慧水准,在各自的家族里也各有各的精彩。 虽然如此,他们的聪慧相对于袁树已经搞出来的大事情,实在是相差很多。 袁树已经成为经师,在未来的道路上,几乎已经是少走了三十年弯路。 而他们,还有三十年的弯路要走。 到时候这差距,到底有多大? 袁树不晓得天下人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也不知道这股莫名其妙的鸡娃狂潮怎么就突然爆发了。 永康元年的春天,他有他自己的忧愁和哀伤。 因为马融的病情发展不太好。 开春以来,马融的病越发沉重,怎么治都治不好,整个人越发的衰弱。 袁树得知,抛开了手头的事情,和卢植等弟子一起亲自侍奉在马融床前。 名医从长安、雒阳来了一波又一波,还是没能挽回马融的病情。 永康元年三月二十三日,艳阳高照,气温宜人,卧床已久的马融睁开了双眼,让袁树和卢植等弟子带着他去到茂陵县城外踏青。 他说他很久没有去外头看看了,很久没有见到更加广阔的春色了。 袁树等人商议之后,将马融抬着送入了行驶更加安稳的牛车之中,袁树和卢植亲自驾驶牛车,缓缓离开了茂陵县城,带着马融去到了春色最好的地方,让马融感受春的气息。 马融已经没有力气行走,整个身子都萎缩的厉害,卢植本来打算由自己背着马融踏青,但是袁树表示,马融对他恩重如山,这件事情,应该让他来做。 卢植点了点头,扶着马融靠在了袁树的背上,袁树轻轻一提,就把马融背在了身上。 他很轻,一点都不重,仿佛浑身的重量都在岁月的流逝之中消散殆尽。“老师,您瘦了好多啊。” 袁树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难受的紧,很多话想说,说出口的,却只是很普通的话。 病的浑身无力的马融把下巴搁在袁树的肩膀上,听到袁树这么说,笑了笑,笑声如同破旧风箱发出的声音一样破碎。 “为师瘦了,你却更加强壮了,都能背得动为师了,这是好事啊,人生来就是小小的一个,末了,也是小小一个,这不是很好吗?以何种模样来,就以何种模样去,这远比大部分死于非命的人要好,为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袁树抿了抿嘴唇。 “老师,您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马融轻声道:“术,为师快要死了,死之前,为师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老师……请说。” “往后,如果天下有变,发生了人力不可挽回的事情,马氏,就拜托你来保护了。” 马融缓缓道:“咱们虽然只有一年多的师徒情分,你不看为师的面子,也要看着马伏波的面子,马氏虽然有一些坏人,但坏事做的不算多,罪不至死,为师已经教训了他们,约束了他们。 往后,他们不会忤逆你,反而会在关键的时候和你站在一起,给你提供帮助,既然这样,当马氏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要保护他们,别让马伏波没了后人,你能答应为师吗?” “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如何能违背老师的意愿?” 袁树不自禁的有些哽咽,缓缓道:“只要弟子活着,一定会尽全力护卫马氏周全……” “你也别为难,真要有丧尽天良的混帐东西,杀了,就当是照顾马伏波的颜面。” 马融呵呵笑道:“到时候为师就在马伏波身边,一定给你说好话,你且放心除害……” “弟子谨遵老师教诲……” 袁树说不出更多的话了,眼泪蓄在眼眶中,只是缓缓向前走,身后,卢植和一众弟子门生跟随在后面,队伍很长,似乎是在陪伴马融踏青,又似乎,是在送马融最后一程。 袁树说不出话来,马融却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说。 “为师豪奢了一辈子,被人诟病了一辈子,到死,也不想那么豪奢下去了,术,转告家人,为师死后,薄葬即可,不要金银,不要绫罗绸缎,棺木一副足以,不然见到先人,怕是要被狠狠的训斥……” “弟子遵命。” “单单是要你保护马氏,对你不公平,马氏豪富,广有家资,往后你若有需要,只管开口问马氏要,为师已经嘱咐了马氏,他们会竭尽全力配合你,你千万不要客气……” “弟子遵命。” “虽然为师承认了你的学说,又有法真考验,但是会质疑你的人肯定还有许多,你年幼,不要急着出头,低调行事,养精蓄锐,待你长成,再出人头地也不迟,千万不要急躁,明白吗?” “弟子遵命。” “你一定会成为圣人,但为师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术,你成为圣人的那一天,记得到为师坟墓前告诉为师,要是不告诉为师,你若是肚子疼,可别怪为师,呵呵呵呵……” “弟子……遵命!” 袁树一路走,马融一路说,说了好多好多有的没的,袁树统统应下。 走到了一条小河边,马融让袁树停下,他费力的抬起了头,看了看清澈的河水,碧绿的青草,含苞待放的朵,一扭头,又看到了河边树上几只鸣叫的小鸟。 他露出了一丝笑容。 “临了,还能见到如此春色……上天待我不薄啊,不薄啊!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58章 马融的传承者 第58章 马融的传承者 马融就这么笑着,笑了好一会儿,仿佛因为这美丽的春色而高兴,又恢复了一些精神。 他让袁树转过身子,面对着身后的卢植和众多弟子门生,进行了自己一生最后一次的演说。 “为师一生授徒数以万计,得意者,寥寥无几,无非郑生、卢生,以及,袁生,而其中最得为师心者,乃是袁生,袁生虽年幼,却有圣贤之资,惊才绝艳,为师远不及之,是以袁生必能将为师之学说发扬光大。 为师欲以袁生传承学问,为师死后,尔等若自觉学有所成,可出师离开,自行传播学问,不负为师教导,若自觉学问不足,可跟随袁生,袁生必可将为师一生心血传授尔等,不会藏私,若然如此,为师死而无憾……” 虽然大家都隐隐有些预料,可是当马融真的这么说了的时候,还是足够让人震撼。 作为一位学术大宗师,马融没有选择其他年长、学有所成的弟子,而是选择了年幼、只跟着他学习了一年多的小弟子传承学问、继承衣钵。 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 但是袁树这个能耐,这个身份,还有他所做的事情……又让众人觉得马融这么做,倒也不是真的就老糊涂了。 倒不如说,马融真的很勇敢,勇敢的选择了袁树。 在他最后的时刻,他做了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 “术虽年幼,然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为师信任他,就如同诸君信任为师一样。” 马融看了一眼袁树的侧脸,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术,他一定可以继承为师的学问,并将其发扬光大,到一个让后人为之惊叹的地步,届时,所有人都会明白为师今日的选择,是正确的。” 说到这里,马融仿佛重新焕发了活力一样,面色变得红润起来,精神又变的昂扬起来。 “昔年,为师因为胆怯,屈从于故大将军梁冀,在权柄钢刀之下卑躬屈膝,苟且偷生,为世人所耻笑,也让为师痛苦半生,时至今日,为师不想犯下过去一样的错误,为师再也不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术,和为师不一样,他从来不需要卑躬屈膝于钢刀权势,他从来不会考虑苟且偷生之事,为师选择他,是为了告诉当初的为师自己,也是为了告诉诸君,向权贵卑躬屈膝,可以换回豪奢的生活。 但代价就是,为世人所耻笑,痛苦半生不得伸张,心里就像是被挖走了一块肉一样,不停的流血,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卑躬屈膝,从来都是错的!如术所言,致良知,知行合一,方为人间正道!” 马融的话震得在场听到的人的脑子都是嗡嗡的,距离马融最近的袁树当然也是如此。 他不曾料到马融居然会选择他来传承衣钵。 不曾料到马融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最后一次为他背书,把自己的身后名和他的一生功过绑定起来。 马融用自己的命促成了马氏家族与袁树的绑定,加上他自己的身后名一起,做了他一生最大胆的一次豪赌。 袁树成功了,马融就是圣人的老师,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袁树输了,马融就要被后人嘲笑到永远,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短短一年多的相处,为什么能让这个老人做出这样的决定。 马融几乎是把自己的全部和马氏家族都托付给了袁树,他要押注袁树,与袁树一起进行一场豪赌。 一场输不起的豪赌。 要是输了,可就真的完蛋了啊。 袁树很想这样告诉背上的老马。 老马啊老马…… 你在到底是病糊涂了还是认真的? 我自己都没有对自己那么相信,你却那么相信我? 万一我翻车了,万一我不幸也走上了翻车的老路,那你和马氏怎么办? 但是马融显然不在乎这些。 他涨红了脸,声音渐渐高亢起来,将自己压在心底里几十年的话语全部倾吐而出,就像是在进行生命最后的宣泄一样,震惊了几乎所有人。 不,不是像,这就是最后一次。 马融将自己心中的痛苦宣泄完毕之后,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身子软软的瘫在了袁树的身上,下巴也重新搁在了袁树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融就那么去世了。 在袁树的背上,他将自己的遗言公诸于众,将自己一切的痛苦、期待都公诸于众,然后,就那么直截了当的走完了自己八十八年的人生历程。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袁树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对于人均寿命不到三十的东汉帝国来说,他毫无疑问是个长寿的寿星,所以,他的丧礼一点都不哀伤,反而可以被称得上是喜丧。 人们用最大的热情送了马融最后一程,按照他的遗言,薄葬了他,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值钱的陪葬品。 马融去世之后,根据他的遗愿,马氏家族的主导权交给了他的侄子马日磾,马日磾成为马氏家族新的话事人。 而马融在学术方面的衣钵,则全部传承给了他的小弟子,袁树。对此,马氏弟子门生群体内部有过一点小小的风波,一些和袁树关系不好的人表示难以接受,他们在马融丧礼结束之后便离开了茂陵县。 这批人大约有五百多人。 他们一方面接受不了袁树对他们的恶劣态度,一方面也对袁树主导的未来有些莫名的心虚,知晓自己难有出头之日,不如尽早离开。 “大丈夫岂能与垂髫小儿为伍!” 他们这样替自己强行挽尊。 然并卵,很多人都知道这群离开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无非是和袁树的关系处的不好,或者不认同不想学习袁树的学说,或者加入不了一心会,又或者被一心会赶了出来。 比如马氏高足北海王骏,还有颍川郭启。 这两家伙就当众宣称不与小儿为伍,顶着人们嘲讽的眼神,选择离开。 绝大部分人都留下来了。 因为袁树的能耐,袁树的志向,袁树的意志,袁树的背景,他们都看在眼里,大部分人对于袁树,是真心服气、信任的。 所以愿意留下来的三千多人里还没有加入一心会的也开始陆陆续续申请加入一心会了。 卢植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和袁树一起继续发展打理一心会。 他相信袁树的为人,对他的未来怀有充分的期待,相信致良知之学在未来能够给大汉带来的变化。 所以作为马氏弟子当中长期的第一人,他带头表示愿意接受老师临终前的安排,愿意承认袁树对马融学问的传承。 虽然不至于和其他没有学成的门生弟子那样直接拜师,但是他被袁树引为助教,成为致良知学派的重要核心人物。 而袁树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要为马融服丧三年,以报答马融的恩重如山。 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袁树写信给了袁逢,希望可以得到袁逢的谅解。 袁逢得知马融居然把学术衣钵传承给了袁树,大惊之余,也怀着难以遏制的喜悦,允许了袁树的行为。 在他看来,儿子本就才十二岁,就算服丧三年,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岁,依然很是年轻。 倒不如说这三年可以很好的让他磨练心境、增进学问,三年之后,稍稍成长的袁树一定会展现出不一样的风采。 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古文经学没有今文经学这般如此明确的传承体系和官方地位,但是马融将自己的学术地位传承给了袁树,意味着袁树从此时此刻开始,就已经具备了另立门户的资格。 他甚至可以脱离袁氏家族,以自己的名义立足于关中之地,以自己的名义收徒教学、单独行走在大汉的学术领域之中,展现自己的风采。 他可以和当年的袁良一样,掌握自己的学问,然后脱离汝南袁氏,另外在关中某地建立属于他自己的袁氏家族。 如果他愿意,袁逢双手双脚赞成,并且会竭尽全力为他筹措人力物力,助他在关中成功立足,就此成为袁氏一支的开山始祖。 这一点,整个袁氏家族已经好久没有人做到了。 要不是因为有《孟氏易》的经典传承权力,袁氏家族甚至不会被承认为一个学术家族。 而现在,袁树的出现,为家族补齐了这块短板。 比起传承后代,开支散叶也是一个传统家族的愿望之一,与传承延续几乎是同等重要的。 汝南袁氏传了六代人,终于又一次出现了一个具备开支散叶资格和能力的族人了。 而那个人,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袁逢狂喜之余,暗暗下定了决心,要为袁树和袁氏的未来做点事情。 于是,袁树将在茂陵县为马融服丧三年的事情,就成了定局。 而他的这一举措也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称赞,他们纷纷称赞袁树知恩图报,品德高尚,是个合格的士人、继承者。 也正是因为袁树的这个决定,让大部分人的心都定了下来。 因为这就代表袁树在未来三年内都不会离开茂陵县。 本来还有人觉得袁树会把马融的传承带回汝南,但是袁树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就地停留三年,这就确保了未来三年内马氏学术团体的基本稳定。 那么三年之后,马氏学术团体顺利过渡到袁树旗下,全体学子以个人名义加入一心会,成为袁树的学术团体,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到时候,袁树想要怎么做,那就是袁树自己的意志了。 (本章完) 第5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5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进入了后马融时代的人们各有各的期待,各有各的疑惑。 熟悉袁树的人心怀期待,他们很想看看这位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神童到底能把马融的衣钵传承到什么地步,又能够在此基础之上把自己的学问宣扬到什么地步。 不熟悉袁树的人也有不少,比如之前出师的马融的弟子们,他们有的在家乡授徒,有的在朝野地方为官,对于袁树传承了马融学术地位的事情很是疑惑。 但是这毕竟是马融临终前当众宣布的,目击者太多,无人可以质疑。 有些人虽然心中有疑惑,更有一丝嫉妒,到底也不敢质疑什么。 比如赶着从雒阳返回的马日磾,虽然对于自家老祖宗把学术地位传承给了一个外人的事情感到不满和疑惑,但是老祖宗做出的决定,他并不打算违背。 而且,对于袁树要在茂陵为马融守孝三年这个事情,他还挺满意的。 所以,在袁树为马融守孝的草屋落成之后,他专门去探望了一次袁树。 当时,他看到袁树把好几箱竹简和纸张带到了小草屋里面,说是要在这里精修学问,并且进一步完善自己提出的学说,传承马融学问的同时,也要将自己得出的感悟进一步推向正规的地位。 对于袁树提出的致良知之学和撰写的《孟子解诂》,马日磾略有了解,他惊叹于袁树的学术能力和天纵之才,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马日磾还真的很期待袁树未来的前景。 毕竟,这是老祖宗赌上一切押注的宝。 他真的是个宝吗? 马日磾并不敢确定。 但他还是很明确的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袁树。 “尽管老祖宗所交代的一切,整个马氏上下都怀有疑虑,不服者众多,可我还是决定要听从老祖宗的决断,袁君,未来,整个马氏不会忤逆你的意志,不会与你走向相反的方向,这一点,我保证。” 袁树笑呵呵的看着马日磾,点了点头。 “若然如此,树就谢过马君了。” 看着袁树和煦的模样,再看看满屋子的书籍,马日磾心中的忧虑渐渐消失。 “虽然不知道老祖宗为何如此信任你,一年多的师徒之情,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可是我相信老祖宗看人的眼光,袁君,未来你但凡有所需要,尽管告知马氏,马氏必全力以赴。” “多谢。” 袁树只是淡淡的回应,并没有其他太多的话语,只是这样,却能够让马日磾感到莫名的宽心。 马日磾没有继续打扰袁树,离开了袁树的草屋,待马融的丧事操持完毕之后,便返回雒阳继续做官。 袁树则继续过着没有波澜的生活。 按照礼法,守孝期间,不能吃肉饮酒,不能有娱乐活动,不能穿昂贵的衣物、乘坐华丽的车子,也不能近女色。 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维持生命体征的最低限度来进行,以此表达“孝”意。 袁树本来完全不赞同这种事情。 但是身临其境之后,他发现,这样做确实可以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马融的厚恩和信任,一开始的确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甚至都有点埋怨老马,把担子都给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一下? 但是在守孝的过程中,在粗糙食物和简朴生活环境之中度过的每一日,都让袁树在心底积蓄起了足以应对未来局势的本源力量。 老马啊老马,你看看你,为了你,我受了多大的罪? 生理上对于物质匮乏的渴求和精神上对马融的感恩之情互相抵消了,这让袁树的内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也给了他足够的空闲时间去思考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并且这份宁静,也让他有了更加合适的条件去完善致良知之学,去完善自己的整个学术系统。 他畅想着未来以自己所推出的魔改版《孟子》引领新的学术潮流,在大汉的学术界攻城略地。 他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是没有错的,尽管这是一条未经实验的道路,但是袁树也愿意由自己来开启王阳明和王学们人们被打断而没有成功实现的道路。 遵循本心,以良知推动行动,将过去和未来连接在一起,走出一条完全不同于另一个世界历史发展的全新道路。 怀着如此的期待,袁树开始了自己的三年守孝。 穿麻布衣,吃粗粮,不喝酒,不吃肉,不搞娱乐活动,不以高调示人。 当然,袁树自己也正在长身体,对于营养的均衡他还是很在意的。 虽然平常不吃肉,但是他可以多吃鸡蛋、喝羊奶、吃豆制品,以保证蛋白质和其他营养元素的摄入。 有些时候实在馋肉了,他就私下里嘱咐许崇带一些肉来烤着吃—— 为了表示自己问心无愧,他吃肉也不会避着马融,相反,他就在马融墓碑前烤肉,烤好的肉先供奉给马融,然后自己再吃。 他觉得马融在天之灵肯定不会怪罪他,因为马融也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人。 酒,他本来就很不喜欢,那种酸酸涩涩的东西不喝最好。 至于公开的活动,他不参加了,一心会的活动和讲学的事情,他倒是正常参加,但是也低调了许多。 他不轻易见客,能够经常见到他的,只有卢植、十三太保和一心会的一些优秀会员干部。 他退居到了幕后,在幕后推动着一心会的正规化发展,把走到前台的事情拜托给了卢植和十三太保,自己则有了大量空余时间读书、著书。 他深知自己虽然被马融首肯继承了他的学术地位,但是学术地位不是人家一句话就可以被广泛认可的,而是需要很多时间、事实来证明的。 就算是已经成名的被广泛认可的著名经师,也会迎来同级别或者后进经师的挑战。 所以,他沉下心来读书,阅读马融的学术笔记,阅读马氏藏书,从中找寻符合自己思想的字句段落援引佐证自己的观点,为自己的学术体系进行武装。袁树是沉寂下来了,但是整个天下并没有沉寂下来。 马融的去世在学术界影响很大,在政治界倒没有多大的影响。 袁树一介小儿继承了马融的学术地位确实引人注目,也为此在雒阳引发了一些议论。 连汉桓帝刘志都听说了这件事情,还为此特意召见了在朝中做官的三叔袁隗,表示对这件事情的兴趣,并且羡慕袁氏家族又多了一个可以传承家业的牛逼天才。 接着,他不住的感叹自己福薄,只有女儿活了下来,生下来多少儿子就死多少儿子,实在是让他十分难过。 袁隗听他这样说,心里不住地嘀咕。 刘志的皇子总是早夭,这个事情说怪也怪,说不正常倒也不能算不正常,因为这年头幼儿存活概率确实不高,但是生一个死一个,这未免太奇怪。 以至于宫里宫外都有流言。 有那么一种说法是说刘志的儿子是被后宫里的某些女人给害死的,因为她们见不得别的女人有儿子。 刘志自己当然也听说过这些流言,派人去查,但是什么结果也没有。 想也知道这种事情不会有结果。 后宫是女人和宦官的地盘,真要查出来点什么,女人和宦官们不就都完蛋了吗? 大家都是白莲,也必须要是白莲。 刘志只能一边羡慕,一边哀叹,还说自己对这个小神童很有兴趣,预备等他服完马融的丧期之后就把他喊到皇宫里面见一见,与他谈一谈,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童。 很显然,刘志和袁隗都不知道什么叫立下flag。 不过这个时候就算是袁树本人也不会在意这个事情。 一来,他还有三年丧期。 二来,他的注意力确实被其他的事情给吸引了。 主要汉桓帝、汉灵帝时期,汉帝国在西域、北疆的威慑力大大下降了,南匈奴、鲜卑接连为寇,扰的边关不安定,汉军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被不断地扯后腿,疲于应付。 袁树本以为自己能渡过安静、不受打扰的三年时光,可以好好儿的成长,却万万没想到,他服丧的第一个月就出事了。 羌人入寇。 汉羌战争从汉明帝开始,陆陆续续进行了百年,打打谈谈谈谈打打,始终搞不出一个结果,把东汉朝廷的国库打得能跑马,把汉朝皇帝打没了七八个,到了东汉后期,居然还在打。 而且这一回,羌人主动出击,还直接打到了三辅之地。 内迁凉州长城内居住的东羌与长城外居住的先零羌联手,共出动六千骑兵攻掠关中,围祋栩县,掠云阳县,汉军猝不及防,不能抵御,两县遭难。 祋栩县和云阳县都在泾水以北,距离茂陵县不到二百里路,骑兵突进,快一点的话,三五天就能抵达,甚至距离长安也没有多少路程,距离西汉诸帝陵寝也很近。 三辅震动、官民惶恐,都以为大难将至,乱作一团,以至于正在服丧、读书的袁树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事情。 要不是事态紧急、县官废柴,他还真不想掺和这个事情,可谁让这个事情他根本避不开呢? 茂陵县原本就差不多是官府离线制管理模式,韩进为首的官吏们躺平摆烂不干实事,当初袁树刚刚搭起来一个壳子的一心会都更像是官府。 至少他助农是真的在干实事。 后面经过袁树率领一心会的一系列操作,包括挺过粮食危机的那件事情之后,更是出现了百姓【只知一心会、不知县太爷】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之下,茂陵县但凡有点什么大事儿,袁树就算不正式出面,也必然会得知这个事情,然后托人把自己的看法告诉大家伙儿。 接着,韩进继续充当橡皮图章,只管通过,不管决策,搞得好像是袁树在遥控县太爷统治茂陵县一样。 巧合的是,茂陵县也不是什么大县,人口不多,在册人口满打满算也就两万出头,整个县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以至于一个草台班子式的初版一心会都能玩转这个县。 遥想当年西汉时,茂陵县一地就有六万户、二十八万口,人数曾经比他娘的长安城还要多,时过境迁,事到如今,整个右扶风广阔的土地上,在册人口还不到十万,可见关中之凋敝。 但是这人口少也有人口少的好处,比如政务不多、牵扯不大、容错率较高,很适合给新手练手,积累在治理地方的经验,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韩进这个摆烂选手带着一票虫豸的离线制官府也能在茂陵扎根生存下来。 粮食危机之后,韩进服了袁树,更加意识到抱紧袁树大腿的重要性,更兼当时袁树改组了一心会,把一心会正规化、体系化,其中庶务部的人就特别有办理实务的能力。 不管是搞钢铁产业,还是搞助农业务,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效率比官府高到不知哪里去了,韩进索性就把一心会请到了县府里,让他们用县府衙门办公,处理自己的事情的同时,也能正好给茂陵县府处理一些事情。 整个县府除了少数吏员还愿意干点事情,大部分人都和韩进一样当起了橡皮图章,心安理得的摆烂,把事情全都交给一心会的那帮年轻小伙子去做。 以至于羌人入寇三辅的消息传来之后,韩进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赶快做防御准备,而是赶快派人把这个事情通知一心会,通知在县府里实质上成为代班县令的卢植。 卢植知道这个事情也是大惊失色,立刻派人把消息送给袁树,让袁树知道,并且让他赶快来县府议事。 情况紧急,时间不等人,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老大,你可别继续守墓了,赶快来办事吧! ———————— ps:不是我不想更,主要还没上架,我在攒稿子,上架之后肯定爆更,所以,追读不要停啊啊啊啊啊!!! (本章完) 第60章 升华的袁树 第60章 升华的袁树 一系列的事件过后,卢植对袁树是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当他的二把手。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不善变通,玩不转这世道,自己更善于做实事而不是搞决策,是先天打工圣体。 而且袁树的决定总是对的。 所以但凡有什么需要思考决策的事情,他都会和袁树商量,完全没有趁着袁树守孝三年自己架空袁树当一心会老大的觉悟。 而袁树也正是出于对卢植的这方面认知,才放心的让卢植做自己的副手,做一心会的二把手、在自己守孝的三年里成为自己的官方代言人。 不过军国大事迎面袭来,这个时候显然不是继续守墓当隐士的时候了,袁树也知道情况紧急,得知消息以后也不耽搁,快速奔向茂陵县府。 赶到县府之后,袁树才发现这里已经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卢植、十三太保、县令韩进、县府官吏吵得天乱坠,知道的晓得这里是官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街头菜市场,大家伙儿正在激情砍价。 袁树登门的一瞬间,不知是谁看到了袁树,大喊一声“袁君来了”,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了站在门口的袁树,然后肉眼可见的那种紧张的氛围就消失了。 没人吵架了,没人哭丧着脸了,没人紧着一张脸就像是爹妈病危,甚至有些人的脸上还重新挂起了笑容,激动地上前向袁树问好,主动上前迎接他,把他迎到了主位上。 这群人里头就有县令韩进。 他看到袁树来了,就像看到亲爹一样高兴亲热,带头冲过来握住袁树的手,毫不犹豫地把主位让给袁树。 “袁君啊,你可算是来了,这里头乱糟糟的,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这里就需要你这样说话算数的人啊!” 这一句话把袁树说的很是郁闷。 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对于这个过分喜欢摆烂、丝毫不在意县令权威的家伙,袁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很显然,他的这番话也是这里所有人的心里话,包括卢植。 卢植等袁树一坐在主位上,就把一卷竹简递给了袁树。 “袁君,你且看看。” 袁树接过了卢植递来的竹简,翻开来看了看。 看的过程中,所有人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除了偶尔的放屁声、打嗝声,整个县府就像是停尸间一样的安静。 袁树也很快了解了情况。 羌人骑兵寇边入侵,兵锋直指泾水以北的祋栩县、云阳县。 目前祋栩县正在被包围,云阳县已经被攻破,百姓死伤惨重,大量物资被掠夺而走,且攻破云阳县的羌人骑兵还有继续南下的势头。 三辅震动。 此番羌人入侵的是左冯翊地区,整个左冯翊的确就像是筛子一样处处漏风,羌人骑兵如入无人之境,直捣两大县府,成功拿下一座,所获颇丰。 左冯翊赵谦应对失策,以至于羌人长驱直入,眼看着长安、皇陵受到震动,茂陵也在羌人兵锋之下,大家伙儿都被吓得不轻。 袁树放下竹简,望向四周,想起方才进来时看到有些人六神无主,掩面哭泣,进入县城时还看到有人拖家带口向东逃窜,俨然觉得世界末日降临,脚底抹油才是王道。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袁树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你们这群人真就完全不在乎我的年龄,完全把我当主心骨了? 或许是之前粮食危机中自己果断的行动和良好的处置结果让他们都相信了自己的能力,所以忽略了其他的条件,把自己当作了救星吧…… 来不及思考太多,袁树的大脑飞速运转,然后立刻想到了几个要点。 “不管羌人会不会继续南下进攻五陵之地,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才是,茂陵县没有什么兵马,更别说骑兵,指望能对抗羌骑是痴人说梦,依靠城墙坚壁清野、静待援军才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当下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赵君,苏君,马君,你三人且带领庶务部成员快速外出,将所有茂陵县所属自耕农迁移至县城之中,不要让他们散落在外,不要遗失哪怕一人。” 袁树首先下令给庶务部主任赵俊,还有副主任苏初、马然。 三人齐齐领命。 “喏!” 接着,袁树又下令给后勤部主任戴化,以及副主任罗意、黄志。 “后勤部也要跟上,戴君,罗君,黄君,你们带领后勤部成员将所有能用的车辆牲畜都组织起来,协助庶务部,帮助农户搬运家中粮食财物,能带多少带多少,速度要快!” 三人齐齐领命。 “喏!” 然后,袁树又下令给人事部主任魏甲和副主任窦云、俞畴。 “魏君,窦君,俞君,你们三人带着剩下的人手分别告知各大豪族,让他们自己管顾好自己的农庄和田产,该做的防御不要漏下,不要到时候再来找县府诉苦,说县府不管他们。” 三人也齐齐领命。 “喏!” 袁树又把视线投向了审计部的三名负责人之二——张捷,还有邓颖。 “张君、邓君,你们两人带审计部人手前往统计咱们的仓库和县府仓库还有多少可以使用的物资,速度要快,数字要准确。” 两人点头领命。 “喏!” 袁树又把视线投向了卢植和另外两名身材高大的士子——廉达和邵原。 “卢君,廉君,邵君,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前安排你们传授军事学识,组织身体壮硕者从事军事训练,现在看来正好派上了用场,务必用最短的时间召集三百人组成民勇队,登上城楼,检查防务,开始准备守城事宜。” 卢植、廉达和邵原一起点头。 “喏!” 袁树又看向了韩进和他身后的躺平废物们。 “韩县令,请您和您的下属们跟随卢君一起办理城防事务,这些事情涉及到军事,需要您和您的下属们全力协助,万望谨慎、迅速,一城生灵,尽在于此!” 韩进摸了摸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连连点头。 “喏……我明白了!袁君,我这就去办!” “诸君,事关重大,人命关天,羌人可不懂什么仁义礼制,也不会和咱们谈论经典,他们只认识咱们手中的钢刀和弓弩,咱们必须团结一致方能求生,为他人,更为自己,树,拜托诸位了!” 袁树躬身,向在场所有人行礼。 短暂的安静之后,在场所有人也都莫名庄重的向袁树回礼。 “喏!” 说完,大家四散而出,各自去办事了。具体办事过程中,一心会果然还是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庶务部和后勤部大规模出动,前往各大自耕农村庄,告知他们吃人肉喝人血的羌人要杀过来了,赶快跟着他们一起逃回县城内躲避,男女老幼全都走,把身家都给带着,坚壁清野,啥都别留给羌人。 审计部到处统计物资数目,张捷和邓颖还特别有先见之明的到处搜寻空闲仓库、房屋进行统计,预备等大量农户入城之后给他们暂时居住,不至于吹风淋雨,好歹有个住处。 人事部也是四散而出,前往各大豪强地主家中通报此事,让他们自己管好自己。 平时不要官府插手,现在也别想着官府能出手保护你们,告诉你们一声已经仁至义尽,自求多福吧! 卢植和廉达还有韩进这些人的任务也非常重要。 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一旦羌人真的来了,他们就必须要顶上城头第一线,真刀真枪和羌人血拼,保证县城不会丢失。 紧急办事的档口,他们还就真的感觉到袁树的一系列操作是真神。 不单单是统筹全局当主心骨有一副领导派,分配任务也相当果决,像是天生的领导者,各种安排也非常妥当,甚至很有先见之明。 卢植原本以为袁树搞军事科目、培养军事人才是为了让经学学得不太好的士子可以走“勇猛知兵法”的路子,以后可以多一条途径当官,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 尽管时间不长,但是确实有二百多马氏门生加入到了这个相当于兴趣小组的存在之中,跟着卢植学兵书,跟着廉达、邵原练武艺。 廉达和邵原两人在十三太保中是身高最高、身体最健壮的两人,且两人都会些拳脚棍棒,颇有勇力。 所以袁树在一些公开场合活动的时候,除了许崇,也往往会把他们两人带着撑场面,感觉就像是袁树身边的哼哈二将一样。 尤其是廉达。 廉达是个大个子,身高体壮,一看就是个猛男。 他家住京兆,家里有土地财富,虽然不多,也够吃穿,养一个脱产读书人不算吃力。 更有意思的是,他家中还传了一套刀术和使长矛的能耐。 据说是家中有上过西北战场的退役老军官,万军丛中厮杀出来,丢了一条胳膊,保住了命,侥幸回家,把保命本领一代传一代传了下来。 廉达从小跟着家里长辈练习刀术和长矛以及各种战场保命小技巧,堪称新兵蛋子和老兵油子的集合体,有兵王的潜力。 袁树决定要搞军事兴趣小组的时候,廉达想着自己读书能力不占优势,万一走读书的路子走不顺畅,等朝廷需要军事人才、宣布开招勇猛知兵法特科,不也是一条路吗? 于是他就报名加入了军事兴趣小组,将自己的家传本领展现给卢植,受到了卢植的欣赏。 于是卢植负责传授兵书兵法,廉达则成为军训教官一样的存在,给两百多个兴趣小组的成员训练军事技巧,渐渐也有了一些声望。 此番遭遇羌乱,正是他们这些有军事底子的人展现风采的时候,万一表现得比较好,立下一些军功也未可知。 当前这个时期,出将入相还是一件很有追求的事情,士人虽然多多少少瞧不起只会打打杀杀的泥腿子,但是轮到自己上阵杀敌立下功劳成就功业的时候,他们还是很愿意的。 允文允武,是古典帝国的常态,一个读书人投笔从戎追求军功然后立下功劳,在当时的人看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所以廉达干起事情来特别有劲儿,精神头十足。 他和卢植一起把之前军事兴趣小组的两百多人召集起来,再把韩进县府那边的弓手集中起来,勉强凑了四百三十人。 且不说军事素养如何,弓手、骑兵这些都能算是这个时代的技术兵种。 和正面拼杀的刀兵、长矛手不同,没有一年半载都算不得入门,没有三年五载不能称精锐,每个县的武装力量里能有一些熟练弓手,那是非常有威慑力的事情。 茂陵这边怎么说也是皇陵,虽然人口规模和繁华程度大不如前了,但是多多少少也要维持一些体面,官老爷们吃空饷也不敢吃得太狠,所以县府还有一支武装弓手能用来维持治安。 眼下,这支弓手全都编入了卢植麾下——其实本来茂陵应该有一个县尉主持军事,但是很不巧,前任县尉病死了,下一任县尉还没被任命。 等于茂陵县没有最高军事长官,没有军事方面的负责人。 所以,卢植就必须要临时顶上去。 卢植初次掌兵,此前虽然没有经验,但非常有天赋,上手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一心会的成员和县府弓手搬运武备登上城墙,然后安排一些人手出城挖掘陷坑、装设拒马,进行一些常规的城防准备工作。 卢植自己也带头干事,换掉儒袍,穿上精干短打,套上甲胄,打扮得像个军官。 然后充分展现自己燕赵猛男的身姿。 人家两人扛一箱箭支上城楼,他一人扛两箱箭支上城楼,健步如飞,仿佛不会累的铁人,看的人们啧啧称奇。 因为听说卢植是马融的高足、袁树的副手,那些县府弓手本身就对卢植有些敬畏,现在再看他如此强壮、威猛,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听从卢植的安排筹备城防。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袁树哪里都没去,穿着朴素的孝服坐镇县府,将不断传来的最新消息汇总,又把最新的指令传达到各地,发号施令,一丝不苟,颇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风采。 一心会经过改组和建设之后的相对严密的组织体系在这个时候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快速的讯息传递和高效率的办事水平让原本一团乱麻的茂陵县城很快就被理顺,城里城外都有很多不同的人按照袁树的命令去办理他们该办到的事情。 什么人安抚百姓、平息谣言,什么人看守街道,什么人巡视城内防止奸佞之辈趁机作乱,什么人在城门口设关卡对进出人员进行身份审核。 一批一批的城内青壮男子被安排外出樵采以储备足够的燃料。 县中水井被专人看守、专人负责保护,避免被有心之人抢占、污染,以至于城内没有水可以用。 县城里的医生大夫被集中起来看管,不准外逃,在武装人员的保护下外出采集药用以储备,现存所有药材全部点数储存,有关外伤的药材更是严格管控,不准随意使用。 城中铁匠、木匠被全部召集起来,所有掌握技能的人也都被集中起来,集中维修损坏的兵器,集中打造全新的兵器。 除了城内百姓自家现有口粮之外,所有粮食全面进入战时管控模式,不准随意售卖,必须接受官方人员的控制,每人每天定量购置粮食,不准多买,也不会少得到。 主动参与城内城防工作的人可以额外领取一份津贴口粮,所以想要多吃一点的话,就到官府这边来报名,领取名牌,报上自己的相关技能,参与到城防工作之中。 不管是有力气的青壮男子,还是有缝纫、烹饪技能的妇女,亦或是能负责清洁工作的老弱妇孺,全都要,全都可以参与进来,只要参与进来,都可以拿到额外的城防津贴口粮。 袁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从事如此复杂的工作,千头万绪,一开始,真的差点把他逼疯。 明明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甚至整个县域在籍人口也就两万出头,看起来一点也不多,可是事情处理起来却多如牛毛,稍有不慎就要乱了套。 更要命的是,还没有多少人可以帮助自己。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居中指挥这档子事儿只能袁树自己来,所有人也都只愿意听从袁树的号令,其他人只能从旁辅助、听令办事、汇报成果。 袁树成为所有人的大脑,成为整个茂陵县的中枢系统,用自己的脑袋瓜子承担起了计算机的工作。 也就是他记忆力好,善于运算,大脑运转快,但凡换一个人,比如韩进,恐怕羌人还没来,他就已经烧坏了自己的脑子,彻底躺下了。 这方面袁树还真不是自夸。 仅仅两天的手忙脚乱之后,袁树就习惯了这个快节奏的战时模式,对于所有的一切事物都有了熟练度,知道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什么事情需要优先去做,什么事情可以稍稍延后。 他处理事情的速度越来越快,作出决定的时间越来越短,判断办事成果的效率越来越高,整个人就像从3070升级到了4090。 不仅大脑升华了,整个人也都升华了。 —————— ps:定了,一月一号上架,上架当天保底十更,只多不少,绝对让你们爽到口眼歪斜! (本章完) 第61章 他们正在被保护着! 第61章 他们正在被保护着! 从这个时候开始,袁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抗压能力那么强,精神力那么强,精神头那么足,那么的不知疲倦。 他发现对于这些有很大压力的事情,一开始砸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手忙脚乱、疲于奔命。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适应起来,并且越是操作越是兴奋,越是操作越是自信,越来越不迷茫。 操作着操作着,所有的事情逐渐在他的脑袋里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脉络。 他自己仿佛是一个超强的搜索引擎,所有他看过的东西都被存储在大脑中的一个个触手可及的格子间里,想要什么,直接搜索,立刻就能拿到,心念如明镜一般清晰。 他处理事务的效率有了极大的增幅,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从第三天开始,袁树就可以在处置所有事情之余剩下一些时间外出视察具体的情况了。 一个县的事情已经不需要他全力以赴的投入了。 他从城里视察到城外,从城头视察到城尾,对各项事务都做了几回视察,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狠狠的刷了一波声望。 这波声望就不单单局限于读书人群体了,甚至不读书的黔首黎庶也都被他刷到了。 一个还没长成的少年一肩挑起了守卫茂陵的负担,一个人操持着整个县城所有人的运转,尚能如此有条不紊。 卢植和廉达在城头忙得团团转,十三太保在城池和村庄之间来回奔驰宛若陀螺,陈磊、吴尚、许德等昔日高足为了清点物资数量、安排物资储备和发放熬出了n多个硕大的黑眼圈,疲劳不堪。 除了一心会的人,整个县城内其他的人也都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 他们都感觉特别的疲累、困倦、压力山大。 不少人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战争距离自己那么近、战争的事情也和自己的关系那么大,很多人都是又新奇,又害怕,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又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成就感。 他们在做实事,在做可以得到正向反馈的实事。 恐惧与疲累与正向反馈的奇妙碰撞炸出了这种微妙的成就感。 而这一切,显然全都是袁树一个人操作的成果。 袁树是大家的脑子,是大家的中枢处理系统,只有他的坚持运转才能让这样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人类存在实体全速运转起来。 茂陵县总体战顺利开展了。 深知这一点的卢植看着时不时跑上城楼检查成果、慰问大家的袁树,心中感慨万千。 在城楼上下接连奋战数个日夜的廉达也是深有感触。 就连韩进也是一样。 “咱们累在身上,袁君累在心里,咱们只负责这一摊,袁君却是大小事务全都一肩挑,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我就没听说哪里乱了套,什么是神童?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他一个县官,以他的身份说这个事情,让熟悉他的人听上去有点奇怪,毕竟说到底,他才是老大,这些事情本该他来做。 但是对于不熟悉他的人来说,只觉得他说的真的很对。 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该做的事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成就感,但是在袁树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袁树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那种发自内心的佩服和逐渐生成的信赖,使他们在不知不觉间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担忧。 他们不自觉的把所有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小神童的身上,只要看到他,只要他还在来回跑动,所有人心里的恐惧就被压制了,就感受的不是那么明显。 他们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有一个人用他尚不成熟的身体为他们撑起来了一片天,挡在了他们前面。 他们……正在被保护着! 时间缓缓流逝,到第五天的时候,整个茂陵县所有能动员来的活人都已经进入了城池,城外该做的工作也全部完成,城门正式关闭,城门甬道正式封锁,坚壁清野正式启动。 卢植领衔的四百三十人的临时城防军全部武装起来,每个人都有了武器,每个人都有了防具,使得这支临时城防军看起来像模像样。 虽然盔甲什么的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副,但是他们还是开动脑筋、发挥主观能动性,把所有能用来制作防具的材料和次一等的军械都给利用上了。没有铁甲,就用皮甲之类的凑活一下,皮甲都没有,那就用城内的皮货、铁器制作临时简易甲胄,总而言之装备一定要齐全,绝对不能没有防具就贸然登上城楼。 城楼底下,廉达把一千名挑选之后组成的预备队安排妥当,给每个人都发放了兵器,每个人也都安排了简易防具。 装备程度上肯定没有城楼上的主力军队那么精良,但是如果主力军队损失太大,他们也必须要顶上去。 这一千人里头,一心会成员占绝大多数,大约有七百人,剩下三百人是从城外农户里面挑选出来的老实庄稼汉,不说个个强壮,也是有一股子力气和胆气在身上。 每个人都没经历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军事训练,甚至很多人还是第一次摸到正儿八经的军械,在此之前,他们接触到的最多的铁器就是农具。 但是甭管怎么说,要命的事情就在外头,老婆孩子和好不容易攒下来一点点的家当就在身后,他们不顶上去,还能怎么办? 家破人亡? 那可不行。 就算不为了别的,就算只是为了自己一家子,那也必须顶住。 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袁树还进行广泛的宣传,表示茂陵乃帝陵所在,就算真的被羌人侵犯了,他们也不会孤立无援,朝廷一定会很快派遣军队来支援。 所以只要坚守住最开始,之后,他们一定可以度过难关。 袁树的宣传很成功。 而且他不单单自己宣传,还让听过他讲学的一心会成员们也进行宣传,充分运用、实践“责善”之道,给大家加油鼓劲,互相激励—— 甭管之前认识不认识,现在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万一羌人真的来了,真的攻城了,大家都是背靠背作战的生死弟兄,除了彼此,没有可以依靠的对象。 所以大家,一定要团结啊! 于是乎很自然的,在羌人入侵的威胁之下,茂陵县城渐成铁壁之势。 四月十七日,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同时到来。 坏消息是,袁树派出向北搜集情报的人回来说羌人骑兵的确南下了,泾水两岸已经出现了逃难的人群。 好消息之一是右扶风沈恪派人来传递消息,说驻守雍县的扶风都尉旗下雍营营兵已经动员起来,正在向茂陵、平陵方向运动,让茂陵、平陵两县千万不要惊慌,紧闭城门,坚壁清野,以待援军。 好消息之二是老爹袁逢派人送来的信件。 袁逢在信里面说,袁树不需要太过担心这一次的突发事件,茂陵是皇陵所在地,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抛弃。 右扶风虽然人少,但是有雍营驻守,雍营兵相对精锐善战,只要前来,必然可以保住茂陵。 他还让袁树务必要躲在安全的地方,躲在城池里面,他已经写信给沈恪,让沈恪务必督促雍营尽快救援茂陵。 另外,袁逢还说,虽然他这边也有长安虎牙营兵,但是虎牙营的主要任务是保护长安附近的皇陵,另外还被左冯翊请求北上支援、保护高陵,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救援。 但是不公开派人来不代表他这个父亲不在乎袁树,如果情况有变,他一定会安排得力人手前来救援袁树,让袁树在情况明朗之前千万躲好,千万不可以身犯险。 袁逢的信件写的情真意切,满满的舐犊情深,让袁树颇为感怀。 收起信件,他综合判断了一下局势,感觉这伙羌人未必会真的南下。 袁树自己揣测了一番,觉得不放心,又去城头上找了卢植和廉达。 “我感觉那群羌人未必会大规模南下了。” 袁树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然后拿出得到的信件,将依据摆出来给卢植和廉达看。 “右扶风有雍营,京兆尹有长安营,两营营兵加在一起有四千多人,已经动员起来,再加上事态紧急,那么右扶风和京兆尹肯定还要募兵出击,拉出一万人不算难事。 不需要野战争锋,只要固守城池,坚壁清野,以待朝廷援军,就能让羌人无从下口,关中多有帝陵,朝廷不可能懈怠,援军必然很快赶到,羌人也明白这一点。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大规模抄掠,甚至进犯皇陵,应该不至于只派遣五六千人,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两万人才能真的形成威胁,这五六千人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纯粹来抢劫的。” (本章完) 第62章 沈恪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2章 沈恪整个人都不好了 袁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待卢植和廉达看完信件之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也有了一些看法。 “这般说法,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卢植缓缓道:“历次羌人大规模入侵三辅、进犯皇陵,都是大举入侵,彼等应当清楚,若进犯皇陵,朝廷必发大军与之战,没有充分的准备,不可能轻易进犯皇陵。 去岁天气严寒,连司隶、豫州都有饥荒出现,更何况羌地,想来他们应该是缺少粮食物资,所以特意来抢掠物资,并非是要和大汉再起战端。” 廉达也点了点头。 “我以为卢师兄说的很有道理,羌人骑兵不过五六千,只有抄掠云阳这一支南下,人数不过三千,区区三千人就想入寇五陵之地?恐怕羌人也不会如此托大。” 袁树见卢植和廉达都赞成自己的看法,心下有了底气。 “话虽如此,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千万不可懈怠,一切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来,一定要严防死守,以备不时之需,我们的谈话内容不要泄露,以免有人生出懈怠之心。” 卢植和廉达点了点头,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得不说,袁树的谨慎是有道理的,没有提前把话说满也是有道理的。 羌人毕竟不是讲规矩的汉军,而且他们骑马来骑马去,速度很快,来去如风,虽然确实没有在五陵之地大搞进攻,但的确是展开袭扰了。 四月十九日,雍营营兵抵达增援前一日,一大早,一伙羌人骑兵非常嚣张的出现在了茂陵县城之外。 人数不多,大约三五十人,一人双马,扛着大旗,气势不错。 这伙骑兵隔着陷坑、拒马,他们盯着紧闭城门严防死守的茂陵县城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更加嚣张的下马休息了起来,顺便还吃吃喝喝,还伸手指向茂陵县城大声说笑,似乎是在嘲讽城内汉人胆怯,只敢死守,不敢出击。 袁树得知消息之后很快登上城楼,和卢植、廉达、韩进等人一起在城墙上看着那群羌人骑兵的动静。 眼见他们如此嚣张,卢植和廉达都气得不行,二十岁的廉达更是涨红着脸就要出城和羌人决一死战。 袁树一把拉住了他。 “咱们没有足够的马,更没有熟练的骑士,守城军也没怎么训练过,靠着城墙还能抵抗,出城野战就是送人头给他们,如此明显的激将法都看不懂吗?” 廉达又回头看了看城外那些嚣张的羌骑,恨得咬牙切齿。 “我知道!但是!就是生气!气不过啊!袁君!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能让那群蛮子如此嘲讽?!” “实力不如人,就会受到嘲讽,但是这不是送命的理由!” 袁树生气道:“打开城门出去送死,你倒是快活了,考虑过你的家人吗?考虑过跟你出去的人的家人吗?” 廉达眨了眨眼睛,逐渐意识到了袁树所说的话的正确性,表情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少顷,他恨恨地叹了口气,干脆背靠着城墙垛坐了下来,双手捂住耳朵,来了一个耳不听为净。 卢植倒是沉得住气,虽然他明显的很生气,但是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死死盯着城外那些羌人,让弓弩手们进入战备状态,想着万一这群混蛋想送死,那就送他们去死。 但很可惜的是,这群羌人显然不想送死。 本身这三五十人也不像是能够攻城的样子,再一看城外陷坑、拒马密布,城门紧闭,城头全是飘扬的战旗,满满当当站着的都是守城的汉军,傻子也知道不能莽撞。 他们下马嘲讽无非是给自己挽尊,要是就那么退去了,闹不好还会让汉人嘲笑。 所以领头的羌人才有了那么一出表演。 要说战略腚力,袁树肯定是具备的,羌人也不见得就少了,他们要真那么莽撞、视死如归,咋不骑着马来撞城墙呢? 不过袁树怎么说也是年轻人,多多少少看这帮嚣张的混蛋不爽,看他们这样不像是有胆子攻城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走到卢植身边,对卢植耳语几句,卢植听后,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而后卢植便下令让城头壮士擂响战鼓,让士兵们一同呼喊战号,以壮声势,唬一唬这帮羌人。 几十个羌人还在那边喝水吃肉嘲笑城内的汉人,结果忽然间,城上汉人擂响了战鼓,守军在统一指挥下一同呼喊起了战号。 一阵一阵的呼喝声响起,城头汉军还集体敲击起了手中兵器,随着战鼓隆隆,做出要征战的架势,顿时就把城外那几十个羌人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帮汉人真的要杀出来了。 于是他们忙不迭地上马,忙不迭地打马狂奔,连食物和水都丢了一地来不及捡起。 眼见于此,袁树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当羌人如何勇武,几十人就敢闯龙潭,原来是虚张声势,胆子还没豆子大!”袁树身边众人听了,全都哈哈大笑。 卢植和廉达刚才有多生气,现在就笑的多畅快。 最坏的情况到底没有发生,守城之战到底没有爆发。 正如袁树所分析的,那群羌人并没有全面进犯三辅之地的打算,他们此来,大抵真的是为了抢掠生活物资。 去年的严冬不仅让汉人不好过,羌人同样不好过,他们那儿的土地、气候还远不如汉人居住地,出现粮食短缺的情况很是正常。 没东西吃了,为了活下去,那么就只能冲过来打劫了。 汉人再穷,也没有他们穷。 这一次,大家的运气还不错,羌人真的只是来抢劫,没什么战略目标。 那三五十人跑了之后的第二天,右扶风沈恪与扶风都尉董宣带着雍营的两千士兵赶到了茂陵,接管了城防,解除了袁树等人最大的忧虑。 这下,算是安全了。 依托城池之坚固,两千守军能抵抗六倍于己的攻城部队,更何况羌人并没有那么多的入侵军队。 这是袁树第一次见到右扶风沈恪,沈恪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神童、马融的学术继承人、大汉最年轻的经师——袁树。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当沈恪了解到这一回茂陵县城之所以能把防御做得如此到位、坚壁清野执行的如此彻底,全都是袁树的一手操作,他就更加震惊了。 学术牛逼就算了,你还能主持现实事务? 你还能统领一个县的人完成坚壁清野和防御战备? 看看那陷坑,看看那些拒马,看看城头上的防御物资、兵器和像模像样的四百多人的守城军,以及一千人的后备军! 沈恪整个人都不好了。 单纯的学术牛逼,袁树无非是下一个马融、法真,名气大,名声好,一代宗师,对未来的大汉学术有一定的影响力。 但是涉及到实际政务,甚至牵扯到军事防务,能做到这个份上,就证明袁树有担当地方军政长官的能力。 这个能力再稍微历练一下,成熟一些,以他的家庭背景,以后怕不是出将入相无所顾忌,早晚会成为权势滔天、主导帝国命运的牛逼人物啊! 沈恪这下子是真的不得不重视袁树,甚至想着要不要提前巴结一下袁树本人而不是他那个便宜老爹了。 而在接下来的谈话之中,沈恪更是了解到袁树和他组建的一心会是此次极为成功的茂陵城防御行动的主要功臣。 袁树发号施令,处理中枢系统,成为大家的核心。 而他的一心会这两千多人则成为主要的执行者。 两千多前马氏弟子、门生在袁树的组织下发挥出了极强的实操能力,把整个县城玩转了,坚壁清野到了一个人都没有留在城外面的地步。 甚至茂陵县官府都成为了袁树手底下的打杂小弟,摆烂县令韩进直接成了橡皮图章。 所有命令打着他的名义,实际上都是袁树发布的,韩进和他手底下的虫豸们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听袁树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倒是听话。 也多亏了韩进的躺平摆烂,袁树得以集中权力办事,在极短的时间内理顺整个茂陵县的防御事务,在这场危机中没有让一个人丧生,保全了所有人的性命,还保住了大批量的粮食。 这种功绩如果算在一个县令脑袋上,那么等下一次官员政绩评审的时候,肯定能被重点记上一笔,未来能凭借这个功绩升任太守、国相,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袁树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实务本领? 读书厉害,是个神童,可以理解,但是涉及到那么多人的调度、那么多物资的配发和军事布置,居然是他一个人做的决策,这……袁氏家族不会从小就给他传授如此本领吧? 小小年纪就会那么多,那长大还得了? 袁氏家族是在用培养宰相、大将军的方式来培养子弟吗? —————— ps:推一下大佬臊眉耷目的新作《三国:踢走孙氏,以汉代吴》,大佬也是历史类的老作者了,人品有保障,新作也蛮有意思,驱逐鼠辈,江东开局,反正孙十万肯定是没戏了,与我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笑) pps:更新大头肯定是要留在上架以后赚钱的嘛,混口饭吃,不寒碜 ppps:上架当天肯定多更,我是保底十更,大家要是订阅给力,月票给力,打赏给力,我肯定往上加啊,加到二十更也可以啊,存稿这东西我还是稍微有一点的(笑) (本章完) 第63章 袁君,请让我做你的人吧! 第63章 袁君,请让我做你的人吧! 那么一瞬间,沈恪想了很多很多,把一些合理的与不合理的情况全都想明白了,然后得出了属于自己的合理结论。 他明白了某些事情,也进一步确认自己抱上袁氏家族大腿的正确性。 他娘的袁树只要不早死,能安然地活到四五十岁,那他就起飞了。 芜湖一下,飞的贼高! 他看向袁树的双目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沈恪抵达茂陵县城的当天晚上,就在县府设宴,宴请此次危机事件的功臣。 袁树为首的一众一心会干部群体和韩进为首的县府官吏全都位列其中,沈恪大摆宴席,大家喝的十分畅快。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沈恪真正想要宴请的人,唯有袁树。 不过袁树尚未加冠,且还在守孝期间,参加宴会已属破格,更不能饮酒,只用蜜水代酒,与沈恪欢饮。 酒过三巡,沈恪似乎略有醉意,于是十分亲热地把袁树请到了自己身边,与自己同桌而食,以示亲近。 “袁君小小年纪便能做成这般事业,保全一城生灵,简直是天纵之才,如此才华,待袁君加冠步入仕途,一定青云直上,未来出将入相,安定社稷的,必定是袁君!” 沈恪又敬了袁树一杯酒,完全把他当作一个同龄人来看待,奉承、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袁树则微笑着回以蜜水。 “府君谬赞,树不过区区小儿,此番能成功保住茂陵县免遭祸患,一是依靠韩县令、卢师兄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他们都把功劳让给树,实在是谦虚,若要叙功,还请府君将他们排在树之前。 二来,这更大的功劳,更是应该属于府君您和董都尉才是,若非您二位及时率军来援,仅仅依靠这小小茂陵县城,四百余勇士,又能挡住多少羌人的进犯呢? 归根结底,树不过是顺势而为,若无县民信赖,无沈府君、董都尉驰援,树又哪里能端坐于此呢?念及于此,树实在是惭愧!惭愧!府君,董都尉,还有诸位,请受树一拜!” 这样说着,袁树站起身子,正衣冠,向沈恪行了一礼。 又向董宣行了一礼。 再向卢植、韩进等席间众人大行一礼。 卢植、韩进等数十人连忙起身,向袁树回礼,口称不敢。 这场危机之所以能无伤过关,其中到底有袁树几分功劳,他们这些亲历者是再清楚不过了。 没有袁树那颗超频大脑高强度运转,带领整个县城一起起飞,就算羌人只是虚张声势,茂陵县也休想无伤通关。 这可是无伤通关! 一个人都没死! 连种地老农都活得好好儿的! 沈恪也稍微愣了一会儿,而后看向同样有些愣神的董宣,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惊异。 要说年少的聪明人,那确实不少。 大汉还有点神童情节,所以天下间能被称作神童的,甭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也实在不是少数。 当然,如袁树这般打破最年轻经师年龄记录的的确是头一名,但还是能归纳于“聪慧”这个大集团之中,并不涉及到其他层面。 可是方才袁树一番话,三个大礼,便让沈恪充分意识到这小子将来不可限量了。 如此天纵之才,往往会有恃才傲物的情绪。 这种人仗着聪明、有才能,便轻视他人,让人不爽,却也能够理解。 出身高贵者蔑视出身不如他的人那就更加稀松平常了。 以袁树之出身,整个大汉都没有几个贵公子敢说自己的出身比袁树要更高、更牛逼。 甚至近些年来,已经有些人用“天下仲姓”来形容汝南袁氏,意为皇家刘氏以下的天下第二牛逼的家族。 这种家族出身的人,不目空一切、怼天怼地,都算是有涵养了。 袁逢、袁隗为代表的当代袁家人已经算是很会做人的那种了,平常待人接物也算是礼数周全,但是他们的高傲,也时常能够展露于常人眼中。 袁逢和沈恪通信,托他办事、救援孩儿,虽然内容客气,但措辞用句之间骨子里的骄傲实在不是区区文字能够遮掩住的。 对袁树来说,出身这样家庭,自幼耳濡目染,又有如此天资,办成了那么多实事,还有那么多人追随,他不用鼻孔看人已经是礼贤下士了。 结果,居然还懂得谦让? 懂得降低自己抬高他人? 懂得分润功劳与人为善? 一时间,沈恪真的以为整个袁氏家族所有的谦虚和懂事都集中在了袁树一个人身上,其他人全都是牛逼哄哄鼻孔看人的天龙人。 惊异,那是真的惊异。 可惊异之后,便是一种油然而生不受控的暗爽。 嘴角疯狂翘起,根本压不住。 出身高、能力强、天资惊人,这种种buff加成在袁树身上,已经让两千石高官、一府之尊的沈恪感受到了袁树对他的压迫感,然而他却没有对沈恪进行什么压迫,反而倒过来恭迎沈恪。 说实话,谁能不高兴呢? 对于现在就不比自己弱、将来必然比自己更牛逼的人的恭维,谁能不高兴呢? 这种人,能和他说一句话,让他看你一眼,得到他点点头的回应,那就足以让一般人开心了。 要是能够进一步与之交谈几句,得到回应,哪怕只是礼节性的交谈,那也足以让人狂喜,更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炫耀。 袁树能够建立一心会、拉起那么大一个组织,本身就有这方面的原因,他折节下士之风已经传遍五陵之地,这就是背景强悍给他带来的先天优势,等闲无法替代。 失去朝中靠山的沈恪在此时此刻更加感受到了这种态度给他带来的心理上的慰藉与满足。 现在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沈恪有如此感悟,扶风都尉董宣也有差不多的感觉。 他是冀州人,家族不算很有势力,但世代从军,在军队里颇有人脉。参军二十年,经历大小战斗八十余次,不仅活了下来,还立下一些战功,加上军中人脉,眼下成为了比二千石的扶风都尉,算得上是和平时期东汉军队里的高级军官了。 不过东汉时期的扶风都尉和西汉的扶风都尉没法儿比。 西汉时期,扶风都尉那是正儿八经守护国都、顺便护卫皇陵,三辅都尉地位显赫,军权甚重。 后来一度被裁撤,到了东汉,一直到汉安帝时期才重新设置。 重设之后也没有三辅都尉了,左冯翊没有都尉,只有京兆和右扶风设了都尉,并称两营,主要职责只有一个,护卫皇陵。 严格说来,与守墓人算是同行。 远离京城雒阳,背靠皇陵,直面羌乱,手下只有两千多人,一个不小心让贼人坏了皇陵,首先处置的肯定是两营都尉,闹得不好还要丢脑袋,所以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 只是因为京中无人,捞不到肥缺,又比较能打,就被扔在了右扶风当这个苦哈哈的守墓人,前景十分不妙。 此番羌人绕过右扶风,直取左冯翊,破安阳,南下渡过泾水袭扰五陵,若非兵力不足,只是袭扰,万一真的闹出什么事情,皇陵被破坏,他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回可真是给他吓了个好歹! 好不容易熬过劫难,他更加坚定了要上下活动调离这个职位的决心,就算一时半会儿调离不了,也要找一个靠得住的靠山,给自己在朝中撑腰。 至少不能随随便便就成为背锅侠、牺牲品,轻而易举的就交待在这里。 他正在寻思着该从哪里寻找突破口,一眼看到袁树那么牛逼、懂事,立刻就寻思开了。 此前他隐隐听说沈恪在朝中的靠山倒了,他想要改换门庭投靠袁氏,正好袁氏一族嫡子袁树在右扶风境内求学,沈恪就以此为契机,给他行个方便,得到了袁逢的注意。 这下可好,又救了袁树,又得到了袁树的恭维,这显然是进入袁氏家族的视线了。 眼瞅着沈恪将会在袁氏家族的配合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董宣那个羡慕啊! 但是,他抓耳挠腮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接近袁树,从而打开青云门、登上青云路。 他是个武人,肚子里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看着袁树光芒四射,想要投效袁氏的想法更加炽热,但就是想不到怎么正大光明的接近袁树。 总不能直接跑过去跟人家说——袁君,请让我做你的人吧! 这肯定不行啊! 以袁氏家族的权势名望,别说做人,当狗都有大把大把的人跪在地上排着队,直接能从右扶风排到长安,他根本排不上号儿。 沈恪这个二千石尚且还要主动献媚,更别说他这个比二千石的纯粹武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 董宣看着袁树,就像是深闺少女看着自己那无法触碰的情郎一样,情意满满,又十分哀怨。 袁树当然注意到了董宣的眼神。 这复杂的眼神看得袁树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粗汉有了一腿,又是在什么时候抛弃、辜负了他。 对于他来说,所做的这一切非常简单。 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知道这样做能带来一些好处,不过没想到好处居然如此之大。 说到底,一直到如今,他还是没有充分全面的理解袁氏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以及袁氏中人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其他人才算是正常。 他自小就是自己看书自己领悟,袁氏长辈的教诲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有上辈子的惯性,根本就不习惯那种用鼻孔看人的姿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场宴席下来,袁树又产生了新的担忧。 这一次的羌人突袭给他带来了比较大的震撼,让他警醒,并且产生了很强的忧患意识。 气候转寒的大背景下,别说汉人缺粮,羌人更缺粮,北边大草原上的匈奴人、鲜卑人怕也是日子不好过,如此一来,他们必将更加高频率的南下进犯汉地。 五胡内迁、乱华的大背景其实就和气候转寒有很大的关联。 如此说来…… 羌人来抢劫恐怕只是一个开始,之后,还会不间断的出现这种情况。 而他,之前一直生活在更加安全的内地郡县,不曾体会到这种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生存环境相对比较安全。 但是他忘了,凉州、关中这一带并不安全。 百年羌乱余波未平,北匈奴、鲜卑人的威胁又接踵而至,近在咫尺的凉州又称得上是汉末大灾变的导火索,这曾经的天府之国,不再安全。 安全系数大大的低下! 今后三年,他都要在这里为马融守墓。 若要长期生存在这里,这样的情况必然会时不时的发生。 尽管他生活在五陵地区,但是羌乱波及到五陵地区、甚至侵犯皇陵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到底是西汉皇陵,东汉皇帝不会真的那么在乎,否则也不会只安排两营、四千多士兵守护。 朝廷肯定是靠不住,老爹倒是能靠住,但是老爹还有一个京兆地区要负责,未必能及时来救,为防万一,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这样一想,袁树就忍不住开始把自己的思维朝着军事层面开拓了。 他需要正儿八经的营建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建立自己的私人部曲,为自己服务。 尽管他还没有到需要上战场打仗的地步,也没有那个职责,但身在末世,手里没刀和有刀不用,那可是两回事。 ———————— ps:帮推一下朋友大佬白浩者的《放肆!我可是修仙者!》,也是新书,还蛮有意思的,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哟~ (本章完) 第64章 袁树,尚且年少 第64章 袁树,尚且年少 终东汉一朝,直到司马朗向曹操建议恢复郡国兵,在此之前,东汉都没有西汉武帝以后那么严谨且布满全国的军事基层组织。 司马朗上表之前,郡国兵已经从法理上被废除了,内地郡国不设置郡国兵,只有替代郡国兵部分职能的郡卒存在。 之所以说是部分职能,是因为这些卒毕竟不是法定军队,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群官府养着用来干杂事的杂役。 耗费很低,也没什么战斗力,平时的处境就像是郡府的家奴一样,负责伺候郡府里的大人物,人数普遍在一千上下,抓抓小偷对付对付强盗都费劲,更别说打仗了。 所以在广大内地州郡,汉帝国的武备废弛并不是一句玩笑话,那是正儿八经的事实。 只有三十多个边郡为了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外族入侵,可以设置类似于郡国兵的存在,人数从三千到五千不等,这十几万的边郡郡国兵基本上就是汉军常备军的主力了。 除此之外,东汉中央军还有一万多人的常备军,这部分人算是最精锐的职业兵,遇到战事可以直接扩编,人人都能当基层军官。 还有设在边关、各地要冲的营兵,每个营两三千人,算是职业兵,但是人员素质复杂,有招募来的,也有犯人充当的,战斗力不上不下,主要看带领者和训练程度。 再然后就是各地属国中能够快速调动的外族兵马,这部分人大约有十来万。 总体来算,东汉帝国在非战时有接近三十万的常备军。 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少,但是相对于广袤的国土来说,实在是不多,分布太散,且战斗力也很成问题,正儿八经能算强兵的没几支,全靠战时扩编。 因为财政方面的严重问题,黄巾之乱前后一段时间,汉帝国甚至允许高官重臣出征的时候自己招募自己的兵马,号为“家兵”。 这就导致东汉帝国的军事力量远不如西汉帝国那般的强盛,兵员素质也普遍较低,面对广袤的国土和处处烽烟的现实,军事上的应对实在是手忙脚乱。 而落到眼下,袁树的处境就和他所了解到的那样很不安全。 整个三辅地区算不上边地,所以在平时只有总数不到五千的杂役人员勉强算得上是武装。 虽然还有长安虎牙都尉统领的长安营以及右扶风扶风都尉统领的雍营这两支常备武装,突发作战时能够及时出动的军备力量撑死了一万人,彼此之间还分散得很开。 仅靠三辅本地的武装力量,根本谈不上应对入侵的羌人、匈奴人或者鲜卑人。 被动挨打、据城死守是他们所能做到的全部,真要遇到大规模入侵,那就只能等驻守凉州的精锐部队和来自雒阳的三河五校军队。 万一运气不好,被突然袭击了,等凉州和雒阳的军队来了,袁树的头七都过了,便宜老爹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正好,在这一次的危机之中,卢植和廉达、邵原这些北地猛男展现出了各自的军事才能,袁树遂产生了在一心会中增设一个军事部门的想法。 想法产生之后,袁树迅速付诸实施,召集卢植和十三太保等手下群贤,大家一起商量起了这件事情。 经过这一次危机,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战争与死亡并未远离自己,一些从未有过生死体验的学子更是深深的感到震撼,由此认识到了武力自保的重要性。 于是乎,这个提案得到了一致通过,一心会保卫部正式成立。 在一番挑选之下,保卫部一共由三百五十名一心会成员编入,成为庶务部之下的第二大部门。 至于保卫部主任,袁树本来认为卢植最合适,不过卢植已经是副会长兼任审计部主任,不适合再担任其他职位。 于是经过大家的推举,袁树最终任命大个子廉达担任保卫部主任,另一个大个子邵原担任副主任,统领三百五十名成员负责起了一心会的日常保卫工作和任何需要使用武力的工作。 廉达的主要优势就在于曾经跟着家人学习过正儿八经的军队里的一些技术,本身又和卢植学习了一些兵法,且有了一次实操经验,属于袁树麾下最有担当暴力机关头子的资格。 另外,袁树还和廉达一起从保卫部成员里选出了武力值较高的、拥有一定技战术基础的十五人一起充当小队长一样的存在,把保卫部成员变成十数个小队,轮流执行任务、学习、训练。 他决定采取军界的常规操作法,精心编练小股精锐以为骨干,将他们全都培养到基层军官的层次,并从中发掘部分具有将帅之才的人才。 如此一来,一旦有变,就能迅速扩充队伍,拉起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简单操练一番,就能拉上战场当炮灰了。 古往今来所有财政不足或者受限于某些条约规定的政治实体都会这样搞,二战前的德国是这样,当前的东汉帝国也是如此。 打汉羌战争把钱打没了,没办法,只能裁军,保留必要数量的常备精锐。 一旦有战争,立刻征发三河、三辅之地的良家子进入军队,把常备军变成军官,五千人很快就能扩军到三四万人。 又因经常在这些地方征兵,所以当地参军者等于是半职业预备役,具备相当的战斗力。 这些人家中都有一定的财力,一旦打仗都能自备武器军械甚至是粮食,朝廷一声令下聚集起来打仗去,打完仗,直接遣散回家,不需要额外支出养兵的费用。 作为代价,征讨对象就是这些东汉雇佣军的“军饷”。 打胜仗之后,可以屠城、杀戮、肆意劫掠,将攻破的城池摧毁殆尽也无所谓,人留不留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些叛贼。 依靠这种方式,东汉帝国的武德虽然在不断的衰落,但是那也是相对于东汉帝国的鼎盛时期来说的。 对于周边一些小部落、小国家还有国内脆弱的起义者们,衰落中的东汉帝国依然是一个巨无霸。 袁树就打算采取这种方式,用自己能够提供的有限资源培养三百五十名军事人才的种子,给予他们恩惠,把他们变成心向自己的私兵。 一旦有问题,一心会也能拉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来保护袁树的安全。 不过简单的一些训练倒是可以解决,但是一些关系到军队真正威慑力的部分,想要训练,还真是不方便。 比如这个时代的技术兵种——弓弩手和骑兵,没有专门的教练和训练条件,空口白牙想训练弓弩手和骑兵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这方面的知识壁垒不比今文学派构筑的知识壁垒弱多少。 袁氏家族在政治上倒是三世三公十分牛逼,但是在军事层面,袁氏本家还真没有什么建树,家族几代人都不是从军出身,族人中也缺少从军的,最多当个游侠,没人想过真的当兵玩命。 所以要说军事上的一些关系,估计也只能算到门生故吏的群体当中了,三代祖宗当三公,总会辟召一些有军事才能的人,最后在军队里崭露头角的应该也不少。 比如未来的董卓就是三叔袁隗的故吏,照理来说也算是袁氏家族在军事层面的人脉关系,也被袁隗充分利用,发挥了该有的作用,一度为袁氏执掌朝政立下大功。 只是袁隗太飘了,飘到最后,反让董卓敲响了袁氏家族的丧钟。 袁树由此深刻的意识到了枪杆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掌握于外人之手,更不能过于相信所谓的门生故吏之间的关系。 人总是会变的,对吧,董太师? 袁树认为,自己论笔杆子已经小有建树,那么接下来,就是要为枪杆子做一些工作。 不过这种事情归根结底不是可以大肆宣扬的,甚至连自己本家人都未必会支持,现在跟他们说以后要有大乱,所以提前储备军事力量,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袁树只能靠自己手上有的东西来培植自己的军事力量。 那自己这边有哪些可以利用起来的军事人脉关系呢? 他来回踱步,思来想去,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 可忽然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扶风都尉董宣的样貌与他那双满含“深情”的眼睛。 那…… 是满怀渴望的情绪啊。 他在渴望什么? 渴望力量吗? 渴望谁的力量? 难道是我的? 亦或是…… 我背后的袁氏? 袁树思忖一番,心中有了计较,于是安排亲随许崇出马,低调邀请董宣在城外草庐相见。 草庐是他为了给马融守孝而搭建的居所,少有人来,十分僻静、隐秘,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董宣的心情自然是激动的,他没想到袁树居然会主动邀请他私下里见面,这岂不是说明——他也进入了袁氏家族的视线之中? 是谁站在袁树背后邀请他呢? 难道是他的那位京兆尹老爹? 一想到这里,董宣就非常激动。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袁树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了。 想要见他的,不是袁逢,也不是袁隗,袁氏家族甚至不知道这个事情,袁树纯粹是为了自己和一心会,他是以一心会会长的身份与自己相见的,并没有官面上的关系。 董宣愣住了。 是你自己找我? 你和你的一心会找我? 找我干嘛? 推荐我入学做你的弟子? 拜托,这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我都四十多了还求什么学?让我孙子来求学倒还有点说头。 太多的疑惑和不满充斥着董宣的脑袋瓜子,而这一切也被袁树感受到了。 “此事与袁氏家族没有什么关系,仅仅是树个人的请求,如果董都尉不方便,那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袁树笑呵呵的举起了杯子,喝了一口蜜水。 董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面前那杯满满的蜜水。 他寻思开了。 虽然此番不是袁氏家族的意思,自己很难立刻得到好处,但是袁树这个人就没有投资的价值吗? 显然不是的。 作为袁氏家族当代家主嫡次子,虽然脑袋上还有一个嫡长子袁基,但是以袁树的才华、声望,将来主导袁氏家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趁着他年幼与他打好关系,进行一笔长线投资,只要袁树不早死,这笔投资必然大赚。 现在是袁树有求于自己,而不是自己有求于袁树,这个时候的帮助比起袁树未来发家以后的帮助要更加的珍贵,更加能让袁树记住,就算自己享受不到,给后人留个善缘也是不错的。 瞬息之间,董宣心中有了计较。 于是他举起了面前的杯子,痛饮一杯蜜水,然后放下了空荡荡的杯子。 “袁君虽然年幼,但才学出众、天资过人,马公、法公都非常欣赏袁君,董某一介粗汉,能得袁君相求,是袁君对董某人的看重,董某人没读过什么书,但也不是白丁,袁君有何需要,只要董某做得到,在所不辞。” 好,很好。 袁树看着眼前的董宣,大笑了出来。 “董都尉快人快语,树也就不遮掩了,此次羌人入侵、三辅震动,树颇为忧虑,朝廷在三辅驻军少,凉州和雒阳之兵驰援需要时间,而羌人骑兵突袭又非常迅猛。 好比今次,云阳县陷落了,距离最近的长安营都还不知道,更遑论救援,以此观之,若是有下一次,若是羌兵大举进犯,树等若没有防备,待朝廷援军至,怕是只能为树收尸了。 每每念及此,树不胜感慨,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居安思危,方能长久,树准备从一心会之中挑选三五百勇士,进行训练,使之掌握战阵之术,不说精锐,至少,要能够守城。 如此,万一羌人再次入侵,那么树也能如同今次这般,更加快速的组织一心会的勇士守城,力保茂陵县不失,如此一来,树得以安全,茂陵父老也得以安全,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董宣明白了袁树的一部分意思。 这小子是被羌人入侵给吓怕了,所以决定提前准备一下,让自己手底下那个一心会有点战斗力,万一下次羌人又来,他就能更快的守城,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对于这一点,董宣倒并不鄙视,反而十分欣赏。 他带兵赶来茂陵支援的时候,看到茂陵县城外的陷坑和拒马像模像样,当时就觉得城内有高人。 进入城中,看着编练整齐的守城壮丁还有城墙上的守城设备、物资,立刻就明白茂陵县城是真的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不说兵员素质,就这样的准备程度,羌人要是攻城,没有一千人以上的兵力,怕是要吃个大亏。 之后他得知高人是袁树,是他组织了城内略懂军事的人操持了城池防务,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面对强敌也有一战之力,不至于被一鼓而下,落得云阳县那般的下场。 有如此忧患意识,就和一般的纨绔子区分开了。 再加上之前听说的有关袁树身体力行助农的事情,再一看整个茂陵县的老农们都被袁树打包塞进了城池里保护起来,他就更加佩服袁树了。 神童是真的神,是真有本事,而且心地也挺善良,这对于出身高门大户的人来说,实在难得。 而现在,这个小神童又因为自己的忧患意识,决定增强自己手底下的军事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吧,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可以不追究,也能搞个大新闻。 毕竟这是大汉帝国,明令不准私人有军队,你在大汉帝国的国土上私自训练手底下人掌握军事技能,一个不小心被人捅出去,那可能就是一顶谋反的大帽子扣上来。 众所周知,如果官僚们认为你在谋反,那么你最好真的是在谋反,否则,他们不把你整的家破人亡,是不会罢休的。 但是这种情况放在袁树这种出身的人身上,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以袁氏家族的权势,家中弟子私自训练军队,那确实是一个大新闻,但是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这个事情成为了大新闻,岂不是对袁氏家族掌控舆论渠道能力的一种讽刺吗? 关系到自家嫡系子弟的安危问题,袁氏家族能让这个消息离开函谷关,都能算是犯下大错了。 就算消息进入雒阳,袁氏家族和宦官们有所合作这个事情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而宦官们又能在相当程度上把持皇帝的讯息渠道。 所以皇帝能否真的知道这个事情、能否相信十二岁的袁树训练军队图谋造反,都还是两说。 可以说以袁树的身份,私下里偷偷摸摸训练一支军事力量以图自保,其实危险系数不说很高吧,基本上也能算是没有。 认真思考一番,董宣觉得,这个事情的风险程度不是很高。 但是以此获得袁树的好感、抱上袁树的小粗腿,可能性真的很高。 该怎么做呢? 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啊! 董宣用喝一杯蜜水的时间做出了决定,就此化身真ishu,成为规模广大的ishu集团的一份子,就此投入了袁树哥哥的怀抱。 而这一次,显然和之前那象征性的表态有所不同。 董宣走到了袁树面前,正襟危坐,向他行礼。 “宣一介粗汉,只知战阵杀敌,不识礼数,每每念及于此,未尝不叹息痛恨,蒙袁君不弃,宣荣幸之至,袁君但有所求,宣力所能及之处,必当竭尽全力!” 袁树大笑,伸手扶起了董宣。 “董都尉英豪盖世,岂可自轻?树年幼,不经世事,还望董都尉多多提点。” 两人相视一笑。 随后,董宣和袁树商定,从军队里挑选几个精干好手,帮助一心会保卫部训练环首刀、长矛的使用和相关军阵的知识。 另外也会安排善射弓手与善骑的骑士帮助保卫部训练射术和骑术,争取在较短的时间内让他们充分掌握这些关键的军事技能。 而董宣也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袁树的小小回报。 得知董宣的孙子小董已经五岁了,袁树建议董宣把孙子送到自己这边来,加入到致良知学派之中,学习知识,成为学派的一份子,将来飞黄腾达、帮助董氏家族从军事世家转变为士人家族,岂不美哉? 董宣立刻想到了袁树承接马融“学统”的事情,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表示马上就安排小孙子到袁树这边拜袁树为师,好好学习,争取将来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士人,不要再上战场拿命挣前程了。 看起来,就算是在古典帝国的大汉,出将入相也是士人阶层的浪漫,只有他们有闲心思能去畅想书生封侯的光辉。 对于广大非士人阶层来说,其实已经有那么一点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小小苗头了。 解决了这个事情之后,袁树就没有关注其他太多的事情了。 过了几天,他从廉达那边听说董宣安排了二十个教官来到一心会帮助保卫部练兵,还提供了十匹训练用战马,以及环首刀、长矛等一系列汉军正在使用的制式装备。 一应操作,全都向着正规军看齐,只要时间足够,必然能把一心会保卫部这三百五十人训练成合格的精锐战士。 军阵,骑马,射箭,他们都会掌握,汉军所掌握的最高级别的技战术,他们都会学习到。 袁树十分满意,向董宣表示了感谢之后便沉寂下去,不再过多干预外面的事情。 他还是守孝之身,不应该过多的抛头露面,以免招惹闲话。 把该做的决策做掉,该扫清的障碍扫掉,接下来的事情,那就是卢植和十三太保他们的事情了。 要是连执行都执行不好,那袁树估计就要二次改组一心会了。 一心会,是一个讲究效率的组织,容不得废物、败类。 袁树继续留在马融坟墓旁的草庐之中,继续读书、写作、习武健身,顺便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甚至东汉帝国也还有一点时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汉帝国的崩溃还在缓缓进行之中,宫殿还没有坍塌,烟还没有绽放,末代实权君主还没有放弃挣扎,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正在积蓄之中。 而袁树,尚且年少。 (第一卷,完) (本章完) 第65章 高风险 高回报 第65章 高风险 高回报 时间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有些时候,你会觉得它特别的漫长,好像永远也过不去了似的。 可有些时候,时间就像是喷射战士肚子里的存货,一不留神就全蹿出去了,蹿的人猝不及防。 袁树就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一不留神,三年已过。 建宁三年的三月初五,清晨时分,一份情报从雒阳经由贾诩之手转送到了茂陵县一心会总部。 会长秘书程立程仲德一夜未归,代替身居草庐为马融守孝的袁树接下了这份情报,展开来看了看,神色微变。 而后,他立刻找来了袁树亲卫许崇,让许崇带着这份情报去找到袁树,说一下具体情况,请袁树尽快来一心会总部商讨此事。 年已十六、身高已八尺有余的许崇带着情报纵马奔驰,两炷香的时间之后便来到了袁树现在居住的草庐。 他栓好了马,快步跑到了草庐门口,使劲儿拍打着草庐关闭的房门。 “老大!老大!快起来,大事!有大事!” 他一通夺命连环拍、降龙十八掌,招招迅猛,势大力沉,草庐的门在他的拍打之下瑟瑟发抖,眼瞅着就要撑不住了。 好在房门被从里面及时打开,免遭横祸。 年已十五的袁树尚且比许崇矮了小半个头,不过他的气势明显更强,许崇一看他的表情,就有点畏缩。 袁树的表情很不爽,眼神也非常不善,死死盯着许崇。 “你最好是真的有大事,不然,我就要让你知道打扰我的睡眠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许崇闻言浑身一抖,咽了口唾沫,眼前仿佛有无数不堪的画面掠过。 他连连摇头,驱散了幻觉。 “老大,真的是大事,还挺严重的!” “什么大事?快说!” 袁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十分不爽。 “贾文和那边传来消息,说天子又下诏要各州郡大举钩党了!” 许崇大声道:“程仲德看过了这封信,说此次举钩党牵扯很大,还有具体的人数要求,似乎每个郡都要举钩党出来,某些重点地区还要由天子特使来专门审查,右扶风就是其中之一。” 这般说着,许崇拿出了一封信件递给袁树。 袁树眨了眨眼睛,接过了许崇递来的信件。 “仲德让你来的?” “嗯,接到贾文和的告知,他就立刻让我带着过来了,让您尽快回去良庄一趟商量一下这个事情,天子特使肯定要来,他想提前做个准备。” “这样啊……” 袁树皱起了眉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情况确实不一般,也不知道雒阳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叫宦官们知道了自己这里有人窝藏党人。 以袁氏和宦官之间的关系,要是没有实锤,宦官们也不会贸然做出这种事情。 于是他连忙看起了这份由贾诩送来的重要情报。 情报中,贾诩通知袁树,说袁氏的援助党人行动不知为何消息泄露,为宦官所知,所以宦官操控天子下令,举钩党势在必行,巡查右扶风也是势在必行。 所谓钩党,是第二次党锢之祸时期宦官集团为了打击党人集团而创造出来的概念,意为和党人有勾结的人。 他们打击完党人还不够,还要把和党人穿一条裤子的人一起消灭掉,就创造出来这样一个概念。 袁树对于钩党不钩党的其实并不在意,因为他这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钩党。 他这里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党人。 比如“八顾”之一、宦官重点诛杀对象、陈留郡人夏馥。 比如“八及”之一、宦官重点诛杀对象、山阳郡人张俭。 比如“八俊”之一、宦官重点诛杀对象、山阳郡人刘表。 这三位,都是正儿八经名副其实的党人。 其中张俭还与权势极大的宦官头子侯览有极大的仇怨,是侯览的必杀之人,一度被追杀的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现在都隐姓埋名在袁树创立的农庄——良庄内生活。 这要是被宦官使者查到了,袁树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是从他们来到这里两年多以来,消息一直都被管控的很好,怎么突然就有所泄露呢? 不过袁树也没有闲心思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宦官方面真的派人来了右扶风,问题会很大吗? 前任右扶风沈恪在袁氏的照顾之下已经进入中央担任议郎,现任右扶风度则乃是袁树的爷爷袁汤的故吏。 地方层面,袁氏绝对兜得住。 其他层面,袁树也不太担心。想要藏人,右扶风这地广人稀的地方哪里都能藏,他们要真来了,除非能地毯式搜索整个右扶风乃至于三辅之地,并且掘地三尺,否则他们绝对找不到袁树藏匿党人的蛛丝马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不是什么大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以他这边藏匿那么多党人的情况来看,消息泄露是迟早的事情。 就算发生,袁树也不会觉得很奇怪,最多很好奇泄露消息的原因是什么。 所以稍微思考了一番,袁树也就冷静了下来。 既然决定要收留、庇护党人,自然是要承担风险的,什么风险都不承担就获得那么大的利益,可能吗? 深深接受了各路基金、股票的指导学习的袁树是非常清楚什么叫高风险、高回报的。 早就看开啦! 为了在未来获得天下权柄,军事层面的硬实力固然十分重要,但是软实力方面也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除了强化自己的枪杆子,袁树也想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增强自己这个人在汉帝国的个人名望,用符合这个时代的方式来增强自己的社会竞争力。 这年头,个人名誉实在是很重要,在某些时候,个人名誉的好坏甚至能决定生死。 比如刘备。 老刘大半辈子东奔西走,多次打败仗,却总有人愿意接纳他、帮助他,数次帮助他起死回生、东山再起,怎么也打不死,人称东汉末年的美洲大蠊。 这里头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名声好,人品坚挺,还很尊重规则,所以大家都愿意带着他玩。 反面教材就是吕布。 背刺丁原、董卓就不说了,自己独立出来之后,不讲信誉背刺刘备,又和袁术互相背刺,还和部下诸将的妻子私通,背刺部下,搞职权霸凌。 最后众叛亲离,被捆成粽子送给曹操,想要向曹操服个软,但过于糟糕的前科让曹操也不敢接纳他,一刀宰了了事,一代猛男命陨白门楼。 这就足以证明个人声望、信誉在这个社会的重要性。 袁树有鉴于此,又想起了袁绍年轻时通过结交党人获取名望的一系列操作,遂决定利用第二次党锢之祸的大背景,玩一票大的! 他要接纳党人、保护党人,把他们藏在自己的良庄里庇护起来,以此攫取超额度名望,为自己未来的发展打基础。 第二次党锢之祸无论是烈度、受害者数量还是持续时间长度,都远远超过了第一次党锢之祸,正是有胆量的人获取超额回报的好时机。 但是该说不说,尽管袁树现在站在党人这边,但他也并没有觉得党人就是白莲,就全都是正人君子,一点错都没有。 事实上,第二次党锢之祸之所以爆发、而且进行的如此惨烈,完全是士人阶层的激进派——党人集团自己给作的,还真不是宦官方面主动开战。 桓帝刘志在永康元年年末的时候死了,死的时候年仅三十六岁。 死了就死了吧,但他死的不是时候,因为他没有儿子,无人继承皇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位空悬显然不是好事,于是太后窦妙和她父亲窦武一起商量,又找来刘氏宗亲询问,最后确定了继位人选——刘宏。 十二岁的刘宏被幸运的选中成为下一任皇帝,从河间来到雒阳登基称帝,汉帝国进入了新的纪元。 正所谓主少国疑,十二岁的刘宏肯定干不了什么事情,也无法操持皇权执政,所以权力自然就掌握在了其他人手里。 掌握权力的就是窦太后窦妙。 窦妙执政之后,首选可信任者,自然就是她的父亲窦武。 窦武不是刻板印象中的外戚,他有文才,在士人之中很有名气,所以他同时身兼外戚和士人这双重身份。 第一次党锢之祸时期,窦武曾为这些人鸣冤,最终劝动桓帝,赦免党人,结束了第一次党锢之祸的争端。 于是窦武名声更大,与名士刘淑、陈蕃并称“三君”,成为当时士人领袖三巨头之一。 因为这层关系,窦武和著名士人陈蕃、杜密、李膺等人关系亲近,彼此多有往来。 刘宏刚刚登基、不能理政的时候,在窦武的建议下,操持最高权力的窦太后窦妙就任用了一系列著名士人在朝中任职。 她将之前被贬斥的党人陈蕃、李膺、杜密等人全部召回来,营造出了一番“众正盈朝”的气象,一时间还真让天下士人感觉到盛世即将到来。 但问题在于,窦妙并非是一个老实巴交不喜欢权力的人。 作为被桓帝刘志嫌弃过的皇后,她有很深的不安全感,一朝隐忍到头成为太后,对权力自然有极大的渴望。 她在听从父亲窦武任用士人官员的同时,也顺着自己的私欲,保护了一大批刘志时期与士人对抗的宦官,如郑飒、侯览、曹节、王甫、管霸、苏康等人。 另外,她还信任刘宏的乳母赵娆,创设了“女尚书”一职,以赵娆为首,视作自己的亲信班底,使之参与朝政,成为历史上女官参与朝政的开始。 赵娆陪伴在窦妙左右,自然和她身边的曹节、王甫等人关系亲近、不清不楚,女尚书们也就和底下的宦官勾结在一起,与士人争夺权力。 这一行为自然让朝堂上的“众正”感到不满。 陈蕃、李膺、杜密等人经过桓帝时期的第一次党锢之祸的打击,不仅自己遭罪,朋友、亲族也多有伤亡,对宦官可谓是恨之入骨。 血海深仇的刺激下,他们时刻都在想着要消灭宦官,又如何能容忍这群宦官在窦妙的庇护下继续和他们争权夺利呢? 只是之前有成年皇帝压制,士人不得伸张,眼下皇帝年幼、太后临朝,最能代表皇权的人物窦武又是士人领袖,是自己人,在陈蕃、李膺等人眼里,正好是反攻宦官、夺取权力的最佳时机。 皇帝年幼不经事。 太后窦妙掌权。 窦妙的父亲大将军窦武又是士人领袖,纯纯的自己人。 这个局面,怎么输? 就问你怎么输? (本章完) 第66章 众正盈朝 群贤毕至 第66章 众正盈朝 群贤毕至 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没有哪个士人会觉得自己要输,士人们感到胜券在握,于是建议窦武开始行动。 窦武当然也很讨厌宦官,所以主动出击,向女儿建议剪除宦官。 一开始,他没有把话说满,只是建议窦妙杀死“罪大恶极”的宦官管霸、苏康,这一建议被窦妙接受了。 而窦妙接受这一建议也并非是因为对父亲言听计从,而是因为管霸和苏康曾经忤逆过她,得罪了她,她想杀死这两人,纯粹是为了泄愤。 但是窦武低估了女儿的权力欲望。 眼见窦妙杀死了管霸和苏康,窦武觉得赢了一次,接下来肯定可以继续赢,便又建议处死其他的宦官,打算来个一锅端。 这时候,窦妙不乐意了。 她可不是什么乖乖女,就算窦武是她爹,但她的身份是摄政太后,在朝堂上,臣子们都要喊她一声“陛下”,等同于皇帝。 严格来说,窦武还是她的臣子。 天地君亲师,君在前,亲在后,窦武显然就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忽视了窦妙的身份改变带来的父女之间的关系改变。 在窦妙看来,女尚书和宦官是她的左膀右臂,窦武要她诛杀宦官和女尚书,就等于自断双臂,失去权势耳目,自此就无法在权势上和窦武、士人抗衡。 皇权不振,她还如何自主? 于是她拒绝了窦武的建议。 窦武被女儿顶撞,自然不爽,私下里和陈蕃李膺等人商议,又招越巂太守荀翌为从事中郎、征召颍川陈寔为掾属,广纳天下士人力量聚集于雒阳,共同商议定策,准备和宦官势力决战雒阳之巅。 那正是众正盈朝、群贤毕至! 好一派灿烂风光!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然后,他们就翻车了。 党人集团翻车的过程一点也不精彩。 就感觉像是一群虎头虎脑的少年人刚刚拿到刀剑去对抗一群瘦骨嶙峋的士兵一样,少年们虽然强壮,却犯了无数错误,而瘦骨嶙峋的士兵们尽管瘦弱,却做对了每一个选择。 窦武等人想要清君侧,而宦官们则打着“窦武向太后进言要废黜皇帝”的名号,撺掇着安全感严重不足的少年汉灵帝刘宏,使刘宏亲自持剑与宦官们一起行动。 有刘宏这个人形皇权装置冲锋在前,宫廷里的墙头草们都不敢怎么样,于是宦官们绝地反杀,干掉了窦武,干掉了陈蕃、李膺、杜密、荀翌等一系列与窦武共谋的士人。 主谋者接连被宦官逮捕、诛杀,他们的家人、族人被流放到帝国最南端的日南郡,不准回归。 他们的门生、故吏不管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纷纷被牵连、禁锢,连同亲属在内都不准做官,遇害者、被牵连者多达万人。 全程被蒙在鼓里、一脸懵逼就没了爹的太后窦妙更惨。 因为诛杀管霸、苏康的事情让宦官们感到畏惧,担心自己也会被杀,遂不再信任窦妙。 他们勾结窦妙信任的女尚书之首赵娆,在兵变发生之际以刘宏的名义联手夺走了窦妙手里的天子印绶。 随后,窦妙就被宦官们给软禁在了深宫之中,就此失去了权势。 时年十二岁的汉灵帝刘宏则莫名其妙的“夺回”了权力,开始“亲政”,成为汉代最年轻的“亲政”皇帝。 如果说刘宏是受到过良好教育或者天赋异禀的那种人,年纪小小就具备一定的帝王能力,那当然没什么问题。 可关键是被选作皇帝之前,刘宏这一支的爵位只是亭侯,他压根儿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帝王教育。 所以他能掌握实权吗? 显然不能。 那实权归谁? 宦官。 这场激烈的兵变之后,东汉帝国的最高权力名义上回归汉灵帝刘宏,但实际上就落在了宦官集团手里。 第二次党锢之祸,其实可以算作一次政变,其后二十年的党锢,都是这次政变之后的清算环节。 宦官集团利用权力残忍的报复党人,追杀党人,流放党人亲眷,甚至还把屠刀挥向了其他与党人有关联的士人身上,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举钩党行动。 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宦官们发起了三次举钩党,而这一次,是第四次。 前三次举钩党都没有波及到袁树,没有波及到右扶风。 但其余州郡、各大士族豪门或多或少的受到波及。 除了顶级豪门之外,一些规模稍小的士人家族甚至遭到灭族。 而势力庞大、根深蒂固的士族高门也未必就讨到了好处。 虽然整个家族不至于被灭掉,但是深度参与或者牵连到窦武兵变事件之中的家族成员不是被杀就是被禁锢在家乡不准行动、不准做官。 颍川荀氏、陈氏、钟氏、韩氏等有名气的家族都被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家族中不是有人被杀就是有人被禁锢,失去权位。 宦官党羽大肆上位,出任刺史、郡守、县令,对他们严加看管、多方折辱,且想方设法寻求罪证,以便诛杀。 不少士人受不了折辱,选择了自杀,家属逃难,远避江海。 还有一些士人为了活命,为了保住家业,不得不选择与宦官苟合。比如被称为“王佐之才”的荀彧,就在尚且不懂事的时候被父亲安排了中常侍唐衡的女儿为妻,成为了宦官的女婿,以此帮助荀氏逃过一劫。 弘农杨氏则“曲线救国”,杨赐让儿子杨彪迎娶了袁氏女,通过袁氏家族的关系稳住了宦官,幸免于难。 一时间,士林风声鹤唳、人头滚滚,士人的政治势力和经济基础都被严重削弱。 而袁氏家族则超脱事外,没有参与进去,成功在漩涡之中保全自身。 但是出于同为士人的同理心,以及为自己家族的声誉、未来考虑,袁逢、袁隗也在暗中行动。 他们帮助颍川、汝南一带的士人家族避难,帮助年轻人、年少者远逃四方。 在行动当中,袁逢为袁树的未来考量,觉得可以提前为袁树牵线搭桥认识一些未来的大家族话事人,帮助他们建立关系、以后好互相扶持。 于是他最初建议将有党人存在的、朝不保夕的各大家族将一批族内年少者暗中送到袁树那边去,一边避风头,一边也能学到一些东西。 袁树在关西之地很有名望,且继承马融的学术地位之后,颇有能量,还为朝廷立下军功,有自保能力,一定能保证各家子弟的安全。 这一建议得到了一些家族掌舵者的响应。 这些家族内部进行商议之后,觉得袁逢的建议有价值,虽然不晓得袁氏家族下一代掌门人到底是袁基还是袁树,但是袁逢能这样提议,显然是对袁树有更多的期待。 于是他们选了一批子弟送往右扶风茂陵,依靠袁氏力量避风头的同时,也是想着能让子弟和袁氏麒麟儿多有交流,对未来的仕途有好处。 这一合作达成之后,又有人向袁逢建议,是否可以利用袁树年纪小、不会引起宦官关注的特性将一些党人藏匿到袁树那边去? 袁逢一开始是拒绝的。 但是后来袁隗与他商谈,觉得这样做对袁树虽然有很大的风险,但是也有极大的好处,属于风险和机遇并存。 袁隗已经知道袁逢有为袁树的未来做考虑,便提出了这一想法,认为只要这样做,不管坚持多久,都能极大的提升袁树在士人当中的声望。 袁树并非池中物,他是要自立学派做一代宗师的大人物。 所以,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汝南袁氏的承认,也需要天下士人的承认,才能拥有一个较高的起点,而现在得到天下士人承认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何不搏一搏? 袁逢心疼儿子,不想让袁树身陷险境。 袁隗则表示,他们兄弟都在雒阳为官,手握庞大的政治资源,就算有危险,也有能力保袁树的安全。 思来想去,袁逢向袁树提出建议,想问问袁树自己的看法。 如果袁树不愿意,那他决不强迫,就当没这回事发生。 袁树当时也有点犹豫,召集卢植和十三太保等心腹进行商议,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天一夜,但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卢植和十三太保中的大多数都认为这个行动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大家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党人固然可敬,但是宦官追杀猛烈,穷追不舍,大有破家灭族的架势,一人事小,万人事大,袁君,一心会、良庄数万人的性命都在其中啊!” 只有魏甲、张捷等少数人觉得袁树应该接受袁逢的建议,魏甲还对袁树说了一番话。 “宦官只是一时强势,他们大多出身卑贱,就好象没有根基的浮萍,风一吹、水一流,就会随之摆动,党人一时落难,却是根基深厚、枝繁叶茂,没有极大的力气,不能动摇。 当初,秦穆公眼光长远,出动大量物资支援晋国度过天灾,体现大国担当,而晋献公却为了眼前的利益而不支援对其有恩的秦国,坐视秦国陷于灾荒之中而无动于衷,大失人心。 最后韩原一战,晋献公战败,连自己人都不愿意救他,任由他沦为秦国的俘虏,一国国君,失去人望民心到了这个地步,如何不是他为了一时的利益而忽视长远的追求所造成的呢?” 魏甲的意思很明确了。 帮助党人,一时危险。 但是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帮助党人避难带来的好处会让袁树以及整个一心会、包括他的袁氏心学都深受裨益。 救命之恩在前,这些受到恩惠的人要是对袁树今后发扬心学的行动横加指责,则会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这对于一个士人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而这对于袁树未来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袁树有鉴于此,被魏甲说动。 于是他力排众议,支持魏甲的意见,回复袁逢,让袁逢把那些烫手山芋送来,他会妥善安置,力保党人无忧。 从那一刻开始,袁树就有了被宦官发现、针对的心理预期。 他相信袁逢和袁隗也有,并且有信心能够兜底,让宦官不至于和袁树玩真的。 所以这一波冲着右扶风来的冲击到底能不能真的打击到自己,在袁逢那边的消息抵达之前,袁树都持怀疑态度。 (本章完) 第67章 上架感言 第67章 上架感言 明儿大概是凌晨上架吧,反正还是之前说的,先发十章,之后看具体情况,订阅月票和打赏给力的话,该加更加更,上不封顶,绝不忽悠。不过该说不说,写了那么多年书了,每次上架还都是和十年前一样的小紧张,有种归来仍是少年的感觉,哎嘿~ 之前写玄德的时候,精神状态很差,长期焦虑导致胃食管反流和心慌心悸,甚至都感觉不到放松和开心,整个人一直紧绷,前头的劲儿用完了之后,后面就跟不上了,本来打算写个三四百万字,结果二百多万字就撑不住、倒下了。 写兰芳的时候也差不多,不过那时候我开始去医院检查,吃药,加强户外运动,症状有了很大的改善,精神状态也在一点点转好,兰芳结束后休息了三个月,重新感受到了放松和开心的情绪,精神状态感觉回到了17年18年那会儿,又有劲头了。 这本应该会写的更多一点,想写的内容也不少,心态也更和缓了一些,所以写作进度我会适当放慢,把一些想写的东西写的细一些,细节描写方面进行加强,改良一下过去的那种大略式的写法。 所以,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咯~~ 怒求首订~~ ps:特别鸣谢历史系之狼,在我开书之前和之后,老狼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帮我分析剧情,提供建议,帮助我改善写法,堪称这本书的干爹——爱死你了,老狼(笔芯) pps:同时也要感谢我的编辑琉大帮我排推荐,感谢西湖遇雨大佬上来就给我重磅支持,感谢好基友新海月的推荐和支持,感谢那位喂饱了我的盟主世界的尽头(笑),以及所有投票收藏支持我的读者~ 爱你们哟~ (本章完) 第68章 心学就是他的手术刀(求首订) 第68章 心学就是他的手术刀(求首订) 就当前来说,袁树的便宜老爹袁逢已经不再担任京兆尹,转而在朝中担任九卿之一的太仆。 这个职位是为皇帝掌管车马的职位,距离皇帝很近,所以在九卿之中地位特殊。 在这种风声之下,能让袁逢升任九卿,显然宦官足够的重视袁氏家族,袁氏家族的车还是稳的。 所以袁树缓了缓心神,并未太过担忧。 看着袁树一脸淡定,许崇倒是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贾文和在尚书台任职,多打听打听,知道的消息肯定更多,反正我是觉得,咱们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那些臭阉人杀红了眼可真是不管不顾的,前阵子云阳县令不就是因为嘴上抱怨几句,结果被人捅上去,然后被抓起来杀掉了吗?” “你不是素来挺讨厌文和的吗?怎么这般听劝了?” 袁树看了许崇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看贾诩的信。 许崇一脸理所当然。 “这不是贾文和的关系,主要这个事情关乎到老大您的安全,刘表、张俭和夏馥都在咱们这里,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怎么说理?所以我是为您考虑。” “你考虑的还真挺多。” 袁树看完了信,抬起头看着许崇,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考虑考虑,不会有错的,看你虎头虎脑的,脑子肯定不小,要学会多用用脑子,不能把脑子当摆设。” “嘿嘿嘿……” 许崇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管笑了。 “你考虑的也没错,这次风声好像还真的挺紧。” 袁树收起了贾诩的信件,转身进了草庐,边走边说道:“在雒阳杀人还不够,还要逼着天下刺史、郡守一起杀人,不杀人的就是党人同谋,就要一起对付,天子有大义名分,这么一搞,地方上就难做了。” “天子才十三岁,他懂个屁!会下个屁的令!还不是那群臭阉人手里的提线木偶?” 许崇跟着袁树那么多年,早就没了对皇帝的敬畏之心,十分不满地骂道:“就是那群狗贼的意思!天天杀人杀人,早晚被人杀个干净!” 袁树走到桌子前,拿起刷牙洗脸的洗具开始洗漱。 “说是这么说,但是表面上,这就是皇命,违命就是抗旨不尊,就是大不敬,随时可以拿下,换上愿意听令的人,反正这年头想走阉人门路的人多得是,想当官的也大有人在,就算把十三刺史、一百多个郡守全给杀了,也能很快换上其他人。” “不至于吧?” 许崇一脸唏嘘:“那群臭阉人还就真的无法无天了?没人能管他们?” 袁树用盐刷了个牙,漱了漱口,又在光滑的铜镜面前看了看自己健康的牙齿,点了点头。 “谁管?十三岁的小皇帝?还是窦太后?小皇帝是木偶,窦太后早就给软禁了,现在整个朝廷就是那群阉人的朝廷,他们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真没天理了!” 许崇满脸不爽道:“都说皇帝是天子,那这天老子怎么不管管自己的儿子?闹出那么多事情来,还要杀那么多人,他还真不怕有人一怒造反啊?” “说到底,杀的都是和阉人作对的,这些是少数,和阉人合作的才是多数,谁去造反?” 袁树放下洗漱用具,拿布巾擦了擦脸,说道:“说的难听点,把那些党人杀了,空出来的官位不就正好能腾给那些想上进的人吗?雒阳腾一批官位出来给雒阳的合作者,地方上腾一批官位给地方上的合作者。 这样一来,雒阳,地方,就有一大批阉人的合作者了,抢了党人的权位,拿了阉人的好处,以后就是铁杆阉党,这么一来,阉人的势力只会更大、更稳固,哪里来的人造反?” 许崇闻言顿时愣住,摸着自己老大的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明白了里头的关节。 “杀人还能杀的那么有算计?这群狗贼里头有高人啊!这样一想,不是很糟糕吗?” “前人造孽,后人受罪,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袁树把毛巾挂回了架子上,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缓缓道:“你真以为党人就都是好人?肉要吃,汤也要喝,都不给底下人留几口,底下那么多人,总有些识字的,聪明的,不甘心一辈子浑浑噩噩的,那不就正好投效阉人了吗? 什么三君八及八顾八厨,自己人互相标榜,互相吹嘘,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自己死了天下就没救了?自己做的就全都是对的,阉人做的就全都是错的?圣人还有犯错的呢,党人还能超越圣人不犯错?” 许崇挠了挠脸蛋,满脸困惑。 “老大,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为阉人说话?” “我是在为天下人说话!” 袁树打理好了仪表,便缓缓向外走,边走边说道:“阉人,党人,无非是恶霸与流氓之间的区别罢了,他们争来抢去,互相杀戮,损害的是想过好日子的天下人,便宜的也不是他们自己,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着,袁树转过头,笑道:“对了,正好你来了,劈柴烧水做早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去老师坟前祭拜一下,过几日就要除丧了,以后不能常来,趁现在多陪陪老师,饭好了喊我,吃完饭我们再回良庄。” 许崇闻言一愣。“可是程仲德那边很着急的样子……” “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 袁树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直接走了。 许崇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揽下了一大堆活计,开始给袁树准备早饭。 他倒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反正当初也是这样伺候袁树的。 甚至他觉得为袁树准备饭食是他的特权,只有他才能亲自操持袁树的伙食、了解袁树的喜好。 只这一点,他就赢了贾诩、程立太多太多了。 嘿嘿嘿嘿,我才是老大最亲信的人! 许崇这边大赢特赢,袁树则提着一瓶酒去到了不远处的马融坟前,在墓碑前的酒杯中倒了一杯酒,就那么靠在了马融的墓碑上。 “老师,时间过得好快啊,一眨眼,三年就要过去了,以后不能这么天天陪您了,可别觉得寂寞啊,寂寞了,趁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托梦给我,还能跟我说说话……醒着的时候可别来找我,我怕。” “先帝去世之后,大汉的国势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那些阉人也确实够厉害,操控小皇帝,软禁窦太后,整个朝廷真就是阉人的朝廷了,这一点,他们比之前的五侯更厉害。” “长江后浪推前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之前最多是擅权,现在直接摄政了,小皇帝还小,还没到支楞起来的时候,这帮阉人到处杀人,影响实在是太坏了,真是让人不爽!” “但是也没办法啊,我也没到出仕做官的年纪,好多事情做不了,只能看着,不过我觉得也没多久了,这几年我也没耽误,名声越来越大了,手上的硬功夫也越来越硬了。” “老师,我那个时候啊,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前辈,他说过,打天下,光靠笔杆子不行,还得有枪杆子,只有枪杆子也不行,笔杆子也不能落下,这枪杆子和笔杆子相辅相成,才能稳坐天下。” “所以我这笔杆子硬还不够,也得有枪杆子,不然看我不爽的、居心不良的就都能拿捏我了,我一开始也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自保,谁曾想这自保还真就自保对了,大家都夸我有先见之明,这枪杆子也就硬起来了。” “老师也放心,马氏之学我没忘记,也没放弃,该说的还在说,这几年也不断有人来拜师学习,我都收下了,孔老夫子周游列国需要门生三千随行,我这新学问想要崭露头角,感觉三万人都不够。” “门人可能多了点,收下他们也需要一些钱财和房屋土地,所以问马氏借了一些……是借,不是拿,更不是抢,我很讲武德的,有借有还,所以他们还很客气的送了我不少。” “我说我不要,他们非要我收下,我说我收下那么多,以后死了见到老师,老师怪我,怎么办?他们说他们会先死,然后帮我解释,这样等我死了见到老师,老师就不会怪我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不收下也实在是不像话了,而且说真的,三辅之地残破,生产凋零,荒地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好好的天府之国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也是心有不忍,就收下了,自己也买了不少。” “致良知的学问我一直都在坚持,一直都在传承,门人们也和我一样,坚守良知,做正确的事情,现在咱们门人助农都有很多心得体会了,也出了好些种地天才,写了不少农业书籍,现在都不喊我小神童了,改喊我小神农了。” “我寻思我就是种个地,怎么还种成小神农了?但是人家夸我,我就收着,不收,不就显得虚伪吗?反正种田是好事,大大的好事,要是人人都种田,人人有田种,这天下就太平咯……” 袁树背靠在马融的墓碑上,手举着那杯酒,一面笑,一面说,把心里藏着的能说不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马融已经不在了,话说给他听是最保险靠谱的,袁树也不想总是把话憋在心里,所以也需要一个树洞去倾诉。 这几年间,他还把自己上辈子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了马融听,也不晓得马融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感悟。 突然知道自己信赖的小弟子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会不会惊讶到舍利子都爆出来? 可袁树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很想要倾诉,想要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他有欲望,可同时也有理想,他想要的不单单是权力,更是美好的理想未来。 他想打碎所有的类人生物,让这个世界重归人类统治。 然后用新的学术思想重建社会精神支柱,从里到外的给这个社会做一次外科手术,修正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心学就是他的手术刀。 但是为了让病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接受手术,军事手段还是必须的。 而且他不能等到命定时刻,不能等到群雄乱战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需要加快速度,尽快在没有长成的时候把该奠定的基础都给奠定了,等长成了,壮了,就能顺势而为。 回顾过往,展望未来,袁树就那么靠在马融的墓碑前,说啊说啊,说了好多好多有的没的,直到许崇扯着大嗓门喊袁树去吃早饭,袁树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站起身子,和过去一样,向着马融的墓碑行了一礼,把杯中酒洒在墓前。 “老师,满饮此杯,弟子去也。” 说罢,袁树转身离开。 (本章完) 第69章 良知农庄 第69章 良知农庄 回到了草庐之后,许崇已经把一份鸡蛋铁板饭做好了,热气腾腾,等着袁树来吃。 这铁板鸡蛋饭也是袁树这几年的功夫里折腾出来的新的美食吃法。 主要是他实在是太怀念蛋炒饭了,而且蛋炒饭并没有在守孝者限制饮食的名单里,或者说此时节根本就不存在,所以无所顾忌。 铁锅需要一些技术,目前很难搞定,袁树就拜托“一心钢铁有限公司”的铁匠们打了一张烤肉用的铁板。 炒饭没有,铁板饭也是饭! 至于这个饭,一开始是麦,是粟,虽然能吃,但口感有限,袁树吃着吃着,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后来,袁树听说关中还是有些地方人家引种了淮南稻米的,甚至连幽州那种地方都有人引种稻米,于是便派人寻来种子,自己种,自己吃,滋味也不错。 昨晚剩下的稻米饭今天早上用铁板热热,加上鸡蛋,做成了铁板饭,香喷喷,袁树和许崇都特别爱吃。 主要两人都是长身体能吃饭的年纪,就不知道什么叫饱。 一人端着一个硕大的海碗,哐哐干饭,一大口一大口狼吞虎咽,就像没吃过饭一样,直到把最后一粒稻米都给吃掉,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手中的海碗。 吃过饭,休息了一阵,袁树就和许崇一起离开了草庐,前往良庄。 抵达良庄之后,在一心会总部办事府邸门口,袁树见到了满脸焦急之色的程立。 程立远远看到袁树过来,大喜,连忙迎上去。 “公子,您可算来了,我都急死了!” 看着程立满脸焦虑,袁树笑了笑。 “仲德,那么着急作甚?那群宦官还真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您不能如此说啊!” 程立忙道:“那群阉人是真的会杀人的,而且知道有党人在咱们这里避难的人不少,我很担心会有人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为外人所知,到时候,就算度府君是袁氏故吏,恐怕也是难过此关啊!” “仲德,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 袁树一边走入总部府邸,一边缓缓道:“那群宦官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们要是当真那么可怕,天下还有那么多人敢和他们明里暗里的作对吗?不过一时强横罢了,早晚是要清算的。” “早晚又是多晚?” 程立无奈道:“您总是如此智计在握的样子,我很多时候都为您感到忧虑,您自己却完全不在乎,古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也该注意一些才是。” 袁树带着程立一起走进了会长办公室,顺手把门给关上了,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袁树和程立两人。 “千金之子多了去了,哪里只有我一个?” 袁树摇了摇头,缓缓道:“所有知道党人存在的人,你也都知道,也都把他们盯住了,只要我们内部不出什么问题,外部的事情解决起来并不困难,宦官是一群什么人?他们很难应付吗?” 袁树有鉴于历来谋事失败者多为保密不严所致,想到自己未来要做的事情非常艰险,内部是不能出现叛徒的。 综合考量之下,袁树看中了孤身一人来投效的程立,决定秘密成立一支情报队伍,对内监视,对外探视。 情报队伍的人员从投靠袁树的流民中选择,而这支情报队伍就交给程立统领。 程立以会长秘书的公开身份活动,但实际上真正的职责是统领情报队伍,收集内外情报来保证袁树的安全。 对于袁树的委任,程立十分惊讶,不曾想到袁树会用投效不久的自己来担当如此重任,对此感到惊讶和困惑。 而袁树则十分轻松地为他解惑。 “古人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决定用你,便是完全的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话说到这份上,程立无话可说,内心感动,只觉得自己运气太好,遇到了袁树这样一位“明主”。 说起来,程立投效袁树的过程也确实挺曲折的。 受限于出身而缺少进身之阶的程立十分想要进步,但是找不到门路,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了一本《孟子解诂》,研习之后,大为震撼,只觉心中困惑被击中。 心痒难耐之下,他就从家乡出发,准备进入关中求学于袁树。 不过路途艰险,一波三折,经历了土匪作乱、饥民冲击、吏员敲诈等等,了一年时间才终于从他的家乡抵达了茂陵。 来到茂陵的时候,他出发时跟从的五名护卫死了三个,跑了两个,他就孤身一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西天取经归来。 不过他这番努力并没有白费。 袁树当时虽然在守孝期,但是听说了程立的事情之后,很感动,于是亲自见了他,询问表字之后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就是狠人程昱。 接下来自不必多说,一个千辛万苦来投效自己的硬核狠人,哪能放过? 一套丝滑连招,袁树就让程立感叹自己没有来错地方,接着出任袁树的秘书,又被委以情报重任,还被袁树许以远大前程。 如此一来,程立的一颗心全都系在了袁树身上,对袁树又是尊崇,又是感激,甚至还有点疼爱的感觉,生怕袁树磕着碰着伤着,连带着自己未来的希望都一并消失掉。 所以眼见袁树这般的不在意,他当然觉得担心。“对您来说,宦官的压力当然不算大事。” 程立叹息道:“但是对于天下大部分人来说,宦官可都是恶鬼啊,要说杀人,他们是真的杀,而且是完全不留情面,高门大族也被他们灭了不少,您可千万要当心!” 看着程立一副老妈嘱咐孩子穿秋裤的模样叮嘱自己,袁树也是郁闷不已。 这家伙也就比袁树大了十四岁,三十岁还不到,怎么那么快就觉醒老妈子属性了? 旁人不知道,程立还不知道这几年里袁树的势力增强了多少吗? 守孝以来,袁树一边守孝,一边坐镇幕后,遥控指挥一心会的具体发展,暗中扩张一心会的势力,为自己未来的计划进行原始积累。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积攒起了一笔相当雄厚的个人势力,就算脱离汝南袁氏单独来看,也是很可观的。 采纳便宜老爹袁逢的意见,帮助藏匿党人、结交各路名士、攫取超额名望是其中一项操作。 购置土地建设“良知农庄”,以此收纳流民、开垦荒地、恢复农业生产是一项操作。 以良庄为根据地训练武装部曲、增强保卫自身能力也是一项操作。 继《孟子解诂》之后又创作《知行论》,彻底把心学作为自己的代表性学说给立起来,将马融留下的学术基本盘全部吸收消化、变为属于自己的学术团体,这又是一项操作。 这些操作之中,袁树不认为结交党人、增强名望是最重要的。 他所认为最重要的一项操作,是通过官面上的手段合理合法的获得了位于右扶风境内的数量庞大的土地,构建了属于他自己、或者说是一心会的产业——“良知农庄”。 简称良庄。 袁树之所以打算在右扶风深耕、建设良庄,是因为两件对他影响很大的事情的发生。 其中之一,是一场战争。 永康元年春季的那一次羌人突袭之后,夏季,袁树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羌人就又来了。 那次来的羌人更多,而且目标更加明确,直接冲着雍营和长安营去了。 两营汉军猝不及防、战事不利,被攻破了营垒,各自战死五百余人,总损失达千余人,受伤无计。 一战之下,两营汉军基本失去战斗力。 茂陵县则在袁树的主持下继续上一次的总动员。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那一次,县民们也就不那么慌乱了,按部就班打点行装进入县城避难。 而且得到训练的武装力量更强了。 卢植和廉达带领六百人守城,一千五百人为后备,一心会成员全部顶上办理后勤,全县百姓同仇敌忾,将茂陵县城守得如铁桶一般。 那一回,羌人来了五百多骑兵。 眼看着茂陵县防备严谨,陷坑拒马齐备,城头军兵很多,旌旗飞扬,遂不敢进击,悻悻而退。 但是茂陵县的本地大户齐氏、刘氏的农庄则遭到羌人骑兵攻击,被攻破防守,两家大户惨遭劫掠屠杀。 茂陵县算是损失最小的一处。 高陵、平陵还有郿县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大家都以为这一下羌人应该满足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两营兵被打废了之后,朝廷来不及补充,到了永康元年冬天,羌人又来了。 规模更大,人数更多,达两三万之众,再次席卷三辅之地,而且那一回干脆没主动退走,到处攻城略地劫杀汉民。 一年之内,羌人进攻三辅之地三次! 地主家的驴也要累趴下啊! 但是羌人没有,他们生龙活虎,怀着抢劫的快感和复仇的爽感,呼啸进击,肆虐三辅。 袁树故伎重施,把茂陵县城守的如铁桶一般。 那个时节,经过一段时间的军事训练和人员补充,一心会内部能上城战斗的经过军事训练的壮士达到七百余人。 算上县府弓手二百余人,正儿八经的守城人员达到千人之多,紧急编练的预备队则达到两千人,守城力量较为充实。 卢植和廉达轻车熟路的安排一切,都不需要袁树怎么深度介入了,韩进更是直接躺平,把全城防务都交给了卢植和廉达。 不过那一回也是最惊险的一回。 因为一开始就有五千羌兵直接冲着茂陵县城来了。 (本章完) 第70章 袁树想要自立门户 第70章 袁树想要自立门户 大抵是前两次都在茂陵县这边吃了闭门羹,这一回羌人特意来找场子,专门盯着茂陵县城攻击。 从羌人叛军开始攻击茂陵县,一直到朝廷派遣大将张奂带兵来援,茂陵县城一共坚持了三十七天。 三十七天里,羌兵日日攻城,规模或大或小,激烈程度不一。 一开始,只靠弓箭就能击退他们。 到了后面,外围陷坑和拒马都被拔除,羌人直接扛着从其他地方得到的云梯、井阑等攻城器具前来攻城,还拉来了三千援军,前后共八千余人围攻茂陵县城。 卢植和廉达、邵原承担起了重大职责。 卢植负责统筹全局,而廉达和邵原则负责率领士兵坚守城墙,他们经常身先士卒攻杀爬墙楼的羌人,与羌人激烈战斗。 袁树一开始没有上城楼,但也积极帮他们思考守城的方法。 比如收集全县百姓的屎尿运上城楼,用大鼎盛装,加热为恐怖的战争利器金汁,待羌人大军攻城,则倾泻而下,把大量羌人浇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战斗中,一心会有不少会员受伤、战死,县府弓手和城内百姓也有伤亡,袁树则在城中办理后勤事务,协助治疗伤员,竭尽全力让每一名伤员都能得到救治。 他想方设法蒸馏酒水,得到相对高浓度的酒液用以给伤口消毒,又亲自给他们包扎伤口,激励士气。 到后面,羌人攻势越发猛烈,城头守军压力更大,预备队也顶上去了,韩进都被袁树逼着去搬运物资,屁股上还为此中了一箭,趴在床上好几天没起来。 最后袁树也坐不住了,干脆换了一身比较合身的甲胄,带着许崇和几十名一心会的勇士上城帮忙,擂鼓助威。 他第二次上城楼的时候,正好撞上羌兵攻破防线上城厮杀,廉达和邵原被压制,卢植被包围,情况十分危险,袁树于是带着许崇不要命的冲击过去解围。 那也是他和许崇第一次杀人。 许崇杀了三人,他杀了一人,杀得浑身浴血的卢植等三人眼见袁树上阵,大惊,为了保护袁树而奋起死斗,终于把羌人赶走,守住了城。 那是最惊险的一次,也是守城的最后一战。 第二天拂晓,睡倒在城头的袁树被巨大的声响惊醒,慌乱中朝城外一看,发现援军来了。 张奂派遣部下军司马尹端、董卓率领骑兵突击了围攻茂陵县城的羌人,同来的还有袁树的老爹、京兆尹袁逢。 羌人经过三十七天围城作战早已疲惫不堪,又是在拂晓时被汉军骑兵突袭,立刻崩溃,兵败如山倒,汉军在城外杀戮到中午,杀羌人一千,俘获四千余。 历时三十七天的茂陵攻防战就此结束,袁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袁氏家族丧钟的敲响者——董卓。 那时的董卓还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壮硕、高大,一眼看过去就是个猛将,十分威武。 不过在袁树和卢植、廉达等人面前,身份更高的张奂和较为狂傲的董卓也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 原因无他,战功就在眼前。 卢植和廉达都不到三十岁,袁树更是只有十三岁。 他们都不是官身,却冒着生命危险和羌人格杀,击退羌人二十七次,杀羌人两千余,保住茂陵县城和全县生灵,以一己之力牵制羌人八千余众,大大减轻了其他地方的战略负担。 尤其是一脸血、疲惫不堪且面容较为稚嫩的袁树。 他站在几名大汉面前,身上气势毫不逊色,代表全县人与张奂等人交谈,交代守城作战经过,不卑不亢,让他们确定了袁树就是这次守城战的主心骨。 张奂等人无不对此动容。 袁逢为此骄傲不已,抱住袁树,泪流满面。 袁树则得到了张奂、尹端和董卓的尊重,张奂感叹袁树名副其实,不愧大汉神童,当即宣布要为袁树等人请功,第二天就把请功表送向雒阳。 随后,张奂继续进击,大败羌人,击杀了羌人首脑,俘获万余羌人,获得了很大的胜利,结束了这一次羌乱。 不多时,雒阳朝廷便得知了袁树率领茂陵县民苦战三十七天、力保县城不失的事情,引起朝野热议。 这种荡气回肠的事情,本该是值得袁氏家族的政治势力大书特书的,甚至打算为此把袁树的名声推向全国,大造声势。 但是很不巧,当时桓帝刘志病重,又因为他没有儿子,朝野上下为了桓帝的身后事明争暗斗,混乱不堪。 所以最后对袁树等“义民”的赏赐,不过是钱财、布匹之类的东西,草草了事,就继续为了刘志的身后事明争暗斗了。 后来袁树从袁逢口中得知,若不是桓帝病重、宦官士人互相争斗,援军本来可以更早到达的。 袁逢很早就想率军救援袁树了,但是因为长安城也在威胁之中,他实在是走不开,手中兵力也有限,无力出击,无奈之下每日以泪洗面,只能不断催促朝廷派遣援军。 盼星星盼月亮,他终于等来了张奂,迫不及待的和张奂一起出击茂陵,救援袁树。 幸好苍天有眼,袁树还活着,否则袁逢真的有提兵上雒和那群混蛋一决生死的心。“为了争论天子身后事,居然置三辅大乱于不顾!延迟出兵足足十天!置吾麒麟儿于如此险地!彼等皆可杀!” 父子单独相处的时候,袁逢抱着袁树,一边流泪一边说出了这样的诛心之语。 袁树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是不断宽慰袁逢,让他别哭了,自己肩头都要被他哭湿了。 但是心中,他未尝没有对那群虫豸的切齿痛恨。 一番大战,三十七天,他永远失去了一百二十六名精干忠勇的一心会员,茂陵县民也有一百七十多人因此而死。 受伤者更多,但是因为袁树的全力救治,受伤者绝大部分都活下来了,没有死去。 尽管如此,一百二十六名一心会员的战死还是让袁树痛心不已,他亲自给他们立碑做传,主持葬礼,发放抚恤,设坛祭祀,以此安抚人心,却始终安抚不了自己的痛心。 他藏住了自己浓烈的恨意,在战后积极打扫战场,修复创伤,并趁机向袁逢表示,自己想要在右扶风长期发展,到最后则另立宗门。 袁树想要效仿六世祖袁良与他的儿子袁昌。 这两父子接连努力,成功从陈郡袁氏脱颖而出,开支散叶,自立门户,建立了汝南袁氏,袁树想要学习他们,另立扶风袁氏。 袁树将这个想法和便宜老爹袁逢说了一下,很快便得到了袁逢的积极回应。 袁树这才知道原来袁逢也为了这个问题苦恼过,犹豫过。 这就是第二件事情了。 袁树的身份不是嫡长子,如果是嫡长子,他不会犹豫,汝南袁氏下一代掌门人就是袁树。 但是他是嫡次子,上头还有袁基这个嫡长子。 袁基虽然没有大的才能,但是也没有犯下大的过错,才能中等,进取之才不足,守成之能有余,更兼嫡长子的身份,对于袁氏下一代掌门人的身份有极强的竞争力。 而且家族内部在袁树声名大噪之后对此事也有颇多疑虑,以至于袁基还半公开的表示“未来能兴盛袁氏的,必是袁树”。 对于袁基的这种半公开的表示,袁树私下里揣度,觉得这是袁基向袁逢的“逼宫”,而不是什么“兄友弟恭”的表态。 袁逢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对于袁基这种逼宫式的宣言其实很不满意,虽然他这个做老爹的确实想过要让袁树继承袁氏的绝大部分政治资产,但是你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这样威逼老爹啊。 你这个嫡长子就这么办事的? 一点都不孝顺! 所以袁逢对袁基的意见很大。 奈何他是嫡长子,又没犯下什么原则性的大错,所以他这一番表态实际上是把袁逢想要将家族掌门人的位置交给袁树的路给堵住了,虽然堵的不是那么死,很显然也不好走。 于是袁逢又有了另外的想法,那就是让袁树自立门户,为汝南袁氏开支散叶。 以袁树的才能,留在汝南袁氏很难说能有什么大的发展,家族主要的政治资源肯定是给袁基,按照既定规则,袁树能得到的比较有限。 于是他开始思考让袁树自立门户的事情。 如果袁树能够自立门户,另立一个袁氏宗门,那么袁逢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他完全可以以父亲的身份给袁树一些自立门户的帮助,分割一部分政治资产给到袁树,让属于袁树的袁氏家族有一个很高的起始点。 “吾麒麟儿天纵之才,得马公传承,自有学问,将来必成一代宗师,既如此,开支散叶、自立门户并非不可行。” 袁逢如此对袁树说道。 袁树是个有本事的孩子,袁基不想给他的,他自己能挣来。 虽然马融的学术传承不如今文学派传承那般的稳当,但是拿下古文学派大师的传承,未必就不能崭露头角。 而且这种事情发生在袁基逼宫之后,对于袁基来说,袁树如果选择自立门户,就是在给他让路,就是在表明自己不会和他竞争袁氏家主之位。 虽然明面上大家都没说,但是袁氏族人都会明白,这是袁树的退让,是弟恭。 弟弟都恭敬了,那么你这个兄长是不是该友善一点? 在各项资源分割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应该多给袁树一点好处? 不愿意? 人家都不和你争夺汝南家业了,你还想怎样? 懂不懂什么叫兄友弟恭? 有便宜老爹拉偏架,袁树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吃什么大亏。 (本章完) 第71章 我不接盘谁接盘? 第71章 我不接盘谁接盘? 上代家主袁汤的政治资源的大部分都归了袁逢。 袁汤的长子袁成命不好,比袁汤还早死,所以袁汤死后,大部分传承都给了袁逢,少部分传承给了袁隗。 袁成的继承人袁绍那时候还小,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袁逢手握袁氏家族的主要资源。 所以由袁逢稍微操作一下,让袁树多拿一些政治资源,并非不可以。 真要操作成功了,那袁树另立门户的条件绝对比当年袁良、袁昌父子二人另立汝南袁氏时的条件要好得多。 这件事情确认之后,袁树就铁了心要留在右扶风发展自己的势力,决定要在这里把未来的“扶风袁氏”的根基给打下来。 不过袁逢到底还是有点担心,他还是觉得右扶风不够安全,想让袁树换一个地方发展。 “术,如果你当真有这样的想法,为父会支持你,不过关中之地到底艰险,又有羌人、匈奴人威胁,无论右扶风还是京兆尹,都很难说是立身之地,为父还是建议你选择弘农郡,你以为呢?” 袁树想了想,摇了摇头。 都决定走上一条高大上的造反之路了,越安全的地方就是越危险的地方,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这种事情袁树并非不懂。 关中、凉州固然危险,时不时的会有动乱,但是动乱,就意味着统治力的不足,就意味着朝廷掣肘的可能性降低,就意味着可操作性大大增加。 混乱,就是阶梯,不管是针对出身寒微者,还是出身高贵者。 但凡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没有混乱相助,那成就自然十分有限。 而且,他在这里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成长,他的恩师马融就在这里长眠。 他也在这里战斗过,跟随他、保护他的一心会员也有一百多人战死,他们的血洒在了这块土地上。 所以袁树回绝了袁逢的好意,表示自己如果真的自立门户了,那么一定会在茂陵,在右扶风,如若不然,袁树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因为相信他而死的人。 对此,袁逢也没有勉强。 他觉得袁树经历过一场战争之后,的确也成长了不少,对这片土地有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便没有进一步劝阻。 随后,袁树开始积极营建良庄。 应该说袁树在右扶风获得土地的过程是非常顺利的。 主要右扶风那么大一块地方,在册人口还不到十万人,多的是荒废的无主土地,还因为战乱成为了人口净流出地区,想送人都找不到送的对象,土地价格自然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难得袁老爷心善,愿意点钱买走这些土地恢复生产,对于地方财政来说,还真是一件大好事。 就是之后的风险需要袁树自己承担,万一被羌人突袭了,被土匪抢劫了,那些损失官府可不会赔偿。 所以沈恪一开始还好心的劝说袁树不要买那么多土地,要买,也别在右扶风买,有些东西便宜是有便宜的道理的,他担心袁树想要经营田产不得,最后亏得血本无归。 袁树笑了笑,大义凛然地表示——大汉处在危难之中,为国接盘是王道!我不接盘谁接盘? 右扶风度则肃然起敬,对袁树刮目相看,表示大汉朝居然能出现您这样一位出身高贵的大冤……不,大善人,那可真是天子陛下的福气啊! 他可不知道袁树这是在为养军队做准备,所以二话不说,就用比较低廉的价格半卖半送,给袁树批了一百顷土地,火速办好了交接手续,快速交割土地,拿到卖地款项,生怕袁树反悔。 养军队,需要人,需要土地,需要粮食,需要装备,需要训练空间,需要其他的日常销,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良庄就是袁树的根据地。 他钱买那么多土地,就能搞起屯田了,就能自己培植武装力量了。 有了土地,有了钱,他就能收拢流民、难民,把那些离散在外的人口都收集到自己的良庄内,给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和生产资料。 然后,他们就是良庄的一份子,就是袁树和一心会的铁杆支持者。 一心会成员是袁树的骨干,那么良庄里的农户就是血肉,一方面是助农的旗帜高高飘扬,一方面则是暗中积蓄人力、物力。 一心会旗下有很多逐渐成长起来的农业人才,他们背靠袁树和一心会,拥有充足的物资,所以大行代田法,推广农具、牛耕,将最精良的农耕技术传授给良庄的农民们。 这些操作大大提高了良庄的农业生产水平,使得良庄的粮食产量远高于其他地区的粮食产量。 且一心会还有配套的一心钢铁有限公司。 良庄建立起来之后,袁树就把位于右扶风和京兆尹的两家作坊都给迁移到了良庄内,从此主要为良庄提供高品质农具。 随着时间推移,良庄收纳的难民和流民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来自羌地的逃难的羌人,袁树二话不说,一并收下,使之与汉民杂居。 人数多起来了,土地就要继续增多。之后的两年里,袁树又打着助农、恢复生产的大义旗帜分批购置了更多的荒地。 这些行动也非常顺利。 主要新上任的右扶风度则干脆就是袁氏故吏出身,对袁树更是予取予求,而且袁树经营良庄、恢复生产对于当地是挽留人口、增长繁荣度的好事情。 且袁树和其他纨绔子弟不同,十分守法,也不忘记给官府纳税,每季税收那是稳稳当当送到官府,一点都不少,以至于袁树和良庄在右扶风官方系统内的印象非常良好。 这种对自己对袁树都有好处的事情,身为袁氏故吏的度则怎么会拒绝呢? 半卖半送,度则就又把一百三十顷无主耕地、荒地交给了袁树的良庄,使得良庄的规模直接翻倍,更加扩大,袁树也从三辅之地、汉中乃至于凉州收下了数目更大的汉胡流民进入良庄。 从永康元年年末到建宁三年,差不多两年的时间,良庄总共收下了八千多户、四万五千多口人进入耕种、生活。 有土地,有粮食,有人,那就初步具备了建立军队的基础,就可以拉出一支正儿八经的武装力量来保护自己了。 袁树也是这样做的。 一心会保卫部是袁树最关注的一个部门,也是他直接负责的一个部门,这个部门就是他打造的军队的根基。 最初,保卫部只有三百五十名成员,扩编之后,里头已经有八百名正式成员和两千五百名外围协助人员,总人数达三千三百人。 正式成员很好理解,就是有编制的人,都是一心会会员,对于军事有兴趣,未来就算无法通过孝廉、茂才的渠道做官,也能通过勇猛知兵法等特科进入仕途,获得官身。 某种意义上,他们算是良庄的“职业军人”。 不仅精于武艺,也了解兵法,技战术齐全,文武双全,属于绝对的高素质群体,是非常接近受过良好教育的近现代职业军人的“职业军人”。 他们都因为袁树和董宣的约定,受到了正儿八经的射术、骑术锻炼,就算不当军官,也能成为技术兵种。 而外围协助人员都是良庄内的农户出身。 他们平时需要从事生产,但是农闲的时候会跟着正式成员参加军事训练,算是某种意义下的寓兵于农、且耕且战。 而且经过永康元年冬天的那一场战斗,袁树再也不管朝廷禁令,私下里命令一心会所属钢铁作坊打造盔甲、弓弩。 尽管朝廷明令禁止私人持有盔甲和弓弩,但是那是相对于一般人来说的,对于袁树这种级别的人,只要不明晃晃的拿出来显摆,还让人看到,还让皇家知道,那就等于没有。 而且身在右扶风,经营那么大的产业,面对羌、匈奴、鲜卑和各类土匪的威胁,没有这些武装又怎么能站稳脚跟呢? 三辅大乱之后,新任右扶风度则也明白这里头的要命之处,袁树也没有完全欺瞒度则,而是告诉度则自己有五十盔甲和三百弓弩。 度则也不惊讶。 私下里,他对袁树说——你们有就有了,官府也知道你们不容易,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们别随便亮出来,不然的话官府也不好交代。 其实对于度则来说,良庄有这样一支处在灰色地带的战斗武装,他也很高兴。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这边即使没有足够的直辖武装,即使没有军费,靠着良庄的武装,他也能应付一些不那么严重的军事冲突了。 张奂出击之后、段颎出击之前,右扶风为代表的三辅之地处在一个兵力极度空虚的状态之中, 右扶风最重要的军事武装力量——雍营被打废了,还没来得及休整完毕,就又被羌人围攻,营兵损失惨重,几乎不能继续作战,亟待重建。 但重建进度缓慢。 新任都尉数次请求朝廷拨款送人,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度则也心慌啊,害怕羌人卷土重来,他没有力量自保。 但是良庄部曲出现之后,他就有了依仗。 他这边庇护着良庄的武装部曲,良庄也会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对不对? 所以度则就和袁树约定,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直接把良庄的武装拉出来充当右扶风直辖武装,给个官面上的身份,让给官府临时统领,对于官府和良庄都是好事。 为此,度则那边还会定期向良庄部曲提供军械援助,帮助武装、训练良庄部曲,使得良庄部曲越发具有正规军的气势。 (本章完) 第72章 认谁当老爷不是当? 第72章 认谁当老爷不是当? 有了度则帮助遮掩,良庄内的武装人员的存在就显得十分合理了。 当然,袁树也没有把自家的家底子全部透露给度则知道。 一心会辖下的技术人员早就掌握了弓弩和盔甲的制造方法,所以他私下里命令打造盔甲何止五十?弓弩何止三百? 十倍之! 只是都储存起来,藏得很好,不为外人所知。 且这方面的账目,袁树也和卢植他们通过气了,走公账,但是账目内容要稍微修改一下,做一番遮掩,不能明明白白写着弓弩、盔甲之类的。 这一点,卢植和十三太保等人也非常支持。 经过这一轮生死之战,他们也非常痛恨被宦官、奸臣主导的朝廷,就算是最具有忠君精神的卢植也对雒阳朝廷表现出一定的不信任,认为他们重视争权夺利多过家国安泰,转而更加相信袁树的判断。 一心会的军事组织的武装和训练就此成为了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正式成员每天训练,打熬力气、学习兵法,因为训练强度较高,所以被允许一天吃三顿饭以增强体质。 外围成员但凡有空也要接受军事训练,且只要接受军事训练就能一天吃三顿饭,两干一稀。 通过提升伙食质量,袁树成功吸引了更多良庄内农户参与到军事训练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投靠袁树的羌人、匈奴人和不知来处的杂胡也积极参加良庄的武装系统。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有骑术基础,大部分成为良庄部曲内的骑兵,成为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所以严格算起来,在建宁三年的档口,袁树已经能拉出三千三百名装备精良训练较好的武装来确保良庄和茂陵县的安全了。 当年孔老夫子三千弟子就能周游列国,袁树这还不是三千弟子,而是三千余装备精良的武装部队,保护现下的自己和产业,是绝对足够的。 该有的都有了,良庄的发展也就顺理成章的越发兴盛,吸引力也越来越强,四万五千人不是终点,倒像是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流民”从四面八方像朝圣一样抵达良庄,加入良庄,使得良庄的根基更加稳固。 对的,流民,不管是不是真的流民,反正只要来到良庄求庇护的,袁树一概登记为“流民”。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的流民…… 真要问袁树,袁树只会打哈哈,说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过私下里,袁树还是会承认,良庄内这些人口的来源并不单单是主动流浪至此的流民就能涵盖的。 袁树很在意人口的问题,所以暗中交代了负责管理人口的人事部,对于这些投靠过来的人,要充分发挥他们的社会关系,发掘他们的潜在价值,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诱导。 袁树可以打包票,一般的农户乃至于羌地的农民、牧民,他们的日子绝对不会有自家良庄内来的好过。 就算有,那也是极其稀少的情况。 大部分老爷们都是不当人的,少数拟人之辈不能看作全部,所以像良庄这种人类聚居地,对于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牛马们必然有很大的吸引力。 所以问题就在于,他们如何才能了解到良庄的存在并且产生投效的想法呢? 那就要靠宣传了。 人事部按照袁树的教导,给那些日子过美了、对良庄产生认同感和归属感的庄户布置任务,让他们去找自己在世的亲属们,说服他们投奔良庄,一起来过好日子。 右扶风官府登记在册人口不到十万,但是实际人口绝对不止这个数字。 按照袁树的估计,实际数字翻一倍是至少的,大部分人口为了躲避战乱、苛捐杂税而投入地方豪族体系内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区区一个发家不过两代人的蔡氏家族就有所属佃农户六百九十三户,那么比蔡氏的规模还要更大的那些相对来说的old money们,又该吸纳藏匿了多少人口呢? 这些佃户在地方豪族手里过得日子不能说不如自耕农,否则任谁也不会放弃自由身,选择做人家的佃农、任人家剥削。 但是要说日子过得好,那也太把这些老爷们当人了。 与贪官污吏差不多,同样不当人的情况下,只要表现的稍微残存一点点人性,就自然能吸引农户带着自家田地来投效。 同样,人是有脚的,要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或者知道明显有更好的去处,为什么不去过更好的日子呢? 给谁种地不是种? 认谁当老爷不是当? 一番处心积虑的宣传之后,别说茂陵县,槐里县、平陵县乃至于京兆地区都有不少佃户逃亡前来良庄投效。 逃亡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日子过不下去了自然有人会逃亡,这些豪族往往都会派人追,但是至于效率,只能说十分有限。 往往这些逃户往山林子里头一钻,躲避个两三日,就算是逃过去了,之后就自己负责自己的生死了。反正人能走,土地走不了。 而袁树这边不缺土地,就缺人,所以想方设法的搞人就是他的目的。 当然了,他这么搞属于是在人家伤口上吸血,肯定有些豪族对此不满。 可是他们面对袁氏的庞大体量以及官府的无视,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自己身上下功夫,加大安保力量,防止逃人。 但硬是要有,他们也不敢真的就去找良庄的麻烦。 除了从各大地方豪族手里捞人过来,袁树也会用一些常规手段,比如光明正大的买,从官府、愿意交易的地方豪族手上钱购买,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自发流亡、逃难的流民们,还有诱导而来的逃人,加上自主购买的人口,这三方面加在一起,是良庄的主要人口来源。 除此之外,袁树连羌人和南匈奴人都没有放过。 汉人底层老百姓过得苦哈哈不像人,那羌人和匈奴人的日子只能说比汉人过得还要凄惨。 他们住在边陲苦寒之地,农业生产技术又不过关,一亩地里打不上几口粮食,天一冷,放牧也没的放,饿到要啃石头。 仔细想想也能明白,他们要是靠自己就能吃饱肚子,何苦冒着汉帝国凶残反击的风险前来抢掠呢? 所以他们的日子比一般汉人农民还要难过,这也是袁树的良庄愿意收纳他们之后越来越多的羌人、匈奴人拖家带口前来投奔的缘由。 羌人和匈奴人也是阶级社会,也有压迫,底层一样如牛马一般不像人,并不是换一个族属情况就不同,能踏踏实实耕田种地住房子,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优待。 事实上,不说完全向袁树靠拢看齐,但凡那些治理内迁到凉州的羌人的官吏们能拿出袁树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的安置措施给这些羌人,都不会有百年羌乱。 袁树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给这些进入到良庄内部的羌人、匈奴人以稍微次汉人一等的待遇,授予的土地和房屋在数量和质量上都次一等。 但基本上也是按照壮劳力的人数和家庭人口酌情安排授予的土地数目和房屋数目,相当于给他们一笔启动资金,接下来就要让他们努力耕种、自己从地里刨食吃了。 一心会方面只有在最开始启动时期给他们一些补贴安置粮,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等土地能收获粮食之后,就没有补贴了,他们要负担交给官府的农税和交给一心会的安置税、保护费。 这些羌人和匈奴人的农耕技术水平往往不如汉人农户,所以一开始在收获上也更加有限,安置粮比汉人农户少,课税额度甚至比汉人农户还要高一些。 与汉人农户一般的待遇往往只会当作赏赐奖励给那些努力学习耕种、努力汉化的积极分子。 不更加努力,他们就得不到和汉人农户一般的待遇。 可尽管如此,这些羌人和匈奴人依然感激涕零,觉得他们遇到了天上的神仙,赐给了他们神仙一般的生活。 与他们过去饿到要啃石头的经历比起来,现在的日子确实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当人事部找到他们,询问他们是否有亲属、能否将他们那些亲属也带来良庄的时候,他们感觉这不是什么算计,而是神仙又大发善心了。 好日子还允许他们带更多人来一起享受? 有了这些免费、甚至是自费宣传员们的积极活动,来自西边的东羌人和北边的南匈奴人就有更多人逃亡进入右扶风然后加入良庄了。 袁树得到汇报之后,认为这个措施可以发扬光大,于是奖励了汉人庄户和羌人、匈奴人庄户中诱导来数量更多人口的“宣传员”们,给他们一定的物质奖励。 然后他顺势在人事部下面建立了一个宣传队,将这些有天赋的诱导好手纳入这个宣传队之中,额外给一笔津贴口粮,加强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于是,袁树用很少的资源就撬动了数量很大的人口,投入产出比高到没朋友,放到现代,天使投资人都能踏破门槛。 至于随之而来的风险,袁树当然也是提前有准备的。 一心会保卫部为什么建立? 八百精锐是干什么吃的? 诱导政策颁布之后,的确发生过一些羌人部落和南匈奴部落追寻逃人踪迹、试图找良庄麻烦的事情。 然后全都被卢植、廉达、邵原带领一心会保卫部的成员们将他们干掉了。 保卫部成员们以精良的训练和优势装备屡屡把这些不成规模的追击队伍打的抱头鼠窜、狼狈奔逃。 论待遇,你们不如我。 打架,又打不过我。 你们不就只能乖乖认栽吗? (本章完) 第73章 耕战为良知 第73章 耕战为良知 渐渐的,良庄高待遇的名声和武德充沛的名声一起传扬了出去。 在三辅地区很快就传播开来,紧接着也在凉州东部、左冯翊北部地区的羌人、匈奴人部落中流传开来,对底层汉人、羌人和匈奴人都有很大的吸引力。 甚至还越过秦岭向汉中传播,以至于这里产生了一个规模不大但比较明显的人口虹吸现象。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是会用脚投票的。 哪怕东汉名将段颎在袁树守孝的那些年里成功将羌乱给平定了,大量“流民”向良庄前进的趋势也没什么改变。 持续时间长达百年之久的汉羌战争在汉灵帝建宁初年经由段颎暴烈的手段走向了终结。 尽管这种终结的方式并不稳定,类似于常凯绅大队长经过中原大战之后在名义上统一中国的程度。 但至少在明面上,羌人已经没有了从军事层面威胁汉帝国的能力。 段颎和羌人作战数年,战斗一千多次,斩首三万多,消灭羌人部落无数,内迁凉州的东羌臣服,留在青海的西羌被杀的奄奄一息,难以伸张。 人头滚滚之下,恐怖和平终于到来了。 虽然恐怖,但的确和平了,不打仗了。 这充分说明战争确实是和平的一大渠道,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但是袁树远远没有放松。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的外族入侵与时时刻刻都在坏事的猪队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十分警醒、戒备。 所以在增强自身军事实力的同时,袁树也没有忘记从其他各个方面来夯实自己的基础。 他想起了当年朱元璋在发育时期采用的九字真经。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这绝对是实力不足、天下未变时期的最佳发育策略,是宏观层面上整个集团的发展策略。 另外,立志、勤学、责善、改过这八字真言又是袁树麾下统治团体一心会的个人修行方略,也被袁树多次强调、积极推行。 八字真言是在政治、学术层面发展维持一心会的指导思想。 九字真经是发展包括一心会在内的整个良庄的实际事务的指导思想。 一个是内练一口气,一个是外练筋骨皮,互为表里,缺一不可。 所以有些时候,袁树觉得自己搞这一套就等于是朱元璋加王阳明的复合思想,把这两个猛男绑在一起,开创了自己的特色治理体系。 右扶风地广人稀,安全性不足,时时刻刻面对着军事威胁,这就非常利于建设良庄这样类型的有自保能力的农庄,非常适合秦国耕战体系的有限重建。 辅以优质农具和充足的耕牛,兴修水利,就能以相对稀少的人口生产出远超其他其他地区规模的粮食。 有了足够的粮食,就能以此为根基训练士兵,建立自己的基本盘。 更兼袁树从马融那边接下了学术地位,自己有心学为基础的理论体系,思想上自成一派,有自己的自留地,只要信念不倒,就不存在被人家挖空思想基础、最后直接投降的可能性。 相反,这十分有利于他在耕战体系的基础之上建立起一个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国中之国,走出一条不同于汉也不同于秦的全新道路。 以致良知、知行合一作为指导思想,改良耕战体系中过于严苛、过于绝对、过于功利的法家权术色彩,未必不能使之焕发新生。 袁树现在就在这样做,良庄就是他的实验田,他就是在这里运用他所理解的心学体系改良耕战体系,使二者能够互相兼容。 法家的耕战体系与秦国的军功爵制度互为表里,为了巩固变法成果、抗击旧贵族,又太过执着于掠夺和扩张。 以掠夺和扩张为底层逻辑,自然具备极强的进取性和侵略性,然而一旦不能继续掠夺和扩张,这套模式的底层逻辑就要崩溃掉了。 究其缘由来看,这是一套战时逻辑,一切根植于战争,而一旦战争结束,取代旧贵族成为最大利益集团的军功爵集团就没有利益来源了。 所以这套体制必然崩溃,不能长久用于统治国家。 在实践中,袁树采用了耕战体系的部分规章制度和操作方法,把良庄治理的规范起来,建立了属于良庄的规矩,编户齐民,方便最大限度的高效率的使用民力。 但是袁树又将良庄的耕战体系的底层逻辑修改为致良知,构建起了一套“耕战为良知”的逻辑理论。 老秦人的耕战是为了军功爵位。 而袁树的耕战是为了贯彻致良知的理念。 耕,是农业生产,天底下最重要的良知,是袁氏心学重农主义的具体表现,也是袁氏心学最大的政治正确。 战,则是为了保护农业生产,守护良知、消灭无良,维护农业生产的安定环境,也是政治正确。所以袁氏耕战的底色不是侵略,不是掠夺,而是竭尽全力保护发展农业生产的双重政治正确。 战不是杀戮,而是为了获得更多土地,更好的耕,更好的发展农业生产,获得更多的粮食,达成“天下无有饿殍”的高级理想。 袁氏的战,是为了天下无有饿殍。 袁树在内部宣讲会议上详细阐述了自己这一套逻辑理论,把“耕战为良知”的理论加入到了袁氏心学体系之中,成为基层治理和动员的重要方法论之一,得到了成员们的广泛称赞。 为了私欲而战,是不义的,是不正确的,好战,则必然亡国。 但是为了农业而战,为了土地而战,为了天下没有饿殍、天下大同而战,则是绝对正确的,是正义的战争,是孟子不断强调的“仁义”的战争。 他们非常支持袁树的这一理论,认为这一理论应该在未来正式成为大汉的国家治理理论。 且耕且战,以至“天下无有饿殍”,为最高理想“天下大同”奠定坚实的物质基础。 至此,袁氏心学的组成部分里除了致良知、知行合一、助农、人人可成圣贤之外,又多了一个“耕战为良知”的概念。 顺着这一系列的思想变革成果,袁树着重发展良庄内的农业,投入很多资源劝课农桑,继续增加良庄的土地面积,并且大量积累收获的粮食,建设了很多的粮仓。 在这个方面,袁树与良庄农户约定,朝廷税收就严格按照朝廷定下的额度征收,良庄方面固定收一笔安置保护费,其他的都归农民所有。 农民种出来的越多,能够留下的就越多。 所以良庄农户的生产积极性普遍很高。 后勤部则按照袁树的指示,在税收和安置保护费用之外,统一用市价向农户们收购一批多余出来的粮食。 其中大部分用来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小部分则拿出来转卖,卖给各地有需要的人。 这批粮食价格不高,属于平抑粮价的级别,为了防止有人肆意哄抬粮价,良庄的粮食就是哪里粮价高就跑到哪里去平价发售,阻止粮价上涨,打击无良粮商。 因为这种情况基本上不赚钱,所以算是袁树在为社会做好事,回馈社会,贯彻自己致良知、知行合一的誓言,把助农进行到底。 两年下来,无论其他地方发生什么事情,至少三辅之地就没有什么地方因为粮价飞涨而导致动乱。 这其中,袁树和良庄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虽然不赚钱,但是赚了名声、人望,得了人心,两年下来,就算是目不识丁的老农也知道袁树和良庄的名头。 所以良庄和良庄生产出来的粮食在三辅之地名声极大、极好,马融传人袁树经营良庄来平抑粮价的良善之名也充斥着三辅之地,甚至远传至凉州、蜀中、关东。 对于袁树来说,这些都是打地基、夯实基础的行动,为了之后的更进一步,现在必须要把基础给夯实了,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自己的名声好了,学说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为人所知、越来越容易为人所接受。 随着袁氏心学的内容不断充实,袁树在自己的心血之作《知行论》创作完成之后,也正式给致良知之学冠以“心学”的名头,打出了正式的旗号。 这门学问以《孟子》为源头,以袁树在马融去世前创作的《孟子解诂》和马融去世后所创作的《知行论》为重要教科书,成就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学术团体。 不过相对于心学这个称谓,一心会内部和外面的一些人更愿意把这门学问统合称为“袁学”,以此和正在青徐之地快速发展的郑玄之“郑学”相对。 这个团体学习心学,认可袁树提出的“重塑精神支柱、开创美好未来”的理想,认可知行合一是检验一个学子学习成果的方式,践行良知理念,拥有较强的凝聚力和行动力。 至少就目前袁树自己评断,整个汉帝国是找不出比自己的一心会更加有向心力、更加有行动力的政治学术团体。 曾经倒是有,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以至于良庄的发展在这三年来极为迅猛,甚至都已经有了超过茂陵县这个历史悠久的建制县的势头。 算上常驻在良庄里的一心会大部分会员,眼下的良庄总人口都超过七万了,而在良庄建立发展之前,茂陵县只有两万出头的人口。 眼下良庄的人口比茂陵县原本的人口都要多,严格意义上来说,就算脱离茂陵县,良庄也有了单独建成一个县的资格。 良庄内部的关键配套设施完全,该有的都有,俨然就是一个县级社会。 一个怀有理想的、以更加温和的耕战体系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县级社会。 一个一点也不贫困、甚至居民幸福指数颇高的县级社会。 从这个小社会身上,袁树看到了属于未来的无限的希望。 怀着如此的希望,袁树度过了看似漫长、实则一点也不漫长的三年守孝期。 (本章完) 第74章 他,就是良知! 第74章 他,就是良知! 其实严格来说,守孝期只要达到二十六个月或者二十七个月就够了。 完成二十六个月或者二十七个月的守孝期,就足以对外宣称是完成了三年守孝,不必真的守满三年。 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不过袁树觉得这样不够,他还要更多的时间沉寂、写作,所以要加长守孝时间。 一开始卢植等人建议袁树把时间延长到两年半,也就是三十个月。 但是袁树听到“两年半”这三个字之后,顿时觉得自己的右肩莫名的骚动起来。 为了不成为守孝时长两年半的带孝子、小黑子,袁树还是坚持守满了三十六个月的孝期,踏踏实实的陪了马融整整三年。 他如此坚守信念、为马融守孝整整三十六个月的行为也为众人所称赞,人人都说袁树知恩图报、心怀感念,马融确实没有选错人,袁树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当然,这的确也不是纯粹的吹嘘,而是实实在在的称赞。 马融所擅长的《左氏春秋》为代表的古文经学,袁树的确传承的很好,掌握的也很好,在后马融时代的学术层面,他一点儿也没有给马融丢脸。 每日惯例的古文经学讲学,他一点也没有落下,自己讲不了,就让卢植等人代替去讲。 更重要的是,在心学方面,他了三年时间把心学理论整理归纳,形成完整的体系,还严明标点,细致解释字句用意。 之前写就的《孟子解诂》被他用标点符号加以改进。 新作《知行论》之中,不仅有正文,还有他自己给出的详细注解,难懂字句的简单释义,引经据典的来源,还有历史故事的背景和人物背景。 他都给一并标注上了。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那就是“经传合一”,解释齐全,基本不给他人误解、曲解的空间。 所以,袁树甚至算是第一个打破了学术界严苛的防自学机制的人。 他用更加简便甚至较为白话的语言句式解释心学的奥妙,抛弃了繁琐、难懂的古代句式和生僻字,如此一来,不仅自己人学起来方便,外人了解起来也方便。 肯定有人对此感到不满,但是他们又没办法说什么。 因为这是袁树自己钻研出来的学问,不属于五经体系,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没有那么多师法、家法的规矩,他就是祖师爷,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旁人无法置喙。 除非这帮学阀愿意接受袁树的学问成为官学,给个编制,和自己分肉吃,然后才能用自己的规矩来规范袁树的行为,想方设法给他戴上“紧箍”。 他们能接受? 他们连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古文经学都不愿意接受,又哪里愿意接受这个新生的心学? 再加上党锢之祸以后,他们被宦官穷追猛打,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仰仗袁氏家族的地方很多,所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至于五经体系之中会不会也有人做出相同的事情……袁树不知道,也不干预、不评价。 他只管发展自己的心学,不断的收纳更多对心学有兴趣、愿意贯彻知行合一理念的人。 正如他所预料的,因为他对防自学机制做了突破,所以凡是能接触到他的作品的人,都能对心学有一番最基础的了解,传播起来也更加方便。 这在无形之中就大大的扩张了心学的受众群体,把心学的入学门槛降低到了能读会写这个层面。 他的会长秘书程立程仲德就是因为这层原因接触到了心学,然后千里迢迢不畏艰险来求学,被他收下,成为心腹。 这种情况在之前是不存在的。 学习经学,有很多前提。 其中最重要的,是你这个人气运榜身,被人看中,把你纳入学阀体系之中。 或者你出身好,是一个生来就有编制的人。 然后,你需要掌握句读,了解古代字体,了解古代字意,了解古代历史背景和人物背景,或者拥有一个掌握以上全部技能的老师。 具备上述所有条件之后,才能学习经学、学懂经学。 否则你就学不会、学不懂,乃至于“不配学”。 但是现在心学就没有诸多的大前提。 袁树不要你的出身,不要你的血统,甚至不要你有什么牛逼的老师,只要你识字,能读会写,剩下的,袁树都尽可能的帮你标注在了原文中。 《知行论》就是一本不需要额外注解的心学教科书,只要得到,只要认字,你就能自学,如果悟性高,自学能力强,甚至不需要亲自到袁树这边来听讲。 不过袁树倒也没有充分预料到他的这一行为让他在那些出身寒微的学子的心里占据了一个什么样的地位。比如在魏甲、窦云、程立等出身不太好的寒微士子的心里,袁树就是他们的光,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袁树帮助他们摆脱了最大的痛苦来源,引领他们走上了一条成圣之路,所以,袁树,就是良知的具现化。 他,就是良知! 甚至于加入一心会的那些出身比较不错的豪门士子,他们也基本认同这一观点,接受心学理论之后,他们也觉得袁树的做法实在是很伟大,很正确。 所以一心会内部对袁树的个人崇拜其实还是很有趋势的。 不说别人,单说程立,那就是袁树的绝对支持者、崇拜者,视袁树为希望之光,甚至认为大汉只有袁树这一个太阳。 所以出于对袁树的崇敬和忠诚,他再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无论如何,公子,您还是要做个准备,把党人都藏起来是最好的,以免真的被宦官抓住了把柄,不好收场。” “这方面,我觉得我父一定会有所准备,我会等他的消息再行事,不急于一时。” 袁树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再有六日,丧期便结束了,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了,之前没收下的门生要收下,弟子的考核也要开始,一心会也要开始收纳新人,总而言之要做的事情很多,宦官的事情,不是最重要的。” 程立抿了抿嘴唇,一肚子的郁闷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在旁人眼中如猛虎一般恐怖的宦官们在袁树的口中就像是玩闹一样,他们的死亡威胁在袁树眼里好像根本不算什么。 但有意思的是,这搞不好还是真的。 他的起点就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触摸不到的顶点,因此那些看起来狂暴的宦官对于袁氏家族也不得不小心对待,甚至给他们加官进爵用以笼络。 比如袁树他爹原来是京兆尹,二次党锢之祸以后,担任太仆的杜密身为党人,自然被宦官们做掉了,空出来的职位就交给了袁逢。 这个非常亲近皇帝的职位就那么落到了袁家人手里。 九卿一般以太常为首,但是实际上最容易接触到权力核心、最容易有光辉前途乃至于成为三公的,其实就是太仆。 过去皇帝还能掌握皇权的时候,作为皇帝的个人马车夫就很容易成为皇帝的心腹,然后外出担任一些重要的职位,就算现在皇权实际上并不完全握在皇帝手里,太仆这个职位也一样贵重。 袁逢担任这个职位,说白了,就是给以后做三公当铺垫,让刘宏熟悉一下袁逢,混个脸熟,知道这个人以后就是咱老刘家最重要的肱骨之臣,您二位先处处,看看相性如何。 能处的好最好。 实在不行,那就再试试,处好了为止。 要知道,他这个位置比您作为天子的位置还要稳当呢! 天底下汉室宗亲那么多,不缺当皇帝的人选。 但是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可真没有几个家族。 宦官都明白且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可见袁氏家族的政治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在此基础之上,程立忽然想到,宦官那边如果不是真的掌握了一些确切的消息,是不会轻易对右扶风出手的。 之所以那么大张旗鼓的宣布对右扶风重点举钩党、巡查,搞不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袁树注意到了程立的表情,笑了笑。 “仲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程立闻言看向了袁树,顿了顿,还是开口了。 “公子,这件事情,难不成……是宦官有意为之?” “对了。” 袁树笑着走上前,拍了拍程立的肩膀,缓缓道:“按照这帮阉人行事狠辣的风格,真要打算对我出手,用得着那么大张旗鼓对外宣称右扶风是重点巡查地方吗?根本不需要,暗中派人来查就是了。 他们就算不知道朝廷各部门里具体哪些人是袁氏的眼线,但是他们绝不会以为朝廷里没有袁氏的眼线,没有暗中行动,而是在尚书台公布出来,这就已经打草惊蛇了,我能不提前知道? 党人确实在我这里,但是右扶风那么大,我随便找个山洞把他们藏起来,这帮阉人要多少功夫才能找到他们?要找到什么年月去?他们当真能找到? 我看啊,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真的从右扶风找到党人,十之八九,是想要在朝廷层面给袁氏施压,或者提个醒,让袁氏不要做得太过分,或者做得过分了也要给宦官一点好处,别那么肆无忌惮。” (本章完) 第75章 三年之期已到 第75章 三年之期已到 程立的猜测被袁树印证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感到错愕,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并且快速接受了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公子,立想的太浅了,扰了公子好梦,还请公子谅解。” 他弯腰向袁树行礼。 袁树伸手扶起了程立。 “这倒无所谓,不过仲德,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你说,宦官这么大张旗鼓宣布要重点巡查右扶风,是真的打算对袁氏做点什么呢?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程立愣了片刻,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袁树在考验自己。 程立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的位置摆放得非常清晰。 作为心腹亲信,不说成为袁树的解语,至少也不能不理解袁树所要表达的意思。 自己和袁树之间的关系就是实际上的君臣关系,而君上说话往往不会说的太死,臣子有时候需要自行领悟其中奥妙,做不到这一点,可无法长久稳健的当好这个心腹。 程立立刻开动大脑,全速运转思维,顺着袁树的提点思考了下去。 很快,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袁氏三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乃天下仲姓,宦官权势庞大,但根基浅薄,绝不敢贸然对袁氏下手,正如公子所说,他们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真的立刻就对袁氏下手。 这一次,他们显然是知道奈何不了袁氏,又咽不下心中怨愤,所以才放风敲打袁氏,让袁氏行事不要太过分,另外,通过敲打袁氏,也向外表明此番要地方州郡举钩党的重要性。 连袁氏都会被敲打,地方州郡长官知道了,就必然会重新审视此番举钩党的诏令,原先可能阳奉阴违者甚多,但右扶风被巡查一事,必然使得相当一部分州郡长官转变态度,至少,不会阳奉阴违了。” 袁树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仲德果然懂我,但是……” 袁树一个“但是”出口,程立立刻紧张起来。 难道,自己的回答有错? 袁树注意到程立的表情,笑了笑。 “宦官们此举的确不是真的要对袁氏下手,只是一种敲打,但是这种敲打显然用力极大,我是袁氏嫡子,更是外界眼中袁氏下一任家主最有力的人选,如非必要,他们绝不会摆出冲着我来的架势。 宦官们此番敲打,就是在告诉袁氏,张俭等党人在右扶风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他们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并且对此非常恼火,这是一次严重警告,袁氏必须尽快做出改变,展现出和宦官继续合作的诚意。” 程立一愣,继而面色微变。 “公子,这……” “如果袁氏没有及时展现出诚意,做出一些改变让宦官知道,平息他们的怒火,那么下一次可能就不是敲打了。” 袁树缓缓道:“仲德,这可不是简单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对天下进行威慑是其次,对袁氏进行威慑才是主要的,如果咱们真的当没有这回事,下一次,宦官们恐怕真的会做点什么了。” “那……公子,为何您还如此冷静?不需要做点什么吗?” 程立是没想到袁树绕了一个圈子,又把事情给绕回来了,危机根本没有解除,还是很危险啊! 但袁树依然没有什么慌张的模样。 “我又没有官身,能做什么?我是一枚棋子,是宦官和袁氏较量用的棋子,宦官做势要吃掉我,袁氏为了保住我,还是要付出一些什么的。” 程立沉默了,一时间没说话。 的确,袁树名气大,身份高,还有很高的学术地位,但问题在于,他没有官身,没有权力。 面对这种威胁,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公子,咱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 “这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袁树叹了口气,说道:“我又能做什么呢?这个时候,主要还是看雒阳那边怎么说,不过我觉得,宦官这一次做的有点过分了,而且有失分寸,不像是什么理智的决定,我估计我父亲他们也很恼火。” 程立很奇怪。 “这……从何说起?”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张俭。” 袁树说道:“宦官里头有个权势很大的,叫侯览,党锢之前,侯览母亲去世,他违背规制建造坟墓,又借着丧礼大张旗鼓的索要贿赂,惹恼了当时在他家乡担任太守的张俭,于是张俭就带人强行把他母亲的坟墓给毁掉了。” “这……” 程立有点绷不住了,忙说道:“张君的确行事刚烈,不似常人所为,这样一来,张君和侯览完全就是生死仇敌了,难怪……” “所以啊,张俭的行踪肯定是被谁给泄露了,我们这里肯定不至于,八成是雒阳那边的问题。”袁树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蜜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但是我觉得,这种对袁氏的公开施压,应该不是所有宦官都乐意的,侯览憎恨张俭,那是侯览自己的事情,公开对袁氏施压,那就成了宦官和袁氏之间的矛盾,侯览一个人把所有宦官拉下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对了,仲德,你应该不知道,外人传言袁氏和宦官多有勾结,这话不假,还不是一般的勾结,中常侍袁赦,就是袁氏族人,不过关系较远,但他既然成了中常侍,关系自然就亲近了起来,所以袁氏也不是好对付的。” 程立闻言,很是吃惊。 “这……这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公子,这件事情就这么告诉立,当真可以吗?” 袁树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这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程立心下一暖,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袁氏会有所作为吗?” “肯定啊,反正我感觉问题不小,我父亲他们肯定非常生气。” 袁树笑道:“所以接下来一阵子估计就是一场好戏,宦官那边不愿意和袁氏公开冲突的一定会做点什么,侯览就算以前权势大,这么一搞,估计也会在宦官内部招惹不少麻烦,右扶风巡查这事儿估计草草了之,没有下文了。” 袁树说的那么笃定,程立也不好判断事情是否一定如此,所以他也只能照着袁树的吩咐,去办理袁树结束丧期以后的一系列事务。 他要去通知一心会各部门负责人,要准备动起来了,袁树很快就要恢复正式的公开活动了,一心会将会迎来一个新的发展高峰。 而且程立隐隐感觉到,这一次袁树“重出江湖”,估计会做一些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比如关于权力的事情。 程立开始忙碌了起来,一心会各部门负责人也接到了通知,也纷纷开始忙碌了起来。 六天以后的清晨,袁树早早起身,焚香沐浴,在马融的坟墓面前脱下丧服,一把火烧掉,更换全新的衣装,然后郑重行大礼,向马融正式告别。 “老师,三年之期已到,弟子该离开了,这一离开,以后便不能常来探望老师了,但是只要有空,弟子一定会来探望老师。” 袁树并没有悲伤之色,在马融坟前笑嘻嘻地说了一通,然后把满满一壶酒洒在了马融坟前,最后行了一礼,便转身缓缓离去。 走了几步,他又转过头来看了看马融的坟墓,忽然一股难以遏制的悲伤袭上心头,泪水忍不住涌出眼眶,豆大的泪珠不住地洒落地面。 情绪的决堤来得如此之迅猛,令他自己也感到愕然。 他就那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掏出布巾擦了擦眼睛,迈着更加坚决的步伐,离开了。 草庐边上,许崇牵着马等候多时,见袁树来了,便点起火把,将火把交给了袁树。 袁树接过火把,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三年的草庐,便亲手点燃了这座草庐。 熊熊火焰很快吞噬了这座草庐,草庐灰飞烟灭,但思念与感激却留存在了袁树的心底里,从来不曾离开。 建宁三年三月十一日,袁树结束三年丧期,从草庐返回良庄,正式宣布了自己的回归与公开活动的重启。 迎接他的,是人山人海。 袁树本来不想搞那么大的排场,没想让那么多人都来欢迎自己。 但是因为名声太好、受欢迎程度太高,自己结束丧期回归正常生活的消息一传出来,大家都激动起来了,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袁树。 不单单是一心会的成员们都来了,甚至是良庄内的农户都有不少拖家带口的过来欢迎袁树,想要向他表示感谢。 因为袁树的的确确救了他们的命。 也就是良庄面积够大,但是一两万人的大排场,人山人海都有点形容不了。 不过袁树也是真的很开心。 什么是人心? 这就是人心。 袁树相信,这些来欢迎他的人,大多数都是愿意为他而战的。 张俭、夏馥和刘表三人在良庄隐姓埋名的生活,衣着服饰与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一样,并不出挑,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不怕被人认出。 加上袁树承担风险庇护他们,他们自然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 结果这一眼望去,便是惊讶的无话可说了。 (本章完) 第76章 如果袁术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第76章 如果袁术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张俭、夏馥、刘表等党人名士各有各的学术传承、基本理想,来到良庄之前和之后相当一段时间内,对于袁树的心学和他的一心会都是持一个怀疑、观望的态度。 要不是因为袁逢的大力建议,还有袁树本身年岁太小、不会成为宦官关注目标这一现实情况的推动,他们一开始根本也没有想到来袁树这里避难。 可是抵达之后他们所目睹的一切,无不让他们感到惊讶,乃至于震惊。 他们平日里张口闭口都是“天下人”,可“天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谁也说不清楚,也并没有真正的明白这三个字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而今日,不过是一两万人聚集在一起,已经把他们给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一两万人的欢呼、尊敬和重视,已然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那如果是十万人呢? 二十万人呢? 最早抵达良庄躲藏的刘表对良庄的了解最深,尽管如此,也十分惊讶,最晚抵达良庄的张俭就更别说了。 他十分感叹。 “吾辈平日里总是标榜天下所望,可今日一见,这袁氏子才是天下所望吧?” 与他差不多的夏馥随之点了点头。 “一个良庄便有如此声势,真是难以想象更多人众聚在一起,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袁氏子年不过十五,已然有如此人望,吾等都要依托于他保全性命,将来,难以想象啊……” 刘表对此也十分赞同。 “如果袁术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刘表一番话说出来,张俭和夏馥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刘表二十八岁,袁树十五岁,相差十三岁,这如何能算得上是父子关系? 除非刘表不守规矩、丧心病狂,小小年纪就和身边伺候的婢女做一点伤风败俗的事情,那倒的确是有可能和袁树这样年岁的孩子成为父子。 但是想到这里,夏馥明显不能接受了。 “景升,你与袁树只相差十三岁,哪里称得上父子?我与他的年龄相差得更多,明显我更适合做他的父亲!” 刘表眨了眨眼睛,顿时感到十分不满。 “子治,你不过比我大四岁,我不适合做袁术的父亲,你又如何适合?” “明显比你更适合,你若要做他的父亲,十三岁就要生子,你能办到吗?那该是如何的伤风败俗?天底下哪家父母能接受这样的儿女?” “如何就伤风败俗?昔日文王十二岁娶太姒,十三岁生伯邑考,文王可以,我怎么不可以?” “你这是强词夺理,文王是文王,那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你拿到现在说,根本不合适!” “这就是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就不合适了?我十三岁不行,你十七岁就可以了?十七岁一样没有加冠,一样未成年,就不伤风败俗?” ………… …………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很明显对于对方想要当袁树爸爸的行为都感到十分不满,互相不肯承认对方的爸爸身份。 张俭看着两人陷入争吵之中,先是惊愕,然后便是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两人和他比起来都还算是年轻人,他都五十五岁了,不知何时就要死掉,也犯不上和年轻人争论这种事情。 张俭是三人里最后一个来到良庄的。 在此之前,他四处流窜逃命,惊魂未定,抵达良庄之后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等家眷都被送过来团聚之后才彻底回魂,前后不过四个月,所以对于良庄的了解是最浅的。 他也就知道这里是一个很不错的农庄,有一个名为一心会的组织在进行管理。 这个组织是袁树建立起来的,并且在践行袁树助农的理念,一个没有正式名分的民间组织愣是把这个七万多人居住的大型农庄管理的井井有条政通人和,实在是不容易。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张俭并没有完全走遍良庄的每一个角落,对良庄的了解也比较浅显,但是明显感觉到生活在良庄的人们比较殷实,颇有种安居乐业的感觉。 一心会治理良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连收税都是严格按照朝廷规矩来的,但是这里头没人挨饿,大家都有余粮,不像外头那般的饿殍遍野。 所以一个很尴尬的事实就浮出水面了—— 严格按照朝廷的规矩收取赋税,是不会闹得流民遍地、饿殍遍野的。 这就是那群贪官污吏在朝廷规矩之外又定下了自己的规矩,方便捞钱,这才把农民们捞的连连破产、妻离子散。 当然,良庄内农民的生活如此殷实,显然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一心会的会员们会在农忙时期帮助农民耕田种地、指导农业生产技术,还会兴修水利、安排耕牛、制作堆肥,竭尽一切能力帮助农民改善生产条件。 他们在政策上并没有什么改善,甚至有点萧规曹随、无为而治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特别出格的。 但是在具体办事策略上,他们又十分积极。 身为读书人、士子,不会端着自己的身份,而是会脱下儒袍、换上粗布短打,自己下地帮助农民一起耕种。 一心会的会员们和农民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张俭不止一次的看到那些做农活的会员和农民一起坐在田边谈笑风生。 而这种情况在外头是看不到的。 心学。致良知。 知行合一。 立志、勤学、责善、改过。 以及…… 耕战为良知。 袁树自己创建的学术体系正在这个农庄内进行实践,实践的结果显然非常的喜人。 只是两年,就已经可以让良庄里的农民初步摆脱如影随形的饥饿了。 如果这套体系能够推广出去,能够在大汉每一寸国土上都实现,官吏们能够和这些一心会会员一样与农民并肩而坐、谈笑风生,那么整个大汉又该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呢? 还会如现在这样,流民遍地、烽烟四起吗? 张俭深深的感叹——袁树这小子还真不简单啊。 如果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不对,年龄相差太大。 孙子比较合适。 嗯。 袁树这小子如果是我的孙子,就好咯…… 袁树正式回归良庄、恢复公开活动,这第一站,就是大摆筵席。 在程立和卢植等人的操作下,正好也是欢庆春耕顺利展开、进程喜人,整个良庄一起出力,弄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壮观的流水席。 良庄内的家家户户都参与进来,一心会出大头,各家各户也能跟上出小头,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然后所有人一起吃,算得上是现实版的与民同乐了。 特别是酒水。 因为粮食大头要用来储存,而酿酒又需要很多粮食,所以良庄内能喝酒的机会是不多的。 但是这一回为了欢庆,一心会把仓库里的存酒都拿了出来,免费给良庄内的民众喝,从上到下喝个痛快,也算是应景。 张俭和夏馥是第一次参加规模那么大的筵席,而刘表则是第二次。 作为“前辈”,性情最开朗的刘表乐不可支地拉着两人游走在流水筵席之中,看到那里的东西好吃,就冲过去吃,吃得不亦乐乎。 张俭和夏馥一开始还端着,不是很想失去体面,但是几碗酒下肚,也就没了体面,吃吃喝喝,不亦乐乎,眼神都逐渐迷离起来。 袁树倒是早早地找到了三人,向他们敬酒,表示问候。 为了不引人注目,四人在公开场合就没有多谈论,很快分开,各自玩乐。 酒过三巡,张俭累得走不动路了,只能在一张桌案前坐下,喘了几口气,看着身边同样有些疲惫的夏馥,忍不住笑了出来。 “疲于奔命两年半了,子治,这是我两年半以来,吃过的最踏实的一顿饭,喝的最踏实的一顿酒,真舒服啊……” 夏馥也颇有感触。 “张公辛苦,我倒是还好,不过如此盛大、欢乐的筵席,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那么多食物,那么多酒水,人间极乐啊!” 两人笑谈了一会儿,喝的有点腿软脚软的刘表踉跄着走了过来,一下子瘫倒在两人身边,直接把夏馥的身子当作靠枕,靠着夏馥就哈哈大笑。 “痛快!痛快!子治,张公,满饮此杯!满饮此杯!!” 说着,刘表举起手里酒杯就往嘴里送,送了半天没喝到东西,这才发现酒杯早已空空如也,看得身边的夏馥和张俭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笑一阵,张俭环视四周,十分感叹。 “不曾想,大汉国土之上,还有如此一片乐土,士人奉公守节,黎庶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扶,若不是知道外头是何种模样,老夫还真以为天下大同已经实现了,呵呵呵呵……” 张俭笑得有点苦涩。 刘表逐渐清醒过来,看了看夏馥,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言语。 张俭因为和侯览之间的深仇大恨,侯览特别注重追杀张俭。 张俭一路逃跑,侯览派人一路追杀,一路上凡是收留过张俭的人家,只要被发现、告发,立刻满门诛杀。 很多郡县大族因为收留过张俭,都被诛灭家族,张俭一路逃亡,身后则是一路血债,亲戚、朋友被杀了十几户。 最后张俭没办法,只能逃入深山老林,来了一出东汉版本的荒野求生,靠采摘浆果、捕杀小型野兽为生,形如野人。 如此周旋两年多,还是袁逢派人在东莱郡找到山穷水尽瘦骨嶙峋的张俭,来了一出逆向思维,把他顺着来路送到了右扶风茂陵,交给袁树保护,就此逃过了侯览的追杀。 (本章完) 第77章 袁逢出击(十更完成求首订) 第77章 袁逢出击(十更完成求首订) 所有未被残杀、在逃的党人里,张俭是经历最凶险、最倒霉的一个。 这和他的行事作风不无关系。 与他相比,刘表和夏馥的逃亡则轻松多了,至少没有一个小心眼的大宦官死盯着他们、点名要他们的命。 而且张俭的年龄比刘表和夏馥都要大二十多岁,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了,与他比起来,二十八岁的刘表和三十二岁的夏馥都能算是年轻人。 两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张俭,只能找来酒水敬他,与他共饮数杯,又岔开话题,聊起良庄和袁树,以驱散张俭心中愁绪。 这个方式果然有效,张俭很快就没有继续伤感了。 但是刘表和夏馥很快就不高兴了。 因为张俭表示,袁树的年岁,做他的孙子最合适,绝对不适合做刘表和夏馥的儿子。 于是三人就年龄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一直争论到袁树安排程立和许崇来邀请他们去会谈也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 袁树并不知道这三位党人领袖分别都想和他建立起亲密的血缘关系,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就会把侯览请过来,让侯览直接把这三个不要脸的带走。 也就是他不知道,所以他还是十分和善且低调的与三人聊天,商业互吹,等局面变得融洽起来之后,才把自己把他们喊来的主要目的告诉他们。 主要是告诉张俭。 “张公,刘公,夏公,这一次请三位过来,主要是想要告知三位,雒阳那边出了点小状况。” 因为方才和袁树商业互吹的很愉快,所以张俭、刘表和夏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张俭还问了一句。 “小状况?什么小状况?” 袁树看着张俭。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和张公您有关系,就是……您的行踪大概是被侯览知道了。” “………………” “他好像很生气,反正天子下诏,说是要派人到右扶风等四个地方重点巡查,顺便要求全大汉范围内各州郡必须要举钩党,嗯,第四次举钩党。” “………………” 刘表和夏馥被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张俭更是直接石化。 主要袁树刚才那种说话的语气,确实让他们感觉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话一说出口…… 小状况? 真的是小状况? 小小的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甚至有点太过于安静了,连烛台上蜡烛燃烧的声音都能听到。 刘表和夏馥渐渐回过神来,把视线投向了张俭。 张俭眼神放空,白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 袁树知道老人家大概是想起躲避追杀的那两年半里到底是过得有多么的不堪,生怕老人家被吓死了,于是赶快补充了后面的内容。 “不过张公不必担心,这件事情已经被解决掉了,袁氏既然决定要保护诸位,就一定不会食言。” 接着,袁树把雒阳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俭等三人。 而这件事情,是他通过袁逢的信件得知的。 距离袁树丧期结束还有四天的时候,袁逢派人从雒阳加急送来了那封信件。 信中,袁逢不仅关切的告诉袁树说不用担心,还仔细讲了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对侯览的祖宗十八代进行了十分亲密的问候,对他下半身和下半生的生活都关怀备至,还特别担心他的身体健康。 原来袁树猜得没有错,这件事情确实是侯览一手操作起来的。 作为当前整个宦官集团排行第一的权势人物,侯览对张俭的憎恨是无法消除的,他非要置张俭于死地不可,所以一直紧紧追踪,把张俭追得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原本在东莱郡,侯览派出的杀手已经要追拿到张俭了,结果被袁逢派去的人抢先一步带走,逆向而行,大摇大摆的穿越雒阳前往关中。 整个过程中侯览都没有意识到袁逢居然敢如此大胆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穿越火线,而是派人直接渡海追去了辽东,还以为张俭直接跑辽东去了。 而侯览之所以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不是袁逢的操作有什么问题,袁逢的防线固若金汤,是袁隗那边出了岔子。袁隗对身边伺候的奴仆的要求比较严格,某一日因为一些小事痛骂了一名亲随奴仆,还说要杀了他泄愤,结果导致这个奴仆怀恨在心。 他偷偷跑到侯览那边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侯览,其中最有价值的事情就是袁氏帮助张俭暗渡陈仓的事情。 袁隗对此十分恼恨,但是袁逢却说这是袁隗自己作的,平时不懂得宽厚对待身边伺候的人,经常苛责身边亲随,日积月累,心中怨恨无法排解,结果酿成此番风波。 也就是这个奴仆知道的事情不多,否则袁氏应付起来可就真的难了。 尽管如此,侯览的怒火还是无法消除,他直接派人请袁逢过去,试图当面质问袁逢,但是被得到消息的中常侍袁赦联合交好的宦官曹节拦住了。 侯览痛骂袁赦,说他和袁氏穿一条裤子,结果袁赦还就十分光棍的承认了。 袁赦表示袁氏是宦官集团重要的合作对象,宦官集团根基浅薄,掌权时日尚短,之所以当下他们还能维持大汉帝国不崩塌的局面,门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氏有极其重要不可替代的地位。 袁氏家族对朝廷的态度决定了一大批郡守、县令和地方职官对朝廷的态度,袁氏认可现状,宦官掌权的局面才能维持下去。 如果和袁氏撕破脸,后果太过于严重,是不可承受的,就算不从同宗的角度考虑,从宦官集团自身利益的角度考虑,袁赦也认为要保住与袁氏的合作。 曹节也是一样的态度。 他认为为了一个张俭和袁氏撕破脸是完全不值得的,他们树敌太多,如果连袁氏都要推走,区区一个小皇帝刘宏根本保不住他们。 曹节的态度也是整个宦官集团大多数人的态度,他们都认为侯览追杀张俭两年半,在地方上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和影响,杀死张俭亲戚、朋友十几家,已经让他如丧家之犬一般,几乎成为孤家寡人,何必赶尽杀绝? 再说了,人家不过毁了你老母的坟墓,又不是杀了你老母,你何必如此? 为了你老母,为了你一个人泄愤,让我们整个团队蒙受损失? 这太不理智了! 袁赦和曹节联手要求侯览冷静,就此作罢,不要发怒,但是侯览的怒火实在无法压制,他已经气红了眼,反过来强行压制袁赦和曹节,就是要完成自己的复仇,不杀张俭誓不罢休。 这就引起了宦官集团其他有权势的中常侍、小黄门的强烈不满。 于是宦官集团也相当于是为了这件事情发生了一次内乱,两方面争锋相对,最后侯览实在拗不过群体的意志,怎么都没办法达成自己的目标,只能一边哭骂一边接受现实。 但他提出了妥协的最终条件,就是狠狠敲打袁氏,让袁氏吐出一些利益,否则他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和袁氏算账。 最后的结果就是袁树所知道的事情,宦官集团发动又一次举钩党攻势,还特别点名要对右扶风严加巡查,以此敲打袁氏,试图让袁氏服软,要求袁氏多多少少给个态度出来。 袁逢对此当然是怒火中烧。 妈的,居然敢拿我麒麟儿威胁我? 臭阉人,给你点颜色你还真的开染坊了! 其他的事情他可以忍,但是涉及到自己儿子的事情,他忍不了,他不能接受! 袁逢狂怒不已,袁隗也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感到愧疚,遂全力支持袁逢。 兄弟两人联手,发动整个京城所有和袁氏家族有关系的势力,甚至包括一些宗室官员的势力,一同对小天子刘宏发起声势浩大的觐见。 一大票官员直接闯宫,要求小天子停止这次没有意义的举钩党,不要继续折腾地方,以免地方和中央离心离德,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因为正常官员苦党锢之祸久矣,袁氏家族发起反击之后,居然带动了其他不同派系势力的共同反击,大半个朝廷全都站在了袁氏这边,甚至不惜闯宫也要面见刘宏,要求停止举钩党。 官员们被宦官的狂暴杀戮震慑已久,很是惧怕,但是怕中有怒,两年半的积攒,让大多数正常官员都极为憎恶宦官。 之前没有带头的,尚且不敢闹事,现在袁氏出来带头,他们全都跟着闹腾起来了。 雒阳震动,宦官震恐。 当然,袁氏家族的手段不会那么简单,除了正面强攻,也有绕后侧击。 通过袁赦的关系,刘宏没有被蒙蔽,而是得知侯览之所以要搞这件事情,主要就是出自自己的私心,要为自己的老娘报私仇,为此不惜拉上全天下一起躁动不安。 因为侯览的私欲,已经引发了朝臣的强烈不满和坚决抵制。 事情闹得极大,影响极坏,如果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刘宏的天子之位都会受到影响! 刘宏年纪不大,但是对于皇帝之位还是十分敏感的。 之前的窦武兵变就是因为被刘宏误以为是要废黜他的皇位,所以刘宏才和宦官们站在了一起,甚至亲自拔剑捍卫自己的皇位,直接促成宫廷内部的势力全都向宦官倾斜。 而这一次,也是一样。 (本章完) 第78章 袁君,还请受张某一拜! 第78章 袁君,还请受张某一拜! 刘宏的确信任宦官们,也愿意把宦官们当作肱骨之臣来对待,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大前提的。 宦官要能够捍卫他的皇位和权力,而不是动摇他的皇位和权力! 保护我,你们才是自己人,不保护我,你们就是敌人! 刘宏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非常生气,觉得侯览太过分了,自己闹腾也就算了,现在把事情闹大了,搞得群臣逼宫,甚至威胁到了自己的天子之位! 难道侯览要让自己连皇帝都没得当吗? 于是他听从了袁赦的建议,下令禁止侯览继续闹事,并且就此停止此次举钩党,不要让事情继续扩大,以此安抚朝臣,要求朝臣全部离开皇宫,也不要继续闹事。 都给我停战! 天子诏令已下,照理来说局面应该平息,但是侯览已然气急败坏,红了眼睛,在部下的建议下,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调动听话的宫廷禁卫去武力威慑朝臣,来一个绝地翻盘。 但是他的速度太慢了,派出去传令的人还没有走多远,就被曹节等宦官带人困住,拿来了刘宏的诏令逼他就范。 曹节等宦官得知此事已经闹大,知晓袁氏对此极为不满,甚至发动朝中势力针锋相对,担心真的撕破脸皮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同时,他们对于侯览试图发动兵变的事情感到恼火,觉得侯览实在是太不知进退了。 于是在袁赦的润滑作用下,曹节等人决定妥协,将最主要的祸乱源头侯览铲除。 反正侯览平时飞扬跋扈,踩在大家头上,对他不满意的宦官太多了,此番能把他扳倒,吃掉他的势力,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最后,这件事情演变为内外朝双方势力一起对侯览进行混合双打的局面。 混合双打之下,侯览被打得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本人都被软禁在宫廷中不得外出,身边羽翼被接连铲除,从宦官内部到朝堂之上,一场针对侯览及其党羽的风暴已经展开。 袁逢送信的时候,大局已定,他赶快把消息告诉袁树,让袁树不要慌乱,踏踏实实呆在右扶风顾好自己,经营好自己的基业。 至于雒阳这边,交给他。 要是他这个当爹的连儿子都保不住,还能保得住什么? 袁树接到袁逢的信之后,心下大定,知道自己全部的担忧都已经没有必要了,袁氏的政治力量在这一场风波之中显露无遗,充分展现了三世三公之家强大的政治能量。 虽然说这个事情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但是好处同样明显。 不好的地方就是袁氏当了一次出头鸟,和宦官集团针锋相对,在共同的敌人侯览被消灭掉之后,必然会引发宦官集团和袁氏之间关系的微妙化。 而且袁氏家族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当出头鸟,这一次出乎意料的做了出头鸟,展现了极为强悍的政治能量,甚至可以威慑皇帝、令宦官妥协,这也在无形之中给这些势力提了个醒。 要小心袁氏! 天下人的视线顿时都放在了袁氏身上,对想要继续发展壮大的袁氏家族来说,是有很大危险的,以后袁氏家族的所作所为、不论是否真的有政治目的,都有很大的可能被政治化。 但是也不是说就没有好处。 其一,袁氏家族素来都因为和宦官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而受到士人的广泛诟病,而这一次正面对抗宦官取得阶段性胜利,宦官肯定不爽,但是必然会让袁氏家族在士人之间的风评得到好转。 正是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 其二,袁氏家族展现出了庞大的政治能量和号召力,这必然会让天下人更加直观的认识到袁氏家族的能量究竟有多强,对于袁氏家族继续招贤纳士、增强自身是有促进作用的。 潜在的敌人会增多,会警惕。 但是潜在的友人也会增多,会振奋。 对于袁氏家族来说,就像是握住了一把双刃剑,狠狠刺入了敌人的胸口,让敌人受伤,但是自己也随时要警惕被收回来的双刃剑弄伤。 在袁树的记忆里,袁氏家族正儿八经和宦官闹翻还是在袁绍和袁术兄弟两人手上,汉灵帝刘宏死后,他们上蹿下跳的一顿操作,基本上杀光了所有的宦官。 而在此之前,袁氏家族好像一直都隐藏在幕后,对宦官的事情没有明确表态。 而现在,因为自己的介入,使得历史轨迹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袁氏提前那么久和宦官集团爆发正面冲突,接下来的局面,真的稳得住吗? 便宜老爹和三叔真的能在接下来的局面中驾驶袁氏这艘大船继续稳稳当当的航行吗? 袁树不能预测。 不过他也不是太过于担心。 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突然暴起,宦官们已经领教过了危险性,只要他们智商正常、不犯蠢,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试图继续激怒袁氏,以避免袁氏真的就站在了宦官的对立面上。 接下来,宦官们必然会想办法安抚袁氏,主动修复和袁氏的关系给外界看,消弭外界的猜测以及一些同情党人的士人官员试图就党锢之祸翻案的可能性。 二次党锢之祸已经成为宦官秉政的大义名分,甚至成为刘宏亲政、执掌权力的政治基础,翻案,就意味着推翻刘宏的执政根基,对刘宏和宦官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同时,宦官们也要避免袁氏借此机会直接华丽变身为新的党人领袖乃至于士人领袖,所以,一定要死死拉住袁氏,不能让袁氏离开他们这艘“贼船”。 但其实说起袁氏,他们也一样,他们也不想现在就和党人们公开站在一起与宦官作对。 一来宦官们拥立天子刘宏有功绩,深得刘宏信任,眼下已经在名义上正式“亲政”的刘宏还是占据了大义名分的,除非再行废立之举,否则不可能从根本上推翻宦官秉政的现实。 在这个时候,袁氏直接与宦官冲突,很有可能会被刘宏掌握的大义名分打翻在地,被视作党人,遭到沉重打击。 二来,党人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袁氏家族再清楚不过了。他们的政治手段和政治能量甚至都不如这群宦官。 一朝败北,党人们便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杀的七零八落,毫无还手之力,公开和他们混在一起……那不是扶贫吗? 袁氏家族的觉悟可没有高到那个地步,他们没有兴趣扶贫,只是想借扶贫的名义来赚取名声,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 所以袁树认为接下来最符合袁氏利益的做法不是和宦官撕破脸皮对着干,而是寻求和宦官修复关系的可能性。 袁逢的信件也证实袁树的猜测是正确的。 袁逢明确表达了袁氏家族接下来的政治动向并不是就此改旗易帜、和党人们站在一起,而是想办法修复和宦官的关系,继续在雒阳中央谋取权力,争取登上更高的地位。 袁逢和袁隗从危机中发现了莫大的机遇,磨刀霍霍,已经开始向三公和尚书台发起冲击。 袁树自然不会把太多的关于袁氏家族内部的事情告诉外人,所以关于袁氏的具体谋划什么的,他没有说,只是着重描述了袁氏家族是如何引领朝臣反击宦官、最终扳倒侯览的。 袁树长得很端正,宝相庄严,又很善于说话,也善于演讲,语言艺术能力拉满,是天字第一号大嘴炮,这是他在马融还活着的时候就广受好评并且让他长期受益的一项本领。 他总是能够通过语言艺术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全心全意地听他的演讲,而暂时忘却掉其他不愉快的事情。 在描述袁逢和袁隗是如何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过程中,袁树声情并茂,各种旁人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修辞手法全都用上,还搭配非常合适的肢体动作,将袁氏和宦官斗争的过程描述得惟妙惟肖宛若武侠小说,就好像自己亲眼目睹全程了一样。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袁逢和袁隗两兄弟齐心协力,使出一招双剑合璧,最终干翻了侯览! 但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或许整个政治斗争的过程也完全没有他所描述的那么惊险刺激,袁逢和袁隗兄弟两人的形象也并非他所描述的那般正派。 只是那又如何呢? 张俭是不会在意的,刘表和夏馥也是不会在意的。 他们从地狱来到天堂,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过于刺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充斥着他们的内心,哪里还有闲心思去找寻袁树所编纂的故事里的逻辑漏洞? 就算能找到,他们也不会深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智商正常的人都明白。 再经过袁树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三人顿时对袁氏充满感激,对袁树也充满了好感。 张俭直接热泪盈眶,整理衣冠站了起来,向袁树深深一礼。 连带着刘表和夏馥也一起向袁树深深一礼。 这就搞得袁树有点不会了,赶快站起身子侧身躲让。 “张公,夏公,刘公,您几位这是?” 张俭没有直起腰身。 “向袁氏表示感谢。” “可是我……” “子可代父受过,自然也可代父做其他合理的事情,父不在场,可由子代为受礼,再进行转达,这并不违背礼数。” 张俭抬头,朝着袁树笑了笑:“所以,袁君,还请受张某一拜!” 刘表和夏馥也说了同样的话,行了同样的礼。 袁树倒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他踏踏实实的接下了三人的行礼,不再纠结。 “树代父、叔受下此礼,同时……” 袁树也向三人行了一礼。 “张公,夏公,刘公,与如此凶残、狡诈的贼人斗争,三位……受累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仿佛直接击中了这三人的心趴,三人纷纷红了眼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张俭更是忍不住流下眼泪,感叹不已。 特酿的!这袁小子要真的是我的孙子,该有多好? 老夫睡着了都能笑醒!这辈子是真的有了! —————— ps:想了想,嗯,一千月票加一更,一个盟主加两更,这是一千月票的加更,先这样吧~ (本章完) 第79章 只有侯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79章 只有侯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张俭等人的感动多多少少有了袁树绘声绘色描述斗争经过的功劳,他们也为此感觉自己的处境好了许多,安全了许多。 至少那个疯批一样的侯览是彻底废了。 但实际上,张俭等人的处境并没有实质上的好转。 党锢之祸依旧在进行,对于党人的禁锢并没有解除,刘宏和宦官们也不可能让党锢政策就此结束。 袁氏此番愤而反击,主要是因为宦官把目标指向了袁树,指向了袁氏本家,触动了袁氏话事人袁逢的逆鳞,使得袁逢大为光火,直接反击。 但是抛开这一点,双方并没有太多的矛盾。 袁氏就没打算正面和宦官开片儿,假使侯览不那么疯批,懂得妥协一下下,袁逢才不会和宦官硬刚呢! 所以宦官们也没有感觉问题很大、情况很严重。 只要党锢的政策继续推行,他们还能借助党锢政策继续增强自身的政治势力,维持政治地位,那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就当这个事情不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所谓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在这场斗争之中,对抗的双方也把这种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本来一些朝臣以为袁氏真的要雄起了,真的要和宦官分庭抗礼搞真人对抗了,还非常期待袁氏接下来能搞出什么狠活儿,结果没想到只是倒下了一个侯览,袁氏和宦官们就又一次的不清不楚了。 袁氏没有继续抗争,宦官也没有继续追究。 中常侍曹节、王甫一起上表,以议郎袁隗在铲除奸佞侯览一事中十分活跃,志虑忠纯、捍卫皇权,立下功劳,推荐其出任九卿之一的大鸿胪,与其兄袁逢并为九卿。 太仆袁逢上表,以中常侍曹节、王甫、袁赦为国除奸有功,推荐以曹节接替侯览出任长乐太仆,并且把侯览所拥有的爵位食邑分别赏赐给王甫、袁赦。 天子刘宏认为这样做很合适,批准了双方的奏表。 双方就那么明晃晃的在天下人眼前完成了一次几乎完全公开的利益交换,也顺带完成了议和,修补了关系,之前因为侯览的事情而闹得剑拔弩张的情况似乎就没有存在过。 这一突兀的变化使得不少人为之震惊、咋舌,回过神来之后,雒阳城官员私下里多有议论袁氏一族底线灵活、政治操守活泼多变等等,但是未敢公开议论。 那些期待着袁氏家族和宦官集团真人线下激情pk的家伙们大感失望,只觉得一场好戏就此落了个烂尾的结局。 但是两方当事人分别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可是相当满足的。 袁树被保住了,袁氏家族在右扶风的飞地保住了。 且继袁逢出任太仆之后,袁隗也出任了大鸿胪,兄弟两人一起当了九卿,汝南袁氏声威大震。 任谁也看得出来,袁氏家族的下一步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出任三公,并且谋取朝堂上的最高权力。 届时,袁氏家族就不是三世三公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四世三公了。 而废掉侯览的宦官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袁氏没有试图插手宦官的利益,他们很轻松的就将侯览的血肉分润了一下,分别吞吃,壮大了自己,填饱了肚子,局势也恢复了平稳,心情也比较愉快。 就连正在被迫害的党人们都获得了暂时赦免权,一场即将掀起的举钩党风暴停息了,他们又能过一段安生日子了。 你看,这多好? 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指数明显上升。 只有侯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袁树并不知道侯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宦官的政治生命很脆弱,他们没有家族,没有传承,一旦被废弃,几乎就不可能再被重新启用。 侯览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而现在袁树需要面对未来。 所以袁树在送走三位党人之后,又把程立喊了过来,询问了一下他所关注的荀攸、陈群和钟繇的情况。 袁树所庇护的不单单是党人,一些和党人关系匪浅的人也在他的庇护范围之内,其中就包括荀攸等高门子弟。 荀氏族人荀翌就是反宦官最激烈的几人之一,是窦武的主要支持者之一,他被杀后,荀氏家族自然也面临冲击,被宦官盯上,一通撕咬,鲜血淋漓。 虽然最后靠着献祭了荀彧获得了暂时的安定,但是谁也不敢肯定宦官会不会再次发疯,所以族中子弟分散避难。 荀攸因为对袁树的名望和学术很好奇,便主动申请来到袁树这边避难。陈群虽然是陈氏嫡子,不过此时陈氏家族的地位还没有太高,且家主陈寔深度介入到窦武兵变事件之中,也被宦官视为重点打击对象,族人四散躲避倒是正常。 钟繇的父亲和叔叔辈基本上都牵连进入了党锢之祸,有的被通缉,有的被禁锢,这一代人基本上完蛋了,钟氏遭到沉重打击,遂将钟繇送出来避难。 除了这三个袁树最熟悉的,一些落难中的高门子弟也时不时被袁逢安排过来,或者长久避难,或者只是来做个中转站。 反正一段时间下来,袁树的名声在天下士人之间倒是不断拔高。 不管是研习古文经学的还是研习今文经学的,都对袁树颇有好感。 也因此,原先不被看重、甚至被刻意忽视、冷遇的致良知之学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视,各个学派的士人倒也对袁树有了更多不同的看法。 归根结底,在危难之际,满腹经纶也要为活命让路,能活命才是王道,活不下去,满腹经纶又有何用? 不过这样做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显而易见,坏处也显而易见——袁树也牵扯到了党锢之祸中,万一被宦官集团盯上了,这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所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雒阳那边就会送消息到袁树这边,让他提前准备,规避风险。 直接由袁家人操作,目标比较大,于是袁树早前安排到雒阳的贾诩就发挥出了关键的作用。 原本的历史中,贾诩在雒阳为郎官一年之后找不到出路,只能黯然归乡。 但是有了袁树的插手,袁氏家族的政治能量为他稍微运作一下,在刘志还没死的时候,就让他进入了尚书台。 尚书台是东汉政府的实际中枢,台内官员级别不高,但是权力重大,让贾诩进入尚书台,也是袁逢的刻意为之,想要为袁树培植可以任用的人才。 贾诩发挥自己的才能,在尚书台混的不错,且因为身在帝国中枢,容易接触到诸多讯息,便遵照袁树的要求,每个季度都会给袁树通报该季度帝国疆域内发生的事情。 于是在某种程度上,袁树也有了“秀才不出门、遍知天下事”的本领。 袁逢决定为袁树铺路之后,贾诩也有了更重大的职责,那就是时时刻刻盯着宦官集团的最新动向,打探宦官集团对袁树那边的了解进度,为袁树提供情报上的庇护。 贾诩当然是责无旁贷。 有了贾诩的通报,袁树得以准确掌握宦官集团对党人追杀的进度,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自己这边的安全性。 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操作,这些党人和高门子弟们才能在这里安稳生活两年之久。 袁树自然知道袁逢的用意是希望自己和这些高门子弟打好关系,以后引为臂助,可以为袁氏家族的发展壮大做出贡献,但袁树在此之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怎么能只有袁氏家族发展壮大呢? 所以,他想着趁现在就与这些未来绽放出光辉的人才们多多亲近,以后方便招揽任用,于是便安排了程立特殊关注这几人。 程立不知道袁树具体想要做什么,但是袁树的命令,他从来都是不打折扣的完成的。 “荀攸还是和之前一样,愿意助农,每次有助农行动的时候,他一般都会主动参加,另外荀攸还是照常参加责善会议,但又依然没有表现出想要加入一心会的态度,对古文经学也不是很感兴趣,除此之外,他还是和卢子干走得很近。 钟繇差不多,还是照常参加助农行动和庶务部的生产会议,但目前为止也依然没有说要加入一心会,除此之外,他做的最多的事情还是一样,就是练字。 至于陈群,还是老样子,关起门来读书,书读的越来越多,对心学和古文经学都不怎么在乎,读的书还是律法、史书,依然不喜欢参加公开活动,不愿抛头露面。” 之后,程立又把尹氏、繁氏等十几家士族高门子弟的消息告知袁树,对他们一段时间以来的行踪和动向都掌握得很到位,显然,这个情报头子的工作做得很不错,很认真。 袁树听后,夸奖了程立在这方面的认真负责。 至于那些贵公子们…… 应该说,这些贵公子们的行动并没有超出袁树的预料。 他对这些留名于史的名臣们很有兴趣,对他们年少时的成长经历和性格也很感兴趣,所以一方面是风险防范性的监视,一方面就是袁某人自己的恶趣味。 (本章完) 第80章 日子人钟繇 第80章 日子人钟繇 在袁树的印象里,荀攸很聪明,智计百出,是绝对的智囊谋主。 他尤其善于军事,在曹操征讨北方的过程中多出计策,建立功勋,但是他为人沉默寡言,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善对外交际,所以在历史中的存在感远不如他的年下叔父荀彧。 甚至他具体为曹操谋划的军事策略都没有流传下来。 史书上说荀攸的具体谋划只有钟繇知道,但是钟繇没来得及留下记录就死了,所以荀攸的计策失传了。 上辈子,袁树觉得非常可惜,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荀攸的军事才能到底如何。 这辈子,他得到了实现愿望的机会。 初见他时,荀攸很有礼貌,甚至对袁树持弟子礼,很敬重的样子,袁树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他很敬佩袁树继承马融学问的才华以及开创新学的进取意志。 荀攸说他已经读了《孟子解诂》,对心学有初步的了解,对袁树提出的主张很感兴趣,过来不仅是为了避难,也是想要跟着袁树后面增进学问。 他比袁树还小两岁,当时还不到十一岁。 袁树在这个年龄就是个混世魔王,十分嚣张,而荀攸则内敛沉静,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稳重和低调。 后面荀攸按部就班的生活,隐姓埋名,和一些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学子一起学习,但并没有拜入袁树门下,相当于是旁听生,听讲古文经学,还有不断完善的袁氏心学。 袁树不常在良庄,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荀攸,就是一直听程立说他对助农很上心,做农活也很细致认真,并不偷懒,对待普通农民并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 然后,自从袁树的《知行论》完成,作为第一批关注这本书的人,荀攸明显对心学更加感兴趣了,随后便多出了一个参加责善会议的爱好。 过去参加完助农行动,他都是直接离开,并不参加之后的责善会议。 而读过知行论之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开始参加责善会议并且愿意发言了。 听其言辞,似乎对袁氏心学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和看法,对袁树提出的八字真言以及“耕战为良知”的概念非常认可,认为这是可以安邦定国的理念。 所以袁树认为,荀攸是目前距离袁氏信徒和一心会最接近的高门公子哥儿,在他这里长期停留避难的二十七个公子哥儿里,荀攸是最积极的一个。 不过荀攸显然不是一个善于和他人进行情感交流的人。 他很愿意就纯粹的事物进行交流,但是纯粹的事物之外,涉及到个人情感方面的事情,他则是三缄其口,不愿多谈。 袁树与他约谈过几次,发现了他的这个特点,他是一个不愿意敞开心扉的人。 尽管如此,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和理想,认定某件事情之后,他非常愿意为之奋斗,只是不太愿意站在台前彰显自己罢了。 这可能与他年幼时期就失去父母有深刻的关联。 所以袁树对于荀攸身上那种淡漠疏离感并不排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并不会试图深入他的内心世界。 至于钟繇,也挺有意思。 荀攸关注心学,积极参加一心会的活动,而钟繇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是他对袁树本人兴趣很大,是最先主动拜访袁树并且拜访次数最多的人。 原因很简单,钟繇非常喜欢古文经学,尤其是《左氏春秋》。 而马融正是以左氏春秋见长的古文经学大师,袁树虽然出身今文经学世家,但是能得到马融的认可而传承学术地位,显然对左氏春秋也很精通。 加上他听说袁树四百多次辩经不败,而且经常站在左氏春秋的立场上取得胜利,便兴致勃勃的希望和袁树探讨左氏春秋,为此经常一个人来到草庐拜访袁树。 袁树长期守墓,自然也有无聊寂寞的时候,又不能接触女人,有个钟繇经常来找他说话,他倒也十分愿意。 钟繇比袁树大四岁,两人勉强算是同龄人,对于袁树小小年纪就成为正儿八经的经师这件事情,钟繇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第一次交谈之后,钟繇就成了袁树的粉丝,与他谈论左氏春秋入了迷,从上午谈论到深夜,最后两人在一张床上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袁树发现钟繇睡相很差,正抱着自己的大腿流口水。 第一次谈论,钟繇就在草庐里待了三天,和袁树大谈左氏春秋,对袁树的学术能力大加称赞,表示自己很有拜他为师的冲动。 可惜他正在服丧,不便收徒。 袁树以为就此可以把钟繇变成心学信徒,于是在谈论左氏春秋的同时,也尝试向他传播心学的理念,结果这家伙对袁树总结出来的心学理论并不感兴趣,对如何救国的远大理想也兴致缺缺。 他就是纯粹的喜欢左氏春秋。 还有书法。 他和袁树谈论左氏春秋,谈累了就练字,练累了继续谈,整日里似乎只做这两件事情,为此怡然自得。 除此之外,这家伙只想着踏踏实实过好每一日,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袁树觉得奇怪,考虑了一阵,就直接询问他缘由。 钟繇没有回避,正面回答了袁树的问题。他说远大理想什么的到底敌不过眼前的苟且,他的父亲和叔叔们倒是一个个怀着远大理想,那些党人也是如此,结果一朝梦醒,党锢之祸,他这种没成年的孩子也要为此离开家族避难。 所以在来茂陵的路上他就想通了。 人生无常,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与其纠结这些事情,不如踏踏实实过好每一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如此不枉来这人间走一遭。 他表示自己很佩服袁树救国平天下的志向,对于心学可能带来的美好未来也有所期待,但他眼皮子浅,看不到未来,只能看到眼下,所以他更愿意做些脚踏实地的事情。 袁树觉得很好奇。 “那些宦官使你的父亲、叔叔不能做官,你不憎恨那些宦官吗?” 钟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有点恨。” 袁树更加惊奇。 “既然恨,为何不寻机复仇?” 钟繇坦然的回答。 “我想,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对付那些宦官的能力,所以不敢宣之于口,更不敢表露出来为外人所知,也不敢贸然行动,以免被害,如不能留存有用之躯,以卵击石,则毫无意义。” 袁树上下打量了一下钟繇。 真没想到,东汉时代的高门士族之中居然也有这样一个如此纯粹的实用主义者,并且还有点日子人的倾向,这倒是挺有意思。 于是袁树继续和钟繇谈论。 在谈论中,他发现钟繇还真的不怎么喜欢高谈阔论那些远大理想,甚至连经学都更加偏爱靠近实际史学的左氏春秋,对克己复礼的理想和谶纬玄学之类的东西敬而远之。 他喜欢从书中找寻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从中汲取先人的智慧和教训,至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愿意观望,却不愿意为此做些什么工作。 他愿意跟随时代的潮流,却不想做那个弄潮儿,所以,他也坦然接受自己不够资格去享受甜美胜利果实的事实。 袁树的远大理想和抱负对他没有吸引力,反过来,袁树现在拥有的学识和正在发展中的良庄,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 所以他对助农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堪称左氏春秋、书法之后第三重视的事情,每当有助农行动的时候,他总是会认真参加,勤奋耕种。 但是如荀攸那样开始相信心学能带来的改变并积极参加责善会议的行为,他不会去做。 袁树并没有为此就对钟繇有什么偏见,相反,他觉得钟繇的这种想法很贴近实际。 对于理想主义者来说,这种人当然不能成为同路人,但是也不会成为敌人。 以他的出身来说,足够了。 所以袁树放弃了最开始的想法,转而以一种普通的、朋友式的方式与钟繇相处,谈论历史、农业和书法,在这些层面,与他相处的非常愉快。 一段时间下来,钟繇俨然成为了袁树的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 至于陈群,袁树就压根儿没见到过他几次。 除了初见和必要的拜见,陈群基本上维持一个闭门不出的状态,对心学、古文经学乃至于今文经学都不感兴趣。 他执着于仪表、身份,并不愿意亲自操持农务,不愿意下地耕作,但是他显然也对农业生产感兴趣,经常去看农业生产的过程,然后对参与的人进行一些提问。 这方面他倒是挺积极。 但是就是不愿意去亲身体验。 除此之外,他最大的兴趣就是读书。 不是读经书或者其他什么野记杂文,而是读史书和律法方面的书籍,经常关起门来一个人读书,一读就是一整天,要不是他还需要吃喝拉撒,估计他能在房间里待到地老天荒。 这三个人各有各的特色,至于那些出身差不多但是袁树并没有印象的贵公子们,也各有各的表现。 有的对心学好感颇深,比荀攸还要积极的参加活动,有的则对此不屑一顾,自顾自的围成一个小圈子,倒是时不时的对袁树本身表示尊崇,但也只是敬重他的身份罢了。 这些贵公子们有能用的,也有不能用的,袁树也并不是非常执着。 能认同自己的理念的,那就用,不能认同自己的理念的,那就不用。 天下人才何其之多? 最重要的,还是势力。 (本章完) 第81章 大汉最强HR袁树 第81章 大汉最强hr袁树 在段颎平定羌乱之前,袁树和袁逢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羌乱会对右扶风造成接二连三的冲击。 而袁树需要自己面对这种冲击。 但是在建宁初年段颎出击凉州之后,这个威胁已经不再重要。 袁树在右扶风发展势力最大的威胁就此消失,所以袁树已经可以放开手脚,在右扶风地区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 他可以继续在右扶风购置土地、招揽流民、扩建良庄,并且在灰色地带竭尽全力发展自己的武力系统。 袁氏故吏、右扶风度则也继续半卖半送,配合袁树的行动,让袁树用较小的代价获得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或者说,荒地。 这对于右扶风官方来说,确实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没人要的土地能卖钱,能让穷的连官员府邸都掏不出多少钱修缮的右扶风官方拿到一笔土地购置经费,还能在未来获得数量更大的农税,何乐而不为? 袁树和其他的纨绔子弟大财主不一样。 他真缴税啊! 该给的钱,他真给啊! 这样的大佬,谁不愿意合作? 度则都觉得自己能和袁树这样讲道理、守规矩的正派人士相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和袁树继续携手共进,自己早晚也能和前任沈恪那样进入中央,获得更加远大的前程。 而且他是真的听说袁树通过袁氏家族的社会关系,把自己这边一些学业比较优秀、年龄偏大的学子都给安排到了雒阳或者其他地方做官去了。 整个一心会据说已经有一百多号人走了这条关系路线成功在大汉帝国获得了正式编制,成为了正式员工。 袁树,真是大气啊! 搞得度则都有点想把自己家族中的部分子弟给送到袁树这边来抱上袁树的大腿了。 没办法,作为发展的根基、未来进行变革的主要力量,袁树对一心会的建设和关注度是无与伦比的。 整个良庄内部生产体系、生活系统齐全,一应配套措施齐全,关起门来就算是官府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模样,颇具后来魏晋时期“坞堡”的风采。 有人种地,有人打造农具,有人蓄养牲畜,有人负责收集粮食专卖,有人负责制作、销售衣物,有人负责公共厕所的经营,并且批量制造堆肥,增加粮食产量。 良庄内就是一个小社会,运行的非常顺畅。 而一心会则像是这个小社会的管理者。 良庄成立之后,袁树安排一心会以良庄为总部,直接入驻,成员大部分都在良庄内工作生活,在茂陵县城内的反而少了一些。 在良庄内,一心会各大部门的成员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能够确实的让他们践行属于致良知、知行合一的理念。 在一心会自身的建设层面,袁树除了增设保卫部,还增设了律令部。 算上最开始的庶务部、后勤部、人事部、审计部,把一心会下辖部门增加到了六个。 每一个部门都在良庄这个小社会里执行自己的职责,事实上成为了良庄的官方。 庶务部的成员们将助农贯彻到底,将最新、最高效的农业技术传授给农民们,手把手教会他们,让他们成为熟练农民,就像是一个政府里的农业部门。 后勤部的成员们则负责统一收购、储存和转卖良庄内农民生产出来的粮食,管理着粮食和良庄内的财产,同时也负担起帮助初加入者安身立命的职责,基本上算是良庄的财政、福利部门。 一心会副会长卢植主持的审计部还是原先的模样,主要负责审计,且有财政支出的极大批驳权限,对于任何账目都有调查之权,就像是一双锐利的眼睛,不断地扫视着良庄管理者们的良心。 人事部就像是朝廷的户部,原先只是负责管理一心会的成员,现在也要负责管理进入良庄的人员,不管是加入一心会还是加入良庄,都要经过人事部的面试,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入。 律令部就更直接,那就是良庄内部的司法管理者。 这年头,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汉国之下,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政治、家庭组织,所以各自有各自的规矩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只要大层面上不违背汉帝国的利益,私底下搞些小打小闹的,没人在乎。 甚至朝廷也鼓励大家各自搞起各自的规矩,把底下人管住,减少朝廷的行政负担。 所以袁树就“响应号召”,在良庄内增设律令部,以汉律作为蓝本,增添一些自己的看法,就直接交给律令部作为规矩来使用。 在良庄内部,律令部的规矩就相当于是法律,大家都会遵从,不遵从的,就会受到律令部的惩处,或者罚款,或者罚义务劳动,或者干脆驱逐。 一系列的制度建设和精神建设之后,老马留下来的弟子门生群体已经完全被袁树消化。 之前决定留下来的三千一百多名弟子、门生加上后面愿意加入的外地学者、学子一千余人,四千五百余人的知识分子群体全部加入了一心会,成为了袁树心学信徒的基本盘。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有来自各地的对心学或者袁树比较感兴趣的学子前来茂陵,希望加入一心会,跟随袁树学习。 其中不仅有三辅之地的人,也有雒阳附近、三河之地的人,甚至颍川、汝南、南阳一带都有一些学子赶来求学。 而在这群人当中,人数最多、最令其他地方人感到惊奇的,是凉州人。 大批量来自凉州的学子前来袁树这边求学,而袁树也没有因为凉州人的身份而对他们有所偏见,一并收下,令其他地区出身的学子颇为惊奇。凉州人的特殊处境,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袁树这样一个关东顶级豪族子弟,怎么会愿意收纳凉州人求学?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不知道,这些凉州人,还是袁树特地“宣传”过来的。 凉州虽然在关东人眼里都是非人类聚居区,但是在袁树眼里,则是一片创业蓝海。 因为无论是今文学派还是古文学派,都没有把思想的触角伸到凉州,或者说想伸,却被汉羌战争的战火给烧没了。 此时的凉州完全是思想的荒漠,大家的文化水平都比较焚书坑儒。 凉州大族多以武力见长,善于物理辩经,以思想文化见长的实在是少数中的极少数。 这种人就算成长起来也是一心往雒阳跑,根本起不到发展本地思想的效果,留在凉州的,人均反汉急先锋,个个都是反骨里头找脑浆,吕布和他们一比都要自称小奉先。 所以,这里不就是袁某人扩大袁氏心学受众群体和影响力的天选之地吗? 事实也是如此。 袁树的袁氏心学随着袁树麾下宣传队的宣传而进入凉州之后,很快就引起了距离右扶风最近的武都、汉阳、安定、北地等四郡内汉人大小家族的关注。 当然,主要引起关注的不是心学,而是前头那两个字——袁氏。 心学本身当然能吸引一部分对文化思想有兴趣的人,但是对于大多数荒野求生派凉州人来说,这种东西没啥用,属于关东天龙人陶冶情操的余裕。 凉州人的生存环境差到男子人人练习军阵和厮杀,女人都要练习弓弩和长矛,以此防备随时都有可能袭击而来的强盗土匪。 凉州出身的小孩子懂事以后的第一节课不是文化课,而是荒野求生课,最精通的思维不是逻辑思维,而是求生思维。 所以袁树也没打算单纯靠嘴炮就能吸引人均荒野生存大师的凉州人成为自己的拥趸。 他得拿出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袁树嘱咐宣传队员,告诉他们,自己这边可以收下凉州出身的门生,优秀者,也能在自己门下成为弟子。 只要他们愿意学习心学,相信心学,并且愿意践行致良知的学派宗旨,还有机会成为一心会会员。 一旦成为一心会会员,除了一系列的会员福利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能得到袁树亲自安排工作的机会。 袁树表示不会因为自己出身关东就瞧不起凉州人,为此还把凉州出身的贾诩的事情拿出来宣传,以至于几个月的时间里,四郡凉州汉人圈子就基本上都知道了贾诩的传奇事迹。 贾诩善于学习,并且接受心学,与袁树谈论之后展露才华,被袁树看重,愿意投效袁树,然后举家被袁树迁移到了颍川郡居住落户,本人还在雒阳成为了尚书台四百石的官员。 那都不是吏员,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是大汉帝国有编制的正式官员! 铁饭碗! 以后晋升渠道嘎嘎通畅! 袁树就像个成熟的用人单位hr,以最根本、最实际的角度向凉州士人、豪族圈子展开了宣传。 现在这年头,工作多难找啊! 就袁某人所了解的,很多关东太学生毕业以后都找不到工作,在雒阳呆不下去,只能回老家,向老家的官府寻求机会,成为一名最基础的吏员,然后还要碰运气、讨好上官,争取得到被举孝廉的机会。 关东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你们凉州人了。 对于你们凉州人来说,每一季都是最难毕业季,每一年都是最难就业年,好的工作岗位根本轮不到你们,能轮到你们的,都是些关东豪族不要的边角料。 尽管如此,这些边角料也是凉州顶级大族的禁脔,哪里轮得到凉州的其他中小家族? 更别说现在大汉朝廷的董事长年幼不经事,新上位的总经理团队素质较差、业绩不好,与各单位负责人之间经常闹矛盾,搞些小摩擦,人心惶惶,大家都没什么心思搞业绩。 于是大汉朝廷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年年赤字,寅吃卯粮,早就在降本增笑、开猿节流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财政预算招募新岗位? 关东州郡尚且如此,你们凉州人就更别说了。 就算能找到工作,那也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属于苦力、背锅、裁员的第一梯队,失业率嘎嘎高,李自成手里端着的和你们一比都算是铁饭碗。 更别说现在朝廷为了降本增笑还提出了一个三互法,进一步规定就业方向问题,定向招募人才,导致你们凉州人的就业面更加狭窄。 在你们凉州,大多数士人、豪族子弟都不是毕业即失业,那是出生即失业。 家族里连着好几代人找不到哪怕一份大汉帝国的临时工,只能待在家里啃老。 而袁某人这里虽然是一个全新的创业公司,没有那些老牌公司那么有实力,但是胜在老板背景深厚、资金雄厚,而且是真的能给优秀成员安排正儿八经的工作。 就算是你们凉州人,也可以。 君不见贾文和乎? 所以,你们还等什么? 还不快点投入你们树爸爸的怀抱,过来学习心学? (本章完) 第82章 赢麻了的袁树 第82章 赢麻了的袁树 良庄宣传队的宣传手法实在是比较粗糙,说的话也比较难听,都是些大白话。 但是胜在真实,不搞弯弯绕。 这种简单粗暴的宣传方式也正好对上了凉州群猩的脑电波,双方奇迹般的一拍即合。 从袁树守孝的最后一年开始,不断有凉州地方豪族子弟前来右扶风向袁树求学,人数之多令人咋舌。 而且出于讨好袁树的目的,凉州地方豪族对于袁树安排到凉州的商队也非常优待,大开方便之门。 良庄的确有一个相对完善的内循环系统,但这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 良庄内部的体系虽然是袁树和一心会主持,是大汉王法的法外之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良庄就与外部隔绝了、完全搞内循环而不搞外循环。 事实上,一心会后勤部下辖一个商队,由后勤部两位副主任当中的一人负责分管,良庄对外发售平抑粮价的平价粮食就是他们负责的。 但是他们也不是专门的慈善机关,还是要赚钱的。 至于怎么赚钱,那就要说到右扶风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了。 往西,是联通西域的凉州,往南,是汉中和益州,往北,是东羌聚居区和南匈奴定居地,往东,则是京兆、弘农乃至于雒阳,是东汉帝国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在军事上,这叫兵家必争之地。 在交通上,这叫枢纽之地。 在商业层面,这就是财富交换、聚集之地。 但是因为百年汉羌战争和汉帝国统治重心的向东转移,右扶风长期得不到政策上的照顾,以至于自身优势无法发挥,经济不断衰退,人口也不断减少,直至官府在册人口不足十万的地步。 袁树认为,这远远不是右扶风该有的状态。 所以,他决定在这块越发荒凉、破败的土地上做点小事业,给这块土地带来一点小变化。 首先,他就把目光瞄向了凉州和西域。 虽然汉帝国对西域的政治联通多次断绝,可无论政治上怎么断绝,商业层面始终没有完全断绝。 西域的商品在大汉能卖出很不错的价格,大汉的商品在西域乃至于更西边的国家那边也是绝对的优质选择。 商人们往返一趟,利润何止百分百? 那么的高的利润,绝对会让人动心,一些愿意冒着极大风险行商的商队也就成为了客观上促进东西方交流的“使者”了。 比如袁树当初在马融房间里发现的软垫,估摸着那就是波斯那块的产物。 中西亚地区自古以来盛产各种手工毛织品,高质量的织品经过丝绸之路进入中国,深受权贵阶层的喜爱。 至于汉帝国的产物那就更受欢迎了,丝绸、各类陶器、铁器还有早期瓷器,都能卖出很高的价格。 所以袁树从良庄建立起第二年就开始组建对外商队,令后勤部副主任、十三太保之一的罗意负责这支队伍。 罗意的家族是荆南大族罗氏的分支,很早以前就开始在荆州南北之间进行商业贸易,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向南往交州,向北往豫州、雒阳,是很擅长贸易、跑商的家族。 罗意很小就跟随父辈跑商,因为被发现有读书的天赋,所以被家族了不少资源送到了马融那边成为一名门生。 后面靠着自家厚实的家底子走通了前代弟子们的道路,顺利晋升为弟子,算是一个有贸易天赋的人才。 袁树了解他的底细之后,对他委以重任,把一心会对外行商的事务拜托他,让他一边对三辅地区发售平抑粮价的平价粮食,一面又要组织商队前往凉州进行商业贸易。 因为良庄有袁树打下的技术底子,“一心钢铁有限公司”出产的优质农具很受好评,在三辅之地有比较大的名声,这个名声也很快传到了凉州。 所以良庄商队就以优质农具作为拳头产品向凉州打开市场。 为了规避每到一关口就要重复征收的高额赋税以降低成本,袁树再次发动了“三世三公汝南袁氏”这一必杀技能。 通过袁逢和袁隗的关系,袁氏给商队沿途的官员打点了一下。 汉阳太守、北地太守、安定太守和武都太守都对良庄商队“网开一面”,不征收良庄商队的税收,使得良庄商队带来的优质农具成为四郡市场上深受欢迎的高质量产品。 良庄商队一边售卖高质量农具赚取高额利润,一边又在四郡之地购买当地的拳头产品,比如被袁树点名重点购买的葡萄酒。 葡萄酒这东西深受汉帝国权贵阶层的喜爱,从皇帝到一介县官都对此爱不释手,甚至于还有人依靠贿赂给上位者大量葡萄酒而获得官职,可见葡萄酒受欢迎程度之深。如此受欢迎,那里头的利润肯定不会低。 靠着袁氏家族的声威和一定意义上的利益交换,袁树可以以较低的成本拿到足够的葡萄酒资源,并且将其重新包装,发售到京兆、弘农郡和雒阳的市场上。 然后再从京兆、弘农郡和雒阳地区购置丝绸、陶器和瓷器等紧俏产品售卖到凉州,再赚一笔钱。 等于袁树付出的最大成本支出来自于运输成本和时间成本,以及几位郡守的人情成本,而与之相对的是极其庞大的收益。 凉州官方的配合之外,袁树依靠自己给出的学术层面的招揽和正式工作的诱惑,一并得到了凉州本地人的接纳和配合。 他们的配合使得良庄商队在汉阳等郡的商业贸易越做越大,不断有人过来下订单、提合作。 官方的好处能赚到,民间的好处也能赚到,袁树这波操作简直是秦始皇摸电线——赢麻了。 但还不止如此。 袁树获得的葡萄酒资源除了可以用来发售挣钱之外,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人情往来奇效。 良庄商队带去雒阳的葡萄酒只有一半会进入市场销售,剩下一半会交给在雒阳的袁逢和袁隗,让他们用这些被袁树重新设计包装过的“奢侈品”好好儿的经营一下人际关系。 虽然袁氏家族势力庞大,被称作天下仲姓,号称刘氏天子以下最牛逼的家族,但是袁氏家族显然也是需要好好儿的经营人际关系的,该有的人情往来不能少,少了,关系就生分了。 在政治层面,利益关系冲突不是很关键的情况下,人情关系还是能起到很大的权衡作用的。 当两个方向指向差不多的两个结果的时候,人情关系更近的方向显然更有可能被政客们选中、靠拢。 甭管是宦官势力,还是朝堂上其他政治派系的势力,亦或是自家门生故吏的关系网,袁氏家族都不可能只是纯粹的索取而不付出些什么。 老话说礼多人不怪、礼尚往来,这都是人情关系中提炼出的精粹之言。 而且地位越高,同等价位的礼品给出手,往往就能带去更高的情绪价值,能让得到礼物的自己人更加激动、荣耀,更加死心塌地的做袁氏家族的狗腿子。 至于不是自己人的那部分,得到这些礼品之后估计也是十分舒爽,时不时就要拿出来在自己的客人面前显摆一下,介绍一下“这是汝南袁君送的”,以此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如果这些礼品更加贵重、罕见,那就更能给受礼者提供情绪价值,并且使之荣耀加身、无比舒爽,便会更加努力的为袁氏家族的利益而行动。 葡萄酒,尤其是高品质的、有价无市的精品葡萄酒,就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说实话,这一行动不仅对袁氏家族有好处,对于袁树本人来说,也是大大的有好处。 因为他也需要展现出自己相对于汝南袁氏的有用之处,给汝南袁氏留下能干、有利用价值的印象,巩固自己在汝南袁氏那边的重量。 这对于他来说,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未雨绸缪。 在右扶风发展的过程之中,袁树深刻的体会到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意义,同时也意识到了这份庇护的重量。 为了他的发展和安全,便宜老爹主导之下的汝南袁氏的确付出了很多很多。 但问题在于,汝南袁氏不可能一直是他的便宜老爹主导。 眼下,他可以靠着袁逢薅袁氏的羊毛而不会被人说过分,也可以靠着袁逢的关系得到汝南袁氏的庇护,但是老爹一旦不在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的袁氏家主应该就是他的便宜大哥袁基,袁基必然继承袁逢政治遗产的大头,就算他没有很强的才能,不可能一上来就决断袁氏的一切,可也不会和袁逢一样给袁树提供那么多无私的帮助。 袁树心里清楚,他从小就不太注重他的两位翻车兄弟,和袁绍就不说了,从小打成一片,和袁基之间的关系不说亲密无间,也能算是形同路人。 便宜老爹一旦去世,袁树就无法像现在这样轻松撬动袁氏资源为他服务了。 就算他打算自立门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功并且站稳脚跟的,在汝南袁氏这棵大树底下,就算他已经成功建立扶风袁氏,多少还要再待一阵子。 到那个时候,还想继续使用汝南袁氏的政治资源,就要靠自己的本事去交换、去获取了,否则扶风袁氏和汝南袁氏的关系就会像是陈郡袁氏和汝南袁氏一样,变得很生分。 可陈郡袁氏本身就是汝南袁氏的老祖宗,底蕴在那边,自有传承,他如何能与之相比? 所以,展现价值,让汝南袁氏充分意识到自己存在的必要性,从而达成可持续性薅袁氏羊毛的战略目标,将是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袁树的主要进攻方向之一。 (本章完) 第83章 这个三公,我不能做 第83章 这个三公,我不能做 为了达成这个战略目标,获得马融的学术传承、自立门派成为一代经师以荣耀袁氏门楣,就是袁树的第一记重拳。 这一记重拳打下来,汝南袁氏绝不会视他如无物,必然会对他有一定的重视。 但是只有学术层面还不够,袁氏家族比起学术明显更在意实际利益,所以袁树还要充分展现自己的变现能力,为汝南袁氏的进一步发展锦上添。 雪中送炭需要勇气,锦上添只需要一点点聪明劲儿,稳定而持续的获得品质上佳的葡萄酒提供给袁逢和袁隗,让他们拥有直击权贵阶层心趴的重要武器,就是他开始“反哺”汝南袁氏的开始。 很显然,袁树的这一番操作稳稳击中了便宜老爹和便宜三叔的心趴。 当袁树把第一批葡萄酒送到雒阳的时候,袁逢的惊喜和袁隗的羡慕还是非常明显的。 看着袁逢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袁隗是真的羡慕了,他真的十分羡慕袁逢有袁树这么个争气能干的天才儿子,要是袁树是他的儿子,他说什么也要给袁树争一争下一代袁氏家主的地位。 又能学习,又能当领袖,又能收买人心,还能洞察人情往来的奥妙,家里人没提过,他就主动送上了雒阳权贵阶层无比喜爱的的硬通货,方便袁氏家族更进一步,实在是太优秀了。 这般优秀的儿子,若能成为汝南袁氏的下一代家主,那未来五十年内,袁氏家族的兴旺发达都不必担心了。 念及于此,袁隗倒是有了建议袁逢适当操作一番、废长立幼的心思。 他私下里和袁逢谈论了这个话题。 出乎他预料的是,袁逢非常坦诚地告诉他,自己不是没有这样想过,甚至已经打算动手操作了,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做是弊大于利的。 “次阳,你认为天下仲姓对于汝南袁氏来说是荣耀吗?” 袁隗毫不犹豫地点头。 “自然是荣耀,天家以下头一家,一姓之下万姓之上,岂不美哉?” 袁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次阳,我且问你,天下仲姓再往上,是什么?” “自然是天家,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是……” 说到这里,袁隗的表情凝固了,他愣了片刻,惊讶地看向了袁逢。 “仲兄,您的意思是?” “就是你所理解的意思。” 袁逢叹道:“都已经到了天下仲姓的位置,下一步,又会是什么?正如高祖斩白马盟誓,非刘姓不得封王,到中兴以来,更是非皇子不得封王,原因就在于封王之后,头上只有一条通道,那就是皇帝。 庸人皆以为,做了王,不做皇帝,还能如何?如此,得了天下仲姓,不做天家,又该如何?当年有七国之乱,以至于孝武皇帝下推恩令,众建诸侯以寡其力,如今天下仲姓为我袁氏,天家又该如何看待我袁氏?” 袁隗抿了抿嘴唇,思虑再三,颇有些犹豫。 “不至于吧?难不成有人觉得我袁氏会犯上作乱、篡夺皇位?这如何可能?” “不在于可不可能,而在于你能不能!” 袁逢缓缓道:“为了保护术,你我动用家族之力对抗宦官,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虽然之后立刻收手,可如此一来,天下人如何不知道袁氏有能力对抗宦官? 眼下没有外戚,太后被软禁,天子年幼,皇权操控于宦官之手,袁氏尚且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待天子长成亲政,意识到袁氏势力庞大,再有宦官从中作梗,削弱袁氏也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袁逢一番话把袁隗说的后背嗖嗖冒冷气,一脸的不可置信。 “仲兄,您是不是太过于忧虑了?” “我多么希望我的忧虑是错误的,但是次阳,你告诉我,这种忧虑一旦成真,袁氏能好过吗?” “………………” 袁隗不说话了。 袁逢看着袁隗不说话,这才缓缓开口道:“袁氏的势力已经很大,你我想必不久之后就可以问鼎三公之位,届时,袁氏就是四世三公,真正的天下第一豪族,有多威风,就有多危险。 而今,天下人皆知我长子基平庸,非创业之才,而次子术才华横溢,必能兴盛袁氏,而袁氏已经是四世三公,还要兴盛,又该是何等地步?天家能无动于衷?既然我袁氏没有悖逆之心,就必须要未雨绸缪!以平庸长子继承家主,不以高才次子继承家主,这便是向天下、尤其是向天家表示我袁氏没有篡逆之心,不欲让家族更加强大,如此,不仅能保护袁氏,也能保护术的安全。 但是这还不够,术如果继续留在汝南袁氏,必能使家族继续兴盛,天家还是会有所忌惮,唯有让术脱离汝南,自立门户,开支散叶,如此,才是保全汝南袁氏与术最好的方式。” 袁隗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从他忧虑的表情之中,袁隗意识到有些事情自己好像考虑的太简单了,而这位兄长才是真的把问题都给考虑全面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袁隗咽了口唾沫,缓缓开口。 “仲兄,昨日,袁赦派人联系我,说我们如果有进取三公之志,他可以着手为我们铺路,铲除侯览、稳定局势的功劳,仲兄还没有领,袁赦的意思,是想安排仲兄先登三公之位,我方才升任九卿,不便太早登位……” “不可!” 袁逢立刻摇头,低声道:“越是如此时候,越是不能张扬,越要韬光养晦、躲避喧嚣,我为袁氏家主,更不可犯下如此错误,次阳,你告诉袁赦,这个三公,我不能做。” “仲兄,这……” “这不是谦辞。” 袁逢伸手拍了拍袁隗的肩膀,开口道:“次阳,袁氏已经太引人注目了,太显眼了,追随者多,嫉恨者更多,继续显眼下去,嫉恨者越多、追随者越少,这对于袁氏来说并不好。 古人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汝南袁氏自建立伊始,至今正好五世,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越是如此,越要谨言慎行,不可盲目自大!过早登上三公之位,未必是最佳选择。” 袁隗想了想,觉得袁逢说的话也有道理。 但是问题在于,三公之位近在眼前,四世三公之美名就在眼前,放着不拿,岂不难熬? 那可是三公啊! 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宦官群体想要与袁氏修复关系的信号啊! 自打侯览倒台、宦官势力内部洗牌之后,与袁氏修复关系就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之一。 他们也意识到了袁氏家族的政治势力,意识到自己离不开袁氏,所以不断伸出橄榄枝,与袁氏修好,试图将之前的一页完全揭过去。 为此,袁赦成为主要的润滑剂,在双方之间来回奔波润滑,不断缓和着双方的情绪,达成了良好的效果,促成了多项心照不宣的合作。 当前,听袁赦的意思,宦官们在修复和袁氏关系的同时,也想进一步巩固自己集团的势力和地位,顺便狠狠的恶心一下自恃清高的士人集团,尤其是党人集团。 所以三公之位就是他们的目标。 在袁氏家族继承祖业、剑指三公的同时,宦官们也瞄准了三公之位,准备动手。 进入东汉,从刘秀开始,行政实权逐渐向尚书台聚拢,皇帝通过尚书台集权,逐渐剥夺三公的行政权力,削减三公的政治地位,试图不断的扩大皇权、压制相权。 但是依靠强大的政惯性,地位崇高的三公在人事方面依然有很大的权限。 三公可以开府治事,辟召属吏,为自己营建“故吏”队伍,再通过外放出去任职、升迁的故吏们构建自己的政治势力,从而间接拥有影响朝政的政治影响力,遥控操作朝廷运转,实现一种“曲线治国”的现实手段。 所以有名望的三公往往可以通过门生故吏的影响力和实际掌权的尚书台形成竞争关系,对尚书台背后的皇权进行威慑。 某种意义上来说,三公虽然从制度上被皇权压倒,但是在实际政治运转之中,仍然是阻碍皇帝集权的一道阀门。 在宦官尚未全面崛起的时代,三公就是士人们的自留地,依靠这三个职位带来的人事权力而对抗逐渐集权的尚书台和皇帝,使得朝廷达成某种意义上的政治平衡。 而到了党锢之祸时期,新皇帝和成长起来的宦官们都意识到了三公之位对于朝廷政治的巨大影响力,于是染指三公、构建属于自己的“门生故吏”集团也就成为了皇权的下一个目标。 宦官们经过袁氏家族的奋起反击,明显意识到了门生故吏遍天下这几个字的威力,意识到了庞大的门生故吏集团给袁氏还有其他士人家族带来的巨大助力,差不多搞明白了士人的政治游戏是怎么玩的。 既然吃了亏,就要学习,不能记吃不记打。 现在,他们也想玩玩看这个游戏。 你有门生故吏,我也有门生故吏,我用你的魔法来对抗你的魔法,你恶心不恶心? (本章完) 第84章 他自己的“门生故吏” 第84章 他自己的“门生故吏” 宦官们兴致勃勃的开始操作,首先就把目光瞄向了袁氏家族。 袁氏家族地位特殊,又是阀阅家族,又是宦官的合作者,态度暧昧,让袁氏家族的人出任三公之职,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且出于修复关系、避免冲突的考虑,用三公之位拉拢袁氏家族的人也是应该去做的。 再有,袁氏家族的人得了三公之位的好处,那么接下来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给我们一些对等的回馈呢? 袁氏家族目前有实力和威望出任三公的也就袁逢和袁隗两人,就算这两人一起做了三公,还是能空下一个职位,安排给宦官集团真正的自己人。 只要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以后,宦官集团安排自己人登上三公之位、提拔门生故吏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三公将不再是士人的禁脔,宦官也能染指,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啧啧啧,这一杯羹不咸不淡,味道好极了! 宦官们做着如此美梦,期待着美梦成真。 袁赦虽然出身袁氏旁支,但是也已经是宦官,行事自然不可能完全向袁氏靠拢,也会为宦官集团考虑,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他不可能拒绝。 所以袁赦向袁隗提出了这个建议。 袁隗对此很是心动。 不过袁隗没想到,袁逢居然考虑得这么深,还能直接看出宦官如此操作的目的,并且为之深深担忧。 对于这种可能性,袁隗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自己也认为这的确很有可能,可是,三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三公之位所带来的朝堂之上的人事权力更是至关重要,这直接决定了汝南袁氏第六代的发展问题。 只要他们担任了三公职位,就能顺理成章开府治事、辟召官吏,就能正大光明的培植属于他们自己而不仅仅是属于袁氏家族的政治势力,这对于个人的政治野望来说,是极大的助力。 相对于袁逢来说,袁隗是一个很有政治野心的人。 他对于袁氏家主的位置不是很看重,但是对于朝堂上的官位和他个人的名利还是很看重的。 “仲兄,你我都不是年轻人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若是继续蛰伏,继续等待,万一如大兄那般……又该如何是好?” 袁隗说完,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十分沮丧, 袁逢看出了袁隗的犹豫和纠结。 自从大哥袁成去世以后,最了解这个弟弟的,就是袁逢。 袁逢很清楚袁隗的功名心和政治野心,知道这个弟弟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同时也有点自视甚高的毛病。 大哥袁成早丧,对袁隗的打击很大,让袁隗意识到他们兄弟几人都不年轻了。 在这个年代,人命是不值钱的,皇帝都常常壮年而亡,达官显贵也未必能比平民活得更久,稍有不慎,一个风寒就能要人命。 袁隗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他绝对不愿意在自己还没有成为三公、继承先辈名望的时候就丧命。 那太悲哀了。 一念至此,袁逢也沉默了。 没人知道意外和惊喜哪个先来,甚至没人知道他们明天是否还能活着,死亡就是一把利剑,悬在每一个人头顶,不知何时就会落下,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兄弟两人都不年轻了,袁逢的长子袁基都要成婚生子了,放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妥妥的“老夫”了,还要等待多久,才能成为三公、续写汝南袁氏的传奇呢? 袁逢没法儿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最后,袁逢还是松了口,点了头,同意让袁逢和袁赦去商量这个事情。 袁隗可以自己决定自己什么时候登上三公之位,但是袁逢自己不会追求登上三公之位的可能。 两兄弟绝对不能同时登上三公之位,否则袁氏必然会有祸事。 袁隗喜不自胜,感谢了袁逢的理解,随后便开始操作这件事情。 袁树送来的葡萄酒也被他拿去三分之一赠送给了宦官集团的几个头面人物,与他们交好、修复关系,进一步达成私下里的政治联盟。 袁逢继续做正常的事情,把剩下三分之二葡萄酒的效用最大化。 一部分拿去赠送给官位高、地位高的士人官员或者宗室官员,继续为袁氏在雒阳的政治力量添砖加瓦。 一部分则拿出来作为奖励,奖励给为袁氏家族付出最多的门生故吏及其家族,催动更多的门生故吏及其家族为袁氏家族的政治目标继续努力、更上一层楼。而袁树也因为这件事情得到了袁逢的夸奖。 袁逢在信件里把袁树狠狠的夸了一遍,让他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尽可能地展现出他对于整个袁氏家族的必要性。 如此一来,他早前在家族内对族老们不够尊敬的事情也能被完全抵消掉,未来,袁逢就能为袁树谋取更大的利益。 得到各方面的回馈反应之后,袁树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用袁氏资源撬动凉州官方的资源,用自己的学术地位撬开凉州的地方资源,获得传播心学、收买人心的好处的同时,还得到了一批稳定的葡萄酒资源。 而这一批葡萄酒不仅能赚钱,也能帮助袁氏进行高层之间的人际往来,为袁氏家族获得人情资源,反过来增加袁氏家族对袁树本人的看重程度。 这一系列操作的投入产出比简直高的离谱。 所以,以袁树结束守孝、恢复正常活动为契机,在宦官和袁氏的冲突结束之后这一段时间的和平休养期之中,袁树把良庄的发展带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经济层面,他有了更多的资金,以此向右扶风官方购置更多的土地,将良庄的土地规模扩大到了三万亩以上,且数字还在不断增长。 人力层面,从建宁三年三月到建宁三年年末,随着宣传的持续进行,越来越多的“流民”通过“流浪”抵达了良庄,使得内的农户数量也有了一个较大的增长。 庄户数量正式突破了九千户,朝着一万户的数字上涨,向更高一个数量级迈进。 学术层面,袁树不仅收获了一大批属于自己的“袁氏门生”,也顺便增加了一心会的会员数量。 守孝期内,袁树没有正式接过马融的衣钵传道授业,一方面是守孝的因素,一方面也是想给自己更多时间成长、积累。 现在守孝结束,名声、势力各方面都不可同日而语,袁树当然敢于顶着十五岁的年纪正式接过马融的衣钵,正式收徒,正式传道授业。 他要营造严格意义上只属于他自己的“门生故吏”集团了。 这是属于他个人的政治势力,也是未来“扶风袁氏”的重要基础。 之前,袁树给这些求学者统一安排了学前班,让他们学一些必要的前置学问,等建宁三年三月结束了守孝之后,四月中旬,他就开始正式遴选门生了。 袁树对于自己这边的学术教育体系有自己的一套管理办法。 首先,他把原先根据求学者出身、家庭财富状况为主的选拔方式改为了针对学术能力的考核,所有求学者首先要进入一个学前班进行前置学问的学习。 通过学前班的考核遴选之后,才能正式进入袁氏心学体系内,被认可为袁树的门生,开始学习心学和马融传下来的古文经学。 因为这是初步的遴选,所以难度不大,只要用心学习,就算学习能力不强,也能通过成为门生。 然后就是门生到弟子这一环节了。 这一环节也是根据遴选考试的成绩作为主要依据,辅以袁树亲自参加的面试环节,根据考试成绩和面试成绩综合判断,选拔优秀者为弟子,进入到袁氏心学团体的核心圈层之中。 至于高足,袁树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高足,也没有宣布什么时候收纳高足。 至于一心会的入选条件,倒不是根据文化成绩来判断的,门生和弟子都可以参加,主要的选拔标准是助农环节和责善会议环节,能够在这些实际行动中获得一心会考察组织的认可的,才会被接纳进入一心会。 助农环节不积极、责善环节不参加的,就算考核成绩再好,能成为弟子,也不会获得进入一心会的机会。 而袁树培植势力的主要针对对象,就是一心会会员,门生弟子只是他招揽一心会会员的一个前置环节罢了。 他真正关注的就是一心会。 所以只要在助农环节和责善环节出了问题的,学术能力再强,也不会被袁树接纳为自己人,反而还会在日后被直接清退。 他要的是真正认可自己的人,是真正愿意相信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人,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他日后翻天覆地的依仗,至于那些容易动摇的墙头草,他根本不在乎。 随着一心会人数的增多,袁树也开始进一步收紧一心会成员的入选门槛,还设置了退出机制,对新加入的人设置更高的门槛,对一心会体系内的人也设下了严格的纪律约束。 (本章完) 第85章 良庄美甚! 第85章 良庄美甚! 守孝的三年里,袁树进一步完善了一心会的会规,对于会员的纪律有了更加严格的要求。 任何违背会规的成员都会受到严惩,情节严重者驱逐、送官、治罪,上不封顶。 整个三年守孝期内,因为触犯会规而被清退乃至于送官治罪的会员人数高达三百七十九人。 所以在一心会内部,袁树个人的权威已经牢固不可动摇。 相比较于一心会之外的家学圈子里那较为自由散漫的氛围,一心会内部的氛围是严肃、较真的。 犯了事儿,那是真罚啊! 同样的,高要求也对应着高福利,袁树个人积攒到现在的全部资源基本上只会对一心会员开放。 尤其是仕途方面。 因为学习古文经没有体制内渠道可以走上仕途,所以跟随古文经师学习古文经的学子们往往只能依靠古文经师个人的人脉渠道走上仕途,跟随古文经师学习并不能确保获得仕途。 这是明明白白的规矩。 就算是马融,他传授的近万名门生弟子里,能通过他的渠道成为官员的,也没有多少。 大家伙儿跟着袁树主要就是谋生,至于是不是能当官,他们没抱多大希望。 所以跟随袁树、加入一心会的,更多只是在搏一种可能性比较微小的可能,期待袁树长成之后他们可以鸡犬升天,随着袁树学习、蛰伏、等待,主要也是为了这种微小的可能性。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加上给未来布局的考量,袁树在内部会议里明确表示过。 加入一心会,就是自己人,愿意跟随自己蛰伏、修身养性的人,可以放心等待,等自己长成了,只要不死,绝不会亏待他们。 年纪大了或者想要有所作为的人,觉得自己合适,不想浪费时间,那就可以给自己提出申请,自己会根据他们个人的能耐和意向,寻求袁氏家族的渠道,提前给他们安排正式工作。 虽然袁树本人现在还没有正式官职,无法自己亲自操作会员们的入仕过程,但是这一点上,袁逢这个便宜老爹绝不含糊。 自家儿子想要开始政治布局,他这个疼儿子的老爹怎么会不帮忙呢? 所以这三年来,陆陆续续有一百多人被袁树走了袁氏家族的渠道,安排到三辅、三河以及汝南郡、颍川郡等地方出任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职位进行历练。 袁氏家族在这些地方罩得住,随便安插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岗位还是很轻松的,这些人就是一心会最佳的宣传榜样,都不需要袁树怎么现身说法,这些人的例子一举出来,大家就都知道了。 袁树对待自己人,那是真不含糊,有东西真给! 这也就进一步增加了一心会的凝聚力和对外吸引力。 那些通过遴选考试成为袁氏门生的新生们听说一心会的事情之后才知道,原来成为袁氏门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进入一心会才是最终的目标。 但是进入一心会不单单需要文化水平,还要有“致良知”的实绩,所以他们成为袁氏门生以后想要躺平摆烂? 想得美! 袁某人和马融不一样! 于是属于袁树的“袁氏门生”群体就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种种心思,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和致良知方面,准备迎接袁树一轮接一轮的严峻考验。 从建宁三年四月到十二月,八个多月的时间里,袁树主持通过了一批又一批学子的考核。 总人数接近四千的各地学子成功通过考核成为了袁树的门生,而这批人里面,又有五百多人在第一轮就通过了一心会的考核,成功加入了一心会。 其中,就包括少年荀攸。 一心会的总人数随之突破五千人,袁树的政治军事基本盘进一步巩固。 他的势力在右扶风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为右扶风提供了相当重要的发展推动力,连官府都要仰仗袁树势力的帮助,良庄所拥有的武装更是成为右扶风官方的重要协作者。 袁树踏踏实实的讲学、发展一心会,踏踏实实的做起了自己的大汉最年轻经师,靠着袁氏家族和他自己共同努力造就的庞大名望,在三辅之地、汉中、凉州颇有成就学术巨星的趋势。 与此同时,因为庇护党人的缘故,非学术层面的名声也在关东之地广泛流传起来。 关东地区的学术宗派多如牛毛,他们不一定赞赏袁树的心学,但是对于袁树收纳、保护党人的举措,他们还是佩服的。 更兼之前对抗宦官、逼迫宦官退让的事情,尽管最后的结局让士人集团颇为无语,但是袁氏毕竟正面对抗了宦官,显示出了一定的独立性。这对于袁氏声望的扭转是有帮助的。 对身为马融传人的袁树来说,声望的提升更加明显。 部分党人和亲近党人的人群俨然把袁树的良庄当作了秘密集会地点、安全屋。 一批又一批声名赫赫的党人以及党人协作者先后来访,拜访藏在他这里的张俭等人,也拜访袁树这位冉冉升起的大汉新星。 比如南阳名士何颙。 何颙曾在太学游历、学习,期间与郭泰等人友好,在两次党锢之祸时期与党人交游甚密,二次党锢之祸爆发之后,何颙受到牵连而被追杀,无奈潜逃于汝南郡,在荆州豫州一带辗转流离。 后面通过秘密渠道得知在右扶风有个安全屋,有不少党人都在这里避难,何颙便辗转抵达右扶风,拜见了张俭、刘表,也随之拜见了袁树,与袁树谈论了一些时局、经学的问题。 在这些问题层面,袁树与何颙各有各的看法,对于袁氏心学,何颙也只是初步了解,并未深究,但是对于一些实际问题,何颙还是很佩服袁树的。 何颙发现良庄规模之大、人口之多超乎想象,进一步询问之后,更是意识到袁树相当于是良庄的县令,虽然没有官身,但实际上做的就是官府的事情。 他就是在“治理”良庄,还治理的非常好。 良庄里生活着汉人、羌人和匈奴人,彼此和气,生活殷实,农户脸色红润,并无菜色,脸带笑容,一副安居乐业的模样,这让在荆州和豫州之间辗转流离、目睹悲惨现状的何颙非常惊奇。 之后,他得知了袁树治理良庄的一系列方法以及袁氏心学的方法论,得知了袁树贯彻落实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精髓的一系列做法。 何颙对此很好奇,就和之前的杨彪一样,不是很理解出身高门的袁树为何如此精通庶务。 于是他询问袁树。 袁树也给了他十分坦然的回答。 “自商君起,世人皆知农为国之本,皆言重农,可重在何方?粮食减产、绝收,农户饿死,这难道对国家来说是有利的吗?树虽然年幼,也知道古之贤人治理国家,没有不从农业着手的。 脱离农业,国家谈不上治理,因此治理国家的贤者也没有不懂农业的,重视忠孝,这是为人臣子的良知,重视农业,这是代天子牧民的良知,假使天下人都明白这一点,哪里又会有千里饿殍呢? 我年轻,不懂太多的政事,也不懂政争为何发生、何时结束,但是我知道,如果农田荒芜、粮食绝收、农民饿死、流离失所,那么吾辈士人的死亡就在眼前了。” 听了袁树的一番话,再看着那些帮助农户耕田种地、打理农业生产业务的一心会成员们,何颙大为感叹。 “世人皆尚空谈,唯有袁君愿行实事,世人皆知而不行,唯有袁君知行合一,良庄美甚!” 何颙遂把袁氏心学当作值得学习的东西,把良庄当作了人间理想之地,又向袁树请教了《孟子解诂》与《知行论》,颇有感悟。 后面为了不给袁树添麻烦,何颙返回了汝南和南阳之间继续避难。 不过经过一番和袁树的交流以及在良庄的观摩之后,何颙的思想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开始不仅仅是反对宦官,也开始关注起了实际事务,并且对袁树的著作大为推崇。 他在荆州、豫州避难的时候,与当地士人、豪强私下里多有来往,名声很大。 从良庄返回之后,再与他们私下里会面,言必谈袁树、良庄、致良知,对袁树大为推崇,俨然成为一名热情洋溢的袁树自来水,把良庄形容为地上天国、理想之地。 得益于何颙的宣扬,袁树的名声也从豫州北部延伸到了豫州南部、荆州北部。 不少当地大族原本只是知道袁树的名声,但是现在纷纷关注起了袁氏心学,算是更进一步了。 在这个大家都在空谈学术、不谈学以致用的时期,唯有袁树独树一帜。 他创建袁氏心学之后不单单是只是讲学,还直接拿来用,直接用里头的方法论来指导现实政治,还指导出了成绩,打造了一个样板间给世人看。 这大大增加了袁氏心学的可操作性和可信度,让一些有实干情绪的士人颇为注意,开始认真研习起了没有防自学机制的袁氏心学。 (本章完) 第86章 委屈的曹操 第86章 委屈的曹操 这个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汝南,传到了袁氏大本营。 因为何颙的名声极大,他如此推崇袁树和袁氏心学,自然能极大的提升袁树的名望,也能进一步推升袁氏家族的声望。 袁氏家族的高层对此十分高兴。 得知此事,已经成婚、准备出任朝廷官员的袁基凭空多添了一份紧张。 尽管袁逢已经明白的告诉他会让他继承“安国亭侯”的爵位,成为袁逢的继承者,但是袁基还是很不安。 袁树的光芒太甚,刺的他这个兄长睁不开眼睛,在没有明白得到继承权之前,他的不安只会持续,不会消解。 他想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按照家族的指示亦步亦趋的前进,准备前往雒阳开始自己的官宦生涯。 袁基还算是好的,至少已经开始踏上为官之路了,有自己做出成绩的可能了。 而袁绍更惨,十八岁的他差不多已经长成了,但还没有加冠,还没有到能够做出成绩的时候。 学术之路上,他实在走不下去。 豪侠之路上,他都快失去自己的姓名了。 天天瞅着自己身边那三五十个狐朋狗友、歪瓜劣枣,再想想袁树那边的一心会五千猛男,怎么想怎么悲痛欲绝。 好在他继承了长房袁成的爵位和一定的家族资源,从宗法制度上,成为了袁成这一脉的嫡长子,未来,袁氏家族的产业必然有他的一份,他必然能够依靠这一份产业成就一番事业。 原本,庶子出身的袁绍应该是很满意的。 可是现在有了袁树的对比,他顿时觉得自己要是不能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估计这一辈子都要被袁树狠狠的踩在脚下了。 这能忍? 小时候就比不过袁树,长大了还比不过袁树,那我不是白长大了吗?! 于是他天天长吁短叹、愁眉不展,还没成年,眼瞅着就要英年早玉了。 对此,一号狗腿子许攸和二号狗腿子曹操明显的感觉到了,两人围在袁绍身边,准备给他排忧解难。 许攸不愧是狗头军师,虽然武力不行,但是脑瓜子转得快。 眼下袁树蒸蒸日上如旭日东升,他和他的家族支系所押注的袁绍却仿佛即将坠入永夜。 沉没成本已经无法挽回的许攸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投资打水漂。 于是他观察时局、洞察世事,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事情的破局点之所在,为袁绍分析了当下的状况。 “袁术创立学说,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能被大汉官学所接纳吗?古文经学尚且不得入官学,更何况是他的所谓心学?阀阅高门理当驳斥之,甚至扼杀之,甚至袁氏本家都未必愿意接受。 可眼下他如此嚣张,原因无非有二,其一,就是得到了马公传承,马公名扬四海,得了马公的传承,袁术自有一席之地,袁氏本家囿于学术之困境,自然需要袁术为袁氏装饰门面。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保护了党人!若不是因为他保护党人,阀阅高门怎么可能愿意为他扬名?党锢之后,对抗宦官、保护党人就是天下名望之所聚!非党人者若要扬名,这便是最佳出路!” 许攸的一番分析为袁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对此感到非常惊喜。 “那也就是说,我若要扬名,在名望上超过那浑小子,便是要帮助党人躲避宦官追杀?” “正是如此!” 许攸笑道:“袁术的确精于学术,有所才能,但若不是他保护党人,这偌大名声也不会轮到他,他所面对的攻讦应当远远超过赞美才是。” 袁绍顿时如拨云见日,仿佛已经洞明世事,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只待成年,就可以一头扎入党人堆里,获得偌大名声,拳打袁树,成就天下名士! 但正在他做美梦的时候,曹操却不合时宜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这样做很危险的吧?宦官可是真的会杀人的,保护党人,也不能把吾辈自身置于危险之中吧?万一丧命怎么办?” 曹操一句话说出来,正在大笑的袁绍和许攸顿时就用怪异的眼神一起看向了他,看得曹操心里发毛。 不过很快,袁绍就把目光投向了许攸,眼中满是质询和担忧。 对哦,你只和我说好处,危险所在呢? 万一被杀了怎么办? 你不会说如果我被杀了你会给我守墓三年吧? 许攸有些尴尬,瞪了曹操一眼,又轻咳一声。 “公子勿扰,您可以想想,之前袁术这么做的时候袁氏是怎么做的,宦官说要去右扶风巡查,袁公大怒,率群臣闯宫以威慑宦官,使宦官不敢肆意妄为,所以,您完全无需担忧。” 袁绍闻言,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对哦,我也是袁氏子弟,袁树能被家族保住,我就不行?袁绍觉得不至于。 自己怎么说也是袁成的唯一传人,家族不可能坐视袁成一脉的传承就此断绝。 但是曹操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他觉得袁绍这么搞,难度很大。 “袁氏之前的确是力保袁术,但是袁术当时的名望已经很大,还在右扶风有很多门生,宦官鞭长莫及,如果您在雒阳也这样做,不合适吧?” 许攸顿时就很不满意了。 你小子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要提出反对? 我是狗头军师还是你是狗头军师? “曹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袁术可以做,而公子就不能做?” 曹操感受到了袁绍有些不善的眼神,连连摇头。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在雒阳这么做有些危险。” “与党人交游,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危险!” 许攸怒道:“还有,曹君,你出身宦官之家,如今与公子交好,公子有难,你不相帮,还要出言阻止,你是不是心向宦官,不想让公子扬名?” 袁绍一听,略有些恼意的看向了曹操。 曹操又是恼火,又是无辜。 好心帮袁绍排忧解难,怎么还成我的不是了? 还特意揪我的短处? 曹操心中恼恨,但是在袁绍面前不敢发作,只能解释自己没有那样的想法,如果袁绍真的因为帮助党人而遇到危险,虽然他只有十五岁,但是也必然会向家中长辈求援,帮助袁绍。 袁绍这才哼了一声,没有追究曹操的“责任”。 于是,袁绍就和许攸定下了一旦去雒阳为官之后,立刻靠拢党人、混入党人圈子以求进一步发展的宏伟计划,也不管曹操的委屈和忧心忡忡。 就像袁绍心中的欲望不断增长一样,随着时间推移,雒阳城内那些牛鬼蛇神们心中的欲望也在不断滋生。 均衡的朝廷局面终究无法维持太久。 建宁四年年初,随着刘宏正式“元服”、即行冠礼且正式宣布亲政,宦官们积蓄已久的旺盛精力又开始无处挥洒了。 他们打算开始执行之前定下的发展计划,剑指三公,为营造一个更加美好的属于宦官的未来而奋斗。 为此,他们需要更加努力的拉拢袁氏等在朝堂上很有影响力也愿意与之合作的政治势力为他们的目标一起奋斗。 所以宦官们打算首先造一些声势,配合袁氏家族,把袁逢的弟弟袁隗先给推到三公的位置上,为这场政治斗争打个前哨战。 不过就在他们正式开始行动之前,袁树的名声也在雒阳彻底响亮起来。 袁氏心学在雒阳开始有了拥趸,有不少人开始在公开场合谈论起了袁氏心学。 事实上,这一波浪潮不是突然就起来的,而是从建宁三年夏季开始,经历一番积累之后才彻底打响,所以最开始宦官们也没有过多在意。 反正他们和学术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乐事薯片与空气一样,共存,但互不隶属,和他们谈论学术,还不如和他们谈论房中术。 不过后面因为袁氏家族也开始下场助推这股浪潮,甚至把死鬼刘志曾经称赞袁树是神童的事情也拿出来说,使劲儿造势,搞得有点过了头,让宦官们有些反感、不爽。 宦官内部本来就有对袁氏家族很不满的一派势力,以侯览的同乡段珪为首。 段珪在侯览势力庞大的时候是他的同党,因为之前的混乱中并不支持侯览一味报仇,阴差阳错之下保全自身,但是心中对袁氏的不满并未消解。 当初张俭打击侯览的时候,搂草打兔子,把他的家产也打没了大半,要说不恨张俭,那也是不可能的。 得知张俭在袁树的庇护下活得好好儿的,他自然不满,之前局势混乱,他不敢声张,可随着局势的平稳,段珪心中的不满也越发积累,终于在袁氏家族大肆为袁树扬名造势的当口爆发了。 袁树在右扶风茂陵接纳张俭、帮其避难的事情段珪是知道的,原先他只是隐而不发,不是不在意,但只要袁氏家族不要声张,小心翼翼,段珪倒也不至于那么受刺激。 可袁氏的势力经过上一次硬怼宦官获得阶段性胜利之后,明显有点飘,袁逢只是稍微安排一下,那些渴望得到赏识的人们就开始大肆为袁树造势,狠狠的宣扬袁树的学问。 然后就惹了事儿了。 (本章完) 第87章 他为什么要来雒阳?(为盟主历史系之狼加更) 第87章 他为什么要来雒阳?(为盟主历史系之狼加更) 俗话说得好,一粉顶十黑。 疯狂的粉丝比小黑子更容易给自家爱豆拉仇恨,甚至不惜帮助爱豆与全世界为敌,爱豆不愿意都不行。 也就是袁树是真的有本事,而且背景是真的够硬,所以才没有给袁树带去巨大的危险,相反,还真的给袁树在雒阳吸引了一批对他感兴趣的人。 但是吸引到了段珪的仇恨,这些疯狂的假粉丝们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段珪在侯览倒台之后全身而退,不仅如此,还吸纳了一批之前跟随侯览的残余势力,庇护了他们,势力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增长,在宦官们的圈子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正值宦官集团决定进一步深化与袁氏家族的关系的时候,段珪知道自己无法就大方向与集体相左,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也想要给袁氏和袁树找点麻烦,出口恶气。 在召集手下进行了一波头脑风暴之后,他定下了计策,又避开了亲袁派的袁赦,找来了和自己关系比较亲近的王甫、曹节,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袁氏虽然根基深厚、门生故吏遍天下,但是如此违背国策、与我等为难,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等与袁氏相当于是联盟,本该互为援手,袁氏却相助党人,甚至不隐藏痕迹,我私下里感到非常恼恨。” “由此可见袁氏虽然一时与吾辈结盟,可实际上并没有把吾辈当作真正盟友,与吾辈结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而吾辈为了拉拢袁氏,还要助其登位三公,助长其声势,此消彼长,终非长久之计啊!” “纵使袁氏势大,吾辈难以正面抗衡,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彼等与党人勾结在一起而无所作为,否则终有一日,袁氏若背离盟约,为党人翻案,吾辈又当如何待之?” 段珪的一番劝说,让曹节和王甫也颇为在意,两人各自想了想,又互相看了看对方,显然心中有所计较。 “段常侍所言,吾辈自然明白,不过如今除了袁氏,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王甫缓缓开口道:“袁氏纵有千般不是,终究不与我为敌,且根深蒂固,能助我稳定局势,要没有袁氏,谁又能替代呢?” 王甫与袁赦的关系算是不错,两人常常互相帮手,心中自然也偏向和袁氏一族合作,所以出言反对。 段珪摇了摇头。 “我之所言,并不是要处置袁氏,而是要防患于未然,不能让袁氏真的和党人越走越近,就好比那袁术小儿,仗着出身、地位,公然与党人为伍,违反国策,难道不该处置吗?” 曹节对此很是为难。 “袁术乃袁氏嫡子,且有大才,袁逢甚爱之,不惜为袁术与吾辈抗衡,前车之鉴已在,如何还能对袁术出手?且现任京兆尹、右扶风都是袁氏故吏,出了函谷关,吾辈哪里还能号令地方?” 段珪连连摇头。 “非也,非也,前车之鉴不远,自然不能继续触动袁逢逆鳞。” “那当如何?” “招袁术入太学,如何?” 段珪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狭长的眼睛透露着点点精光,低声道:“吾辈号令不了函谷关以西,那就让袁术到雒阳来,到了雒阳,他还能造次吗?他还能勾结党人吗? 他远在茂陵,吾辈鞭长莫及,但他若是在雒阳还敢勾结党人,只要被发现,那就是铁证如山,届时,吾辈不需要怎么处置他,只要把铁证摆在袁逢面前,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王甫和曹节互相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惊讶的神色。 还能这样? 可细细一想…… 这样似乎真的可以。 王甫略有些犹豫。 曹节却忍不住的发散起了思维。 之前他曾经帮助袁赦把袁树的名字送到刘志面前,让刘志知道,袁赦许诺会给他送礼,但事后袁赦却以效果不明显为由,只给了他许诺一半的份额。 于是曹节就记恨上了袁赦,不再与他为友。 此番段珪想要算计袁氏,曹节反正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觉得让袁树离开茂陵,来到雒阳,脱离袁氏家族的保护圈,确实是一招妙棋。 茂陵他们控制不了,雒阳就是他们的大本营,就算袁逢和袁隗都在这里,可在雒阳,背靠天子的宦官才是强龙,袁逢和袁隗再强,那也得是条蛇。 而且有些事情,不上秤没有二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袁树在茂陵可以为所欲为,在雒阳还能吗? 派人监视他,盯死他,一旦他和党人往来,立刻抓现行!一点翻身的机会都不要给他! 大汉都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违背天子诏令,那叫什么? 往小了说,叫大不敬。 往大了说,那就是造反! 他们完全可以把这个事情坐实了,咬死了,把铁证摆在袁逢袁隗面前给他们看,然后坐地起价!到时候,甭管多大的价码,袁逢和袁隗都得咬着牙认下! 他们不是强悍吗? 不是能带领整个朝廷一多半的官员闯宫、对刘宏发动威慑吗? 看看到时候他们还能怎么挣扎! 段珪的建议狠狠的击中了曹节的心趴,曹节颇为意动。 王甫念及和袁赦之间的关系,表示这个事情他不参与,不明确表态,你们自己操作。 实际上也是默认。 于是段珪和曹节蛇鼠一窝,很快达成合作意向。 他们又找到了新近风头比较盛的中常侍张让、赵忠、夏恽,又和他们把这些事情讲了一番,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大家一起操作一下,争取把袁树给弄到太学来。 要是事成,就相当于给袁逢、袁隗套上了一个紧箍,随时可以拿捏,就不怕袁氏势力太大、翻上天去。 张让、赵忠和夏恽等人也是混迹宫廷很久的大宦官了,非常讲究实际,对于这个合作建议,他们略一思考,就表示答应。 于是,宦官集团的主要力量都被段珪策动了。 最后,在一次例会中,段珪当众提出了这个建议,建议把袁树弄到雒阳来,相当于作为质子,使袁氏家族不能轻易背刺宦官。 “之前发生的事情过于艰险,袁氏势大,吾辈不得不防,遂有此建议,不知诸位如何看待?” 按照之前约定的,曹节、张让、赵忠、夏恽等人接连表示同意,另外一批关系与他们亲近的宦官也表示认可。 王甫沉默不言,不做表态。 不知此事的袁赦与他的好友淳于登都感到很惊讶,连忙看向王甫,见王甫沉默不言,心下各自有了计较。 袁赦很快就想通了段珪等人想要这样做的目的,并且也知道这个事情无法改变了,但是出于对袁氏家族的照拂之心,他还是想努力一下。 “袁逢甚爱袁术,以袁术为质子,恐惹袁逢发怒,袁氏势大,门生故吏遍天下,一朝发怒,雒阳震动,于吾辈并非好事。” 段珪对此争锋相对。 “正是有如此担忧,之前才输了一次,让袁氏占了上风,得了便宜,虽然联合袁氏很有必要,但也不能让袁氏看轻了吾辈,以免他们骄纵自大,甚至试图居于吾辈之上!” 这些从宫廷斗争中搏杀出来的宦官们虽然没有什么高学历高文凭,但是凭着一路杀出来的经验教训的总结,各自也有各自对政治的看法。 对于一些可以利用的人,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才是正确的方式,一味示弱、施恩,只会让对方看轻了自己,甚至产生反噬的念头。 那可不行啊! 段珪的话很明显切中了要害,让袁赦哑口无言。 少顷,袁赦忽然开口。 “吾辈谋划自然有道理,但是段常侍,袁术,他为什么要来雒阳?吾辈有什么理由一定能让他来雒阳?入太学?他已经是经师了,需要吗?” 袁赦一句话说完,整个大太监堂口里顿时安静的如同太平间。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大太监们一个个都傻了眼,一动不动,比太平间里的尸体还要稳重。 对啊,袁树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被认可的古文经师了。 人家拿下了马融的传承,守了三年孝,现在名满天下,已经开始正式授徒了。 马融的马氏门生群体已经华丽变身为袁树的袁氏门生群体,人家都成名了! 这个时候你用入太学学习作为理由让他来雒阳? 这就有种让担任国相的萧何转职出任泗水亭长的感觉,充满了脑干缺失的美。 这样搞,不仅袁树不会来,天下人都要骂他们这群宦官是失心疯、脑子坏掉了,也不知道要被嘲笑到什么程度。 大家愣了一会儿,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段珪。 绝望的文盲段珪先生涨红了脸,感觉有种太监入洞房一般的局促不安与尴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算计到了一切,偏偏在自己最不擅长的学术领域算漏了。 他娘的袁树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是受到广泛认可的经师了,人家神童天成、开宗立派,据说已经收徒好几千了,你让他到太学去学习?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那几千门生估计都要气的远征雒阳了! (本章完) 第88章 张让的驱虎吞狼(为盟主历史系之狼加更) 第88章 张让的驱虎吞狼(为盟主历史系之狼加更) 此情此景,落在众宦官眼里,就实在是非常的滑稽、搞笑,又莫名的有一点大家都被嘲讽的错觉。 很多宦官都想要嘲笑段珪,但是转念一想,他们也没读过什么书,算计袁树也是算计的一身劲儿,结果到头来却发现闹了大乌龙,搞笑的不行。 嘲笑段珪,就是嘲笑他们自己。 一群人笑又不是,哭,也犯不着,心中郁闷逆流成河,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最后,还是曹节想起来了一个事情。 “先帝在时,曾经对袁树很感兴趣,曾说等他守孝期过后要招他来雒阳见面谈话,见识见识神童到底有多神,可惜先帝英年早逝,未能成行。” 段珪看向了曹节。 “曹常侍,你的意思是?” “让袁树来太学不合适,但吾辈的目的就是让他来雒阳啊。” 曹节低声道:“他学问高,做太学生没有必要,那干脆让陛下召见他,以此为由让他来雒阳,然后再想办法把他留下来。” “什么办法?” 袁赦嘲讽道:“陛下就算愿意召见他,他也才十五岁,没到可以当官的年龄,又有学生要教授,如何能在雒阳久居?他必然会很快离开,到时候一面留不下他,达不成目的,一面又要招惹袁逢不快,何苦来哉?” 一些对此事关系不大、不太感兴趣的宦官有点被袁赦说动了。 王甫本来也是在犹豫,眼下觉得袁赦讲的有道理,段珪和曹节的文化和遂平又实在堪忧,他心里也没底了。 于是王甫站了出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让袁树来雒阳简单,却留不下他,徒增袁逢不快,又起不到什么效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真的有必要继续做吗?” 段珪一看王甫这墙头草居然又开始摇摆,顿时很不爽。 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陛下元服,很快就要正式读书了,不如以此为由,让袁树留下做陛下的侍读,如何?” 这话一出口,曹节立刻反对。 “袁树与陛下年龄相仿,长久相处,难免产生情谊,袁树又有大才,今后陛下若为袁树蒙骗,信了他的话,不信吾等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曹节的反对意见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认为小皇帝刘宏必须要在他们的影响之下才可以,不能让袁树这个立场不对的人参合进来。 段珪的愚蠢建议再次被驳回。 眼看着自己报仇的想法将要落空,段珪急得是团团转,此时此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让忽然站了起来。 “无非是让袁树不能轻易离开雒阳,这并非是什么难事,以陛下召见为理由将他唤来雒阳,而后,再假托陛下对他的心学感兴趣,让他留下,随时入宫面圣侍讲,但又不招他入宫,这不就行了?” 张让的话一出口,所有宦官就一起看向了他。 袁赦愣了一下,便调转枪口,对准了张让开火。 “还是那句话,假托陛下对他的心学感兴趣,却不让他入宫侍讲,这般空耗他的时间,又能拖住他多久?他是傻子?还是袁逢是傻子?时间一久,吾等的心思难道他们看不出来?” 张让冷笑。 “袁常侍,你也是关心则乱啊,外头的一些事情你从来不关注吗?” 袁赦碰了个软钉子,顿时不满。 “张常侍,你是什么意思?” “袁常侍或许有所不知,雒阳城中关于心学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连街头巷尾的小儿都能说一句知行合一,由此可见,这影响是有多大。” 张让笑道:“眼下陛下将要挑选优秀经师入讲授学,这个节骨眼上让袁树入雒阳,你觉得让雒阳城内那些自以为学问高深的老家伙们知道了,会做何感想?他们会不会以为这是袁树将要传授自己的心学给陛下的缘由? 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有些老学究是很不愿意有什么新东西出现在宫廷之中的,特别是学说,袁树小儿的学说没有得到官学承认,如何能被陛下学习?陛下要真的信了他那一套,搞什么大动作,谁受得了?” 袁赦顿时愣住。 周围的宦官们也纷纷愣住。 少顷,袁赦反应过来。 “张常侍,如此一来,不是会有人千方百计阻止袁树来雒阳吗?” 张让笑了。 “对啊,会有人千方百计不让袁树来雒阳,但同时,也会有人千方百计想让袁树来雒阳,并且留在雒阳,千方百计地给陛下传授他的那一套不知所谓的东西。袁常侍,段常侍的意思,不单单是要监视住袁树,更重要的,也是不能让袁氏家族与党人过于亲近,不能让他们融为一体,只要袁树来到雒阳,袁氏家族就休想和党人融为一体!” 张让话说完,袁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曹节倒是反应过来了。 “张常侍,你这是……驱虎吞狼之策啊。” 驱虎吞狼? 难道…… 曹节这么一说,周围的大宦官们分别从自己擅长的角度切入进去,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宦官们的利益诉求,是要确保袁氏家族这庞然大物不会倒向党人那边,也无法通过暗中帮助党人攫取大量利益从而产生对宦官的实际威胁,简而言之,就是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两头通吃。 段珪想让袁树来雒阳有什么目的暂且不论,但是袁树进入雒阳这个事情本身是有极大的象征意义的。 袁树不单单只是一个袁氏嫡子,他还是心学创始人,马融传人,一大票学子追随,名声极大。 他来雒阳自然不可能是来求学的,那他来是为了什么? 传学呗! 这个时候再传出天子对袁树感兴趣的事情,很容易会让大家产生一些有端联想。 是不是袁氏家族发展太快太顺利,所以飘了,想要让袁树接近天子给他传授自己的学问,然后让天子成为袁氏信徒,从而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如何使得? 且不说天子在谁的掌控之下,这皇帝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那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也是有传统有规定的。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要是都让皇帝去学,那还了得?! 官学层面的人连古文经学都不太想让皇帝触碰,更别说是袁树自己捣鼓出来的心学了。 而袁树偏偏集古文经学和心学于一身,是个学术多面手。 这成何体统? 如此一来,不就等于直接把袁氏家族和袁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吗? 这种时候,宦官们只要顺势而为,就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了。 袁赦想明白了这个关节,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他能想象这样一来,袁氏家族和袁树会面对怎样的困境,宦官集团又能如何的拿捏袁氏、给他们好看。 可这样,真的合适吗? 袁赦到底是姓袁,并不很想让袁氏家族面对这样的困境。 但是他本身也是宦官,也有自己的基本盘。 在这个问题上,他很容易瓜田李下、两头不讨好。 所以他沉默了。 而他一沉默,这个事情的主动权就在别人手里了。 大宦官们很快达成了共识,确定这件事情之中,他们只需要做三件事情。 第一,以先帝的遗愿为理由说动刘宏,让刘宏下诏召见袁树。 第二,在袁树入雒阳之后同步散播为刘宏选择侍读的消息。 第三,在袁树想要离开的时候,再以刘宏的名义挽留他,不让他顺利离开。 只要做这三件事情,宦官们就能看好戏了,就能看一场士人内部的大乱斗,也能看袁氏家族焦头烂额应对局势的窘境了。 届时,袁氏家族不付出一点代价就想把袁树送走?就想无伤通关? 想得美! 计策定下,一群大宦官聚在一起丰富了一下这个计策的细节,然后便由曹节和张让两人出面去找刘宏,以刘宏的名义把袁树给强行招到雒阳来,就此开始他们的计划。 刘宏对待宦官不是简单的信任与否,他甚至是对宦官有一种信赖感,愿意把重要的事情甚至是关乎到自己权力的事情交给宦官们去做,他打心眼儿里认为只有这些捍卫过他的地位的宦官们是他可以依靠的人。 国家政策他尚且愿意和宦官们共同参详,仅仅只是招一个人来,又有什么问题? 虽然此次招来的人是之前逼宫过自己的袁氏的人,这让刘宏有些不喜,但是一听这个人才十五岁,和自己年龄相近,还有点学问,刘宏稍微有了点兴趣,点了点头,就答应了宦官们的要求。 于是,一份刘宏的诏令就这样下发到了尚书台,经由尚书台确认之后,很快下发到了袁逢的手里。 —————— ps:为亲爱的盟主老狼加更的两章完成了。 pps:然后我提前交代一下哈,现在更得多是因为尚有存稿,但存稿坚持不了很久,所以之后一般来说就是三更,状态好的时候会四更,一章三千字左右,别到时候说我短小无力啊,地主家的驴也不是那么用的。 ppps:求月票~~ (本章完) 第89章 淳于登上门(为盟主一了班长加更) 第89章 淳于登上门(为盟主一了班长加更) 袁逢接到了这份天子宣布召见袁树的诏令,一看,顿时眉头紧锁,十分困惑。 小天子怎么想起来召见自己的儿子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不安,立刻把袁隗叫过来一起协商。 袁隗很快赶来,看了这份诏令之后,也感到困惑且不安。 诏令上写着,先帝去世之前,对于保卫茂陵县城、为朝廷做出贡献的袁树很感兴趣,本想着等他守孝期结束就把他喊来雒阳召见,但是先帝英年早逝,此事遂作罢。 但是近日现任皇帝刘宏忽然听说了袁树的名气,又听说先帝也很欣赏他,于是打算把袁树喊到雒阳来见一见,和他聊一下,顺便也是褒奖他为国奋战的勇气。 这份诏令盖上了天子印玺,经过尚书台下发传达,是具有明确法律效力的天子诏令,不得违背,袁树基本上是要来一趟雒阳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 桓帝曾打算召见袁树的事情,袁隗也听袁赦提起过,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不知为何,现在由刘宏来旧事重提,袁逢和袁隗总觉得有点问题在里头。 “先帝提及此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今上为何要提及此事?” 放下手中诏令,袁隗疑惑地看向袁逢:“兄长,今上真的会提及此事吗?今上真的会关注学术问题吗?我听闻今上在宫中不喜读书,只好玩乐,难道是想找个玩伴?” 袁逢皱着眉头坐在软垫上沉思了一会儿。 “要找玩伴,哪里不能找?宫里宫外,多的是与今上年龄相仿的权贵子弟,何须舍近求远、从右扶风把术招来?还是说,今上真的看中了术的才学?” “我该去找袁赦问问。” 袁隗缓缓道:“咱们还是先不要多做猜想,我派人问问袁赦,打听一番,兄长,你可以找人问问,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逢点了点头。 于是兄弟两人分头行动,袁隗去找袁赦,袁逢则发动官府、宫中亲近袁氏的势力打听,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隗那边很快联系上了袁赦,但是得到的消息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得到的消息是,袁赦因为宫里的差事,已经于两日前离开了雒阳去颍川公干,大约要两个月以后才能回来。 最重要的讯息通道与合作者居然在这个时候离开了雒阳去公干,袁隗很是惊讶,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袁逢身上。 袁逢自然发动了其他讯息渠道打探消息,但是他得到的消息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宫里的熟人告诉他,这个事情之前没人提起,好像就是这两日突然有人提起,他们私下里商量,估计和天子将要读书有关系,宫里可能是想为天子找寻合适的伴读、侍读。 刘宏在做皇帝之前只是一个亭侯,并没有接受过完整的帝王教育,这是不行的,眼下虽然因为宫廷政变的缘故提前“亲政”,但是该学的东西还是不能落下。 所以宫里正在张罗着给刘宏选择合适的老师教他读书。 这个事情袁逢倒是有所耳闻,但是他没想到这个事情能和天子召见袁树扯上关系。 要是从这个角度去揣测,很有可能还真的是袁树被选做了天子侍读的候选人。 袁树出身优越、才学高,年龄上又与天子接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非常合适的侍读人选。 要真是如此,这搞不好还真就是宦官们对袁氏家族的一种示好。 袁逢把自己这边的消息带回去告诉了袁隗,也从袁隗那边得知袁赦去颍川公干的消息。 “天子侍读?” 袁隗皱着眉头想了想,缓缓道:“兄长,如果这是宦官的示好,对袁氏有益,以那些宦官的行事作风,一定会来邀功请赏,而现在袁赦刚刚外出公干两日就出了这个事情,事前还没有那些宦官的通知,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袁逢听袁隗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问题。 那些宦官是典型的收钱办事的作风,凡是能办点事情,必然索取好处,当做交易。 这些没有卵蛋的阴阳人居然会平白无故给人办事而不寻好处? 袁逢宁愿相信孔子复生都不会相信这些阴阳人能做好事。 这里头有问题! 袁逢和袁隗正在担忧间,忽然有仆人来报,说是中常侍淳于登前来拜访。 袁逢和袁隗对视一眼。 还真来人讨好处了?这个淳于登,和袁赦的关系不错,可以视为袁赦的同党,两人与王甫纠缠在一起,堪称宫廷三贱客,拟人的事情没做过几件,在宦官集团里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对于袁氏一族来说,这个淳于登和袁赦一样,是宦官集团里的鸽派,是可以被袁氏信任的。 袁逢和袁隗不敢怠慢,亲自出门迎接,把笑如菊的淳于登迎入了客厅,摆上酒水,一同招待淳于登。 商业互吹、推杯换盏之间,袁逢忍不住问起了诏令的事情,淳于登哈哈一笑,缓缓开口。 “我正是为此而来啊,袁公,这可是大喜事啊。” “大喜事?” 袁逢飞快地瞥了袁隗一眼,便定定地看着淳于登,装出一副迷惑的样子,问道:“犬子于右扶风之地艰难度日,能入雒阳,自然是喜事,但是,何须天子诏令?还请常侍为我解惑。” “袁公,你当真不知道?” 淳于登眯着细长的眼睛,笑道:“近些时日,袁公便没有听说宫中的一些传闻吗?袁公,天子十三岁了,已行元服之礼,正式亲政,但是天子年纪太轻,学识不足,所以,宫中正在商议为天子邀请名师讲学的事情。” 袁逢心里咯噔一下,又瞥了袁隗一眼,见袁隗也看向他,便强忍心中情绪,深吸了一口气。 “常侍可否明言?” “袁公,这般明显的事情,还要明言吗?” 淳于登一脸笑意道:“天子听说了令郎的名声,知晓令郎有大学问,年龄还与天子相近,非常好奇,便询问令郎是什么人,我们这些人一合计,想着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若只是一个人读书,难免烦闷、寂寞。 时间一久,这学问没长多少,怨气倒是积满了一肚子,万一发起火来,咱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可就遭了罪了,挨打挨骂倒是小事,天子不快,心怀怨气,那才是大事。 所以咱们便想着,若有个年龄相仿的人与天子相伴读书,不仅能打发寂寞,也能缓解烦闷,但是这个人又不能只是做天子的玩伴,天子乃一国之君,必须要学问充足,才能治国理政。 若只是陪天子玩乐,谁都可以,可是这个人除了陪伴天子解闷,还要能够督促天子读书,要能引导天子做正确的事情,这样一算,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担得起如此重任呢?” 袁逢已经知道淳于登的意思了,但是出于合格的政治素养,还是强忍心中激动,表示谦虚。 “这……雒阳权贵子弟无计,优秀者数不胜数,若要陪伴天子进学,哪里轮得到犬子呢?犬子久居右扶风,不识礼数,粗野惯了,恐冲撞天子啊……” 看着袁逢略显压抑的表情,淳于登心知他已经上钩,便决定最后添一把火。 于是,他伸着手指向外头,一脸嫌弃,连连摇头。 “袁公,雒阳的权贵子弟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论起吃喝玩乐、斗鸡走狗,他们绝对是一把好手,可论起进学…… 他们也能引导天子读书向善?可不敢让天子接近他们呐!于是经由王常侍提出,咱们可是争执商量了许久,这才把其他人给说服了,于是定下了袁公子的一个名额。” “这……这……” 袁逢已经难耐激动了。 还是袁隗接过了话茬儿。 “常侍,此事已经确定了吗?” 淳于登呵呵一笑。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看着天子的意思,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了,毕竟整个大汉又哪里能找出第二个十五岁的经师呢?唯有袁公子一人啊!其余人选,哪里是袁公子的对手呢?” 淳于登这话说出来,在袁逢和袁隗的耳朵里基本上就已经是变相承认了宫里头的决断了。 一想到自家麒麟儿居然可以入宫陪伴少年天子读书学习,一起长大,袁逢简直高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太仆这个职位为什么那么重要? 宦官们为什么如此得势? 还不是离皇帝近吗? 近! 这是最重要的! 自古以来多少辉煌的大家族的起始点,都是一个“近”字,物理上接近了,心理上迟早也会接近,只要接近,让袁树在皇帝心里有了不一样的位置,袁氏家族的未来,就稳了! 感到稳如老狗的袁逢大喜过望,待送走淳于登之后,立刻就要写信给袁树,让袁树打点一下右扶风,赶快来雒阳报道,把这个天子侍读的位置拿下,开始陪伴天子成长。 如此,到他成年以后,贵不可言! 袁隗亲自送走了淳于登,并且许诺了一大笔好处费,改日就送到淳于登府上。 (本章完) 第90章 袁树的猜想(为盟主一了班长加更) 第90章 袁树的猜想(为盟主一了班长加更) 送别了淳于登,回到府上,袁隗看着袁逢如此兴奋的样子,不知为何,总感觉除了兴奋之外,心中还有种隐隐的不安。 他把这种不安和袁逢说了一下。 “这件事情不是袁赦对我说,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淳于登虽然和袁赦来往甚密,但……” “并非一定是袁赦说的才是真的,正如淳于登所说,整个大汉,还能找到第二个十五岁的经师吗?” 袁逢确实高兴,以至于都有点失去往日的谨慎小心了。 袁隗想了想,觉得袁逢这么想的确是有道理的,自家侄儿确实非常非常的优秀,优秀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不过…… 他那个心学还没得到官方认可,本身也是以古文经学见长,而非今文经学,让他入宫侍读,总觉得会引起一些非议呢…… 不过袁隗转念一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所争议,以袁氏家族的能量,绝对能hold住! 就算发动整个雒阳给袁树说好话,也一定可以。 其他家族出身的人和袁氏家族出身的人,能比吗? 不能比! 于是他不再说什么,而袁逢的信也很快就送向了右扶风。 袁树是在建宁四年年初接到这封信的,接到这封信的同时,他也接到了贾诩从雒阳送来的消息。 他先看了袁逢写给他的信,内容是皇帝打算选他作为侍读,让他打理好右扶风的一切,赶快启程来雒阳,把这个侍读的位置拿下,汝南袁氏也好,未来的扶风袁氏也罢,就都稳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情!我的好儿子!你快来吧! 袁逢信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隔着大老远的距离,那种激动的情绪通过文字尚且能传达到,让袁树稍微有点意外。 那个冷静、谨慎的便宜老爹什么时候那么情绪化了? 难不成还真是关心则乱? 不过这个事情如果是真的,那还真有点意思。 让自己接近汉灵帝刘宏,这不就等于是给了自己洗脑刘宏的机会吗? 那群宦官真的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还是说这群绝望的文盲根本不明白知识与文化的力量? 怀着疑惑的情绪,袁树阅读了贾诩送来的第二份信件。 这份信件的篇幅很短,但是内容就非常重要了。 贾诩在尚书台得知了这件事情,最开始是高兴,觉得袁树将要来雒阳,将要登上更高的舞台,他非常兴奋,不过在一次与同僚的饮酒聚会之间,偶然从一个酒懵子同僚那里听说这个事情好象是大宦官曹节和段珪推动的。 贾诩当时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另一个酒懵子同僚脱口而出一句话提醒了他。 “我之前听说曹常侍和袁常侍似有不和,两人好几次冲突,为何此番曹常侍又如此照顾袁氏了?难不成袁氏了大价钱?” 尚书台原本是士人势力的自留地,但是在两次党锢之祸以后,大量士人党羽被打为党人问罪贬官,能留下来的、新近填补进来的,都是有关系有背景的。 一部分人和袁氏、杨氏这些大背景学阀家族有关系。 另一部分人就是纯粹的“阿附宦官”,得到了尚书台的通行证,专门为宦官势力行个方便。 所以此时此刻,尚书台倒真的成为了宫廷消息集散地,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些外头不知道的新鲜消息,贾诩身居其中,得知大量宫廷秘辛,经常把消息传递给袁树,得到袁树的大力褒奖。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听这些和宦官们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同僚们谈论曹节和袁赦之间产生冲突的小道消息,紧接着,又想起之前他曾听说段珪和侯览是同乡的事情。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想通知袁逢,发现已经来不及,便只能立刻传递消息给袁树,让袁树小心一些,这个事情可能有些猫腻,但具体猫腻在什么地方,贾诩还无法判断。 放下贾诩的信件,袁树陷入了沉思。 从老爹这边得到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老爹也是宫斗老手,政治经验丰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能如此兴奋,说明确有其事,天子确实要选择侍读,也确实对自己有点兴趣,而且桓帝死之前想要召见自己的事情也是真的。 自己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进入了最高层的视野,有了一定能够的份量。 但是这个事情偏偏又是曹节和段珪在其中推动。 袁逢和袁隗利用袁氏家族的能量大肆为自己扬名的事情袁树也知道,这本就是正常操作,其他大家族那些没什么实际才能的子弟都在扬名,自己这个有真才实学的为何不能扬名? 但是问题在于,曹节和段珪这两个明显不应该对袁氏友好的人却提出了这个看起来对袁氏大有好处的事情,这未免太反常了。 曹节和袁赦闹过一些矛盾,两人有些不愉快,多次争执过。 段珪是侯览的同乡,两人曾狼狈为奸,虽然不知道之前的政治风波中段珪是如何全身而退的,但是凭这一层关系,袁树就完全不认为段珪会对袁氏有什么好感。 别的不说,当初张俭打击侯览的时候,肯定也是搂草打兔子,段珪的利益肯定也受损了,他不可能不憎恨张俭。 张俭在自己这里躲藏的消息已经被宦官得知,段珪不找麻烦已经算是大度,怎么可能还主动帮袁氏办好事? 还是这种天大的好事! 这里头绝对有问题,雒阳这龙潭虎穴貌似还真不能去。 不过…… 袁树又看了看老爹的信件。 貌似还不能不去。 因为这是天子的诏令,天子已经把诏令下到了袁氏,袁氏已经接受了,自己要是不去,那就是抗命不遵,是大不敬,是要被问罪的。那群宦官搞不好就是算准了,用皇帝的名义让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不去,首先就给你一个抗旨不遵的大帽子扣下来,看你如何狡辩! 袁树感觉自己混江湖混了那么多年,一直都在坑爹,难得一次被爹坑,还挺新奇的。 不过新奇归新奇,这可不是小事,所以思来想去,袁树找来了程立,与他分享了此事。 程立了解情况之后,几乎是立刻就脱口而出,表示雒阳不能去。 他反正非常确定宦官是一群根本不怕生儿子没屁眼的家伙,所以干起坏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想着愉悦身心,让自己满足,对付这样的一群人,根本不能以常理看待。 “公子,事出反常必有妖,宦官绝对没安好心,此去雒阳必然会被宦官设计陷害,届时反而不妙,不如不去。” 袁树摇头苦笑。 “天子下诏令,袁氏已经接下诏令,我若不去,就是抗旨不尊,是罪,要被治罪的。” “那就称病推辞。” 程立开口道:“反正雒阳那么远,宦官也不知道您是不是真的病了,您就对外称病,养病,不能远行,以此推辞,宦官们也不能强迫一个重病之人带病远行。” “那我的病总要好起来吧?不能就此死掉吧?” “那是小事,宦官都是粗野之辈,没有长远的谋划,耐不住性子,只要拖他们几个月,他们必然会心浮气躁,露出破绽,届时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您都可以进退自如。” 程立这样说,袁树也是认同的,刚想点头答应,却又沉默了一会儿,认真思考了一番。 “仲德,你说那群宦官为什么想要我去雒阳呢?还抛出了那么大一块诱饵诱惑我去,如此这般舍得下本钱,恐怕图谋不小啊,我对此很是好奇。” 程立眨了眨眼睛,也随之皱起眉头,认真的思考了一番。 少顷,他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此前,袁氏为保住您的安全,发动朝臣逼迫宦官让步,宦官手忙脚乱,不仅让步,还把侯览给葬送了,之后数月之间,宦官和袁氏表面上虽然修复了关系,但是我猜测,私底下,宦官并未忘记这件事情,以他们的睚眦必报,必然会想要报复袁氏,此番,应该是与报复袁氏有关。” “报复袁氏?他们本来就是天下公敌,现在又要报复袁氏,把袁氏推到对立面上,会那么蠢吗?” 袁树疑惑道:“他们如果那么蠢,之前数月之间也不会想方设法与袁氏修补关系了吧?他们确实粗野,但也不至于愚蠢。” 程立觉得袁树的话有道理,但是左思右想,也得不出其他的结论了。 “立才智有限,实难窥探其中玄机。” 袁树站起身子,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其中的关节。 这的确也不能怪程立,实在是讯息太少,可供推测的条件不足。 宦官。 党人。 袁氏。 侍读…… 过了一会儿,袁树忽然停住了脚步。 “仲德,我有一个猜想,我觉得,宦官应该的确是想要报复袁氏,但是这个报复可能与我们所认为的报复有所不同。” “此言何解?” 程立有些疑惑:“是报复,又不是报复?” “仲德,袁氏根基深厚,宦官根基浅薄,经过之前的事情,宦官必然意识到袁氏不好对付,不能成为敌人,否则一旦让袁氏和党人联手,宦官危矣,正是因为他们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着力与袁氏修复关系,这一点,你认可吗?” 程立想了想,点头。 “毋庸置疑,否则这几个月的柔情蜜意不都是白费了吗?他们不会如此愚蠢。” “所以,宦官的目的应该不是把袁氏推到对立面。” 袁树看着程立,眼中精光点点:“宦官所想的,或许是要让袁氏离不开宦官,宦官想要让袁氏更加的靠拢他们,而不是一边与宦官勾肩搭背,一边又和党人暗通款曲。 宦官认为袁氏一边吃宦官的好处,一边又在享受党人的追捧,这种行为是难以忍受的,他们比党人更加需要袁氏,所以他们不能容忍袁氏继续为党人做事,他们想要让袁氏没有退路,只能选择他们!” ———— ps:老板大气!我的存稿岌岌可危啊! (本章完) 第91章 心学要发扬光大 第91章 心学要发扬光大 袁树的猜测虽然惊悚,但的确合情合理,程立听后,先是一愣,而后大惊。 “公子,这……这似乎有点太……” “我不是胡乱瞎猜。” 袁树立刻说道:“仲德,你想想,天子读书,这是一件大事,需要朝廷认可的名儒、大儒传授朝廷认可的书籍、学术,而朝廷认可的大儒是一群什么人?朝廷认可的学术又是什么学术?” 程立张了张嘴。 “那必然是又有学识又有地位的名士,最好还是官员或者曾是官员,这样才能保证与朝廷一条心,不会戕害天子,又能传授天子所需要的学识,帮助天子成长。 至于学术,那毫无疑问,必然是五经十四家法,今文经学为主,或许也有古文经,不过那就需要朝廷特别下诏,让相关经师入京侍讲,那就和帝师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袁树点了点头。 “没错,既然如此,天子主要学习的必然是今文经,且主要还是从《尚书》、《春秋》等书籍开始,无论是帝师,还是侍读,都应该从这个角度去选择,那么问题来了,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程立愣了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露恍然之色。 “您虽然出身袁氏,但是袁氏家传易经,于天子而言并非此时就该着重学习的内容,而您又是古文经师的传人,更应该代表古文经,更兼您自己提出的心学,以此观之,您并非最合适的侍读人选。” “家传尚书、春秋的那些人家及其子弟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而我,除了名声大,是大汉最年轻的经师之外,并不适合为天子侍读,更有甚者,我这个身份,是很有争议的。” 袁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不仅是马师传人,更提出心学,自立门户,在古文经师看来尚且有些离经叛道,更别说是今文经师了,我这样一个人接近天子,除了袁氏高兴之外,其余所有人估计都不太高兴,这样一来……我也好,袁氏也好,不就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念及于此,程立悚然一惊。 “让您和袁氏成为众矢之的,为士人所嫉妒、怨恨,如此,袁氏声望必然下降,您也会举步维艰,届时,除了更加靠拢宦官,或许也真的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而且就算您想要推辞,只要您身在雒阳,宦官便有很多方法让您无法推辞,并且有更多的手段能让您更加受人嫉妒,更加为人所怨恨,那您的处境就真的非常糟糕了!” “或许,这就是那群宦官想要的结果吧?” 袁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群宦官虽然不读书,但是他们善于读人心,不以学识争先,而以洞察人心立身,一招一式,尽显阴狠,若我所料不错,此番,连我父都被他们迷惑了。” 程立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既如此,您就真的不能去雒阳了,您应该立刻称病,深入简出,以此拖延时间,让宦官放弃此计,必要情况下,我会协助您装病,绝不让宦官得逞!” “这的确是个办法。” 袁树点了点头,又接着走了几步路,思考了一番。 “可我担心,一计不成,再来一计,仲德,眼下这群宦官显然已经把我当作了可以操作的棋子,招招往我身上来,他们知道我父关心我,所以只要对我出手,就能让我父方寸大乱,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眼下我们猜到了他们想做什么,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如果此番不应战,蒙混过去,或许可以迫使他们放弃,但是达不成目的,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呢?” 程立听着袁树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劲。 “您的意思是……您要去雒阳?” 袁树摇了摇头。 “我还没决定,兹事体大,不能贸然行动,但是我知道一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到底是希望那群宦官面对面正大光明的对我出手,也好过私下里的算计。” 程立想了想,依然很是担忧,完全不赞同袁树去雒阳。 袁树可是他的依靠,他的未来,他的希望之光,要是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您身在右扶风,宦官是没有办法的,京兆尹和右扶风都是袁氏故吏,更有良庄、一心会的保护,宦官的手伸不到函谷关以西,他们想要害您也做不到,但是您若是去了雒阳,就不一样了。” “所以我也在思考,此番决断到底该如何权衡。” 袁树走来走去,难以下定决心。 最后他决定召集卢植和十三太保,与他们共同参详此事,大家一起头脑风暴,看看这个事情到底该如何操作。 卢植和十三太保很快秘密聚集在了袁树的书房里,与袁树一同参详此事,得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袁树自己的分析之后,他们纷纷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卢植率先开口了。 “袁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关西之地,宦官插手不得,关东之地,宦官肆意妄为,我以为,雒阳乃虎狼之地,若非必要,不可轻去,且眼下良庄发展正盛,你若去了雒阳,又该如何治理良庄呢?”卢植的意见得到了廉达、邵原、苏初、马然、黄志等人的赞同,他们纷纷认为卢植说的有道理。 明知这里头有大的问题,还要去,那是不正确的事情。 赵俊也是这样认为的。 “袁君,您是一心会和良庄之主,您若不在,或者出了点什么事情,一心会和良庄该如何维持下去?吾辈学子又该如何自持呢?明知有危险而奔赴危险之地,我认为这是不明智的。” 接着,张捷、罗意、邓颖等人也表示雒阳太危险,不该去,称病之策最好。 戴化、俞畴和窦云等几个人也随后表态,认为雒阳太危险,至少现在不应该去,称病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至此,大部分人都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一心会领导层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反对,只剩下魏甲一人没有表态。 袁树看向了魏甲。 “子乐,你以为呢?” 魏甲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面色上似乎有些犹豫。 少顷,他抿了抿嘴唇,开口了。 “袁君,雒阳的确是豺狼虎豹之地,实在是危险,只是,心学若要发扬光大,只停留在关西之地,应该是不可以的吧?” 魏甲一言既出,搞得大家伙儿都愣住了。 我们在谈论宦官要算计袁树的事情,你小子在讲什么? 与魏甲关系比较好的窦云连忙用手肘戳了他一下。 “子乐,你说什么呢?这种时候你还想什么发扬光大学术的事情?” “我觉得是这样啊。” 魏甲摊开双手,缓缓道:“宦官难道真的敢于谋害袁君吗?很明显是不可能的,以袁君的身份,宦官若敢谋害,那才是自寻死路,至于应对措施,袁君既然能够揣测宦官的想法,应该也能想到应对之策。 我所考虑的是,此番如果我们真的去了雒阳,除了应对宦官的算计之外,是否也能做些其他的事情?若是没有天子诏令而去雒阳传播心学,算是师出无名,而天子有诏,吾辈再前往雒阳,那就是师出有名。 届时在雒阳传播心学,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至于宦官,宦官的算计是一件事情,心学之发扬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两件事情不应该混为一谈,而应该分开来看待,袁君,您觉得呢?” 魏甲的一番话让整个书房安静的有点不正常,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魏甲,包括程立。 唯有袁树用十分欣赏且有点欣慰的眼神看着魏甲。 那句老话说的真好啊。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人才常有,而平台与晋升渠道不常有。 刘邦能从沛县挖掘出一大票大汉开国猛男,朱元璋也能从淮西一隅带出大明北伐男子天团,这就证明天下的人才是非常多的,多得令人感到意外。 所缺乏的,无非是成长平台和上升渠道以及合理的选拔方式。 这是人类社会的社会性难题,不是一两个人能解决掉的。 但是袁树一直也都相信,自己从那么多人里面挑选出来的一心会的成员们,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们各有各的长处,各有各的能耐,每个人都能做出一番事业,只要运气稍微好一点,与“三国群英”同台竞争并不是什么难事,或许还能胜过他们。 魏甲没让袁树失望。 其他人都在考虑这件事情本身,连程立都有点关心则乱的感觉,思维被框住了,唯有魏甲跳出了这个思维框架,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的事情。 这个事情,袁树自己也是才想到不久。 想到雒阳的局势时,袁树忽然意识到他是个活人,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不能只是注意防备被别人算计,不能只是打防守作战。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这群没卵蛋的家伙已经两次针对他,拿他当博弈的筹码,他不要面子的? 要跳出思维定势、打通事物的底层逻辑啊! 我堂堂马融传人、心学祖师爷,居然被你们这些烂番茄、臭鸟蛋拿来当筹码肆意操作? 你们也配? (本章完) 第92章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第92章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这一局,袁树的确可以采取守势,可以退让、躲避,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人都喜欢捡软柿子捏,要是这次退让了,被宦官认定是软柿子,就算这一次混过去了,肯定还会有下一次。 这群宦官凶狠残暴,不达目标绝不罢休,更何况自己庇护党人,等于一直在他们的雷区蹦迪,他们早晚会对自己失去耐心、对自己重拳出击。 与其到那个时候再手忙脚乱地应付,为什么不早一点就反过来冲着他们重拳出击呢? 按照时间线来算,宦官集团彻底完蛋也不是正常的操作,也是被重拳出击然后废掉的,主要操作者就是袁绍和袁术兄弟两个。 也就是说,这群宦官到最后还是死在自己手里,只不过时间上要晚了许多。 差不多还有十八年。 这十八年间,宦官会不会继续搞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算计自己? 这十八年间,自己就能保证稳如老狗不翻车?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根本防不住好不好? 而且以袁树的性格,哪里还能等十八年再去报复? 他可是超级记仇又小心眼的,谁要是冒犯了他,说什么都要报复回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根本就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冲着宦官重拳出击! 不是要算计我吗? 我特么的揍死你们这帮混蛋! 想让我去雒阳成为众矢之的,被一群虫豸围攻,然后被喷到破防从而乖乖向你们靠拢? 想让我叫你们爸爸? 你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辩经不败袁神童”吧? 我怕围攻? 我怕辩论? 我怕声讨? 我会破防? 抱歉,要说辩,我不是说只有宦官才是垃圾。 我是说,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危机危机,有危才有机,混乱才是上升的阶梯,没有搞事情的泥鳅,天下就是一潭死水。 现在宦官们喜欢搞事情,喜欢搅动天下局势、摧毁破坏之前的游戏规则,袁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呢? 你们破坏,我才有重建、填补的空隙啊! 对手,实现梦想的另一只手! 一念至此,袁树顿觉天地宽阔。 然后再低头一看。 雒阳哪里是龙潭虎穴? 分明是妙到家的米奇妙妙屋! 去雒阳!管宦官想要干什么,我自然有我的一套打法! 你不是要让我给皇帝侍读吗? 可以啊,你让我去,我就去。 你不让我去,我在雒阳就地传学,直接开一个心学突击补习班! 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招揽信徒,我直接杀到太学去和太学生们大辩特辩,辩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辩到仙人陨落大道成荒!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看看是你们的阴谋诡计更强,还是我的辩之力更强! 闹不好,心学能趁此机会直接在大汉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立足,能直接在关东占据一个桥头堡,就此开始向关东正式传播,踏上曾经的孔墨显学之路,直接开启替代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的进度条! 袁树想通了,悟明白了,他只觉得面前是一条宽阔的康庄大道,他只觉得前途一片明朗。 怕? 小爷我唯独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 袁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走到了魏甲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乐懂我。” 魏甲顿时惊喜莫名。 “袁君,您有决断了?” “我想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 袁树哈哈笑道:“以我的身份,我的才学,我的地位,该怕的从来不是我,而是宦官!他们为什么要用阴谋诡计算计我?不就是怕吗?还没有对付我就要怕我,这样也能成功?子乐,愿意和我一起去雒阳让宦官见识见识咱们心学的威力吗?” 魏甲大喜过望,立刻伸手紧紧握住了袁树的手。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树大笑一阵,而后转过视线,看向了惊诧莫名的众人。“诸君,宦官自以为是,认为我到了雒阳就不是我了,就没有学识、不会辩经了,可我还是我,无论是在茂陵,还是在雒阳,我都是我,在茂陵,没人辩的过我,在雒阳,也不会有人辩的过我! 他们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为万人围攻,那好,我就坦然受之!能辩的赢我,那就来辩!尽管来辩!我来者不拒!我倒要看看,有几人能与我抗衡!有几人敢放言斩我于马下! 他们最好能辩的过我,最好能把我辩到五体投地不能再起为止,否则,一旦我赢了,我必然会让心学登堂入室!我必然会让陈腐老旧之辈知道知道,什么叫致良知!什么叫知行合一!” 袁树抬手握拳放在身前,发表了一番演说,莫名的把在场众人给说的都燃起来了。 他们不晓得袁树怎么就突然来了斗志,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莫名的燃了起来。 仿佛他们就是一堆干柴,而袁树就是一根硕大的火把,燃着永不熄灭的熊熊火焰,他们一旦接近袁树,就燃起来了。 干柴烈火,热度逼人! 天不怕,地不怕,浑身都是干劲,浑身都是斗志,莫名的就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壮志。 这般的豪情壮志,真是让人着迷啊…… 每个人都是莫名的如此。 当然,袁树也不能带着一群浑身着火的人就去了龙潭虎穴之中。 雒阳肯定是有危险的,但是他也不至于开着自爆卡车去,所以他还是要稍微交代一下自己打算做的事情,以及自己到了雒阳以后的一番谋划。 简单来说就是见招拆招,先把宦官们的针对给应付过去,把天子刘宏给应付过去,然后,在宦官们有什么操作的时候,袁树就直接冲去太学开始自爆,直接开辟第二战场。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宦官们真的是想要让自己成为士人攻击袁氏的由头,那自己就先他们一步,直接自爆,去太学开辟第二战场,直接开无双接受任何人的挑战,展现出自己绝对的战斗力。 宦官们不读书,自然也无从判断袁树的战斗力到底在什么层面,无法得知袁树到底能在太学里做到什么地步。 而就袁树在茂陵县传播学问的一系列经验来看,只要能在太学打响名声,他根本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拥趸。 太学里的年轻人很多,非常多,有混子,有老油条,有奸诈小人,但同时也聚集了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多的清澈且愚蠢的人。 让他们成为心学拥趸,甚至不怎么需要显赫的地位与强大的名望。 最关键的,是一张能够发表演说的嘴,一份满溢出来的激昂情感,以及丰富且具有引导意义的肢体动作。 至于演说的场合是不是啤酒馆,亦或者演说人有没有小胡子,用的是不是德语,那都不重要。 一番交代下来,卢植等人也算是明白了袁树的想法。 他们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但同时也知道,这是发扬心学、进军关东的绝佳契机。 于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相信袁氏家族的能量足以保护袁树不受伤害,而袁树顶破天的辩经能力也让他们相信太学必然成为袁树的能力领域。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接下来唯一重要的,就是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袁树去雒阳之后良庄和一心会的运作事宜。 接下来几天,袁树带着卢植和十三太保以及一心会的其他重要干部一直都在开会,最后大家商讨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分部办理。 袁树决定,把一心会总部从茂陵良庄迁移到雒阳,茂陵良庄留下一个一心会分部,留下部分一心会的干部,他们负责继续管理良庄运作,管理好良庄五万多人的口粮和生活。 而其他的一心会成员和袁氏门生们则跟着袁树一起迁移到雒阳,在雒阳城外由袁氏家族出资出土地安置,按照袁树的规划,是要建立起来一个像模像样的庄园。 毕竟那些求学的人主要都是冲着袁树来的,袁树在哪里,他们就会在哪里,如果袁树去了雒阳,却让他们留在右扶风,就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袁树不会这样做的。 大家在右扶风怎么过日子,在雒阳那边也要怎么过日子,雒阳里头住不下,那就住到外头,圈一块地自己建造房设,自己耕田种地,顺便把致良知、知行合一的事情在雒阳周边也搞一搞。 让雒阳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重农”。 至于分部的负责人,袁树考虑再三,还是打算让卢植来担当,卢植长期担当袁树的副手,也是一心会的副会长,眼下虽然总部要迁移,但是一心会的根本——良庄还是在右扶风这边离不开的。 所以为了确保良庄的安全,确保良庄继续稳定的发展,保住自己的退路,袁树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卢植,另外每个部门都留下一个副主任和相对应的三分之一左右的干部成员,继续维持良庄的发展。 同时,袁树也规定了一个轮换方式,每隔一段时间,就从雒阳和茂陵两边对调一个管理团队,不让一个管理团队在良庄任职太久,既是为了防止有人谋私,也是考虑到了大家的个人发展需求。 然后在比较重要的安保方面,袁树决定将保卫部留下一半的人手给卢植,自己只带走另外一半。 因为卢植这边虽然没有了羌人的威胁,但是鲜卑人和匈奴人的威胁不能说就没有,且良庄地方广大,没有足够的保卫人手怕是应付不过来。 良庄毕竟是老巢,老巢容不得一点风险。 (本章完) 第93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93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卢植有点担心袁树那边保护他的人手不够,想让袁树多带一些人去,最好把整个保卫部都给带去。 但是袁树则认为在雒阳这种地方,保护他的人手要是太多了,反而不美,还是稍微低调一点比较安全。 对此,卢植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可以规划细则,或者做一些小小的改变——毕竟袁树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带着大部队直接去雒阳,那简直是直接宣战。 五千会员加上三千门生弟子一起去雒阳? 你是要攻打雒阳吗? 袁树会带着小部队先去雒阳,等初步稳定雒阳局势、靠着嘴炮打出一片天地之后,再把一心会的成员和门生们都给迁移到雒阳去,正式把雒阳附近作为二号根据地来建设。 他自己这边商量的差不多、大家达成共识之后,袁树就着手准备去雒阳的事情。 出发之前,他写了一封信给袁逢,把自己这边的猜测和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袁逢,让袁逢提前准备着,如果他在雒阳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就要把雒阳当作二号根据地来建设。 那么多人的安置费用太高,他出不起这个价钱,所以又该吃大户了。 袁氏家族在雒阳周边地区的别院、土地还是有不少的,而且就算没有,袁树觉得自己开口问老爹要也是可以的,毕竟老爹刚刚坑了自己一次,现在自己一定要反坑回去,否则就吃亏了。 袁树的信在他出发之前就飞速被专人送去了雒阳,袁树出发之后没几天,这封信就送到了袁逢手上,而当袁逢接到这封信之前,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 因为贾诩在告知袁树之后,也找了个时间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了袁逢,袁逢听后顿感不妙,仔细思考一番,虽然还是没有想明白这群宦官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着急的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袁隗,袁隗听后也有同样的感觉,想要做点补救措施,却发现已经来不及。 天子诏令已下,他们也接下了,甚至已经派人去告知袁树让他过来了,现在搞不好袁树已经出发了。 而且此时返回,就是抗拒天子诏令,天子一怒,袁氏必然要付出未可知的代价。 袁逢和袁隗陷入了焦虑之中,焦虑的同时,也对这件事情的操作者——宦官感到十分的恼火。 “果然!袁赦离开雒阳办事绝对是有预谋的!我为什么就没有多怀疑一下呢!” 袁隗十分懊恼的敲着自己的脑袋,恨自己没有多坚持一下当时心中的疑惑。 袁逢更是后悔、愤怒,看袁隗这个样子,他也只能责怪自己。 “次阳无错,是为兄错了,为兄只想着好处,没往更深的地方想,以至于落入圈套之中!这都是为兄的错!” 两人各自责怪自己之后,也意识到现在说丧气话没有任何意义,宦官到底想干什么还不确定,现在更重要的是搞清楚宦官到底想要干什么,以及提前提醒袁树,让他小心斟酌。 “我儿大才,若知危险,必然会有所防备。” 袁逢现在心中唯一宽慰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既然如此,把危险提前告诉他,他必然能有所防备。 不过袁逢这边刚把新的消息送出去没几天,袁树出发之前从茂陵送来的回信就抵达了。 袁逢打开来一看,顿时心中百味杂陈,狂喜、欣慰、失落、尴尬、愧疚等等情绪接连不断的在他的心中回荡冲击,搞得他十分难受。 袁树也得到了贾诩的通知,从中产生了怀疑,与他身边的朋友们一同参详之后,觉得宦官居心不良,可能是想要以此方式挑拨袁氏和高门士族之间的关系,使得袁氏只能更加靠拢、依赖宦官,断绝后路。 袁树创立的袁氏心学学派发展势头猛烈,更兼袁氏家族的推动,必然会对天下带来一定的影响,当今天下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相爱相杀,渐有融合之势,然实际权柄还是操控于今文经学之手。 身为官学的今文经学不会眼睁睁看着貌似脱胎自古文经学的袁氏心学登堂入室、威胁到自己的学术地位和学派利益,必然会和袁氏心学产生冲突。 如果袁氏心学只是局限于民间,不去掺和官学的事情,今文经学相关利益者们也不会怎么激动,但偏偏宦官要以侍读的名义把袁树送到天子身边,这个事情一旦成真,必然会极大的刺激到今文学派的相关利益者们。 他们会怀疑袁氏家族想要通过这一手直接把袁氏心学推上官学的地位,在原本就占有的利益之中再添一点份额,抢占更多的利益以强化自身。 世上利益就那么多,袁氏家族多吃一口,其他人就要少吃一口,本来袁氏家族已经吃得很多,已经是天下仲姓了,还要再吃,真不怕撑死? 如此贪得无厌之举,其余今文豪门绝不会坐视不管。 届时,袁氏家族通过保护党人好不容易扭转了一些的家族风评又会受到重创,甚至会引起其他朝廷派系的针对,这对于袁氏家族秉持的中间路线是非常不利的。更何况袁氏家族之前并没有在主观上有这样的想法,而是宦官们主动提起的,这分明是宦官的计谋,袁氏家族要是硬吃下这个哑巴亏,未免树敌太多、处境艰难。 所以袁树一开始很担心这个事情,本来想称病不来,但是后面转念一想,他从来也没有打算就把心学局限于民间而不向朝堂之上延伸,他提出这个学说、创建一心会,本来就是要去改变世界的。 现在一心会在关西之地发展得很好,但是关西之地人口少、经济凋敝,发展潜力有限,一心会如果局限于关西,终究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必须要向关东延伸发展。 自己主动发展,有点师出无名的感觉,但是被天子名义招来,则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宦官想要利用这一点促成袁氏家族的处境恶化,但是反过来,这对于袁树的心学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借力打力、扭转乾坤的契机,就此能在雒阳站稳脚跟、向关东大规模传播也不一定。 宦官们想要坐山观虎斗,但未必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宦官们想要把袁树当作筹码利用,但是问题在于这个计划之中最大的漏洞就是袁树不是一个单纯的筹码,而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具有超强辩论能力和演说能力的雄辩者。 而这一点,也是这个看似无解答死局之中唯一的破局之处。 袁树决定以身入局,成为至关重要的破局点,以自己全部的能力和未来的发展前途作为赌注,和宦官、今文豪门来一次豪赌。 赢了,光芒万丈。 输了,大不了退回关西舔伤口,反正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等这些老古董们死了,他还在壮年,卷土重来未可知。 袁树在信里还说,对于这次豪赌,他也多有忐忑之处,也担心自己一旦失败,会十分不利于袁氏心学的传播。 但是宦官明显已经注意到他,并且是第二次利用他作为攻击袁氏的跳板了。 他躲过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躲过下一次,还有下下次,他不想这样三番五次成为宦官的靶子、袁氏的软肋。 那样的话,迟早会被袁氏厌恶、抛弃。 所以,他选择主动出击,直接梭哈,与宦官豪赌一场,看看大汉赌神到底是谁! 他在信中的最后一句话,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袁逢看完了这封信,转手把信递给了袁隗,袁隗看后,大为惊叹。 “狭路相逢勇者胜!兄长,术居然能有如此见识、如此谋略、如此勇气!他才十五岁啊!若是能跨越此劫,谁又能估量他今后的成就呢?” 袁逢沉默了很久,而后抬起头,走到了房门口,抬头看着天边,心中思绪万千。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回头看向了袁隗。 “次阳,术只有十五岁,还没有成人,还是个孩子,他却有如此胆略、勇气,毫不畏惧宦官,而我作为他的父亲,却畏首畏尾,徘徊不前,这不是作为父亲该做的事情。 古人最难堪的事情,莫过于虎父犬子、子不类父,难道轮到我袁逢,却要变成虎子犬父、父不类子了吗?如此,我袁逢死后,又会被后人如何的嘲讽、耻笑?” 袁隗放下手中信件,看着袁逢。 “仲兄,您……” “我要陪术一起赌一次,袁氏家大业大,赌的起,也输的起。” 袁逢走到袁隗身前,拍了拍袁隗的肩膀,缓缓道:“此事你就不要参与了,事若成,皆大欢喜,事若不成,我一力承担后果,袁氏家主之位,就要劳烦你来承担了。” 袁隗闻言大惊。 “仲兄!这……” “你且放心,儿子的事情,自有我这个父亲来承担。” 袁逢笑道:“但是作为一家之主,家族的担子我也不可能不管不顾,若真的损伤到了家族,这家主的位置我也做不下去,便交由你来做,至于其他的,我也就不管了!大半辈子小心谨慎、亦步亦趋,到头来还不如自己的儿子果决,哪个当父亲的能忍受?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94章 一辈子也走不完的路(为盟主世界的尽头补更) 第94章 一辈子也走不完的路(为盟主世界的尽头补更) 看着袁逢颇为爽朗的笑容,袁隗不知为何,忽然间很是羡慕他。 因为袁逢有一个能让他露出如此爽朗笑容的争气的儿子。 但是他却没有。 好气啊! 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袁树要是他的儿子,他肯定也能这样说,然后陪着袁树进行一次豪赌了! 而现在,只能看着他们父子两个在前面冲。 我也好想一起冲啊! 袁隗终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家族的担子还是必须要有人挑起来的。 袁逢下定决心之后,便按照袁树的要求,开始给他筹备转移一心会总部的事情,这个钱他觉得自己也确实应该出,毕竟一时不察被宦官算计了的是他这个当老爹的,而不是袁树。 现在儿子千里迢迢跑过来给老爹擦屁股,老爹怎么着也要表示一番对不对? 而且以袁氏家族的土豪程度来说,就算是寸土寸金的雒阳城,都能划出一块地皮来给袁树当一心会总部,更何况是雒阳城外的“清幽僻静之所”。 东汉雒阳城的面积其实不大,还没有西汉长安城的面积大,但是算上城墙之外围绕着皇城而不断发展的平民生活区,整个雒阳的人口规模也就大起来了。 但是人口基数毕竟就在那边,整个东汉的人口巅峰还没有现代中国一个省多,那么广大的土地上生活着五千万左右的人口,想要找一块空地,就和呼吸一口空气一样轻松。 对于袁氏来说就更是如此。 袁逢很快就在雒阳东北部的首阳山附近给袁树挑选了一块好地方,依山傍水、清幽雅致,非常适合袁树要建立的那个学派总部。 袁逢要和袁树打配合,袁隗当然也没有彻底的置身事外。 因为和袁赦的关系亲近,所以和宦官联络办事基本上都是袁隗的任务,而如今在自己负责的这一块出现了那么大的漏洞,袁隗不自责不恼火是不可能的。 袁赦的离开尚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淳于登那个家伙的行事实在是非常可疑。 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淳于登这样的宦官鸽派被欺骗了从而被动配合,还是这帮家伙就是蛇鼠一窝、串通一气要坑害袁氏。 袁隗开始投入精力调查此事,发誓要把宫内宦官调查个底朝天,非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这一切真的和袁树所推测的一样,那不管袁逢袁树父子能不能破局成功,袁隗都要让宦官为此付出代价。 袁氏的人血馒头,不是那么好吃的! 另一边,袁树带着程立、魏甲、许崇、廉达、邵原还有半个保卫部从茂陵出发之后,一路上的行动并不急促,甚至有点慢悠悠春游的感觉,分出了不少精力游山玩水、感受大好河山。 这年头,旅游的概念是不存在的,普通平民的人身自由受到官府的严格控制,基本上一辈子都在自家地头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生到死没出过县域的大有人在。 正常情况下,这都能算是平民的小幸福了。 想要离开自己的籍贯所在地,必须要官府开具证明,说明目的、时间和路途。 还得有一定的身份,要么是行商,要么是奔丧、公干。 包括官方人员也是如此,去什么地方,途径哪里,也都是有相关规定的。 帝国对于户口的重视程度很高,没有谁可以肆无忌惮任意穿行于大汉的国土之上,正是这种政治上、交通上和经济上的严格控制和艰难流通,所以才有了东汉中后期“以郡为国”、“邻郡如邻国”的社会政治现象。 当然,战乱情况下就不是如此了。 现在并非战乱,而是难得的和平时期,袁树也就难得的进行了一次旅游,在一群猛男的保护下,也完全不必担心有什么危险。 他游览了长安城,游览了古函谷关,观看了黄河奔腾的壮观景象,一路向东出了关,进入弘农,在弘农郡的时候,又顺路拜访了一次杨彪。 当时杨彪的老爹杨赐已经病愈返回朝廷了,杨彪则非常高兴的接待了袁树,把他请到家里盛情款待。 杨彪还不知道袁树为何来访,一问之下,得知袁树将要被天子召见,据说还有成为天子侍读的可能性。 对此,杨彪大为吃惊。 “能与天子侍读,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袁氏居然如此看重你,想来下一任袁氏家主应该就是你了吧?” 袁树笑了笑,摇了摇头。 “袁氏若能如此,我倒也放心,但可惜的是,这是宦官主导的,与袁氏无关。” “宦官?” 杨彪一愣,而后面露尴尬之色。 袁氏家族和宦官走得很近,宦官想要从袁氏这边得到一些什么倒也是非常好理解的,只不过袁氏那么光明正大的说…… 唉? 杨彪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华点。 “袁君,你方才说,此事与袁氏无关?这种事情怎么会和袁氏没有关系呢?” 袁树看着杨彪反应过来,笑了。 “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是我和我身边的友人都怀疑这是宦官的阴谋,没有没来由的灾厄,也没有没来由的好事,宦官如此作为,必然是想要得到些什么。” 接着,袁树便把自己这边的猜测和一些实际信息告诉了杨彪,杨彪听后,眉头紧锁。 “如此说来,袁君若是去了雒阳,一着不慎,可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啊。” “确实如此,不仅如此,还会让其他的今文豪门对我,对袁氏都有很大的意见。” 袁树摇头道:“甚至于令尊,都有可能会对我感到不满,对了杨君,令尊似乎正在宫中负责指导天子读书,是吗?” “正是。” 杨彪点了点头,忽然眼睛一亮,开口道:“若是如此,我与父亲修书一封,请父亲在雒阳代为照料,应该可以帮助袁君一些吧?” 袁树摇头。 “杨氏是杨氏,袁氏是袁氏,这件事情一旦发生,牵扯颇大,杨氏不需要参与进去,若是如此,这份情谊袁氏也还不起,徒增两家长辈之间的无奈,我们小辈之间还是不要说得太深了。” 杨彪愣了片刻,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他自己还不是杨氏家主,袁树也不是袁氏家主,两人之间的私交上升不到家族层面和政治层面。 就像杨彪虽然迎娶了袁氏女,但是在政治层面,杨氏依然不满袁氏与宦官之间的密切往来。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当然是有着更进一步、互相帮助的想法在里头,但如果关系到各自家族的切身利益,那么在对方受难、衰落之后能出手保护一下家中妇孺老弱,就算是对得起联姻之谊了。 杨彪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就算他已经是杨氏家主了,对于这种事情也必须要三思而后行,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的。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 “若然如此,称病不去雒阳才是最好的,袁君为何要去?” 袁树笑了笑。 “因为袁某最喜欢看他人阴谋落空之后的沮丧模样。” “………………” 杨彪有些愣神,不知道袁树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袁树没有把事情和杨彪说的太多,两人毕竟关系没到那个程度。 而且杨氏家族和袁氏家族在家族利益和政治利益层面都有不少纠葛,家族之间的联姻更多的是为了寻找缓冲点,避免直接爆发冲突,而不是为了让两家亲如一家。 他和杨彪之间就算私交再好,放在今文学派和袁氏心学层面,也算是有着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的。 这一点,当杨彪当官、继承杨氏家业的时候,也会越来越清楚的感受到。 离开了弘农之后,袁树继续向东,于建宁四年五月初三抵达了雒阳城。 这不是袁树第一次来到雒阳,当年前往关西求学的路上,他就来过一次雒阳,在雒阳中转,休息了几天。 这一次再来,他只是感觉雒阳城外的聚居者更多了一些,其他的倒没什么变化。 说老实话,他一直觉得可以作为国家首都的应该是一座前所未有的辉煌的大城池,汉帝国作为这个时代地球上最强大的帝国之一,怎么着也该有很大的排面才是。 正所谓非壮丽无以重威。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雒阳城的时候,却对雒阳城外面包围着的一圈圈堪称是外城的平民居住区和小商业区感到惊讶。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太脏,太乱。 雒阳的城市建设和安保建设似乎只局限于城池里头,对于城池外头这些黔首黎庶,雒阳城内的达官贵人们似乎从来不曾关注过。 外头无论有多么的脏乱差,他们都不在意。 所以外头那些低矮破败的房屋,稀烂难走的泥巴路,以及腥臭难闻的气味都仿佛是不存在一样,关上城门,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 越过长长的一段贫民窟一样的存在,越过那些稀烂的泥巴路,才走到了宽敞结实的大路上,上了大路,整个天地仿佛都明亮了一些。 袁树坐在马车上回头望去,只觉得破烂的泥巴路和宽敞整洁的大路之间所隔的不是短短的几十厘米,而是长长的人生分水岭。 平民聚居区和雒阳城本身还有一小段距离,走到这段距离的尽头,便是雒阳城的护城河,过了护城河,就相当于是来到了狭义上的真正的雒阳城。 雒阳城内没有泥巴路,没有脏乱差,甚至没有臭气,没有穿着不整洁的人,街道上都挺干净的,看不到惹人不快的脏污,仿佛这里才是人类世界,外头的那个只是哥布林的阴暗巢穴。 可二者分明只是隔了一条护城河。 与之相对的,能进入雒阳城内居住的,基本上都是官面人员,或者各大家族内部分出来的负责经营高端商业、服务业的分支,专门服务于达官显贵。 只是富,是不够资格住在这里的,必须要是贵,才够得上雒阳城的门槛,哪怕是被视作国家未来人家基地的太学,也没能在雒阳城池内部,距离皇宫也有足足八里的距离。 雒阳城内大部分区域都是皇宫,都是皇家一家的所有,真正的好地方只有皇家才能居住,只有皇家才能享受宽敞明亮的舒适居所,享受到美好的阳光与香甜的空气。 其他人,除非是高官显贵,才能住在像模像样的府邸里,过得像是个文明人,实际上也只是皇家的管家、高级奴仆。 至于剩下的,就算是官员,只要职位不够高,或者没有什么过硬的背景,一样也只能住在相对狭窄逼仄的空间之中,充分感受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真理。 这一次和上一次抵达雒阳,都能给袁树带来十足的感悟,让他理解到这个世界的参差和人生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如果他不是袁氏子弟,或者其他什么豪门贵胄,那么他或许终此一生都没有进入雒阳城的可能,最多也就是在雒阳城外看看。 这说明什么呢? 选择,大于努力。 袁树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车帘,不再看外头的景象。 与他同车的程立似乎看出了袁树有心事。 “公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袁树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觉得雒阳城内外的差距有点太大了。” 程立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到底是帝都,天子脚下,如何能不壮丽呢?非壮丽无以重威,雒阳有如此威势,是理所当然的,公子何须介怀?” 嗯,他没懂自己是什么意思。 “仲德,我的意思是,隔着一道护城河与一道城墙,不过一两百步的距离,城外的那些人却是用一辈子都走不完呐!” 程立愣了愣,似乎没搞懂袁树到底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虽然出身寒微,但是他的这个“寒微”,是相对于袁氏、杨氏这种阀阅家族来说。 单单是程立能跨越千里之遥从老家去往茂陵,便已经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程度了。 袁树没再说话,程立也没搞懂袁树的意思。 怀着莫名的情绪,袁树带着队伍抵达了袁氏府邸门口。 (本章完) 第95章 老父亲袁逢 第95章 老父亲袁逢 作为整个大汉帝国排得上号的old money,三世三公的袁氏家族在雒阳城内当然配的上一座豪华的府邸。 要是没有,那就是小皇帝不懂事,都不需要袁家人问他一句“我配拥有一座府邸吗”,自然会有人帮助袁家人操作好。 宽敞,明亮,豪华,大气,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用以形容住处上档次的词语来形容袁氏宅邸都不过分。 袁逢得到消息,已经站在门口等待了,作为老子,居然站在门口等儿子,对于身居高位的袁逢来说,多少有点过火了。 不过袁逢自己没有这样感觉,他觉得自己现在十分对不起宝贝儿子,居然让宝贝儿子千里迢迢来给他擦屁股,他这个老子做的实在是不到位。 出门迎接一下儿子,又怎么了? 而且儿子守孝三年间,他只见了儿子一面,也确实是思念的紧。 所以在袁树下车的一瞬间,他便忍耐不住,放下了老父亲的威严,下了台阶,快步走到了袁树面前,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儿子的面容,颇为心疼地抚着儿子的脸颊。 “瘦了,瘦了很多,在那边,没好好吃饭吗?” 袁树稳如老狗的内心颤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才说道:“吃了,吃得很多,每天都吃很多,一天要吃三四顿饭,总是吃了没多久就饿,然后接着吃,看着瘦,其实是长高了,父亲不必担心。” 袁逢这才注意到许久未见,儿子的身高都快赶上自己了,上下打量一番,这才露出笑容,满脸欣喜之色。 “是,是长高了,次阳,次阳你快来看看,术是不是长得很高了?” 老父亲欣喜的喊袁隗过来,叫袁隗是一阵无奈。 “是的,仲兄,术是长高了。” 袁树见了袁隗,喊了一声三叔,袁隗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仲兄,术难得回来,进去再说,先吃着喝着,术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对吧?” 袁逢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握住了袁树的手。 “对,术一定饿了,来,为父给你准备了不少好吃的,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来!” 袁逢不由分说地拉着袁树进了府邸,也没管其他人。 袁隗只能摇了摇头,上前招待了跟着袁树一起来的程立、许崇等人,把他们都给带到了府中偏院内,那里有给他们准备好的丰盛的宴席,招待他们好吃好喝,小小的犒劳一下这群忠诚的卫士们。 程立望着被老父亲拉走的袁树,面色上颇为羡慕。 “不想袁公身居高位,却舐犊情深,公子生于此,长于此,也难怪如此心善了。” 站在一边的许崇皱了皱眉头,觉得不太对劲。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袁逢很少给袁树好脸色,基本上都是一个严父的姿态,还因为袁树的顶撞经常怒斥袁树,袁树每次胖揍袁绍的时候,袁逢也会予以惩戒,哪里像现在这样舐犊情深? 袁树长成这样,估计和袁逢的舐犊情深没什么关系。 不过许崇也懒的说。 他太饿了。 袁树日常吃三四顿,他则是五六顿都不够吃,人称一心会第一饭桶。 上一次进食还是三个时辰前,他早就饥肠辘辘,现在一头牛放在他面前他都能吞下去。 袁树被激动的老父亲拉到了里屋的餐桌前,看着餐桌上满满当当的炖肉、腌肉,还有一个硕大的烤肉盘,里头全是滋滋冒油的烤羊肉,旁边还有专门烤肉的仆人专门服务。 “来,术,多吃一些,你小时候最爱吃羊肉了,特别是烤羊肉,每次都吃特别多,叫你少吃一点你还不乐意,这回守孝三年,憋坏了吧?快吃快吃,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多吃。” 袁逢坐在袁树身边,不停给他夹菜,还嫌烤肉的仆人动作太慢,挥挥手把他赶走,自己操作了起来。 袁树看着老父亲这番举措,莫名的心头一暖,然后也没说什么,便大口吃肉、大碗喝饮料。 这年头很少有人能吃到的烤肉、绿叶菜,他这里几乎是无限供应,只要他能吃得下,想吃多少都有,就怕他不吃。 他把上辈子吃烤肉的技能拿出来,一片菜叶子包着好几块满是香料、香喷喷的烤羊肉块,一口塞进嘴里,顿时满口爆汁、生香,一股香气直冲天灵盖,爽的他几欲起飞。 要说也得亏出身好,不然羊肉或许能吃到,但是这些加上香料稍微遮掩了一下过重膻味的羊肉就一定是吃不到的。 这年头香料比羊肉贵得多,就好象葡萄酒一样,都是高端奢侈品,除了袁氏这等大家族,一般衣食无忧的中小富户也是消费不起香料这种高端奢侈品的。 连吃了好几只菜包羊肉,稍微垫了垫肚子,看着在一旁忙活的老父亲,袁树想了想,便重新包了一只菜包羊肉,递到了袁逢嘴边。 袁逢愣了愣,然后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一口把这菜包羊肉吞掉,边笑边咀嚼,手上烤肉的动作也没有放缓。 接着,袁树就自己吃一个,再给袁逢包一个,你一个,我一个,你一个,我一个,最后吃到肚子滚圆,才终于停下。 一顿大餐吃完,袁逢还担心袁树没吃饱,询问要不要再给他来点什么小吃之类的塞个缝,给袁树吓得连连摆手。看着袁树一个饱嗝一个饱嗝的打,袁逢这才确信袁树是真的吃饱了。 然后就感觉袁树在茂陵那边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不然怎么一回家就吃得狼吞虎咽、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饱饭似的? “回来也好,在雒阳也好,待在茂陵,肯定不能好好吃饭,在家里才有人给你张罗,给你准备着,宦官也不是完全做了坏事,这便是难得的好处了。” 袁逢摸了摸袁树的脑袋,笑眯眯道:“术,你放心,此番不管局势变得如何,你都不会有一点危险,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没有谁真的敢动你,因为你是袁氏嫡子。” 袁树看着袁逢满眼的慈爱,知道袁逢这一次是真的很愧疚,认为他自己犯了错,给袁树招来了祸患。 不过说真的,袁树自己并没有觉得这完全就是祸患。 于是他正襟危坐在袁逢面前,一脸正经。 “父亲,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儿真的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坏事,至少,心学可以正大光明来雒阳了,儿也能正大光明在雒阳讲学了。 宦官如果真的想让儿、让袁氏成为众矢之的,对儿来说,也算是一种考验,儿在茂陵大小辩论四百多次未曾一败,现在,也真的很想看看雒阳这龙潭虎穴里到底有多少豪杰。” 袁逢看着袁树如此正经的样子,面色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术,为父知道,你有大才能,你绝对能成天大的事业,只是你毕竟才十五岁,你还没成年,为父如你一般大时,还在家中读书,为父是担心你,禁不住这般的狂风巨浪。 茂陵是茂陵,不是雒阳,雒阳乃帝都,到底不是茂陵那种小地方能比拟的,你要知道,全大汉最有学识的读书人,有一大半,都在雒阳,你贸然出头,恐遭驳斥啊。” “真金不怕火炼。” 袁树缓缓摇头,说道:“父亲,他们有学识,儿有,他们有辩才,儿也有,他们有的,儿都有,更有自信比他们更强,所以,未尝不能与他们一战。 再者说了,心学既然被儿子提出,又想传遍赤县之地,不被质疑、不被驳斥才是咄咄怪事,儿子对心学有足够的自信,不惧任何挑战。” 袁逢望着自己十五岁的小儿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儿子太争气,太牛逼,他这个老爹要是反过来担心这担心那,便是个拖后腿的存在了。 已经给儿子造成了危险,袁逢如何还能忍受自己继续给儿子拖后腿呢? 于是袁逢只能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了袁树的手。 “好吧,为父也不多说什么了,你想做什么,为父都支持,若你当真是一块不怕火炼的真金,那为父就算是在睡梦中,也能笑醒了。” 袁树闻言,嘿嘿一笑。 “若是如此,父亲便做好梦中笑醒的准备吧!” “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逢被袁树逗笑了,开怀大笑,笑得无比畅快,那件事情以来的心中郁结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随着笑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天稍晚些时候,袁隗操持好了偏院的宴席之事,来到了内堂,大老远的就看到了袁树和袁逢正在谈笑风生,场面十分轻松愉快,一点也没有紧张之色。 这叫他也乐开怀了。 “你们父子在这边谈得高兴,可叫我操劳不已!” 袁隗走到堂内,笑呵呵的加入了父子两人的谈话之中,并且顺带着给袁树吐槽起来刚才的事情。 “术,你带来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仿佛饿鬼投胎一般,又吃又喝,状若疯魔,尤其是你一起长大的那个许家小子,直接抱着一条烤羊腿就啃,五斤啊,他以为他是樊哙?也不怕撑破了肚子!” 袁树闻言哈哈大笑。 “他们在茂陵便是如此,天天打熬力气,操练武艺,多吃一些理所当然,不然身子可禁不住那般的打熬。” 袁隗一愣,而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袁树。 “术,你让他们打熬力气操练武艺?这四百多人都是?” “都是。” “我还以为他们都是跟你来的学生。” “他们也是学生,但同时也在操练武艺。” 袁树笑道:“三叔,在右扶风那种地方,只会读书可活不了太久,不让他们操练操练,偌大的良庄可保不住,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官府都知道,犯忌讳的事情,侄儿也不会乱做。” (本章完) 第96章 游戏,开始! 第96章 游戏,开始! 袁逢显然知道这两叔侄是在说什么,不过他根本不担心,便笑了笑。 “次阳,你也别太担心了,就算有点什么犯忌讳的事情,难道咱们还控制不了?外头都说咱们袁氏是天下仲姓,这天下仲姓做些出格的事情,又怎么了?难不成咱们还会造反?” “兄长!您怎么也跟着小辈一起说笑呢!” 袁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在右扶风这么做倒是无所谓,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但要是在雒阳,天子脚下,术,你可真的要注意一些了。 现在四百多人还好,之后你不还要把几千人都给带过来吗?要都是这样,你是来讲学的,还是来征讨雒阳的?任谁看了都要心存疑惑吧?” 袁树闻言,哈哈大笑。 “三叔,真要说起来,儒生以儒术为刀,如此,怎么不算提刀上雒呢?” 一句俏皮话倒是把袁逢和袁隗都给逗笑了,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过快活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袁树此番来到雒阳,也不是为了探亲这种单纯的事情,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而且根据袁逢和袁隗在事后的一番打听、探查、砸钱之后,确实从宫里面得到了一些很有用的讯息。 宦官们当然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宦官也是多种多样的群体,但基本上只要给钱,总是有人愿意出卖一点什么的。 袁隗不再相信袁赦之外的大宦官,转而从小黄门这一类群体开始搞突破,很快收买了几个小黄门,从他们口中得知,想要让袁树来雒阳见天子的事情确实是段珪提出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决策阶段说了些什么,但是隐约听闻段珪和袁赦曾经争执不休,最后袁赦的公干也是被迫的,据说袁赦离开宫廷的时候还愤愤不平,表示段珪这是在自寻死路。 通过这些消息,袁逢和袁隗基本确定这一场风波绝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宦官们的谋划,且整个宦官集团大部分的势力都认同这个谋划,只有少数人反对。 从袁赦的态度来看,这对袁氏必然十分危险,袁树和他的小伙伴们的推测也越来越有可能成为现实。 果不其然。 袁树来到雒阳之后的第二天开始,雒阳城内突然开始出现一些很奇怪的流言。 其核心就是“神童袁树入雒阳”以及“天子欲以袁树为侍读”这两个内容,这些流言从雒阳城内的高端商业服务区开始流传,一天多的时间就传遍雒阳城,要说这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袁逢甚至愿意自戳双目。 如此有针对性的流言,如此精准且快速的传播流程,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就此,袁树的推测得到了印证,这群宦官是真的打算从学术层面入手,把袁树和袁氏家族推到风口浪尖上,或者说,是要把袁树和袁氏家族放在火上烤,把他们烤的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然后再一口吞下肚。 就此把袁氏家族锁死在宦官的战车上,难以自拔。 袁逢和袁隗分头打探雒阳城中的消息,打探来打探去,脸色都是铁青的。 很显然,袁树的预测又成真了。 城中官方学术层面的势力已经有了反应,对这件事情开始高度关注,并且已经传出了一些很不利于袁树和袁氏家族的流言。 什么袁树小儿何德何能,什么袁氏家族贪得无厌。 包括对袁树的袁氏心学也大加批判,对袁氏家族的所作所为表示非常鄙视,甚至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冲动,在雒阳城内的商业区公开嘲讽袁氏家族攀附宦官的事情,打破了一直以来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约定。 至此,袁氏家族开始陷入舆论泥潭之中,难以自拔。 而进一步催化这场舆论大战的,是五月初七天子召见袁树的事情。 本来袁树来雒阳就是被天子诏令喊来的,所以天子自然应该召见袁树,袁树也是早早入宫,想着见一见刘宏和大宦官们,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能耐,顺便看看能不能接触到刘宏,搞点小动作什么的。 结果袁树很快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对宦官也还有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哪里会给自己这种机会? 他上午进入皇宫,一直待到了夕阳西下时分,只是在皇宫偏殿的一个小房间里一直坐着等待,说是天子即将接见,但一会儿说天子还要学习,一会儿说天子正在吃饭,一会儿说天子突然困了、想要小睡一下。 死活就是见不到刘宏。 更可气的是,他枯坐一整日,只能喝白水,一杯蜜水都没有,也没给管饭,就给了一盘小糕点,吃下肚子也不顶饿,饿的他肚子咕咕叫,脑袋都发晕。 等到天都快黑了,终于传来消息。 天子因为学业过度疲劳,本来想接见来着,但还是太累了,已经休息了,接见的事情就改日再说吧。 袁树就那么被赶出了皇宫。 站在皇宫门口,看着关上的门,想着方才那些宦官戏谑的眼神,袁树的表情渐渐呆滞。 落日余晖洒在身上,表情呆滞的袁树忽然笑了出来。 好啊。 好啊。玩我? 从早到晚,跟我玩放置play是不是? 你们这些阴阳人还真会玩。 袁某人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玩。 很好玩是不是? 既然好玩的话…… 那就别停下! 游戏,开始! 袁树狞笑着转身离开了皇宫。 回到家中,袁树、袁隗、袁逢,还有程立、魏甲和赶来相见的贾诩,六人一起参详起了这件事情。 首先,大家肯定都是非常恼火的。 他们是真没想到宦官居然那么不讲规矩。 这个政治游戏是有规矩的,起码的体面是要有的,就算是演戏,好歹也要演全套,演是一回事,演都不演了就是另一回事! 宦官与袁氏好歹也是有过约定的同盟,虽然背地里搞小动作不曾断绝,但是这种近乎是公开的捅刀子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袁逢爱子心切,一拳捶在了案几之上,怒不可遏。 “混帐东西!竟敢如此戏耍我儿!当真以为我袁氏无人吗?!” 袁隗也是脸色铁青。 比起袁树受辱,他更在意的是宦官这套不讲规矩的打法已经触碰到了袁氏底线。 同时,他也非常懊恼,觉得自己实在是松懈了太多! 之前大半年的时间里,宦官一直都在尝试修复和袁氏之间的关系,姿态摆得很低,这让袁隗产生了懈怠之心,以至于这一回没有戒心,被宦官接二连三的戏耍、针对而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这群宦官该如何的得意! 一想到那群宦官丑恶的嘴脸,袁隗心中的怒火就难以遏制,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提刀入宫斩杀宦官以雪此恨! 程立和魏甲也是怒火中烧。 他们出身一般,早就把袁树当作他的主君,视袁树为未来的希望之光,并且真切的对袁树怀有崇敬之心。 如今袁树受辱,比他们自己受辱还要难受,他们也恨不能提刀入宫,把宦官斩尽杀绝。 唯有贾诩稍微冷静一些。 长期在尚书台这种地方工作,养成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愤恨归愤恨,他还是能控制情绪的。 他面色沉静,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件事情,然后为袁树提出了一些建议。 “公子,当下最重要的不是宦官的态度,宦官的态度始终如一,就是要让您和袁氏成为众矢之的,并且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都不想给您,眼下您入宫的消息肯定已经为人所知,但是宦官们绝不会将您实际没有得到接见的消息广而告之。 这件事情上,他们必然传出流言,说您与天子相谈甚欢,甚至还会对外宣称天子十分欣赏您,未来还会安排您入宫继续深谈,您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不会有人相信您实际上没有见到天子。 所以接下来,朝中那些涉及到学术层面的官员,还有雒阳城中的那些博士、学者,一定会对您大加批判,甚至直接发难,您必须要做好应对的准备,而且一定要冷静,不能发怒,您越生气,就越是会落入那些宦官的圈套之中。” 袁树抬眼看了看贾诩。 “文和,最开始我还是挺生气的,不过现在我已经恢复了,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宦官居然能如此算计我、侮辱我,但是细细想来,这群阉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我觉得奇怪,他们本就是不择手段的一群人。” “公子能如此冷静是最好的。” 贾诩缓缓道:“但接下来,公子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了,面对众人非议,决不能怒火冲天,一定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一步路都不能走错,若是能如此,便能等到转变局势的时机了。” “哦?文和也认为我能转变局势吗?” 袁树笑呵呵的看着贾诩:“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一着不慎,千夫所指,我自己尚且没有信心,文和却有吗?” “公子若没有信心,怎么会来雒阳呢?” 贾诩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缓缓道:“诩相信公子,便如同公子相信自己一样。” 袁树点了点头。 贾诩这张ssr他是没有抽错的。 他所分析的局势也没有错。 (本章完) 第97章 爆炸的舆论 第97章 爆炸的舆论 这个夜晚过去之后,第二天上午,袁树就看到程立黑着一张脸来找自己,把外头的情况告诉了袁树。 “贾文和的猜测成真了,现在外头已经开始传昨日天子与您相谈甚欢,好几个时辰都不想放您离开,并且表示之后还要召见,看起来,那群宦官这一次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了。” “好啊,好啊,好一招瞒天过海。” 袁树喝了一口杯中蜜水,缓缓道:“估摸着不需要多久,外头针对我的言论就更多了,街头巷尾,甚至还有太学,估计也是各种抨击我、嘲讽我的声音,连带着袁氏都要被一起嘲讽,然后便是大量官员上奏,坚决不认可我为天子侍读。” “这……” 程立紧锁眉头,恨声道:“这群宦官,当真是歹毒至极!” “他们不读书,但能执掌权柄,就说明他们懂人心。” 袁树笑道:“人心难测,越能揣测,就越能利用人心,但同样是人心难测,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这种事情,历史上屡见不鲜,而宦官们不读书,所以也无从知晓这些经验教训。 靠着揣测人心,或许能在大道上驾车狂奔,但是不能通读史书、吸取教训,终究是不能长远的,大道虽然好走,但速度太快了,难免车毁人亡,宦官只知加速,不知减速,车毁人亡,近在眼前啊!” 过了一会儿,同样外出打探消息的魏甲也铁青着脸回来了,把自己所见所闻告诉了袁树,基本上和程立了解到的没有区别。 外头是一片质疑、嘲讽乃至于抨击的声音,全都朝着袁树和袁氏家族来了。 所以袁树也是一样的态度。 魏甲看着袁树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倒也是有些宽慰,但还是为当前的时局所困扰,担心接下来的行动。 “接下来,民间和朝野上下的压力会齐头并进、两路齐发,您和袁氏……不,袁氏不要紧,袁氏一定能扛住,但是您……公子,您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要是有问题,就不来雒阳了,装病岂不轻松?” 袁树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开口道:“但是,我就是不喜欢退避躲让,我就是喜欢迎难而上,我就是喜欢与那些搞阴谋诡计的人正面对抗。 他们能搞阴谋诡计,我也能正大光明打回去,他们有自己的方略,我也有我的战术!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我倒要看看,是他们更能算计,还是我更擅长辩论!” 袁树把手中杯子“咚”的一声放在了桌上,着手开始准备之后爆破太学的事情。 宦官们在朝堂和街头巷尾对他展开两路进攻,袁树偏不接招。 任你几路来,我自一路去! 清澈而愚蠢的太学生们,就是他的战略目标!也是他撬动整个局势的破局之点! 建宁四年五月九日,正如袁树和贾诩所揣测的那样,雒阳城内的舆论已经爆了。 天子召见袁树谈论儒学的事情被宦官从宫里面传出来,他们添油加醋给这段并不存在的故事增添了许多令人信服的细节。 什么袁树大谈致良知、天子十分喜爱他的学说之类的,招招都往官学代表人们的心窝子里戳。 主导官学的今文学派势力对此怒不可遏,觉得袁氏家族是真的贪心不足蛇吞象,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气,新仇旧恨一起算,终于掀起了对袁氏家族和袁树心学的舆论进攻狂潮。 而且还是官方和民间两个方面的混合双打。 官方层面对这一事件的反应很大,而且带头冲锋的人也很有些权势地位。 司徒许栩率先上表,表示天子学习儒术很好,但是一定要学正统儒术,而不能学什么没有经过官方认证的学说,那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觉得袁树坚决不能被任命为天子侍读。 许栩的措辞用句比较温和,但是他的上表就像是吹响了的冲锋号,号声响起,大家都开始冲了。 负责教授刘宏儒术的侍讲杨赐、刘宽、张济一同上表给朝廷,表示袁树年纪太轻,所谓心学未得广泛认可,根本不足以信,哪里可以让天子接触? 天子年轻,万一信了袁树的邪,对这个所谓的心学有了兴趣,耽搁了正统学术的学习,那可是要祸乱天下的! 他们强烈要求把袁树驱逐出雒阳,并且问罪袁逢、袁隗,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作一番解释,否则就要重重治罪,以打消试图以歪理邪说蒙蔽天子之心的小人! 以这四个人带头,其余各级官员中非袁氏门生、故吏出身的人都开始选边站。 也就是袁氏家族这段时间以来对党人帮助很大,所以不少对此心怀感念的官员、士人并不想要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但是也不敢公开声援,所以他们的表态就是默不作声。 中立和同情袁氏的一伙人陷入沉默之中,袁氏门生故吏又没有动作,雒阳城里的杂音就显得尤为刺耳。过去和袁氏有仇的,看不惯袁氏的,嫉妒袁氏的,其他各派别的,就跟着这股浪潮一起冲了,一起上表抨击袁树和袁氏家族。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抨击宦官,一致认为这是宦官和袁氏联起手来搞事情,骂完心学骂袁树,骂完袁树骂袁氏,骂完袁氏骂宦官,然后再来一遍,混合在一起连着骂。 反正袁氏家族的祖宗们都差点难逃这一波骂。 要说官方还是比较谨慎的,毕竟袁氏家族势力庞大,朝野上下袁氏的政治势力也不小,虽然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但是很多人还是怀有担忧,考虑到自己的后路,不敢说的太绝对。 但是民间就没有类似的担忧了。 街头巷尾、高端商业内和太学之中,一大批在野嘴炮与清澈愚蠢的太学生本来就因为长达半年多的和平时期而闲的蛋疼,一肚子坏水积满了没地儿发泄,正堵得慌。 结果袁树这小子就带着他的袁氏心学当靶子来了。 这群人一看,嘿!这小子地位高,身份贵,名声响,目标大,千载难逢的嘴炮对象啊! 于是他们就冲了。 袁树和他的袁氏心学在这些人的嘴里直接就变成了祸国殃民的歪理邪说,袁树本人也变成了欺世盗名之辈,袁氏家族更是成为妄图操纵国家未来的品性败坏的家族。 袁氏和袁树遭殃之后,连带着整个关西学术界都遭受诛连,挨了一发地域炮。 已经去世的马融和关西名士法真在他们嘴里变成了袁氏家族的走狗,为了攀附豪门,连学者的品格都不要了。 马融的陈年旧事也被翻出来旧事重提,一票人说马融死不悔改,当年为了活命,为大将军梁冀写阿谀奉承的文章,现在为了攀附袁氏,更是连自己的学术传承都给了袁树这个小儿。 简直是荒唐透顶! 整个关西学术界都烂透了!正在散发着难闻的臭气! 只有吾辈关东士人才是国家的未来!才能操控权柄……呸!才能辅助天子管理朝政,使得大汉再次强盛! 袁氏什么的,就应该全部罢黜,让他们远离朝政,好好反省去! 民间的在野嘴炮们当然是能说的多难听就说的多难听,袁氏家族的祖辈也没有逃过他们的嘴,一个接一个的都遭殃了。 主要他们本身也没有什么进身之阶,好不容易撞上风口,当然是拼命鼓噪、试图以此扬名,从而获得重要的名声。 要是能因此当官,也不枉费他们冒着风险抨击袁氏了。 而且骂袁氏的风险比骂宦官的风险小,多骂一骂,也是好事。 要袁树说,这帮带头冲锋的和紧随其后的都是蠢货。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背后的推动者是谁,获利最大的一方又是谁,要是能反应过来,闭口不谈此事才是最妙的。 因为获利最大的是宦官啊! 难道还能是关东士人吗? 他们妄想可以踩着袁氏家族的尸体往上走,从袁氏家族嘴里抢肉吃,可是偏偏没想过只要袁氏家族向宦官全面靠拢,与宦官深度结合绑定,反手一个“举钩党”就能把这群人一勺烩了。 宦官方面难道会因为这帮在野嘴炮而不让袁氏家族泄愤吗? 所以带头冲锋的那些人全被袁树记载了小本本上,以后就算不寻仇也不能和他们走得太近,以免他们的愚蠢沾染到自己。 特别是杨赐,这个老家伙居然带头冲锋,袁树还真没想到杨彪的老爹居然如此愚蠢,被宦官当成了炮灰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颍川许氏,弘农杨氏,弘农刘氏、汝南张氏,此四家,轻易为宦官所蒙蔽,何其不智也!” 在袁府中默默收集情报的袁树对这带头冲锋的四个家族的评价就非常低了。 袁逢和袁隗也得知了这个事情,得知杨赐居然带头冲锋抨击袁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歹是儿女亲家,袁氏落难,你不帮也就算了,现在还带头冲锋,你老家伙安的是什么心? 聚集在袁树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的程立和贾诩对这几个家族也是一并摇头,感叹他们的愚蠢和冲动。 这不就是宦官最想看到的局面吗? (本章完) 第98章 归来仍是童子! 第98章 归来仍是童子! 宦官方面只是抛出了一个诱饵,便让不少士人跳出水面、疯狂摆动着自己的身体,恨不能将这诱饵一口吞下以满足自己饥饿的肠胃。 这等行径,不禁让人大跌眼镜。 难道,袁氏就不是士人群体的一份子吗? 难道袁氏倒下,对这帮蠢货有什么好处吗? 袁树身边的ishu们实在是想不清楚。 “引导士人抨击袁氏,与袁氏结仇,激怒袁氏,孤立袁氏,逼迫袁氏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向宦官投效,随后再与袁氏结盟,顺势而为下令察举钩党,完全可以将这群蠢货一网打尽! 届时宦官得到袁氏效劳,又能铲除这些抨击宦官、自以为是的蠢货,连带着党人的势力一并消灭,宦官大获全胜,如此一来,天下正气尽丧,真的就要沦落宦官之手了!” 程立一脸痛心,十分感叹。 贾诩也十分感叹。 “不曾想,宦官的谋划居然如此之深,这等阴谋手段,居然能掀起如此浪潮,倒也难怪他们能击溃窦武、陈蕃,获得主导朝政之权了,本以为满朝诸公都有谋略,是天下之才,结果,居然如此不堪!” 贾诩似乎也看透了这个朝堂上那些自诩正义之辈的嘴脸,对于他们除了憎恨、恼火之外,还多了一丝不屑。 “往日里还以为公卿大臣都是天下名士、吾辈楷模,结果却是这样一群鼠辈!难怪天下荒唐至此!难怪宦官嚣张至此!” 魏甲更是感到难以言说的愤怒,对着这帮高官显贵就骂了“鼠辈”二字。 言辞之中透露出来的心中的不屑和愤恨已经无需隐藏了。 他们如此,袁树更是如此。 这些站出来抨击他的都被他记住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一个个算账。 至于当下没有站出来的抨击袁氏的,倒是可以考虑合作。 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愿意站出来为袁氏说话的,那可就真的要考虑深度联合、引为臂助了。 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越是危险,其实也越是蕴含着莫大的机遇。 比如看破人心。 袁氏这下子就看穿了杨氏不可与之谋。 袁逢和袁隗已经决定调整与杨氏家族结盟的策略,只要挺过这一遭,他们必然要让杨氏家族付出代价。 袁树本来还想着这几天就冲出去和这群蠢货、虫豸展开一次辩论热热身,但是现在他觉得完全可以缓一缓。 反正这个事情上,宦官是不会轻易放弃袁氏的,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局势朝着不可控制的局面发展,他们真正需要的是袁氏低头、靠拢。 所以袁氏看似处在风口浪尖,其实,还真有点处在台风眼里的感觉。 外头狂风暴雨,袁氏这里岁月静好。 对于袁逢和袁隗想要展开反击的打算,袁树拉住两人,一番劝说之下,成功让他们冷静下来。 “父亲,三叔,当前这个局面,其实已经很明朗了,宦官的目的昭然若揭,他们根本不会允许袁氏如同那些人所想的那样被治罪、打压,他们要的是袁氏与之配合,成为他们的一份子,绝不是想要废掉袁氏。 而且他们也根本废不掉袁氏,若真的惹恼了袁氏,袁氏能干出什么事情,这些宦官也是能想到的,所以朝廷接下来必然不会有什么实际动作。 至于外面那些人,也不用去管他们,这群人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心思,绝非良善之辈,也谈不上联合,根本不能成事,不过是宦官用来施压的工具罢了。 此番争斗的核心,在于我袁氏,以及宦官,但是当下却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可以让袁氏看清楚哪些人值得联合,哪些人是真的朋友,哪些人又是敌人,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利用起来,未免浪费。” 袁逢和袁隗一听,觉得袁树说的也有道理。 袁氏家族家大业大,实际权力掌握在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掀翻的。 而且袁氏家族也没有真的犯什么罪,天子也没有真的就信奉心学,就算真的信奉了,又能把袁氏怎么样呢? 汉律里头哪一条是针对了这件事情的? 用这种事情就想扳倒袁氏? 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吓人罢了,真要算起来,根本不能撼动袁氏。这也从侧面证明宦官是真的不想把袁氏给废掉,完全没这个打算,否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舆论攻击了,而是想办法把袁氏往党人那边靠,那才是真的要断了袁氏的根。 现在分明是在把袁氏往自己这边拉,用意昭然若揭。 正如同袁树所说,这样一来并不能从根本上削弱袁氏,倒是能帮着袁氏看清楚朝野内外哪些势力早就看袁氏不爽、想要趁机从袁氏身上咬一块肉下来的。 这对于袁氏家族今后的政治布局有极大的好处。 就算不提这些,从这件事情本身出发,袁氏默不作声、不做反应,最着急的反而是宦官们,其次就是那些带头冲锋的家伙们。 宦官们肯定是希望看到袁氏家族气急败坏找他们的,这样就能狮子大开口谈价钱了。 袁氏家族要是一直沉得住气,他们的盘算不就落空了吗? 到时候主动权就不在宦官那边了,而是在袁氏这边了。 至于其他方面一样如此,袁氏越是着急忙慌的回应、反击,这帮嘴炮越开心,袁氏越是沉默、没动静,这帮嘴炮说不定还就怕了,还就不敢放肆了。 正常人都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袁树的策略是有效果的。 刚开始那几天,整个雒阳城熙熙攘攘,简直都快变成袁氏家族批斗大会现场了。 各位嘴炮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换着样的骂袁氏,生怕别人骂得比自己别出心裁,卯足了劲儿、绞尽脑汁想新词,把袁氏家族都给骂出儿来了。 袁树作为家族的“旗帜”,被骂得更惨。 一开始他们还抨击一下袁氏心学,但是一来这帮家伙没有深入学习过心学,二来学术水平也不高,骂着骂着很快就没词儿了,就开始逮着袁树进行人身攻击。 骂袁树祸国殃民,从小就是坏人,生活奢侈,小小年纪就天酒地妻妾成群,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如何的祸害天下。 这样的人也能在天子身边侍读? 难道宦官和袁氏想要把天子变成一个浪荡子不成?! 袁树把自己这边的人都给散播出去,在街头巷尾打听具体消息,了解局势变动,于是便也就很及时的了解到自己在雒阳城内的口碑是如何变化的。 被人骂祸国殃民,袁树一笑置之。 被人骂从小祸害,袁树直翻白眼。 被人骂生活奢侈,袁树不当回事。 但是当他得知自己被人污蔑是贪财好色、妻妾成群、小小年纪不讲风化的时候,他罕见的破防了。 “妻妾成群个屁!一群混蛋,嘴比屁股还脏!满口喷粪!我妻妾成群?我哪里来的妻妾?我到现在还是个童子!童子!给老师守孝三年,我连女人的一根手指都没碰!没碰!我守孝啊!我对得住老师的在天之灵啊!!” 别的都好说,说他妻妾成群,他不认。 他在守孝的三年间,身体其实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了,黄色废料逐渐充斥在他的脑袋里挥之不去,浑身上下最硬的也不再是那张嘴。 但是为了信守诺言不破戒,对得住马融的在天之灵,他坚持不和女人有什么来往。 虽然说马融这种风流大半生的家伙未必会在乎这个,所谓守孝不得近女色之类的事情私底下估计也没有太多人会真的遵守,但袁树为了自己心里好过点,还是坚持下来了。 秀秀和春莲、秋桐偶尔会带东西来给他吃,看望他,还试图和他亲近亲近搂搂抱抱以慰相思之苦,每当此时,他总会抑制自己的冲动,告知秀秀不要靠过来,否则他把持不住。 万一在马融坟前战火飞扬、炮火连天,传出去不好听。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克制到了这个地步,就算马融死而复生,他也能拍着胸脯直视马融,告诉马融——我三年不近女色!归来仍是童子! 老师!我对得起你! 结果这帮家伙居然敢污蔑他的纯洁?! 袁树气得当场就要集合保卫部杀出去、提刀砍人以证清白了。 但是他的理智还是劝阻了他,让他冷静了下来。 我忍,我再忍,我还是忍! 忍到拨云见日那一天,我要动用袁氏家族的势力在雒阳扫黄! 我要让你们这帮混蛋三个月逛不了青楼! 憋死你们!! (本章完) 第99章 袁树出击 第99章 袁树出击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和袁树所预料的一样。 有些事情,不回应才是最好的回应,对于某些人来说,不回应比杀了他还难受。 袁氏家族面对朝堂官员的参奏和民间大规模舆论攻击,愣是不发一言、不表一态,袁逢、袁隗等重要家族成员纷纷称病居家,深入简出,闭门不见客。 朝堂上袁氏家族的势力也纷纷和哑巴了一样,一言不发,对于那如雨一般的参奏,他们似乎完全不在意。 一天不回应。 两天不回应。 三天不回应。 四天不回应。 五天不回应。 第六天,宦官们终于沉不住气了。 袁逢和袁隗都死了吗? 袁树那小子埋土里了吗? 他们就算不会着急忙慌的来宫里找宦官协商事情,至少也应该回嘴反击,顺便上个奏表做做样子解释一下吧? 不反击不解释,这是要做什么? 别说宦官,民间那些在野嘴炮们也是有点奇怪,觉得袁氏家族不太对劲。 最开始三天,他们骂的特别痛快,争先恐后,金句频出,恨不能把袁氏形容为大汉开国以来第一奸,但是第四天开始,就有些人觉得不太对劲了。 袁氏怎么不反击呢? 之前抨击宦官的时候,宦官的反应可大了,那家伙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百鬼夜行。 可现在不对劲啊。 袁氏家族遭遇如此抨击,就算稍微有点素质,不至于和宦官一样,但是也不应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第五天和第六天,那些金句频出的民间段子手们都有点不敢继续抨击了,总觉得袁氏是在憋什么大招,之前不回复是有原因的,大的可能真的要来了。 被人骂到这个地步还不还嘴,不是全家人死光了,就是全家人磨刀霍霍,准备让骂人的人全家死光。 袁氏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宦官们到底没什么政治素养,实在是沉不住气,眼看着袁氏家族好几天都对此没有反应,也开始怀疑这个计策到底能不能成功,以及袁氏家族到底在谋划什么。 一群大宦官三天两头开会,搞无稽之谈,各种怀疑论阴谋论满天飞,提出这个计策的以及执意要执行的段珪、曹节也开始被大家伙儿集体质疑。 结果袁氏家族的反击还没来,宦官内部的矛盾就先爆发了,互相指责对方,辱骂对方。 “你说的只要有人参奏,袁氏肯定内部大乱,袁隗肯定来求见!结果人呢?人呢?” “你不也说就算天上下刀子,袁逢也会顶着刀子来求救的吗?” “你还说我?当时是谁说袁逢肯定提着被打晕的袁树过来求和?” “我没说过!是你乱说!我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你打我?你敢打我?我揍死你!” …………………… …………………… 因为宦官们没接受过素质教育,素质十分低下,很快就从无稽之谈变成了无稽之战。 段珪和淳于登率先动手扭打,曹节也和王甫也紧随其后开始了真人pk。 段珪梆梆两拳把淳于登打成了眼下还不是濒危动物的白罴。 王甫一记猴子偷桃让曹节感受到了人间不值得,正是所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只因。 张让本来不想参战,结果被满天乱飞的酒樽误伤耳朵,差点沦为经典角色一只耳。 直到他们打得不亦乐乎、一塌糊涂的时候,闯进来的小宦官终于给他们送来了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袁氏终于有动作了! 他们不再装死了! 宦官们大喜过望,赶快追问实情。 然后得出了一个让他们感到错愕的答案。 袁氏动了,但又好像没动。 因为动弹的人既不是袁逢也不是袁隗,而是……袁树。 在整个雒阳城都因为袁氏的静默而感受到莫名恐慌的时候,袁树出手了。 他安排程立和魏甲带人到太学去,在太学里头搭了一个台子,然后对外宣称,马融传人袁树将在太学内讲学,欢迎有兴趣的人都来听。 要说宦官们动手之前,袁树要是以个人名义来今文经学大本营讲学,估计反感、警惕、嘲笑的人不会少,关西的名声放在关东是否好使,那还真不好说。所以讲学未必能好好儿的展开。 甚至来的人究竟是来听讲学的还是来砸场子的,都不好说。 但是经过这一阵风波之后,袁树再出面表示自己要在太学讲学,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在大家看来,这不是袁树来传播自己的心学,而是袁树要对之前的事情做出回应。 被抨击辱骂那么久都一言不发,现在安排风口浪尖上的袁树来回应,还是在太学这种人杰地灵的地方。 什么路子? 出于谨慎、好奇、小心,所有人都是怀着统一的求解的情绪来听袁树讲学的,不是来嘲笑,也不是来反驳,更不是来砸场子。 他们想要一个解释。 而且来的人贼多。 太学生,今文学派的学者、学子,各大家族子弟,其他朝廷势力的爪牙,乃至于宦官们的爪牙,五万多人齐聚太学,把太学里头挤爆了,外面也是围的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一片,一眼望去全是人。 太学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三万多人求学,而现在,这里挤了五万多人。 还都是有文化、有素养、有家底子的社会中上层人士。 得知这个大致人数的时候,袁树激动了。 他知道,自己的初步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关注度,天上地下独一份! 这叫什么? 这叫流量! 流量就是机遇,流量就是金钱,流量就是一切! 黑红也是红! 作为一个方兴未艾的学派领导人,最怕的不是质疑,不是抨击,不是嘲讽,而是…… 没有流量! 袁树需要流量,心学需要流量,他的野望需要流量。 宦官们不懂流量时代的打法,不知道什么叫黑红也是红,所以一番操作,把袁氏推向风口浪尖,也把顶级流量拱手相送,交给了袁树。 这里聚集的几万人来自五湖四海,几乎囊括了大汉帝国每一个州郡的地方豪族,凡是在地方上有势力、有流量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这年头讯息传递速度缓慢,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传播速率很有限,但是一对数万的传播,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信息时代的传播规模啊。 这得是什么情况下才能聚集那么多人聚精会神地听一个人输出观念? 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这次机会,袁树把自己在茂陵讲学的时候用的扩音装置给装在了讲台上,最大限度的强化自己的声音,另外,他还安排了更多的“助讲”。 每隔一段距离,就在讲台四方的位置上各安排一个助讲。 他们同样拥有扩音装置,同样站在搭建起来的小高台上,负责把自己听到的袁树讲学的内容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复述出来,争取让更多的人可以听到。 针对那么多聚集而来的人,袁树动用了两百多个“助讲”,营造一个天罗地网之势,让自己的思想之力和演讲的澎湃之力席卷全场,让所有人都无处可逃。 这一套演说办法是他在茂陵讲学的时候就开始运用的,他和一群一心会的干部们一起实验研究了这样一套覆盖全场的讲演办法,争取让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袁树最本源的意思。 而不至于被人曲解。 要讲的这些东西都是袁术在茂陵讲学的时候讲过的,经过了时间和人类的考验,被证明是有非常不错的效果的,现在一心会快六千人的规模就是这么来的。 只不过这一回可能难度稍微要大一点点,因为经过之前的舆论发酵,大部分人对袁树的感官都是负面的,不像之前在茂陵,最多是怀疑,不至于负面。 不过,这也只是袁树眼中的一个小小的挑战罢了,他完全不畏惧。 于众目睽睽之下,袁树来到了太学,从太学最外围的人群中直接挤了进去,围观群众自发地为他让开一条路,没有阻拦他的行动。 他迈着小四方步,抬头挺胸,昂然走过了漫长的人群,轻轻松松登上了讲台。 距离讲台最近的第一排,十七岁的徐州广陵人张纮十分感兴趣的打量着袁树。 这位名声极大的神童在这几日风评急转直下以前,可是半个天下的风云人物。 小小年纪继承马融学术地位不说,还自己开创学说,创立袁氏心学,传授门徒,据说门徒已达五千余人,是关西之地声望最高、人数最多的学派。 要说是因为他出身好的缘故吧,也不尽然,天底下出身好的人不知凡几,但是能硬拼学术拉起一个学派的,还真没有第二人。 至于他的学术水平,自然也是有公论的。 张纮身在雒阳,也通过各种渠道读过了《孟子解诂》和《知行论》,对袁树的心学体系有一些了解,更听闻他在关西辩经四百多次不败,便认为袁树是有真才实学的。 更是有理想的。 身为五零后年轻一代,十七岁的张纮也被袁树的这种理想所感染,认为袁树的学说虽然还没得到承认,但是不失为一种对未来有意义的学说。 如果真的可以实践一下,尝试一下,或许可行呢? (本章完) 第100章 我有一言,请诸君静听 第100章 我有一言,请诸君静听 此番天子召袁树进京见面,消息传开,张纮还很激动,觉得自己有机会见到袁树一面了。 谁知紧随其后便传出了朝廷要以他为天子侍读的消息,引得雒阳震动。 很多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跳了起来,尖叫着阻止,仿佛素未谋面的袁树一下子就成为了他的生死大敌,杀父仇人,不与之决一死战就不配为人。 甚至连张纮在太学内的老师韩宗与他的一些同门师兄师弟们也是如此。 平心而论,如果传言是真的,张纮自己也不觉得袁树就这样成为侍读是合适的,心学毕竟是没有得到官方和民间广泛认可的学说,让天子过早接触,有失稳妥。 但是张纮认为以此为缘由大肆批判袁树、袁氏乃至于上表批评、公开辱骂,那就非常不合适了。 袁树也没吃你家米粮,也与你们素未谋面、无怨无仇,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口出粗鄙之语? 张纮觉得这不是士人该做的事情。 他私下里拜见老师、太学博士韩宗,提出相关建议,但是却被韩宗一顿斥责。 “垂髫小儿忘乎所以,袁氏野心勃勃,不知有何用意,吾辈怎能放任彼等如愿?” 韩宗在太学内教授的主要是《京氏易》和《欧阳尚书》,政治立场与袁氏相左,更贴近弘农杨氏,此番反应激动,也有自身的因素在里头。 张纮虽然年轻,对这些学派之争倒也有一些了解,顿时感觉自己尊敬的老师也有这样一面,感到十分沮丧。 此番袁树在沉寂数日之后公开宣布讲学,张纮顿感惊奇,于是早早就来抢占位置,冲到了第一排,就等着目睹袁树的风采,想要看看这位名动半个天下的神童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而后,他便亲眼近距离看到了面如冠玉、神采飞扬的袁树从面前走过。 面色如常,目光如炬,丝毫没有任何怯场之色,十分轻巧的就上了讲台,面对如此庞大的场面,竟像是出入自家门扉一般的轻松简单。 只是这一看,便让张纮知道袁树的确不是常人,而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张纮的老乡、徐州东海郡人王朗。 王朗依靠家世拜师杨赐,跟随杨赐学习《欧阳尚书》,眼下杨赐在雒阳为帝师,教授天子儒术,王朗也跟随停留在雒阳学习、见闻,此番风波,王朗也非常在意,并且对之前的局面并不认可。 要么就事论事,要是人真的不行,那就骂人,结果外头的舆论直接跑偏,一群人在那里侮辱袁氏、袁树,累及祖先,这实在是太不识礼数了。 他也曾对杨赐冲在最前面的先锋行为感到不解。 杨氏和袁氏有姻亲关系,不说帮助袁氏,至少也应该闭口不言置身事外吧? 结果你带头冲锋? 我亲爱的老师,你这是作何解释啊? 杨赐没有向王朗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上表朝廷,坚决反对袁树侍读之事,抨击袁氏心学乃妖言惑众,要求驱逐袁树、警醒袁氏。 王朗对此十分困惑。 他也读过《孟子解诂》和《知行论》,并且此前杨赐也曾表示袁树的学术自有其出彩之处,所以他自然认为袁树不是不学无术之辈,眼下外头的舆论风波明显跑偏,杨赐为何不做一些补救措施呢? 怀着困惑,王朗也来到了太学,抢占了比较靠前的位置,打算听一听袁树的讲演。 与此同时,光禄大夫马日磾和议郎蔡邕两人也站在距离讲台比较近的一个角落里,望着高台上毫不怯场、神采飞扬的袁树。 “翁叔,袁术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貌若童子、身材消瘦啊,我看他分明是个俊美少年郎啊,这身姿,这气派,啧啧,不愧是高门子弟啊!” 蔡邕笑呵呵地扭头看向了马日磾。 马日磾白了蔡邕一眼,又是一声叹息。 “伯喈,现在是讨论他是否俊美的时候吗?这可事关我马氏家族啊!” “你这样说,我又能如何?” 蔡邕摊开双手摇头道:“这个事情是马公决定的,已经是事实了,不可能反悔,就算要反悔,也该是三年前,而不是现在,现在他三年守孝都守过了,你还能怎么办呢?” “我……” 马日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声长叹,缓缓道:“我是不知道老祖宗为何如此看好他,家里很多人也都不怎么看好他,但是老祖宗都说了,马氏学术也传给了他,我们这些后辈又能如何?” “对啊,都已经如此这般了,你还如此喟叹,是没有意义的。” 蔡邕把目光重新投向了袁树,缓缓道:“我看啊,此事倒也不至于如你所想的那般糟糕,你看,袁树脸上哪有沮丧、惶恐之色?那般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是否?” 马日磾顺着蔡邕的目光看过去,的确是看到了神采飞扬的袁树。 他是搞不懂面对如此局面,整个袁氏家族居然能好几天不发一言,搞得整个雒阳都十分错愕,等到终于有反应了,站出来的却是袁树,而不是袁逢或者袁隗。政治上呢? 政治上的反应呢? 你袁氏三世三公,那么多门生故吏,怎么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马日磾也着急啊,十分的着急啊。 马氏家族和袁树这个人深度绑定,稍有不慎,家业就完蛋了! 可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静观其变。 他期待着袁树无论如何都要就这件事情给出一点态度,动用他的无双辩才,狠狠的驳斥那群居心不良的混帐东西。 可是袁树在最开始好像没有说话的想法。 大家站在台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而站在台上的袁树却一直不说话。 一开始,袁树的确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听到了不少嘈杂议论声,他觉得,这不是说话的时机。 于是他站在高台之上,一言不发,只是不断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那些在私底下不断议论的人纷纷感到奇怪,不知道袁树到底为什么一言不发,只是不断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至于更远的地方那些看不到袁树具体情况的人更是疑惑,纷纷停止议论、探讨,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他们周边能看到的高台之上,看看那些助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那些助讲也没有任何表情,目视前方,巍然不动。 有人急躁,有人困惑,有人迟疑,有人不解,随之而来的,就是安静。 袁树所需要的安静。 于是,他开口了。 “树知道此番诸位聚集在此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要从树口中得知树本人以及袁氏家族对此番雒阳城中流言的回应,比如树到底是不是会被选为侍读,以及,这些事情是否是袁氏一族与宦官私相勾结的结果。 对于这些事情,其实树根本不是很在意,当然,如果天子真的慧眼识珠,觉得树的学问很好,认同心学,那树真的会很高兴,毕竟树自己坚决相信心学是针对大汉如今顽疾的一味良药。 诸君应该都是很清楚,当今大汉国之局势,绝非太平盛世,而是乱象频发、危如累卵,内有灾荒、流民,饿殍遍野,烽火四起,外有鲜卑、匈奴,年年寇边,不知收敛,朝廷艰难应对,士民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人导致了这一切?亦或是某一群人导致了这一切?诸君心中都有各自的想法,而树,也有一些想法愿与诸君分享,请诸君静听。” 这是袁树准备已久的开场白。 他根本没有打算具体就之前发生的事情做什么澄清、解释,或者号召大家一起干翻宦官之类的,这并不是他的追求,而且也的确不能搞。 一来这个事情牵扯较深,甚至关系到天子刘宏,属于不能细说的类型,真要把事情闹大,袁氏一族难以脱身。 二来,这个事情真要追究到底,那可就真的是要和宦官来一场线下真人pk了,到时候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可袁树还没做好准备,不想把胜利果实拱手让人。 所以袁树打算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直接来一招移接木,把话题顺畅的引入到大家都很关注也更有讨论度的议题上。 大家,开始键政吧! 键政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是吃饱饭没事儿干的群体最喜欢干的事情,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名词指代和进行方式,但始终存在着。 统治者一般都不太喜欢这种事情,觉得被议论是一种丢分的事情,但是真要完全镇压,代价也很大。 代价最大的莫过于周厉王。 按照史书上说的,他对键政采取严禁的手段,发展到了“道路以目”的程度,最后逼出了国人暴动,自己也下台了。 这充分说明键政是不能完全禁止的。 只要不深入到实践阶段,只是打打嘴炮,统治者应该容忍,或者说采取更加温和的手段,避免酿成惨痛的后果。 所以袁树直接切入了这个话题,把大家的关注重点从自己和袁氏家族身上转移到了键政层面,强行开团,直接切入。 (本章完) 第101章 人人皆读圣贤书,人人皆可成圣 第101章 人人皆读圣贤书,人人皆可成圣 对于袁树的切入角度,一开始聆听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不晓得袁树一开始还在说之前的事情,还以为他要做一番澄清,结果他话锋一转,直接谈起了天下大势,甚至还说什么“此诚危急存亡之秋”! 这未免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大汉虽然有些毛病,但怎么就是“危急存亡之秋”呢? 大汉明明还很强大,很稳妥,怎么到了你袁某人嘴里却是一副亡国之相呢? 你是何居心? 不少人从这一刻开始就被袁树转移话题、带跑偏了,注意力也不在之前的事情上了。 另外一帮人虽然觉得疑惑,不晓得袁树怎么就忽然切换话题了,但是面对如此场合,他们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袁树也根本没有打算给他们留下什么反应的时间。 这是我的主场。 演讲,开始! 袁树于是将自己在茂陵讲学的时候所说的那一系列东西都给重新讲了一遍。 虽然内容大致相同,但是具体讲述的方式和遣词用句,他还是重新斟酌了一番。 他自己写了一份初稿,召集程立、贾诩、魏甲等人与他一同参详,好好儿的提炼了一些精华出来,方便人理解,也更能扣人心弦,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他首先从天下局势讲到了社会具体现象,将自己在茂陵县这几年的具体经历拿出来讲,分析这些具体事例,以印证自己提出的“危急存亡之秋”的观点。 他要让大家相信,现在是真的危急存亡之秋,不是虚假的。 从茂陵县一地所发生的社会乱现象就足以体现出来。 之后,他从社会具体现象讲到了事情的成因,讲到了地主豪强横行、官员贪污腐败,然后谈及了此事的表面缘由与深层原因。 接着话锋一转,从西汉末年的乱象与王莽篡汉讲起,把当时儒生理想破灭、自甘堕落的情况拿出来大书特书。 这里头,为了证明自己的论点是有道理的,他就拿出了东汉初年大儒欧阳歙在太守任上贪腐千万钱的例子作为切入点,描述儒生理想破灭之后的群体迷茫、堕落现象。 连一代大儒尚且如此堕落,更何况其他人呢? 人有理想的时候,可以朝着理想奋力拼搏,并为此忍受一些艰难险阻,忍受一些肉体上的折磨。 克己复礼的理想破灭之后,人只剩下一具没有精神的空壳,想要让这具空壳活下去,只能填入欲望。 整个社会上层的人们集体堕落,本该追求治国平天下的人们都找不到理想、转而去追求欲望,这才是社会风气败坏、乱象丛生的缘由。 士人总是把国家衰颓的原因归咎为宦官乱政、外戚干政,可为什么不反思自身呢? 宦官外戚乱政,那士人官员就没有暴虐、贪腐、为非作歹的吗? 袁树连续举了七八个士人官员因为贪腐而被治罪的案例,表示士人若要反对宦官和外戚干政,那就必须要端正自身,连自身都端正不了,哪里来的脸面指责宦官和外戚? “理想破灭,欲望丛生,欲望不制,贪腐横行,如此,吾辈士人与阉宦之徒何异?亦或是阉宦之徒贪腐便会危害国家,士人官员贪腐反而能振兴国家?这是何种道理? 自身不规范行为、克制欲望,便不能指责他人肆意放纵,这是最浅显的道理,这也是大汉所有顽疾最根本的缘由,治病除根,根不除,病不灭,大汉的顽疾,哪里是铲除一两个宦官就能够解决的?” 抛出这个结论之后,袁树也不给听众任何反应和反驳的时间,紧随其后就开始讲述了自己解决这个社会问题的想法。 那就是致良知与知行合一。 “那如何解决这最根本的顽疾呢?那便是致良知与知行合一,这是树所找寻到的治病良方,由吾辈心中最根本的良知开始发觉,以良知填补空缺,克制欲望,端正自身,重塑精神。 良知致,则精神立,精神立,则理想归,理想归,则欲望遁逃,欲望遁逃,人可以为圣矣!吾辈士人学习圣人道理,所为的,应当是追寻圣人之路,直至最后自己成为那个圣人。 读圣贤书,走圣贤路,行至终点,立地成圣,你是圣人,我是圣人,他是圣人,人人皆可成圣,人人皆为圣人!圣人治国,国岂得衰微?圣人治国,奸佞之贼安得存?” 袁树再次抛出了当初在茂陵县引起学子们大脑集体颤抖的“读书成圣贤”和“人人皆可成圣贤”的论调。 这些论调他没有在《孟子解诂》和《知行论》里详细阐述,为的就是给自己的演讲留下致命一击的武器。 他认为有些言论,当面讲出来和写在书上给人看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就好比小胡子写书,那叫一个又臭又长,枯燥乏味,让人看了就想睡觉。 但是他演讲起来就激情洋溢、效果非凡,同样的内容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精神鸡血一样。 他是个牛逼的演说家,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作家。袁树也参考了他的经历,决定把一些劲爆的东西留在自己这边,让人们用耳朵听,而不是单纯用眼睛看。 两大感官要一起用上,效果才能倍增,才能更加的深入人心。 要是再加上一些肢体上的动作,那效果就更好了。 他挥舞着自己的手臂,换上了严厉的表情和语气,用一种训诫的态度向众人发表演说。 “吾辈不可妄自菲薄,不能认为圣人只有一个,不能认为圣人只在过去,而不在未来,不为成圣,何必读书?不敢成圣,有何资格读书?” “圣人修书传学,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让后进学子学到圣人道理,成为圣人的继承者,继往开来,一代接一代的圣人薪火相传,永不断绝圣人之道。” “圣人会因为弟子虔诚如信徒一般而开怀吗?圣人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后人能够更胜前人、成就伟业吗?圣人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后人里再出现圣人吗?” “读圣贤书,就是为了成为圣贤,若不成圣贤而读圣贤书,最后会有什么结果?那便是归附奸佞之辈的奸臣贼子!为何如今奸人遍地?为何如今奸邪当道?皆因吾辈士人不愿成圣!不敢成圣!” 袁树双手握拳,用尽浑身力气,撕扯着自己的声带,仿佛嘶吼一般的吼出了自己最后的话语。 “不成圣,就会堕落成奸佞!” “不成圣,就枉读圣贤书!” “不成圣,则天下再无希望!必将沉沦!” “人人皆读圣贤书,人人皆可成圣!” “无论尔等是否愿意成圣,是否敢于成圣,当尔等拿起圣贤之书开始学习的那一瞬间,尔等,便已经是——预备圣贤了!!” “预备圣贤”这四个字,他吼的尤为凶狠。 吼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带着大脑一起在颤抖。 他整个人都为此颤抖的几乎要倒下去。 好在他最后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当然也有站在他身后的程立扶住他的功劳。 否则他可能真的要仰天倒在讲台上。 他太动情了,也太用力了。 他的言语通过扩音装置,传到了很远的地方,让一些哪怕看不清楚他的模样的人也能听到他所说的话。 他的助讲们忠实的执行传播他所说的话的任务,将他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全部传播出去,也是一样的嘶吼着,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把所有的话语和情感倾泻出去。 太学内外的所有人,无论是否看到了袁树,听到了袁树的声音,【预备圣贤】这四个字倒是十分清楚的刻在了他们的脑袋里、心脏之上。 张纮听到了。 王朗听到了。 马日磾听到了。 蔡邕也听到了。 士子们听到了。 虫豸们也听到了。 每个人,都听到了。 (本章完) 第102章 这是不是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第102章 这是不是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张纮只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袁树的那段话里循环,循环来循环去,仿佛进了死胡同,就是出不来。 什么思考,什么反驳,什么质疑,什么困惑,统统不存在。 只有四个字还存在。 预·备·圣·贤 这四个字反反复复、排列组合般重现在他的脑袋里、眼睛前,全心全意都是这四个字,别无他念。 他被这四个字围绕了,埋没了,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沉浸到里面去了。 等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已经是深夜了。 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住处,呆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肚子早已怒火中烧的咕咕叫,嘴唇也愤怒的干到起皮,整个身体都在拼命地向他表示抗议,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十分欠缺食物和水,饥渴的感觉几乎把他淹没。 于是他赶快站起身子出去觅食。 太学饭堂当然已经没有吃的了,于是他一路摸黑摸到了厨房里,在厨房里找到了几个冷掉的蒸饼和几条腌菜。 他抓起来狼吞虎咽般的将之撕咬下肚,又喝下一瓢水,勉强平复了身体的不满。 身体的反抗偃旗息鼓之后,智慧的思维重新占据了高地,张纮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坐在了床铺上,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对袁氏心学一无所知,相反,读过《孟子解诂》和《知行论》的他,对袁氏心学有相当的了解,对于袁树提出的主张有自己的看法。 并且隐约有一点点认同。 但也只是一点点,没有太多,主要还是觉得袁术年龄不大,还没有他大,就提出这种救世治国主张,未免太过于儿戏。 可是这一次,他亲眼见到了袁树,亲耳聆听了他的讲学,这才意识到他之前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袁树的年龄的确不大,才十五岁,比他还小两岁。 但是人的年龄与抱负与才学好像在某些时候的确不成正相关的关系,用年龄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可靠,似乎并不正确。 他在太学接触到了太多四五十岁的老学究,一个个的饱读诗书,仿佛很有学问,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过“人人皆可成圣”以及“预备圣贤”的道理。 相反,张纮反正是经常听说某某博士和宦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之类的,或者说和其他权贵有不少来往,反正每个人都不像是表面所表现的那么伟光正。 那么这些人真的有资格去审判、抨击宦官吗? 正如袁树所说的,自己明明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却只说别人不好,不说自己不好,难道士人贪污就是一件好事? 这很明显是胡说八道啊。 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在张纮看来是需要勇气的,党锢之祸发生至今,很多事情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对事不对人,而是单纯的对人不对事。 只要人不行,那不管做什么都不行。 宦官就是混蛋,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坏事,没一件好事。 党人都是人间楷模,不管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都是用心良苦。 曾经,张纮也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 他动摇了。 袁树的演说从根本上否认了宦官和士人之间的二极管对比理论,拿出事实依据对大家所公认的事实进行勇敢的挑战,还顺便宣传了自己的学说,将袁氏心学的底层逻辑摆在了大家面前。 大汉国势江河日下,那的确是人不行的缘故,但不是宦官、外戚不行,是所有人都不行,所有人都是垃圾。 宦官是垃圾,没有精神支柱的士人也是垃圾,都是欲望的承载体,是行尸走肉,纯靠欲望驱动,没有其他驱动源。 被一群行尸走肉操控的国度,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若要改变当前的局势,决不能只是铲除宦官和那些所谓的奸佞,杀一群垃圾,换上另外一群垃圾,情况会变好吗? 只有把垃圾清除干净,换上干干净净的人来治理国家,情况才会改善! 敌人不是宦官、外戚或者某一群特殊的人群,而是全体被欲望驱使的行尸走肉! 而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良知未泯、不愿同流合污之人,必须奋起,必须抱团,统合全部的力量,以良知立身,以良知为信念,以成为圣贤为目标,如此,才是真正的救赎之道! “可是,我能成为圣贤吗?” 张纮忍不住的喃喃自语。 他把双手放在眼前,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自己真的可以成为圣贤吗? 自己真的可以超脱欲望的束缚,成为圣贤吗? 良知? 良知在什么地方? 我真的有吗? 张纮的心中,对自己的质疑和对未来的向往交织在一起,互相碰撞、摩擦,思维的火四溅,搅的他心乱如麻、无法自持。 他一夜未眠。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王朗。 跟随杨赐学习欧阳尚书以来,他还是很骄傲的,杨赐地位高,杨家家族门第高,跟随杨赐学习绝对是青云直上的通天路。 可就就那么短短的六七天时间里,尤其是白天的那一场讲学,使得他过去的认知与他全部的骄傲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他从来不曾想象过自己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如此之大的认知动摇。 读书,不是为了做官和权力,而是为了成为圣贤。 当今天下局势之所以处在危急存亡之秋,就是因为读书人不敢成为圣贤,不愿成为圣贤,失去了成就圣贤的理想,沦为行尸走肉。 袁树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也是行尸走肉? 是不是说,我的朋友们、同学们,也都是行尸走肉? 是不是说,杨赐也是行尸走肉? 王朗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弄得都有些恐惧不安了。 而后,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弘农的时候,几个同窗因为被杨赐斥责学习不用心而心怀不满,于是说杨赐坏话的事情。 他们说杨赐表面上瞧不起袁氏,却依然安排袁氏家族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成婚,所谓的无非是通过袁氏家族的关系避免被宦官针对,这一点就和荀氏家族一样。 嘴上对宦官如何不满,但是身体依然诚实,为了避祸,不惜利用姻亲关系,却又在政治层面自我标榜,实在是虚伪。 王朗当时对这些同窗很不满意,认为是他们被老师斥责之后怀恨在心的污蔑,并不认可,可回想起之前的一系列事件,还有杨赐带头抨击袁树的事情,他实在无法不从这个角度去考虑。 就算抛开这些都不去在意,袁树所说的“预备圣贤”这四个字也实在是震撼了他的心灵。 当他开始学习儒学开始,就已经是预备圣贤了,那他这么多年以来,其实都是预备圣贤吗? 他也能成为圣贤吗? 圣贤什么时候成为如此这般的大路货了? 王朗困惑、惶恐、担忧,却又情不自禁的对圣贤二字产生向往,无法自拔。 年轻人如此,稍微年长一些的马日磾和蔡邕也无法超脱其中。 他们倒是没有张纮的恍惚,没有王朗的惶恐,在袁树讲学结束之后,他们倒是安安稳稳的回到了住处,但是回到住处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坐在软垫上就开始发呆,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之后,蔡邕才首先开口了。 “翁叔,袁术的讲学,你……没有什么看法吗?你之前都不知道吗?” 蔡邕打破了沉默,马日磾也没有继续维持沉默。 他摇了摇头。 “我一直都在雒阳做官,在东观与你一起校书,哪里来的空闲了解他的学说?只是偶尔听说,不曾深入了解。” “那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吗?” “这…………” 马日磾看着蔡邕,蔡邕也看着马日磾,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无论他们是否口头认可,精神状况做不了假,两人沉默着,思考着,回味着当时听着袁树的声音的时候的那种发自内心共鸣与震颤。 他们…… 想成为圣贤吗? 不想成为圣贤吗? 致良知,就能成为圣贤吗? 种种问题萦绕在心间,总觉得还有太多太多的困惑没有得到解答。 不得不说,袁树的这一次公开讲学有着极其爆裂的作用。 除了少数本身就仇视袁氏、袁树,与之为敌的人之外,大多数中立派甚至是乐子人都已经选择性的忘却了他们去听讲学的最初目的是想要搞清楚袁氏的八卦,想要知道袁氏在如此狼狈的处境之下到底还有什么作为。 他们是去找乐子的,他们是去凑热闹的,他们想要看到血流成河! 结果血流成河没看到,自己反倒是陷进去了。 听了一大段评论时局的言论,听得心潮澎湃脑袋发热,然后一个不小心没躲过去,莫名其妙的被袁树扣了一个“预备圣贤”的大帽子。 然后就莫名其妙成为了走在圣贤之路上的预备圣贤。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他们错愕、惊诧不已。 心想自己混日子那么久,怎么就混成预备圣贤了呢? 他们觉得自己也不是谦虚,实在是感觉自己这副混子的模样不配当一个圣贤啊。 可袁树偏偏说,你们都已经被圣贤选中了,你们就是预备圣贤、未来的圣贤。 这是不是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他们这种混子,也能当圣贤? 迷茫啊,困惑啊。 以及,莫名的期待啊…… —————— ps:又加更了啊,求月票~~ (本章完) 第103章 雒阳城里的超级巨星 第103章 雒阳城里的超级巨星 一阵回味之后,不少人都觉得袁树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谁又是从接触圣贤书开始就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混子而成为不了圣贤传人呢? 那都是被毒打的太多了,才拿出了混子的态度面对惨淡的人生,谁小时候还没有一个成为圣贤的梦? 只是梦醒了而已。 可现在袁树却仿佛是在告诉他们——他们的梦从来都不是梦,是现实,之所以看起来像是梦,是因为有些人厚颜无耻的遮掩了现实的光辉,让他们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一日的讲学之后,整个雒阳城的舆论场仿佛被按下了休止键。 那些期待着舆论继续霸凌袁氏家族的家伙们完全没想到袁树的一场讲学居然还有这样的效果。 得知具体的讲学内容之后,宦官们自然是不知所措,他们文化素养太低,不足以支撑他们搞明白这里头的门道。 但是其他朝堂势力却多多少少能搞明白袁树说了些什么,用意又在什么地方,只是对于袁树一场讲学带来的影响力完全预料不到。 他们不明白如此假大空的东西怎么就能够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 以至于那么多人都忘记了这场舆论攻势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袁树显然也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 第二天,他又派人外出宣布自己要在太学讲学。 于是昨日人山人海般的壮观景象又一次重现了。 得知消息的张纮、王朗都跑过去了。 马日磾直接把自己的活儿都拜托给了蔡邕,自己开小差去了。 蔡邕气急,又把自己的活儿拜托给了同事张驯,自己也开小差去了。 袁树昨天讲学结束之后,安排人四处打听效果,得到的回馈让他很满意,于是趁热打铁,再接再厉,趁着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的再搞一波言论轰炸。 他吃了羊肉,喝了蜜水,啃了大饼,养精蓄锐,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了第二次“讲学”。 还是就着昨天的话题,深入讲述了良知的重要性和理想的重要性,然后就开始深入讲解何为良知、如何致良知,然后谈到了具体的方法论。 和之前一样,写在书上和作者亲口激情宣讲给人们带来的感官是完全不同的。 特别是袁树这种高超的演讲水平,对人的冲击直接就是一个超级加倍。 他在讲台上走来走去,时而握拳向天,时而捶胸顿足,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乃至于哽咽。 “圣人与其他人的区别在什么地方?我认为很简单,就在于遵照良知而行事这方面,比如虞舜,虞舜年轻时虽然生活于深山之中,生活困苦,但是他明辨是非,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他听到了、看到了正确的事情,便会记在心中,等有需要的时候便会去做,听到了看到了错误的事情,也会记在心中,以此告诫、鞭策自己,让自己不要去做同样的错事。 看到有人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他便学习,看到有人欺凌弱小,他便警醒自己,让自己不要去做同样的事情,正是因为坚持做正确的事情,他的德行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于是被推举为天下共主……” 上午的讲学完成之后,袁树马不停蹄从太学回到雒阳城中,扒了几口饭,下午就在开阳门一带搭建讲台,又在这里开始了讲学。 “古人推崇上古三代之治,原因在什么地方,或曰仁,或曰德,而树以为,古人推崇的,就是以良知而行事,惩奸除恶,锄强扶弱,抑贪腐,扬清廉,重农、助农,压制奸商,这些都是圣人的操守。” “而这些事情,吾辈便做不到吗?不,可以做到,可为什么不去做呢?因为恐惧,因为懦弱,被上官恐吓,被同僚排挤,担心失去前途,乃至于失去性命,于是,便不敢遵照心中良知而行事。 因为恐惧和懦弱,明明心有良知,却只是冷眼旁观,这样的人,可以被认为是有良知的人吗?树以为,是不可以的,心有良知,却知而不行,不行,则等于不知,他们与被欲望操控的行尸走肉有何不同?” 下午的第一场讲完之后,他又继续往西,在平城门内展开下午的第二场讲学。 “一人知而不行,则多一空壳,两人知而不行,又多一空壳,十人知而不行,百人知而不行,则良知何在?这,便是当下的困境,这,便是危急存亡之缘由!” “无良之人多么?多,很多!但是心存良知之人就少吗?不少,一点都不少,可为什么天下局势败坏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知而不行!因为怕!因为懦弱!则视良知于无物!” “心存良知之人知而不行,便等于拱手把操控天下的权柄交给了无良之人,交给了奸佞之辈!如是,则奸佞之辈玩弄权柄、鱼肉苍生,天下安得昌盛?” 上午一场,下午两场。 一天三场讲完之后,袁树疲劳不堪,结束了一天的讲学,返回袁府,羊肉、大饼、蜜水一键三连再来一遍,以补充体力。吃过饭,袁树召集程立、魏甲、贾诩、许崇、廉达、邵原等手下吩咐接下来讲学的内容,让他们提前布置明天三场讲学的地点与相对应的安保工作。 并且和大家稍微商量一下明天的讲学内容。 然后早早上床,立刻熟睡,绝不把疲劳留给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他精神饱满的起床,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喝羊奶吃鸡蛋以补充营养,然后抖擞精神,奔赴新一天的演讲战场。 上午第一场,他又来到了太学,继续面对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展开激情演说。 下午第一场在小苑门,第二场在广阳门,夕阳时分,他又完成了一天三场的激烈“战斗”。 接着是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每一天,袁树都会进行三场演说,每一天,袁树都会在三个不同的地方激情洋溢的发表自己的见解,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可以说他简直成为了一个演讲工具人,一个只知道演讲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机械木偶。 连续的高强度的情感、内容输出,让袁树疲惫不堪,并不是睡觉吃饭就能解决这种疲惫。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被袁树搅得天翻地覆一塌糊涂的雒阳局势。 到五月二十一日,雒阳城里已经没人不知道袁树、不知道袁氏心学和致良知了。 甚至连雒阳城外贫民区里居住的那些黔首黎庶都晓得雒阳城里出现了一个神人,天天讲学,嗓门很大,能传好几里地,好多好多人天天听他的演说,被他鼓动的心潮澎湃。 从外地来到雒阳的商贩、官员一进到雒阳城中,就会发现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袁树、致良知、知行合一、虞舜。 要是运气比较好,他们甚至能赶上袁树的演讲,亲眼目睹一大票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然后如蝗虫过境一般快速消失。 因为速度太快、场面过于惊人,这些外地来人往往根本看不清从自己身边掠过的那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他们只能听到诸如“袁君在那边”或者“快去抢占位置”之类的呼喊声。 这让他们无比惊讶。 雒阳啥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超级巨星? 但是不管怎么说,袁树确实已经是整个雒阳的超级巨星了。 他的热度盖过了一切,已经没有人在意之前的那一波舆论攻击了,已经没有人在意宦官闹出来的侍读风波和今文学派官学势力针对袁氏发起的冲击。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没有关注度了,热度已经全部消散了。 就算不死心的宦官依然在派人到处散播天子侍读的言论,不甘心的侍讲杨赐还在继续上表要求朝廷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也没能掀起任何波澜。 他们的行动就像是往粪坑里扔一块石头,除了溅起一滩大粪让自己浑身难受之外,什么效果都没有。 他们完全不懂流量打法。 他们完全不懂演讲的力量。 现在整个雒阳的头版头条、当红热点、全部的流量聚集点,统统直接指向同一个人。 袁树! 甚至袁树讲学的内容已经从最开始的对心学的宣传进展到了对一心会的宣传,开始拉拢人才进入一心会扩充势力了! 他都要开始在雒阳扎根了! 他把一心会形容为正人君子的团体,是一大群预备圣贤走上圣贤之路以前的栖身之所,大家团结在一起,以良知对抗欲望,以正义对抗邪恶,争取将所有奸佞之辈全部驱逐! 主要袁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几天的演讲居然能在雒阳城内起到那么好的效果。 当初他在茂陵县可是了几个月的功夫才打开了局面,而眼下这才七天。 等于袁树不仅是硬生生把一个十分热门的舆论漩涡给打散了,还重新拉起了一个舆论热点,以自己为中心急速升温,以至于之前的舆论再也没有人关注了,就算有人试图重新提起,也没有用。 过气了,大家都不关注了。 (本章完) 第104章 太监入洞房,无语泪两行 第104章 太监入洞房,无语泪两行 仅仅几天功夫,从袁树开始宣扬一心会的意义和存在的必要性之后,就开始有人往袁氏府邸那边跑,然后高喊着想要加入一心会,请求袁树收留什么的。 他们表示自己非常想要加入这样一个团体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救赎。 袁树最开始预计想要在雒阳招募一心会成员有些难度,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让雒阳城内的年轻人改变看法,重新认识一心会和他袁某人。 结果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最开始那一波舆论风潮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没有了,袁树从一个欺世盗名之辈直接华丽转身为超级巨星,人气爆棚。 于是为了不让自家门口被堵住,袁树直接安排程立、魏甲等人在太学附近开了一个登记处,专门登记想要加入一心会的人的名单。 这些人需要报上名字年龄和出身籍贯,至于其他的倒不重要,但是想要加入一心会并不容易,还要经过一轮面试。 尽管设置了一道面试,但是想要加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来到了报名处登记报名,太学里的太学生,雒阳城内的在野嘴炮,都有前来报名的。 原因无他。 袁树的演讲太吸引人了,太让人感到心潮澎湃了,他所提及的那个美好的未来,也实在是让人心驰神往。 没有人愿意堕落为奸佞,也没有人想要孤军奋战,哪怕是为了多一条入仕之路,多一点人脉关系,想要加入一心会的人也多了去了。 因为雒阳城内的读书人实在是太多,所以哪怕最开始动心起念的人占比并不高,但具体人数还是超乎袁树的想象。 仅仅是三天,就收到了三千多人的报名申请。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估计上万也不是问题。 程立就非常开心。 魏甲也非常开心。 大家伙儿向袁树汇报好消息,对袁树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尤其是程立,都恨不得把袁树直接供起来,让他立地成圣,直接享受供奉香火。 袁逢和袁隗也被袁树这一系列操作给看傻了。 傻了一阵之后,反应过来了,袁逢还真就在做梦的时候笑醒了,然后不停的向袁隗炫耀,说什么我家麒麟儿未来必成大事、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 袁隗一方面也是高兴,一方面,也确实是酸。 酸得要命。 他们都感到棘手的事情,居然真的就被袁树用一张嘴给颠覆了。 一张嘴,就把宦官给袁氏家族奉上的算计套餐给彻底吞掉了,连渣渣都没剩下。 袁隗都不敢去想现在宦官到底是多么的无能狂怒,也不敢想那些跟风抨击袁氏的心怀不轨的今文学派势力到底有多么的恐慌。 不过袁树自己倒还是比较清醒的。 “诸君,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阶段性取胜的确值得欢呼,但为此大肆庆祝大可不必,咱们才走完了第一步,出了第一招,敌人还没有出第二招,现在高兴,为时过早!” 袁树的这番话给狂喜的团队成员浇了一盆冷水,让他们及时冷静了下来。 因为现在的确不是开香槟的时候。 就当前局势来看,袁树认为自己只是初步破局,还没有完全破局。 宦官也好,今文学派官学势力也好,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袁树在雒阳发展势力?会眼睁睁看着一心会招兵买马、挖他们的墙角? 更别说袁树还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此番申请加入一心会的,多是寒微出身的士子,那些高门大户的士子可还没有加入的意思呢!什么时候他们也开始要加入了,那就说明咱们确实是站稳脚跟了!” 袁树的话语给整个团队的成员都打了一针预防针。 的确,他们在审核申请名单的时候,的确没看到什么高门大户的子弟前来申请加入,现阶段申请加入的都是没什么门路、没什么顾忌的人。 正是因为没有什么门路,所以才没什么顾忌,才更容易选择投入一心会,因为一心会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条门路。 实际上连着七八天的高强度演说的确震撼人心,的确动摇了很多人的认知,但是仅仅到这个地步,还不够,还无法撼动那些有学识、有自我认知和概念的人的意志。 所以接下来,袁树预计,自己在开展演说的同时,还要面临更大规模的挑战——辩经。 不过这正是他的目的。 因为他已经把整个雒阳的舆论重点给带偏了,雒阳城内的主流舆论已经开始认识到了心学的存在和基本要义。 今文学派官学势力也好,宦官势力也好,都无法继续简单的将袁氏心学形容为“歪理邪说”。 接下来,所有人但凡想要否定他、打压他,就绝对无法避开从学术层面压制他的选择,如果无法从学术层面将他打败,单纯的使用政治势力…… 且不说他背后的袁氏家族是不是好欺负的,单说舆论层面,也无法得到大众的支持,无法再形成之前那样的舆论狂潮去轰击、孤立袁氏了。催动三千多人报名申请加入一心会不是袁树的主要目标。 将袁氏心学的基本要义遍洒雒阳、从认知层面让袁氏心学闪亮登场,在火线上为自己构筑一道紧急壁垒,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有了这样一个先决条件,袁树最擅长的辩经就能派上用场了。 所有人想要打败他、轰击袁氏,就必须要越过这道壁垒,在辩经层面将他彻底摧毁,将他的学说打为歪理邪说。 就雒阳这些烂番茄臭鸟蛋们,他们行吗? 袁树对此表示怀疑。 事实上,宦官们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被排挤出漩涡中心了,没有学术能力和辩经能力的他们,已经没有正儿八经参加这场博弈的资格了。 他们只知道玩弄阴谋权术,但是袁树开辟的第二战场根本就不和他们玩阴谋权术,玩起了学术。 宦官要是懂得学术,也不会入宫做宦官了。 面对这个局面,宦官们就真的是太监入洞房,无语泪两行。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整个雒阳的舆论风潮就完全变了。 从抨击袁树、心学和袁氏变成了袁树的讲学内容,变成了致良知与知行合一,变成了预备圣贤是否夸大其辞。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被袁树一个人给带偏了! 更关键的是被带偏的点,宦官根本没办法参与进去! 这下他们连真人线下pk的兴致都没有了,一群鼻青脸肿的大宦官凑在一起,愣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就是想不通!我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珪愤怒地拍着面前的案几,怒道:“本来说的好好儿的,要鼓励袁氏,逼迫袁氏向咱们靠拢,怎么现在就完全不这样了呢?怎么都去关注那个狗屁的心学,怎么没有人继续围攻袁氏呢?事就这样过去了?” 曹节冷漠地看了一眼段珪。 “倒还是有人继续上表参奏袁氏的,但是我估计那些人比咱们还要困惑,他们也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难道是咱们下手不够狠?让袁氏缓过气来了?” 段珪疑惑道:“还是说,咱们应该继续下狠手?” “下什么狠手?怎么下狠手?” 曹节冷笑道:“你还想怎么做?你出的主意,现在走到这步田地,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你还想干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 段珪把手指放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低声道:“派人把袁术杀了!” 段珪本以为自己多少能得到一些附和,但是没想到得到的是一只飞来的酒樽。 这酒樽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段珪的脑门上,顿时就把他的头给砸破了,血直接就流下来了。 砸酒樽的王甫直接站起来破口大骂。 “杀谁?你要杀谁?杀袁术?我没听错吧?你想死!自己出去找死!别拉上我!我一直就不赞同这个事情!你!还有你!曹节!你们两个搞的鬼!现在局面变成这个样子,你们打算怎么收场?啊?” 段珪被砸的眼冒金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但是曹节却直接怒了。 他抓起面前的酒樽就朝着王甫砸了过去,王甫灵巧的一躲,躲开了。 见状,曹节更加愤怒。 “你放什么屁?这个事情你没参与是吧?你没答应是吧?淳于登是谁派去的?是你啊!你啊!你还想置身事外?局势变了,你就怕了?你逃不掉!你逃不掉!袁氏要报复了,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王甫被说的心虚不已,但也更加愤怒,直接冲上去和曹节扭打在一起。 反应过来的段珪也怒吼着冲上去,把王甫拉开,与曹节合力一起暴揍王甫。 淳于登看不过去了,心虚又害怕的他直接暴起冲上前推开了段珪,两人滚到一旁继续扭打。 这一次的无稽之谈再次以无稽之战宣告结束,参与会议的大宦官们没有得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倒是人人都得了一点伤。 于是他们依旧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本章完) 第105章 后悔的许司徒 第105章 后悔的许司徒 袁树这超越时代、高文化水准的打法把宦官们打得一脸懵逼不知所措,而同样具备高文化水准的人们则对此多少有一些适应性。 虽然袁树的打法确实新奇,但是武器装备就那么些,都是之前用过的。 心学,致良知,知行合一,圣贤,还有一心会。 这一系列的招数打出来,得了一个三千多人报名申请加入一心会的成果,于是一开始被打得措手不及的今文学派官方势力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司徒许栩,侍讲杨彪、刘宽、张济,太学博士韩宗、勋奇等人因为共同的目标聚在了一起,对这件事情的走向展开头脑风暴。 在袁树全力全开发动演讲攻势的第十天,他们终于琢磨出了袁树的一些手段和办法,然后举行紧急会晤。 司徒许栩是最积极也是最关注这个事情的,同时也是最后悔参与到这个事情里面的。 当时袁树要做侍读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他上表参奏也是为了履行一下司徒在文教方面的话语权,表示一下反对意见。 他的奏表只是针对袁树要做侍读的这个事情,觉得这样做太草率。 结果没想到后面杨赐等人直接跟上,还直接对袁氏开炮,搞得他这个最开始站出来反对的人反而像是后面一群人的领袖一样。 他出身的颍川许氏和汝南袁氏的家族关系是不错的,这个事情发生之后他也是很快意识到了不对,想安排人与袁氏接洽一下,解释一下,没成想袁氏直接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许栩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倒霉。 关键有些话他也不能明说,不能直接说自己对上袁氏还是比较怂的、所以压根儿没有和袁氏为敌的打算。 而且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在之后也被他知道了。 知道以后,他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时的局势进展飞快,很快所有人都觉得许栩是仗义执言的今文学派官学势力第一人,是反对袁氏和宦官乱搞国家大事的急先锋。 人都给架上去了,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他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扮演这个角色,然后不断试图给这个事情降温。 但他很明显是做不到的。 因为除了他之外,后面跟上的所有人都是想要趁机踩一脚袁氏、从袁氏身上搞点利益下来的,甚至包括杨赐。 杨赐的确是做主为自己的儿子娶了袁氏女,结了姻亲关系,但是他本人对袁氏并没有什么好感。 此番他之所以冲锋在前,带头抨击袁氏,主要也是怀着一点自己的小心思在里头——他想要追上袁氏家族的门第,想要让杨氏尽早成就三世三公的事业,并且减缓袁氏成就四世三公的速度。 他的儿子比袁氏家族下一代最优秀的子弟袁树要年龄更大,他希望能够抢占一个时间差,让袁氏的脚步走慢一点,让杨氏的脚步走快一点。 他的本心倒也未必是想要让袁氏家族彻底覆灭,也不认为一帮嘴炮就能把袁氏家族轰碎了。 袁氏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能被一轮嘴炮打崩掉? 他才不相信。 最多是自罚三杯,这个事情就过去了。 杨赐要的就是这三杯! 但是名声是一定会降低的,家族形象一定会遭到打击。 这就是杨赐的目标,他只是想要让袁氏家族的形象持续走低,避免袁逢、袁隗在这几年就成就四世三公的基业。 帮助党人避难的袁氏家族的声望已经有了缓缓上升的势头,已经止跌回升了,这要是继续发展下去,四世三公近在眼前,而他杨氏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三世三公? 本来局势正朝着杨赐期待的方向发展,但是主动出击的袁树直接靠着一张嘴扭转了局势。 杨赐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袁树用嘴炮改变了战场态势。 他们好不容易集合几千几万张嘴一起输出火力抨击袁氏,结果袁树仅仅靠着自己一张嘴输出火力,就把战局给扭转了。 甚至还让三千多人直接临阵倒戈,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成为了袁氏心学的新一批拥趸。 这还得了? 一天三场演说连续来了十天,袁树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样到处打嘴炮,一个人抵得上一万人,整个雒阳被他的炮火全覆盖了。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不可控,杨赐着急了,上蹿下跳到处联络同路人们一起开会,终于在袁树反击战开始之后的第十天组了这样一个局,和大家伙儿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若是眼睁睁看着袁术小儿继续讲学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半个雒阳的学子都要落入他的掌中,届时攻守易势,袁氏反攻,袁术小儿成为侍读,吾辈又当如何自处?” 杨赐主持这一次的会谈,也是带头抛出了议题。 体面自然是要的,不能说咱们都是踩了袁氏一脚的人,现在袁树小子打嘴炮打得震天动地,大家眼看着都要成为炮下亡魂,接下来该怎么做? 眼睁睁看着不动弹?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满心懊恼的许栩并没有带头表态,倒是汝南细阳人张济开口发言了。 “袁氏小子所仰赖的,无非是他那所谓的心学,鼓动人心倒是不错,可终究是一个小辈提出的,哪里能有五经家法这般的立意深远、意义重大?别看他声音大,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张济是汝南细阳张氏家族的代表人,也是今文经典传承家族的一份子,只是家族门第不如汝南袁氏那么牛逼。 同为传承家族、东汉天龙人的一份子,当然对袁氏家族怀有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此番宦官的计谋成功调动了他的羡慕嫉妒恨,使他立刻行动起来,一起反对袁氏家族的“妄想”。 可袁树的一番行动却让他大惊失色,感到局势有些失控的迹象。 尽管如此,他也不能承认局势失控,尤其是他们那么多人营造出来的庞大舆论攻势居然会被一个小字辈用嘴炮扭转。 他不信。 与他相比,弘农人刘宽倒是相对客观一些。 他的家族和杨氏关系很好,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比杨氏和袁氏的塑料感情要好多了,所以自然此番也是与杨赐一起出击的。 比起张济的死鸭子嘴硬,刘宽是不得不承认袁树的一番操作确实精彩。 “此子虽然年轻,然,颇有才学,家中子弟有去听他讲学的,回来说,他的讲学十分精彩,能够吸引人的注意,老夫认为,他并非欺世盗名之辈。” 张济对此有点不满。 “刘公,他是不是欺世盗名,马融和法真比吾辈更加清楚,但是,现在是夸赞袁氏小子的时候吗?他都快把整个雒阳搅翻天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都要退位让贤了!” “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刘宽摇了摇头,缓缓道:“袁氏此番与宦官勾结,有如此一番行径,老夫甚为恼怒,不会因为袁氏小子有才学便改变,天子学习儒术必须要学习正统,哪能学习旁门左道?” “就怕他的学术不是旁门左道。” 一直没说话的许栩忽然开口道:“我安排我的族孙去听了他的讲学,他回来之后复述给我听,有理有据,有根源,有事实,有展望,能服人。 我的族孙听了四天,已经开始埋头苦读《知行论》了,若不是我拦着,他也会跟着众人一起去报名参加袁树的那个什么一心会,这叫旁门左道?” 众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许栩,表情都有些怪异。 杨赐略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司徒公,有些话,或许不必说的那么绝对,当今大汉的官学是今文学,不是古文学,更不是什么心学,非今文学,就是旁门左道!” “你这话,除了我们认,天底下还有多少人愿意认?” 许栩摇头道:“杨君,你要知道,那个人是袁术,不是赵术,马术,他是汝南袁氏嫡子,他也是今文学阀阅之家出身,你把他连带着袁氏一起逼到墙角里,这在外人看来,成何体统?” “司徒公何意?” “还不明白吗?这是阀阅之家的内乱啊!” 许栩长叹一声道:“稍有不慎,在外人看来,那便是连阀阅之家自己都不愿意接受今文学了,袁氏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这件事情,不能大张旗鼓!你们就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吗? 老夫也是欠了考虑,最开始得知此事,只觉得荒唐,所以上表反对,可老夫的本意,只是不想让袁树做那个侍读,没别的意思,哪知你们紧随其后,就开始把矛头指向袁氏! 杨君,刘君,还有张君,你们到底是什么想法?你们就不曾细细思考一番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是谁说要让袁术做侍读的?这些都不知道,你们便如此作为,你们这是把老夫放在火上烤!” 许栩将自己的不满全部表达了出来。 杨赐等人面色各异,有惊讶的,有不屑的,还有皱眉思考的。 过了一会儿,刘宽忽然想到了什么。 “司徒公,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就算知道了什么,又有什么用?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都被袁氏给记恨上了。” 许栩自嘲地笑道:“老夫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临了,却犯了这样的错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天意如此吗?” 杨赐有些忍不住了。 “司徒公,您就说吧,您都知道了什么?” 许栩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开口了。 “如果老夫说,那天,袁术入宫之后根本就没有见到天子,根本没有和天子说过一句话,你们相信吗?” ———————— ps:求票票~~ (本章完) 第106章 袁树所期待的对手们 第106章 袁树所期待的对手们 袁树没见到天子? 一句话都没能和天子说? 许栩一句话说完,其余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宫里公开传出来的消息,还涉及到天子,这怎么会有假?难不成是天子在说谎?” “那一日袁树上午入宫,夕阳时分才出来,整整一天,他没见到天子?司徒公,您是不是被什么人蒙蔽了?这种事情怎么会是真的?” 众人议论纷纷,都表示不能相信。 许栩又是长长一叹。 “此时此刻,真假已经不重要了,但是这个消息,是老夫的门生从小黄门蹇硕那边听来的,前阵子,宫里的宦官连续起了两次冲突,据说打得很厉害,老夫的门生与蹇硕同乡,就去打探消息,意外得知了此事。 可以说,整个事情都是宦官谋划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召回袁树,令其面见天子,似乎与袁氏没有关系,都是宦官的主意,袁树入宫,枯坐整日,未曾见天子一面,那时亲自看守他的,就是蹇硕。” 张济手一抖,话脱口而出。 “司徒公,这……这是谎言吧?宦官都是厚颜无耻之辈,一定是说了谎言来挑唆我等内部不合,司徒公,您可不能中了宦官的诡计啊!” “谎言也好,真话也罢,现在都不重要了。” 许栩满心都是后悔和无奈,连连苦笑道:“老夫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高官名士通力合作,还是率先出手,抢占先机,结果却不堪一击,大将军、司隶校尉,如同猪羊一般被接连宰杀,余者狼狈奔逃,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什么天下名士,什么海内所望,连宦官的一刀都扛不住,还要袁氏出手相救,结果呢?宦官不过抛出一个诱饵,吾辈便已然撕咬起来,把救命恩人当作杀父仇人,恨不能致其于死地,这便是吾辈名士的作风吗?!” 许栩越说越是沮丧,后面干脆不管了,尽情地宣泄自己的不满。 “有一点蝇头小利便争先恐后,生怕自己吃了亏,旁人占了便宜,遇到挫折和危险了,倒是想起了身边伙伴,想让伙伴向前,自己缩在后头躲藏! 我看袁树说的对,吾辈,不过都是行尸走肉罢了!学了大半辈子的圣贤道理,可哪里还有点圣贤模样,就那么些心思,还全被欲望填的满满的!” 许栩这话说的就很难听,搞得与会众人都挺难堪的。 有人想发作,却碍于许栩司徒的身份而不敢开口,只能憋着,脸色铁青,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日吃坏了肚子,眼下很想喷射,却不得不留下。 不过许栩却没有继续留下了。 一通发泄之后,他直接走了,一秒钟都没有多做停留。 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里了,他只觉得留在这里多一会儿,他就要少一点的寿命。 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也不愿意和这群人混在一起一错到底。 他觉得自己这个司徒算是做到头了,此后必然要遭到清算,就算袁氏看在过往的情份上留手,他也没办法继续维持当前的职位,但是无论如何,他要保住自己的家族不受牵连。 袁氏不见客,他就每天都派人去,无论如何,他都要争取得到袁氏的谅解,从这恐怖的政治漩涡中逃离,保全家族。 他走之后,与会众人才将心中不满倾泻而出,不断的指责许栩这话说的太难听,太不讲情面了。 说一千道一万,最开始中招上表冲锋的,不就是你吗? 你不带头冲锋,我们怎么会跟上? 现在居然反过来责怪我们? 你脸怎么就那么大呢? 杨赐的表情也很难看,也觉得许栩多少有点不讲场合,但是他还是出言制止了众人的议论。 “司徒公德高望重,不是我等可以议论的,背后议论他人,有违君子风范。” 杨赐的发言结束了众人的议论,但是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袁树还在雒阳城大展神威,还在输出,雒阳城的舆论场上炮火连天,他们的阵地被袁树轰击的岌岌可危,他们必须要做一些应对,否则真要让袁树成了气候,可怎么收场? 他们这样做,已经得罪了袁氏,也得罪了袁树,要是不能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现在中途收手,只会沦为笑柄。 无论他们是否真的愿意继续下去,现在都不得不继续下去,否则,真是连一张老脸都不要了,以后也没法儿在雒阳混了。 “司徒公所说的事情,还请诸位多方打探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但是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情都不能这么简单的了结。” “不管袁氏有没有动摇官学的心思,吾辈必须要让天下人看到,官学,之所以是官学,就是因为正统,就是因为不可动摇!” “我是建议,诸君可以选派族中优秀子弟,或者门下优秀弟子门生,去与袁树辩论,将其辩倒,不能放任他继续妖言惑众了!” 许栩走后,杨赐成为在座所有人的主心骨,他提出了倡议,为众人所认同。 于是,今文学派官学势力决定正式下场,停止无所作为的策略。 而这,恰恰是袁树所期待的。这游戏既然开始了,就不能停下,中途停下,只会变成没头没脑的笑料,也会让他在雒阳发展一心会势力的行动受到阻碍。 他不怕有人下场与他作对,就怕那些人真的怂了,缩在后头不作为,搞得所有人都持续观望。 雒阳是一个很讲政治的城市,讲政治的城市就有这种喜欢观望的特性。 稍微有点家底子和顾虑的人都会观望局势,等到尘埃落定再做出决定,投向胜利者,而不是一开始就下场。 大家都不想承担风险,所以必须要决出一个胜利者,只有胜利者,才能在这种讲政治的地方通吃,才能赢下这座城市里的零和博弈。 袁树所期待的对手们很快纷至沓来。 建宁四年五月二十四日上午,袁树刚开始在太学内进行演讲,一票大约十二三个人的儒生小团体便强行推开人群,长驱直入。 领头者身材中等,嗓门倒是不小,冲着袁树就叫嚷着要挑战他,要和他辩论。 这帮人试图冲上讲台直接面对袁树,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无法前进了。 因为袁树身边的哼哈二将——廉达和邵原顶了上来,两条大汉直接堵住了他们登上讲台的阶梯,使他们无法顺着阶梯登上讲台。 “让开!尔等知道我是谁吗?我乃太学韩博士门下弟子周柳!” 领头者周柳十分生气,指着廉达和邵原就要动怒,结果换来的不是退让,而是更加坚决的阻拦。 “没有袁君的允许,谁都不准上去!” “若要硬闯,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廉达和邵原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猛将的料子,朝着那嚣张的领头者周柳怒目圆瞪、浑身煞气。 如此威慑之下,甚至不曾动武,那恐怖的模样直接把周柳吓得后退几步,脸色发白,全靠身后人扶着才没有跌倒,露出了软脚虾的本质。 “尔等……尔等……为何如此粗鲁?” “对于粗鲁的人,自然不需要讲究礼数。” 一直站在袁树身后的程立适时的走到了袁树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袁树,代替袁树做出回答。 而在这段时间里,其他负责维持治安的一心会成员们也反应过来,快速从各处聚集而来,很快就把这十几人给围住了,各自举起手中棍棒,誓死保护袁树的安全。 眼见袁树身边安保齐全,人人身材高大手持棍棒,一看就是武德充沛,这十几人也不敢乱来,周柳气急,只能冲着袁树大喊。 “袁君口口声声说致良知才能拯救时局,还说眼下正是危急存亡之秋,然而羌乱已平,四海升平,哪里有危急存亡之象?袁君所言岂不为危言耸听?吾不能认同!愿与袁君一辩!” 他期待着能与袁树辩论,能接近袁树,将他驳倒,完成敬爱的老师交给他的任务,然后获得他应得的奖励。 在这种场合,他可不愿意因为物理辩经而沦为笑柄。 对此,袁树当然没有拒绝。 相反,他十分期待,他非常高兴! 他期待很久的辩论,终于来了! 太学韩博士? 是那个教授尚书和易经的颍川博士? 有意思。 博士的弟子都亲自下场了? 袁树知道,相对于一般的太学生,这些所谓的门下弟子显然是有些背景的,他们可以顺利拜入太学博士们的门下,成为入室弟子,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路货门生。 这些人虽然不是传承今文经学的家族子弟,但是成为太学博士的弟子之后,也能被认可是今文经学派当中的一份子,算是边缘人物,吃不到肉,但多少能喝到一口汤。 一般的大路货太学生毕业之后很难找到雒阳的工作,往往只能回乡,靠着太学生的身份和自家的家底子在家乡郡县谋取一份小吏的工作。 之后就要拼家底看人品,能不能谋取一个孝廉的位置重返雒阳,要是谋取不了,这辈子也就是小吏混到头了。 但是弟子们,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留在雒阳充当郎官的可能性的,往后发展也会和博士本人扯上关系,发展的好,就能成为博士的羽翼。 他们下场,就等于他们背后的人也下场了,要正面和袁树展开对决而不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打冷枪。 这种好事,袁树当然会答应,于是袁树便与这帮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本章完) 第107章 嘴炮下的第一只败犬 第107章 嘴炮下的第一只败犬 不得不说,或许这帮人不是很了解袁树,或者对他“辩经不败袁神童”的名声有些误会。 他们错误的认为这是虚名,以至于他们最开始居然选择直接冲着袁树的心学理论发难。 拜托,心学可是袁树借助王阳明先生的智慧率先“创立”的,整个思想理论体系都是袁树一手“缔造”的。 在祖师爷面前用祖师爷的理论体系向祖师爷发难? 用我的魔法来对付我? 你脑门上也有闪电状疤痕? 袁树对于这帮人自杀式的攻击感到十分无语,但是既然有人送上门来找死,他也不能不满足对方,于是,他就非常宽容的容忍了对方的愚蠢。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袁树确认,这帮家伙是上赶着送死而不自知的。 心学理论没怎么搞懂,或者就是临时抱佛脚,错漏百出,逻辑稀碎,袁树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他们辩驳的无话可说。 他们用东汉大儒的事迹驳斥袁树提出的儒生集体沉沦的论调,被袁树痛批。 “欧阳歙一代大儒,家中世代传承《欧阳尚书》,弟子上千,德高望重,地位崇高,太守任上却贪腐数千万钱,不知自爱,自毁羽翼,此亦何为?” 他们抨击袁树不习图谶,是在怀疑、否认大汉中兴国策,也被袁树找到了应对之法,予以痛批。 “光武中兴以来,为何大兴图谶?无非是克己复礼之路断绝,儒生集体堕落,丧失理想,沦为行尸走肉,国家亟需重振,而儒生无法承担职责! 光武眼见时局糜烂,对儒生失望至极,遂不得已而为之!这难道是光武皇帝的错误吗?不是!这是吾辈士子的错误!是士子的沉沦所导致的!” 他们质疑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理念,更是被袁树摁在地上摩擦。 “致良知!重要的是良!何为良知?便是人生来的善念,便是仁义礼智信,为非作歹、肆意杀戮,这也能叫做良知吗?那叫丧尽天良!那叫无良!只有致良知,才能立住自身,才能恢复精神支柱!” “为非作歹之人而不知悔改的人需要的不是良知,而是汉律,是律法的严惩!世上总有无可救药之人,否则,要汉律何用?昔日周公斩二叔,孔子诛少正卯,皆如是!” 他们反对袁树提出的人人皆可成圣的理论,直接被袁树吊起来打。 “读圣贤书却不敢成圣,不愿成圣,那你读圣贤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钻研苟且?是为了鱼肉乡里欺男霸女?圣贤学术不拿来造福一方,却用来横行霸道,天底下如何有这种事情?” “口口声声自称圣贤门徒,却不走圣贤之路,不继承圣贤的遗愿,一心一意只为自己考虑,何等自私自利?如此自私自利,还敢上来与我辩论?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袁树怒目圆瞪,须发皆张,一伸手指向面前无耻之人,直接把周柳为首的无耻之徒给吓得面色发白,接连后退几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至此,头一批上来搞事情的辩驳者共十三人被袁树恶狠狠的不留情面的打败了。 聆听袁树演讲的雒阳学子大呼精彩,为袁树的胜利献上诚挚的欢呼,场面极其热烈,欢呼声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没有什么比胜利更能激动人心,正如当初在茂陵的那样,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会极大的提升袁树的威望,会极大的增强袁树在人们心中的份量。 说我不行? 那你们就行吗? 踩着对手往上爬,不外如是! 袁树强悍的辩经能力显然出乎了韩宗等人的预料,周柳带着败退的弟子们失魂落魄的向韩宗汇报结果的时候,韩宗非常生气。 “往日里让尔等勤奋读书,便和要了尔等的半条命一般,不认真进学,成日里只知厮混,圣人道理学不懂,连个十五岁的少年都能将尔等辩倒!现在好了,为师的脸都被尔等丢光了!” 周柳素来畏惧韩宗,感到胆怯,但还是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 “老师,并非是弟子不努力,也不是弟子不奋勇,实在是袁术小儿牙尖嘴利,辩驳无双,弟子竭尽全力,也未能击败他,老师,袁术小儿当真有些本领,他并非欺世盗名之辈啊!” 越是这样说,周柳越是觉得委屈。 是韩宗说袁树之所以名声大全是因为炒作,袁树就是个银样蜡枪头,是吹捧出来的“最年轻经师”,只是仗着出身好,所以很多人都不敢戳破他。 其实袁树根本没有什么辩经能力。 于是周柳才决定去做那个戳破袁树第一人。 结果反过来成为袁树嘴炮下的第一只败犬。 他自己还觉得不值呢。 可怒气上头的韩宗怎么会接受他的说辞? “做错了事情还要争辩,顶撞为师,为师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弟子!” 韩宗愤怒的斥责周柳为首的十三名不争气的弟子、门生,然后挥手把他们赶走,顺带着取消了周柳的弟子身份,把周柳吓得魂飞魄散,使劲儿求饶,却始终不能让韩宗回心转意。 周柳直接傻了。 他费了多大的力气讨好韩宗才终于获得了一个弟子的身份,结果就那么没了?就因为输了一场辩经,就什么都没有了? 首战不利,大损士气,周柳委屈,韩宗更不爽。 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博士,好歹也是这个帝国最有学识、地位和名望的一群人当中的一个,就这样被一个黄口小儿折了面子,他如何能忍受? 这场子说什么都要找回来! 于是他开始继续安排更多的弟子去与袁树辩论,并且要求他们开始使用一些战术战法,想方设法寻找到袁树的弱点。 他善于古文经学,还有他自己的心学,那咱们就避开古文经学和心学,就用今文经学来驳斥他! 专攻弱点! 他召集来众多他所认为的优秀弟子,准备布置一下任务。 “周柳轻敌无能,惨败于袁术,丢尽了为师的脸面,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袁术小儿狂妄自大,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尔等皆是为师门下优秀弟子,此时不振奋师门,更待何时啊?” 说实话,因为弟子多为各地士族高门关系户的原因,周柳在韩宗的弟子群体里已经算是中上水平了,还是愿意读点书的。 他的弟子里多的是求学以来就没怎么在太学里上过课读过书的,基本上都在雒阳城里厮混,整日流连于烟柳巷,醉生梦死,仿佛不是来雒阳求学的,而是来雒阳旅游的。 当然,韩宗自己也有问题,他自己也更加醉心于功名利禄而不是单纯的学术,经常和有权势的人厮混在一起,而不是认真传授弟子们学问。 可就算他追求学术,愿意教授弟子们一些真本领,他也办不到。 主要是整体环境的堕落,太学的风气大不如前,虽然也有不少愿意勤奋苦读的学子,但更多的还是来混日子的。 更别说那些出身很好的学子。 韩宗再怎么是博士,也没办法强制一群生下来就有当弟子资格的人去和那群生下来就没有当弟子资格的人去卷。 他们不需要卷也能成为弟子,不需要努力也能成为“名士”,就像是今文经学整个学派一样。 获得全面胜利之后的一百年来,也是不用卷,轻轻松松就能获得旁人拼了老命也得不到的东西。 真要深究起来,韩宗其实也是这种人,他能当博士,绝不是学术水平有多高,而是在一个特定的群体内,他是相对较好的那个,矮子里面挑将军,他就是那个将军。 但是再怎么挥舞旗帜,他还是个矮子,矮子的弟子们,又能有几个大高个呢? 一群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陷入了沉默之中。 周柳失败了,不仅丢了面子,还失去了弟子的身份,失去了前途,这辈子在韩宗这里是没有未来了,要么灰溜溜回家做一辈子小吏,要么尝试改换门庭。 可那样的话,难度又有多大? 他们可不想成为周柳第二。 身居其中的张纮则是自觉自己没有战胜袁树的可能,也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和袁树辩驳,相反,他甚至有点崇拜袁树。 所以他干脆不言不语。 反正他素来沉默寡言,也不是一个很引人注目的存在。 只有少数几个人自认为比周柳更强,所以跃跃欲试。 最后站出来的,是跟随韩宗学习读书两年半之久的弟子王岩。 “袁术小儿虽然门第高,出身贵,又有马公认可,但是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介小儿罢了!仗着天资聪颖,读了几年书,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此等傲慢之人,正当受到严厉训诫!老师,弟子愿前出,与之辩驳经义!” 韩宗大喜。 “好!王生有胆有识,不愧是为师门下弟子,速速前去,灭了袁术小儿的威风!为师在这里等待你的捷报!” 王岩向韩宗行了一礼,然后快步离开,迅猛出击。 一群在门外看热闹的门生则跟了过去,想要去看看王岩大破袁树的风姿。 第二轮大战,蓄势待发! (本章完) 第108章 这酒,还是温的 第108章 这酒,还是温的 眼见王岩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出去,韩宗老怀大慰,笑呵呵的端起一杯热好的酒水,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然后,再看着其他默不作声的弟子们,顿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往日让尔等多读读书,尔等不听,非要玩乐,雒阳城里的玩乐之地尔等比为师还要了解,玩乐的东西尔等比为师还要懂,论及此处,当是为师拜尔等为师啊!” 众弟子大惊,忙道不敢。 “哼!不敢?那为何为师让尔等多读书,只有几个人愿意听从?往日里,只有少数几人来向为师提问求解,想来也只有少数人愿意读书。 为师过去不曾管束尔等,是期待尔等改过自新,眼下看来,尔等根本没有改过自新!非要为师动用一些手段,严厉管束尔等,尔等才愿意认真读书吗?” 众弟子面对韩宗的威严,也只能向韩宗请罪。 张纮虽然有进学之心,也愿意进学读书,但是身在雒阳这之地,身边又都是些大玩咖,作为年轻人,倒也放纵玩乐过。 眼下再听韩宗提起,顿时感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心中十分悔恨。 看看人家袁树,十二岁就成为了经师,生命的每一瞬间都不曾浪费,而他呢? 居然流连于玩乐之所! 居然沉迷于斗鸡走狗、美酒女人! 难怪远不如袁树! 他十分悔恨,悔恨自己蹉跎岁月! 韩宗不断的斥责众弟子,开火猛轰,众弟子则连连称是,多是汗流浃背之人,少有神色泰然自若者。 但也就两炷香的功夫,一名门生忽然急匆匆从外堂跑了进来。 “老师!王师兄他……他……” 韩宗一愣,立刻站起,走到那门生面前问道:“王生赢了?” 门生面色尴尬,支支吾吾。 “这……” 韩宗眉头一挑,顿觉不妙。 “说话!” “他……他输了。” “什么?输了?这才过了多久?就输了?” “王师兄他……第一场就输了……也没和袁术小儿说几句话,就被赶下来了……” “!!!” 韩宗眼睛一瞪,后退几步,差点没站稳。 身后众弟子也大惊。 这也太快了吧? 这才去了多久? 一场就败了? 有几人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了韩宗,没让韩宗倒下。 韩宗定了定心神,顿时怒从心中起,一挥手推开了身后众弟子,怒道:“谁敢再去?谁敢再去与袁术小儿辩驳?” 众弟子忙低下头,不敢言语。 韩宗气急。 “只要赢一场,回来,为师亲自祝贺,并引为高足!亲传授业!” 众弟子纷纷抬起头,面露惊讶之色。 韩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纳一名高足,若是成为高足,那可就是有了继承韩宗学术衣钵的可能性了! 对于并非出身今文经典传承家族的士子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有一人一咬牙一跺脚,上前向韩宗拱手行礼。 “老师,弟子愿与袁术一辩!拱卫师门!” 韩宗点头。 “好!速去!为师就在这里等着!” “喏!” 此人疾驰而走。 眼见有人带头,又有五人接连站了出来向韩宗请战,表示愿意拱卫师门。 正是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韩宗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对他们怀有深深的期待。 望着他们离去的坚强背影,韩宗期待着好消息的到来。 两炷香过后,一名门生急匆匆跑进来。 “老师!老师!张师兄、刘师兄,还有马师兄,他们都输了!只一场便被袁术小儿击败了!” “什么?!” 韩宗大惊,深吸一口气,强行稳定了心神。 还有三人,他还没输!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生又跑了回来。 “老师!李师兄、郑师兄还有孙师兄也都输了!还是只一场!袁术小儿牙尖嘴利,势不可挡!” 韩宗咬住牙齿,双手握拳,面色涨红,愤怒到了极致,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 “无能!无能!都是无能之辈!丢尽了为师的脸面!为师脸面何存?今后如何在太学传道授业?!无能!无能!” 一通狂怒之下,韩宗意识到自己的脸面算是丢了个八九不离十,若是还不能找回颜面,他今后还如何在太学里当博士、教授弟子? 太学里哪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身后未出战的弟子们,却见这些弟子全都低着头不看他,一副畏缩的模样,叫他怒火冲天、失望透顶。 反复思量之下,焦躁不安的韩宗做出了一个决定。 “为师亲自去会会那袁术小儿!” 众弟子闻言,皆大惊失色。 什么? 老师作为太学博士之一,居然要主动出击,与袁树一介小儿正面辩驳? 弟子毛亮连忙劝阻。“老师!不可啊!您身为太学博士,地位尊崇,怎能屈尊降贵与一介小儿当众辩驳?” 韩宗一听,顿感恼火。 “那毛生,你去代表为师与那小儿辩驳?” 毛亮顿时傻眼,赶快后退几步下拜。 “弟子自知学业不精,不敢丢老师的脸面。” “那就闭嘴!休要再提!” 韩宗一甩袖子,怒气冲冲,便准备要亲自奔赴战场、大将出击。 他也算是明白了,自己丢的面子还是要靠自己找回来,指望谁都不成。 而且自己身边这群废物应该是没有谁能指望了,小弟不给力,只能老大亲自出马,否则,这队伍也是没法儿带了。 韩宗整理了一下衣冠仪表,便准备出击,还没走几步路,却听得身后有人喊他。 “老师稍待!” 他一回头,正欲发作,却见得弟子张纮手里端着一杯冒热气的酒水上前递给了他。 “老师,你以往给弟子们授课之前都要喝一杯热酒润喉,此酒刚热好,请老师饮下。” 韩宗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拿着,待为师回来之后再喝也不迟。” 说完,韩宗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门。 韩宗在众弟子门生的簇拥之下奔赴战场。 不知为何,这看起来很激昂壮烈恶的景象,却叫张纮莫名的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老师…… 他能赢吧? 张纮左思右想,得不出一个结论。 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是相信、也希望韩宗能赢的,他毕竟是韩宗的弟子。 但是按照个人情感来说,他却莫名的更加希望袁树能赢,能够战胜韩宗,证明他的学问不是虚假的。 看着韩宗离去的背影,张纮左右为难,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身边,同窗友人蒋悦觉得不解。 “你为何叹息?” “我只是觉得老师做了一件错事,从最开始就错了。” “我看你经常去听袁术的讲学,莫不是……” “你不也是?” 张纮看了蒋悦一眼,蒋悦尴尬地笑了笑。 “你觉得老师能赢吗?” 张纮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不论是赢了还是输了,我都觉得老师做的不对。” “这话可不能当众说,否则老师一怒之下,把你逐出师门,你又该如何自处?” 蒋悦一番话说出口,张纮忽然愣了一下,然后心头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个回答。 一个非常自然产生的回答。 【那就去报名加入一心会啊】 张纮不知道这个回答怎么就如此自然的出现了,但是莫名的,张纮的心底里却产生了一丝躁动的情绪。 如果加入一心会,跟随袁树学习,通过心学的要义修炼自身的德行,找到心中的支柱,是否就真的可以走向圣贤之道,然后挽救时局呢? 虽然张纮嘴上没有承认,但是心底里他已经承认了,今文经学这一套是无法成功的,无论是袁树在讲学中讲述的,还是他自己亲眼所看到的。 自己的这些师兄师弟们、同窗好友们,真的是为了心中的圣贤之道而与袁树展开争端的吗? 如果是,为什么一定要韩宗提及高足的事情才会有人愿意主动出击?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士人往往瞧不起这种行为,韩宗曾多次在讲学中表示了对重利轻义的人的不屑。 可事到临头,轮到他们自己,又为什么一定要获得利益才会行动起来呢? 没有奖励,就不行动,没有奖励,就不会冲锋在前,就连自己都是如此。 如此作为,与不读书的人有何区别? 今文经学难道真的如同袁树所说的,成为了行尸走肉的批量生产之学? 而自己,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行尸走肉的一份子? 成为了未来的奸佞预备军?! 年轻的张纮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他的沉思并未持续很久。 一名门生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跑回了韩宗的府邸。 他面色慌张,对着府邸里的众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师他……他败了!第一场就败了!第二场又败了,然后……老师气晕了!” 蒋悦一听,面色一变,大惊失色。 “什么?老师晕倒了?” 张纮一听,也是心下一慌,浑身一抖,一个不注意,手中杯子里的酒水洒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眉头一皱,一低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顿时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酒…… 还是温的? (本章完) 第109章 这是好事儿啊 第109章 这是好事儿啊 太学博士韩宗与袁树因为意见不同,所以就今文经学和心学之间的问题展开了辩论。 当韩宗亲自下场的时候,好多太学生都大为震惊,觉得韩宗这种宗师级大人物都下场了,袁树估计要迎来自己在雒阳的第一次惨败了。 此前袁树都只是和一些弟子门生展开论战,将他们纷纷斩于马下,证明了自己的优秀,但是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至少在当前,还没有人觉得袁树就一定是天下第一。 韩宗下场,被不少围观群众认为是袁树将要遭遇的第一次挫折。 当然,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袁树连着把韩宗的七名弟子击败,而且用时都很短,这对于韩宗来说,无异于直接伸手打脸,韩宗要是找不回场子,以后还怎么在太学里混?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袁树能把韩宗这种博士级别的人物都给逼出来,这已经很能证明他的实力了。 韩宗自己都认为自己麾下没有能打败袁树的优秀弟子,这才被迫自己主动出击! 所以袁树已经很强了! 但是没有人能想到,袁树对上韩宗也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牛逼。 对这个屡屡找事的家伙,袁树可没有任何好感,而且韩宗居然敢亲自下场,这在袁树看来更是欣喜若狂。 击败一百个弟子,都不如击败一个博士,他是要树立起自己的身份地位的,他要让雒阳人认可他学派领袖、正宗经师的身份,如此一来,就不能只是和弟子、门生这种级别的小卡拉米辩经。 这些号称一代宗师的家伙们也都要上来和他对练才行。 他原本还担心没有大佬愿意下场,结果韩宗说下场就下场,当真是个爽快人。 袁树很高兴,与韩宗展开辩论,火力全开,言辞犀利,舌绽莲,口吐芬芳,第一个议题就把韩宗怼的说不出话来。 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韩宗就哑口无言,然后场上场下一片哗然,众人都对韩宗的落败表示不可思议。 你也太快了吧? 韩宗显然也知道自己没发挥好,面色涨红,双拳紧握,感觉血压正在飙升。 第一个议题是围绕心学展开的,袁树觉得韩宗可能是不太熟悉自己的心学,所以主动邀请韩宗展开第二次辩论,就从《尚书》层面展开论战。 这总算是你擅长的区域了吧? 然后袁树再次火力全开,舌绽莲,口吐芬芳,一顿怒喷之下,韩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半盏茶的功夫,他便眼神空洞,张着嘴巴无话可说,面色惨白,形同痴呆。 袁树都傻了。 你好歹是个博士吧? 你好歹是今文经学在某些领域上的绝对权威吧? 辩经能力那么差? 我不要你学富五车,你好歹不能五分钟就败给我吧? 两次都只有五六分钟,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太学快枪手、辩经快男? 场上场下再次一片哗然,所有围观者都对韩宗快速败给袁树的事实表示难以置信,那些跟着韩宗来的弟子门生们也都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三体人降临。 当时韩宗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耳边只有一阵鸣响声,然后他就觉得天旋地转,再然后便是眼前一黑,直接不省人事。 太学《京氏易》和《欧阳尚书》的博士韩宗于公开的辩经场上败给了袁树,而且还是两次,两次都没有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丢尽脸面,输的体无完肤。 袁树甚至还想给他第三次机会,但是没有第三次了,他撑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宣告了自己的惨败。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脚一样的在雒阳的大街小巷上快速传播,不过半天功夫,就覆盖了整个雒阳城,包括雒阳城外的太学。 太学博士在学术辩论比拼之中惨败给“旁门左道”的欺世盗名之徒袁树,这怎么听怎么不合理,怎么听怎么刺耳。 你一个正统学术的代表者,就那么干脆彻底的输给了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谁才是那个欺世盗名之辈? 雒阳城内的头版头条又更换了。 太学生和雒阳城内的在野嘴炮们当然对这个消息十分关注,群体震动,感觉这个世界多少有点问题。 他们热烈的讨论韩宗整个宗门惨败于袁树一人之手的消息,不断讨论其中细节,不住的嘲笑韩宗和他的弟子门生们,又对袁树强悍的战斗力表示佩服。 胜利,永远是最好的证明,袁树一场又一场接连不断的胜利,正是他牛逼的最佳证明。 于是报名参加一心会的人又多了起来。 韩宗直接沦为全雒阳的笑柄,尤其在太学之中,更是沦为茶余饭后的议论重点和氛围调剂品。 韩宗本人直接自闭,闭门不出,不见外人,连家人都不见。而他的弟子门生们也是走到哪里都被别人指指点点,不少人因为羞愤,也不敢见人了,更有甚者一怒之下辞别师门,离开太学回家了。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太丢人了,社死了都! 宦官方面得知此事以后,一方面对袁树强悍的战斗力感到佩服,一方面却也意识到情况的变化。 他们对于整个士人的生态系统不是很了解,觉得袁树对付韩宗这么不留情面,以后和韩宗必然是死仇。 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不能让袁氏继续两头通吃,现在袁树逮着官学势力穷追猛打不留情面,不正好随了他们的意吗? 作为整个计划的实际策划人,张让一脸奸笑的在无稽之谈会议上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这是好事儿。 “袁术小儿确实有才华,但是他如此不留情面、穷追猛打,叫韩宗无言面见世人,得罪韩宗的同时,必然也会得罪其他人,太学里的那些博士,还有那些与韩氏交好的士人家族。 对袁树不满的人越多,咱们的计划就越成功,袁树越是凶狠、嚣张,得罪的士人家族就越多,袁氏就越是不能与士人继续苟且,会被排挤,会多出许许多多的仇家,这难道不好吗?” 张让的说法得到了一大批宦官的认同,他们也都觉得袁树凶悍善战,名气越来越大,但是招来的仇恨也越来越多。 今文经学派掌控官学,势力庞大,根深蒂固,袁氏本就是其中一员,哪里能独善其身呢? 到时候袁氏被整个士族群体排挤,不就只能投入他们宦官的怀抱之中,从此与他们正式合作吗? 这是好事儿啊! 许多宦官都感到高兴,觉得袁树看似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却又奇妙的根据他们的计划往前走,简直是妙到家了。 但是淳于登却心怀忧虑。 “我听说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加入袁术小儿的一心会了,他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也有更多的人投向他,这未必就是好事吧?” 张让不屑地看了淳于登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投向袁树的人,都是贪慕他的权势地位的人,都是小人,而他得罪的人,都是有名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是能在朝廷里说话的人,对袁氏的威胁可是一点都不小。 而袁术小儿看似获得大量拥趸,实则投靠他的都是些墙头草,风一吹,两边倒,摇摆不定,又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帮助他?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他出力对抗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所以咱们完全不必对袁树做点什么,相反,我建议,我们应该安排更多的人帮助袁术小儿吹嘘此番胜利,帮他吹嘘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让他与韩宗彻底成为死敌!” 张让的话很有道理,淳于登也无话可说,第三次无稽之谈总算没有发展到无稽之战的地步。 但是淳于登心中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担忧,只是没有明说出来而已。 他总觉得袁氏家族和袁树不会不晓得这种情况背后的隐忧,总觉得张让对袁氏家族的底蕴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人家可是天下仲姓。 难道只靠着几个姓袁的人就能成就天下仲姓的声势? 真的有人可以轻易动摇袁氏家族的根基吗? 韩宗可以? 还是其他的那些人可以? 淳于登把这些话藏在了心底里,没说出来,因为这不是他最感到忧虑的事情,他最忧虑的,是他作为出面欺骗袁逢和袁隗的人,不晓得等袁赦回来之后怎么与他解释这个事情。 两人交好,结果淳于登却背刺了袁氏家族,袁赦要是知道了,会做些什么? 淳于登不知道。 宦官这边对于袁树打败韩宗的事情目前是持一个喜闻乐见的态度,不仅没有对袁树做什么,反而还派人主动帮袁树传扬打败韩宗的消息。 他们觉得这样做可以加深韩宗和袁树之间的仇恨。 这自然是不假的,韩宗的学术生涯和政治生涯可以说因为这场失败已经走到了尽头,形势再继续恶化下去,他的活物生涯估计都要提前走到尽头了。 雒阳街头巷尾传播的对于韩宗的嘲讽和对袁树的吹嘘,正在不断的刺激着韩宗加速消耗自己的生命。 当然,韩宗的失败也刺激到了其他人。 (本章完) 第110章 哪怕只是一次,也要赢过他! 第110章 哪怕只是一次,也要赢过他! 杨赐、张济、刘宽、勋奇等人也充分意识到了袁树此次战胜与韩宗此次战败的影响。 往小了说,这是韩宗个人的失败与他这个人的社会性毁灭,是他这个门派的灭亡。 但是往大了说,这就是局势的转变点。 此前,袁术再怎么吹嘘自己的学术,再怎么打败他们派去的弟子,影响也不至于扩散的那么大。 可是韩宗的贸然下场打碎了今文学派官学势力高层在普通学子心中的无敌滤镜。 这场失败将他们从天下拉回到了地下,让他们的虚弱和无能暴露在了大众视野之中,大大增加了他们对袁树进行舆论围攻和学术施压的难度。 这对于整个官学势力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这群人当中的一部分开始后悔,开始觉得之前太冲动了,不应该那么着急地冲着袁树开喷,乃至于炮轰袁氏,现在袁树雄起,反过来攻城略地,把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韩宗已经废了,他的学派也要废了,袁树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太学里的博士除了与袁氏关系甚密、没有参与此次围攻的三人之外,其余十人人人自危,不晓得接下来袁树会拿他们当中的某一人开刀。 就算是杨赐、刘宽和张济这三位官学势力代表人,那也是表面不慌、心虚不已。 背刺袁氏没有讨到什么好处,现在反而被溅了一脸血,还不知道袁树下一步会怎么做,他们恐惧不安之下,进行了一些策略上的调整。 总而言之,必须要打败袁树,哪怕只是打败一次,也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还是有实力有底蕴的。 他们必须要当众打败袁树,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否则整个官学体系都会受到严重的冲击,他们的地位、利益都会受到严重损害。 除此之外,刘宽提出了与袁氏议和的建议。 “袁树势不可挡,宦官坐山观虎斗,依照司徒公所说的,这本就是宦官挑唆的阴谋,袁氏再怎么说也是士族高门,再怎么说也私底下为党人提供了庇护,他们依旧心向士人。 张公、夏公和刘公至今还躲藏在袁树那里,我们这些人却因为宦官的挑唆而与之为敌,岂不是忘恩负义?消息要是传出去,吾辈以后还如何在士林行走?哪里还有颜面为人师表?” 刘宽的建议和司徒许栩的建议不谋而合,倒袁派也在袁树的招招暴击之下出现了内部分裂的趋势。 不少人已经不是很想和袁树继续对决了,他们看着韩宗的下场,真的怕了。 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就此认输的代价也是他们不愿意承受的。 比如杨赐,比如张济,他们可都是和袁氏表面上关系不错的,结果现在成为倒袁派急先锋、代表者,基本上和袁氏公开不和了,已经把袁氏狠狠得罪了。 虽然这种不和主要体现在嘴炮层面,但现在认输,代价未免太大。 所以他们不能那么简单的就认输,他们还要挣扎,还要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并且积极作为,为自己争取到最大限度的利益。 为此,他们必须要拉着这群出现动摇情绪的人与他们一起走下去,不能让这群人轻易下了贼船,必要的情况下,还要让这群人为他们垫背。 我好不了,你还想好? 杨赐紧急开动自己的脑筋,提出了一个说法。 “虽然吾等确实有错,但是袁氏和袁术小儿就没有错吗?袁氏与宦官走得那么近,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们自己行事不端,才给了宦官可乘之机,这分明是袁氏的错误,怎么能把错误完全归咎到吾辈身上呢?” 众人一听,顿时大为惊诧。 杨先生,你可真是甩的一手好锅! 不过惊诧之余,他们也觉得杨赐的说法有点意思。 确实是袁氏自己名声不好,和宦官眉来眼去的,所以大家才有这样的应激行为,这不是大家的错误,这完全是袁氏的错误! 吾辈无错! 不少人就此在心底里完成了背锅侠的转化历程,袁氏再次背上了这口又黑又沉的大锅。 杨赐眼看局势有所转变,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欲要结束此次争端,当然是可以的,正确的,但是不能就这样以败退的结果而结束,否则难保袁氏不会挟私报复,吾辈必须要压制住袁术小儿,不能让他继续嚣张下去,才有和袁氏议和的底气。” 杨赐的建议得到了大多数与会者的响应。 只有刘宽等寥寥数人觉得不妥。 “若袁术没有才能,这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计策,但是袁术自有其才能,韩宗惨败便是明证,若继续遭遇惨败,吾辈又当如何自处?” 众人再次看向了杨赐。 杨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先派人去试探一下袁术小儿的能耐,看看他究竟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找到他不擅长的地方,专门研究,然后派遣诸位门下高足前往辩驳,无论如何,哪怕只是一次,也要赢过他!” “只要赢一次,吾辈就能与袁氏议和、结束争端了!”杨赐的号召得到了众人的响应,与会众人纷纷回去安排、发动自己门下精英弟子们向袁树发起挑战,争取找到袁树的弱点,然后集中火力,打击袁树的弱点,将袁树压制。 总而言之,绝不能放任袁树继续获胜下去,必须要打断他接连不断的胜利,打破他不可战胜的神话! 杨赐等人相信,之前的失败是因为他们太过于轻敌了,现在他们知道了袁树的能耐很强,所以只要派出他们麾下真正的精英弟子,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只要找到袁树的知识盲区,针对性的进行迅猛打击,袁树一定会失败! 所以,出击! 然而他们的期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击溃了韩宗和他的宗门之后,袁树意识到生活在雒阳城内的这帮今文学派官学代表者们已经腐朽堕落的不像样了。 一百年的学术垄断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优越资源和政治环境,可他们却没有用来精进学术和统治术,而是不断的堕落腐化、奢侈享受。 在垄断的环境下,他们不用接受学术挑战也能维系政治地位,还能反过来利用政治权力打压挑战者,避免学术层面的直接碰撞。 若非袁树本身就是今文学派体系内的一份子,想来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能戳破今文学派的画皮。 然而最危险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他们露馅了。 他们用权力塑造的画皮被袁树扯开了,暴露了腐朽不堪、脏臭难闻的真实内里,于众目睽睽之下现了原形。 现在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太学博士在袁树这个十五岁的大汉最年轻经师的手底下走不过三招。 败的一塌糊涂、无法收拾。 他们真的那么弱? 还是说袁树真的那么强?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袁树都赢麻了。 击败韩宗之后仅仅三天,前来报名申请加入一心会的人数就超过了六千人,增幅十分可观,且报名者中第一次出现了出身士族高门的人。 颍川繁氏、庾氏的两名子弟希望可以加入一心会,跟随在袁树身后学习,他们表示自己非常仰慕袁树,敬佩他的为人和学术能力。 好啊,很好啊。 这就是袁树最想看到的局面啊! 从这两个人出现开始,袁树确定,雒阳这潭死水,已经被他整活了。 他也抛开了之前的担忧,决定进主动出击,向其他那些貌似学术能力强悍的今文经学豪门、太学博士发起冲击,凡是之前怼过袁氏家族以及他袁某人自己的,都不会放过! 尤其是杨氏! 杨赐那个老儿! 休走! 正巧,袁树打算主动出击的时候,杨赐等人也开始了主动出击,双方撞了个正着,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杨赐、张济、勋奇等十数名“当世大儒”纷纷安排自己门下精英弟子前来主动挑战袁树,欲与袁氏展开辩论,从各方面收集袁树的资料,搞清楚袁树的实力边界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们倒是学聪明了,知道从心学层面无法驳倒袁树,就放弃了进攻心学,绝口不提与心学相关的任何内容,转而采用今文经学的理论和袁树辩驳。 他们表示要站在今文经的角度,借助正统学术的力量来批驳袁树,恨不得把五经十四家法全都走一遍,从中找到袁树的知识盲区。 袁树就真的很想笑。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还是不知道袁树那“辩经不败袁神童”的名号,基本上就是在经学互辩的过程中拿下的。 论辩经,他怕过谁? 而且。 他可是古文经学一代宗师马融的亲传弟子、学术传人! 这帮家伙用朝廷礼制、官员制度、春秋故事、人物传说等等各方面的今文经学理念来进攻袁树,试图从这个层面摧毁袁树,却不知道自己正好落入了袁树的掌控之中。 礼?制度?春秋?尚书?历史传说? 抱歉,我全都会。 知识盲区? 凡是有文字记载的,我几乎都看过。 你们看过的我看过,你们没看过的我还是看过,你说我的知识盲区大不大? (本章完) 第111章 小的们,给我上! 第111章 小的们,给我上! 相对于袁树全部都会的事实,这些挑战者则相形见绌。 虽然袁树要承认第二批次向自己发起挑战的家伙们的质量相对要高一些,但是高的非常有限,除了极个别确实有两把刷子的,其余的所谓精英的知识盲区简直就是如同大海一般的宽广。 不是历史记载记得乱七八糟,就是经文要义搞得不清不楚,一些早已有公论的古文字搞不懂意思,颇有把文盲看成丈育的风采。 稍微多辩论一会儿,把辩论议题延伸出去,进入到历史深度的比拼,援引古代贤人故事进行辩驳,那这些人就没有一个能和袁树拼刺刀的。 辩论的论点需要论据为支撑,辩经所用的论据则多为古代历史故事,这对于学子的知识储备是极大的考验。 而这些人在这方面没有一个人能扛得住袁树的几轮炮轰,全部败下阵来。 甚至还有一个废柴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居然把晋献公和齐桓公的故事搞混淆了,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袁树在接下来两天时间里炮打三十六名“精英弟子”,能撑住袁树三轮以上炮打的,只有两个人,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一轮游。 而且由于对手太过于拉跨,甚至与他们的辩论让袁树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有种大炮打蚊子的空虚感。 最后,袁树甚至都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于是大手一挥——小的们!给我上! 袁树令程立、魏甲、廉达、邵原等一十三名一心会干部代替自己出战,所有想要和自己辩论的人,必须要战胜他们当中的一人才配与自己对战,否则,就根本不配! 袁某人也是你们可以随意碰瓷的? 于是袁树的心学门人们正式下场,开始充当袁树在辩经场上的马前卒。 因为心学门派脱胎自马融的古文经学门派,所以基本的经学素养还是有的。 很多人在马融门下的时间比袁树在马融门下的时间要长得多,就算是廉达、邵原这些武德比文才更加出色的猛男型选手,也是有经学功底的。 哪怕是没有拜马融为师的程立,也是自己在家乡跟随经师学习过经学,颇有建树。 袁树传承了马融的办学之后,虽然有着重传授心学,但是也会将古文经学中他认为比较重要的东西传授一番,更有甚者,今文经学中公羊春秋也被袁树拿出来进行传授。 虽然他严格来说也没有传授公羊春秋的资格,但是没有,不代表不能,至少他的身份比马融更有说服力。 所以袁树并不认为自己麾下这些优秀的一心会干部们会在辩经层面上大败亏输、丢自己的面子。 不过袁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的部下们不是说会大败亏输,也不是说会丢自己的面子,而是……势如破竹、一路长虹。 就算是廉达、邵原这两位在一心会中著名的不以辩论、经学为优势的猛男在和这些挑事者辩论的时候,往往也能占据上风。 所以袁树发现自己已经把期待值压得很低了,却好像还是高估了今文经学派的学术水平。 他本以为今文经学虽然繁琐,但是这些年来随着“去繁就简”的风潮,今文经学也应该得到一定程度的复兴才对。 韩宗那种,说不定是个别现象,而不是整体现象。 可事实却是这些往日里颇有些名望、地位的精英弟子们根本招架不住一心会成员们的猛攻,这一事实不仅让围观的太学生大跌眼镜,也让袁树颇为吃惊。 袁树旁观了三十多场辩论,只有一场是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其他的都是一心会成员的决定性胜利。 就是那场有来有回的,一心会这边的选手还是会内著名傻大个——邵原。 邵原在一心会领导层里的辩经能力是倒着数的,袁树觉得他的学术能力甚至能和许崇一较高下,属于不应该把心思在学习方面上的优秀选手。 基本上没人会把他往经师那个角度上去想。 可尽管如此,邵原与对手辩论天子礼制问题的时候,一样能和那个自称是博士勋奇的优秀弟子的家伙打得有来有回战况激烈,两人大战三十多个回合,又累又渴,不停喝水。 邵原大概是没有遇到过那么配合他实际水平的对手,十分兴奋,越战越勇。 相反,那个优秀弟子却是越战越精神萎靡,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可能在他们两人看来,这是棋逢对手的精彩对决。 而在袁树和其他获胜的一心会成员们看来,这就像是两个街头老妈子摆起架势互相对着对方大喊“退退退”的样子。 这就给了袁树一种感觉——这些所谓的弟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柴,根本不善于辩经,学术能力稀碎,也不知道心思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他们在太学和那些名士大儒门下真的有好好学习吗? 这些弟子真的是从三万多太学生、在野嘴炮群体中选拔出来的精英吗? 这天下学子云集之地,怎么就堕落成了这样子? 其实袁树的想法也是有一点点问题的。 他的确有点高估了雒阳城学术界的学术水平,但与此同时,他也低估了自己一手创立的一心会的学术水平。 他是把一心会作为一个政治、军事团体来看待、建设的,他并没有想着要把一心会朝着学术团体的方向去培养,一心会是他未来夺取天下权柄的政治、军事班底。一心会的成员虽然都是通过对心学的认可而加入,但是加入之后,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政治和军事层面的,并非学术层面。 学术层面,袁树自然有自己的心学学派来负责。 可尽管如此,一心会的学术能力依然非常强悍。 袁树引领了马氏大宅内的辩经风潮之后,出于对袁树的崇拜和向往,整个马氏弟子们团体在没有集体活动的时候,就会自发的进行辩经比赛。 在袁树选拔门生、收纳一心会会员的过程中,也会把辩经能力当作一个重要的参考项目来考量,辩经的次数和胜率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 所以在袁树守孝期间,生活在茂陵县和良庄的学子们除了听讲、助农之外,最经常去做的事情就是辩经,甚至可以说是无日不辩。 就像是无日不练的国家体育代表队,或者是无日不练的精锐军队,一心会成员们的学术能力和辩论能力在日复一日的辩经活动之中得到了长足进步。 在学子的层面上,他们就是精锐! 地位越高,能力越强,这是一心会的底层逻辑之一。 而与之相对的,雒阳城内这些腐朽堕落的官学代表者们,他们的学术能力已经不行了。 占据官学地位、甚至拥有完全垄断地位的今文经学派在赶走了左氏春秋之后,已经独霸东汉官学体系一百年了。 这一百年里,整个今文经学派的学术能力不仅没有进步,反而还不断的后退。 这就是垄断带来的负面影响。 他们封闭传承,断绝外来人的妄念,变官学为家学,把重要的传承留在自己家里,就算是太学博士们的弟子们,也很难得到什么真传。 更别说这些真传到底有没有意义。 有些天赋很好的人就算得到了一些学术上的突破,但是得不到各大传承家族的承认,也没有意义。 今文经学整个体系内部在这些年里只有一个人还算是有点成果,这个人叫做何休,很有些名声。 但不幸的是他牵扯进入了党锢之祸,处在禁锢名单中,现在被禁锢在山东老家闭门不出,很显然是无法给京城里这些废拉不堪的今文学派研习者们带来什么帮助的。 今文学派的学术能力就此被窒息,难有发展。 放在眼下,当初马融旗下出现的门生和弟子之间的矛盾在今文学派的体系之中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有过之而无不及。 古文学派里,有钱有资源尚且还能帮助一个门生成为弟子,而今文学派里,有没有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世传承,家世不好,再有钱也没用。 古文学派在袁树看来就是一块已经开始腐朽的铁块,而今文学派干脆就是锈蚀本身。 出身好的人,不需要多么的钻研学术,也能成为“宗师”或者“名士”,出身不好的,纵使天资聪颖,也绝对成长不起来。 相比之下,古文学派好歹还保持着最基础的门生到弟子的流动性。 更别说袁树改革体系之后,心学学派就是以学术能力为重点,选拔优秀者上位,给予充分的上升渠道。 只要你的能力够强,学术能力优秀,甭管你是什么出身,大家族也好,寒微也好,你就是可以从门生变成弟子,或者直接加入一心会。 袁树特别注重选拔能力优秀的人,甭管什么能力,种田也好,辩论也好,军事也好,只要某一方面能力突出,一心会这个大舞台就能让你上。 两相对比下来,出现这种一边倒的情况倒也不是什么不能预料到的事情。 所以袁树直接轻松了很多。 这帮今文学派的废柴们连他带来的保卫部为主的一心会成员们都辩论不过,还想和他亲自过招? 他们也配? 又是连续两天,袁树安排十三名大将出击,将杨赐、张济等人安排的精英弟子三十六人斩于马下,人均斩获人头两个半还要多。 仅仅只有两个人在辩论中击败了邵原和廉达,等他们非常惊喜的要去挑战袁树的时候,就被袁树迎头痛击,一轮直接赶走。 大获全胜。 每一次胜利,都会引起围观群众的热烈欢呼,每一次胜利,都会带来袁树、一心会和心学的进一步名望增长。 一般的胜利需要经过不少次的波折,但是袁树的胜利是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就没有波折。 袁树继续演讲,继续煽动情绪、获取名望,继续带偏雒阳城内的舆论风潮,并且渐渐的开始有向今文学派官学势力施压的趋势。 杨赐等人本想通过这一手强袭打断袁树的演讲进程,打压他的嚣张气焰,从而获得议和的底气,结果嚣张气焰没有打压下去,自己反倒是被打的惨兮兮。 脸都不要了。 (本章完) 第112章 今文经学已经失败了 第112章 今文经学已经失败了 这样的情况发生之后,别说袁树觉得搞笑,杨赐、张济那边也觉得难以接受。 他们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会拉跨到这个地步。 他们安排出击的虽然不是身边最值得信任的高才弟子,但也不是门生这种没有亲自传授本领的大路货,都是些受到过亲自点拨的弟子,平常也都显得人五人六,一些抽查检验,他们也都能通过。 怎么这个时候却露了怯?如此拉跨? 而且,仅仅只是辩论战败倒还好说,但是败给了袁树,甚至是败给了袁树的弟子们,连袁树的面都碰不到,这就丢人丢大发了。 堂堂官学,在大汉拥有不可置疑的学术统治力,却在面对一个新成立三年多的学派面前大败亏输,毫无招架之力。 正统学术居然会输给歪理邪说、旁门左道? 大汉朝廷就是被你们这样的一群人所代表吗? 就是你们这样一群人在负责治国吗? 袁树没有公开明确的表达这样的观点,没有明确的向今文学派开炮,现在还不到时候,但是今文学派自己的拉跨是掩饰不了的。 他们甚至斗不过袁树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弟子门生们! 袁树没有刻意针对,甚至没有煽动众人情绪去反击这些曾经攻击过自己的人,没有公开说他们一句坏话。 但是事实胜于雄辩。 袁树的弟子门生们获得接二连三的胜利,而那些太学博士、天下名士们的弟子门生则是大败亏输,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雒阳城内的舆论就更加彻底的转变了。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原先认为高高在上、学究天人的那群人到底有没有真本领,开始怀疑他们到底是靠着什么身居高位,开始怀疑他们所说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怀疑开始了,且一发不可收拾。 原先观望的人们开始不断向袁树和一心会靠拢,越来越多的人前往报名申请加入一心会,他们似乎都在心底里把袁树当作了这一次舆论风波的胜利者,已经开始向胜利者靠拢了。 杨赐、张济、勋奇等人发现局势越变越差,他们不仅没有试探出袁树的知识边界,反倒把他们自己辽阔的知识盲区暴露给袁树了。 其他人是什么心态,杨赐不知道,但是杨赐知道的是,他自己已经有点绷不住、输不起了。 继续这样下去,别说议和,他这个帝师的身份能不能维持下去都不一定了。 难道,他也要以帝师之尊亲自下场和袁树辩驳? 万一输了,那不就废了? 教导天子读书的天下名士居然连他们口中侍读都不配做的一介小儿打败了。 杨赐不能接受这种局面。 也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只能派出他最有能力的一批弟子前往向袁树发起挑战。 其余众人也纷纷派遣他们最后的希望前往挑战袁树。 于是,在建宁四年五月二十九日的时候,袁树率领麾下十三大将与杨赐等人的四十六名最强弟子展开巅峰对决。 他们以春秋和尚书为主要战场展开激战,于太学正门口的大广场上,在数万人的围观之下一战到底。 此番对决有不少朝廷官员、达官显贵,乃至于内廷宦官都前来观看。 雒阳城里的各方势力都十分关注这场分量极重的对决。 不少人心里都清楚,要是这些代表官学势力高端战斗力的精英们被袁树击败了,官学势力要想挽回局势,就必须要出动真正的大佬们与袁树正面对决。 否则,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太学里厮混? 袁树当然没有一开始就亲自下场,而是先让自己的十三大将们与之对战,双方激战一个时辰,袁树折损八名大将,而对方已经折损三十九人。 最后剩下的程立、魏甲和苏初三人继续对抗对方剩下的七人,又是一轮大战,两炷香时间过后,袁树这边只剩下魏甲一人,对方还剩三人。 于是魏甲一挑三,在袁树的注视下爆发全部的能量,将对面三人一顿炮轰,战至最后,还是倒下了。 最终以毫厘之差击败了魏甲的人,是杨赐的得意弟子、徐州东海人王朗。 于是王朗也成为了这一次巅峰对决中唯一一个能和袁树面对面抗衡的人。 袁树对他也很感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面前这人是徐州人王朗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很想对他喊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看看他会不会大怒之下当场去世。 他觉得要是有这种可能的话,倒也不必麻烦诸葛亮了。不过王朗倒也不是这种人就是了,诸葛亮不曾骂过他,他也没有被气死,相反,他被认为是宽厚的长者。 他是什么人,袁树不是很感兴趣。 让他感兴趣的是,王朗面见他之后,似乎并没有想要辩驳的想法,而是向他提了一个问题。 “袁君,我想知道,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真的可以拯救时局吗?真的人人皆可成圣贤吗?您为何如此肯定?如果做不到,又该如何?” 袁树有些惊讶。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不与我辩经,却要向我提问?” 王朗点了点头。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您的对手,一定要辩经的话,一定会输,这是毋庸置疑的,与其做一定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如用这个时间向您请教心中困惑,我不知道如何解答,希望得到您的指点。” 望着面前年轻的“王司徒”那诚恳的眼神,袁树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你有困惑,那我就为你解答好了。” 袁树邀请王朗坐下,整顿了一下衣冠。 “挽救时局,我相信是可以的,我不认为做不到,因为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该如何说服众人与我一起前行呢?” 王朗连忙追问。 “那如果办不到呢?” “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袁树笑着摇了摇头:“关键不是能不能成功,因为能不能成功,并非是人力可以预测的,孔子推行儒学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学说能在数百年之后大行其道吗?他不知道。 他活着的时候周游列国,前往各国推广自己的学说,却没有几个国家愿意接纳他,没有几个国家愿意接受他的理念,他屡屡碰壁,直到最后也没有见到自己克己复礼的理想成功实现。 但是他退缩了吗?他或许会失望,却从未退缩,一直都在坚持,不论是否有人愿意相信,有人愿意实践,他从未退缩过,始终如一,这是他能够成为当下吾辈眼中圣贤的重要缘由。 圣贤,并不一定是绝对正确的,但是圣贤不会在没有实现自己的主张的时候就去怀疑这条路是否可行,哪怕是一条死路,圣贤也会走到头,看到尽头之后,再作出改变。 所以我认为,我不会改变也不会怀疑我的学说,如果有人认为我是对的,要追随我,那我欢迎,有人觉得我是错的,不追随我,我也接受,但是,我决不允许有人在我没有付诸实践之前就断言我必然失败。 没有实践过的事情,如何能算是失败?没有实践过的学说,怎么就是歪理邪说、旁门左道?没人知道,之所以有人说,是因为他们心术不正,他们的心脏了,所以看到什么都觉得是脏的。 而对于一个求学之人来说,保持心的纯净是非常重要的,保持信念的坚定是必需的,没有这两点,结果就和那些奸佞小人一样,为世人所不齿,所以我的学说才是心学。” 王朗听后,默默思考,缓缓点头,似有所悟。 少顷,他又抬起头看着袁树。 “所以,您反对今文经学而提出自己的学说,是觉得今文经学已经失败了?” “对,失败了,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失败了。” 袁树摇头道:“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借尸还魂的神鬼之说罢了,只顾抬头望天,不去低头看地,这种飘在空中的学说,如何能让脚踏实地的人获得幸福的生活呢?” “可当下的大汉国势,真的如同您所说的那样,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 王朗疑惑道:“如果已然如此,当下的情况应该更加凶险才是,应该早就混乱不堪了才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袁树叹息道:“昔日文王已经得到三分之二的诸侯的联合,却依然对纣王称臣,认为时机不对,不能伐纣,一直等到武王即位,才终于伐纣成功,这不是因为文王畏惧纣王,而是因为万事万物的演变需要时间。 庄稼不能一天长成,一个国家,无论多么的腐朽堕落,也不会在一瞬间就崩溃,当它出现崩溃的前兆的时候,往往还会坚持很长时间才会走上真正的末路,在此期间,并不会使得所有人都认为它将要崩塌。” 王朗一愣。 “您……认为大汉江山将要崩塌吗?” “如果没有人可以挽救大汉,那么大汉的崩塌并不是不可能的。” 袁树叹息道:“王君,大汉外有鲜卑、匈奴,内有灾荒、流民,官员贪腐不知凡几,执掌权柄者皆短视,只为自己,不为国家,地方豪强兼并土地,掠夺平民,造孽无数,此情此景,王君不觉得熟悉吗?” (本章完) 第113章 取而代之? 第113章 取而代之? 王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或者说他也必须承认袁树说的是对的。 犹豫了一会儿,王朗看着袁树,问道:“那么,您想要如何使用心学来挽救时局呢?” “你不知道我是如何执掌一心会的,也不知道我是如何经营良知农庄的,我在书本当中写下来的东西,都已经开始实践了,并且获得了很好的成效。” 袁树笑了笑,说道:“有些事情,我只是说,你不会很明白,你若是亲眼看到,亲身体会过,就能明白了,不过,你是杨氏弟子,若是你愿意,可以加入一心会看看,看看我等是如何办事的。” 王朗顿感好奇。 “一心会,和良知农庄?我……我可以加入一心会吗?” 袁树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只要你自己申请,并且通过我们的面试,就可以加入,但是你的师门这边,怕不会很轻松的同意吧?你的老师应该是希望你能来驳倒我,但是你没有与我辩驳,你打算如何与你的老师交代?” 王朗深吸一口气。 “自当实话实说,我会向老师请求许可,您说的对,只停留在嘴上,并不能代表什么,应当付诸于实践,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袁君,多谢您的解惑,我知道之后该怎么做了。” 说罢,王朗起身向袁树深深一礼,然后告辞。 王朗没有在意关注这场“辩论”的让人们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他和袁树的交流就在很多人眼前发生,两人没有辩论,而是王朗在向袁树请教。 围观众人很是疑惑,跟着王朗一起来、对唯一杀入决赛圈的他寄予厚望的那些杨氏弟子们也是目瞪口呆,不晓得王朗为何不与袁树辩驳,反而是像弟子一样的请教。 他在干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这场对决就相当于是袁树的全胜吗? 他们没有一个人驳倒了袁树啊! 四十六名精英,四十六名雒阳学术界的新星,就这样全军覆没了啊! 往日里在雒阳拥有超高名气和地位的这四十六人,就这样一败涂地啊! 今文经学的招牌距离彻底崩塌也就是一线之隔罢了。 程立和魏甲对视一眼,也不顾别的什么,带头欢呼庆贺袁树的胜利,有了他们的带头,很快,心学门人们的庆贺声此起彼伏,并进一步带动了围观群众的庆贺之声。 程立等人进一步向前将袁树围住,向他献上真诚的恭贺之声,散布于周围的“传声筒”们也适时的挥舞起了写着“致良知”三个字的旗帜,带动周围的围观群众一起欢呼。 整个辩经赛场呼声震天、欢声雷动,所有人都在大声欢呼、庆贺,似乎获得胜利的不单单是袁树与他的学派,更是在场所有人的胜利。 所以接下来,就是理所当然的——报名申请加入一心会的浪潮。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对心学认同、支持的人的数量,第一次压过了怀疑、否定的人的数量。 袁树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他并没有被高兴的情绪冲昏了头脑,他依然维持着警醒与戒备,因为最重要的战斗还没有到来。 现在想要加入一心会的人,并不一定都是认可心学、相信心学而加入的,所以,他必然不会接受每一个人加入一心会。 所以他依旧要求门人们对申请加入者进行面试,只有通过面试的人才能加入,而不能通过面试的人就会被婉拒。 但是也并非是不能加入一心会就会被袁树排挤出这个大团体,一心会需要一定的加入门槛,但是拜袁树为师、加入师门成为一名门生,那基本上雒阳城内的学子都有资格。 他们完全可以先加入袁氏门生群体,然后经过教学,进一步了解心学理念与理想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加入一心会。 “当前的胜利仍然不是最后的胜利,诸君务必警醒自身,切不可盲目乐观!” 袁树在内部总结会议中如此宣称。 尽管袁树如此的警醒,如此的克制,但是在其他势力眼中,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辉煌的胜利,基本上宣告了袁树在这次舆论风波中的胜利者身份。 别人不说,蔡邕就是这样认为的,他多次开小差前来观看袁树的讲学和辩经过程,对袁树强大的学术能力和辩论能力感到折服,更对他充足的知识储备十分敬佩。 马日磾也差不多。 要说之前他还对马融的决断有所怀疑并且后悔,那么现在他就完全没有这种情绪了,甚至还反过来成为了袁树的粉丝。 为此,蔡邕经常嘲笑他。 “翁叔,你之前不是总说马氏非常危险了吗?现在还觉得马氏危险吗?” 马日磾对此则多有无奈之色。 “好了,伯喈,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在此之前如何能知道袁术居然如此能言善辩?我又没和他相处过!” “只能说你远不如你的老祖宗那般的有眼光。” 蔡邕笑道:“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雒阳城内人人都研习心学、研究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那一天,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应该会有很多人对此感到不快,想要阻止这一天到来的。”马日磾看了看蔡邕。 “伯喈,你的意思是?” “韩宗之败,恐怕已经让袁公子意识到了官学的衰颓,恐怕此时此刻,袁公子已经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了吧?” “取而代之?!” 蔡邕的话语让马日磾大为震惊。 “伯喈,今文经学立为官学已经一百多年了,若要改变,未免太过于震撼人心了吧?” “但要是研究官学的人没有一人是袁公子的对手,翁叔,你觉得天下人还会继续相信今文经学吗?” 蔡邕摇头道:“心学到底也是从圣人学问中发展而来的,并不是什么异端学说,当初古文经学尚且被认为是伪学,现在研习者不也是如过江之鲫一般?” 马日磾沉默了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伯喈,难道你认为此番包括杨公在内的诸位大家,都会败给袁术吗?” “我不敢这样说。” 蔡邕向着马日磾眨了眨眼睛:“但是我总觉得,若是能有这样一日,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马日磾一愣。 “你……我可不知道你如此惟恐天下不乱之人!” “那你现在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蔡邕爽朗的大笑出声。 但他之所以如此爽朗,无外乎是利益不受损,正如当下,宦官们也是在宫里头喜滋滋的看着外头发生的一切。 他们无不期待着袁树能更进一步,把官学方面的那些人全部打倒,说不定还能在之后向官学方面伸手,攫取相关利益。 利益不相关或者能从中获取利益的人那叫一个欢乐啊! 但是对于那些利益相关的人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比如杨赐,得知惨败的消息之后,脸色煞白,差点跌倒在地。 他细细询问战败的经过,得知唯一一个杀入决赛圈的人就是他的弟子王朗,可王朗却没有选择辩经,而是像一个学生一样向袁树讨教。 这样的事实让杨赐极为恼火。 明明杀入决赛圈却不与袁树战斗,反而向袁树请教问题,如此做态,让他这个老师的面子往哪里搁? 就算杨赐可以不顾及自己的面子,但是此番主动出击惨败之后,除非他自己主动下场,否则还能找到谁去代表自己和袁树辩经? 自己下场,万一和韩宗一样战败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找来王朗,令其下跪,狠狠地责问了王朗,问他为什么不辩经,反而求教? 难道是想叛出师门吗?! 王朗并无慌张之色。 他向杨赐深深行礼。 “弟子并非有意为之,而是知道自己绝非袁君的对手,与之辩经,必然惨败,所以才没有选择与之辩经。” “袁君?你倒是尊敬他!” 杨赐气急败坏道:“景兴!你是为师最期待的弟子,为师本欲以你为高足,但是你却如此让为师失望!你对得起为师的教导吗?!” 王朗还是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 “老师,弟子求学于老师,并不是为了成为高足,而是为了学习圣贤道理,追寻先贤的脚步,登上天子堂,为天子分忧,使天下恢复安定。” 杨赐面色一滞,显然没想到王朗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作为老师,如何能忍受这种言论? “所以,你没有在为师这里学到这些本领吗?你没有学到治理天下的本领吗?还是你觉得袁术小儿比为师更有资格教你?” 王朗再拜。 “老师,弟子并非如此设想,弟子只是觉得,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天下治数经者众多,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弟子好奇,便想要知道心学究竟是什么。” “所以你知道了心学到底是什么?” 杨赐冷笑道:“你是觉得袁术之学比为师的学术更精妙?还是觉得《孟子》比《尚书》更精妙?还是说你觉得袁氏比杨氏更有权势,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袁氏怀中?!” (本章完) 第114章 最锋利的一把刀 第114章 最锋利的一把刀 杨赐话音落下,王朗顿时大惊。 他用一种很错愕的眼神看着杨赐。 “老师,弟子没有这样的想法!弟子只是……” “你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 杨赐冷哼一声,打断了王朗的解释,本欲再骂,却感到继续责骂也没有意义,于是一甩袖子,转身便走,走之前还丢下了一句—— “景兴,为师对你太失望了!今后,莫要再以杨氏弟子的名号行走雒阳!我已经没有你这个弟子了!” 王朗一愣,旋即大惊。 “老师,弟子并无背出师门之意,老师为何如此?” “这都不重要了!” 杨赐也懒得与他解释。 杨赐现在只知道因为王朗的怯懦和异心,使得他的处境非常不妙。 当然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处境不妙,连带着张济、勋奇和刘宽在内的所有人一起,大家的处境都非常不妙。 他们以多打少,好几个人围攻袁树的一个弟子都打不过,只有王朗一个人取得了胜利杀入了决赛圈,除此之外,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除了他们本人亲自下场之外,还能如何对抗袁树呢? 但是亲自下场就必须要胜利,一旦失败,下场就和韩宗一样,直接社死,然后政治前途也宣告结束。 杨赐感觉自己不能承受如此沉重的后果。 他试图挽回一些局势,并且尽量避免亲自下场。 与杨赐一样,其他输的体无完肤的名士、博士们也无法接受亲自下场的未来。 他们好不容易爬上这个地位,如果因为一时愤懑而失去了这个位置,被袁树给驳倒了,那半生心血就没了。 可现在他们的弟子已经全军覆没,全雒阳的人都在看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期待着他们的反应。 难道,真的要上吗? 他们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当天夕阳时分,袁树结束了第三场没有人打扰的演讲,获得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随后便被热情的群众围着不让走,非要他再多讲一些。 直到宵禁快要进行,众人才慌慌忙忙的作鸟兽散,袁树也终于在护卫的保护下顺利返回了袁氏府邸,受到了袁逢和袁隗的热烈欢迎。 他们已经得知了袁树在今天白天所做的事情,得知了袁树大获全胜的消息,对此,他们十分激动,老父亲袁逢更是高兴的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一个劲儿的夸赞袁树是他的麒麟儿。 袁树身边的护卫们又被招待着干了一顿丰盛的酒宴,袁树还是按照老规矩,跟着袁逢一起去大吃大喝以补充能量,准备明天继续讲学、招揽人心。 一天的激烈行动之后,袁树只有一个最深刻的感触——饿! 很饿! 非常饿! 饿的都能吃下一头牛! 羊肉、绿叶菜、水果、蒸饼,袁树逮着就是不要命的往嘴里塞,碳水、蛋白质、维生素、脂肪,所有要素全部往身体里堆。 十五岁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天天进行高强度体力、脑力活动,袁树就不知道什么是饱,就是一个行走的人形饭桶,不管吃多少都觉得不够吃。 一顿吃完,还没过一个时辰,又开始饿了。 正常人家一天只能吃两顿,袁树不是,他一天能吃四五顿。 除了一日三餐不改之外,每场激情演讲完的间隙他都要吃点东西喝点蜜水补充体力,然后接着再战,战完再吃。 也就是袁氏家大业大,这要是换了一个平民之家,还就真的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了。 袁氏当然不会有这种困扰,袁逢反而还会担心袁树吃得不够多,使劲儿给他添菜。 等袁树一顿海吃、好不容易把肚子填饱,稍事休息的时候,袁逢和袁树谈起了一件事情。 “今日午后,许司徒亲自来找我了。” 许栩? 他来干什么? 袁树听了,有些意外。 “您让他进府了?” 袁逢点了点头。 “此前只是派人来,我可以闭门不见,可他到底是当朝司徒,亲自来访我一个下官,要是不让他进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袁树一想也是,人家好歹是司徒,屈尊降贵来拜访你一个下官,面子也算是给够了。 “那许司徒和您说了什么?” “关于议和的事情。” 袁逢轻声道:“许司徒说,之前那件事情,他并没有搞清楚原委,只听得天子要让你去做侍读,心怀困惑,以心学不是官学为由上表劝阻,只是针对这件事情本身,并无针对你和袁氏之意。 但是他没想到,他上表之后,就有大批官员跟着一起上表,言辞犀利,并非就事论事,而是意有所指,当时许司徒就觉得不对劲,可他已经被众人架了起来,进退两难,苦不堪言。 在此期间,他的一位门生是宫中小黄门蹇硕的同乡,有点交情,从蹇硕那边得知当初你进入皇宫枯坐整日、并未见到天子的事情,顿感后悔不已,想要与我等和解。但是我等却闭门谢客不见,他多次派人前来都被拒绝,甚为忧虑,眼看局势越发不可控,他担心局面越发恶化下去,直至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才亲自来见我,一定要将此事解释清楚。” 袁树放下了手里的水杯,随手拿起一块碎羊肉嚼了起来。 “您认为许司徒的话可信吗?” “为父以为,可信度很高。” 袁逢缓缓道:“你刚刚开始外出讲学没几天,许司徒就派人来求见了,我不见,他每日都派人来,不曾落下一日,当时局势尚未明朗,他已经急切的想要解释,显然是十分后悔。” 袁树一边嚼羊肉,一边点了点头。 “父亲所言有理,这许司徒或许真的对这件事情感到很后悔,就算实情有所出入,但是这些日子我的确没有遇到过一位许氏门人与我辩经。” “所以,你觉得我们能与许司徒讲和吗?” “嗯……父亲,许司徒只是代表他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还有宫中侍讲、光禄勋刘宽,以及魏训、姚兴、刘僮三博士。” 袁逢报了几个名字,开口道:“如此算来,想要与我等议和的人不算少,你怎么看?” 袁树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三叔和父亲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你三叔觉得很生气,不想就此放过那些人,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袁氏并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 袁逢摇了摇头,又说道:“但是为父以为,应当与之和解。” 袁树点了点头。 “父亲为何与三叔看法不同?” “为父只是觉得,不应该把事情做绝,应该留些颜面,留条后路,也好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与我们死拼到底,那并非是袁氏所渴求的。” 袁逢缓缓道:“而且这一段时间,袁氏屡屡为天下瞩目,这对于袁氏来说,并不总是好事,为父的意思是,尽可能快速且安定的结束这件事情,不要继续为世人所瞩目。” 袁树听后,沉思片刻,觉得袁逢说的也有道理。 对于袁氏这种权势极大又无心天下的巨无霸家族来说,最忌讳的就是动不动搞个大新闻。 大汉又不搞选举,不需要候选人时时刻刻保持关注度,本来他们已经够惹人关注了,要是持续搞事情,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关于权力方面的有端联想。 袁树现在还没有脱离汝南袁氏,汝南袁氏要总是被集火,他也会很烦恼的。 就好比这一次,一个小小的假消息,就把一大票对袁氏羡慕嫉妒恨的家伙给刺激了出来。 声势起来之后,一大票太学生和在野嘴炮也纷纷激动起来。 本来这些事情上,他们和袁氏八杆子打不到一起,根本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结果一个个都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对袁氏那叫一个穷追猛打。 看起来,他们好像是真的想让袁氏去死。 只能说袁氏家族之前的名声很微妙,优势处境又太招人恨,如果此番一定要赶尽杀绝的话,难保不会引起更大规模的“恐袁症”,对袁氏家族未来的发展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这种道理,其实历朝历代的王者们也是懂的,所以后面演化出一套“只诛首恶、宽恕从者”的应对办法,以此达到转移矛盾、降低集火程度的效果。 不得不说,这套办法还是很有用的,至少在眼下这个时代,掌握了最先进统治术的人们都很擅长使用这一套方式来应对困境。 袁树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父亲的考虑,儿以为是正确的,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凡事不能太心急,不过三叔的考量也并非没有意义,袁氏总是沉寂、不发声,就显得软弱可欺。 这对于袁氏来说,同样不是好事,此番雒阳群奸肆意妄为,抨击袁氏也就算了,还把袁氏列祖列宗拿出来侮辱抨击,眼下袁氏处在优势,若不做点什么,还真会叫旁人看轻了。” 袁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冷道:“父亲,袁氏不是可以随意让人欺凌而不作出反制的懦弱家族,老祖宗都被骂了,岂能善罢甘休?就算是议和,也要让某些人知道,是他们求着咱们议和的。” 袁逢面色凝重地看着袁树。 “术,这是你的决定吗?” “这是儿子的建议,还请父亲定夺。” 袁树点头道:“无论父亲作何打算,儿子都会听从,而且,父亲,儿子还没有另立门户,就算已经另立门户了,儿子也一直都会是您手里最锋锐的一把刀。” 袁逢盯着袁树看了好一会儿,面色忽然一松,露出了笑容,伸手摸了摸袁树的脑袋。 “为父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是幸运的事情,如何舍得用你做刀?术,你已经为家族做了太多太多了,依靠你的名望,家族也获得了很多本来没有得到的东西,哪里能让你一直付出,家族却不回馈呢?” 袁树愣了一下。 “父亲已有决断?” “嗯,已经有了。” 袁逢笑道:“就照你说的来,议和可以,但是不付出一些代价,这关,他们可休想过去,这些时日,有很多人都想要为袁氏做点什么,是为父让他们忍着,让他们不要太着急。 眼下,既然我家麒麟儿已经有了想法,那为父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术,你觉得该让哪些人付出代价比较好?你尽管说,只要你说,无论是谁,为父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本章完) 第115章 全灭宦官 第115章 全灭宦官 看着袁逢胸有成竹的样子,袁树忽然感觉自己到底还是有点小瞧这位老父亲了。 之前看他那副慌张的模样,袁树还以为老爹也是寻常人,属于顺风超神逆风翻车的那种。 但现在想想,以袁氏家族的体量,什么才叫逆风? 或许袁逢感到惊慌失措并不是因为雒阳城内的局势,而是因为他觉得是自己的儿子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慌张失措。 如果这件事情不涉及到袁树,或许袁逢早就出手把那帮臭蕃薯烂鸟蛋给解决掉了。 如此说来,自己反而成为了软肋? 袁树觉得这不无可能。 随着自己支楞起来,自己在雒阳城内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袁逢的担忧也没有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可以出手了。 说老实话,除了之前袁逢率领袁氏家族的势力逼宫天子、强行废掉了侯览开始,袁树就觉得袁氏家族的力量还是比他想象的要强一些。 或者说,当袁氏家族的力量在他面前完全爆发的时候,他或许会更加震惊才是。 还得是眼见为实啊…… 袁树思考了一番,盘了一下目前雒阳的局势,考虑了一下士人和宦官之间的强弱对比,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当前来看,雒阳城内搅动风云的看似是我袁氏与杨赐、张济等人,是我们两方的对立,但实际上,宦官也身在局中,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宦官不出手的理由也就很好解释了。 他们希望袁氏与士人之间的裂痕更大,关系更差,把袁氏通过帮助党人而获取的名望给抵消掉,使得袁氏更加靠近宦官而不是士人,所以从我开始行动以来,宦官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 袁逢点了点头,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我儿所言不错,为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的确是在雒阳城内发现了有所动作的宦官党羽,当时,他们正在帮助宣扬袁氏和心学的名气,言辞之中大有推崇心学、鄙夷官学的意思。 并且他们大力煽动更多的人传播消息,街头巷尾到处传,还拿出了贻给一些孩童,让那些孩童学会他们编的民谣,到处传唱,将雒阳城内对袁氏有利而对官学不利的消息传得更广。” 袁树有些惊讶。 “父亲,您有在调查宦官的行动吗?” “那是自然,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怠,为父虽然没有从军,但也知晓一些兵法,这些兵法用在朝政上也是很有意义的,我儿也要多读书,尤其是兵书,可不能只读经书。” 袁逢笑呵呵的摸了摸袁树的脑袋,又说道:“不过我儿还是聪慧过人的,一早就察觉出那些阉宦居心不良,为父才有了警惕之心,这才派人死死盯着宫里的动向。” “那便好。” 袁树很高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可以确定宦官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那我们怎么能容忍宦官坐收渔翁之利呢?父亲,我建议,只要把韩宗一人铲除掉,就可以了。” 袁逢稍稍一愣,而后问道:“只是铲除掉韩宗吗?可是韩宗已经被你打击的颜面尽失,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清除出太学,他已经是废物了,只是铲除他,有什么意义?” “儿子是不想让宦官太得意。” 袁树摇头道:“眼下这个局势,归根结底,还是宦官造成的,是宦官阴谋策划此事,是士人不过是被宦官煽动,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并不敢主动针对袁氏,而宦官有能力主动针对袁氏。 由此而观之,儿子认为宦官才是目前袁氏最主要提防的对手,至于士人,儿子一番讲学已经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了,并且还随时面临着党锢之祸的牵连,继续打击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袁逢思考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袁树说的是对的。 但是他觉得袁树作为一个火气十足的少年人,居然可以忍住心中的愤怒,就这样饶过那些拼命诋毁他的人吗? 自家的麒麟儿居然如此宽容大度? “术,你不会对那些曾经诋毁你的人感到愤怒吗?不想报复他们吗?你若想,只管说出来,千万不要勉强,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有仇,就一定要报,千万不要瞻前顾后。” 袁树笑了笑,摇了摇头。 “父亲,儿子当然感到愤怒,但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士人,是皮肤之患,看得见,摸得着,对我们有敌意的人也都暴露出来了,而宦官,是心腹之患,我们不知道哪些宦官真的可靠,哪些宦官又心怀鬼胎。” 袁树这么说,袁逢还真就觉得很有道理。 此番事发的最开端,是与袁赦交好的淳于登上门,就是因为淳于登顶着袁赦的光环上门,才让袁逢和袁隗失去了该有的警惕之心,接受了天子诏令而没有及时推辞。 可谁知道淳于登居然带头背刺了袁氏,搞得袁逢和袁隗一度十分被动。 现在局面是已经被袁树用嘴炮给翻了过来,但是淳于登和那些主动算计袁氏的宦官的账,袁逢还记在心里。 果然啊,比起士人,更加没有底线和节操的宦官是更加不能相信的。袁逢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认可了袁树的看法。 “我儿所言不假,和宦官比起来,士人的威胁并不大,对付宦官才是最重要的。” 袁树连连点头。 “所以儿子主张此番的报复,主要还是要针对宦官,对士人则主要以敲打为主,另外还应该在学术层面做点事情。” “学术?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承认你的心学?” 袁逢笑道:“这恐怕比杀了他们还要难,他们不会答应的,他们连古文经学都不愿意接受,更别说是心学了,不过……如果心学真的可以得到承认,那我袁氏就等于在官学里有了更大的话语权了。” “这的确是儿子未来的目标,但眼下,儿子倒也没有那么激进。” 袁树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儿子的意思是,多少要让士人付出一点代价,比如要让他们认可心学在雒阳及关东的存在和自由传播,就如同古文经学一样,不能干扰儿子在雒阳招揽弟子门生。 为了防止他们出尔反尔,他们还要公开称赞心学的精妙之处,让全雒阳所有人都做个见证,儿子要就此在雒阳城内扎根生存,从他们嘴边撕一块肉下来,绝不让他们太好过!” 袁逢闻言,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承认,并非成真,他们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至于此后的事情……呵呵呵,谁又说的准呢?” 袁逢显然非常高兴,对袁树的建议非常认同。 他并不担心袁树的想法无法实现,如果袁树的想法无法实现,那么他就会动用一些特殊的手段,让袁树的想法得以实现。 他觉得这是他作为父亲应该为儿子做的事情。 儿子那么争气,他这个做老子的,总不能拖后腿吧? 士人这边的想法初步确定了,接下来,是宦官。 比起现在基本上处在丧家之犬状态中的士人群体,宦官就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饿狼,瞪着发绿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多吃掉几个士人。 若不是袁氏家族与之合作并且自身实力太强,那袁氏家族早晚也是宦官嘴边的一块肉。 与士人继续纠缠在一起,大家虽然打打闹闹,但并不会下死手,而是会遵守游戏规则,就好比袁树踩下的这一脚急刹车。 而宦官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该杀就杀,该重拳出击就重拳出击,完全不按照士人的游戏规则玩,把士人打得惨兮兮。 所以两相对比之下,拟人程度更高的士人群体才是袁氏最好的合作对象,而宦官…… 正如同当初马融对袁树的评价一样。 除了长相类人,哪里都不类人。 对付宦官是必然的,让宦官为这次谋划付出代价也是必然的。 但是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袁逢还不了解袁树对此的认知程度,他需要询问袁树。 “术,你老实告诉为父,你是否有想要全灭宦官的想法?” 袁树对此没有隐瞒。 “父亲,不是儿想要将其全灭,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过于暴虐,杀戮太多,自寻死路,一旦失势,他们绝无可能幸存,天底下想让他们死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点,有识之士都看出来了,而且宦官未必不知道他们的危险。” 袁逢叹了口气,缓缓道:“但如此一来,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术,当今天子,是宦官拥立的,宫廷里的大宦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拥立功臣啊。 天子自若成年,倒还好说,但问题在于,天子年幼,依赖宦官,如果此时动手,恐有冲撞天子的可能,身为汉臣,怎么能冲撞汉天子呢?” 袁树目光一凝,眉头随之皱了起来。 他刚才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是他很快注意到袁逢这么说是没有问题的。 汉灵帝刘宏表面上是窦太后及其父窦武拥立的,但是在二次党锢之祸中,这个情况变了。 (本章完) 第116章 从汉臣到汉贼 第116章 从汉臣到汉贼 窦武发动政变当天,宦官们对抗窦武的最终兵器,就是当时尚未正式掌权、还没有拿到皇帝玉玺和符节的汉灵帝刘宏。 而刘宏之所以会站在宦官这一边和宦官一起冲锋,原因就是宦官们告诉刘宏——大将军窦武要上表太后废了您的皇位! 随后,刘宏为了自己的皇位奋勇冲锋。 最后,窦武兵败自杀。 一夜过后,拥立刘宏坐稳帝位的不再是大将军窦武和窦太后,而是宫廷宦官,最重要的从龙之功不再是窦氏的,而是宫廷宦官的。 再加上窦太后因为被窦武牵连而遭到软禁,皇帝印玺和符节也被夺走交给了刘宏,窦太后也随之失势,遭到了软禁。 就等于说,一场政变之后,刘宏在宦官的帮助下把按照规则来说还不应该属于他的皇权硬生生给抢到了手里。 对于一个少年天子来说,这是违反规则的。 但只要他“获胜”了,规则也就被他踩在脚下了。 所以,在此之后,刘宏的政权基础从窦太后、窦武转变为了宫廷宦官。 宫廷宦官成为了他重要的政权根基,窦武及其党羽都是逆贼,党锢之祸是政变之后的清算行动,将参与谋反的贼人全部斩尽杀绝成为了他心里的绝对正事。 在少年刘宏眼里,这些被宦官捕杀、禁锢的士人都是威胁他皇位的人,都该死,只是禁锢而不杀了他们都是天大的恩情! 禁锢士人、捕杀士人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刘宏一朝的政治正确,只要刘宏还活着,宦官就一直是他的政权根基,党锢之祸就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任何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那都不是在就事论事,而是在质疑刘宏的权力合法性,质疑刘宏这个皇帝的位置不正当。 就算刘宏以后长成了,了解到了事件内幕,知道这个事情其实还有点弯弯绕,但是作为事实上的最大受益者,他就不能为此翻案,否则就是自己质疑自己的权力合法性。 陛下何故造反啊? 而在此期间,宦官群体就是刘宏一朝的“开朝功臣”,按照当时的惯例,他们就直接拥有与刘宏共享皇权的资格。 打击宦官,就是在打击刘宏,就是在打击大汉皇帝,就是造反! 这是一条完全受到当时规则认可的逻辑链条。 所以袁逢和袁隗在之前逼宫的时候特意让袁赦去通报刘宏,告诉他咱们不是反对你,也不是反对宦官,而是侯览这孙子太过分,他公报私仇,要我儿子死,我没办法了才这样做。 就事论事,把矛盾集中在侯览一个人身上,集火之,不将这件事情上升到打击宦官的地步,以此打消名义上已经正式亲政的刘宏的疑虑。 然后,袁氏才能顺利扳倒侯览。 而之后选择与宦官修复关系,实际上也是袁氏没有办法的选择。 他们又不造反,也没有打算废立皇帝、重塑皇权法理,只要刘宏还活着,还是皇帝,他们就自然要遵守这一套蹩脚的规则。 这也是刘宏一朝宦官们有恃无恐、嚣张跋扈的底层逻辑。 所以袁逢必须要搞清楚袁树到底打算怎么打击宦官,以及袁逢是否清楚打击宦官在刘宏这一朝意味着什么。 袁树当然是清楚的,他一早就通晓了这个底层逻辑,所以才一直没有对宦官的坑害与玩弄进行反制。 否则就宦官让他枯坐一整天这个事情,小心眼又超级记仇的袁树早就拔刀子上去干他们了。 但是涉及到报仇的事情,袁树也的确没有放下的想法,比起那些做口腔体操的士人,真刀真枪干起来的宦官更值得他去报仇。 不过既然涉及到刘宏,那这个事情确实要小心谨慎,否则一着不慎直接把大汉天子给冲撞了,下场肯定不好。 不过袁树很早就有了带着袁氏九族一起玩九族消消乐的想法,眼下,他更是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与其坐视宦官成为拥立皇帝的功臣,拥有与刘宏共享皇权的资格,顶着逆风打逆风仗,为什么不去学习宦官的优秀经验呢? 宦官能拥立皇帝,能操作皇权,难道是因为他们天生比他袁某人更聪明吗? 肯定不是的。 他们只是运气好,又比较果决,相对于穿鞋子的士人来说,他们光着脚,胆量更大,更敢于梭哈,所以把顾虑重重的窦武一党全部消灭了。 在大汉朝,当皇帝做王爷需要姓刘,可拥立皇帝又不需要姓刘。 姓什么都可以。 而且说白了,袁氏家族已经走到了“天下仲姓”这个位置,再过一阵子搞不好就要四世三公,成就开国以来地位最高、传承最昌盛的家族。 如果不往上追求更高的权势,继续龟缩在宦官的淫威底下搞东搞西,意义不是很大啊。 一念至此,一种名为野望的东西就在袁树的心底里疯狂的生长起来了。 他忽然感觉汝南袁氏之所以在历史上成为著名的翻车家族,不是因为这个家族实力不够强,也不是因为第七代子弟不够牛逼……而是因为这个家族没有及时完成从盛世思维到乱世思维的转型。 或者说,没有完成从汉臣思维到汉贼思维的转型。 袁氏家族一直到袁隗被董卓干掉之前,还是着力于汉臣这个角色的,哪怕是汉灵帝死后,最大的政治诉求也是干翻宦官、重塑天子政权根基,并且顺势夺取朝堂权柄。 然而这个家族却始终没有意识到汉帝国的崩塌从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汉天子的威严被他们反复蹂躏、摁在地上摩擦,完事儿还要踩两脚,然后转过头对大家说——我还是汉臣,还是遵奉汉天子。 他们的所作所为和他们的思维严重割裂,身子已经进入汉贼领域,脑子还留在汉臣阶段,如此割裂的认知和行动才是他们走向分崩离析的缘由。 经常当汉贼的朋友们都知道,当汉贼这个事情,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底,没有做到一半还要停下来不动的。 从来都是屁股决定大脑,哪里来的大脑决定屁股? 于是袁树见四下无人,便靠近了袁逢,低声开口。 “父亲,儿感觉到,窦武和陈蕃等人被宦官打倒,纯粹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行,不是因为脑袋太笨,想不到办法,但是轮到当下,士人还是被宦官压着,那就纯粹是脑子有点问题了。” 袁逢听了,满头问号。 “术,你是什么意思?” 袁树嘿嘿一笑。 “父亲,宦官之所以显得肆无忌惮,肆意妄为,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拥立了天子,有拥立之功,深得天子信任,所以能掌握大义名分和权势。 大义名分和权势来自于天子,来自于他们拥立天子夺取皇权的过程,而这些,吾辈都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效仿宦官,重走宦官之路呢?” “???” 袁逢更加疑惑了,心中还渐渐的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皱着眉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麒麟儿。 “效仿宦官?重走宦官之路?吾儿的意思是?” “宦官能拥立天子,吾辈便不能吗?” 袁树轻声道:“宦官凶残嚣张,无非是拥立今上之功,既然如此,只要今上不再是皇帝,而由我袁氏为主,拥立新天子即位,宦官何足道哉?” “!!!” 袁逢陡然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之色,整个人因为过于惊讶而石化当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快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立刻上前捂住了袁树的嘴巴。 “痴儿!这是你能说的话吗?你是要破灭袁氏三族吗?你是要让袁氏六代家业毁于一旦吗?这是造反!是造反!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你怎么敢?” 袁树对袁逢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十分淡然的摸了摸袁逢的手,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放松下来。 袁逢这才缓缓放松了全身紧绷的肌肉,松开了手,还朝着袁树的脑袋拍了一下。 “痴儿!莫不是以为人人都在夸你,所以便觉得天下无敌了?便觉得可以肆意妄为了?为父唤你麒麟儿,可不是天子!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 袁树抹了抹嘴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自家老爹果然是个汉室忠臣。 不过,他也没说现在就要造反啊,要造反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造什么反? 我还没成年呢! 只是废立天子而已,老爹用得着那么激动吗? 所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父亲,儿也没说要造反啊,只不过是废立天子而已,和造反区别很大吧?” “废立天子……而已?” 袁逢瞪着眼睛看着袁树,怒道:“这叫而已?痴儿!你可知道废立天子距离篡权夺位、身败名裂不过是一线之隔!自古以来,又有多少行废立之举而后还能善终的臣子? 除了伊尹、霍光,哪里还有好下场的?就算是霍光,也是死后破家灭族!就算是霍去病的关系都保不住他们!你是想让袁氏也走上霍氏的旧路?还是说你以为自己能比肩伊尹?” (本章完) 第117章 废立天子 第117章 废立天子 听到袁逢提起伊尹、霍光,袁树感到一阵无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二者怎么能混淆呢? 他随之摊开双手。 “儿自然不敢比肩伊尹,但是父亲,大汉自中兴以来,被废立、谋害的天子还少吗?成年登上帝位的寥寥无几,大多都是幼儿乃至于幼童,他们能做好天子吗?不还是被拥立者所操控? 天子不是神明,天子也会死,也会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再说了,就算是天子,也是有所不同的,自古以来,父死子继有之,兄终弟及有之,可是轮到大汉,却多是小宗入大宗,按照宗法来说,早就礼崩乐坏了。” 袁逢眨了眨眼睛,脸色有些错愕。 “你的意思是?” 袁树点了点头。 “父亲,孝桓皇帝以前,大汉已有好几代幼年天子,也被废立诸多次,废立天子这个事情至少在当下来说,是很正常的,并不特别,只要有充分的理由,然后能够兼顾各方利益,一个幼年、少年天子,并不值得在意。” 袁逢还是感到非常错愕,他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能将废立天子的事情说的那么轻松、自在。 仿佛就跟吃饭喝水一样。 什么时候废立天子都是正常的事情了? 还是说只有他袁逢一个人觉得这不正常? 正在此时,袁隗安排好了外头的事情,来到了父子俩这边,于是袁逢赶快把袁隗拉了过来,让袁隗听听袁树说了什么。 袁隗一开始很奇怪,等听完袁树的说法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兄长为何表情如此怪异。 袁树居然说废立天子是正常的事情? “术,你……你真的认为废立天子是正常的事情吗?” 袁隗有点结巴,看着袁树像在看外星人。 袁树坦然的点了点头。 “窦太后和窦武可以,宦官也可以,那为什么我们袁氏就不可以?这个事情虽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去做,但是我觉得袁氏应该算是有这个资格的吧?” 袁逢和袁隗两兄弟互相看了看对方,二脸懵逼。 难道真的是时代变了,他们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看两人还没有触动,袁树只好继续忽悠。 “先帝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先帝有兄弟,而今上与先帝之间只有同宗之谊,自古以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本是常理,跳出此外选择其余人,则多是立帝之人的私心妄念。 无外乎窦氏外戚眼见先帝的兄弟平原王、渤海王已经成年,不便于窦氏外戚掌控朝政,这才选了一个同宗少年继承皇位,自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朝政,结果窦氏实在是徒有名气而没有能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照理来说,今上与先帝之间并没有什么太过亲近的关系,渤海王与平原王比起今上,是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若非窦氏外戚,今上哪里能承袭皇位?而眼下窦氏不存,今上反过来依靠宦官,这,岂非恩将仇报?” 袁树特意把“恩将仇报”这四个字说的非常沉重,一下子击中了袁逢、袁隗心中的某些念想,使两人心神激荡。 恩将仇报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当天子吗? 其实当初给刘志选择继承人的时候,是有不少大臣提议从刘志的兄弟里面选择继承人的,但是窦氏外戚以刘志的兄弟品行不正为理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但真要说起来,品行不正的是平原王刘硕,他喜欢喝酒吃肉肆意享乐,不修德行,的确没什么好名声。 与之相比,刘志的另一个弟弟渤海王刘悝倒是没有那么过分的举动。 不过这个刘悝也不是完全没有黑点,比如他曾经被人弹劾说意图谋反,刘志得知了以后说是不忍诛杀,夺走了他的封地,只留了一个县给他,让他自我反省。 然后在刘志死前,还是心软了,下令把封地还给刘悝,让他重新做了渤海王。 不过袁树听一些小道消息说,刘悝也就是喝醉了酒口,说兄长没有儿子,以后的皇位肯定要传给自己云云,然后被有心人上报给了刘志。 刘志被这么一搞,肯定生气。 不过刘志估计也是了解这个弟弟,知道他只是打打嘴炮,并无谋逆之心,所以并没有杀死他。 刘志是死了,但是刘悝还活着,另一个平原王刘硕也活着,从血脉关系上来说,这两个弟弟都比刘宏更有资格做皇帝,而且一母同胞的兄终弟及,也不算是小宗入大宗。 所以这个事情在当时的朝野上下还是有一些争论的,不少人怀疑窦氏外戚这样做的用心。只不过窦武本人很有名望,窦太后又能名正言顺的掌管权力,所以才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折。 但这并不是说刘宏的皇位就坐稳了。 要是没有党锢之祸这档子事儿,刘宏安心长到成年,从窦太后那边合理合法合乎规矩的接下皇帝印玺和符节,顺利传承皇权,他这个皇位也就算是坐稳了。 但问题在于,他不是从正规渠道拿下皇权的,而是使用政变的手段,从自己的恩人那边抢来了皇权。 往严重了说,这就是恩将仇报、破坏法统,自己把自己的权力合法性给陷入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之中。 让谁来做你的皇权根基都好过让宦官来做啊! 刘志也是依靠宦官夺下的权位,但是刘志人家清楚这个事情,所以主动干掉了帮助他登上皇位的宦官五侯,等于又发动了一次政变,自己成就自己的政权根基,自己把这个尴尬的处境给解决掉了。 而刘宏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就当下这个情况来说,刘宏的皇位依然是不稳固的,权力合法性是会受到质疑的。 更别说宦官大搞党锢之祸,杀害无数士人,搞得天怒人怨,还打着刘宏的大义旗帜,刘宏不招人恨才怪呢! 袁逢和袁隗忍不住的顺着袁树的思维想了下去,发现袁树的思路其实很有意思。 刘宏确实是大汉传承至今权力合法性最弱、最尴尬的皇帝,而且还更加的依赖宦官,杀了更多的士人,更加严重的破坏了统治阶级的内部团结、利益。 这要是长期持续下去,继续不顾一切的搞大清洗,谁受得了? 就袁逢和袁隗在这几年内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地方上不是宦官系统内的官员、士人、地主豪强等中上层阶级社会当中的人都对宦官的行为十分不满,对于刘宏也就顺带着很不满意。 宦官们不太懂政治游戏的规则,对党人集团的利益的打击和掠夺是全方位的,这就导致从中央到地方,对当前政治格局感到不满的人绝对不是少数群体。 想法触及到这个位置之后,袁逢就不敢继续想象下去了。 “术,为父觉得,此事还是太大了,也太不敬天子了,此事还是不要再说了吧!” 被袁逢的话打断了思维的袁隗回过神来,对袁逢的态度却有些不支持了。 “兄长,此事的确是大事,也确实有点冒犯,但是……兄长,身为汉臣,涉及到皇位传承正统的事情,吾辈难道不应该多加考虑,以正皇统吗?” “次阳,你……” “兄长,我觉得,术说的很有道理。” 袁隗像是被打开了思路一样,双目闪着诡异的精光,轻声道:“当今天子的皇位是如何来的,天下人都知道,对此不满的也有很多,正是因为如此,天子诛杀窦武的事情才惹得天下人大为愤怒。 昔日晋惠公逃亡在外,被晋大夫里克迎回晋国登位,但其后却用各种理由杀死了里克,理由是里克能拥立他,就能背叛他,他为此感到不安,所以要杀了里克。 里克以臣犯君确实不对,但是惠公杀戮对自己有恩的臣子,违背了人伦道理,这也使得惠公长期不得人心,甚至被秦军俘虏,最后自己的继承人也被晋文公取而代之,这就是先例啊!” “这……” 袁逢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袁隗的话,因为袁隗所说的确实有道理。 晋惠公确实干过这种事情,不讲信义,所以得不到衷心的拥护,连自己的恩人都不回报,所以自己的后人也没有人愿意保护。 虽然二次党锢之祸里刘宏只是一个被动参与者,但他依然是最大的受益者,窦武死于此,窦妙又被软禁,他干出来的事情也不比晋献公好到哪里去。 袁树倒是没想到袁隗居然那么快就被说服了。 主要袁隗也被宦官乱政且背刺的事情气得不轻,怀着强烈的想要报复宦官的想法,但是因为牵扯到天子,不敢贸然行动。 眼下一听袁树的这一整套报仇思路,袁隗瞬间觉得自己的困惑被解除了,自己的思路被打开了。 自家大侄子说的对啊! 扫除宦官的难处就在于牵扯到天子,牵扯到皇帝的权力合法性,所以天然会被皇帝抵制并且反制。 但只要重新拥立一个和宦官没有什么关系的皇帝,废掉现在这个皇帝,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本章完) 第118章 命运之夜 第118章 命运之夜 眼见袁隗心动、袁逢还有顾虑,袁树则进一步进行劝说。 “父亲,眼下正值雒阳动荡之际,士人被宦官挑唆,坑害袁氏,又处在下风,被儿压制的无法翻身,正是惶惶不安之际,若以此为目标,宽容士人,与之和解,对外彰显袁氏仁德,必然能够进一步增进袁氏的人望。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袁氏及大汉万年考虑,区区个人私怨并没有价值,儿完全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和针对,换取足够的人心以增强袁氏行废立之举的成功可能!” 袁树整顿衣冠,恭敬行礼,向袁逢下拜。 袁隗一看,也跟着一起下拜。 “兄长,术尚未成年,却能忍耐个人私怨而致大事,您身为一家之主,朝廷九卿,位高权重,又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宦官坏我袁氏之心不死,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袁氏难道要一直忍耐、躲避吗?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宦官之卑劣用心,早已昭然若揭,若我袁氏依然不予严厉反击,恐怕宦官会更加大胆、过分,届时,袁氏人人自危,家族不安,这难道是兄长愿意看到的吗?” 儿子和弟弟一起向着自己下拜,搞得袁逢非常被动,但又稍微有点心动。 被动和心动交织在一起,袁逢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 他知道袁树和袁隗的建议很有意义,也的确很有可能直接改变大汉帝国的政治格局,实现袁氏的政治理想。 但是袁逢显然没有那么快的能够想清楚。 他有点接受不了。 从小到大,他都被教导要在一个大体的框架之内做事,不能超越这个框架,而是要尽力维护这个框架,因为这个框架对袁氏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这个框架,可能不是那么有利于身心健康,却在大体上是符合袁氏利益的。 现在,他的儿子和弟弟却告诉他,要超越这个框架,打破这个框架,重新塑造一个更加符合袁氏利益的框架。 长久以来的思维定势让他难以下定决心。 这到底是和天子作对,哪怕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天子,但他也是天子,也是大汉皇权目前来说最正统的掌握者。 所以对于这件事情,袁逢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心,而是强行摁下,让袁树和袁隗千万不要说出去,他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袁树也知道欲速则不达,老爹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想明白,他也不着急。 接下来两天,袁树白天出去演讲、辩经,继续给官学势力施加压力,引领雒阳舆论风潮,晚上则返回袁府继续劝说袁逢,希望他可以支楞起来,接受自己的建议。 另一边,司徒许栩那边也不断派人来和袁树商讨如何才能接受求和的事情,看起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而且决定求和、提出这场注定要输掉的战争的博士人数也从两人增加到了五人。 这说明袁树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无法忍受了,他们急切的渴望结束这场莫名的争端以维护他们现有的绝大部分利益,哪怕为此需要让渡一部分给袁氏,也不是不可以。 就当他们倒霉。 内外双重压力之下,袁逢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决断了,他趁夜喊了袁树和袁隗到他的房间里,进行了秘密商谈。 他非常严肃地看着袁树。 “术,为父最后问你一次,你是真的有废立天子、诛灭宦官的决心吗?哪怕为此丢失性命?” 袁树点头。 “父亲,儿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更改目标。” 袁逢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袁隗。 “次阳,这条路艰险万分,稍有不慎则满盘皆输,你也有可能会为此丧命,你不担心吗?” 袁隗摇了摇头。 “兄长,眼下如果我们继续之前的方略,继续与宦官相安无事,就一定可以保全性命吗?宦官不会再寻找其他的方法对袁氏下手吗?” 袁逢沉默不语。 袁隗再拜。 “都是未知的局面,为什么不去努力搏一次,而要坐视大难临头却无所作为呢?在我看来,这不是正确的做法,如果兄长一定要这样做,我才会真正的为袁氏的未来感到担忧。” 袁逢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好儿子和好弟弟之间来回转动。长长的叹息过后,袁逢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袁氏就真的要做好走上一条未来不明之路的准备了,无论事情成不成,未来,都会有人将汉贼的名头摁在袁氏头上,也不知道列祖列宗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袁逢终究是松口了,在内外相加的压力之下,他意识到只有袁树的方略才能为袁氏在这场困局中谋取最大的利益。 否则,在袁氏自身、官学势力和宦官集团三者之间很难找到一个平衡点。 而且他自己也很难说服自己接受怀柔的选项。 唯有以彻底结束宦官政权为目标,他才能说服自己接受怀柔官学势力的选项,才能忍受祖宗、儿子受辱的事实。 否则,他早晚要那些人付出血的代价。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之前的事情就此翻篇,袁逢只是把心中的怒火稍稍掩藏,却并没有熄灭它。 只待时机成熟,他还是要让这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建宁四年六月初二日夜,就在这个夜晚,汝南袁氏家族的命运和东汉帝国的命运在袁树这只小蝴蝶的煽动下,走向了另外一个谁也无法预料到的结局。 包括这只小蝴蝶自己。 而这条路的起始点,是具体商量一下这个事情该如何贯彻落实。 如何怀柔官学势力,以及如何反制宦官势力,并且在二者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废立天子的具体操作。 袁树作为方略的主要提出者,开始了自己的规划。 “对于许司徒和杨赐这些人来说,而之前提出的意见完全可以适用,问罪于韩宗,彻底消灭韩宗,然后就此打住,不要继续扩大追究者的范围,以此达到震慑宵小的目的。 咱们不是不能杀人,而是咱们顾全大局,愿意为了大局而忍受愤怒,只诛杀那个已经注定要落寞的人与他的学派势力,而并没有进一步追究其他人的责任,这是袁氏的宽容与仁德。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简单的放过他们,必须要给他们一点惩戒,以免他们养成畏威而不怀德的恶习,儿以为,就从他们各自的势力当中,交出一些有一定权势的官职给袁氏,不必多,但哪怕只是一个,也要交出来。” 袁树的这一看法得到了袁隗的认可,袁逢犹豫片刻之后,也点头答应了。 “这的确是顾全大局的做法,只是这样一来,苦了我麒麟儿了。” “为了大局,这点小小的仇怨,儿不会放在心上。” 袁树的坦然让袁逢很是满意。 他的儿子果然是要成大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舍弃一些细枝末节,这是上位者的优秀品质。 于是,这条方略就被正式采纳。 随后是对付宦官的。 “待吾辈和解,消弭争斗,重归于好,宦官必然惊诧,之后说不定又要对儿做些什么,比如再次召入宫中之类的,那时候,儿就直接称病不去,还请父亲、三叔代为应对。 宦官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又无法从儿这里继续下手,内部必然会慌乱、互相推卸责任,此时只要袁氏稍微摆出一点要复仇的架势,必然能促成他们内部的一番争斗。 届时,不需要袁氏主动出手,就足以让某些倒霉的宦官直接出局,虽不是袁氏直接报仇,如果真如儿所言,那袁氏也算是成功报仇了,如此一来,也不算什么都没有得到。 除此之外,可能就需要父亲暂忍雷霆之怒,此时此刻还不是与宦官见真章的时候,待袁赦返回,请三叔继续与之虚与委蛇,从宦官能接受的方面进行报复,如此克制的报复,一定会让宦官暂时放松警惕。 借此良机,可以派人去渤海国观察一下渤海王的处境,倒不必立刻接触渤海王,以免泄露消息,但是一定要保证渤海王的安全,没有渤海王的话,可就没有大义名分了。” 袁逢听后,很是满意,抚着胡须缓缓点头。 袁隗听了,眼中异彩连连,忍不住的看向了袁逢。 “仲兄,您真的要让术离开汝南袁氏、另立宗门吗?如果您想废长立幼,我一定支持,此事只要吾兄弟二人支持,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本章完) 第119章 焦虑的杨赐 第119章 焦虑的杨赐 袁逢听后,明显意动,于是颇为期待地看着袁树。 “术,你觉得呢?如果你想,为父和你三叔可以帮你操持此事,也省去你奔波之苦。” 袁树笑着摇了摇头。 “就目前来看,兄长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让他让出宗子之位,心中必有怨怼,也会让其余家族中人议论纷纷,有所顾忌,可能造成更多的废长立幼与家族争端,这对于家族来说并非长远之计,愿父亲、三叔谨慎思量。” 袁逢和袁隗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彼此脸上浓重的遗憾的表情。 对于严格且细致的宗法制度,越大的家族、势力就越是应该遵循,因为这明显是符合统治阶层的利益的,废长立幼是要动摇根基的做法,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该使用。 袁逢和袁隗只能十分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随后,袁逢和袁隗商量该如何与杨赐那边的人接触。 许栩这边已经主动求见了,只要传达给他们袁氏愿意议和的消息,很快就能推进下去, 但是杨赐和张济那边还没有求和,甚至还有点红了眼睛的感觉,袁逢和袁隗并没有想好该如何接触他们。 袁树思考了一番,提出了一个建议。 “父亲,让儿作为袁氏的代表去拜见一下他吧,此事由儿开始,由儿去解决,再合适不过了。” 袁逢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 “可是为父担心杨赐那忘恩负义之辈会对你不利。” 袁树摇了摇头。 “越是表面上张牙舞爪,内心就越是恐惧,杨赐身为朝廷官员,绝不敢对儿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即使如此……” 袁逢考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罢了,你去吧,不过带上许崇还有你的那些下属们,多带些人保护你的安全,否则为父实在是不放心。” 考虑到杨赐在袁逢眼里已经是一个信誉负数的家伙,袁树也只能答应袁逢的要求,在第二天就带着许崇和一票关西高质量猛男一同前往杨赐的府邸拜访杨赐。 说实在的,这几天,杨赐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焦虑的状态之中。 具体状态就是吃东西吃不下,睡觉也睡不着,白天像丧尸,晚上像打丧尸的,工作时神魂颠倒,下班后茫然不知归路,血低了,血压高了,黑眼圈也熬出来了。 最后实在撑不住,只能请了病假在府中休养。 没办法,原本说好要一起搞臭袁氏名声的家伙们一个接一个跳船,一个接一个背刺,全都围在了许栩身边向袁氏主动求和,把其他几个实在是没脸找袁氏求和的家伙放在火上烤。 杨赐如此,张济也是如此。 被袁树打败的败犬韩宗据说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三天水米未进,家人急得强行破门把他扛了出来,强行灌了米粥,这才吊住了一条命。 但是韩宗的心已经死了,只是存活一具肉体,又能如何呢? 韩宗已然如此,要是袁氏真的盯上了杨赐,纵使弘农杨氏两世三公,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但是对上愤怒的袁氏,杨氏的下场未必会比荀氏、陈氏、钟氏这些家族要好多少。 偏偏杨赐还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事情。 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没用。 主动向袁树发起挑战,他又不敢。 整个人焦虑的不要不要的,胃都火辣辣的疼,每天要窜好几次,估计袁树再晚几天找他,他就要去找杨氏列祖列宗报道了。 好在袁树来的比较及时,没让杨赐真的成为焦虑症剑下亡魂。 得知袁树来访,杨赐先是一阵欣喜若狂,接着又是一阵迷茫和担忧和未知的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后庭又有些不稳,好像有些什么过于澎湃的东西即将喷薄而出。 于是他一边下令家中仆人把袁树请进来,自己又快速赶往厕所解决这一问题,顺便让人给他准备好熏香的衣服,等从厕所出来立刻换上,不能在袁树面前让袁树嗅到自己身上那五谷轮回的气息。 等杨赐好不容易解决了五谷轮回的问题、见到袁树的时候,袁树正在客厅内品味着杨府特制夏日冰镇小甜水。这年头,但凡是个有点家底子的家族都会在自己府上自己给自己捣鼓一些除了酒之外的饮料。 酒虽然很迷人,但是毕竟有点酸涩口,喝多了还会醉,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而甜蜜蜜的小甜水则是人类共同的喜好。 袁氏府邸上就有府内特调小甜水,有各种果味的饮料,还有带着香的果饮料,也有用蜂蜜和羊奶调制的饮料,甚至夏天还有冰饮,属实是把小甜水这一块拿捏了。 如今杨氏府上这杯带着清凉薄荷味的冰镇小甜水也确实是味道不错,很适合夏日饮用,夏日炎炎之际喝上一杯,只觉得烦躁不安的情绪都能被消解。 袁树刚才已经咕嘟咕嘟喝了一杯,现在又要了一杯,慢慢品味。 杨家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喝的越多越赚。 等杨赐来了,袁树笑呵呵的起身行礼,向杨赐问好,然后和他拉起了家常,谈起了他在茂陵与杨彪的交谈,以及来到雒阳之前在弘农与杨彪的相会。 这一番家常下来,倒是让杨赐紧绷的情绪有了些许缓解。 没想到袁树看起来和自己的儿子关系不错? 这说明…… 这个事情其实还有缓和的余地? 被焦虑情绪逼得有点崩溃的杨赐已经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甚至觉得可以让杨彪出面来和袁树打打感情牌,赶快把这一场舆论风波给过去掉算了,就算是要杨氏付出点什么代价,也可以谈。 只要谈,都可以,就怕你不谈! 不过袁树一直都在拉家常,与杨赐笑谈和自己和杨彪之间的事情,还有来到雒阳之后的一些搞笑的事情,迟迟不肯进入正题,这让杨赐感到很焦虑。 要不是咱们之前还是针锋相对的敌对关系,我还真以为你是来拜见我这个长辈的,可现在咱们这种状态,你主动上门却只谈家常,这是什么意思? 心里一慌,杨赐又觉得胃部火辣辣的很难受,心中焦虑感快速上升,整个人又开始坐立不安。 他的这点变化自然瞒不过袁树的火眼金睛。 虽然是自己主动上门找杨赐,但是袁术可没有打算交出主动权,他必须要让杨赐知道,自己才是这段关系里的主动方,而杨氏是绝对的劣势方、被动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对此,陷入到极端焦虑之中的杨赐已经没有余裕去参破了,眼见袁树迟迟不进入正题,他实在是无法忍耐了,遂主动开口,打破了这层朦胧的“隔阂”。 “袁……袁君,你此次来老夫府上,难道只是为了与老夫闲话家常吗?难道不准备谈一谈近些时日雒阳城内发生的事情吗?” 袁树眼见杨赐终于沉不住气,便知道自己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一半。 接下来的一半,就要靠自己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喷气式超级自动嘴炮了。 “树不过是一普通少年罢了,杨公德高望重,唤树本名即可,怎可称君?” “这……好吧,老夫便托大了。” 杨赐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口道:“术,此前在雒阳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的?以及,袁氏是如何看待的?你此来,是自己过来,还是代表袁氏呢?” “既是自己来,也是代表袁氏而来。” 袁树笑道:“在这些事情上,树与袁氏可称一体,并无区别,树的意见,就是袁氏的意见。” 杨赐心中一凛,听出了袁树的言外之意。 他知道自己不能把袁树当作一个普通的少年来看待,在这件事情上,袁树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与号召力实在是异于常人,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的意见必然能左右袁氏家族的意志。 更何况袁氏话事人袁逢就是他亲爹! 所以他也意识到,袁树此来,应该就是代表了袁氏家族的整体意志,来与他协商一些事情。 联想到此前大量原先的同盟者一起跳反、一起随着司徒许栩向袁氏主动求和,只剩下自己和少数人没有向袁氏求和,眼下很有可能袁氏已经与那些主动求和的人达成了协议,已经可以腾出手来专门收拾自己和其他少数没有主动求和的家族了。 这下,却如何是好? (本章完) 第120章 炮打杨赐 第120章 炮打杨赐 杨赐心中一阵恐慌。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后悔情绪达到了巅峰。 对于自己曾经错误的妄想,他恨不能穿越回过去把那个时候的自己掐死,取而代之。 可惜,他没有袁树的能耐。 不过袁树也并没有直接就把话说死,而是慢悠悠的谈起了这件事情的整个起源。 包括宦官那边是如何操作的,如何欺骗袁氏的,以及自己是如何被宦官玩弄的。 一整个缘由交代完了之后,袁树露出了十分感叹的神情。 “本以为,这只是宦官的警告与玩弄,或者说是小小的报复,可谁曾想,那么长时间以来,最凶狠针对袁氏与树本人的,不是宦官,而是士人,甚至是与袁氏关系颇为接近的诸多士族高门。 得知此事的时候,包括树在内,很多袁氏族人都觉得不可置信,尤其是杨氏,杨公啊,杨氏与袁氏结为姻亲之好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为何此番却如此针对袁氏呢?这实在是令人诧异。” 袁树抛出了一个问题,想要听听杨赐是怎么解释的。 杨赐仿佛意识到这是袁树再给他解释的机会,于是赶快解释。 “老夫希望袁氏不要误会此事,此事……此事也是老夫一时失察,没有察觉到这是宦官的阴谋,没有察觉到宦官在背后搅动风云,若是能让老夫早早察觉到,必然不会如此莽撞。 老夫也是关心则乱,天子学习儒术,那是国家的大事,马虎不得,宫里传来消息,老夫那是十分震惊的,还以为袁氏为了推动族中子弟进入仕途,居然会采用这种方法。 这种事情牵扯太大,关联太广,老夫觉得事态紧急,实在是无法无视,这才果断上表,阻止此事,却万万没想到跟着老夫一起上表的还有很多人,并且这些人一起把矛头指向袁氏。 他们似乎也认为袁氏才是背后操纵主谋,想要让天子接触心学,并且把十四家法增加到十五家法,术,你也是知道的,此事之严重性,无异于动摇国本,朝中贤能如何能视如无物呢?” “原来是这样吗?” 袁树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原来杨氏并没有针对袁氏,只是对心学有所怀疑,并不是对袁氏有所不满?” “没错,正是如此!” 杨赐十分肯定的给出了答复。 袁树咧嘴一笑。 “可为什么杨公的奏表上却不是如此言语呢?” 杨赐一愣。 袁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卷写在竹简上的奏表,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杨公不会认为以袁氏之能,区区一份奏表还拿不到手吧?” 杨赐心神剧震。 袁树翻开奏表,看了看。 “嗯,确实有关于学术的论述,不过后面话锋一转,直接谈到了袁氏,说这是袁氏与宦官的同谋,是袁氏试图用旁门左道沾染天子的罪行,要求天子治罪袁氏,治罪于我,并且将我驱逐出雒阳,让袁氏作出合理解释,否则必然严惩不贷。” 合上了奏表,袁树笑眯眯地看着面色发白的杨赐。 “杨公,这上面的言语好像与您方才所说的有些出入,难道说这份奏表不是出自于您的手笔?这是有人伪作?不会吧?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作假?” 杨赐的脸色越来越白,双手死死攥着衣襟,整个人都好像处在一种极为紧绷的状态之中,甚至有种将要完全爆裂开来的准备。 眼见如此,袁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不能继续调侃了,否则杨赐就要出问题了。 于是袁树忽然大笑出声,把杨赐弄得一愣,十分诧异地看着袁树。 只见袁树随手一扔,就把这份奏表扔在了地上。 “这份奏表上写的是什么,袁氏与树其实不是很在乎,杨公方才说了什么,之前想的是什么,袁氏与树也不是很在乎,袁氏与树真正在乎的,是杨公究竟如何看待袁氏与宦官,袁氏与树想要知道,杨公难道认为袁氏是比宦官还要罪恶的敌人吗?”杨赐打了一个激灵,浑身一抖,瞪大了眼睛。 “绝非如此!绝非如此!杨氏怎么可能如此看待?!” 袁树面色一变,满脸狠厉之色,啪的一声,狠狠拍向了面前的桌案。 “若然如此,宦官仅仅只是抛下一枚饵料,杨氏便迫不及待的咬上这枚饵料,对袁氏与树本人大肆攻讦?为何不去调查事情原委?为何不去细细思考袁氏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杨公啊!直到最后,您都没有去调查这件事情的原委,以您的睿智,许司徒能发现的事情,您发现不了?许司徒能察觉到的问题,您察觉不到?派人入宫打探消息对于杨氏来说,很难吗? 究竟是您查不到真相,还是您根本不想去调查真相?只待发现袁氏的失误,便迫不及待打击袁氏,这究竟是何居心?杨公啊!当初可是您主动寻求与袁氏联姻啊!” 袁树声色俱厉,一阵怒吼,把杨赐吼的一愣一愣的,顶着一张惨白的老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袁树的嘴炮轰击还没有结束。 “当初党锢之祸骤起,杨氏避难无门,眼见宦官屠刀将要落下,是袁氏伸手拉了杨氏一把,把家中嫡女嫁给文先,这才保住了杨氏一族,可谁曾想,袁氏伸手帮助的杨氏,却恩将仇报? 杨公,我以为您是德高望重的名士,我以为杨氏会念着袁氏的好,就算不帮助袁氏,也不会落井下石,谁曾想,大难骤起,杨氏却是第一个搬起石头往袁氏身上砸!恶狠狠的抨击袁氏! 袁氏到底对你杨氏犯下了什么错?惹得杨氏如此憎恶袁氏?难道真如民间所说的那样,升米恩,斗米仇,杨氏不仅不感恩袁氏,反而还盼着袁氏分崩离析、彻底覆灭吗?!” “没有!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术,你不要误会!” 杨赐忍不住了,双手撑着案几直起了上半身,满脸惊惶失措。 “术,事情不是这样的!杨氏没有想过要陷害袁氏!更没有想要袁氏覆灭!这完全不可能!我儿迎娶的是袁氏女!袁氏覆灭,对我杨氏有何好处?这种道理,杨氏如何不明白?” “那杨氏为何要这样做?您为何要这样做?” 袁树怒吼道:“您可知道为了此事,我父我叔到底有多么为难?到底有多么震惊和不解?袁氏面对之前的局面到底有多危险?若非树有些许辩才,能与人辩论不落下风,袁氏又会遭到什么样的折辱和打击?宦官又该如何欣喜若狂? 袁氏一直以来都在小心翼翼苦心孤诣的维持朝政局面,不让宦官太过嚣张,并且私下里力主保护党人,包括树本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保护党人!表面上与宦官虚与委蛇,怎么就成了互相勾结?一心保护落难者,怎么就成了沽名钓誉?!” 杨赐浑身颤抖着,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面对袁树的凶猛嘴炮轰击,他连编都编不出答复。 他只觉得看着袁树那满是怒火的双眼,他连一点点谎言都说不出口。 好像谎言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因为那满是怒火的双眼已经如锐利的剑一般,刺入了他的心脏,洞悉了他全部的肮脏设想。 杨赐无力的瘫坐回了软垫上,低下了头,不知所措。 眼见杨赐如此模样,袁树觉得这轮嘴炮轰击的效果也差不多到位了。 他此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效仿诸葛丞相骂死王司徒,他是来寻求某种意义上的和解的。 而现在既然已经站在了道德高峰上居高临下的审视杨赐,就没必要继续痛打落水狗了。 他随之坐下,安静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杨公,树此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说这些,树只是想要代表袁氏看到杨氏的悔过之意,得到杨氏的道歉,如此,便也能稍微抚慰内心,可万万没想到,树听到的,只是谎言与托辞。” 杨赐闻言,惊讶地抬起头。 “术,你这是……” “在袁氏看来,杨氏不是一般的家族,袁氏可以对其他家族不留手,但是对于杨氏,却狠不下手,毕竟,袁氏嫡女与杨氏嫡子的婚姻方才数年。” 袁树叹息道:“若有可能,袁氏自然是想要与杨氏携手并进的,可谁曾想,杨氏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如何让袁氏能不寒心?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以信义为本,袁氏是如此,以为杨氏也是如此,却没想到袁氏看走了眼。” (本章完) 第121章 不愧是老油条啊 第121章 不愧是老油条啊 听着袁树这般心灰意冷的话语,杨赐急了。 他站起身子,快步来到了袁树身边,一把握住了袁树的手。 “术,你千万不要有什么疑虑,杨氏,包括老夫,从未想过要让袁氏处于真正的险境之中,此番……此番不过是……不过是鬼迷心窍罢了!” “鬼迷心窍?” “杨氏……不,是老夫,老夫其实……其实是想让杨氏可以追上袁氏的步伐,尽早与袁氏并驾齐驱,也成就三世三公之伟业……” 杨赐紧紧握着袁树的手,恳切道:“术,你一定要相信老夫,这是真的,杨氏从来没有坑害袁氏的想法,只是想要拉近与袁氏的距离,这是真话,绝非妄言! 之所以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情,也只是想要让袁氏的声望下降,不至于那么快就让汝父、叔登上三公之位,并且老夫也相信,袁氏家大业大,枝繁叶茂,绝不是区区流言就能摧毁的!” 杨赐边说着,边露出了一丝带着些讨好意味的笑容。 “术,你看,现在不也是如此吗?” 袁树感觉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杨公,您把一把匕首插进了一个身强力壮的人的身上,然后笑着对他说,自己相信他身体强壮,绝不会被区区小伤危及性命,所以才插了他一刀,您觉得,这个解释能够让袁氏接受吗?” 杨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 “您自己也不相信对吧?” 袁树冷笑一声,开口道:“您和杨氏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入了袁氏的身体里,让袁氏很痛,流血,如今伤口堪堪愈合,您觉得,袁氏会怎么看待插刀的杨氏呢?” 杨赐咽了口唾沫,心中情绪越发紧绷、急切。 “术,老夫知道,这件事情对袁氏的伤害很大,但是杨氏到底也是士族,也受过袁氏的帮助,不可能盼着袁氏毁灭!这是真的!老夫绝无假意!若有,叫老夫不得好死!” 袁树看着杨赐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杨公,人在做,天在看,人不能做太过于卑鄙的事情,否则,就是自寻死路,杨氏落难之际,只有袁氏伸出援手,而如今,杨氏却做了背信弃义的事情,这件事情如果得不到袁氏的谅解,您以为,杨氏还会有三世三公的那一天吗?” 杨赐瞪圆了眼睛,手抖的更厉害了。 他真的怕了。 他知道,袁树能说出这样的话,绝不是一时兴起或者空穴来风。 他这么说,绝对是有底气的,是有依仗的,而且以袁氏家族的政治能量,想要这样做的话…… 绝对是可能的! 事情大发了,袁氏真的要对杨氏动手的话,杨氏就算死不了,也一定会很难受,而且一旦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名声传了出去,杨氏也就别想在高门大族的圈子里厮混了。 杨赐是惊恐、后悔、震撼到了极致。 但是随着极致的到来,杨赐却奇迹般的恢复了冷静,大脑高速旋转,很快从周围死寂一般的局面之中寻找到了一条隐秘的生路。 “术,袁氏是如何惩戒许栩等人的?” 袁树看了看杨赐,挑了挑眉毛。 不错啊,老杨还是有点本事的,这种极限施压的情况下,还能维持冷静的思维? 不愧是老油条啊。 袁树想了想,觉得可能火候还没到,于是准备再加一把火。 “袁氏如何对待许司徒等人,和杨氏关系不大,许司徒等人是主动找到袁氏交代此事的,得到了我父的认可,所以袁氏对他们的惩戒仅仅只是一些官职罢了,但是对待没有主动交代此事的其余人等,绝对不会那么容易的。” 杨赐听了袁树这明显是要狮子大开口的话语,心中反而轻松了不少。 袁树还愿意开口,就说明这个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袁氏还没有铁了心的一定要废掉杨氏,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 如果袁氏铁了心要废掉杨氏,袁树根本连来都不用来,直接下手宣战好了,还废这个力气做什么? 所以,袁氏依然有谈判的心思。 这就好! 这就好! 杨赐一激动,紧紧捏住了袁树的手,给袁树捏的都有点疼。 “术,别的就不用再说了,现在老夫只想知道一个问题,那就是袁氏想要什么?只要袁氏想要,只要杨氏给得出,什么都可以谈,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谈的。” 袁树看了看杨赐,见他脸上的表情很是激动,便知道这大概就是最佳时机了。 前头的施压已经有了很好的效果,接下来,就是收获的时候了。杨氏给袁氏带来了很大的真实伤害与潜在伤害,并且带头跳反、背刺,做了一个很坏的榜样,这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放过的问题。 所以其他主动求和的人可以交出一些官职的所有权,对袁氏和袁树道歉,这样就能混过去,袁氏也就不再紧追不放了。 但杨氏不行。 杨氏不仅要交出一部分袁氏很在乎的官职,还要答应袁树,为袁树运作一批一心会的优秀成员在杨氏的势力范围内成为官吏,并且动用杨氏的政治资源为他们的升迁做安排。 这些政治上的补偿是必需的。 另外,杨赐必须以《欧阳尚书》传承家族话事人的身份公开赞扬袁氏的心学是很有意义的学问,必须要为袁氏心学成为官方认可的学说做一些真实的看得到的努力。 并且今后在一些重大政治问题的决断上,杨氏必须与袁氏事先通知一下,杨氏自己怎么决断,袁氏不插手,但是袁氏要提前知道。 除此之外,袁树还要求杨氏资助袁树一部分土地和金钱,帮助袁树在雒阳周边建设一心会的总部和更大规模的良知农庄。 一系列的要求让杨赐有点傻眼,不过细细思考一下,他发现这些条件大部分都是可以接受的,并不算苛刻。 尤其是给袁树土地和金钱的资助,这对于杨氏家族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甚至于动用杨氏的家族资源帮助袁树培养忠心部下这个事情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唯独在学术层面,要让杨赐公开称赞袁氏心学并且帮助袁氏心学成为官方承认的学说,杨赐觉得这貌似不是自己能够办到的事情。 “术,其他的都好说,唯独这个官学承认心学的事情,这似乎不是老夫一人说了算的,而且官学需要朝廷乃至于天子的认可,老夫一个人认可又有什么用呢?” “其他人自然也会认可。” 袁树笑道:“只是杨氏作为阀阅家族中最有实力的几家之一,如果在这个层面与我相悖,抨击袁氏心学,那我就不得不抽出时间和精力与杨公进行一场辩论了。 如果杨公主动认可心学,不就可以省下一部分力气了吗?韩宗已经是那样的处境了,估计不会有人想要和韩宗一个下场吧?” 杨赐面色一滞,顿时感觉袁树十分可恶。 行了!我知道你小子牛逼!我知道你小子厉害!但是你也要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居然敢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好歹也是弘农杨氏当代家主、朝廷重要官员! 你居然敢威胁我?! 我……我……我…… 我就答应给你看! 杨赐很生气,非常生气,极度生气。 于是他在极度生气的情况下——答应了袁树的条件。 主打一个你敢要求,我就敢答应! 你看我狠不狠? 只要袁氏不再和杨氏为敌,只要袁氏可以放弃对杨氏的进一步凶狠打击,只要袁树这个人不想着挑战杨赐、给杨赐留点面子,那杨赐觉得付出一些东西也确实是可以接受的。 总好过成为下一个韩宗,对吧? 在十分不情愿的前提之下,杨赐被迫接受了袁树提出来的议和条件,接受了这个看似比较“丧权辱国”的条约,以此换取了袁氏家族的“大度宽容”,以及在袁树这边的“免喷权”。 随后,杨赐和袁树商量起了这些事情的执行细节问题。 比如需要杨氏帮助安排哪些人的工作,比如需要杨氏提供什么地方的土地,提供多少金钱来帮助袁树搞定一心会总部的建设。 还有就是什么时候发表认可、支持心学的结论。 杨赐生怕在执行的途中遇到什么歧义,然后再次受到袁树的折磨与加码,不得不十分细致的和袁树商量细节问题。 最后还要进行书面确认,双方签字画押,对天起誓绝对遵守约定,这才放下心来。 具体的内容商量完毕了,杨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袁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 于是乎,两人之间的紧张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相对宽松的情绪。 杨赐紧张焦虑了好多天,眼下终于尘埃落定,心中大石终于坠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他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袁氏将来而未来的报复。 他终于可以放心的好好儿的睡一觉了! 而袁树也趁此机会表达一下善意,以此维持双方最起码的体面。 (本章完) 第122章 站着拜码头 第122章 站着拜码头 袁树深知维持一个联盟内部团结的最好方式,就是大家都有一个没有干掉的共同的凶恶的敌人。 相对于有共同的利益的情况来说,有共同敌人带来的同盟关系反而更加可靠一些。 于是袁树谈完家常,就开始和杨赐谈论关于宦官的问题,开始忽悠、转移矛盾,避免杨赐越想越气,到后面还要偷偷的搞什么小动作。 先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宦官身上再说。 于是袁树想了想该怎么忽悠,而后缓缓开口。 “此番被宦官狠狠的算计了一次,不仅是袁氏受到很大的打击,被宦官蛊惑群起而攻的诸位也受到了很大的损失,袁氏也好,杨氏也好,许司徒他们也好,都没有真正获胜的人。 真正获胜的,只有宦官,就像是钓鱼一样,抛出一个诱饵,却什么也没有损失,就获得了一条大鱼,使得袁氏与众多名士交锋论战,袁氏损失了名声,余者损失了颜面,大家又一起损失了和气。 最后只有宦官看着吾等士人自相残杀,他们在背后笑得不知道多开心,杨公,不管是杨氏,还是袁氏,还是其他人,都要引以为戒啊!党锢之祸已经严重,吾等士人怎么还能自相残杀呢?” 杨赐正是劫后余生的状态,袁树说什么他都觉得对,更何况本来就是对的事情,他更是深以为然。 “宦官用心险恶,若非许司徒及时察觉,吾等险些铸成大错,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以后不能再发生了……” “而且宦官此番作为,实在是太过于险恶,袁氏深受其害。” 袁树恨声道:“绝不能就此略过,当此事没有发生过,这一次,必然要让宦官付出代价!” 杨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好啊! 必须要这样搞啊! 不能只是我们付出代价,宦官才是幕后黑手,你袁氏拉清单的时候,怎么能少得了宦官? 我倒霉,宦官必须要比我更倒霉! 你袁氏赶快上啊! 咬死他们! “术,袁氏打算怎么做?” “此番宦官的计谋,据说是由段珪首倡,曹节支持,张让完善,淳于登登门欺骗。” 袁树怒道:“这四个贼人,袁氏一个都不会放过,袁氏绝不会被人欺凌而毫无反应!只不过,彼等以天子为后盾,深得天子信任,吾辈连面见天子都很难,这的确是一大问题。” 杨赐闻言,也深有感触。 “是啊,彼等侍奉于天子左右,将天子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就算是吾辈讲学于天子,也是在其密切监视之下,不得讲解与儒术没有关系的任何言语,否则就会被阻止。 虽然吾辈有心告知天子要近贤臣、远小人,有心告知天子宦官的为非作歹之事,可是观天子言行,已然受到宦官极大的影响,长久来看,这绝非好事。” 袁树点了点头。 “一国天子如此偏袒宦官而忽视外臣,这肯定不是好事,更何况窦太后在软禁之中,宫中没有任何人可以钳制宦官势力,长此以往,恐怕天子真的会把宦官当作肱骨来看待了。” 杨赐也被袁树说的惆怅不已,一番思虑之下,竟然觉得前途暗淡无光,十分沮丧。 “三年党锢,已经使得天下士人损失惨重,多少人被杀,多少家族毁于一旦,又有多少人流放边地不得回归,连太后的族人都被流放到了日南郡,正面对抗宦官,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正面对抗当然不太可能。” 袁树缓缓道:“但是总有别的办法可以对抗宦官,士人总不能一直任由宦官欺凌杀戮,而不做点别的反抗吧?朝廷如此厉行党锢,牵连甚众,民间哀怨者不知凡几,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袁氏有什么想法吗?” 杨赐眼睛一亮:“如果有,大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参详。” 袁树笑了笑。 “杨公,袁氏的确有一些想法,不过这些事情是不能告知外人的,原本,杨氏倒也算不上外人,但是眼下……呵呵,袁氏估计是不会再相信杨氏了,相安无事也就罢了,杨公,好自为之啊。” 袁树随后起身告辞,不顾杨赐挽留,直接离开了杨赐的府邸。 杨赐看着袁树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纠结。 他感觉袁氏肯定是要搞点什么大动作来报复宦官。眼下,在雒阳城的局势里,袁树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势力团体的领袖,再加上袁氏家族本身的力量,一旦对宦官发起决然一击,宦官真的能讨到好处吗? 袁氏要真的能做点什么,雒阳城内的政治格局必然发生改变,届时,袁氏本身和帮助袁氏操作的势力都能得到好处,而旁观者……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喝酒吃肉了。 杨赐其实已经把肠子悔青了,但是没用。 任谁也没想到袁氏家族主推的神童袁树居然不仅仅只是一个大家所理解范围内的正常的神童。 他居然是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神童。 学术超强,辩经能力超强,演说能力也极为强悍,煽动情绪的能力简直是天下第一,甚至还有领袖能力,一个人拉起一个大学派,能在雒阳城内掀起庞大的声势。 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舆论风波之初袁氏家族的劣势处境,随后大展身手,把袁氏和他自己的处境接连翻了过来,推上了新的高峰。 博士韩宗成为他证道途中的败犬冤魂,他用韩宗的地位与未来造就了自己的神话,只待这场风波过后,袁树必然会成为雒阳城内人人追捧、人人尊崇的顶级学术大师。 原本他只是在关西之地获得名望,得到关西的认同,而这一波,他直接打开了自己在关东之地的知名度,在帝都、天子脚下完成如此壮举! 堪称古今一绝啊。 帝都是天下财富、权势、文才聚集之地,所有人都想要在帝都立足,想要在帝都成名,可成功者寥寥无几。 不可否认,在帝都成名者,其成果会比在边地放大百倍。 而与此同时,在帝都失败者,其下场也会较之边地凄惨百倍。 这就是帝都的魅力与凶险。 成则鲸吞万物、成就无上显赫之荣耀。 败则身毁道消、坠入万劫不复之绝境。 对于每一个勇者来说,这都是极具威胁的,但是袁树成功了,他成功了! 且不说他出身就在罗马,单说凭他这份才华,就算是平凡出身,也必将荣耀于雒阳,更何况他还是袁氏子弟。 袁氏必然不惜一切的主推袁树,让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这样一个人,也不知会有多少人红着眼睛冲上去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就是不松手。 如果能获得袁树的青睐,在未来的雒阳城里,必然会有一席之地,这估计是大部分人最普遍的看法。 可是在这场全新的势力划分、利益瓜分大浪潮里,杨氏注定无法获得什么真正的好处,因为杨氏已经彻底失去了袁氏的信任。 信任这东西一旦失去了,想要恢复,那就不太可能了,很有可能就是永远的失去。 杨赐后悔,非常后悔,后悔的祖坟都要冒黑烟了。 可是没用。 袁树离开了杨赐的府邸之后,很快又去往了张济的府邸和其他几名博士的府邸,与他们一起协商投降与议和的相关话题。 与杨赐那边差不多,张济和几名太学博士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那几名博士更是吓得一夜三惊,完全睡不着觉,刚一闭上眼睛,就是袁树杀上门来逼着他辩经,然后惨败,沦为韩宗那样的社会败犬,就此失去所有的一切。 现在袁树主动上门与他们商讨和解的事情,他们如何能不开心呢? 只要袁氏愿意结束这场争端,那么多给一些东西,也完全是可以的。 相较于杨氏家族,包括张氏家族在内的其他几个博士家族并没有太过于广大的政治能量,指望他们能够分润多少东西给到袁氏那是别想,他们自己也没有多少。 所以袁树就着重要求他们公开称赞袁氏心学的精妙之处,为袁氏心学在雒阳站稳脚跟推波助澜。 另外就是要给予土地和金钱,帮助袁树在雒阳周边地区建立一心会总部和全新的良庄。 他们也必须要公开认可袁树在雒阳传学发展的正当性,公开表明自己的支持态度,为袁树站台。 以此,袁树扫清了袁氏心学在雒阳城内发展传播的最大障碍,为袁氏心学进一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人家拜码头都要跪着拜,偏偏袁树,这个码头,他站着就给拜了。 (本章完) 第123章 张纮,你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第123章 张纮,你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袁树积极行动的时候,袁逢和袁隗也没有闲着。 他们那边也分头办完了自己的事情,与各大家族、各位博士对接,督促他们完成利益交换的交割问题,盯着他们把承诺的补偿全部给到位。 等补偿到位的同时,就是袁氏宣布与他们和解的时候。 而在此之前,为了防止他们出尔反尔,袁树还会继续演讲、传学、招揽一心会会员,继续给他们施加压力,逼迫他们更快的行动。 袁树表示——我绝不承诺不主动使用嘴炮攻击! 我将永远保留主动发动嘴炮攻击的权利! 看我不爽? 来跟我辩经啊! 这些家大业大的家伙们哪里能和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学子一样敢于辩经呢? 韩宗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啊! 对了,提及韩宗,这家伙也是惨兮兮的。 袁逢把他作为典型,严加惩处,杀鸡儆猴。 袁逢对外宣称是袁树建议袁氏家族要宽容对待士人,所以才没有进一步追究更多人的责任,但是这并不代表袁氏没有将事情做绝的能力。 袁氏充分动员了自己的政治资源,很快,韩宗就失去了太学博士的职位,他的学派也被正式除名、解散,所有门生弟子全部遣散,各寻归处。 韩宗本人被解除太学博士的职位之后,还被要求永远不得返回雒阳,且永远失去招收弟子、传承学问的能力,但凡有所不遵从,袁氏保留继续追究他的责任的权利。 韩宗被一巴掌打落深渊,再起不能。 于袁氏对外宣称的一个时辰之后,也就是建宁四年六月初三的午时,韩宗一家老小就被驱赶着离开了雒阳城,永远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没人敢送他,没人敢触碰袁氏的霉头,哪怕与他关系再好的人也不敢相送,麾下门生弟子更是集体噤声,不敢与之再有任何牵连。 唯有一人除外。 广陵人张纮,于太学南门外送别韩宗,向韩宗大礼参拜三次,无视他人异样的眼神。 此事引起了一阵议论,张纮本人在太学内也遭到了排挤和异样的对待,没有人愿意与他为伍,也没有博士愿意接受他的求教,他在太学内的处境也越发糟糕。 但是在这个时候,张纮又做了一件很让人感到惊讶的事情。 他报名申请加入一心会。 这个消息被袁树得知,袁树顿时很感兴趣,询问这件事情的结果,然后得知张纮被人驱赶离开了一心会报名处,不被接纳。 袁树稍微思考了一下,令许崇将张纮带到自己面前。 于是十七岁的张纮便被许崇带到了袁树的面前。 “韩宗人品不佳,学术能力更不算好,在未知事件全貌的前提下便对我和袁氏恶语相向,此等作为,令人不齿,你已不是他的弟子,为何还要送别他呢?难道是刻意与我为敌?那你为何又要申请加入一心会?难道是伺机报复?” 张纮面对袁树,不卑不亢,行礼之后,侃侃而谈。 “韩师所作所为,世人自有看法,而纮受其传学之恩,万不能以旁人言论而违背师生伦理,韩师纵有千错万错,也曾是纮之恩师,离别之时相送,纮以为并没有不可取的地方。” 袁树笑了笑。 “韩宗在雒阳和太学已成人人喊打之势,且学派解散,你实际上已经不是他的弟子,为何还要如此作为?如此作为之后,在太学内处处碰壁,为人耻笑,哪怕如此,你对你的所作所为就没有后悔吗?” 张纮摇头。 “既已不是师生,此生再难相见,临别相送以谢其恩,此乃纮内心之良知,遵照良知而行动,不去在乎外人的眼光,坚持致良知之路,纮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亦不会后悔,他日若再相见,纮仍会执弟子礼,不会稍有逾越。” 袁树眼前一亮。 “张纮,你了解心学?听过我的讲学?” “听过,也自学过。” 张纮拱手道:“袁君心胸宽广,所著《孟子解诂》与《知行论》皆经义双全,标点齐备,更有完善注解,读之毫无难度,通读一遍,略通大意,通读两遍、三遍,致良知之念已存于心中,通读四遍、五遍,已为袁君之为人而倾倒。” 袁树更加兴致盎然。 “如此说来,你报名申请加入一心会,并非是无奈之举?而是真心认同心学理念?” 张纮果断点头。 “纮早有此心,只是受业于恩师,已有师承,不便加入,眼下韩师远离,学派不存,纮恢复自由之身,自当遵循本心而行事,故申请加入一心会,希望今后能够进修心学。” 站在一边监视张纮的许崇听了这番话,面露不屑之色。 “说的好听,全是妄言,老大,这个人我看着不实在,什么事情都要等结果确定了再顺势去做,不就是您所说的那种墙头草吗?老大危难之时,他没有相助,现在尘埃落定了,又想转投一心会,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张纮没说话,只是看着袁树,神色坦然,面无异色。 袁树笑了笑。 “崇,一根墙头草,哪里会在没有人敢相送韩宗的时候,单独去送别韩宗呢?再者说了,危难之时,我也没见到他来与我辩经啊,危难时没有落井下石、以多欺少,尘埃落定时没有背离授业恩师,遵循良知而行动,他绝不是墙头草。” 许崇依旧不满。 “老大,你可别被他的言巧语给骗了,照我来看,直接把他丢出去算了!” 袁树没有回话,而是站起身子,走到张纮面前,拍了拍张纮的肩膀。 “张纮,你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张纮略有些疑惑。 “袁君此言何意?” 袁树笑了笑。 “你很幸运的被我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你也很幸运的被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和籍贯,若没有这些前提,我不会见你,你也不会得到加入一心会、证明你自己的机会。” 张纮闻言,先是疑惑,而后是惊讶。 “袁君,您的意思是?” 袁树伸手拿起一根竹简递给了他。 “拿着这根竹简去一心会报名处报名,然后跟随其他人一起参加面试,至于能否通过,以及之后能否在一心会中做出一番事业,就看你自己的能力和造化了。” 张纮接过了竹简,盯着看了一会儿,面容越发坚毅。 然后他向袁树深深一礼,转身快步离开。 许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很是不解。 “老大,这种人赶走便是,您为什么要留下他?您给他竹简,不就等于保着他进入一心会吗?我觉得这个人不可靠。” 袁树看了看许崇,又看了看张纮的背影。 “所以我说他运气好啊,被我知道了名字和籍贯,还有所作所为,那我说什么也要给他一个机会,不然我会很遗憾的。” “啊?” 许崇满脸不解。 但是袁树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想法。 张纮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袁树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只是多给了张纮一个机会,至于其他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整个雒阳愿意加入一心会的人越来越多,报名人数已经突破了一万,已经通过面试审核加入一心会的也有一千多人。 至于剩下的,愿意加入袁氏心学门派的就可以加入,成为一名门生,不愿加入的也就任其自由离开,接下来的一切,都要按照一心会的既定章程来运作。 一心会是实际上的袁树势力核心,而所谓的袁氏心学门派,相当于一心会的外围组织,也是一心会会员的培养组织。 除非面试时表现优秀,具备加入一心会的资质,可以当场加入一心会,其他人都要在袁氏心学门派里接受初步教育,然后通过进一步考核才能被允许加入一心会。 而在心学门派里,也有门生和弟子之间的区别,门生进来就是,弟子则需要接受很多考核才能升级成功。 虽然说门生和弟子都可以参加一心会考核,都有加入一心会的可能,但是弟子通过的概率显然是要高过门生的。 有了这样一个筛选机制,不仅可以选拔更优秀的人进入一心会,也能筛选掉一些没有恒心、意志力薄弱的弱鸡或者只是单纯为了凑热闹混日子而来的混子。 连着好几道门槛,能帮袁树过滤掉大部分混子、学渣,至于能否过滤掉人渣…… 袁树只能说如果世界上有可以过滤掉人渣的、可以大规模操作的选拔机制,那么规矩这种东西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更多的事情袁树就没有更在意了,一心会的建设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他的全部。 在袁逢和袁隗的监督之下,各大士人家族和势力的赔偿就纷纷到位了,剩下没有到位的也都确认正在转运当中。 袁树更是获得了一大批地契,从这些势力手里一共得到了五十二顷雒阳地区的土地,还基本上都集中在东北部。 并且有些土地还是自带佃户的,等于是一整个农庄完全打包送给了袁树,以此表示这些家族诚挚的“后悔之意”。 (本章完) 第124章 世纪大和解 第124章 世纪大和解 雒阳地区的土地的价钱显然不能和右扶风的土地价钱混为一谈,更别说有些土地还是开垦好的良田,根本就不是荒地,却还是被袁树得到了。 如此一来,袁树要在雒阳建设一心会总部和新的良庄的计划也能顺利开展了,可以预见的未来里,袁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三年之内打造一个规模、盛世不弱于茂陵良庄的新良庄。 等这一切都到位之后,袁氏家族也正式对外宣称与反对派士人团体之间的和解,袁树作为主要发言人,公开表示这场误会的根源已经解开,大家已经重归于好。 与此同时,等待已久的各大族话事人、太学博士也都纷纷公开发言,表示这次事件完全是一场误会,这场误会导致的后果很严重,但好在误会已经全部解开。 随后,他们也按照要求,纷纷公开对袁树的学术能力和心学表示称赞,称赞袁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国家级神童,与其他神童不是一回事。 至于心学,也被这些人公开称赞为精妙的学说,他们认为脱胎自孟子学说的心学应该被认可是儒家学说当中的一种,虽然不属于五经体系之内,但也绝对不是旁门左道、歪理邪说。 这是他们所公认的。 这场私底下达成的和解来的其实挺突然的,除了少数消息灵通人士之外,绝大部分人都是直到消息公布的那一刻才知道,因为袁树的讲学和压迫也一直持续到消息公布的前一天为止。 这哪里像是要和解的样子? 别说和解,大家伙儿甚至觉得火力全开大获全胜的袁树要和这帮家伙决一死战、决战雒阳之巅了。 但是并没有,他们的和解来得很突然。 袁树不再大规模讲学演说,之前宣称袁树是欺世盗名之辈,宣称心学是旁门左道的家伙们也纷纷改换口径,开始宣传起心学的好处,承认心学是正统儒术的一份子,并不是旁门左道。 突如其来的和解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之前雒阳城内抨击袁氏的浪潮之猛烈以及韩宗的凄惨下场都让大家觉得袁氏和反对者势力是要不死不休了,结果这才多久,直接和解了? 有人疑惑,有人庆幸,有人觉得很好笑,有人觉得很好哭。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风波表面上是告一段落、正式平息了。 太学生们和在野嘴炮们自然有诸多不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立刻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 袁树通过这场风波和激烈的辩经大乱斗,已然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成为了雒阳城内舆论场上的无冕之王,成为了地地道道的雒阳辩经霸主。 他出身很好,地位很高,势力很大,很招人恨,但是唯有一点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 他凭借着自己的硬实力,将雒阳城内诸多老牌名士大儒麾下的弟子门生们打得落流水,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更有甚者,他一个人将太学博士韩宗及其麾下整个学派团灭,让韩宗颜面无存,直接社死,从此失去了学术和官路的前途。 关于此事,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传了出来。 说是韩宗决定自己出战之前,有弟子给他准备了一杯他最喜欢的热酒壮行,结果袁树打败韩宗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当这个消息传回韩宗府邸的时候,那杯酒还是温的。 于是就有一个“袁树温酒驳韩宗”的故事流传起来,以至于韩宗喜提二次社死。 在此基础之上,袁树在雒阳城内的名望直接飙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且在好事者眼中,甚至有超越一众老牌学者、登顶雒阳之巅的趋势。 这就好比现代某些国家实际上没什么实力,但是因为在网络社交媒体上嗓门特别大,所以被赋予“油管五常”的称号一样。 当然了,袁树背靠汝南袁氏,自身又有过硬的实力,肯定不至于沦为此类笑柄,但是以他现在的流量来说,天王巨星都不遑多让。 在战乱尚未到来之时,帝国首都的舆论动向往往可以代表整个帝国的舆论动向,首都发生了什么,就相当于是整个帝国发生了什么,首都战场的胜负就意味着全国战场的胜负。 取得首都战场胜利的袁树,也就在整个东汉帝国的战场上获得了一次意义重大的胜利。 出身优越,能力强悍,一人之力威压雒阳群儒,此情此景,不由让人心生敬意,产生向往之情,且直接认定袁树会拥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雒阳人遂对袁树大为推崇、趋之若鹜,想要拜访袁树的人都快把袁府门槛踏平了。 袁府大门正对的那条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些疯狂的东汉私生饭试图翻越袁府围墙去拜见袁树。 报名申请加入一心会的人直接把一心会报名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太学学生们到处寻找袁树,表示要听袁树的讲学,连太学博士们的课也不听了。 城内各大势力的代表人们一边称赞袁树的辉煌成就,一边指着自己的孩子不断的责骂,让他们多学学袁树,小小年纪就能威压雒阳,而你们呢?居然还有心思斗鸡走狗?! 看看人家! 雒阳城内的二代、三代、四代们那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袁树那么牛逼,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袁树牛逼,他们也必须要和袁树一样牛逼。 貌似他们的爹也没有袁逢那么牛逼吧? 二代、三代和四代们十分不解,并且为此十分痛苦,还没地儿说理。 但是与他们比起来,更加不解、更加难以接受现实的,还得是宦官集团里的领头大宦官们。 他们没有一丝丝防备,就突然得知了袁氏与官学势力达成和解的消息,双方互相夸奖、解除误会,重新联合在了一起,消弭争斗,宣称要共同推动大汉学术的高质量发展。 拿错剧本了吧这帮家伙? 段珪、曹节、王甫、淳于登、张让、赵忠等大宦官对这场世纪大和解感到十分困惑、一分恐慌。 怎么会和解呢? 怎么能和解呢? 那帮家伙都把袁氏列祖列宗给骂了,袁氏也把韩宗处以极刑了,怎么就和解了呢? 这分明是不可能和解的啊! 背刺袁氏的杨氏,紧随其后的张氏、刘氏,最先上表的许栩,嘴炮很响的太学博士,还有雒阳城内一大票的跟风者。 这些人哪个都不像是能得到袁氏原谅的样子。 这都能被谅解? 这都能重归于好?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 耗子都要和老猫搞联姻了? 大宦官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立刻派出大量人手四散而去打探消息,势必要把这件事情背后的隐情给挖出来,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看看这到底是谁在作祟。 但是他们打探来打探去,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得知他们打探消息的这些日子里,袁氏、杨氏、刘氏、张氏、勋氏等诸多之前针锋相对的家族和势力之间频繁往来。 各自族人频繁出入各自府邸,互相恭贺、送礼,召开宴会,欢宴整日,欢声笑语不断。 袁树作为袁氏这一阶段的主力输出手、发言人更是活跃。 哪个家族召开的宴会里都有他的身影,哪个家族邀请的宾客都必然把袁树排在前列,并且还邀请袁树当众发表讲话,为疑惑不安的众人解释这件事情的缘由,并且趁机宣扬一波自己的心学和一心会。 如此做派,直接把大宦官们给看傻了。 六月初八,他们召开了又一次的无稽之谈,在谈话中彼此交流他们所得知的讯息,最后汇总一下,确定了这个事情最有可能的幕后操盘手,就是袁树。 是他的到来引起了这场舆论风波,通过他,宦官们助推了这场风波的烈度。 也是由他开始,袁氏吹起了反攻的号角。 更是由他一顿嘴炮扭转了原始的劣势局面,一人压制雒阳群儒,硬生生把逆风局打成了顺风局,顺便还把整个雒阳城的舆论方向给带偏了,顺便狠狠的发展了他的所谓一心会,大大增强了他自己的势力。 根据可靠消息,大宦官们得知袁树的一心会已经有一千多雒阳本地人或者来雒阳求学的外地人加入,其中不乏出身较好的人。 另外还有将近一万人提出申请,把袁树追捧的炙手可热,俨然是雒阳城里真正的超级巨星。 除此之外,根据一些零星的目击情报,大宦官们得知袁树曾在和解消息公布之前出现在杨赐的府外,并且进入府中,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出来,杨赐还亲自送他出来了。 “一定是袁术!一定是袁术这个黄口小儿!一定是他!就是他参与其中,把这件事情弄得面目全非!就是他!要不然怎么连杨氏都能和解?这不可能!杨氏背信弃义,袁逢和袁隗恨死他们了!怎么会轻易与之和解?!” 段珪在无稽之谈中愤怒的喷洒着自己的口水。 “我都说了,早就说了,派人把他杀了算了!你们不敢!不让杀!现在倒好,这黄口小儿扭转乾坤,和解了!他们和解了!接下来怎么办?咱们该怎么办?他们和解了,下一步要干什么?肯定是要报复咱们啊!” (本章完) 第125章 终身大事 第125章 终身大事 段珪或许是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不太明朗,所以直接开启狂暴模式,在无稽之谈中大骂特骂,火力全开,颇有袁树力压雒阳群儒的风采。 不过大宦官们的能量可比空有嘴炮的雒阳群儒强多了。 王甫直接站起来痛骂段珪。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建议,要不是你和曹节联手推动,这件事情能发生?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不还是和袁氏相安无事吗?现在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本来黑着脸坐在一边的曹节一听自己被点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提出来的,也不是我具体负责推动的,段珪只是提议,谁提出的计划?谁负责执行?谁说要掌控全局的?你怪得着我?!” 张让一听这话,立刻坐不住了。 “曹节,你说我?这不合适吧?决策是你们决策的,我只是提出建议,是否采纳,是你们决定的,我没有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们听我的吧?你们自己选的!又成了我的错?荒唐!” 段珪直接冲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领子。 “犯了错还不承认!怎么会有你这样无耻的人!我揍死你!我揍死你!” 以此为开端,大宦官们你指责我,我指责你,互相推卸责任,黑锅满天乱飞,最后吵成一团,再进一步扭打成一团,一场激烈的混战随后正式展开。 无稽之谈再次成为了无稽之战。 这场大战的结果很是不明朗,大宦官们都受伤了,却没有谁真的被打倒了,并且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段珪依旧惊慌失措,曹节依旧忧心忡忡,淳于登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战斗结束后,淳于登忙不迭的离开了战场,缩回自己的小窝里深居简出,然后一边派人去颍川找袁赦回来救场,一边派人严密监视袁氏的动向,以防备袁氏可能发起的突然袭击。 大宦官们聚在一起办坏事是完全可以的,聚在一起分润好处可能会有一些口角,但也能进行下去。 唯独聚在一起商讨谁该负责的时候,他们是坚决不肯退让一步,谁都不想承担责任,谁都不想当背锅侠,所以这种聚会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不过,这也不是说袁树就没有任何烦恼了,就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了。 袁树还是有着自己的烦恼。 除了声威大震而带来的粉丝量激增之外,私生饭的出现也让袁树不敢总是待在袁氏府邸里,这让袁树初步感觉到了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壮。 但这还不是最烦恼的。 最烦恼的事情,是有人开始关注他的终身大事了。 而且领头者,居然是杨赐! 对,又是杨氏,又是杨赐这个老家伙! 在象征性走个过场的杨府宴会之中,袁树象征性的发表了和平演说之后,被杨赐请到了主桌上故作亲近,两人一起演戏给外人看。 这本来是剧本当中的既定内容,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问题在于,杨赐在演戏的时候假戏真做了,居然顺势向袁树提出了正儿八经的婚姻请求。 “术,你年已十五,却没有听说许了哪家亲事,不知可有心仪女子?若有,告诉老夫,老夫可为你做媒,保证你抱得美人归,如何?” 这个剧情不在剧本之中,袁树还以为杨赐喝多了,口不择言,再加上上辈子作为职业被催婚选手的厌烦感,使得他摇了摇头,连连摆手。 “不必不必,杨公不必操心,此事不着急,大丈夫,不成功业,何以家为?树还不是很想考虑这些事情。” 谁知杨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满眼都是精明的算计和热情的期待。 “既然如此,术,老夫为你介绍一位美人可好?” “啊?” 袁树还没反应过来,杨赐就贴了过来,在袁树耳边轻声道:“实不相瞒,老夫有一小女,年方十三,生得粉雕玉砌,容貌端正,且自幼由老夫族人教她读书学礼,小有所成。 她熟读五经、女戒,绝非寻常女子,同时还精通女红算术,善于操持家务,不仅知书达理,还性情和婉,老夫视若掌上明珠,甚爱之,你若有意,便与她见上一面,如何?” 袁树眨了眨眼睛,把头稍稍偏离了杨赐嘴巴的可攻击范围内,一脸诧异地看着杨赐。 “杨公,你开玩笑吧?”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老夫怎么会开玩笑?” 杨赐连连摇头道:“虽然说男儿成就事业很重要,但是成家、传承香火以继承家业也很重要,否则你开拓的偌大事业该由何人继承? 而且弘农杨氏虽然门第上略不如汝南袁氏,也是两世三公之家,以老夫嫡女许给你,绝对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和才华,老夫之女必为你之贤内助。”杨赐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弄得袁树十分无语。 于是他也不想着给杨赐留什么面子,只想尽快结束这毫无意义的话题。 “杨公,你我两家刚刚才经历那么多不愉快,刚刚才和解,现在就商讨这些事情,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杨公难道不知道我父我叔对杨氏的看法吗?” 杨赐老脸一红,但并没有什么愧色。 “话是如此,也正是如此,老夫才有这样的提议,你看,此前,彪迎娶了袁氏嫡女为妻,如今,你再迎娶杨氏嫡女为妻,如此一来,两家的关系不就更加亲近了吗? 之前有什么误会、争执,只待这秦晋之好结成,都可以当作过往云烟,直接消散就是了,袁氏和杨氏在未来依然可以携手共进,在朝堂上依然可以互帮互助,这不好吗?” 杨赐说完,眼见袁树还是一脸的怪异,便继续劝说。 “老夫知道你袁氏对老夫有很大的看法,但这个看法不应该波至整个杨氏,术,你与彪有一份交情,而彪又是老夫的继承人,老夫年岁已高,不知何时便要入土,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届时,杨氏家主就是彪,你袁氏厌恶、提防老夫完全可以,老夫也自知无法恢复过往的关系,但是彪是无辜的,你多少也该了解一些彪的为人,你不信老夫,难道还要连带着不相信彪?” 虽然杨赐提议两家再次联姻的事情很雷人,也颇有些异想天开,但是袁树不得不承认,杨赐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杨赐虽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但是就袁树和杨彪的两次来往来看,他觉得杨彪还算是一个行事比较正派的人物,和他这个老油条老爹多少有些不同。 杨赐的确年岁已高,不确定还有几年活头。 他死后,杨氏家主便是杨彪,届时,袁氏难道还要继续提防、戒备杨氏吗? 背刺袁氏的是杨赐,不是杨彪,更何况以杨氏家族的体量,不是不能与之为敌、摧毁,而是说袁氏家族若要在当前这个环境之下铲除杨氏,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个代价在袁树看来,多少有些大可不必。 从这个角度出发,袁树没有当场回绝掉杨赐的提议,而是打算自己回去之后好好儿的想一想,权衡一下利弊。 但是袁树没想到,之后去往其余各家参加宴会的时候,这些老家伙们也纷纷上赶着在自己面前推销他们的女儿、侄女、族中优秀女子。 且这些人的言辞颇为急切,甚至于可以称之为讨好,好像迫不及待地要与自己联姻一样。 自己什么时候成为如此的抢手货了? 袁树感到十分的郁闷。 之前我围攻我的是你们,现在想找我做女婿的也是你们,这状态无缝切换的有点快啊! 袁树倒也不是完全不明白这里头的门道,所以没有完全回绝,但也没有完全答应,也是打算回去之后自己好好儿的想一想。 结果让袁树更没想到的是,这帮老家伙根本没给他好好想一想的时间。 当他在那天夕阳时分回家之后,老爹袁逢直接指着一堆差不多半人高的竹简告诉他,这些都是雒阳城内各大豪门家族送来的媒书。 其中自然包括了杨氏、张氏、刘氏等之前为敌的家族的媒书。 袁树直接傻眼了。 什么鬼,之前还骂我欺世盗名,说我是关西学术界腐烂的源头,现在就要把我收为东床快婿? 面对如此之多的媒书,上辈子被催婚的悲惨记忆又一次袭上心头,袁树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父亲,您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这……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袁逢走上前,颇有些心疼的帮着袁树揉了揉脑袋:“我麒麟儿跑进跑出,到处参加宴会,为袁氏操劳,这帮鼠辈却还要算计我麒麟儿,实在是太过分了,为父十分憎恶这些人!” 袁树心中一喜,看向了袁逢。 “父亲,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自然是对的。” 袁逢笑着说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术,你年已十五,为父还没有为你考虑过一门亲事,你母亲去的早,为父又忙于公务,很少关注你,所以心中一直觉得对不住你。” (本章完) 第126章 袁树的选择 第126章 袁树的选择 袁逢这话一出口,袁树心中的喜悦瞬间变成了胆固醇。 搞了半天,袁逢还是心动了? “父亲,这……” “所以为父觉得,你也的确需要一个温柔娴熟、知书达理、配得上你的好女子来照顾你,为你操持家务,否则你一个人在外头闯荡,都不知道好好吃饭,都饿瘦了。” “父亲,我……” “且不说这些送媒书来的鼠辈到底是如何的无耻,但是他们当中有些家族的门第确实很高,也的确配得上咱们袁氏的门楣,迎娶其嫡女,倒也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而且他们也必然会想方设法的补偿你。” “父亲,这个事情吧,其实我觉得,或许可以……” “你看看,弘农刘氏,皇族出身,身份自然高贵,还有这个,汝南张氏……嗯,虽然张济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其家族倒也算是有点势力,还有这个,颍川荀氏,可算高门,在党人中也颇有威望,对你的未来很有好处。” 袁逢完全没有顺着袁树的话茬儿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于是袁树十分无语地看着便宜老爹。 他已经开始动手为自己挑选合适的联姻对象了。 难道说古往今来,凡是为人父母的,只要面对这种事情,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平常心看待? 袁逢反正已经进入了状态,不断的为袁树分析这些求亲对象。 “你看看啊,颍川钟氏,门第虽然不算高,不过在党人之中颇有声望,一门党人,对你提高声望很有帮助,不过真要比起来,为父还是建议你考虑荀氏。” “这个龙亢桓氏,门第也算过得去,不过好像家中在朝廷没有很大的势力,对你的帮助不大,为父不建议你考虑。” “还有庐江周氏,周景曾为太尉,眼下周忠也在朝为官,但是其家在庐江,临近江南,远离雒阳,对你的帮助也不算大,还是不要过多考虑为好。” “弘农杨氏?杨赐这老儿还有脸面求亲?无耻之尤!哼!” “颍川郭氏,门第不高,不过家中世代传习律法,在朝中自有一席之地,好几代人都出任过廷尉,若能联合,倒有很多事情方便你去操作了,可以考虑一二……” “南阳邓氏……几十年前倒能算是高门,可自从邓太后之后,已经没落了,眼下求亲,怕是还有一些想要重返雒阳的想法,用意太过于明显了,给的少,要得多,不行不行。” “安平崔氏,倒是有点清高的名气,族中人多有文才,在当地略有声势,但是族人官职不显,权势不大,眼下居然妄想攀附高门,实在是可笑。” “荥阳郑氏,这个家族倒是不错,家中有大儒,在士人中名气很高,可以考虑。” “京兆韦氏……韦氏在光武中兴之前就是豪门,三世三公,比咱们袁氏还要更早发迹,中兴以后更是号称三辅冠族,你若将来要在关中另立宗门,韦氏可以考虑一二啊。” “京兆杜氏,也是关中豪族,门第不如韦氏,但也是人才辈出,子弟多为官员,对你将来另立宗门也有极大的帮助。” “江夏黄氏……又是江南豪族,空有名气,帮不了你多少,反而要你多帮,实在是不合适,算了算了。” ………… ………… ………… 如此一番精挑细选之后,袁逢总算是帮着袁树挑选出了他心目中最合适的诸多备选联姻之家。 他喜滋滋的把那些家族的媒书递给袁树,让袁树好好看看。 “看看吧,这都是为父给你精挑细选出来,对你的未来绝对有诸多好处的家族,为父的眼光你尽管放心!你看看啊,弘农刘氏,颍川荀氏,颍川钟氏,颍川郭氏,京兆韦氏,京兆杜氏,不出意外的话,就在这六家里面挑选吧!” 袁树十分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袁逢推过来的六份媒书,满心的生无可恋。 催婚也就算了,还只看门第,不看其他,万一别人介绍个歪瓜劣枣,他也要吗? “父亲,儿年不过十五,至加冠还有五年,何必那么早谈及婚事?儿当下最想做的是积累功业,增强名望和学识,大功未立,何以家为?” “哎!这话不对!” 袁逢皱眉道:“男儿立于天地之间,成就功业当然是重中之重,但是有个家,有个贤淑的妻子照料伺候并且留下后人也是很重要的,否则功业再大,谁来继承?谁来给你养老送终?而且啊,你现在年龄还不大,还没到出仕的时候,早些定下一门亲事,与妻族多多来往,引为外援臂助,对你今后发扬心学、出入仕途也有极大的好处,袁氏虽然强盛,但你可是要自立门户的,少不了妻族相助啊! 以你的身份地位还有未来的前途来看,娶妻是十分重大的事情,绝不能随意挑选,一定要选择对你有切实帮助的妻族出身的正妻,这样才能助你建功立业!” 袁逢这话说的倒是有点道理,袁树也不得不认真的考虑起来。 之前杨赐和张济、刘宽等人向他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有所考量。 因为他毕竟是要自立门户的,是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家族的,不可能长期依靠汝南袁氏发展,不管今后走到哪一步,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的势力。 比如一心会,比如良庄,比如他自己的袁氏心学门派,这都是他自己的势力,必要的时候,这些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只会以他的利益为导向,而不是参杂着对汝南袁氏的考量。 相对于并不属于他的汝南袁氏来说,一个有能力、有实力的妻族对于他的助力也是非常之大,是他增强个人势力的不二选择。 思虑再三,袁树虽然心中有些抵触,但还选择压制这种情绪,从一个纯粹的利益角度来分析这件事情。 世人都说女怕嫁错郎,但是对于男儿来说,娶错婆娘则更为致命。 尤其是袁树现在这个身份,更不能选错正妻,必须要选择一个有背景有实力的家族作为妻族,引为臂助,来一个强强联合,才能再创辉煌。 如此一来,可供选择的对象确实没有多少,袁逢为他选择的那六个选择确实是最佳选择。 弘农刘氏是皇族分支,有汉皇室的背景加持,迎娶刘氏女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树也能算是皇亲国戚了。 颍川荀氏、钟氏不仅是高门士族,还在士人群体中很有名气,家中也有党锢受害者,又有名气,又有党锢buff加成,联姻的话,两家人才任选,在颍川郡也能多行方便。 颍川郭氏就算了,听到这四个字,袁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抵触,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京兆韦氏、杜氏,这两个家族都在关中,是关中地区除了马氏之外的顶级高门,尤其是韦氏,门第比马氏还要高上一些,也很有实力。 袁树未来要在三辅地区另立袁氏家族,如果能与这两个家族中的一个联姻,那想要站稳脚跟就非常轻松了。 相比较于杜氏,韦氏在中央层面也有不错的势力,但杜氏在关中本土的势力要更为广阔一些,两家各有各的优势。 不过该说不说,韦氏和杜氏的影响力随着关东崛起、关西凋敝,也有了一些削弱,不能和西汉时期相提并论,两家势力也远不如汝南袁氏,不能算国家级豪族,只能算地区性豪族。 但要说国家级豪族,除了名声极大的汝南袁氏之外,整个汉末三国时期还真没有几个。 弘农杨氏算是半个,因为到杨彪为止,他们也是三世三公了,但是这个家族缺少猛男,自身独立性较弱。 其他豪族想要崭露头角,则要到东晋南渡时期。 袁树思考了一番,觉得杨赐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杨氏还是不能太过相信,就算是杨彪,未来袁树也会和他以及杨氏有一些利益层面的冲突,牵扯太深的话,到时候不太好下手。 对了,从这个角度出发,袁树就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目标范围了。 未来,他必然会开启结束今文经学称霸局面的高难度副本,甚至还会将古文经学的存在也给重新整理一遍,进行更加符合实际情况的文化变革。 如果考虑到这个层面,枕边人出身的家族要是利益牵扯太深的话,下起手来也就比较麻烦了。 应该跳出五经十四家法的传承家族的框架,将这些家族全部排除出去,和今文经学有关系的家族一个都不能选。 至于古文经学方面倒是可以稍微放松一点,毕竟古文经学还没有形成阀阅家族,利益关系尚且不稳定。 如此一来,杨氏、刘氏、荀氏、桓氏、张氏等等家族统统不能选。 又能满足非今文经学阀阅家族的要求,又能满足能给袁树带来一定助力的要求,比如帮着发展未来属于袁树的袁氏家族,那么可供选择的对象就非常稀少了。 袁树把目光投向了京兆韦氏与京兆杜氏,随后又因为京兆韦氏有今文经学《鲁诗》传承,便把韦氏排除出去,目光集中在京兆杜氏身上。 他觉得,如果一定要选择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的话,就要从京兆杜氏家族这边挑选了。 袁树于是将其他竹简全部推开,单独留下了京兆杜氏这个家族的竹简媒书。 (本章完) 第127章 提点要求怎么了? 第127章 提点要求怎么了? 袁逢见了袁树的选择,有些好奇。 “京兆杜氏,这个家族在关中颇有势力,但是离开关中之后,就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了,在全大汉士人之中也缺少知名大儒,我儿为何选择这个家族?” 袁树点了点头。 “父亲说的不错,杜氏的确缺少很大的影响力,但是儿将来要在关中立足,另立袁氏宗门,初建家族,根基浅薄,若能得到大族帮助,强强联合,自然可以更快站稳脚跟,扎根于关中,这是好处之一。 至于缺少知名大儒这种事情,儿本身就是知名大儒,哪里需要更多的知名大儒来帮助?比起儒学方面的事情,儿更希望能得到实际事务方面的帮助,在关中有比较多的助力更为重要。” 袁逢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缓缓点头。 “倒也不无道理……不过,吾儿对于关中有何想法?” “儿认为,复兴关中很重要,不说恢复到中兴以前,至少也不能凋敝到这个地步,到底是曾经的天府之国,怎么能衰败至此呢?” 袁树摇头道:“关中位置重要,联通西域、巴蜀、东羌和南匈奴,是重要的交通要冲,也是重要的商路,更有千里沃土,若能复兴,儿的宗门也好,所有关中黎民也好,都能受益,何乐而不为? 更重要的是,父亲,袁氏未来的目标已经不再是之前那般处于守势,而是要主动出击,在朝廷中占据主要位置,掌握更大的权柄,进攻和防守,完全是两回事,不可同日而语。 袁氏以汝南为族地,但是父亲,整个关东之地,人口众多,物产丰饶,袁氏据有广大田亩,这不假,但是关东宗族甚多,高门林立,哪里是一个袁氏能够决断一切的? 关东高门太多,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处在守势的时候,尚且能够一起应对危险,一旦处在攻势,各家各族不同的目标就出现了,届时,一定会坏事,可以锦上添,但无法雪中送炭。 可关中就不一样了,关中人少、凋敝不假,但这也意味着没有很大的士族高门居于此,若要办事、掌控,掣肘不大,杜氏是关中最有实力的家族之一,可相比较于颍川、汝南、南阳的诸多大族,差的就更远了。 袁氏在关东很有名气,但是真正敬服袁氏的又有多少?这一点,此番事变,父亲也看得很清楚了,而关中就不一样了,关中豪族势力不如袁氏,想要压服,难度不大。” 袁逢皱起了眉头,顺着袁树的思路想了想,然后意识到袁树说的很有道理。 袁氏家族现在的家族目标已经不是猥琐发育了,而是要参与最高权力的争夺,要瓦解掉宦官政权,要废立帝王,这是很要命的事情,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关东之地宗族甚多,大家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谋划,袁氏势力虽然广大,但并不能完全主导关东的局势,就算加上一个牛逼的家族也办不到。 如果袁氏真的立足雒阳放眼天下,或许对待关东就要做另一番打算了。 正如袁树所说,关中经济不行,人口不多,所以就算是豪族,规模和影响力也远不如关东的豪族,所以想要完全掌控的话,难度也不会很大。 如果能靠着联姻在关中站稳脚跟,然后按照袁树的思路发展一下关中,在关中打下坚实的基础,让关中成为袁氏家族的大后方、根据地,还是很有意义的。 有了这样一个后勤根据地、大本营,袁氏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雄踞秦汉故地俯视关东,以天下强兵威吓天下,文弱的关东虫豸们难道敢造次? 要是敢,袁氏武装立刻就能出发,用环首刀和长矛把他们一个个的送上天! 一念至此,袁逢甚为高兴,不住的夸奖袁树是优秀的麒麟儿,将来必成大事。 甚至隐隐约约的,袁逢觉得自己的儿子要是能当皇帝,绝对能把这个国家带到无比强盛的地步,远远超过大汉也说不定。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他还是一个典型的汉臣思维。 经过一番商讨之后,袁逢和袁树决定,先期接触一下京兆杜氏方面的人,看看他们将要安排什么样的人来和袁树结合。 袁树这边则会列出一些要求,这些要求必须要得到满足。 比如长得必须要漂亮,身材必须要好,不说国色天香,也要闭月羞,这样以后就算感情一般,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也不会让袁树觉得夫妻生活寡淡无味。 而且出身必须是家族嫡女,其父或者其他男性亲属在其家族必须要有足够的话语权,不能随便找个边角料来和他大名鼎鼎的袁某人成婚,那是绝对不行的。 然后必须要精通女红,会照顾人,能打理家务,性格方面也要宽容大度,不能斤斤计较小肚鸡肠,最好还读过书,有一定的知识储备。 袁树提出了诸多要求,他可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亏待自己。 这本就不是自己愿意的事情,为了家族、伟业而做出牺牲,提点要求怎么了? 袁逢还想教育一下袁树,告诉他什么叫娶妻娶贤,以及正妻出身的必要性,想要教育他妻子的容貌不是最重要的,家世和背景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袁树根本不妥协。我这个身份,全国都找不到几个,顶级学问家、公子哥儿,那么高的地位,那么远大的前程,配不上一个顶级的女人? 她有一个有趣、合拍的灵魂自然好,但是如果相貌不够高端的话,我根本没有兴趣去了解她有趣的灵魂! 不满足我的要求,我不结婚! 袁树摆出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十分坚决,雷打不动。 袁逢面对这个过于优秀的儿子,也没办法,思来想去,只能妥协,按照袁树的要求为他找寻那个心目中的女子。 其实该说不说,以袁树的身份和势力,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不过分。 袁逢也就没有太在意,派人接触了杜氏,将袁氏的意向和袁树本人的要求告知杜氏,让杜氏自己去选择、操作,尽快给一个答复。 这个事情虽然袁树不是很高兴,但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于是他安排许崇出差,去茂陵把秀秀和自己的两个小侍女都给接过来团聚。 之前来雒阳,三人都想跟着一起来伺候袁树,袁树则觉得前途不明,雒阳凶险,所以没答应,但是眼下尘埃落定,大局已定,她们三个可以过来了。 主要袁树发现这段时日自己的身体发育的实在是不错,尤其在这场舆论风波尘埃落定之后,不需要把全部的精力和体力都用在正事上,就只能用在发育上。 他浑身上下最硬的已经不是嘴巴了,甚至也不是硬邦邦的肌肉。 之前为马融守孝三年,他也坚持了三年不近女色,完成了自己的诺言。 守孝结束之后,袁树又要操持一心会的发展事宜,又要防范宦官可能的偷袭,还要收徒、面试、考核、发表演讲,忙的脚不沾地,全部的精力都砸在里头了。 堆积了三年的事情好不容易处理的七七八八,宦官那边又不安分了,他又被算计,又来到了雒阳干正事,然后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打遍雒阳无敌手。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能歇下来,休息休息,才终于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辛苦、太正派了。 其他公子哥儿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女人或者某个伪娘的肚皮上醉生梦死,而自己却在这里操心着国家大事,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而操劳,对比起那些家伙来,自己简直是个圣人! 但是圣人也不能亏待自己啊! 总不能纵横半生、归来仍是童子吧? 袁某人真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在还没有娶妻的时候,他必须要先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慰藉,不然夜半三更之时,他总是觉得自己很难冷茎下来。 自己的私人问题处理了一下之后,袁树觉得现在是时候把一心会的主体也给迁移到雒阳来了,今后就以雒阳为中心运行一心会,首阳山下的总部就是袁树梦开始的地方! 当然,主要原因是建设一心会、发展一心会的事情太多,他最得力的助手们都还在茂陵,没过来,他自己一个人分身乏术,实在是处理不完。 他急切的需要卢植等得力助手前来分担压力。 所以许崇不仅要去把秀秀带过来和袁树团聚,也要传消息给卢植,让卢植他们准备准备,分批来雒阳。 对,分批来,这很重要。 一心会五千会员,三千门生弟子,总计八千人,那么多人浩浩荡荡从关中过来,还有大量车马随行,那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太惹人注目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树要远征雒阳了。 袁树不想那么惹人注目。 所以他安排卢植等人分八个批次,一批一批的过来,而且不要身着统一服装,尽量低调,不要太过惹人注目。 (本章完) 第128章 知行学府 第128章 知行学府 让他们过来,一方面是方便袁树就近发展和管理。 另一方面,袁树也是考虑到如果真的到了废立君主的关键时刻,这些人都是最可靠忠诚的战士,都是能拉出来当死士用的。 这些年里,一心会正式成员除了保卫部那是专业打熬力气、修炼战阵之术的,其余正式成员也或多或少参加过军事训练,或多或少也掌握过一些军事技能。 这年头的儒生还不是全面禁武之后的宋朝儒生,现在的儒生并不抗拒习武,并不抗拒练习军事技能,就算是律令部的成员,也非常喜欢训练马术、弓术。 袁树在守孝期间还专门给一心会的成员们安排过马术比赛、射术比赛和刀术比赛,也给一些古文化爱好者组织过击剑比赛和驾车比赛,获胜者都是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奖励的。 所以正儿八经的一心会员不仅擅长口头辩经,物理辩经的能力也是相当不错,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和他们进行物理辩经而不是口头辩经,那他们也可以展露一下拳脚功夫。 至于袁树在茂陵收纳的三千多弟子门生,大部分都出身自凉州,凉州那种地方连女人和小孩子都会训练弓术和长矛,更何况是年轻男子。 大家都是武德充沛。 所以还真别说,五千一心会员和三千弟子门生,加在一起,还真有八千军队的架势和底气。 雒阳这边,已经有一千多人成为正式的一心会员了,弟子门生数量正在统计,按照一万多人报名的趋势来看,最终能加入这个大集体的人数不会少于五千。 那就是一万三千多人了。 东汉帝国设在雒阳城的中央军,包括宫廷禁卫军、城门校尉系统的城门守军,以及越骑营、长水营等五营军队,这些军队加在一起,人数也就一万两三千的样子。 袁树这边的战斗力可能不如这些久经战阵的职业军队,但是人数上,至少是不输了。 袁树自己稍微算了算才意识到,自己搞来搞去,已经搞出了一份相当可观的事业基底了。 真要这样搞下去,不出几年,就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都能具备发动兵变的能力了。 不过实力这东西,什么时候都不嫌多。 雒阳城里风波渐息之后,袁树趁着难得的空闲亲自操持起了一心会在雒阳的发展事务,这不操持不知道,一操持吓一跳。 符合一心会标准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一千五百人,至于愿意加入袁氏心学门派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四千人,等于这个时候,袁树在雒阳的小弟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五千人。 这可比他在茂陵那边拉队伍的速度要快得多了。 要不怎么说帝都首善之地就是个功业和罪孽的放大器呢。 有能耐的人在这里甭管是建功立业还是犯罪,都能获得极大的加成。 所以袁树也就没有更多的犹豫了,干就完了。 他亲自跑到首阳山总部那边监工,督促他们尽快把一心会总部和传授知识的学校给建设起来,方便以后一心会的活动和袁氏心学的传授。 因为不缺钱,不缺地,袁树又考虑到这种中古时代传授学业的不足之处,就打算引入正儿八经的学校制度,在一心会总部边上正式建立一个以心学为主要传授内容的学校,把所有需要学习愿意学习的人都安排在里面学习。 他为这所学校起名为知行学府。 最开始他只是想要方便传授心学,但是在建设过程中,眼看着充沛的用地和资金预算,袁树的心思就活络开了,就打算把这所学府打造为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综合学府。 不仅要传授袁氏心学和古文经学,农学,军事,天文地理,钢铁冶炼,数学,这些东西都可以在这所学府里面传授,让学子们自由学习、掌握,正如袁树此前在一心会里面依托各部门初步建立起来的教育体系。 既然有了更加专业的学府,袁树就打算到时候把一心会内部的这个教育体系给全部移植到知行学府里,让一心会成为一个更加单纯的政治、军事组织,让知行学府承担起它所需要的教育职能。到时候所有想来投效袁树的,全都可以进入这个知行学府里面学习、考核,通过考核的再统一纳入一心会,让一心会获得稳定且优质的新鲜血液来源,同时也让一心会的组织更加精炼。 考虑到这个层面,袁树就特别关注知行学府的建设进度与规模。 他表示知行学府不说比太学更大更恢弘,至少也要有一个学府的样子,一应设置按照最高可容纳三万人的额度来算,里头不仅要有教学场所,还要有生活场所,甚至还要增添体育运动的场所。 另外,考虑到军事训练的必要性,袁树又私下里安排程立直接负责,在一心会总部之外秘密建设了一个保卫部专用的训练场。 一个正儿八经的军训场所。 这样一来,在整个一心会总部建筑群里,袁树所要求的东西就全部得到了满足,整个建筑群落占地面积之大、房屋之多,俨然有了一座小城的模样。 但是这只是机构建设,袁树更加关注的,是良知农庄的建设。 之前官学势力投降的时候,交割给了袁氏不少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然后袁逢“论功行赏”,重赏袁树,政治利益方面,袁树得到了一小部分,经济利益方面,袁树得到了一大部分。 袁树不仅得到了土地,还得到了很多土地上附带的佃户,这些佃户的租赁契约与土地契约一起转让给了袁树,袁树等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雒阳东北部获得了一个五十二顷之大的大型农庄。 以及本来就有的八百六十三户佃户。 相对于茂陵的良庄,这个良庄的规模小了一点,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袁树还打算继续用袁氏家族的权势获得更多的土地——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我袁某人背靠大树,当然要好好儿的乘凉了! 而且袁某人虽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但是这些佃户跟着他,绝对比跟着其他地主老爷要好,能吃得更多,能得到更多,给谁种地不是种? 还是跟着袁老爷更好! 于是袁树就规划开了。 一心会总部和知行学府在里头,雒阳良庄将其包裹在内,雒阳良庄周边要建设起来一些栅栏围墙之类的,不说多高,也要有最起码的防御力。 然后,一个小小的国中之国就建立起来了。 接着就是扩张,一心会总部周边哪些土地好,哪些土地开垦的差不多了,哪些软柿子比较好捏,这些都要关注起来,然后一个一个的把软柿子捏爆,把土地抢……拿过来。 一边扩张雒阳良庄的规模,一边在良庄里大搞农业生产建设,兴修水利,提供高品质农具,提供足够的耕牛,提高农业生产量和农产品的质量。 农业生产所得可以直接提供给一心会总部与知行学府使用,实现某种程度上的内循环。 剩下来的则可以靠着袁氏家族的关系,到雒阳城里面抢农产品订单,把各大家族对农产品需求的订单抢一部分过来,从这群死有钱的人手里赚取刀乐! 拿到刀乐之后,再用这笔刀乐去获取更多的土地、农户,去扩大再生产,继续扩大良庄的规模,拥有更多人口,更多潜在的优秀士兵。 用老爷们的钱来办自己的事情,用老爷们的钱来练兵、强壮自己,这叫什么? 这叫可持续发展。 到时候,袁树个人所拥有的武装力量就足以动摇雒阳的政治格局。 诛杀宦官也就不是什么无法设想的事情了。 反正,这群宦官死定了,他说的,天皇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敢让他枯坐一整日,还不给饭吃,不给蜜水喝,如此奇耻大辱,不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本章完) 第129章 有名无实的侍读 第129章 有名无实的侍读 袁树凶残的恨意并没有被宦官们察觉到,宦官们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应对区区一个袁树。 因为很多比袁树看起来要厉害得多的人已经明确的把矛头指向了宦官们。 宦官们虽然处在强势位置,但是这一波操作搞得诸多朝堂官员及其家族损失惨重,包括袁氏在内,也损失了不少人望,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补回来。 而且袁氏家族内部也很清楚,虽然这场矛盾中袁氏获胜、官学势力失败,但是失败者在恐惧之余,也有愤恨,稍有不慎,这种愤恨就会成为袁氏的隐患。 所以在士人内部的矛盾被袁树用自己灵活的手腕和宽容的态度初步解决之后,袁逢为了不让自己真的成为袁树背后的“犬父”,也紧随其后秀了一波操作,把矛头指向了宦官。 他和袁隗携手,两兄弟一人做了一件事情。 袁逢的操作是动员了杨赐、张济、刘宽、勋奇等官员一起上表给朝廷。 以袁树在雒阳辩经大获全胜、威压群儒从而得到群儒的认可为理由,向朝廷请求以袁树为刘宏侍读,侍奉陪伴刘宏学习儒术。 袁隗这边的操作是动员袁氏家族的政治能量,暗中催动雒阳城内的舆论风潮,将此前朝廷里传出来的关于天子非常欣赏袁树和袁氏心学的事情拿出来老调重弹。 配合当下袁树在雒阳城内获得的崇高威望,这件事情被重新提起之后,立刻引起了雒阳城内舆论风潮的紧随。 对啊,之前不是说天子很欣赏袁树吗? 现在袁树成为雒阳顶流、天王巨星,一己之力威压雒阳群儒,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他提出的心学也被众人承认为儒学的一份子,不再是旁门左道、歪理邪说。 既然如此,朝廷何不以袁树为侍读、陪伴天子读书? 这种等级的侍读,除了天子,还有谁值得拥有? 官学势力都为之站台,袁氏的政治能量更是直接爆发,奏表如雪片一样飞到了尚书台,泰山一样庞大的压力直接给到了实际掌握权力的宦官集团。 大宦官们聚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谁也拿不出一个主意,只能互相责骂、推卸责任,黑锅满天飞,差点又打了一次群架。 虽然宦官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巨大的压力下出现了裂痕,已经变得非常紧张,但是唯有一点是他们所有人都能达成的共识。 那就是—— 绝对不能让袁树进宫成为刘宏的侍读! 否则不出一个月,刘宏必然成为袁树的忠实拥趸,必然会被袁树忽悠的五迷三道、不知天地为何物,到时候直接把袁树当作自己的心腹,不再把宦官当作心腹,那宦官们可就傻眼了。 袁树这小子具有极强的煽动人心、蛊惑人心的力量,但凡给他一个正常人让他接触,最迟一个月,这个人必然成为袁树的拥趸。 这是此番舆论风波之后宦官们所达成的共识,如果说之前那一次不让袁树见到天子只是纯粹在耍袁树玩,顺便给段珪出一口气,那现在大宦官们就真的非常感谢当时他们的恶趣味了。 幸好当时是真的没有让袁树接触到刘宏,不然的话,刘宏恐怕就真的离不开袁树了! 到那个时候,事情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 所以,绝对不能答应! 反正刘宏在他们的控制之下,目前根本不知道雒阳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身边的人都是宦官们安排的绝对可靠的人,就算是外面的人进来拜见刘宏,也会在宦官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一句错话都不敢说出来。 刘宏被宦官们精心编造的信息茧房控制住了,他所知道的都是宦官们愿意让他知道的,不利于宦官们的消息,他是一个也听不到。 这是目前宦官们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 但是雒阳城内的舆论风潮和朝堂上的巨大压力又让他们感觉他们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简直堪比引狼入室那般的愚蠢。 所以宦官们甚至开始商量要如何把袁树从雒阳城里赶走。 然而,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那块石头还狠狠压着他们的脚让他们痛得直叫唤,搬又搬不开,他们懊恼极了。 思来想去没有好的办法,曹节、王甫等人就想要集火提出方法的张让。 张让来了一招乾坤大挪移,把所有的问题全部甩给了段珪,指出段珪才是万恶之源,所有的责任应该都在段珪身上。 于是段珪被大宦官们集火了。 惊慌失措的段珪刚想把曹节拉下水,就被曹节一拳打倒在地,然后大宦官们围上去对着段珪拳打脚踢,把段珪直接打晕了过去。 段珪是晕了,大宦官们也稍微出了一口心中恶气,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掉。 袁氏的要求,整个朝廷的要求,之前被挑唆的官学势力的要求。 现在雒阳城内除了宦官势力之外的其他势力几乎史无前例的联合在了一起,给了宦官们巨大的政治压力,就算他们背靠天子,这份压力也实在是太沉重了一点。所以到最后,王甫因为恐惧,已经想要妥协,打算就让袁树入宫来算了。 曹节咬着牙坚决反对,表示宁可杀了袁树,也绝不能让袁树入宫侍读,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大家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时不时吵吵几句,再撸起袖子互相指责甩锅,差点没又打起来。 直至最后,还是张让提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拖字诀。 天子读书是有期限的,不是从小读到大的,依照情况而定,长则三年,短则一年,就可以不要侍讲、不要侍读了。 不如先应下袁树的侍读要求,但是不招他入宫,同时加快刘宏的学习日程,让刘宏尽快把五经读完,接受完必要的教育内容,然后,就可以对外宣称学习完成。 天子已经掌握了所有儒术,可以自行成长、执政了! 这样一来,袁树这个侍读也就做到头了,就自动取消这个位置了。 只要操作的好,他们完全可以避免袁树和刘宏的接触,让袁树当一个虚空侍读,问题迎刃而解! 宦官们的整体文化水平可以说是相当低下的,但是偶尔,也能出现几个点子王、狗头军师,张让就在这个时候扮演了这个关键阴阳人的角色,帮助宦官们调和了整体矛盾,提出了解决办法。 大宦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次召开无稽之谈,谈论来谈论去,发现这的确是目前他们所能采取的最佳手段,否则实在是没有办法应付外头汹涌的舆论。 本来宦官的名声就非常差,杀人这种事情也不能因为人家骂了你一句就杀人,背靠天子,杀人更容易的同时,也更要讲究政治正确,比如以党锢的名义来杀人。 真要随随便便就能杀人,那这个政治游戏也就真的不用玩了,大家一起完蛋算了。 更何况此时此刻大宦官们也是心虚,尤其是王甫和淳于登,考虑到袁氏、袁赦,他们更是不敢再次出招,生怕真的把袁氏彻底推到了党人那边,那可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但是该说不说,此时此刻,宦官们其实也意识到他们这一次玩砸了,也确实已经蚀了一把米,接下来,就要看袁氏还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了。 于是在建宁四年六月十二日的时候,饱受政治压力的宦官们终于下令,将天子侍读的身份给了袁树,下令袁树做好准备,只待宫中有诏,就可以进入宫中陪伴天子读书。 这个消息是个好消息,也算是袁氏的政治攻势有了好的结果,很多人都为此感到兴奋。 比如程立和魏甲,他们纷纷恭贺袁树终于得偿所愿,恭喜他心学终于要登堂入室了。 但是袁树本人却看得出来,这是宦官们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所以他们绝对不会真的让自己如愿接触到刘宏,绝不会允许自己真的有洗脑刘宏的机会。 “宦官知道自己玩砸了,目的不仅没有达到,还要反过来遭受袁氏的挟持,这是他们能忍受的事情吗?我不认为他们能忍受,更不会给我接近天子的机会,所以我这个侍读,恐怕是有名无实。” 有名无实这种事情在东汉一朝可谓是玩的炉火纯青,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三公,名义上有宰相的尊位,但是只有人事权,没有行政权,还是皇帝专属背锅侠。 儒生们想要修炼限制皇权大法,谁知皇帝反过来逆练天人感应,反而把距离皇权最近的相权给关在了笼子里。 三公废了,皇帝的权力和自由大大增强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正如袁树所猜测的,他这个天子侍读从六月十二日到二十二日,整整十天,都没有接到天子诏令让他进宫。 袁逢授意袁氏势力上表询问,但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于是众人这才确定袁树的猜测是对的,宦官只是表面上认怂,实际上一点好处也不想让出来。 这使得袁逢更加愤怒,随后就做了两手准备。 一是投入更大的人力物力去保护党人,全国范围内抢救党人,不让宦官得逞。 二就是继续发动袁氏的政治势力上表给朝廷,询问侍读事宜。 一日不让袁树入宫,他就一日不会停止上表,非要得出一个结果不可。 与此同时,袁逢唯一还会用上一些精力的事情,就是帮袁树挑选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 而就在局势愈演愈烈,颇有些要扩大化的趋势的时候,去颍川出差的袁赦回来了。 (本章完) 第130章 袁赦火力全开 第130章 袁赦火力全开 袁赦的回归给这场斗争又带来了一些不确定因素。 因为无论是宦官还是袁氏,都没有真正撕破脸皮的打算,也没有那个胆量,他们双方都很清楚对方有灭掉他们的能力,所以彼此忌惮着,不敢乱来。 而长期作为润滑剂的袁赦回归之后,这场斗争似乎看到了完全结束的曙光。 袁赦是带着满腹怨气回来的。 还在颍川的时候,他就接连从淳于登和袁隗那边得到了一手消息。 得知雒阳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一方面为袁树这个突然支楞起来的袁氏神童感到十分惊讶、惊喜,一面也对宦官们一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操作感到无奈。 归根结底,他是袁家人,也是宦官,双重身份使得他并不希望二者全面破裂,之前的那种均衡状态是最好的,可偏偏两者都不是省油的灯。 袁氏私下里小偷小摸着保护党人,宦官也私下里寻找机会削弱袁氏。 你一下,我一下,叫袁赦这个中间人很是无奈。 再润的润滑剂也抵不过你们硬摩擦啊! 这下他离开了雒阳一个月,袁氏和宦官之间就差真刀真枪的开干了。 也就是袁树异军突起,以极强的硬实力威压雒阳,并且以极大的克制控制住了局势,没让局势走到崩坏的地步,这一点,袁赦还是非常欣慰的。 总体来看,这件事情上袁氏和宦官都有错,但是宦官方面的错误明显更多。 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不懂吗? 你们这帮老家伙还不如一个少年! 尤其是袁赦得知淳于登作为自己的死党居然亲自登门忽悠袁氏,严重削弱了袁氏对宦官乃至于他本人的信任程度,这让他气得七窍生烟。 他直接把淳于登派来的使者痛骂一顿,让使者回去告诉淳于登,他袁赦从此和淳于登断交,不会再干预淳于登任何事情,淳于登爱怎么样怎么样,是死是活,与袁赦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袁赦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干掉淳于登来挽回自己和袁氏的同盟关系了。 至于袁隗派来的使者,袁赦就好言好语进行解释,又倾吐苦水,竭尽全力安抚袁隗,表示自己一旦回到雒阳,一定会进行操作,整顿局势,看看如何弥补袁氏的损失。 一群大宦官和官学势力中相当强势的一派名士们在某种意义上的联合居然被一个少年打得落流水,惨败之后成就了袁树在雒阳的极大权威。 到了这个地步,大宦官们终于没办法,想到了袁赦,期待着袁赦返回能带给他们一些希望。 可袁赦又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扭转此时的不利局面呢? 更有甚者,袁赦回来之后还得知宦官们假装允许袁树担当天子侍读,实际上却不允许他进宫,这番操作让袁赦大呼愚蠢。 “要么就不给,给了就要给到实际!给了却又不让他进宫,不仅丢脸,还会更加惹恼袁氏,愚蠢!愚蠢!” 他把提出策略的狗头军师张让骂得狗血淋头。 气得张让差点就要和袁赦决斗了。 “此事一不是我提起,二不是我决策,我只是提出我自己的想法,大家一起参详,一起决定,如何就是我的错?你就算要骂,也是所有人一起骂,盯着我一个人骂,是何居心?!” 张让撸起袖子就要和袁赦真人pk,袁赦看着相对年轻一些的张让那略显健壮的身体,没敢和张让当场见真章,但是气势上可没输。 不仅要骂张让,还把段珪、曹节、王甫等人绑在一起骂了个遍,口水喷了满地,差点把舌头都给喷出来。 大宦官们也知道袁赦心中怨念极大,虽然不爽被骂,但是眼下这个局面,能做点什么的,也只有袁赦了,如果被骂就能换回局面的平稳落地,也算是值得。 所以就算是脾气很不好的曹节和王甫也都忍着没有发作,任由袁赦一顿痛骂。 等袁赦终于骂爽了,一屁股坐在了软垫上,喝了一杯蜜水,喘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 “我说了,你们指望我能说服袁氏不要继续针对你们,那是想都别想!骗了人家,把人家放在火上烤,连祖宗都被拖出来骂,他们没杀人已经是最大的克制了! 更何况你们现在还答应了人家做侍读,又不让人家真的进宫来,袁术是个少年啊,一个火气正旺的少年啊,他能忍着不动手,多难得啊,你们还想怎样?” 曹节坐不住了,满脸不爽的开口了。 “袁赦,你骂也骂了,我们也忍了,现在是让你拿个主意的时候,你就别说这些埋怨话了行不行?拿个主意啊!” 袁赦闻言,冷笑不止。 “我没有主意,我都说了,之前我不让你们干这个蠢事,你们不愿意,还把我赶走,现在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又让我回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天上的神仙?” 曹节更不爽了。 “你要真不让我们干这个事情,你大可以派人去给袁氏告密啊,提醒他们啊,你不做,反过来怪我们做的不够好?你可别忘了,这个事情是谁最先挑起来的?是袁氏啊!是他们先保护党人、和朝廷政策作对的!” “告密?让我告密?我要是告了密,你们还能让我活到今天?这话你也说得出来?”袁赦一瞪眼睛,指着曹节就骂道:“茂陵那边就那么几个人,活了死了有什么区别?咱们杀的人还少吗?赶走的党人还少吗?破家灭族、断子绝孙的事情干的还少吗?就差那么几个人?非杀不可?” 说着,他又调转枪口,指向段珪。 “段珪!你说是吗?就那个张俭,死了一个侯览还不够,还要继续追究?非要他死不可?他不死,咱们都不能活了是吗?为了杀一个张俭,得罪一整个袁氏,干什么呢!都疯了是不是!” 袁赦又一次贴脸开大,把一群人骂的是狗血淋头。 曹节气的脸都红了,但是还真不好反驳。 至于段珪,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刚想反驳,不慎牵动旧伤口,整个人疼的呲牙裂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抵是废了。 至于其他大宦官也是纷纷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袁赦骂了很久,他所能想到的这个时代的所有骂人的话都可以说是用完了,整个人也累坏了,一屁股坐下来就不动弹了。 这个时候,王甫开口了。 “骂够了吧?能说说办法吗?你虽然姓袁,但你也是宦官,没有我们这些人为你的臂助,没有我们造成的声势,袁氏是不会拿你当回事的,这句话是绝对的实话,你可千万别觉得我在骗你。” 袁赦看了看王甫,又把视线挪开。 短暂的安静过后,袁赦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不敢让天子接触到袁术,生怕天子也被袁术小儿鼓动的信了他那个什么心学,所以我也不说别的,就看你们能拿出点什么东西来。 反正这一次袁氏是怒火中烧,关键他们还打赢了,威望大涨,你们若是不想让袁术小儿接触天子,就要给袁氏一点别的东西,当作袁氏的战利品。” “战利品?” 曹节一瞪眼睛,怒道:“你这话说的,像是我们战败了似的!” “我们没有败吗?那我们现在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把我喊回来?” 袁赦白了曹节一眼,把曹节弄得怒火中烧。 他刚要开口还嘴,就被王甫摁住了。 “袁常侍所言有理,那么你觉得,我们该把什么样的战利品给到袁氏,袁氏才能满足?” 袁赦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三公之位,运作一下,把司空和司徒一起给了吧,让袁隗和袁逢一起登上三公之位,之前决定的事情,现在可以做了。” 王甫没说话。 曹节也没说话。 他们忽然想起来在之前不久的时候,他们内部曾经有过商议,要让袁隗和袁逢一起登上三公之位。 袁氏二子一起登上三公之位,为他们分担火力,他们就能顺势安插他们的人登上三公之位,以此增加宦官的政治势力,用以对抗根深蒂固的士人势力。 一边满足袁氏对于三公之位的渴望,一边又能让袁氏为他们分担火力,不至于让他们的政治意图太过于明显的暴露于世人眼中,以此进行某种意义上的猥琐发育。 当时他们内部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认为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只是后来经由段珪提出了坑袁氏一次的想法之后,宦官们又有了全新的计划。 先把袁氏狠狠坑一次,让袁氏被士人排挤,靠拢宦官,成为宦官走狗,然后再把三公之位交给袁氏。 这样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让袁氏就此老老实实的为宦官的利益而服务。 本来,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计策,如果顺利推行下去,袁氏说不定就真的会成为宦官忠实的走狗。 结果袁树靠着自己的嘴炮扭转了局势,直接把宦官们的计划给打乱了,所有的前提条件都消失了。 这个时候再给三公,就更像是投降了。 (本章完) 第131章 淳于登之死 第131章 淳于登之死 对于这种情况,曹节有点难以接受。 “这个时候推动袁逢和袁隗登上三公之位,就真的是向他们投降了……” 王甫沉默了一会儿,也皱起了眉头。 “外面传扬起来,说不定真的会觉得咱们怕了袁氏,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更加抬不起头了吗?” 赵忠也插了一句嘴。 “就算要给他们三公之位,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吧?投降的味道太浓了,真要如此,恐怕会有更多士人借此机会要给党人翻案啊。” 袁赦对此很不满意。 “可要是不给,你们打算如何与袁氏修复关系?还是要眼睁睁看着袁氏与士人越走越近?之前分裂士人的目标还要不要?” 袁赦的话让大宦官们更加犹豫不决了。 关键时刻,又是张让最先想通,站了出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三公之二交给袁氏,的确是有投降退缩的意思在里头,但是诸位,如果什么都不给,就一定会被外界误以为咱们要和袁氏对抗到底,届时,袁氏被逼的没有退路,又会怎么做? 而要是咱们支持袁氏二子登上三公之位,袁氏二子又收下了,或许也能借此机会传出去袁氏与咱们修复了关系的言论,如此一来,袁氏和士人之间不就又多出了一点矛盾吗?” 大宦官们闻言,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张让。 一时间,不少宦官感觉张让这家伙的脑袋瓜子确实好用,比大家都转的快一点,还总是能从劣势中找到一点点生机,这对于大宦官们来说尤为重要。 经由张让这么一解释,原先看上去像是战败投降之后交出战利品的操作就变成了继续分裂袁氏与士人之间关系的操作,多了几分精神胜利的味道。 这也就好接受多了。 于是自觉获得了胜利的一群阿q们就定下了决策,要和袁氏商议这件事情,只要袁氏松口,他们就一起操作一番。 反正他们说的话,刘宏大概率是会接受的,通过人形皇权装置刘宏,把三公之二都交给袁逢和袁隗这两兄弟,助力袁氏完成四世三公之美梦。 另外,为了让袁氏平息愤怒,又决定交出一些他们能够操作的郡守、刺史、县令的职位给到袁氏,让袁氏给自己的门生故吏们安排去。 这都不是自罚三杯,这是从自己身上砍一块肉下来烤熟了送给袁氏吃。 吃了这块肉,就不许再针对我们了哦! 袁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补了一句,说大宦官们最好别再和袁氏产生什么物理冲突,打打嘴炮得了,千万不能涉及到线下冲突。 “淳于登交给我来处理,另外,切记,吾辈与天下士人已多有血债,万不可再与袁氏有冲突,否则,无药可救!” 大宦官们对此没有发表什么过激言论。 主要他们也清楚,袁赦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以他们目前结下的血仇,不说血债累累吧,至少也是罄竹难书,留下个势力庞大的袁氏进行怀柔,好歹还能争取到缓冲的余地。 要是连袁氏都成了血仇,那可就真的不一定能稳住不翻车了。 所以稍微想想,之前他们之所以上了头要搞袁氏,无非是被人鼓动、牵连。 一开始是侯览,接下来又是段珪,而这两个人都和张俭有仇,张俭又在袁树那边躲着,所以才有了这一系列的行动。 所以在半个时辰之后,王甫、曹节为首的两大宦官派系又避开了段珪召开了一个私底下的会议,决定在对侯览进行清算的基础之上,对段珪发起一轮清算,把段珪派系全部消灭掉,用段珪的血肉弥补他们割给袁氏的血肉。 袁赦要灭掉淳于登,他们也要收拾一下段珪。 宦官们在这一轮冲突里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要割肉补偿袁氏,这么大的失败和损失,总要有人为此负责吧? 侯览和段珪这两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知道蛊惑人心,蛊惑的还是咱们自己人的人心,留着他们,袁氏不轻松,宦官们也不自在。 针对段珪的清算行动就这样秘密的展开了,段珪的生命也进入了倒数计时。 而这一切,袁赦并不在意。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返回雒阳之后除了开会,紧接着就去找淳于登算账。 本来他只是打算和淳于登绝交,但是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自己吃大亏了,于是便下定决心,要让淳于登付出代价。 他带人把淳于登从藏身的小屋里拖了出来,一顿暴揍,把他打得半死。 “你蠢,害得我被你牵连,袁氏是我的重要臂助,没有我,袁氏还是士族高门,没有袁氏,我就稳不住当下的地位,而你却要坏我根基,我怎能容你?” 袁赦带来了很多年轻力壮的小宦官,把淳于登手底下的亲信全部围起来缴械,然后一一干掉,脑袋砍下来,身子拖出去喂狗。 最后就剩下被打成猪头的淳于登瘫在袁赦面前求饶。涕泗横流,屎尿俱下,十分难看。 “我错了,我错了,看在之前你我友善的份上,饶我一命……” 满脸流血的淳于登爬到了袁赦脚边,伸手抓住了袁赦的脚脖子,死死抓着不放开,苦苦哀求。 袁赦深深叹息。 想起过往与淳于登交好的画面,内心多少有些触动,但他很快还是摇了摇头,把那些画面全部抹掉,留下了纯粹的利益。 “我离开雒阳前,对你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千万别参与那些蠢货的事情,你和我关系深,你千万不能成为袁氏的敌人,否则就会影响到我,你不听,还亲自上门欺骗,现在可好,你叫我如何面对袁逢和袁隗?” 淳于登吐了几口血,继续苦苦哀求袁赦留他一条命,让他活着就成,给一口饭吃就成,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但袁赦还是摇了摇头。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当然,你也可以怪罪段珪,我估计段珪也活不下来,到了下面,记得找段珪算账。” 说完,袁赦从怀里抽出了一把锋锐的匕首,闪着寒光的匕首便在淳于登惊恐的注视下直直地刺入了他的胸口。 袁赦闭上了眼睛,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如此反复八次,直到淳于登死的不能再死。 而后,他用淳于登身上的华贵衣服擦干净了匕首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给旁边的亲信下了命令。 “把他的脑袋割下来,用石灰处理好,装进一个漂亮点的盒子里,我还有用,至于尸体,拖出去喂狗。” “喏。” 面上有些凄惶之色的亲信们立刻将淳于登的尸体拖走了,快速麻利的操作好了一整套流程,很快就把一个典雅精致的木盒子交给了袁赦。 对于这些小宦官来说,这也是传统手艺了。 袁赦带上了这个木盒子,还有一些精致的礼品,出发前往拜访他的本家。 而此时此刻,袁府中,袁逢正在接待来自京兆杜氏的媒人使者。 得知袁氏对自家比较有兴趣,杜氏家族十分激动,动员了所有族人,一定要挑选出符合袁树需求的女子。 肤白貌美,体态傲人,知书达理,善于女红,性情温婉,宽容大度等等等等…… 说实话,杜氏族人倒也都觉得袁树的要求有点严格,但是没人觉得袁树的要求很高。 因为以他的身份、地位、名望、势力,就是完全按照挑选皇后的标准来挑选妻子的人选也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最多就是觉得袁树对于正妻的要求还真的很讲究,担心自家家族没有合适的女眷能够脱颖而出,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好不容易袁氏家族选中了自家,有进一步接触的意向,怎么能在人选方面掉链子呢? 杜氏家主甚至都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有合适的女眷,哪怕只是旁支庶出,也要特事特办,火速给丫过继到主脉长房名下,成为宗法制度下毋庸置疑的长房嫡女,以全家最尊贵的仪式送她出嫁。 一番折腾之后,杜氏家族挑选出了五个最合适的适龄候选女眷,全部带到家主面前进行审核,然后由家主精挑细选最好的三个,派遣画师给她们画上肖像图,一并带去袁府,交给袁逢审核。 袁逢也拿出了当朝大佬的态度,用最为挑剔与严格的态度为袁树把关,绝不将就。 并且为了保证袁树的知情权,他也让袁树参与进来进行挑选。 该说不说,虽然说选择对象局限于杜氏家族,但是这杜氏家族本身也是数百年来优中选优的胜利者、精华所在,二百多年长盛不衰,发家比汝南袁氏还要早,家中自然不缺俊男美女。 京兆杜氏发端自西汉武帝时期的御史大夫杜周,至今二百余年,于关中传承不绝。 其家族一代一代都有高官显贵,也和很多豪门大族不断联姻,自身也在关中与一些新兴小族联姻,起到了对上对下都有较高控制力的好效果。 比如袁氏曾经针对的茂陵蔡氏,那就是杜氏家族对下婚姻控制整体方略中的一个小角落。 这样说起来,其实杜氏还和袁树有点小仇怨。 不过杜氏压根儿没打算报复,根本就不会为了一个区区蔡氏与一个旁支庶女的后代与袁树闹什么不愉快。 毫无价值。 眼下有了和袁树本人联姻的机会,杜氏早就把这些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全家总动员,势必要拿下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绝不能让这块馅饼落到旁人嘴里! 尤其当杜氏家主得知韦氏家族贼心不死、仍然试图争取袁树的消息之后,就更加急切了。 (本章完) 第132章 杜氏“嫡女” 第132章 杜氏“嫡女” 杜氏家族这一代长房嫡女资质不佳。 不是身材比较平、达不到袁树的要求,就是性格上有些缺陷,刁蛮任性,不够贤淑,很难符合袁氏家族的要求。 一般家族也就算了,把嫡女嫁过去当个宝宠着,杜氏家族的能量还是够用的,但是论及袁氏这种庞然大物,你还想刁蛮任性? 可别害了杜氏全族! 杜氏家主自知长房嫡女不争气,但也不能错失这个良机,于是紧急叫停了现下家族所有的联姻计划,把所有适龄女眷全部集中起来挑选,精选三个最优秀的看管起来。 也不管她们三人都不是长房嫡出,只要被袁树看中,她就是长房嫡出! 于是,看着送来的三个女子画像,袁逢和袁树都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古时候的官方的肖像画的确比较抽象,那些皇帝、皇后的肖像画各个都显得极为雷同。 这主要还是时代因素,后人去绘画前人的画像,又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完善的容貌记录,又怎么能画得像呢? 甚至很多帝王流传下来的肖像画那都是画师按照自己的相貌或者民间传说去绘画的。 不过正当其时的肖像画还是比较真实的,袁树也认为杜氏家族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和自己玩高p精修的门道。 只见画中三个女子清一色鹅蛋脸、剪水瞳,容貌美丽、体态傲人是最基本的,旁边关于她们各自的优势能力才是主要得分点。 三人都知书达理,接受过最基础的教育,读过经书、女戒,学过女红、音律,甚至还有两人掌握很好的厨艺,还着重说会做甜品、饮料,有一些拿手小菜什么的。 至于性格上的温顺、贤淑那是基操,从小就是这么教育的,从小就是为了做一个豪门贵公子的好太太而培养的,在这个问题上,杜氏绝不含糊。 不温顺贤淑,你来找我,我包退换货的! 杜氏媒人使者就敢这样打包票。 袁逢对此比较满意,缓缓点头,对袁树轻声交代了一下。 “杜氏也是百年豪族,发家比咱们汝南袁氏还要早,这一点家族传承还是有的,该怎么培养族中女眷也是懂得,你要相信,他们绝对不敢选一个残次品给你,你尽管挑选。” 袁树的心里却有点打鼓。 “父亲,这百年豪族的长房嫡女居然精擅女红、烹饪,我怎么觉得不信呢?长房嫡女,知书达理也就算了,学点音律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女红烹饪这种东西…… 我怎么记得咱们袁氏女都是出嫁才前紧急学习的?或者带几个擅长这些门道的侍女过去陪嫁,自己哪里会亲自动手?是不是真的长房嫡女啊?” 这还真不是假话,袁树就记得小时候族中嫡系女子不是娇生惯养就是悉心照拂,很少会亲自操持这些技能。 一般来说直到出嫁前才有专门人来给这些嫡系女子培养一些生活技能,或者干脆找一些技巧精通的婢女带着陪嫁过去,免得自己上手操作。 结果这杜氏女居然掌握很好的厨艺? 就不怕袁树要当场验货? 袁逢笑了笑,一脸的不以为意。 “吾儿,看破不说破,你的那些要求,杜氏长房嫡女未必适配,但是杜氏显然不愿意放弃,所以一定是在全家族范围内精挑细选,找了三个。 虽然不一定是长房嫡女,但是只要你决定了人选,她立马就会变成真正的长房嫡女,过继这种事情,真要弄起来倒也没那么难,都是活人,谁家不会变通?” 袁树琢磨了一下,顿时有点明白了。 “这么说来,咱们袁氏也……” “袁氏本家哪里有那么多女子?” 袁逢轻笑道:“不过袁氏本家有多少女子,外人又不知道,女子素来不与外交通,不与外人说,就像不存在一样,外人怎么知道她是嫡出还是庶出?咱们说是就是,咱们说不是就不是。” 袁树缓缓点头,感觉这世上的门道可真多。 “还有这么个说法,学到了。” “你还年轻,没经历过,很正常。” “那万一这女子就不是杜氏女呢?” “那不可能,不是杜氏女,心里不会有杜氏,杜氏与你联姻,也是有想法的,身上不流着杜氏的血,谁敢相信?杜氏也不傻。” “这样的话,保不齐就是某个庶女,或者是旁支女子?” “大抵如此,不过地位不会低,或许是长房庶女,或许是旁支嫡女,否则不会学那么多东西,咱们袁氏培养族中女子用以对外婚姻,那也是要耗费很多钱财的,不是什么出身的族中女子都能接受的。” “懂了,懂了。” 袁树点了点头,没有别的担忧了。 只觉得这年头各大家族的日子也不好混,族中女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只要不是长房嫡女,那估计生下来就是为了对外联姻而准备着的。 就算是长房嫡女,也要看其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宠爱女儿的,自然会骄纵一些,日子过得好一些,若是不宠爱女儿的,横竖不过多些资源时间在身上,培养为一个更加高级的联姻工具罢了。一念至此,袁树也没了什么多余的想法。 本身他对恋爱什么的兴趣也不是很大,只要够听话,能照顾人,伺候他的起居饮食也就够了。 当然,长得漂亮也很重要! 所以…… 只是画像,可不能当作凭证,有些事情非要眼见为实才好。 “父亲,我能亲眼见到这三个女子吗?好像按照规矩来说,成婚之前我是见不到她们的吧?” “照理来说是。” 袁逢捏着胡须想了想,开口道;“不过我儿要是有所顾虑,也不是不行,规矩是用来驭下的,不是用来针对上位之人的,你为袁氏嫡子,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多谢父亲!” 袁树顿觉天地宽阔,感觉这个袁氏嫡子的身份实在是太美妙了。 不过想想也是。 我没发达的时候要守规矩,发达了之后还守规矩,那我特么的不是白发达了吗? 袁树欣然接受了这一切。 袁逢于是和杜氏使者商量了一下这个事情,准备安排袁树亲自挑选。 “不过这可不是说这门婚事就定下来了,术是否满意是一回事,袁氏与杜氏协商是否顺利也是一回事,这件事情,你可要实实在在的禀报回去。” 袁逢很是不客气的把话说给了杜氏使者听,杜氏使者连连称是,随后什么话也没多讲,赶快回去复命了。 杜氏使者走后,袁树叹了口气,引起了袁逢的注意。 “我儿为何叹息?” 袁树露出一丝苦笑。 “只是觉得连儿这种身份尚且要完全从家族层面来考虑婚事的得失,也不得完全自主,其他人又该如何呢?如此成婚,夫妻之间当真能同心同德吗?” 袁逢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笑着摇了摇头。 “婚姻之事,从来便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为父当年与你母亲成婚,那也是你祖父的安排,为父婚前甚至不曾见过你母亲一面,那么多年也过来了,你们兄弟几个也诞生了。 对于大族男儿来说,婚姻之事牵扯到很多方面,凡是有所牵扯的人都能说上话,如此一来,自己还剩下多少呢?就算是权力最大的天子,也是如此,也不得自主。 当年光武皇帝甚爱阴皇后,但是考虑到局势,还是不得不先立郭皇后,光武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这些人呢?所以术啊,婚姻之事的确很重要,但,也不要看得太重。 同心同德固然好,如果不能,也不必强求,相敬如宾便也就过去了,大族男儿,更不应该把心思放在男女之事上,更重要的,还是男儿的功业,是家族的传承。” 袁逢摸了摸袁树的脑袋,好像是在宽慰他。 袁树想了想,也的确如此,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过来的,这样一想,倒也不显得自己很特殊、很无辜。 至少自己还有几个备用选项。 而且,还能纳妾。 “罢了,如果儿与杜氏女实在是相处不好,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多纳几房小妾便是。” “说到妾侍……” 袁逢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术,你前些时日已经安排了让许崇去把你的那个侍女给接回来是吧?” 袁树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还是不要与她最先生儿育女。” 袁逢抚须道:“否则以后家中有庶长子和嫡幼子,麻烦还是很大的,你与那侍女之间,应该还没有……同房过吧?” 袁逢有些刻意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个问题。 袁树有点郁闷。 “父亲,儿至今为止还是童子身,此前三年儿都在守孝呢!认认真真规规矩矩的守孝,一点都不敢逾越啊!” “那便好,那便好。” 袁逢轻咳了几声,缓缓道:“守孝也就罢了,守孝结束了还让你节制太甚,的确不合情理,你便随自己喜好吧,今后只要记得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就可以了。” (本章完) 第133章 袁氏废立小组三巨头 第133章 袁氏废立小组三巨头 袁逢的交代,袁树是记住了。 不管以后自己的基业多大,到了什么位置,考虑继承人问题的时候,都是必须要遵守这个原则的。 否则,很多事情都要坏事。 袁绍为此而败。 刘表为此而败。 数不清的英雄豪杰最后都因为继承人的问题搞不好而阴沟里翻车、晚节不保,搞得王朝大好局势为之一挫。 王不立爱,可真不能当作是一句空话,选择继承人还是要充分考虑当时的政治局势,不能随便拍脑瓜。 袁树正在想着,忽然听到了袁隗的声音。 “兄长!兄长!” 袁隗好似很急切的样子,直接跑到了客堂来,一看袁树也在,好似松了口气一样。 “术也在,那正好,兄长,术,袁赦回来了,刚才还来找了我。” 袁逢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那么快?之前不是通传说还有好几天吗?” “他是真的着急,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袁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抹了抹嘴巴,开口道:“兄长,你知不知道袁赦给咱们带来了什么?” 袁隗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袁树和袁逢这才注意到袁隗手上拎着一个盒子。 “这是?” “人头。” “人头?!”x2 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个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鬼,人头? “对,人头,淳于登的人头!” 袁隗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了盖子,一颗被石灰处理过的人头就赫然出现在了袁逢和袁树的眼前。 袁逢自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袁树也不是了,他甚至上过战场,亲手杀过敌人,不至于被这玩意儿给吓到,只是十分惊讶。 淳于登说什么也是宫中常侍,在宦官集团里有一定地位,现在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被杀了? 袁逢忙看向了袁隗。 “次阳,这是怎么回事?” 袁隗这才缓缓把方才袁赦主动找到他的事情说了一下,把袁赦来之前做的事情也说了一下。 “总之,宦官方面已经决定求和,他们愿意协助袁氏获取三公中的司徒和司空,另外还愿意交出一批地方官职给袁氏安排,希望与袁氏修补关系,回到过去的状态。 袁赦生怕咱们不相信他,所以亲手杀了淳于登,还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带给咱们,以此作为明证,表示他绝不会欺骗咱们,让咱们一定要相信他的诚意。” 袁逢和袁树听后,都有些惊讶,父子两个忍不住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袁赦也是个狠人,居然直接下杀手了,淳于登好歹也是个大宦官,就这样没了? 这东汉皇宫里还真是杀机四伏啊。 袁树还在思考,袁逢已经和袁隗商量开了。 “他们真的愿意推动我二人登上三公之位?” “是的,这是袁赦说的,宫里宦官好像已经达成共识了。” “这倒是新鲜。” 袁逢紧锁眉头,缓缓道:“又是三公,又是人头,还有官职,这些宦官貌似也是色厉内荏啊。” “依我看,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否则,也不会把袁赦快马加鞭的喊回来,他们应该也知道,除了袁赦,咱们是不会再相信任何宦官了。” 袁隗低声道:“兄长,您以为如何?此番是就此罢手还是……” “次阳,你说呢?” “我……” 袁隗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袁树。 “术,你说呢?” “我?” 袁树倒是没想到老爹和三叔对自己的看法还挺在意,于是认真的想了想。 “就当下来说,宦官应该是已经知道他们输了,继续斗下去,他们不一定能扛住,把袁氏逼到无法退让,那就是兵戎相见,他们不敢,也没有获胜的底气。对于袁氏来说,如果一味的强硬,也不好,宦官不可相信,一些士人也不可相信,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局面,维持现状,我们才能图谋大事。” 袁隗闻言,连连点头。 “派去河北的人还没有消息,不知道渤海王与平原王目前处境如何,此时正应该是小心谨慎的时候,兄长,您以为呢?” 最后拿主意的当然还是袁逢。 他考虑了一下袁树和袁隗的意见,最后下定决心。 “你们说的都不错,这也是一件好事,但是我想稍微做一些改动,次阳,这个三公,我不做,你做。” “兄长,我……” “我还是那句话,你我兄弟,坚决不可同时登上三公之位,不管是大事之前,还是大事之后。” 袁逢严肃道:“不管世人如何看待,后人如何看待,我等终究不是乱臣贼子,也不应该去做乱臣贼子,一人登位已经足够,四世三公便已成定局,无需再多一个。” 袁隗知道袁逢是在照顾他,知道他对于三公之位的执念很深,所以自己退让,让他先登上三公之位。 作为弟弟,却比哥哥更先成为三公,这,真的可以吗? 袁隗不知道。 不过袁逢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愿意和宦官修复关系,假模假样的回到之前的那种状态之中,以此麻痹宦官。 另外通过袁树的联姻向外界传达出与士人集团修复关系的信号,也假模假样的传达出袁氏愿意更加贴近士人集团的讯号。 总而言之,还是走钢丝战略,两头讨好,两头吃,就是不明确偏向任何一方。 反正袁逢有大将袁树,可以一人镇压整个雒阳,如此强悍的超绝武器掌握在手,不管是宦官还是士人,都不敢再贸贸然冲击袁氏了。 这就给了袁氏足够的时间去接触刘悝兄弟两个,并且谋划之后的废立之事。 宦官那边很快得到了袁赦带回来的消息,得知袁氏愿意接受条件,停止与宦官互相针对,他们终于放下心来。 淳于登死了,主动挑事的段珪自然也没有好下场。 在袁赦没有看到的时候,段珪已经被大宦官们联手拿下,然后五马分尸了。 因为他的愚蠢和贪婪,害得大宦官们走了一步臭棋,被袁氏拿捏,被迫放弃了一些已经到手的政治利益,而这些损失,都要段珪来赔偿。 不过就算把段珪吃得一干二净,损失还是不能完全的补回来。 于是袁赦很大方的拿出了淳于登的一部分利益给到大宦官们,以此获得宦官们对他私下里杀死淳于登的默许。 最后,宦官集团终于又回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状态。 终于,可以继续一致对外,打击党人了! 不过老话说的好,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回,难得是宦官们经历长久折腾以后筋疲力尽,想着休息休息,养精蓄锐再开始下一场,袁氏倒是没有任何休息就无缝衔接了下一场。 袁逢袁隗和袁树组成了袁氏废立小组三巨头,对这件事情进行了细致的谋划。 袁树建议,既然要操作这件事情,那么首要的问题便是对雒阳城的军事力量进行一定程度的渗透和掌控。 袁氏需要争取直接或者间接的掌控雒阳城超过一半的军事武装力量,这样成功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当初窦武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没有掌控足够多的雒阳驻军,这些军队平日里多和宦官有所往来,关键时刻,又有天子在侧,遂纷纷倒戈,背弃窦武,窦武才自杀身亡。 雒阳驻军除却执金吾缇骑与持戟,还有城门校尉屯兵之外,其余的兵马都是精锐兵马,深谙战阵之道,若不能争取过来,则多少会为其所困,仅仅只依靠儿这边的人手,恐怕有所不足。” 袁树没有完全交代自己的家底子给袁逢和袁隗知道。 袁逢和袁隗只知道袁树这边有八百精英和一部分上过战场的学子能够依靠,横竖能拉出个一千多人撑场子,而且战斗力方面肯定是不如雒阳驻军的。 倒不是说袁树不相信袁逢和袁隗,主要是袁隗身边出现过一次背叛倒戈事件,袁树吸取了这个教训,觉得袁逢和袁隗身边的人也并非完全可靠,所以自己的底牌不曾亮出。 必要时,可作为秘密武器投入战场,起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但是真要说战斗力,肯定还是雒阳驻守的东汉中央军比较能打。 雒阳驻守的东汉中央军体系分为五部分。 其一是北军五校,即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和射声校尉。 其二是光禄勋所属虎贲、羽林二营。 其三是卫尉所属的兵卫。 其四是执金吾所属的缇骑与持戟部队。 其五是城门校尉屯兵。 (本章完) 第134章 袁氏的不足之处 第134章 袁氏的不足之处 雒阳城的五支常备军部队里,北军五校人数最多。 每一校或者说每一营有常备兵七百余人,加在一起约三千五百人,北军在东汉常常作为野战部队被使用,一般由大将军统率,没有大将军的时候就直属于皇权掌控者。 其次是光禄勋直属卫士和其下统属的虎贲、羽林二营。 光禄勋为九卿之一,统领的部队是直接与皇帝接触的禁卫军,皇帝在宫则镇守京师,皇帝外出则充当护卫,有时亦将其用于对外作战,但次数较北军为少。 其兵马也相对精锐,战斗力较为可观。 而在人数方面,光禄勋本人直属卫士八十一人,虎贲中郎将统领一千五百人,羽林中郎将统领一千七百人,总计约三千四百人。 再次是卫尉统领的宫廷卫士。 卫尉为九卿之一,主要负责宫外、宫门安全,镇守宫城,一般不会调离宫城作战,所以在战斗力方面不如北军和虎贲、羽林二营,不过装备优越,颇具规模,亦不可小觑。 其总人数约在两千五百人左右。 排第四的则是城门校尉屯兵,城门校尉守卫京师外城十二门,每门设门侯一人,不同城门驻守士兵数量不同,多则百八十人,少则三十八人,总兵力在一千人左右。 最后则是执金吾系统的缇骑和持戟卫士,人数约七百二十人左右。 执金吾原为中尉,在西汉时曾负责守卫京师,职责重大,权势也很大,到东汉时期,执金吾的职责仅剩守卫武库及每月定时巡逻,皇帝出行,执金吾有在前清道之责。 但是很没有排面的是,东汉皇帝常常以郎卫代行此职,最后连给皇帝出巡护卫的资格也不再属于执金吾,搞得执金吾莫名的有了些雒阳城武库看门大爷的味道。 除却这五个系统的兵马之外,雒阳城内还有一些军事人员,或者充当救火队,或者充当一些特殊官职的护卫。 比如司隶校尉统属的一千二百人中都官徒吏,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司法系统的一份子,并非作战部队,在政变时期有用,真要打仗,也轮不到司隶校尉出马。 剩下的基本上都不是常备军,吃不了长久的皇粮,属于临时工。 正儿八经有编制、吃皇粮的,就那么一万一千多人,而其中主要负责外出作战的野战部队,主要是北军五校和虎贲军、羽林军,加在一起也就七千人。 其中主要外出征战的还就是北军五校这三千五百多人。 但是可别小看这些人,不夸张地说,就北军五校这三千五百多人的战斗力是属于东汉帝国战斗部队的第一序列之中的,常备,常常训练,待遇还不错,打起仗来一个个都能充当军官。 每当有大规模叛乱的时候,帝国政府就会下动员令,把这三千五百多人拉出来充当骨干,然后在帝国京畿的三河之地——河南尹、河东郡、河内郡招募良家子从军,就能快速拉起三四万人的主力军队。 那些良家子堪称东汉帝国中央政府的职业雇佣兵,虽然不常备,但是只要打仗,他们基本上都会从军,军事训练、骑马射箭什么的一点也不输给常备军,很有些战斗力。 二者合一,便是帝国政府引以为傲的所谓“三河五校”。 所以东汉帝国的常备军看似不多,实际上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组成一支具备强悍战斗力的中央兵团,大杀四方。 而就当下的局面来说,如果袁氏要发动废帝兵变,肯定是不会给宦官动员三河良家子的机会的。 也就是说,宦官们能够依仗的就是雒阳常备的一万一千多人。 就袁氏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来看,在整个雒阳常备军序列之中,宦官的控制力虽然不能说是绝对,但是也不可小觑。 他们毕竟执掌权力还没有太久,尚未完全掌控这个中央军体系,只是通过各种贿赂、结交联姻、安插人手之类的手段,对于整个雒阳中央军来说,宦官的影响力还是比较大的。 比如当前任职光禄勋的,正是之前与袁氏不和、现在却又修复关系的刘宽。 刘宽作为一个能文能武的猛男,对待宦官虽然没有明确的反对,却也不会是宦官的走狗。 所以指望他和宦官合作、让宦官顺利操控整个光禄勋旗下武装力量,是不太现实的。 但令人感到无奈的是,光禄勋统领的羽林、虎贲两支军队是皇帝的宫廷禁军,早在窦武等人还没发起兵变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宦官的渗透。 刘宽作为宗室,可以被信任,能够出任光禄勋,保护皇帝,这不假。 但是其下羽林中郎将张威、虎贲中郎将陈跋都与宦官关系匪浅,其任职并非是刘宽决定的,也不是刘宽的亲信,可以被视为宦官一党。 也就是说,刘宽这个光禄勋多少有点名不副实的感觉。 他真正能够控制的宫廷禁军估计也只剩下他直属的八十一名卫士罢了,真要出事了,虎贲军和羽林军到底能不能听他指挥……可能性不是很大。 而当前担任卫尉的,乃汝南袁氏近亲、陈郡袁氏出身的名士袁滂。 汝南袁氏和陈郡袁氏是同宗,或者说汝南袁氏出自陈郡袁氏。 但是两族关系微妙。陈郡袁氏素来低调,虽然家族传承久远,却始终维持着谨慎、低调的家族作风。 而汝南袁氏则相对高调,行事风范较之陈郡袁氏像是暴发户,更兼与宦官关系匪浅,所以袁滂素来不喜欢和袁逢、袁隗来往。 说白了,陈郡袁氏瞧不起他们。 至于卫尉统辖的主要负责守护宫门的宫廷卫士是否完全听从袁滂调派,那是不好说的。 反正袁树得知的消息是卫尉旗下官佐有一大半都和宦官关系暧昧,多有往来,真要出了事情,袁滂这个卫尉能调动多少力量,也是未知数。 受限于东汉一朝的政治规则,卫尉和光禄勋这两个职位的人事变动比较频繁,很少有可以长期担任职位的外臣。 但是宦官们却总是待在宫廷里,与这些士兵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多需要士兵去做的事情都是通过宦官的中转达成,某种意义上,宦官就是皇帝和士兵之间的“中间商”。 中间商赚差价这个事情到底有多大威力,正常人都知道。 长官经常更换,士兵们还没熟悉前一个,后面一个就又上任了,所以他们是更加熟悉朝夕相处的宦官,还是更加熟悉朝不保夕的长官呢? 据说窦武发动兵变的时候,这些禁卫士兵就“素来畏惧宦官”,以至于后面直接倒戈,所以双方谁的影响力更大,也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皇帝禁卫和宫廷卫士这两支人马基本上可以视作宦官的武装力量。 直接看作敌人就可以。 执金吾之职当前空置,前任执金吾在去年九月就被杀了,后面一直没人接任这个职位。 不过执金吾手底下也就七百二十名武装人员,无论是素质还是训练程度都远不如其他军队。 在以往的雒阳政治变动中,执金吾及其手底下的武装部队多数情况下都是空气,透明人,了不得做个气氛组,仅此而已。 城门校尉所属千余人的城门屯兵也不是什么精锐部队,比执金吾稍微好一点,但是人员分散,总人数也不多。 目前担任城门校尉的陆纡更是出身吴郡陆氏,是江南人,与东汉中央的权力中心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虽然不是宦官一党,但是对于全局来说,意义不大。 这年头中原地区的人们对于江南地区的人们还是或多或少有点歧视的,虽然比凉州人好一点,但好的也十分有限,他们基本上无法影响中央政治。 至于北军五校这支精兵,宦官们自然也尝试伸手。 不过因为北军五校在传统规制上属于大将军辖下,且驻守雒阳城外,与宦官接触不多,宦官想要控制并不容易。 尽管目前并没有担任大将军的人,宦官的手段也不多。 一方面通过六百石的北军中候这个职位来监视、怀柔北军五校尉,一方面安排了一个叫姚旭的人担任射声校尉,算是五校尉之中唯一一个和宦官有关系的人。 除了姚旭之外,长水校尉、屯骑校尉、越骑校尉和步兵校尉都是传统军方的人,与宦官的关系并不亲近。 所以总体来说,雒阳城的军事武装力量还真有相当一部分在宦官的控制之下。 羽林军,虎贲军,宫廷卫士,还有一个射声校尉营,这四支已经确定属于宦官体系的军事力量加在一起得有六千多人。 再加上没有明确所属而听从皇命的其他几支部队,手拿刘宏诏令的宦官们甚至能调动八千左右的武装部队。 与之相比,袁氏掌控的力量就很有限了。 虽然袁氏家族在地方上势力庞大,但是在雒阳地区,但就是军事实力这一层面来说,相对于宦官,还真是弱势明显,甚至袁树都能在其中给袁氏家族作出重要贡献。 皇帝禁卫和宫廷卫士就别说了,袁氏插不上手。 执金吾麾下也没有袁氏的人。 城门校尉体系里,有两个门的门侯是袁氏门生担当,两人手底下加在一起有二百多名城门卫兵。 剩下的大头就在北军五校里。 前任扶风校尉、现任步兵校尉董宣,那便是袁树的人,被袁氏家族安排到了北军五校尉之中撑场子,算是袁氏势力的一份子。 现任越骑校尉王宠是袁氏故吏出身,与袁氏家族关系匪浅,以袁氏家族为后盾。 这两人统领一千五百人左右,加上两百多名城门卫兵,也就一千七百人。 这个数字,实在不能算大。 (本章完) 第135章 危险的刘悝 第135章 危险的刘悝 一千七百人,这个数字并不足以给人以重大信心,不过这已经是相对和平的情况下袁氏家族能够光明正大插手的最高限度了。 要是继续明目张胆的插手到军队里,宦官必然察觉,其他各势力也会有所察觉。 这一千七百人,能对抗的了宦官的八千人吗? 所以正常情况下,袁氏家族实在是无法在雒阳对宦官形成力量优势,宦官们也正是依靠这八千多人的武装力量在雒阳地区形成了对反宦官势力的实力优势。 依仗这个优势,他们在雒阳地区一通乱杀,把士人们杀得惨兮兮,士人们却各自为战,无法抗衡。 袁氏这边,就算出动袁树明面上能拉出来的一千人,加在一起也就两千七百人,对上八千中央军,胜算不是很大。 而就算袁树通过种种手段把茂陵良庄里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两千五百名农户和所有保卫部精英都拉到雒阳这边,也就再加上三千人左右。 其余人或许也有武力,也有战斗力,但是不成体系,没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对上能用军阵战斗的正规军,肯定是打不过的。 对付正规军,还是要用正规军。 等于当前这个时期,袁氏家族最多能在雒阳地区拉起五千七百左右受过军事训练、有战斗力的正规军。 五千七百人,对上八千中央军,显然是不足的。 当然,袁氏家族树大根深,为了守护庞大的家业,手上不可能没有私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知的武装部曲,或者说全天下数得着的豪族其实都有一些私兵部曲,只是不为人所知。 不说能拉出几万人的军队,能拉出个数千武装部曲,对于汝南袁氏来说并不困难,但是那么多人如何名正言顺拉到雒阳来,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帝国对于大规模人口迁徙还是很敏感的,小规模的话,又要费更多的时间,那么多人在雒阳地区的吃喝拉撒住宿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宦官们是名正言顺的拥有国家财政养着的八千军队,袁氏这边主要靠自己,这笔庞大的支出绝非动动手指就能搞定的小事。 袁树能够动用武装力量主要还是靠嘴炮轰击打下来的威望和获得的经济利益,现在养着那么多人都不需要自己钱,但要是搭配上袁氏从外地拉来的那么多人,肯定是比较吃力的。 所以三袁聚在一起头脑风暴了许久之后,还是决定采取就地开的办法。 对于宦官的基本盘,暂时不去动,而要从其他没有明确所属的地方入手。 屯骑营和长水营这两支部队可以尝试派人接触、拉拢。 城门校尉所属其他门卫也可以尝试接触拉拢。 另外可以顺着此番宦官的认怂,推动袁氏家族的人出任执金吾,把那七百二十人掌握在手。 他们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是负责守护雒阳武库,一旦要发动兵变,打开武库拿取武器装备就很重要,所以趁着执金吾空置,赶快抢占,意义也很大。 要是以上计划顺利实施,那么再加上袁树这边能够拉出来的人手,双方勉强就可以势均力敌了。 到时候,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袁树的嘴炮能力,未必不能对宦官一击必杀,将其彻底铲除,完成袁氏大业。 “总而言之,儿以为,最重要的莫过于掌握雒阳之兵,能掌握多少就掌握多少,不能掌握的,则尽量争取不与之为敌。” 袁树的这个看法,袁逢和袁隗都很赞同,但是对于如何争取统兵者投效袁氏,或者如何争取他们不与袁氏为敌,很值得商榷。 “宦官势大,与雒阳驻军军官多有往来,或给钱财,或给权势,雒阳驻军多为之拉拢,更何况在此前围攻窦武、陈蕃,也主要是雒阳驻军与之配合,想来双方已有默契,若要争取,难度很大,我儿可有什么好办法?” 袁逢习惯性地向袁树询问计策。 袁树想了想,说道:“宦官能用来收买人心的,除了钱,就是现下的权势,不过宦官素来贪婪,给钱,又能给多少呢?至于权势,难道袁氏给不了吗? 更何况宦官自己都是无根浮萍,能给的自然也是眼下的东西,风一吹,便不知踪迹,而我袁氏能给的,却是能传承下去的,只要舍得给,没有拉拢不了的人。” 袁逢看了看袁树。 “我儿的意思是?” “步兵校尉董宣之孙已经是一心会成员,更有袁氏弟子的名号,董宣遂愿为我所用。” 袁树开口道:“儿以为,宦官能收买人心,我袁氏也可以,更兼三叔即将登上三公之位,我袁氏将成为四世三公之天下第一豪族,届时声望大涨,正是结交权贵、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袁逢想了想,觉得也是。 不过袁隗却有些自己的看法。 他不反对袁树想要进行的尝试,但是他建议袁树接触之前一定要搜集完善的情报,不要随意接触那些雒阳驻军的军官们,以免消息泄露。 看起来,他似乎对自己府上之前的家奴背叛事件心有余悸。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袁隗明显更加谨慎了。 对此,袁树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谨慎当然是对的,知道的人越少,成功的可能就越大,很多事情败就败在了知道的人太多这个点上。所以目前这个事情还是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就算是袁逢派去打探刘悝和刘硕的消息的人也不知道袁氏到底有什么打算。 “话又说回来,兄长,平原王和渤海王那边该有消息了吧?咱们在这里商量的很顺利,但是归根结底,能一锤定音的还是这两位,如果这两位不愿意配合,这个事情也挺难做的。” 袁隗这么一问,袁逢也点了点头。 “第一批人应该快回来了,这几日应该就能得到消息。” 袁逢的预料也没错,仅仅一天之后,第一批前往河间府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有很正常的,也有让人感到意外的。 正常的消息就是刘悝的风评。 比起一系列不怎么当人的贪官污吏、皇子皇孙们,刘悝在地方的风评相对较好,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为人比较低调。 虽然销不少,但也没有搞得天怒人怨,手底下人也比较老实,没什么仗势欺人的传闻,看起来算是一个比较少见的皇族老实人。 但与之相对的、很诡异的事情是,当地流传有关于刘悝的流言。 流言内容是刘悝依靠刘志遗诏恢复渤海王爵位之后,似乎对刘志并没有太多的感念,反而还有些埋怨的话语。 具体好象是觉得刘志不把皇位传给他,实在是不够意思,他们是亲兄弟,难道关系不比刘宏更近吗? 甚至还有传言说,建宁元年正月,皇太后窦妙和大将军窦武策立冀州河间国解渎亭侯刘宏继承大统,派人前往河间国迎驾,当时刘悝愤恨刘志没有传位给自己,想带兵抢夺迎驾诏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情就此作罢,而朝廷似乎也对此没什么反应。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打探消息的人还意外从渤海王府上刺探到了另一个消息。 据说当初刘悝因为口而惹得刘志大怒、削了他爵位之后,曾经派人联系当时权势很大的大宦官王甫,希望王甫给他美言几句,让他恢复爵位,并且许诺事成之后给王甫五千万钱的好处费。 后面王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努力了一把,反正刘志直到病重弥留之际才下诏恢复了刘悝的渤海王爵位,有点遗愿的意思。 后面王甫派人问刘悝要好处费,刘悝就表示自己恢复爵位是哥哥的遗愿,和王甫没有关系,就把这笔钱给赖掉了。 “如此说来,王甫和渤海王之间还有一些旧怨?” 袁逢对此很是意外,忙说道:“难怪之前我曾听到宫里的消息说王甫好像上表给天子说过渤海王的坏话,要天子小心渤海王之类的。” 袁树听后,皱起眉头,有了一些想法。 “父亲,三叔,我觉得有点奇怪,这种事情怎么会堂而皇之在民间流传起来呢?” 袁树这么一说,一时没有注意到的袁逢和袁隗也反应过来,纷纷皱起了眉头。 对啊,这种抢夺诏书、埋怨死鬼老哥不把皇位传给自己的事情不应该传的连民间都知道这个消息吧? 这种犯忌讳的事情都能传出来,那不是等于直接把自己的罪证交到朝廷手里,等着朝廷来处理自己吗? 而且刘悝的身份本来就敏感。 作为刘志的亲弟弟,在皇位继承这件事情上理所当然具有一席之地,且继承皇位的理由也远比刘宏来得更扎实。 比起被窦氏外戚强推上位的刘宏,刘悝如果登位,则更显名正言顺。 而且更重要的是,刘悝也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有儿子,如果上位,自然更有利于汉帝国皇权的传承和秩序的安定。 就这么一个人,居然在渤海国封地之内被传出了窥视皇位的事情,如何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呢?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袁隗忽然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兄长,树,我们能知晓宦官扶持天子,依靠天子掌权,那么宦官自己应该也是清楚的,没有当今天子,宦官自然就是无根浮萍,所以,对他们来说,打击党人很重要,与此同时,将一切可能威胁今上皇位的风险给排除掉,也很重要啊。” 袁隗的话提醒了袁树。 他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不好,父亲,三叔,宦官估计已经盯上了渤海王的性命了。” —————— ps:在某书高强度网上冲浪之后,我算是看明白了,要说剥削,还得是牢美啊,什么叫帝国主义啊(后仰),这才是! (本章完) 第136章 残酷的猜想 第136章 残酷的猜想 袁树的话说完,袁隗眉头一皱。 袁逢大惊。 “难道说……” “不会有错的,宦官应该已经在为除掉渤海王做准备了,渤海王已经是宦官的必杀之人了,所谓的流言或许都只是借口罢了,为了除掉一个宗王,必须要有充足的借口!” 袁隗也反应了过来,接着说道:“渤海王就是今上最大的威胁,不把渤海王除掉,今上的位置不可能稳固,那些宦官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一定会这样做,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两兄弟眉头紧锁,但是袁树却仿佛从中找到了什么关键讯息似的,眉头忽然松开了。 “父亲,三叔,这件事情对于渤海王来说的确致命,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或许并不是坏事。” 袁逢和袁隗纷纷愣住,一起看向了袁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袁树也不兜圈子,直接解释。 “此前我们还需要担心渤海王如果不愿意与我们合作该怎么办,但是现在,不需要担心了,宦官要除掉渤海王,渤海王会愿意授首吗?蝼蚁尚且求生,更何况是宗王?他若不想死,就需要有人帮助他,什么人能够帮助他?” 袁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袁氏!” “以宦官的手段,渤海王是没有退路的,他没有兵权,没有实际控制渤海国的权力,就算是有,区区一个封国,如何能对抗整个大汉?他要是想活着,就必须要走这条路。” “而袁氏就是他最好的联盟者,他别无选择!” “待我们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便可以向渤海王提出合作请求了,想必到那个时候,渤海王应该也会有所察觉,主动求生的。” 袁树一番话说下来,袁逢和袁隗都有所感触,两兄弟各自思考了一阵子,觉得袁树说的很有道理。 按照那群宦官的作风,就算刘悝本人并没有求取皇位的想法,他们也不会放过刘悝,更何况刘悝早在刘志还活着的时候就表露出对皇位的关心了。 宦官们为了自身的安全,必杀之而后快。 这样一来,和刘悝合作的问题应该就不是问题了。 但是与此同时,又有一个新问题诞生了。 宦官什么时候会发难? 宦官会在什么时间点对刘悝动手? 如果宦官动手比较早,比如说明天就要动手,那袁氏根本没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政变的事情,政变需要的人力物力调度等等都需要时间来筹备,为了不引人注目,更是需要一点一点来搞,需要的时间更多,难度更大。 如果宦官这边沉不住气,快速动手,那么袁氏将十分被动。 袁逢和袁隗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但是他们也不是宦官集团的内部人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策划的。 袁隗想着干脆去找袁赦探探口风,但是被袁逢阻止,袁逢认为这个时候去找袁赦打探这件事情的口风很容易打草惊蛇,袁赦虽然是袁家人,却也是宦官,不能完全信任他。 兹事体大,还要多加思考才是。 袁隗想了想也是,但这样一来,就等于他们陷入了被动,而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宦官手里,这对于政变这种要命的事情来说,影响太大。 袁树一直在边上不说话,仔细的思考着这件事情里头的关键点。 他虽然有着先知的优势,但并非每一个历史节点都能记得清楚,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只能靠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来判断。 于是他反复思量各方利益关系,思考着刘宏和皇权和宦官和刘悝之间的微妙关系,从各个角度去思考宦官的动机。 然后,他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注意到了一个华点。 “窦太后。” 袁树说了三个字。 袁逢和袁隗一愣,一起看向了袁树。 “窦太后?”袁逢疑惑道:“我儿何意?” “父亲,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窦太后还活着,宦官就不会轻易对渤海王下手。” 袁树看着袁逢,皱眉道:“这是儿的猜想,今上的皇帝之位,是窦太后和前大将军一起策立的,或者说,就是窦太后策立的,先帝没有儿子,窦太后执政,也只有她才有立皇帝的权力。 今上,正是由她所立,虽然党锢之后,大将军自杀,窦太后也被软禁,但是名义上,她依然是太后,今上也时不时的会去拜见窦太后,并没有废黜太后之位的打算。 如是说来,只要今上仍然遵奉窦太后,那么窦太后就是今上皇位的坚实保障,虽然有人质疑,却不会反对,只要窦太后还在,反对今上就是反对窦太后,反对窦太后,就是反对先帝。 所以,窦太后只要活着,今上皇位就稳定,如果窦太后一直活着,活到今上二十岁左右,那么,今上的皇位也就彻底稳固了,届时,不管窦太后什么时候去世,都不会影响到今上的皇位。” 顺着袁树的思路,袁逢和袁隗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 刘志依靠宦官从梁氏外戚手里夺取了皇权,又通过消灭宦官五侯这五位盟友而完全把持了权力,成为了正统皇权装置,实质上掌控了全部的皇权。 他死后,因为没有儿子,所以正妻窦太后按照当时的惯例成为了皇权代持人,名正言顺执政,为天下所认可,成为了下一任正统皇权装置。 刘宏是她所立的皇帝,她就是刘宏权力合法性的最大保障,虽然事实上已经被软禁,但是只要她活着,并且没有下诏正式废黜刘宏,那么刘宏甭管年纪多小,是否被宦官掌控,都是最合法的大汉天子。 如此一来,只要窦太后活到刘宏二十岁左右,那刘宏的皇位也就彻底稳当了,到那个时候,无论窦太后是死了还是活着,都不会有谁能够威胁到刘宏的皇位。 成年天子和少年天子的政治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袁逢瞬间捕捉到了这条思维下的一个重要节点。 “如此说来,如果窦太后活到了天子成年,那么渤海王也不用死了……处死一个宗王,还是很麻烦的事情,很容易招惹非议,引起天下宗室的恐慌,如非必要,应该不能做。” 袁隗也想通了。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窦太后死在了天子成年之前,那么……渤海王就必须要死了,他不死,天子之位就不稳,天子之位不稳,宦官心有不安,必然动手!” 袁逢和袁隗悟了。 袁树也完全想明白了这个不同寻常的诡异现象究竟是为什么而出现的。 好好一个宗王,怎么就在封国内部传出了觊觎皇位的流言呢? 宦官们这是在为必要时杀掉刘悝进行舆论布局,但是并未大肆宣扬,只是在等待时机,好在必要时刻一击必杀,用最快的速度处死刘悝,一点自救的时间都不留给刘悝。 窦太后只要死在刘宏成年之前,他们转瞬之间就能把刘悝送下去陪伴窦太后,无缝衔接,绝对高效,为刘宏的天子之位扫清一切障碍。 袁逢、袁隗和袁树一起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纷纷感叹。 看来有没有文化和有没有智谋是两回事。 就好比有些人是文盲,但天生就能打仗,天生名将,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宦官大抵也是如此,他们就具备搞政治斗争的才能,否则也难以从那么多宦官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最顶尖的几个大宦官,弄权天下。 比起他们来,那些名士大儒们都显得不够聪明、机敏、残忍。 毕竟这些“名士大儒”们究竟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因为出身优越而被吹捧出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而这些宦官完全是在遍地杀机的环境中脱颖而出的斗争高手。 这么一想,“天下名士”、“天下楷模”们到底是如何在党锢之祸中败下阵来,也就不难理解了。 纯粹就是菜,李膺窦武这些人除了菜,没别的解释,还不承认自己菜,又菜又爱玩。 参透了这一点的袁逢和袁隗收起了全部的轻视之心,开始认真对待这群残酷而又狡猾的敌人。 从来都没有在这个层面轻视过宦官们的袁树也开始用更加谨慎的心态来应对这群敌人。 虽然他们都多了一丝紧张的情绪,但是也随之有了一个巨大的优势。 他们可以一边观察窦太后的状况,一边观察刘悝那边的状况,做两手准备的同时,也能印证他们这个残酷的“猜想”。 (本章完) 第137章 袁树的瞒天过海 第137章 袁树的瞒天过海 这个夜晚过后,袁逢和袁隗开始按照既定策略为袁氏谋取更加有优势的位置。 他们开始和宦官讨价还价,把司空的位置让了出去,问宦官要了几个中央的官职,其中就包括执金吾。 这个控制雒阳武库的职位在他们看来是很有必要的,虽然他们的确拥有一些私藏起来的武器装备,但在数量上是远远不如雒阳武库的。 如果能获得雒阳武库的武器装备,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如虎添翼。 另外,他们也开始更加积极主动的和雒阳城里掌握一定职权与兵权的门生故吏进行情感交流,注重维护双边关系。 其次,对于那些没有明确所属的有兵权的官员们,他们也在尽量不惹人注目的前提下进行交流,慢慢为之后的拉拢进行铺垫。 袁树很想帮上忙,但他毕竟没有官职,还是少年,不方便在这种事情上出面,所以他只能把精力用在了雒阳城内的讲学与雒阳城外一心会大本营的建设之上。 袁逢和袁隗不约而同的嘱咐袁树要把一心会大本营建设好,尤其要把那一千多人的武装给操练好。 他们觉得袁树手底下的武装人员虽然不多,但毕竟是有战争经验的,这在整个袁氏家族体系中都是比较少见的,关键时刻,袁树手底下的这群人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这种事情袁树当然不会懈怠。 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所以他这边安排了卢植带着保卫部大部分精英赶赴雒阳,那边又安排茂陵良庄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大部分老庄户前来雒阳。 为了不引人注目,除却有大义名分在的求学学子们,大部分老庄户都是以商业运输为名义而来,运输凉州那边的货物,比如葡萄酒。 那些接受过军事训练的老庄户就跟着商队一起来,扮作商队成员,等交割完货物之后,再和雒阳良庄里的新庄户交换一下。 新庄户跟着商队去茂陵落户,老庄户就此安家落户留下来,成为袁树最坚实的军事保障。 在一心会高效的运转之下,这一切都运行的非常妥当。 在这样的安排下,一次来回就有三五百老庄户能跟着商队一起来,瞒天过海,偷梁换柱。 从建宁四年七月到建宁四年十一月,四个月不到的功夫,袁树就把二千五百受过军事训练的老庄户给安排到了雒阳来,又送了一批新的去茂陵良庄安家落户。 与此同时,为了保证茂陵良庄的安全,袁树又安排了邵原带着一百保卫部精英前往茂陵,重新拉起茂陵那边的军事训练任务,继续训练那边的庄户,持续训练,不要让良庄的武德有所下滑。 在茂陵那边进行军事训练就简单多了,且几乎等于是公开的秘密的性质,还能在度则的配合和掩护之下直接得到正规军的帮助,用正规军的方式进行训练,完全就是袁树手底下的“预备队”。 如此一来,袁树通过四个月的时间就把他自己所能掌握的最强武装力量基本集合在了雒阳良庄之中,老保卫部和茂陵老庄户,加在一起有三千两百人。 但这已经不是袁树所能掌握的全部力量。 另外,在雒阳扎根落户之后,将近五个月的时间里,袁树又给保卫部增加了二百名额。 这部分新加入的保卫部成员都是新人,是参加过帝国政府“三河五校”主力部队经历的三河本地人,他们都有军旅厮杀经验,是传闻中的良家子,多数都是被袁树鼓动的心潮澎湃然后加入一心会,因为其特殊经历,很快就被袁树安排到了保卫部里。 于是一心会专属干部团——保卫部的成员增加到了一千人。 另外,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茂陵的一心会员和袁氏门生弟子们也有六千五百人通过各种方式抵达了雒阳一心会总部,只在茂陵分部留下了一千人左右对良庄进行管理和保卫。 对于这部分人,袁树进行了挑选,把所有凉州出身的门生弟子与一心会员们也被袁树视作可以仰仗的力量,也纷纷以“强身健体、保家卫国”的名义开始了军事训练,练习马术、刀术、弓术。 这些凉州士子和大族子弟都有军事技能的底子,会骑马,会射箭,会使用环首刀和长矛,有些还有家族军事背景,具有一定军事才能。 训练起来,还挺省功夫的。 为了让他们更加具备和雒阳正规军交手的能力,袁树再次利用了董宣的关系,从步兵校尉营里拉来了十个董宣的亲信搞军训,传授一些正规军的战术战法。 所以真要算起来,袁树要是真的搞一次总动员,能拉出接受过军事训练、有一定战斗力的六千四百人的作战力量与宦官们打生打死。 这一波操作下来,建宁四年十一月的时候,袁树也正式完成了对雒阳一心会总部和茂陵一心会分部的改制。茂陵那边常驻一心会员一千人,剩下的会员和弟子门生全部转移到雒阳总部来。 雒阳总部这边则有老一心会员四千人,老弟子门生三千人,新一心会员一千八百人,新弟子门生则已经超过了六千人。 等于在建宁四年年底的这个时间节点上,一心会正式成员已经有了七千八百余人。 而还没能加入一心会的新老弟子门生们则有九千余人,人数突破一万只是时间问题。 说实话,这已经是袁树在有意控制人数了,不想让组织膨胀的太快,他想要更多的时间培养出足够的干部,将一心会会规弄得更加完善一些,以便于后期的大扩张。 所以才没有大开一心会的方便之门。 只不过雒阳这边确实是条件得天独厚,光一个太学就是三万多太学生,更别说那些在野嘴炮们,适合加入一心会的潜在人员数量实在是天下之冠。 这群人里还多是不愁吃穿的士族、豪强地主家族出身的年轻人,没有基础的生存问题,理想当先,理念在前,被袁树激情四射的演讲一鼓动,哗啦啦全部涌了过来,恨不得明天就实现致良知大和谐的美好世界。 人口基数在这里,一心会和袁氏心学门派的人数扩张就是理所当然的。 要不是袁树有意控制卡流程,估计四个月,一大半太学生都要被他薅过来加入知行学府,到时候袁氏心学门派的人数分分钟破两万、追三万。 不过袁树没有被冲昏头脑,还是冷静的维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标准,先是卡一心会的会员资格,接着没办法,又卡心学门派的资格。 我可没搞什么防自学机制,学习的方法就在书本里头,救赎之道就在其中,所以,先自学,达到一定标准之后才能加入门派。 至于一心会,那就更要优中选优,首要的一点就是下地耕种。 袁树巧取豪夺、钱购买的土地正等待着他们的努力耕种! 不通农务者,一心会不收。 尽管如此,短短四个月,这些雒阳公子哥儿们还是有一千八百人硬生生冲过了选拔门槛,带着农业知识进入了一心会,成为一名光荣的一心会员。 另外还有六千多人通过了心学门派的门槛,初步掌握了心学基本要义,并且加速学习农业知识,一批一批的下田地,一批一批的加入到夏收、秋收的工作当中。 那些被转让来的土地中的第一次秋季收获就在这些学子的努力下很快收获完毕。 只能说理想的光辉撒遍雒阳,良知的力量催促着他们成长和改变,对于年轻人来说,接受新思想、发生新变化的速度还是比老登们要快得多了。 说实在的,指望这群年轻人搞点什么现实的改革,比如查一查土地问题,搞搞土地再分配什么的,估计很难。 大部分人都是知易行难,触犯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还没那个觉悟,还没有被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学说腌入味儿,还需要时间,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的做到“致良知”这三个字。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优势和可以利用的地方。 比如要是指望他们聚在一起作为夺取权力的冲锋队,那绝对可以,甚至是绰绰有余,现在立刻马上进行号召,他们都能扛着大刀向前冲,然后挥动着大刀向宦官们的脑袋上砍去。 但是这也并不是袁树的终极追求,只是追击追求道路上的一些节点罢了。 就当下来说,袁树不仅在学派建设、一心会建设上大下功夫,还在经济建设层面大下功夫。 虽然知行学府是要按照一定标准收取学费的,伙食费和住宿费也要自己解决,但是一心会会员是可以免除这些费用的,每个季度还有生活补贴,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给自己的人提供军事训练之类的,那也是需要钱和粮食的大笔支出,这些都是费用。 袁树不能完全指望依靠袁逢给他的转移支付,必须要有自己的造血能力,所以才会同步建设良庄,在农业生产层大下苦功。 (本章完) 第138章 吃百家饭的袁树 第138章 吃百家饭的袁树 茂陵良庄依靠袁逢给的启动资金而建设起来,在几年发展之后,已经达到了收支平衡,还有不少盈余能用来储存。 而在袁树开搞农具生产和凉州商品贸易之后,又能搞到一大笔商业收入,靠着卖葡萄酒大赚特赚,所以茂陵良庄的运转没有问题,盈利还不小,已然是袁树名下的独立产业了。 雒阳良庄前期也是仰赖袁逢的转移支付,搞来了不少土地和启动资金,之后雒阳爆发舆论战争,袁树大展神威,大获全胜,从那些败犬们手里收缴了很多财富,这笔财富被袁树全部用来打理一心会和知行学府。 但是这笔钱终究是要完的。 而从土地上获得收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短时间内雒阳良庄的基本运转还需要转移支付来维持,且因为人数增多,办学需求增大,这笔支出的费用实在是不小。 建宁四年十一月底,最开始从袁逢那边获得的启动资金和从败犬们手里获得的“战争赔款”消耗的差不多了,要是没有其他收入来源,袁树就要自己钱补贴了。 这种状况下,袁树除了将自己通过商品贸易赚来的钱大量投入到了雒阳良庄的建设之中、自己真金白银的支持自己的产业发展之外,也没忘记继续打秋风。 倒也不是他不愿意自己支撑这个产业的发展,主要他自己的产业才起步没多久,底子不够厚,积蓄不够多。 粮食,布匹,木柴,医药,学习用具,纸张,竹简,墨水,等等等等,全部都要钱,比起早前依托马融留下的学术遗产办理茂陵良庄教育体系的时候,支出明显增加了不少。 另外,五十二顷起步土地的规模比较少,支撑不起庞大的需求,所以袁树除了依仗权势打土豪兼并土地之外,也要真金白银付出一些价钱来购买土地。 总是抢肯定不行。 虽然那些地主豪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剩下一个也是想让儿子有皮燕子所以稍微收敛一些,但袁树偶尔也要正儿八经的做做土地生意,以免传出去太难听。 该给的钱不能少,这也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而且如果只靠自己的商业收入与茂陵良庄的收入来转移支付,损耗也很大,毕竟这年头没有银行,茂陵良庄的收入转移到雒阳良庄来,也是需要考虑运输损耗的。 如此一来,他的“经济建设”项目,主要还是得集中在转移支付层面。 俗称打秋风。 听起来不太好听,看起来也不太好看,但是好用啊。 自己难得有那么好的出身,不利用起来发扬光大,实在是对不起老天爷的厚爱。 所以袁树继续发扬光大坑爹的优良传统,继续从袁逢这边打秋风,索要更多的投资,用以维持雒阳良庄的运转。 好在汝南袁氏的确是家大业大,超乎寻常的有钱,区区一个农庄的建设只是小意思,完全不会感到吃力,袁逢也乐得帮助自己的麒麟儿搞事业。 不过袁树倒也不是完全的只知道坑爹不知道坑别人,除了从袁逢那边获得支持之外,他也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比如三叔袁隗。 袁隗虽然不是袁氏主脉,但也继承了袁氏家族的一部分产业,从手指头缝里抠出一点资源给袁树,也足够他支撑雒阳良庄发展个一两年的,所以这样一个大户他没忘记。 从袁逢那边拉来赞助之后,袁树又跑到袁隗那边,软磨硬泡,三寸不烂之舌狂轰滥炸,袁隗被他扰的不厌其烦,只能松口,钱买个清静。 袁树于是从袁隗这边搞到了五千万钱的赞助,全投入了良庄公账,用以建设良庄和知行学府。 袁隗的大户吃完了,袁树又把目光投向了马日磾。 作为马融钦定的袁树支持者,马日磾在袁树守孝的三年里的确给了茂陵良庄一定的支持,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不过比较有限,不是很多。 袁树当时也没有在意,但是在袁树于雒阳舆论战争大获全胜、威压雒阳之后,马日磾那边显然是被袁树折服了,认可了袁树的高价值、高能量,决定抱紧袁树的大腿,所以主动前来加深关系。 袁树就表示,加深关系可以,这也是老师的遗愿,我是很愿意的。 但是之前几年你和咱的关系加深的有限,甚至有点疏远了,现在主动过来加深关系,未免有些刻意,让我很难办啊…… 除非……加钱! 当然袁树没有明说要加钱,只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了雒阳良庄耗费颇多、支出艰难的事情。 马日磾是个聪明人,很快get到了袁树的意思,于是立刻发动马氏家族,将关内豪奢之族的家底子亮了出来,直接赞助了袁树一亿钱规模的物资与现金。 这一大批物资和现金由马氏家族自己操作,分批运送到雒阳良庄,给足了袁树排面和诚意。 袁树大喜过望,拉着马日磾的手就不松开了。 从今日开始,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翁叔! 除了马日磾之外,马日磾的好友蔡邕似乎也对袁树的良庄很感兴趣,对袁树的知行学府更感兴趣,跟在马日磾后面来拜访袁树,表示能否送几个蔡氏子弟到知行学府来学习? 袁树表示当然可以,不过这个费用嘛…… 而且招生季已经过去了,再安排学生过来,这个安置费用嘛…… 蔡邕也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袁树的意思,转头安排陈留蔡氏家族那边赞助了袁树三千万钱的现金和重要物资,尤其是数量较为庞大的竹简和纸张。 袁树大喜过望,握着蔡邕的手就连连表示感谢,说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敢弄你,我来摆平! 以后你们蔡氏在雒阳就是袁某人罩着的! 马日磾和蔡邕之外,司徒许栩居然也主动拜访了知行学府,找到了袁树,还让袁树带着许崇一起,向袁树打起了感情牌。 许崇正是许栩的族人,从辈份上来说,算是族孙。 此番许栩被人架在火上烤的经历经由许栩自己交代出来,已经得到了袁氏家族的认可和原谅,两家的关系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过许栩还是心怀不安,尤其是对袁树。 他感到未来袁氏的话语权一定在袁树手上,所以不想让袁树记恨他,便一方面道歉,一方面也表示愿意加深许氏和袁树这个人的关系。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袁树在雒阳良庄的建设上需要一些经济支持,于是主动上门送钱,大手一挥,八千万钱的现金和物资很快送来,希望袁树可以把心学发扬光大、推上巅峰,顺便…… 别忘了一直带着许崇,这孩子很忠诚的! 袁树笑呵呵的向许栩表示了谢意,表示自己绝对会一辈子带着许崇,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绝对不会抛弃他。 这也就是等于对许氏许了一个承诺。 许栩非常高兴,三天之后又给袁树送来了价值两千万钱左右的礼单,给这份“馈赠”补了一个完整的数字。 许栩之外,还有三名太学博士主动出资六百万钱给袁树作为对知行学府的赞助,打着赞助的名义,实际上是希望获得袁树的谅解,之后千万不要再来找他们的麻烦了,他们实在不想落的和韩宗一个下场。 看起来,袁树杀鸡儆猴的策略也是有意义的,韩宗的失败多多少少震慑了这些自视甚高的太学博士们,让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敢和袁树正面对决了。 他们也从小道消息打听到袁树正在为建设雒阳良庄和知行学府所需要的钱财而发愁,立刻兴奋起来,赶快跑过来对袁树表示我们有钱,我们愿意出钱帮你! 对他们来说,钱哪里有地位重要? 只要有地位有权势,钱要多少有多少,地位和权势才是稀缺品,钱不是。 能用钱换取袁树的宽容与好感,不要太值! 除了这些主动想和袁树修复关系的前敌人之外,自己这边的阵营也有不少人愿意投资帮助的。 比如十三太保里出身豪门大族的赵俊、张捷、罗意、邓颖,这四人纷纷表示愿意帮助袁树度过艰难岁月,从自己家那边要来了不少现金和物资投入到了良庄的公账之中。 如此,雒阳良庄未来运转一年甚至一年半的资金物资储备就都有了,这一波,袁树其实也算是吃了百家饭了。 但是到这里其实还没有结束,袁树吃到的最大的一口,来自于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家——京兆杜氏。 (本章完) 第139章 情意三千,不敌胸脯四两 第139章 情意三千,不敌胸脯四两 在这段相对平稳的和平发展期之中,袁树已经与杜氏女约定婚姻了。 数月前,八月中旬的时候,京兆杜氏那边安排了三个候选女子来到雒阳拜访袁氏,亲自上门让袁树挑选最心仪的对象。 这三个女子一个十三,一个十四,一个十五,年龄上都比袁树要小一点,但是明显属于那种营养充足发育很不错的类型,初步满足了袁树对于身材方面的要求。 但其实袁树当时对身材方面提要求,主要也是对这种事情不乐意。 他当时觉得提一个小女生达不到的要求就能让这些家族知难而退,除非他们真能找到那些天赋异秉的,那袁树也就认了。 否则多少拖个几年才是。 谁曾想,他们还真的找到了极具天赋的年轻选手来和袁树打擂台赛。 这还能到哪里说理去? 而且该说不说,这三位女子的容貌都相当不错,至少从袁树这个自小看多了美人的专业眼光来看,就算不是国色天香,也具有闭月羞的潜质。 只要以后不长歪,那就是铁打的一等一的美人,绝对配得上他袁某人这个尊贵的身份。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杜氏的确不愧是二百年传承下来的老牌豪族,家族底蕴深厚。 此外,在其他层面,这三位女子也是极为优秀的选手。 当时,袁树没有直接出面,而是由袁逢作为老爹来正式挑选,袁树躲在屏风后头观看全场。 袁逢询问她们一些关于相夫教子的问题,关于一些夫妻之间处理关系的问题,以及该如何侍奉丈夫之类的问题。 有些问题的角度甚至非常刁钻,问出来以后就紧盯着这些女子,看她们的表情,听她们的回答。 这些东西在《女诫》等书籍当中是有记载的,只要读过,必然知晓,或者说家中有一些婚嫁经验丰富的长辈言传身教,她们若细心学了,也能回答得很好。 反正袁逢这边就是一个决不能让麒麟儿感到不满意,但凡是回答不好的地方,就直接pass。 我袁氏家族要什么女人要不到? 所幸,三人的表现都非常出色,仪表,谈吐,交谈时的礼节,女子应有的礼仪规范,面对尊贵的长辈男子时该用的礼仪,所有的一切都特别合乎袁逢的心意。 三人还分别掌握有不俗的音律造诣,在琴艺上颇有成绩,一手古琴弹得相当不错。 可以想见杜氏家族为了培养这些女子成为高门大户理想的儿媳妇和未来的主母,为杜氏家族的长远利益而服务,那真的是下了很大很大的功夫。 袁树在袁逢背后观看了全程。 等面试环节结束、三名女子下去歇息之后,袁树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坐在了袁逢身边。 “如何?这三女你最中意哪一个?” 袁树笑嘻嘻的开口道:“能全选吗?” “你……呵呵呵呵……” 袁逢摇头笑了笑:“好了,莫说这种话,一名男子只有一名正妻,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至于以后你纳妾也好,侍婢留用也罢,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唯有正妻,不能马虎。” 袁树点了点头。 “儿只是开个玩笑,她们三人都非常优秀,儿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但要说最符合儿心意的,当属方才居于中间的那位。” 袁逢想了想那女子,缓缓点头。 “嗯,她名唤杜凝,年十四,比你小两岁,待你成年,她也有十八了,正好可以成婚,年龄上很般配,不过,你怎么看中她的?莫不是一见倾心?” 袁树摇了摇头。 “这三女子在相貌上不相上下,若要倾心,岂不是同时倾心三人?” “那是?” “有道是情意三千、不敌胸脯四两。” 袁逢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伸手指着袁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便是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吾儿看中的是……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袁逢笑得一塌糊涂,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秦汉时期,古人对美女的审美标准大约是纤细轻盈、樱桃小嘴,就好比赵飞燕那种能在掌上起舞的,便是最标致的美人了。 既然纤细轻盈,自然轮不到波涛汹涌,细枝结硕果的毕竟是极少的少数。 但是在袁树看来,这可是很重要的。 这杜凝,年龄不是最大的,但是却比旁边那十四岁的姑娘还要大,可见基因优良,往后的发展必然大为可观。 如此一来,不仅以后他们的孩子不会挨饿,袁树也就是楚雨荨打滚——爽翻了。 所以相互比较之下,尽管她的谈吐不是最出色的,琴艺也不是最高超的,身段也不是最纤细的,但袁树在谨慎思考之后,还是选定了她。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袁逢出面与杜氏商定人选,确定意向,双方交换聘书、聘礼,约定婚姻。 就此,袁树与杜凝之间的婚姻就被袁氏和杜氏两个家族决定好了。 尽管杜凝还没有见过袁树哪怕一面。 但是这都不重要,甚至是最不重要的。 杜氏得知杜凝入选,喜不自胜,当即在雒阳购买一处小舍,让杜凝直接住进去,往后就常住雒阳。 杜氏家族则安排族中上了年纪的侍女陪伴、指导、帮助她成长,专门修炼成为正妻之后所需要掌握的一切技能。 没有掌握的要好好学习,已经掌握的要继续精修,绝对不能懈怠。 杜氏这么做,也有两方面的打算。 其一,把杜凝安顿在袁氏眼皮子底下,让她的一切都在袁氏的掌控之中,无所遁形,也让袁氏亲眼看到杜凝的努力成长,以此表达杜氏的诚意。 第二,那就是要告诉其他心怀不甘、仍然试图搞事情的家族,死了这条心吧,咱们杜氏已经放了钉子在这边,就是要死钉袁氏,不成大妇绝不罢休,你们最好小心点! 而这件事情之后,袁树没有去看过杜凝,当然按照规矩来说也不应该去看,结了婚以后自然能去看一辈子,现在急于一时干什么呢? 但这并不意味着袁树就不能去看,正如袁逢所说的,大汉朝的规矩是用来驭下的,不是用来束缚他们这些规则制定者的,袁树作为规则制定者的一员,自然可以无视某些规矩。 这一点,杜氏明白,杜凝想必也清楚。 不过说实在的,这个时间节点上,袁树对女人的兴趣远远没有对钱的兴趣那么大。 他是真的很需要钱和物资的支持,既然婚姻已经约定,那么老丈人,你就别藏着掖着了,钱都给我拿来吧! 根据袁树所知道的消息,杜凝的确不是杜氏嫡女,而是某一旁支的嫡女。 她父亲早亡,由母亲抚养长大,此番被袁树选中,算是改变了命运,被杜韧收为养女,一跃而上成为杜氏家族嫡系贵女。 所以袁树特意跑回京兆去拜访了一次未来的老丈人杜韧,与老丈人谈笑风生,然后提出了需要一些钱财支援的需求,表示自己办学遇到了一些资金上的困难。 杜韧也不含糊,知道杜氏能搭上袁树这艘大船是很幸运的,不付出点什么就想要坐稳这个位置难度不小,于是点了头。 杜氏家族前后给袁树提供了一亿钱左右的现钱和物资,更是出资为袁树购买了雒阳良庄周边三十顷土地赠送给他,充分彰显了二百年豪族的坚强实力。 而袁树投桃报李,直接从杜氏家族里挑选了三个少年带去了雒阳,作为弟子培养。 其中有一人,名为杜畿,年仅九岁。 杜氏大喜。 通过和杜氏的联姻,袁树得到了重大回馈,发展一心会和知行学府的资金不再匮乏,给手下庄户、优秀弟子们提供军事训练的物资也不再匮乏。 (本章完) 第140章 “小太学” 第140章 “小太学” 从建宁四年十一月到建宁五年三月,又是四个月的功夫,袁树经过一系列坑爹、打秋风行动之后,在诸多豪族的资金支持之下,顺利将雒阳良庄的规模扩大了近一倍。 顺便收纳周边流民为自己耕种土地,将雒阳良庄的庄户数量扩充到四千六百七十三户,对外则宣称仅仅只有两千户。 除此之外,愿意追随他的弟子门生数量则正式突破一万,达到一万两千人左右。 但是一心会员的人数倒是不升反降,四个月前还有七千八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七千三百人,反而少了五百多人。 这也是袁树刻意控制、严加审查的结果。 没办法,名气太大,身份太高,演讲太吸引人,理想的光芒撒遍雒阳,追随者就是那么多,乌泱乌泱的,成天包围着他,作为雒阳城的超级明星,他实在是避无可避,推无可推。 他已经很严格了,不仅卡进入门槛,也提高了内部审查标准。 四个月的时间,清退了九百一十三名行事不符合规范、触犯会规两次以上的一心会员,新接受的加入者则比较少,如此造成了一心会员的人数减少。 于此同时,他也清退了九百零三名新加入的门生,但是因为成为门生的条件远比成为一心会员的条件要宽松,所以门生数量还是增加了。 加在一起,袁树动手赶走了一千八百多混子、脑袋发热的傻子,也因此在雒阳城里有了处事严格、行事作风严肃的名声,对一些混子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 但还是架不住想要加入的人太多。 这其中的确有不少是凑热闹、一时兴起才加入的,所以加入之后很快被助农和学业要求搞得疲惫不堪,实在是无法支撑,遂被清退。 但其中也有坚持到底不愿放弃的。 助农也好,学业也好,都参加的特别积极,还特别愿意在责善会议上发言,成为加入一心会和一心会员之中的积极分子。 很多此前喜欢在雒阳城内终日游玩、斗鸡走狗的学子被袁树的演说所影响,身体力行致良知的要求,改过自新,和身边友人互相督促,互相比赛进取,那都是连着好几个月不曾踏入雒阳城一步,改观十分明显。 这种积极分子,这种看见袁树满眼都是星星的人,这种袁树发表一次演讲他就痛哭流涕一次的人,你说袁树能放弃吗? 显然是不能的。 所以袁树只能收下他们。 就当下,知行学府的入学人数已然相当于鼎盛时期太学的三分之一,是目前的太学的二分之一。 因为知行学府的确从太学内抢走了不少学生。 不少自觉在太学内没什么前途的学子听闻袁树严谨的治学作风和管理风格,都很向往,纷纷主动离开太学、转投知行学府,要为自己寻找全新的前途。 另外还有来自三河地区、陈留、颍川、汝南、南阳地区的士子闻讯而来,拜入袁树门下,寻求加入一心会的可能。 于是,知行学府人数增多,建学仅仅八个月,就在雒阳渐渐有了“小太学”的称谓,且因为袁树授学讲究一个公平竞争,授学内容很多,讲得很实在,就算是最外围的门生也能得到他的亲自授课。 比太学和外头的私学要好得多了。 对于这一切,不少人确实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想搞事情,但确实是不敢。 一来,他们很容易想到袁树之前的赫赫声威,一人威压雒阳城,以及“温酒斩韩宗”的事迹,奠定了袁树在雒阳无敌的学术地位。 二来,建宁五年年初,前司徒许栩以没有功绩为理由主动上表辞官,朝廷三次挽留之后允许,随后,大鸿胪袁隗被任命为新任司徒。 袁氏,正式从三世三公家族晋升为了绝无仅有的四世三公家族,正式成为名副其实的大汉朝天下第一豪族。 三世三公的家族在西汉时期也有过,但是四世三公,在此之前确实是没有出现过,而眼下,由汝南袁氏家族点亮了这个史诗级别的成就点。 别的不说,排面拉满了。 于是乎,袁氏家族的声望更上一层楼,连带着袁树也显得更加光芒万丈、无可匹敌,天下仲姓不再是玩笑话,而是一句实话。这样一来,袁树所办设的知行学府的名气压过太学,也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了。 他得以安稳的建设知行学府和良庄,并且暗中训练军队。 在此期间,袁树对知行学府做了很多“创举”。 鉴于学生数量太大,为了保证教学质量,他创建了班级制度,将所有学生根据籍贯、年龄进行区分,以一个班为集体进行教学,确保每个学生都能得到差不多的教育资源。 另外,他还创建了学科制度。 除了心学和古文经学之外,他还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专业农学科、天文学科、地理水文学科。 他以致良知、助农、耕战为良知的学派理念给这些学科站台,表示学子不能只学经学,其他的东西也要学,国家需要的是多方面的人才,而不单单只需要太学博士。 然后,他还重新理清了一心会和袁氏弟子、门生之间的关系,首创了有标准的“毕业”制度。 之前一段时间,知行学府成为了一心会的外围组织,而在建宁五年的二月份,袁树宣布改制,把知行学府和一心会提到同样的等级,知行学府是知行学府,一心会是一心会。 他意识到一心会是一心会,是他个人抢班夺权的政治军事工具,而知行学府应该是为国家储才的教育机构,不应该有太多的政治色彩。 所以他做出了改制的决定,把知行学府的地位提升到和一心会并行的层次。 对外则宣称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经过之前的事件,袁树发现大汉学子的学术能力下降的非常厉害,这对国家是不利的,所以袁氏知行学府内需要采取全新的办法来增强学子们的学术能力。 刚刚加入知行学府的人统称为门生,门生只能在知行学府接受两年的教育,两年之后举办第一次升级考试,通过考试者就能成为袁氏弟子,并且获得继续接受教育的资格。 不能通过者在未来半年之内还有两次补考机会,如果两次补考都不能通过,就必须要离开知行学府,不能继续作为袁氏门生而存在。 所以如果不努力学习,不奋发进取,那么一个学子只有两年半的时间可以顶着袁氏门生的头衔,之后便不再拥有。 而通过者就自动拥有了终生的“袁氏弟子”身份,可以继续接受教育,如果自己有什么门路,也可以自行选择前往他处谋生,不过袁氏弟子的关系不会改变。 至于没有门路却想要更进一步的人可以选择继续学习一年,一年之后就可以参加“毕业考试”,通过毕业考试的人,就能成为袁氏“高足”,成为真正的袁树认可的亲传弟子,从此就能和袁树本人高度绑定。 说人话就是,袁树本人给你包分配,包工作,给你五险一金外加企业年金,你要是对自己的户口不满意,袁氏也能帮你重新落户。 总之,你这辈子,袁氏管定了! 而与此同时,一心会和知行学府的成绩不挂钩,不产生什么额外的联系,不存在通过不了毕业考试就不能加入一心会的要求。 袁树的决定是只要有心学基础,进入过知行学府求学超过半年,都有资格申请加入一心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心会是一些有野心但是学术能力不足的人的青云之路。 对于袁树的这个决定,从茂陵迁徙而来的一心会管理层进行过一些商议。 有些人觉得这样做对一心会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一心会应该招收更有才能的人,知行学府里通过考核的高材生最为合适。 但是袁树则表示不可。 知行学府是学府,学府自然要拿成绩说话,但一心会是一个立志要改变世界的组织,是要重塑社会风气、改变糟糕现状的组织,这样的组织就不能纯粹用成绩来说话。 否则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早就把现实世界变成大同世界了。 “一心会是一心会,知行学府是知行学府,之前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咱们也在雒阳站稳脚跟了,之前一些不合适的策略都应该有所改变。” 袁树力排众议,定下了这个决定,将知行学府和一心会分开来办理,两者之间不再有任何隶属关系,成为平级。 (本章完) 第141章 他们的避风港 第141章 他们的避风港 在其他的层面上,由于军事问题比较敏感,所以袁树没有明目张胆的在知行学府里开设军事学科。 他单独把一心会保卫部拉出来,单独在良庄东北面的军事训练场内开设了军事学科。 军事学科里传授的除了兵法,那都是正儿八经的汉军精锐的训练内容与战术战法,这队人马也是袁树将来对付宦官、抢班夺权的根基。 至于忠诚度方面,说实在的,袁树并不担心。 对于一个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且具备强大声望的领袖来说,忠诚并不是需要刻意追求的东西,他只要认真做好一个领袖该做的事情,那么他就会自动拥有最多的忠诚和最高的权威。 比如袁树会踏踏实实的给一心会员们按季度提供的生活补助和免费的住所、食物,在生活和工作学习上给他们提供比较好的环境,并且给他们向上晋升的希望。 而在精神层面,则通过助农行动和责善会议给他们提供精神食粮,催动他们的精神更加富足,在一个充满正向能量的团体内昂扬奋发,这种精神上的食粮供给也是其他地方所无法提供的。 在这个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向上走的年代,大家的心理预期本来就特别低。 所谓的低人权优势在东汉末年的社会里体现得尤为明显,以至于袁树只是比其他上位者表现的更像是个人,就能成就一番事业,就能让这个整体对袁树心存感激。 除此之外,那就是袁树强悍的演讲能力和鼓动能力,他所描述的那个未来给了大家太过美好的期待,这种期待是所有人特别着迷的。 至于袁树本人,这种出身优越的顶级豪门贵公子能以如此平易近人的态度与他们来往,这在其他地方也是根本找不到的。 所以一心会这个组织对加入进来的会员来说,吸引力是越来越强的。 除非刚加入就被清退,从开始就无法融入,那没什么好说的。 越是深入了解这个组织,就越是无法割舍这个组织,越是无法回到那个冰冷的现实世界里。 所以在一心会这边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 加入一心会超过半年、因为各种违反会规的理由而被清退的前会员往往会在离开之后一个月之内就感到极度的不适应,感到焦虑不安,后悔不已,极度想要回到这个温暖的大集体之中。 他们在这里只要助农,只要行动起来,就能被接纳,就能像个人一样的活着,他们可以在这里敞开心扉的说话,可以反省自己,可以安慰他人,或者被他人安慰。 带上一心会会员的胸牌,整个人就有了极大的变化,精神面貌立刻就和过去不一样了,就仿佛转世重生了一样,对过去的一切都有了全然不同的看法。 大家在一心会里面的关系非常特殊,非常温暖,一人有难,一心会这个组织绝对会伸出援手,绝对兑现承诺,帮助会员一起面对困难。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多一个人难以面对的问题换作一群人一拥而上,分分钟解决掉。 而一旦离开这里,除非生来就是人上人,否则就不是人,再也感受不到那种令人着迷的温暖。 在这里,他们能获取足够的情绪价值,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从事着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事业,而一旦离开,就很难获取同样的成就感了。 所以加入的越久,就越是无法割舍一心会,如果因为犯错而被清退,更让很多人无法接受,他们甚至集体跪在良庄大门口,请求被重新接纳。 而袁树的态度是不曾变化的。 不可能。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过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你们拥有却不珍惜,错失了机会。 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你们没有用心准备,所以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不接纳被清退的会员重新加入组织,这是袁树给一心会设下的会规之一,不可更改,这也是一心会的纪律越发严明、组织度越发完善的原因之一。 有这些后悔的快要死掉的人做对比,才能更好的给现在的会员们以重大警醒。 这也是一心会成立至今纪律越发文明的缘由。 由于袁树对于一心会的治理始终严格、不妥协,才更能凸显一心会管理下的良庄与外部的不同。 他们守规矩,讲道理,照章办事,一丝不苟,说收多少税就收多少税,说给多少补助就给多少补助,守规矩的样子让本地佃户和外地流民们目瞪口呆。 这些人从来不知道人世间居然还有那么讲规矩的“官老爷”,也不知道原来守规矩是可以吃饱穿暖的,更不知道原来全天下只有一套规矩,其他的规矩都是假的。 他们在良庄里可以获得优质农具,可以获得耕牛的助力,可以得到一心会会员的帮助,不会被打骂、强征、抓走。很多流民直到幸运的进入了良庄之后,才终于吃了一顿饱饭,穿上了像样的衣服,用上了不会用几下子就碎掉的农具。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也不愿意离开良庄,重新回到那个恐怖的现实世界里。 良庄就像是他们的安全屋,正如一心会是会员们的心灵避风港一样。 也正是因为观察到了这个现象,袁树才意识到自己所走的路在这个时代到底具有怎样的一种杀伤力,致良知与知行合一,一旦运用在了一个集体之中,并且切实有效的执行下去…… 威力是真的很大很大啊。 也正是因为有了如此底气,袁树对于之后的抢班夺权计划也多了更多的信心。 他相信完全依靠利益集合起来的宦官势力不会是他的对手,无论他们能够调动多少雒阳驻军,最后获得胜利的必然是他,也只能是他。 更何况袁氏这边也没有少在军队层面下苦功。 袁隗成为三公之后,袁氏声威更甚,朝堂上下很多官员都想要进一步与袁氏打好关系,袁氏俨然成为了这个恐怖时代里最值得选择和投效的避风港。 越是一些和宦官走得比较近的人,就越是急切地向袁氏靠拢。 或者潜意识之中,他们也认为宦官不可靠,随时随地都有失去权势乃至于失去性命的可能。 袁氏才可靠。 羽林中郎将张威和虎贲中郎将陈跋几乎每个月都会去袁隗的府上拜见一次,参加一次宴会。 袁赦为代表的宦官鸽派一个月至少和袁隗欢宴三次。 甚至曹节和王甫都主动给袁隗赠送过礼物,维持了表面的和气。 杨赐主动拜访过袁逢三次,袁逢晾了他两次,最后一次才接见了杨赐,假模假样的和杨赐话家常、谈笑风生,恍惚间还真的一笑泯恩仇了。 就连袁树也被雒阳城里的太学博士们、中低级官吏们求见,虽然没有明说要投效,但是讨好之意溢于言表,搞得程立和贾诩都有点紧张,担心自己作为袁树心腹的地位会受到影响。 另外,执金吾这个职位,被袁逢安排族弟袁惃担当,这支武装人马算是掌握在手里了,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至少掌控了雒阳武库,关键时刻,或许能发挥重要作用。 北军五校层面,袁树继续与董宣维持良好关系,并且通过董宣与屯骑校尉、长水校尉两人认识,在一起欢宴过两三次,算是混了个脸熟。 这两人似乎也知道董宣是怎么进入中央军体系的,所以对袁树的巴结讨好之意也相当明显。 袁氏计划的进展顺利的让袁树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但越是如此,反而让袁树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袁氏就是那么强啊。 六代家业传到现在,四世三公了都没要是还没有这么强,那袁氏家族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第六代掌舵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天下仲姓,门生故吏遍天下,大汉十三州里有十一个都存在袁氏故吏和袁氏门生,还是今文经学传承家族,牛逼的阀阅高门。 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还不能在雒阳朝廷里如鱼得水、自由自在,那袁氏族人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样一想,袁树就忍不住对袁绍袁术哥俩最后的翻车感到十分的鄙夷。 前人给你们把基础打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两个一通操作,还是翻了车,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传到你们这里,六代家业,比五代还多一代,愣是给一个发家不过两代人的宦官之后车翻了,到底是他太能打还是你们太无能? 怀着如此的感叹,时间来到了建宁五年的五月份。 天子刘宏下诏改元熹平,以建宁五年为熹平元年,汉帝国进入了新的纪年。 熹平这个年号和建宁一样,都是有着祈求天下安泰的好寓意在里头,但是这些年号都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建宁如此,熹平也是如此。 熹平元年五月底,雒阳一带普降大雨,大雨连绵数日倾盆而下,雒阳护城河水势大涨。 至五月二十六日,水势不可控制,大水淹雒阳城内外,造成了一次比较严重的水灾。 (本章完) 第142章 一心会,出动! 第142章 一心会,出动! 这场大水来得很突然,虽然不甚猛烈,但是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让人猝不及防。 雒阳城内还好,毕竟基础建设足够,且主要的防灾力量都在城内,所以城内尽管也被大水侵袭,到底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动乱。 但是城外就不一样了。 雒阳城外是贫民窟一样的存在,三十多万人居住于此,没有城墙,没有排水设施,且地势比较低,好几个人口密集的贫民窟完全就是洼地,大水一来,遂成泽国。 道路被毁,房屋被淹,地面上的水很深,城外居民不得不爬上屋顶求生,但是举目四望,哪里还有生路呢? 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很多人都因为没能及时爬到高的地方被水淹死,惨不忍睹。 雒阳驻军和全部的防灾力量虽然全面动员起来,但是也主要负责保护雒阳内城和皇宫,保全达官贵人们不受损失,保护他们不受大水的威胁。 至于城外的灾民…… 谁在乎他们呢?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雒阳城内,雒阳城外根本没有人顾及到,反正他们是最为卑贱的一群人,就像是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能自己长出来,根本不需要担心。 袁树当时正在首阳山下的一心会总部主持召开一心会的月例会,商讨进一步细化一心会会规的事情,同时商讨提拔一批新的干部充实干部队伍。 就在这个时候,贾诩披着斗笠急匆匆从雒阳城赶来,把一些事情告诉了袁树,袁树遂得知了雒阳城外的惨事。 他有点坐不住了。 “都是人命,雒阳驻军居然不去救人?就那么冷眼旁观城外三十万黎庶为大水所害?他们干什么吃的?” 贾诩只能叹息。 “雒阳城里也淹了水,驻军只顾着保护军事要地和达官贵人,哪里有心思去顾及城外黎庶?而且驻军只有一万多人,城外黎庶却有三十多万,受灾者少说也有十万,驻军根本顾不过来。 我来之前,听说朝廷正在商量怎么救灾,但是商量了两三天,没有结果,听说是国库空虚,拿不出钱来,所以就拖着,估计他们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但愿这大雨尽快停歇。” 袁树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文和,我打算召集人手前去救灾,咱们这里有房屋,有空地,有粮食,可以作为临时避难所,把雒阳难民接过来安置,等大水退去再让他们回去重建家园,岂不美哉?” 贾诩愣了愣,深深地看了看袁树。 少顷,贾诩摇了摇头。 “公子,我建议您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当初茂陵大雪,我就是这样赈济饥民的,当时还获得了朝廷嘉奖。” “这里不是茂陵,这里是雒阳,天子脚下。” 贾诩摇头道:“茂陵远在关中,甚至可以算是前线边地,远离京畿之地,天子看不见,摸不着,不甚重要,朝廷可以不在乎,但是雒阳乃天子居所,首善之地,意义非凡。 天子都没有下令救人,公子却去救人,这叫什么?往好了说,这叫为君分忧,往坏了说,这叫邀买人心!在天子脚下邀买人心,公子,有心之人要是做文章,可不是好事。 您的叔叔刚刚成为司徒没有多久,袁氏兴旺、名气增长,正是天下注目之时,此时此刻,袁氏族人更应该低调行事,韬光养晦,避免太过出挑,否则就算是袁氏,也会很难受。” 袁树沉默了一会儿。 他知道贾诩说得很对,这个时候低调行事、韬光养晦是应该的。 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那些人都是无辜的,见死不救,他如何做得到? 至于邀买人心…… 哼! 反正也要推翻这个小皇帝,宰了那群狗宦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邀买人心,又如何? 怂货不敢做的事情,我如何不敢做?! 什么叫致良知? 什么叫知行合一? 这就是! 于是袁树下定决心,坚决地摇了摇头。 “文和,我问你,见死不救,是错误的事情吗?” 贾诩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是。”“人遇见无辜者遇难,伸出援助之手,这是良知吗?” “是……” 贾诩又愣了一下,便知道袁树到底要说什么了。 他看着袁树,面色上闪过一丝挣扎,便又开口道:“公子,在危急关头,人应当学会变通,不同的事情,不能用同样的眼光去看待。 此时此刻,正是变通之时,如果您因为这件事情而遭到猜忌,从而导致致良知之大业不存,天下人又该如何的失望落寞呢? 公子,您一定要知道,朝廷里那些达官显贵,让他们为民谋利做正事,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可让他们谋取私利,坏别人的事,他们都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袁树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贾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和,致良知如果可以变通,那就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我也就没有必要组织一心会、建立知行学府了,继续让今文经学大行其道,连古文经学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天底下,就是因为有那么多的变通,才让卑鄙小人多了许多的空子可以钻,而我们之所以聚在一起,就是要对这种事情说不,就是要对这种卑鄙的顾虑说不。 如果连我们都多出了这样的顾虑,都为了朝廷里那些无能鼠辈而产生顾虑,畏首畏尾,不敢行动,不敢致良知,那我不如就此解散学派,回家做我的纨绔子弟,醉生梦死也好过忧心忡忡!” 说完,袁树便径直往外走。 看着袁树离开的背影,贾诩深吸了一口气。 致良知…… 知行合一…… 是啊! 如果因为顾虑到那种事情而不去做近在眼前的事情,如何算得了致良知? 如果因为担心猜忌和打压而放弃了心中的良知,那么,大家又为了什么要聚在一起呢? 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能够勇敢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吗? 如果不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一次不做,那么贾诩可以认为一心会从此就会走向堕落,就会变成一个纯粹为了追求权力的组织。 如果做了…… 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无愧于心。 心…… 心! 怀着如此的感悟,贾诩快步追上了袁树的步伐。 大雨滂沱之中,袁树在一心会总部宣布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一心会全体出动前往救援被大水困住的雒阳平民的事情。 毫无疑问的,很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表示支持,应该去做。 但是在内部会议中,也有一些政治嗅觉敏锐的人提出了和贾诩一样的担忧,生怕这件事情会引起朝廷的猜忌,从而影响到他们的发展和存在。 天子都不做,咱们却去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万一被利用起来,很容易对袁树和整个心学门派造成威胁。 这一顾虑影响到了一心会不少领导层的干部,连十三太保中都有人对此表示担忧。 袁树则毫不留情的痛击这种想法。 一心会之所以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向这种现象说不! 遵循心中良知,帮助弱小,保护弱小,这就是致良知,这就是知行合一! “知易行难,这正是致良知最大的难处所在,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很难做到知行合一,所以,吾辈才会聚在一起,互相勉励,互相帮助,互相督促,让知行合一不再是困难! 这就是一心会存在的最大意义!或者说,一心会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如果连一心会都对此感到迟疑而不敢出动,那我倒是要问问诸位,一心会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袁树的话语掷地有声,十分响亮,众人一阵沉默之后,卢植首先表态支持。 “袁君说的对,一心会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一个人很难做到知行合一,总是有诸多顾虑,但如果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只要人数够多,力量够大,奸佞之辈就无法为所欲为。 彼等不做该做的事情,是彼等无耻、无能!而吾辈做吾辈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致良知,就是知行合一!这正是吾辈聚在一起的目的!如何能不做?!” 卢植的表态带动了更多人跟着一起表态,这一决定最后被完全通过。 一心会作为这个时代最有凝聚力和执行效率的组织,正式开始全面动员。 全体一心会员放下手中事,全部集合起来,根据一心会会规中关于紧急动员的条例,开始行动。 一心会,出动! (本章完) 第143章 开放太学 第143章 开放太学 根据袁树的统一指挥,庶务部和保卫部携带所有可以找寻到的大小渡船、扁舟紧急奔赴水灾区救援雒阳灾民。 后勤部、人事部、律令部、审计部全面统计目前整个雒阳良庄可以使用的空地、仓库、帐篷,统计所有可以使用的车辆、牲畜,统计所有可以食用的粮食。 然后,在良庄西大门和南大门内外的空地搭建临时避难所,搭建雨雨棚,搭起帐篷,准备取暖用品、熬粥,准备干净的衣物,做好全面接收雒阳灾民的准备。 同时,考虑到灾民数量可能会超乎寻常的多,所以全体知行学府的门生、弟子也要被动员起来,加入到这场救灾行动之中。 良庄全体庄户作为预备队,一旦需要人力支援,则全部动员起来,一起投入到救灾行动当中。 卢植作为前线总指挥,袁树居中策应、指挥全局,十三太保和诸多一心会干部各司其职,整个一心会组织高效的运转起来。 这个组织曾经在茂陵执行过多次助农行动,又在数次军事危机中执行过坚壁清野、守城作战等多项任务,全都圆满完成,没有失败过,遂积累了大量实操经验。 很多在官府看来都比较头疼的事情,在一心会这里却有着相当丰富的操作经历,面对这种事情,他们并不会感到生涩、为难。 此时此刻再次动员,组织也没有生涩之感,一切行动都像是已经被安排好了一样,每个人都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对此,新会员不是很了解,但是在有经验的干部和老会员的带领下,他们在懵懂之间也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带领他们行动的一心会干部们很是清楚。 此时此刻的一心会就像是一架通电开始预热且逐渐运转的精良机器,由慢到快,逐渐进入了状态。 卢植作为前线总指挥,换上粗布短打,直接带领保卫部和庶务部的全体成员奔赴水灾灾区,并且派出先遣队了解具体情况。 一番了解之后,卢植得知雒阳城南和城西的灾情最为严重,被大水困住的人最多,还得知了不少淹死人的消息。 卢植非常着急,立刻下令兵分三路,让赵俊、苏初率领一支船队前往城西,他自己则率领一支船队前往城南,剩下的船队交给邵原、马然带领,在城东和城北机动巡查,找寻受灾百姓,施以援手。 廉达率领庞大的接应车队在四面接应,负责将救下来的人尽快送到良庄避难处,交给后勤人员妥善安置,如此循环往复、互相接应,直到能救下来的人全部救下来为止。 具体布置分派完毕,行动人员立刻开始行动,一百多只救援船在水灾区全面出动,卢植本人也驾船冲在最前面,见到被大水困住的人便下令救援。 不过很快,卢植就意识到他们这点人手还是远远不够的,或者说救人使用的船只不够。 行驶到重灾区的时候,他发现亟待救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看到了很多在房屋顶上瑟瑟发抖的人,一座座茅草房屋顶上挤满了人,那看着就不够结实的房顶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塌陷了。 甚至房顶周边都围绕着大量身子泡在水里、手还抓着某处的求生的人,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被水冲走以免丧命。 他刚准备下令救援某处,结果听得一阵尖叫,一转头,便看到不远处一座房顶塌陷,站在上头的人大量落入水中拼命呼救、挣扎。 “速去救援!速去救援!” 卢植大惊,立刻下令船只驶去救人,一番努力之后,落水的人都被救了上来,大多惊魂未定,哭泣不止,卢植眼看着已经被挤满的小船,顿时一阵担忧。 一艘小船最多救上十多个人就被挤满了,很难救上更多的人,北方人又多不习水性,很难在大水中游泳求生,眼看那么多人需要救援,但是能救援的船只却那么少。 不行,需要支援! 需要大量支援! 卢植立刻派人驾船回去向袁树通报这里的消息,向袁树请求更多的支援,否则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在这场水灾之中。 同一时刻,袁树正亲自盯在良庄南门外的灾民营地上,盯着灾民营地的建设工程。 眼看着滂沱大雨暂时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袁树十分焦急,不断催促部下尽快搭建足够的雨棚。 很快,随着第一批被救上来的雒阳灾民抵达良庄南门营地,卢植派来的人也把最紧急的消息带给了袁树。 “雒阳城南和城西的灾情最严重,灾民数以万计,卢副会长认为现有的船只和人手完全不够用,需要更多人手和船只前来帮忙,同时卢副会长还建议,尽可能扩大营地规模,流离失所的灾民很有可能会超乎之前的预计。”袁树闻言,眉头紧锁,头疼不已。 他这个良庄虽然有一定的规模,但是雒阳外城聚居着超过三十万的平民,此番受灾者最少十万,他哪里能吞得下十万灾民? 良庄都要被挤爆了好吗? 而且物资粮食也不够用啊! 钱虽然有,但是物资和粮食都要买,钱又不能当饭吃。 思考了一阵子以后,袁树有了一些想法,于是立刻喊来程立和贾诩,决定把这里的指挥权暂时交给程立,由程立代表袁树统筹全局。 另外,他把赶制简易渡船的任务交给贾诩,让贾诩在最短的时间内至少赶制三百只简易渡船用来救人,只能多不能少,完成不了提头来见。 最后,袁树自己穿上蓑衣,顶着滂沱大雨,在许崇的护卫下骑马奔赴太学,找到了太学主管祭酒,向他请求开放太学一部分宿舍房屋作为受灾灾民的临时居所,一应费用他会解决,不需要太学为此有什么额外支出。 祭酒魏训对此感到十分为难。 作为被袁树的学术能力和辩经能力威慑过从而主动投降的太学博士,魏训对于袁树是比较害怕的,尤其在袁氏家族成为四世三公的天下仲姓之家以后,他更是畏惧袁树,连被袁树从太学里抢走了不少学生都不敢出声。 但是开放太学宿舍收容灾民这个事情…… 这实在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啊! “袁君,不是我不愿意,我虽然是博士祭酒,但是让灾民进入,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这个事情,恐怕还要去找寻太常卿,由太常卿决定,才能开放太学啊。” 袁树很生气。 “人命重要!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数万灾民死在你面前吗?” 魏训哭丧着脸,一脸委屈。 “袁君,真不是我不愿意,这并非我的职权,您若是强行要做,我肯定是要被问责的,这官可就真的没得做了!还请您三思啊!” 袁树抿了抿嘴,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了决定。 “我去找唐太常商量一下此事,你先把太学开放,我马上安排人来做一下前期准备,受灾灾民太多了,我那边肯定放不下。” “那……那您一定要尽快得到唐太常的允许啊,不然这个事情肯定要问责到我头上。” “放心!我是谁?这件事情与你没有关系,真要问责下来,我一力承担,你要是这个官做不下去,袁氏会补偿你,我发誓!” 眼看袁树发誓,魏训算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便配合袁树做好了太学开放的准备。 袁树把后勤部副主任黄志调到太学这边统计太学的空余房屋,并且将一部分物资转移到太学这边,开始做收留灾民避难的准备。 这边搞定了太学的开放,那边袁树就穿着蓑衣快马奔赴雒阳城。 当时,雒阳城外已经有大量受灾灾民围绕,因为无处可去,所以这些灾民纷纷试图进入雒阳城避难,雒阳城南、城东的城门都被灾民挤的水泄不通。 但是朝廷还没有做出决断,所以这些灾民仍然被挡在城外不得入内。 狂风骤雨之下,失去一切无处可去的灾民哭声震天,很多人身着单衣乃至于赤着上身,虽然是五月底的天气,但狂风暴雨加持,又能温暖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们甚至找不到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 雒阳驻军倒是忠实的执行着他们的使命,将所有人拦截在城外,不准任何一个没有得到允许的人进入,但凡有试图闯入的,闪着寒光的环首刀和长矛可不论人情冷暖。 目睹了这一幕之后,袁树心中更加急切。 (本章完) 第144章 这天子,还要他有什么用? 第144章 这天子,还要他有什么用? 进入雒阳城后,袁树没有立刻去找老爹,而是直接赶赴太常卿唐珍的府邸求见唐珍。 说实话,对能否求动唐珍,袁树并没有太多的把握。 一来,他和唐珍没什么来往。 二来,虽然颍川唐氏也算是士族高门,但是唐氏与袁氏有一个共同点——家中有宦官亲戚。 荀彧的岳父、中常侍唐衡是唐珍的同族之人,也正是靠着唐衡的权势,唐氏家族才能在两次党锢之祸中安然度过,没有受到什么牵连,甚至后来汉少帝即位后还能以唐氏女为皇后。 袁氏在此前的风波中从宦官那边咬了一块肉下来,双方表面修复关系,私下里的关系更加微妙了,袁树作为主要“功臣”,宦官中记恨他的估计不在少数。 万一唐珍和宦官穿一条裤子,对袁树此前的行为还有记恨,给袁树使绊子,搞小动作,那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的。 不过此时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如果唐珍真的是这样的人,袁树也只能对症下药,点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宦官都是喜欢钱的人,如果真有什么仇怨,给钱,如果还不行,就说明钱给的不够多,继续给钱。 反正袁树和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杀父杀母之仇的 唐珍得知雒阳城内鼎鼎大名的袁树前来拜访,还有些意外,亲自出迎,还想把袁树喊到客厅款待,结果袁树拉着唐珍的手就不放开,直接在大门口对他提出了开放太学的恳求。 “如今雒阳城外十余万灾民无处可去,疾风骤雨之下,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树实在不忍,所以已经在良庄建设了两处避难所,救援灾民前去避难。 但是灾民太多,避难所不够用,他们想要进雒阳城估计难度很大,不知何时才能开放,但是这几日要是都扛不过去,必然会有很多人为此而死。 树遍寻各处,发现唯有太学有充足的房舍可供使用,所以特请唐太常开放太学房舍,允许灾民入住避难,直至大水褪去为止!” 袁树整顿衣冠,向唐珍行礼。 唐珍闻言,顿感吃惊。 “袁君,你……你要救人?” “是的,我要救人。” “可……这也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啊?” “该做的人不去做,就只有我来帮他做了。” “这……袁君,恕在下直言,这种事情你去做,恐怕对你而言有害而无利啊。” 唐珍低声道:“该做的人不去做,你却去做,那在那些该做这件事情的人的眼里,他们会如何看待此事呢?他们又会如何看待你呢?以袁君之才,难道这也不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 袁树摇了摇头,开口道:“那些人尸位素餐,只知道拿俸禄却不做该做的事情,他们会受到惩戒的,而我,只是在遵循心中良知而行,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唐珍顿感惊讶。 “袁君,我的确听闻你曾在右扶风助农,挽救很多条人命,但是这里不是右扶风,这里是雒阳,是天子脚下,你在这里做同样的事情,意义不同的。” “唐太常,我若在意,就不会来这里求你了。” 袁树再拜:“还请唐太常开放太学为灾民避难所用,事后若有人追究,树一力承担此事,所有责任都在树身上,绝不会牵连到唐太常。” 唐珍皱着眉头,看着向他行礼的袁树,沉默片刻。 少顷,他叹了口气。 “好吧,开放太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很快会传令到太学,但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多能做的事情了,事后,也不会为袁君说一句好话,也会撇清关系,还请袁君谅解。” “多谢。” 袁树没再说什么,行礼之后转身便走。 望着袁树纵马离去的背影,唐珍多少有些不解,但又有些感叹。 做这种事情,对于袁树很明显是没有任何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好处的,他帮助的救援的人都是穷鬼,穷鬼能给他什么回报呢? 或许也有,但是穷鬼能给的回报是一般人臣不敢去拥有的,袁树出身豪门,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所以,真就是为了他的所谓致良知吗? 救人一命,的确是良善的行为,只是在雒阳做这种事情,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啊…… 唐珍思来想去,只觉心乱如麻,便没有再想,而是静观其变。 袁树搞定了太学的事情之后,又回到了城内袁氏府邸,向老爹袁逢寻求帮助,希望老爹能提供给他一些粮食和布匹上的支持,帮助城外灾民度过这段困难时光。 对此,袁逢有些惊讶,也大为不解。“术,你可别对为父说,你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你可知道这几日在朝堂上为了是否要开城收纳灾民和拨款赈济灾民的事情,都吵翻了天,很多人都不愿意,朝廷都没有决定,天子都没有下令,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儿知道,儿全都知道,所以,才会这样做,要是连儿都不去做,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袁树皱眉叹息道:“父亲,人命关天,无论何时,都该把人命放在最前面,钱粮布匹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活着,该有的都会有。” “什么人命关天不人命关天的,这是什么话?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吗?” 袁逢有点生气了,怒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且不论其他,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一个邀买人心罪名就能坏了你的全部前途!这不是右扶风!这是雒阳!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便该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袁树并不退缩,正色道:“若然如此,这天子,还要他有什么用?连人命都不在乎,他还能在乎什么?他自己的子民都不在乎,世上哪里有如此无能的天子?!” 袁逢一惊,忙看向四周,见四周无人,赶快上前捂住了袁树的嘴。 “小祖宗!你是要破灭我袁氏宗族啊!就算咱们有废立之心,却始终是汉臣,有些事情,不是臣子可以去做的!你马上去把这个事情收拾掉,不要继续做了!” 袁树挣开了袁逢的手。 “父亲,恕儿难以从命!” “你……” “儿之所学,以致良知、知行合一为根本,此时,正是知行合一之时。” 袁树认真道:“若退缩,若就此罢手,则学派根基崩塌,与今文学派又有何不同?与那些虫豸又有什么不同?这不是儿做这一切的初衷。” 袁逢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儿子一样,满脸都是诧异。 “术,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那你……” “父亲,儿建立学派,创立学说,不单单是为了增强自己和袁氏的声势。” 袁树摇头道:“儿是真的要将致良知和知行合一贯彻到底,以此改变这个连做好事都要瞻前顾后不敢为之的堕落之世!儿没有错,错的,是认为儿有错的人!” “………………” 袁逢张张嘴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袁树眼看着没办法从袁逢这里得到什么帮助,便叹了口气,向袁逢行礼,转身便走。 他离开之后,袁逢久久无法从震撼中缓过来,一直到袁隗闻讯赶来,他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了袁隗,而袁隗也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现在朝廷里已经有人在传,说城外有很多船只在水淹严重的地方救人,派船只的就是术,我还以为是旁人的谣言,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这样做,还是在天子脚下这样做,问题很大啊!” 袁逢苦恼道:“且不说现在还是宦官当道,随便在天子面前说一句话都很是麻烦,就算咱们真的废立天子成功了,他也不能这样做啊!他又不是天子,怎么能做天子都没有做的事情呢? 致良知,知行合一,这就和克己复礼一样,说说就成了,怎么就真的去做了呢?一旦被人说成是邀买人心,他便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啊!” 袁逢对此十分不满,不住的吐槽这个儿子不听老子的话,还反过来要老子听儿子的话,实在是倒反天罡,觉得自己是不是揍他揍少了,要不要再揍一顿之类的。 袁隗倒是沉默了一阵子,想了想,觉得这个事情倒也不能就纯粹的认为是坏事。 “兄长,我认为这件事情倒也未必就是坏事,至少,术这样做是能聚拢人心的,他做了正确的事情,名声会更好,谁又能公开说他做的事情不对呢?” “可这个事情……它……他就是不能让人臣去做啊!至少,至少也要天子下令吧?” 袁逢无奈道:“次阳,你怎么也也不注意这种事情了?就算咱们真的废立成功了,也要注意君臣之别吧?咱们袁氏依然是汉臣,为臣者,怎么能僭越呢?” 袁隗摇了摇头。 “兄长,虽然这件事情确实挺危险,但反正咱们一定会行废立之事,到时候宫里那小天子是怎么想的还重要吗?宦官是必然要全部诛杀的,所以他们怎么想的,重要吗? 术能够坚持要做的事情,能聚拢人心,让他的追随者不会离开他,反而会有更多人追随他,增强他的力量,这分明是好事,至于那些想要说术邀买人心的……” 袁隗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兄长,你说当今这雒阳城中,到底是天子更有声势,还是咱们袁氏更有声势?” (本章完) 第145章 诸君,随我一起致良知! 第145章 诸君,随我一起致良知! 袁逢听了袁隗的话,颇有些惊讶的看着袁隗。 “次阳,你……你没有过去那般谨慎小心了,虽然你已经是司徒,袁氏已经四世三公,但是袁氏到底还是汉臣!这是不能忘掉的!” “是的是的,兄长,袁氏当然是汉臣,但是袁氏也是天下仲姓!” 袁隗笑道:“旁人不敢做的事情,袁氏难道就不敢做?真要如旁人一样畏缩、怕事,袁氏又是怎么成为天下仲姓的?说穿了,兄长,这大汉天下的事情,要是咱们袁氏坚决反对,那朝廷又能做成多少事情?” 袁逢听了,觉得这话莫名的有点扎心。 他连忙握住了袁隗的手。 “次阳,你听好了,天下仲姓,这是外人说的,咱们自己不能这样说,也不能以此为傲,不能因此就目中无人目空一切,否则,必然会招致祸患!” 袁隗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兄长谨慎小心自然是对的,不过袁氏总也要彰显自己的锋芒吧?否则一味的伏低做小,反而让人看轻了,要我说,这次术的行动,就当作是袁氏立威的行动好了。 此前袁氏被那么多人围攻,在我看来,多少也有咱们过于低调、不显露锋芒的问题在里面,否则堂堂袁氏,又如何能被那么多宵小之人欺辱?兄长,就让术去做吧!” “彰显锋芒?在天子面前?” 专门负责给皇帝驾车的袁逢咽了口唾沫,担忧道:“次阳,这真的没有问题吗?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 袁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放心吧兄长,倒不如说,正好趁此机会看看,还有多少人敢对咱们袁氏说三道四不干不净,之前放过了他们,这次要是再有人胡言乱语,我绝不会轻易放过!” 袁隗的眼中满是阴狠。 显然,他对于之前袁氏被围攻却受限于大局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情况极为不满,他一直都没有忘掉之前的耻辱。 再加上袁氏已经决定要废立天子,一番操作之后,袁氏必然成为比现在更加牛逼的超级政治势力,既然如此,就要拥有一些别人不能有的特殊地位和特权。 否则,袁氏还当什么天下仲姓? 他觉得自己的兄长就是太过于谨慎小心了,以至于都失去了汝南袁氏家族该有的逼格。 袁隗深吸一口气,决定让袁树自行操作,然后看看这雒阳城里到底还有多少妖魔鬼怪在蠢蠢欲动。 袁树是不清楚袁隗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也不管雒阳城里的牛鬼蛇神们到底会对他有什么样的看法,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救人。 让可以活下去的人活下去,让更多的人可以活下去,不要因为雒阳城内的类人群猩们的不作为,而失去他们本该有的未来。 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说,袁树都不是一个无私的老好人,但唯有一点,他重视人命。 汉代的人们没有人命关天的思维,不认为人命是可贵的,而来自后世的袁树可不这样认为,对于任何漠视人命的行为,他都极为反感。 且不说未来能不能让他们活得像个人,至少,要让他们能活着! 活着! 袁树没有更多的想法,准备倾尽全力也要让这些人能够活下去,为此,他全力发动自己所能调动的人手,一心会七千多人全都冲了出去不够用,那就把知行学府的一万多人也全都动员起来。 为了让这些知行学府的学子们能更有精气神的一起行动,袁树还特意召集他们发表了一通动员演说,告诉他们,这就是致良知、知行合一的好时候! 救人于水火之中、活人一命,正是天大的良知! 诸君,随我一起致良知! 在袁树高超演讲技术的鼓动之下,一大批一大批的学子被鼓动的心潮澎湃。 他们纷纷换下长衫,穿上粗布短打,顶着斗笠,穿着蓑衣,按照五十人一组的规模分配在一名一心会员手底下,在一心会员的率领之下奔赴需要他们的地方。 当时,正是身处一线的卢植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袁树也不再留守后方,也亲临一线,乘着贾诩紧赶慢赶赶制出来的船只投入了救人的行动之中。 亲临一线之后,袁树才看到了现场的情况到底有多揪心。 平心而论,这水确实不大,和那些决堤式的大洪灾没法儿比,不会出现大水一来就把所有东西给卷走、冲成一片白地的情况。 但是问题在于雒阳城外的平民聚居区基本上没有排水设施,只有一些小沟渠,地势又比较低,大水漫出护城河之后直接淹了过来,一开始只是漫过脚脖子,接着越来越深,最后淹过了房屋。有些机灵的人很早就离开了,躲过了这一波大水。 有些反应慢的人或者不认为水会越积越深的人就没来得及走,他们也不想走,家就在这里,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更有些倒霉的看着情况不对,想要走,结果走到半路上才发现水越来越深,直接走不了了,又不会游泳,只能找一棵树爬上去,期待着老天爷显灵,救救他们。 可是世上哪里有老天爷呢? 有的只不过是一个个平凡却又勇敢的普通人罢了。 熹平元年六月初一开始,袁树亲自率领船队奔波在救人的路途上,看见有人停留在房顶上、树上或者靠着一块木板之类的东西挣扎在水里,就赶快驾船过去伸出援助之手,把需要救援的人们一个个救了下来。 被救援的人以为他们是官府派来的人,于是千恩万谢,结果救他们的人居然摇了摇头—— 我们不是官府的人,我们是心学门徒,是大名鼎鼎的汝南袁君的门生、弟子。 我们是袁君派来救你们的。 袁树的名声在雒阳城内外早已是人尽皆知,就算是不识字的幼童也知道袁树,听说是袁树派人来救援他们,这些获救者自然都心怀感激,把感激目标固定在了袁树身上。 事实上,袁树并没有要求参与救援人告诉获救者这些,他甚至着急的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问题就在于,他在整个一心会和心学门派内部的个人声望是极为崇高的。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已机构被一些狂热的崇拜者、追随者视为人间正道。 只要照着他说的做、就能实现最终的理想,这个认知在整个袁树势力集团内部已经是一个较为广泛的共同认知,为大部分人所认同。 哪怕是一些刚刚加入到这个势力集团当中的人也对此表示认可。 尤其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朝廷、官府无所作为,或者少有作为,而袁树却拿出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号召大家一起出动救人,贯彻心中良知,这种做法就更加强化了团体内部的这一认知。 袁树不是说说玩的,袁树是说了之后真的会去做,哪怕需要付出再多的代价,他都会去做,他真的在致良知,真的在知行合一,他不是袁大炮,他是真的身体力行了。 无论是建设良庄,还是建设知行学府,还是招收一心会员、弟子门生,亦或是现在不惜一切代价带领群体出发救人,这都印证了大家的猜测。 袁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在身体力行贯彻他所提出来的理念,他自己说的,他自己相信,他自己带头贯彻,为此不惜一切。 官府没有要求,朝廷没有命令,但是他自己认为这是对的,这是心中良知,那么顺着良知去做,不在乎其他的东西,这就是心学的最终奥义。 致良知。 知行合一。 袁树以身作则、带头冲锋的作风极大的鼓舞了人心,更进一步凝聚了势力集团内部的信念感。 原本,因为整个势力集团的人数快速膨胀而出现的一些管理、理念的上的困难,随着这一次大规模致良知集体行动而烟消云散,袁树再一次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形象和威望。 一个说到做到的领袖,一个以身作则、冲锋在前还能获得胜利的领袖,一个心怀良知奋勇前行的领袖,就算不是出身高门大族、实力雄厚,也会让追随者心悦诚服。 所以袁树的所作所为虽然在政治上的确带来了不少隐患,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的“邀买人心”是极为成功的。 谁不愿意信赖一个说到做到、勇往直前的人呢? 古人说得黄金万两不如得季布一诺,而现在,袁树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塑造自己的金字招牌。 就算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又有什么人能够否认他的说到做到、勇往直前呢? 所以,袁树所得到的东西,是这个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 他的事情太多,要做出的决定太多,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关注这些。 他要救人,他要安排被救下来的人去在避难营地暂时安置起来,他要提供给这些人食物、衣物、药物,他要保证他们能活下来,不至于饿死、冻死、病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对于袁树乃至整个一心会管理层都是巨大的考验。 (本章完) 第146章 他是一个有背景的平民 第146章 他是一个有背景的平民 在这场大水灾之前,一心会所经历的最大的紧急动员事件所针对的帮扶对象是两万人级别。 也就是面对羌人入侵的好几次总动员,茂陵县总人口也就两万多,一心会属于全覆盖了。 而现在,需要帮助的人数起码翻了三倍,是六万人往上的级别。 而且并不是说他们需要救援的只有六万人,而是说直到熹平元年六月初八,他们所帮助的人大概就是六万人,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涨。 更要命的是,随着消息的传播,那些原本守在雒阳城门外试图进入雒阳城内寻求帮助的人们也渐渐向首阳山和太学两个灾民营地靠拢。 他们在雒阳那边找不到生的希望,就来这两个地方碰碰运气,结果还真让他们碰到了。 有雨棚,有食物,有衣物,有药物,有管理秩序的人,不至于出现什么大规模的争抢动乱,安全系数很高,足以保障他们存活下去。 越来越多的遭灾人群都聚集过来请求帮助,这部分人数不断增加,吃饭的嘴一张又一张,这大大增强了一心会管理层的工作难度和强度。 袁树的那颗超频大脑为此迎来了又一次的高强度考验和高速升华。 他倒没觉得自己有多累,只是觉得自己又进步了,自己的大脑继续在高强度的工作环境下经受住了考验,不断的升级,升级,升级。 物资的调配,粮食的补充,药物和医师的安排,人员的安置与处理,违法犯罪情况的严厉打击等等,在他这边,都不是什么问题。 物资方面,他一边动用自己的储备,一边派人前往周边郡县购买,念及眼下正是夏粮开始收获的时节,粮食价格不会太高。 且受灾人群也没有形成超大的规模,多购买一些也不至于造成粮价的大波动。 所以袁树放心的安排后勤部前往河东郡、河内郡、陈留郡、颍川郡购买粮食,分散购买,也避免让这些地方的粮价出现什么大波动。 药物和医师可以就近从雒阳城里获得,雒阳城里的医疗资源绝对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只要愿意钱,不至于得不到这些。 越来越多的灾民安置问题虽然很麻烦,但是只要有足够多的空地和材料,这些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原来搭建好的和太学的都不够用了,那就临时扩充,搭建更多的雨棚,现在好在是夏天,气温不低,御寒需求不大,只要有雨棚,有布匹,就勉强足够人们暂时安顿下来。 如果有生病的人,就专门集中到病号营地里诊治,病号营地修建在更远更偏僻的地方,与健康的人隔离开来。 袁树对此非常重视,他制定的策略就是极力避免大规模人群聚集造成的大规模传染病爆发,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一定规模的传染病,那简直就是灾难。 至于违法乱纪的事情…… 还真有。 毕竟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圣人,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舍己为人。 有些被救下来的灾民或者是觉得粮食不够吃,或者是觉得孤儿寡母好欺负,就会有一些人组团抢夺分发下来的口粮。 针对这种情况,袁树也会有针对性的措施,保卫部也不是吃干饭的。 类似的事情其实在三次茂陵保卫战的时候也出现过,所以袁树不会忽视治安管理的问题。 在此次行动之初,他就定下了巡逻安保的计划,安排保卫部的一批成员专门留守后方,带着参加过军事训练的凉州良家子组成了十支巡逻队。 巡逻队昼夜轮换巡逻,发现有这样的问题就直接上前抓人,抓到了人先带着他一起做一套大记忆增长广播体操,给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体操做完还不够,还要游街示众,广而告之,震慑所有潜在的有此类行动倾向的人群,然后再将这些人打包送到雒阳县县衙之中,交给雒阳县令处理。 大灾当前,不晓得同舟共济,反而还要互相坑害,欺负弱势群体。 这种人,讨打! 因为这种恩威并济的救援、管理方式,使得袁树在灾民群体中的形象很快就立起来了。一个宅心仁厚但是奖惩严明的形象很快就在人们的心中出现了。 这种形象树立起来之后,秩序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所以从水灾开始到结束,整个灾民营地的管理始终是比较有秩序的,没有闹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情。 而在袁树奋战于救援灾民的一线战场上的时候,雒阳城里的人们对于这件事情的发生和进行,也是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打算。 首先是雒阳朝廷,在一系列的争执、扯皮之后,从五月二十六日到五月二十九日,他们始终没有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不愿意出钱,不愿意出力,不愿意承担责任,互相推诿。 甚至还有不少官员为了自己家里被淹、出现了一些财产上的损失的事情要求朝廷给予补偿,根本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首先要确保自己的财产不能有损失。 最后连雒阳城门该不该开、该不该设粥棚之类的事情都无法做出决定。 有些人觉得应该打开城门放灾民入内,有些人则认为不能放城外那些刁民入内,以免刁民闹事,破坏雒阳城内的稳定。 直到五月三十日,朝廷得知了袁树率领他的弟子门生开始在城外救人,并且建立了灾民营地,将大批量灾民开始往灾民营地转运。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雒阳朝廷顿时陷入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 就这些虫豸们个人的私心来说,袁树主动出手帮他们接下了雒阳城外的烂摊子,他们肯定是高兴的,不要他们钱,不要他们出力,不要他们承担责任就能坐享成果,岂不美哉? 但问题在于,从雒阳朝廷的整体层面来看,袁树这么搞就是在打大家的脸。 城外出现了灾情,这显然是朝廷和官府的责任,救援灾民整理后事那也是这些大老爷们该做的事情,现在他们不做,反而让袁树这个没有官身的人给做了,这个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天下人怎么看待他们这些人? 本来要是不管不顾,等大水退去、大家出去收拾残局,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能低调处理掉,但问题在于,现在有人站出来处理了,而这个人偏偏不是官方的人。 这就很尴尬了。 有对比了! 和你一比,我们这些执掌权柄的官老爷都成什么了? 更要命的是,雒阳乃天子脚下,天子还没有动弹,你一个平民就动弹起来了,那你把天子放在什么地方了? 天子不要面子的?天子不要名望的?天子就能见死不救? 不讲政治! 完全的不讲政治! 六月初一开始,朝堂上针对这个情况的出现,就开始零星出现了对袁树的批评了。 他们认为袁树的行为不妥,有邀买人心的嫌疑,天子脚下,朝廷还没有行动,他却行动起来了,这样搞,他袁树把天子放在什么地方? 不过范围始终比较小,且言辞较为温和,没有之前那般的疯狂。 关键,袁树是袁氏的人,是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家族的嫡系子弟,是之前在雒阳威压群儒、获得巨大声望和威势的最强经师,是一个和官方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他爹是太仆袁逢,他三叔是司徒袁隗,他族叔是执金吾袁惃。 他还有一个担任卫尉的远房亲戚袁滂。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平民,他是一个有背景的平民。 朝廷要出手,也要看出手对象有没有背景,要是个有背景的,你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更让很多不敢发声的官员感到尴尬的是,跟着袁树一起参加救援行动的,其实也有不少他们家族的子弟、乃至于就是他们自己的儿子。 因为袁树在雒阳城里的巨大声望,很多年轻学子都加入了他的心学门派,跟他学习,成为他的门生、弟子,这其中就包括有很多雒阳官员乃至于权贵家族的子弟。 此番袁树除了自己出动,还把追随他的近两万弟子门生全都安排出去了,所有跟随他的人都参与到这个事情当中,等于整个朝堂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和这场行动有关系。 真要追究袁树不讲政治、追究袁树不尊敬天子、搞邀买人心那一套,那他们那些家族子弟,乃至于他们的儿子,也都要牵扯其中。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他们能答应? 显然不能。 (本章完) 第147章 “义民” 第147章 “义民”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朝廷里大部分官员都不想深究此事。 他们当然也不认为尚未成年的刘宏的尊严就真的那么重要。 所以剩下来百分之三十的人就算想要搞事情,就算想要抨击袁氏、对袁氏所作所为搞一些有端联想、怀疑他们的动机,那也是没什么意义的。 他们再也无法形成之前那样疯狂且团结的攻击态势了。 更别说这百分之三十里面也并非每个人都想和袁树、袁氏为敌,也并非每个人都想要真的深究这个“邀买人心”的问题,他们不认为这个问题闹大了之后他们就能全身而退。 比起之前袁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事例,要是再有人发起对袁树的进攻,他们可不认为袁氏会继续容忍。 上一次只有一个韩宗身败名裂,这一次要是再来,身败名裂的绝对不仅仅只有一个韩宗。 至少那个“慷慨陈词”的袁隗肯定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的。 袁隗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牵扯到那么多人,那么多朝堂上的官员都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等他意识到之后,立刻明白这不仅不是危难,反而是扩大袁树和袁氏家族影响力的大好良机。 想通了之后,袁隗不仅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避嫌,不仅没有觉得这是袁树的政治错误,反而还借由这件事情在朝堂上搞大扩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朝臣们、宦官们开无双—— 袁树一个小小的少年,尚且能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不是官员,却肩负起了官员的职责,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与之相比,我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不就是尸位素餐吗? 面对天灾,不仅没有很快拿出应对方略,却在这里追究责任、互相推诿,以至于错失良机。 坐视城外三十万人陷于危难之中,不知道会为此葬送多少人命,不知会让多少人非议天子。 现在有人站了出来,帮助他们弥补错误,承担起了本不该由他承担的责任,大家不仅没有心怀感念,居然还要追求袁树的责任! 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好意思干出这样的事情? 都不必说你们有没有良知了,是该问问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了! 都什么时候了? 还在乎这种事情? 如果坐视不理这件事情,导致城外居民大量丧生,现在天气炎热,死的人太多,尸体肯定不好处理,届时尸体腐烂,臭气熏天,堂堂帝都岂不为腐臭之城? 更要命的是万一引发瘟疫,咱们这些人又有哪个能逃得掉?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诸位达官贵人们啊,都把自己的肚子剖开,把满是脏臭污泥的心肠掏出来洗一洗,拾掇拾掇吧! 袁隗不避嫌,在朝堂上开无双、怒骂朝堂官员,对雒阳朝廷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同时,也为这件事情定下了基调。 所以在大部分官员牵扯其中、左右为难的情况下,经由袁隗的无双乱舞之后,操控少年刘宏的宦官集团也没有办法就此事追究袁树的责任,没办法用邀买人心之类的罪责折腾袁树。 他们没办法根据他们最初的打算从袁氏身上搞点什么好处下来,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苦水,顺应朝廷的风向,做了该做的事情。 很快,刘宏下诏令打开雒阳城门,放城外灾民入城避难,责令相关官员设置粥棚,让灾民得以充饥,不至于饿死。 另外,还要尽快收容遇难者的尸体,避免遇难者尸体大规模腐烂引发不可预估的后果。 最后,曹节和王甫等人在十分不情愿的情况下上表给刘宏。 他们建议天子下诏褒奖“义民”袁树,褒奖袁树的功绩,并广而告之,以承认袁树一番作为的方式为自己挽尊,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消息很快传开。 袁树的一番作为被正式认定为“义举”,得到天子褒奖,认为袁树是在“匡扶社稷”、“忠君爱民”,值得表扬。 因为有背景的缘故,袁树的“义举”就此得到官方认可,不仅没有抨击、怀疑、猜忌,反而还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称赞和美誉。 一时之间,“义民”袁树的名望再次在雒阳城内的大街小巷之中流传起来,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仅是马日磾、蔡邕这些官员知道,连平头老百姓都知道,有个叫袁树的大善人正在做好事,正在救人命。 袁树慷慨救人、活人无数的消息也像长了腿一样传遍了雒阳的千家万户。 以至于雒阳东南一隅的杜氏别院里都传播起来了这个消息。 跟着负责照料杜凝的老妇一起外出采购菜品的小侍女杜悦把这个消息带回了杜氏别院,叫杜氏别院里正在饶有兴味的阅读《知行论》的杜凝也知道了。 “娘子,袁公子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现在雒阳全城都在传,说袁公子在城外救人,救了好几万人了都,连天子都知道了,还下诏褒奖袁公子,说他是义民呢!” “没成想这袁公子出身那么高,却有一副仁厚心肠,与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还真的不一样,看起来,娘子以后应该不会受欺负的,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 杜悦笑嘻嘻的把消息告知杜凝。 杜凝听说后,放下手中竹简,对此很是好奇。 “救了几万人?真的假的?他一个人能救那么多人?” 杜悦点点头。 “听说是袁公子让他的弟子门生一起出动了,袁公子不是有一万多弟子门生吗?都跟着一起出动了,所以才救下那么多人,之前官府都不救人,结果袁公子去救人了,袁公子真是个好人。” 杜凝想了想。 “救那么多人,要费多少钱财?” “这……奴婢不知道……” “让一万多人帮忙,这一万多人总要吃吃喝喝,这是一笔钱,救下好几万人……算五万吧,五万人就算每天只喝粥,也要很多粮食,这又是一笔钱,但是吃吃喝喝,每天就是六万张嘴,袁公子一个人支出这六万人的吃喝费用?难不成,他富可敌国?” 杜凝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手指的竖起来,缓缓道:“除非是袁氏做出的决定,然后让袁公子执行,想让袁公子获得更多的名望,这样才说的通。” 杜悦眨了眨眼睛,明显有些惊讶。 “这么说起来,这件事情是假的?” “那倒未必。” 杜凝想了想,又说道:“只是我想不通,这种事情袁氏怎么会参与进去呢?要是在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可这是雒阳,不仅有达官显贵,还有天子,朝廷无所作为,袁氏却抢先救人,这难道是要与天子争夺名望吗?袁氏会做这种事情?” 杜悦很是惊讶,但是她并没有完全理解杜凝在说些什么。 她的年龄还比较小,她只能回答她能听的懂的部分。 “和天子争夺名望?娘子,这不太可能吧?天下那么大,谁敢和天子抢东西?” “袁氏敢啊,他们不是已经在抢了吗?” 杜凝缓缓道:“不过这样一来,袁氏和天子的关系不就不好了吗?还会为此开罪很多相关的官员,刚刚才成为四世三公之家,现在却有如此动作,袁氏到底想干什么?” 杜悦没话说了,她也看得出来,杜凝不是在向她提问,而是在自言自语。 思来想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杜凝只能把目光重新投向自己手边的竹简,拿起来,看了一眼,一眼看到了其中的一句话。 【知而不行,便是不知,行而不知,必生灾殃,既知且行,方为正道,正道之所在,纵千万人,吾往矣。】 这话听起来倒是干劲十足,倒是挺能振奋人心的。 但是袁树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公子哥儿,难道真的有如此良善的认知,真的有匡扶社稷的正道之念? (本章完) 第148章 加油啊,姑娘们! 第148章 加油啊,姑娘们! 在杜凝的记忆里,在杜氏家族里好像没怎么见到过这种人。 她最常见到的,就是趋炎附势、趋利避害的小人还有一板一眼遵照家族指示办事的人。 满怀良善的人,她好像真的没见过。 从小到大,她很少感受过所谓的温暖与爱。 所幸她自幼便是容月貌,依靠着这副皮囊,她得到了家族在一定程度上的重视,吃的可以,穿的可以,用度也还可以。 但是有些时候她回忆过往,便觉得宁可生的丑陋一些,吃粗粮,穿麻布衣,也好过生的容月貌、被家族看重当作联姻工具来培养。 父亲在时,她多少能从父亲那边感受到一点关怀,父亲去世后,她完全没有从母亲那边感受到任何的关怀。 她的母亲就好象与她没什么亲缘关系一样,对待她就仿佛是一只小动物,只是一板一眼的执行家族的要求。 给她吃饭,盯着她读书习字,学习各项技艺,还要对舞蹈、音律多加修习,以便未来可以得到丈夫的宠爱,成为杜氏家族利益的维护者。 然后就是不厌其烦地给她灌输杜氏家族至上的一些言论。 什么家族养育了她,庇护了她,所以她必须要铭记家族抚养她长大、供给她衣食的恩情,必须把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以后外嫁出去,也要心念家族,尽可能在丈夫家中为杜氏争取利益,只有杜氏辉煌,她们在夫家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夫家才不会轻视她们。 什么杜氏家族曾经十分辉煌,祖先杜周、杜延年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虽然现在家境不如从前,但是只要族人一心为了家族着想,一定可以把家族恢复到曾经的辉煌时代。 为此,男子要努力读书、学习文武艺、出仕做官,成就功业之后不能忘记家族的培育,要提携家族后进,反哺家族。 女子也要掌握一定的文化知识,然后学习女红,学习舞蹈、音律,学习与丈夫相处的技巧,尽力取得未来丈夫的宠爱,以此使得丈夫的家族成为杜氏家族的羽翼或者保护伞。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家族长盛不衰,才能更多的庇护族人,让族人更好的生存下去。 家族好,族人才能好,家族不好,族人就不会好,所以族人必须要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年幼的杜凝对这一切不疑有他,在日复一日的监督之下努力学习,飞快进步,直到三年前,她所熟悉的一位亲戚家姐姐在出嫁当天上吊自尽了。 一开始,她不知道那位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姐姐为什么要寻短见。 后来她听到家中仆人私底下交谈,说这位姐姐和本家一位表亲两情相悦,私定终生。 但是家主和她父亲商议之后,却做主要把她嫁给一关东士族人家子弟,以此帮助家族子弟在关东某地的仕途发展。 她不愿意,然而无力反抗,多番恳求无果之后,只能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反抗家族的安排。 十岁的杜凝自此对曾经深信不疑的教条产生了质疑。 不是说家族好,族人就能好吗? 可为什么家族一点事情都没有,族人却被逼死了呢? 杜凝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心上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此产生怀疑。 经此一事,杜凝觉得这个家族就像是没有一个活人一样,上至家主,下到一个普通的庶出族人,都像是为了延续家族而延续家族,为了让家族强盛而让家族强盛。 仿佛没有了这个目标,所有族人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样,就像是一群悬丝傀儡,漫无目的的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指令而活着。 话虽如此,杜凝也没有任何反抗举动或者是反抗的想法什么的。 她很清楚,她是无力的,反抗毫无意义,最多一死,死了以后,又有几个人会掉一滴眼泪呢? 所以她最大的期待就是脱离这个冰冷的家族,去到一个新的环境里,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和其他人不同,她丝毫没有对这个所谓的家的留恋,只想尽快离开。 至于她将会去到什么样的新环境里…… 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猜测,以她的身段和容貌,家族一定不会随便就把她给送出去了。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很快家族传来消息,要把她和其余两位族中姐妹一起送到雒阳去,交由一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过目,只要大人物满意,她们当中的一人就能成为大人物的妻子。 家族还不断重申,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少家族拼命争抢这个位置,结果给杜氏抢到了,这完全是幸运中的幸运,幸运到了极致。 如果能与这个家族通过联姻结成更加友善的关系,杜氏家族想要重回当年辉煌就不再是梦想,而是会变成事实! 这个家族,是汝南袁氏。 那个大人物,是汝南袁氏家主嫡次子、大汉最年轻的经师,袁树。 杜凝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因为袁树最开始搞事情的地方茂陵距离杜氏家族在京兆的族地并不远。 甚至袁树的一心会也有在京兆地区活动过,且袁树的老爹袁逢还做过京兆尹。 杜氏家族也曾经对袁树有过关注,族地内也流传过一阵袁树小小年纪成为经师、继承马融衣钵、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的事情。 在她们三姐妹出发之前,家主特意把她们三人叫到面前,好一阵教导,什么让她们一定要小心谨慎应对,一定要充分展现自己的优势。 而且还说,只要被选中了,就会立刻被他过继到自己这一房之中,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杜氏长房嫡女! 身份贵重! 以后杜氏家族就要看你的了! 所以,姑娘们,加油啊! 家主的“勉励”在杜凝看来没有什么吸引力,她对于杜氏可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如果能与袁氏结亲,她可就算是彻底脱离了杜氏家族了。 袁氏家族的权势比杜氏家族高,杜氏家族要仰仗袁氏家族,这不就意味着杜氏家族再也不能左右她的人生了吗?虽然说未来的人生也并不属于她自己,但是好歹,也不用属于这群冰冷的家族生物了。 之后的事情比较顺利,她努力的表现自己,最后成功被选中,就此成为袁氏家族的未婚儿媳妇。 家族惊喜异常,为了确保这个位置的稳定,还直接让她不用回族地,就待在雒阳直到结婚为止。 说老实话,家族的这个决定让她人生十四年来第二次真正意义上感到高兴。 上一次是六岁的时候父亲带她离开族地去长安城游玩。 两次高兴间隔八年,有点漫长,但还算可以,她还没有忘记高兴的滋味,并且至少在未来的四年里,她能获得些许自由了。 虽然也是有限的自由,因为她的那位工具人母亲也跟着来了,继续督促她学习女红技艺,学习伺候丈夫的技艺,用于以后争宠。 另外,为了确保她争宠成功,杜氏还直接把没有被袁氏选中的那个十二岁的族妹也安排给她做了贴身侍女,准备让两人一起成长,然后抱团取暖,一起争宠。 这便是她眼前的杜悦了。 不过在杜凝看来,这个任务比较难以达成,这杜悦怎么看怎么有点傻傻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接受了家族“正规”教育的样子。 怎么能有人在家族那种程度的教育下还能维持这种天真烂漫、乐观豁达的情绪? 难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没心没肺? 杜凝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庶出族妹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蛋,跳舞不错,琴艺也不错,人很能干,女红技艺比自己还要高一些,《女诫》能十分熟练地背诵,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但她同时也是个只要有东西吃就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傻姑娘。 什么难过的事情到了她这里,哪怕是哭得很凶,只要给她一块甜甜的糕点,她就全都忘了,立马就大雨转晴,笑得比谁都开心。 杜凝也曾问过她,对于从杜氏女儿变成她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失去了为人正妻的机会,以后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个妾室,在袁氏家族里也不会有什么地位,她难道不难过吗? 杜悦睁着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眸子紧紧的盯着她。 “娘子会不给我东西吃吗?” “那自然不会,有我一口吃的,便有你一口吃的,绝不会饿了你。” “嘿嘿,娘子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杜悦笑嘻嘻地扑到了杜凝的怀里,像一只顽皮的小兽。 说实在的,杜凝还真的挺羡慕杜悦,只要有东西吃,就仿佛没有了任何烦恼,杜凝觉得自己要是也能这样,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住在雒阳城之后,杜凝总是忍不住地打探、关注袁树的事情,了解袁树的所作所为,试图从中剖析出袁树的为人处世和道德水平。 她总是让杜悦多带回来关于袁树的消息,好让她有充足的线索能够一点一点的拼凑出一个真实的袁树的模样。 她一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后来她想清楚了。 原来,她心中也有着对爱的渴望,对温暖的渴望,对情意的渴望,她自小就缺少这些东西,所以,她发自内心的渴望这些。 但如果未来的丈夫不能给她这些,她未来的生命又该是如何的漫长、煎熬呢? “悦儿,以后记得要多带一些袁公子的消息回来,不管是什么,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带回来,明白吗?” 听到杜凝如此要求,懵懵懂懂的杜悦也就傻乎乎地点头。 其后数日,她每一次外出采购的时候,都会注意打听袁树有关的事情带回去给杜凝知道。 也算是巧合,那一段时间,整个雒阳的舆论热点都是袁树和他的心学门派,都在传他们救人的事情,甚至不需要怎么打听,往路边一站,便能听到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袁树相关的事情。 然后杜悦便不断地把自己听到的事情带回去,告诉杜凝。 “娘子,听说袁公子自己钱买了好多粮食赈济灾民,朝廷又夸奖了袁公子呢!” “他倒是大方。” “娘子,听说袁公子在太学设了一个专门给要生产的孕妇居住的地方,好些孕妇都生下小孩子,都说要这些孩子以后给袁公子当牛做马呢!” “这……倒是有心了……” “娘子,听说袁公子派人扭送灾民营地里的三百多个作奸犯科的恶人到雒阳城来,要治罪呢!” “嗯,这倒是不错。” “娘子,听说城外大水开始退了!” “好事。” “娘子,听说袁公子又在帮着城外的人一起重建房屋呢!还穿着麻布衣服,自己亲自去帮忙了!” “他……还真是好事做到底啊……” “娘子,外头都在传,说皇太后去世了!” “嗯……他还真是……嗯?” (本章完) 第149章 窦妙去世 第149章 窦妙去世 也难怪杜凝感到惊讶,换做任何其他人,都会对此感到惊讶的。 整个五月底和大半个六月份,雒阳城的关注焦点都是水灾和袁树,之后也是不断谈论大水的情况和袁树带领心学门人在城外奋战救人的事情。 大水期间,袁树派遣近两万一心会员和弟子门生全面出动,驾着小船在水淹区不断救人,把他们从危险之中捞出,帮助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人救完了就开始管理他们的生活,提供粮食、衣物、药物,确保他们能够维持生命,不至于因为天灾人祸而死。 人总是要活着的,见死不救是不可以的。 这是袁树心中的一个执念。 而在此期间,或许是终于忍不住被袁树对比的过于凄惨,朝廷总算是无法继续坐视不理。 于是在一群大臣的建议下,宦官们总算忍痛上表刘宏,让刘宏同意了救援政策,安排了一批又一批的粮食和衣物给到城外,表示朝廷在这个事情上也出了一把力气,要求袁树多多念及朝廷的恩德,也让城外灾民念及天子的好处。 这也算是给自己挽尊了。 虽然说袁树实际收到的粮食和衣物与救灾账册上的物资数目有那么一些出入。 比如收到的所有粮食数量减少了约四成,还有一些记录着粟米的批次变成了喂牲口用的麸皮,说是整件整件的衣物也变成了一团一团的脏臭破布,甚至还有麻布袋在里头滥竽充数。 但好歹是真的有东西送来了,这些物资也算是能用起来,袁树的经济压力总算没那么大了。 据他这边粗略估计,大水期间,雒阳城受灾人数有十一万多。 其中有两万多人通过各种方式自行逃难或者不幸遇难,剩下九万多都被他发动心学门人们救回来安置了。 而在雒阳朝廷正式派人送来粮食之前,袁树和他的势力集团几乎是只靠他们自己,给这群难民提供了整整七天的口粮,耗尽了此前袁树购买囤积的储备粮。 那么多张嘴要吃东西,就算他们还有一些自己的存粮,袁树也尽可能把粥煮的稀一点,只是勉强能活下去的程度,还是架不住吃的人太多了。 好在负责采买的罗意效率很高,在储备粮耗尽之前一天把从河内郡紧急采购的第一批粮食送到了袁树手里,解了燃眉之急。 之后两天,无限扯皮的雒阳朝廷的粮食终于送到了,太尉李咸被授权总管此事,袁树终于不用自己死撑着了。 粮食危机解除之后,袁树就轻松多了,那个时候大水也开始退去了,局面一天天的好转起来。 袁树也在大水完全退去之后把所有管理权限转交给李咸,自己本打算休息一下,但是却从卢植那边得知情况还是比较严峻,死人太多,尸体腐烂情况严重,且居民房屋大部分被毁,重建需要时间和材料,无人帮助的话,怕还是要风餐露宿。 袁树向太尉李咸寻求帮助,希望李咸能提供一些人力物力。 结果李咸苦笑着告诉袁树,他能提供的已经是全部了,朝廷并没有给他太多物资,特别是钱也没有给多少,似乎有着想要白嫖袁树的想法。 袁树大为不满,对那群该死的宦官更加愤恨,但是念及大局,还是没有发作,只能带着一心会员们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焚烧、掩埋尸体,帮助灾民重建房屋,把之前没有用完的木料拿出来给灾民们使用,算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办事期间,处世态度比较中庸的太尉李咸大概是真的看好他,所以暗中提点他。 “虽然你出身很好,你袁氏也已经是四世三公的天下第一豪族,但是越是如此,就越要小心谨慎才是,此番,你袁氏势大,天子年幼,加上很多官员家中子弟也在你这边,所以才没有诸如邀买人心之类的罪名被安在你头上。 但是这并不代表你是完全安全的,这一次算是涉险过关,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知道你心存良善,欲致良知以行正道,但是正道和政道不能相悖,否则,即使你出身高贵,也不是你的护身符,谨言慎行啊!” 对于李咸的好心提点,袁树很是感谢,但是他同时表示,他并不会因此就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 哪怕未来这些事情与所谓的“政道”相悖。 “如果政道与人心良知相悖,那么错的是政道,而不是人心良知,我以良知立身,以良知教授弟子门生,如果有悖于良知,才是最大的错误,李公提点,树感激不尽,但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区区政道,并不能动摇树致良知之决意。” 对于袁树的回答,李咸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感慨。袁树离去之后,李咸身边的太尉属官对袁树有些看法。 “袁氏四世三公,声威极大,连带着族中子弟都完全不在乎官场声誉,更不在乎朝廷脸面、天子威严,可见跋扈。” 李咸看了看身边的属官。 “你读过《知行论》吗?” “不曾。” “读一读吧,然后你便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李咸感叹道:“且不说他是否有私心,但他的确这样做了,他说的,和做的,是一致的,我见惯了心口不一的人,说一套,做一套,这种人太多了,但是如袁术这般说到做到、心口如一的人,又确实是太少了。” 属官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咸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觉得,只要之后不出什么意外,袁树登上高位、成为主导帝国命运的重要权力者之一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出意外,他说不定真的能给这个国家带去一些意料之外的改变。 这个国家的确有问题,以至于袁树的所作所为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要是袁树能登上高位,坚持自己的做法,那么这个国家或许真的能发生一些好的变化。 这样一想,李咸就莫名的有些期待了。 然后,就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太后窦妙去世了。 窦妙去世是比较突然的事情,从她发病开始一直到去世,前后不过十数日,属于急病去世,而究其根源,则是六月传来的一则噩耗。 二次党锢之乱以后,窦氏族人除了窦妙之外全都被发配流放到了汉帝国最南端的日南郡,也就是中南半岛上,那里的生存条件极为恶劣,除了原住民,凡是过去的,都是些被流放过去的人。 窦氏一族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 没多久,便接二连三有族人死去,而六月初传来的噩耗便是窦妙的母亲也去世了,窦妙闻讯,大为哀伤,终日恸哭不止,水米不进,忧思致病,一病不起。 于是她死了,死在了刘宏还没有完全长成的时候,死在了一个幽静的没有自由的角落里。 熹平元年六月,皇太后窦妙崩逝。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了,袁逢和袁隗当然很快就得知了此事,并且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袁树,让袁树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袁树得知以后,心中一凛,意识到将有大事要发生,于是把城外重建的事情托付给卢植,自己飞马赶回袁府,与袁逢、袁隗共商此事。 因为窦妙的去世十分突然,并且在时间上也超乎了人们的设想,包括袁树在内,都没有觉得才四十多岁的窦太后能去世的那么早。 东汉皇帝的确比较短命,但是太后一般都活得比较长,窦妙的去世确实算早的。 不过真要说起来,倒也不至于让大家伙儿觉得难以接受,因为家族、亲友全都被放逐到再也见不到的地方,自己也彻底失去了自由,一辈子不得伸张,换谁,谁能好受? 然后被母亲去世的消息一刺激,悲伤过度,就此一命归西,听起来倒也十分合理。 只是这样一来,袁氏家族要面对的就是真正的战场了。 (本章完) 第150章 拜见刘悝 第150章 拜见刘悝 窦妙去世了。 这就意味着刘宏的皇权根基受到动摇。 如果袁树的推测是对的,那么接下来,宦官必然会想办法对渤海王刘悝动手,至于刘硕会不会也被牵连进去,倒也不好说。 但是刘悝绝对危机重重,死兆星不停的闪烁着光辉,诉说着独属于它的骄傲。 袁隗认为,当下情况紧急,袁氏必须要做好所有准备,从现在开始就要给政变做一些工作了。 “若要举事,首先要控制雒阳城门,不让外人进入,其次,要控制宫城城门,争取神不知鬼不觉的趁夜袭杀入宫,能不惊动宦官最好就不要惊动宦官,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们杀死,这样成功的可能最大!” 袁逢则觉得一切都还有的商量。 “太后新丧,应当属于国丧之期,宦官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在国丧期杀戮宗王,而且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对渤海王动手,还是个未知数,眼下咱们要是就如此着急,岂不是自乱阵脚?次阳,你太着急了。” 袁隗赶快摇头否认。 “兄长,宦官是一群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他们若要人命,会在意规矩?以他们的凶残和果决,一日不杀渤海王,估计一日就不得安寝,咱们必须要提前做准备,以免渤海王惨遭不测!” 袁逢想了想,看向了袁树。 “术,你以为呢?” “儿以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渤海王一家的安全。” 袁树缓缓道:“我们做的是大事,凡是大事,必须要以最坏的情况去揣测,才能料敌于先,而当下最坏的情况就是宦官会随时向渤海王出手,将渤海王囚禁,然后尽快将此事办成铁案,尽快将渤海王杀死,为此,我们必须要提前准备。” 袁隗立刻表态支持。 “兄长,术说得很对,不管情况如何,我们必须要保证渤海王一家的安全,要是渤海王出事,咱们的打算可就全落空了!就算要废立,又该选择谁呢?” 袁逢皱紧眉头思考一番,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安排一下,派人去渤海国暗中保护渤海王一家,如果真的有事情发生,也能做一番提前准备。” 袁树立刻请命。 “父亲,儿部下有勇士,可承担此任,愿父亲将此事交付给儿,儿必不会辜负父亲的期待!” 袁逢看了看袁树,犹豫了一会儿,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那就交给你了,但是术,你千万不能身陷险境。” “喏!” 袁树接下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任务,随后便与袁逢、袁隗商议,一定要密切监控宦官的行动,一旦他们真的打算对刘悝动手,袁氏要能够立刻反应过来。 同时,他建议由自己秘密奔赴渤海国拜见刘悝,将此事与刘悝商议一番,取得刘悝的认同。 “为防万一,儿欲亲赴渤海王府拜见渤海王,与渤海王共商此事,取得渤海王的信任,之后留下勇士保护渤海王一家,一旦有事,便可以立刻护送渤海王前来雒阳,共图大事。” 袁隗表示支持,但是袁逢还是有所迟疑。 “这……此事尚未发生,便接触渤海王,这是不是不好?万一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那……岂不是平白授人以柄?要不然还是让旁人代为转达吧?” “父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袁树上前,握住了袁逢的手,低声道:“父亲难道愿意继续忍受宦官的折辱与陷害吗?父亲难道愿意让祖先继续蒙受耻辱吗?这种耻辱,只要今上还在位,就无法洗雪,还请父亲收起仁爱宽恕之心,为大汉正皇统,为袁氏洗雪耻辱!” 袁隗见如此,也立刻上前,握住了袁逢的另一只手。 “兄长!为大汉正皇统,为祖先洗雪耻辱,这是正确的事情,绝非祸乱!祸乱天下者,宦官也!宦官不除,国无宁日!愿兄长以大汉为重,共行大事!” 袁逢左右为男,看了看左边的儿子,又看了看右边的弟弟,反复思量之下,终于下定决心。“好,次阳,术,就拜托你们了!” “次阳,紧紧盯着宫廷,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喏!” “术,立刻赶赴冀州,私下与渤海王会面,一定要取得渤海王的信任,确保渤海王的安全,然后快速赶回,不能拖延!” “喏!” “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总之,这一次,绝不让宦官得逞!” 兄弟、父子三人组成的政变三人小组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上的内容,便就此展开了全方位的行动,各司其职。 袁树快速赶回首阳山一心会总部,找来了程立。 “仲德,帮我传消息出去,就说我因为过于疲劳而染病,这些时日要在袁府内休养身体,我不在的时候,一心会的事情由你辅助卢副会长办理。” 程立看了看袁树,感觉他虽然有些疲惫但并没有生病,不过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公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为您请名医诊治吗?您的身体最重要,可千万不能有什么差池,您尽管去休息,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 看着程立紧张的模样,袁树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我也不是真的不舒服,只是……好吧,仲德,我只是有些事情要离开雒阳一段时间,但是这件事情比较特殊,不能让外人知道。 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尽力为我遮掩,不能让人知道我不在雒阳城里,另外,我会带上许崇还有廉达,以及一百名保卫部成员,你也要注意遮掩他们不在的事情,不能让人察觉。” 程立一听袁树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毛病,顿时放下心来,旋即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立刻谨慎起来。 “公子,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是太后吗?可是太后去世与您有什么关系?您要去做什么?” 袁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选择现在就把事情说出来。 “等你该知道的时候,你都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袁树看着程立,低声道:“眼下,你只需要做这一件事情,遮掩我不在雒阳的事实,能办到吗?” 看着袁树的眼睛,程立抿了抿嘴唇,咽了口唾沫。 “能。” “好。” 袁树点了点头,走到程立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仲德,你是我最信任的心腹,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喏!” 将这件事情交代完了之后,袁树又喊来了许崇和廉达,并且让廉达紧急招募一百名保卫部精锐战士,与他一同在今日晚间离开雒阳,北渡黄河,向冀州渤海国前进。 许崇和廉达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过他们都是跟随袁树很久的老部下,既然袁树有命令,那他们就遵照命令。 廉达挑选了一百名精锐战士,备好了干粮,跟着袁树于当日晚间出发离开良庄,一行人向北从已经打点好的小平津渡过黄河,接着一路向东。 跟着袁隗派来的向导,了半个月的时间,袁树等一百余人以行商的名义紧急赶到了渤海国南皮县,在南皮县,袁树派人买通了刘悝府上的门房,以行商献上葡萄酒为名义,请求拜见刘悝。 (本章完) 第151章 大王更有做皇帝的资格 第151章 大王更有做皇帝的资格 刘悝喜好饮酒,尤其喜欢葡萄酒,只是寻常难以得到,就算能得到,价格也是一等一的昂贵,就算身为宗王,他也无法实现葡萄酒自由。 或者说,在这个年代能够实现葡萄酒自由的,也只是统治阶级拔尖的那一小撮人。 比如身为整个汉帝国排名第一的豪族——汝南袁氏家族。 但就算是汝南袁氏家族,大多数人也只能在特定节日享用到比较少的一点点葡萄酒,只有家族顶层的少数人有资格实现葡萄酒自由。 这里头还要多亏了袁树前往关中发展之后掌握葡萄酒进货渠道的缘故,这才帮着袁逢、袁隗等家族大佬获得了葡萄酒自由。 别人不知道,反正袁树知道老爹袁逢现在不是葡萄酒已经不喝了。 而对于外界来说,随着距离的不同,葡萄酒的价格也不一样。 在凉州本地,葡萄酒是昂贵的产品。 在三辅之地,葡萄酒是奢侈品。 在雒阳,葡萄酒价比黄金。 再往东出了虎牢关,葡萄酒的价格就不是价比黄金那么好形容了。 刘悝所处的冀州渤海国南皮县就是如此。 葡萄酒属于传说中的物品,听说过的人到处都是,见过的人寥寥无几,品尝过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刘悝上一次品味到葡萄酒的滋味,还是在上次一被贬黜王位之前,距今已有五六年,那甘醇的滋味魂牵梦绕,使他久久难以忘怀,却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味。 梦醒时分,却只有无尽的空虚与失落。 如今听说有人要献上葡萄酒,他大喜过望,然后意识到这行商地位非凡,估计很有背景,不知什么来路,也不敢怠慢,便立刻派人将袁树引到客堂,接见了袁树。 初见刘悝,袁树便觉得刘悝长得不像是个三十多岁的人,而是像是五十岁一样。 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身材肥胖,甚至鬓角都出现斑白之色,看上去就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他不晓得三十多岁的刘悝是怎么把自己活成五十多岁的模样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他献上了三大坛葡萄酒,看得刘悝两眼放光,上前打开酒封,深吸一口气,满脸迷醉,只觉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过到底是当着袁树的面,他不太好表现出酒鬼的模样,勉强保持了自己的仪态。 他知道,这三坛葡萄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下的,所谓无功不受禄,面前这商人,不仅来路不凡,怕也是图谋甚大。 他要干什么? 刘悝心中有了一丝警惕。 “葡萄酒是个好东西,从凉州运到冀州,跨越万里之遥,价超黄金,你说是行商,但我觉得,你必然所求不小,说吧,谁派你来的?你要求些什么东西?居然要本王为你撑腰?” 袁树笑了笑,看了看站在刘悝身后的侍卫。 “大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袁树入府前已经搜身过了,且只有他一个人,刘悝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三大坛子葡萄酒,点了点头,看了看身后的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便让他们退下了。 两名侍卫退到了堂外,没有完全离开,而是隔着很长一段距离看着他们,倒也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了。 刘悝看着袁树。 “现在能说了?” 袁树也不在意,便低声道:“大王还不知道在下姓名吧?” “嗯?你是何人?” “在下姓袁,名树,汝南郡汝阳县人。” “袁……” 刘悝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只是略有些警惕的神色忽然变得极为凝重起来。 他眉头紧锁,十分意外地打量着袁树。 “汝南郡?汝阳县人?” “是。” “你……是汝南袁氏之人?” “是。” “谁派你来的?” “家父,太仆袁逢。” “袁逢……你……袁术……你是袁逢的儿子?”刘悝大惊,一脸错愕地看着袁树,忙问道:“你为何来到我这里?你……还送我东西?我与你袁氏素无往来,你……” 看着刘悝这副模样,袁树收起了笑容,神色凝重的向刘悝行了一礼。 “树此来,是奉家父之命,特来密告大王,窦太后已经去世,大王处境危险,袁氏希望可以保护大王的安全,不让大王遭到奸人陷害。” 刘悝瞳孔一缩,心中一惊。 “窦太后……去世了?有人要害我?谁?谁要害我?” “大王可知渤海国内传扬着大王对皇位有所觊觎的消息?” 袁树低声道:“树一路前来,在渤海国境内听闻了有关大王觊觎皇位的消息,不知大王对此可有耳闻?” “我……” 刘悝面色尴尬,看了看远处的两名侍卫,压低了喉咙,低声道:“我有所耳闻,但那都是虚妄之语,愚夫蠢妇流传的谣言罢了,根本不值一提,本王乃先帝亲弟,大汉忠臣,怎么会觊觎皇位呢?这分明是构陷!” “事关皇位,更何况大王还是先帝亲弟,这样的消息传出来,对大王而言,难道不是致命的吗?” 袁树缓缓道:“今上年不过十五,虽已元服,仍为少年,所谓主少国疑,更兼今上与先帝之间不过同宗,先帝尚有亲弟在世,又有传言说亲弟觊觎皇位,大王,您不担忧,我私下里都为大王感到担忧啊!” 刘悝面色有些慌乱。 “这话……言过其实了吧?我不过一闲散宗王,哪里有做皇帝的机会?” 袁树摇了摇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王想不想做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大王实际上比今上更有做皇帝的资格,难道不是吗?” 刘悝心中一凛,忙看向袁树,眼中似乎有一丝丝的…… 激动? “你当真是如此认为的?” 见刘悝这副表情,袁树心中暗喜,但他没有表露出来。 “大王莫不觉得这是好事?” “这……” “对于今上来说,对于辅助今上夺取权势的宦官来说,这难道是好事?” “我……” “大王,窦太后已经去世了!” 袁树立刻说道:“窦太后在世,今上虽年少,有太后在侧,则今上皇位暂且稳固,若窦太后长寿,至今上年满二十,今上皇位也可稳固,可不幸的是,窦太后已经去世了,今上年不过十五,大汉,已成主少国疑之势! 而这个时候,先帝亲弟所在封国渤海国居然传出了渤海王对皇位有所觊觎的消息,并且还传出了渤海王与宫中宦官郑飒、董腾有所来往、关系很好的事情,大王,您觉得,今上会怎么想?宦官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 刘悝一愣,旋即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知道我和郑飒他们……有……不!没有!我与他们没有来往!” 刘悝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然后立刻找补,急忙否认。 但是没有任何意义。 “大王,袁氏有族人袁赦在宫中为中常侍。” 袁树摇着头笑道:“大王不会觉得袁氏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吧?若然如此,袁太仆何故遣我来拜见大王呢?” “………………” 刘悝顿时哑口无言,然后靠近了袁树,低声道:“所以袁逢让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要威胁本王?勒索本王?” 袁树哑然失笑。 “大王,价比黄金的葡萄酒袁氏尚且不在乎,又怎么会勒索大王呢?树此来,就是要告知大王京城会有大变,大王的处境十分危险,树建议大王早作打算。” “你是说,当今天子他……会杀了我?” 刘悝的面色阴晴不定,低声道:“我乃先帝亲弟,又没有违法乱纪之举,凭什么杀我?就因为有我觊觎皇位的流言?流言岂能采信?就算是我和宦官有所来往,那……那也不能算是谋取皇位的证据啊!我乃宗王,若要治我的罪,岂能没有真凭实据?” “大王,宦官若要加害于您,又怎么会囿于此事呢?” 袁树感叹道:“当初,晋惠公要杀权臣里克,里克是迎奉晋惠公回国登位的功臣,惠公却要杀他,他不服,惠公便告诉他,说他既然能够迎奉自己,以后也能加害自己,自己为此感到昼夜不安,只能选择杀掉里克。 里克对此无言以对,十分感叹,临刑前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惠公只是想要让里克去死,既然决定了,又怎么会因为没有真正的罪名而停止呢?罪名没有,捏造一个便是了,更何况大王交好宫廷宦官,这难道不足以当作罪证吗? 自古以来,外臣们都不应该结交宫廷内侍,这是犯大忌讳的事情,只要做了,不管目的是什么,都会引起天子猜忌,更何况大王的身份、过去所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得出一个对大王不利的结果,难道很难吗? 建宁元年,天子年仅十二,却能够亲自持剑与宦官合击,逼窦武自杀,软禁窦太后,夺取天子印玺、符节,强夺皇权,天子如此在意皇位,连拥护自己的人都能杀,又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更何况天子身边还是那样的一群奸佞!” (本章完) 第152章 天命变革之时已至 第152章 天命变革之时已至 袁树这么一说,刘悝的面色越来越差,身子也忍不住的有些发抖,整个人也开始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很是焦虑的样子。 少顷,他走到袁树身边,问道:“所以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将这件事情告诉本王,徒增本王的忧虑吗?你袁氏就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诉本王吗?” 看着刘悝满是希冀的眼神,袁树知道,这条大鱼已经上钩了。 刘悝就算不想做皇帝,但是他一定想活着,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呢? 他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的,若是没有大事,袁太仆怎么会让树千里迢迢赶赴渤海国与您会面呢?树此来,就是为了让大王相信袁氏,袁氏是真的为了大王而考虑,袁氏是真的担心大王会被奸佞所害。 而且,袁氏也是真心实意的认为,大王比今上更有资格做这大汉国的天子!大王远远比今上更适合做这个大汉国的天子!如果大王愿意,袁氏愿为大王冲锋陷阵,在所不辞!” 袁树一语即罢,立刻拜服于地,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刘悝的大脑短暂的空白之后,便是一阵紧迫、喜悦双重交织的复杂情感袭上心头。 他赶快蹲下身子扶起了袁树,看了看远处的两名护卫,一挥手让两人再离远点。 两名护卫正因为所看到的事情感到惊讶,正在疑惑袁树怎么就下拜了,眼见刘悝让他们继续远离,他们也只能继续远离。 随后,刘悝才小声询问道:“袁氏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不过是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罢了,至于做天子什么的,完全不曾想过啊……” 看着他几乎就把“言不由衷”四个字写在脸上的模样,袁树心中暗笑。 “一者,今上是窦太后、前大将军窦武所拥立,拥立之前,朝中便有议论,认为与先帝血脉更近的您和平原王更有资格做大汉天子,一母同胞的兄终弟及也很正常,而今上不过先帝同宗,严格说起来,这甚至是小宗入大宗。 但是窦太后和窦武还是力排众议,坚持选择了今上,而没有选择您或者平原王,于是朝野上下都有议论,说窦氏不愿迎来成年天子,担心成年天子影响了窦氏权柄,认为这是窦氏的私心,对这个决定多有非议。 二者,今上登位之后,不满一年,就在当年出现政变,宦官与今上一起发动,大将军窦武为此自杀,窦太后也被软禁宫廷,被夺走了玉玺和皇帝符节,严格来说,这就是篡权的行为! 窦太后和窦武就算有一些私心,却也是拥立今上的功臣,今上不明是非黑白,错信宦官,逼杀窦武,软禁太后,所作所为,岂不是恩将仇报?如此作为,哪里还有天子气象?如此作为,岂不让天子之位蒙羞?” 袁树一番话语落在刘悝的耳朵里,宛若仙乐。 刘悝十分受用,原本还板着脸,到后面,嘴角疯狂上扬,根本压不住。 “你这话……虽然有些逾越,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后还是不要说了,这样不好。” “就算有所逾越规矩,但是树还是要说!” 袁树一脸的大义凛然,说道:“身为天子,怎么能做恩将仇报的事情呢?一个恩将仇报的天子,如何服众?更何况为了掩盖事实,今上和宦官居然还一起发起党锢之祸,捕杀仁人志士,囚禁仗义执言之人! 破家灭族,多造杀孽,天下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宦官则巧取豪夺、鱼肉乡里,清廉的官员因为上奏表示不满而被罢免,贪官污吏因为迎合宦官而加官进爵,是非黑白不分,天道公理无存,实在令人痛心!” “你……你说的……有点过火了……”刘悝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扬起的嘴角了。 于是他干脆放弃了,一脸笑容,拍了拍袁树的肩膀,表达了自己的赞同。 “尽管如此,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本王也觉得今上做的实在是欠考虑,怎么能放任宦官到处滥杀无辜呢?这样一来,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大汉皇室?又该如何看待高祖子孙?这不是在给高祖子孙蒙羞吗?实在是不合适!” “正是因为如此!树才更加愤恨,愤恨大汉天子为什么不是别人来做!为什么大汉天子能眼睁睁看着国家忠臣罹难、奸佞擅权呢?这样的天子,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袁树一脸愤恨,怒道:“若然如此,也就罢了,可他们,居然还谋划着要陷害大王有夺取皇位之心,希望以此害死大王,以翦除对今上皇位有威胁的所有人,这等作为,实在令人齿寒!实在令忠臣志士心灰意冷!” 刘悝眨了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一个安全的处境,虽然袁树说的都是符合自己心意的话,但是自己好像还是有生命危险? 一念至此,刘悝又有些忧虑,有些惊慌。 “袁卿啊,你父亲让你来这里找本王,除了说这些,还有没有其他准备要做的事情呢?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吧?” 刘悝这都不能算是暗示了,应该叫明示,明示袁树帮他把之后他十分想说但是又不能说的话给说出来。 袁树当然清楚,于是他第二次下拜。 “当然有,袁氏正是因为有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才会让树这个袁氏嫡子前来拜见大王!大王,正如树之前所说的,您的身份,远远比今更有资格成为大汉天子,今上不过是旁支,而您,则是宗脉。 您继承皇位,是兄终弟及,而今上,则是小宗入大宗,大汉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小宗入大宗,已经经历了太多次的天子幼年而亡,天子威严摇摇欲坠,正是需要如大王这般有德行的人来重塑天子威严!” 刘悝心中的暗喜直接变成了狂喜,但是他还有一丝丝理智没有被这份狂喜给吞没。 “袁卿过誉了,本王……本王也没有什么德行,而且,而且也没有称帝的大义名分啊,袁卿这样说,岂不是……岂不是要把本王放在火上烤吗?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本王呢?” 刘悝强忍心中狂喜,背过身去背对着袁树,不让袁树看到自己已经憋得有点扭曲的面庞。 袁树则在刘悝的背后冲他狠狠地做了一个鬼脸。 rua~ 臭不要脸! 还要小爷给你三请三辞啊! 既要又要,你是哪家的头牌姑娘? 把皇帝的位置都送到你面前来了,还那么扭扭捏捏! 一阵腹诽之后,袁树言不由衷的开始了第三请。 “大王!今上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即位不逾年,先杀窦武,再囚太后,不仁不义,天下震恐!又纵容宦官发动党锢,残杀忠臣,迫害贤良!入狱者折磨致死,外逃者千里追杀! 如有收留党人者,无论是否有罪,动辄破家灭族,诛灭满门,郡县为此残破,人心为之惶惶,天下人不惧死,奈何彼等以死惧之,天下人敢怒不敢言,祸事只在眼前! 昔日厉王严禁国人议论时政,诛杀异议者,迫使国人敢怒不敢言,遂致道路以目,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尔后国人暴动,厉王溃逃,国乃不国,君乃不君,周室中衰,一蹶不振! 如果放任今上继续胡作非为,放任宦官继续残害忠良,天下人的愤怒积蓄到了顶点,一旦爆发,则大汉江山危矣!高祖四百年基业危矣!难道眼见如此,大王却仍旧不愿意挺身而出吗? 树知晓大王温良恭俭,不欲冒犯天子,然天命变革之时已至,天子失德,人心不附,愿大王收敛仁德谦让之心,以大汉江山、高祖传承为重,承继天命,再续汉统,如此,则百姓幸甚,大汉幸甚,高祖幸甚!” (本章完) 第153章 刘悝的托付 第153章 刘悝的托付 话说完,袁树第三次下拜,言辞恳切,情感真挚,几至流泪、哽咽不止。 看上去,他仿佛真的是一位没有私心、只为了大汉而考虑的忠臣义士。 刘悝心中感叹、狂喜不已,再也无法忍耐情绪,转过身来,伸手扶起袁树,发红的眼睛盯着袁树,双手狠狠的按在他的肩膀上。 “大汉有如此忠良之家,幸甚!袁卿,他日大事若诚,朕必不相负!” 或许是真情实感已经决堤,或者是理智的阀门已经崩溃,刘悝脱口而出一个“朕”字,听上去十分熟练,并无半点生涩,想来已经在私下里不知多少次的演练过了。 他就那么想要做这个“朕”吗? 袁树心中叹息,倒也并没有觉得这就不可理喻。 换作旁人,恐怕也确实不好猜测,但是这个刘悝,他绝对是做皇帝梦做了好久好久了。 这样看起来,当初他醉酒之后脱口而出刘志没有儿子的事情,估计也是真情流露,他真的是认为刘志会把皇位留给他。 可惜的是,他太急躁了,如果他没有这样表示过,也没有被刘志知道,或许刘志真的会留下一道旨意也说不定。 袁树也没有提出这个问题,转头就和刘悝商量起了保护他安全的事情。 “窦太后还在时,就相当于今上的护身符,今上帝位稳固,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眼下今上尚未成年,太后已经崩逝,如此一来,已经成年、有子嗣又身为先帝亲弟的您就必然成为了今上和宦官的眼中钉、肉中刺。 根据之前袁氏在宫中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宦官很明显对您怀有戒备,一直都在关注渤海国的事情,更兼您曾经与王甫有过不愉快,所以袁氏担心宦官会主动出手,以免夜长梦多,因此,袁太仆特意命我带人来保护您。” 刘悝立刻紧张了起来。 “王甫……要谋害朕……不不不,王甫要谋害本王?他怎么会如此大胆?居然敢谋害宗王?” “他素来大胆,所以很有可能。” 袁树点头道:“眼下太后新丧,他们未必会立刻动手,但是您必须要未雨绸缪,您虽然作为宗王,但是只享受租税,并无地方实权,兵权也几乎没有,一旦宦官遣人发难,您将毫无还手之力,一个郡守就能把您控制住。 所以,此番树带来了一些勇士,他们会留下来保护您的安全,一旦事情有变,便立刻保护您离开渤海国,直接去往雒阳,由袁氏保护您,然后,袁氏会帮助您讨伐奸佞、废黜昏君、再续汉统,请您务必注意保全自身。” 刘悝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忍住不安的情绪,面上也多了几分认真之色。 “如此,朕……本……本王的安全就托付给袁卿了。” 袁树点了点头,又和刘悝交代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比如得到袁氏的通报之前,就算是身边人也不能告知此事,妻子,儿子,都不能告知,大家照常过日子,以免引起怀疑。 虽然不能说刘悝的住处里一定有宦官安排的眼线,亦或是他的某些友人和宦官关系匪浅,以至于一言一行都有人通报,但是事情未成之前,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事关汉统、天子之位,还请大王谨慎行事,万不可泄漏风声,否则大王危矣,大汉危矣!” 刘悝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轻重。 事成之前,他连葡萄酒都不喝了!绝对会保持清醒! 等事成之后,再狂饮! 袁树也不敢保证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这个事情,所以还是嘱咐了一下廉达。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袁树就把相关的事情透露给了廉达和一百名保卫部精英,让他们知道此番行动的必要性。 当然,袁树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确,而是修饰了一下,告诉了这群一心会的资深会员们,他决定做一件大事,要全灭宦官、为国除害。 但是全灭宦官势必会冲撞天子,事情会有太多的变数,为了确保大家事后可以不受追究,所以决定扶持一个更有资格做天子的人来取代当今小天子刘宏。 “渤海王乃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比起今上,更有资格成为大汉天子,然窦氏外戚为了权势,刻意选择年幼的今上,却又被宦官所谋害,天下权柄遂为宦官窃取,宦官倒行逆施,今上刻意纵容,天下乌烟瘴气,此诚危急存亡之秋! 若要消灭宦官、荡平奸佞,就要废黜无道君主、拥立正统天子,以渤海王为新君续汉统、安天下,如此,才能使得天下安定、拨乱反正,天下人将再也不用受到宦官的迫害,再也不会有人被宦官夺取性命、家业。” 一番大义凛然的动员之后,袁树又说了一番“更加贴近实际”的“肺腑之言”。 “你们都是追随我很久的资深老会员,知道我行事只看良知,宦官的所作所为,可谓丧尽天良,消灭乱政擅权的宦官,几乎是天下人共同的心愿,也是我所认为正确的事情。 正如我当时决定保护党人的时候所下定的决心一样,知道了这是良知,知道了这是正确的事情,那么,我就会勇往直前,不会退缩,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此番行动,危险性很大,稍有不慎,也会有性命之忧,你们如果有担心的,可以自动退出,随我回到雒阳,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如果你们有愿意共赴国难的,那么我向你们保证,如果你们不幸罹难,你们的父母妻儿,一心会一定会负责照看、抚养,整个一心会就是他们的家,但凡一心会存在,他们绝对安全。” 袁树本以为自己要做这样的事情会让大家伙儿有些惊慌失措,甚至有些人会因为恐惧选择退出,所以袁树给了他们选择。 但是袁树没想到的是,自己说出这段话之后,他所面对的这些会员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迷茫、恐慌,惊倒的确是有点惊,但是这个惊不像是惊恐,反倒像是…… 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袁树总感觉他们好像有种早就期待自己这么做的感觉,以至于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惊讶的感觉。 这是错觉吗? 只是自己的一次嘴炮,他们便十分激动的表现出了认可,他们全部决定参加这次行动,并且愿意为了这个行动而不惜一切代价。 袁树还以为是自己的嘴炮功力有所增长,或者是一心会的制度优势放光芒,以至于他们都相信他们如果出了事情,父母妻儿一定会得到一心会的妥善照顾。 就如同之前那些不幸牺牲的一心会员一样。 所以没有人选择退出,全员决定继续这场行动。 袁树也来不及多想,便布置正式的任务给他们,让他们留在这里保护刘悝一家人,并且在得到命令的时候秘密保护刘悝一家人离开渤海国去往雒阳良庄。 务必要保证这一家人的安全,不惜一切代价! 交代了之后,袁树把心思相对缜密的廉达介绍给了刘悝,连带着自己带来的一百名保卫部精英也一并介绍给了刘悝,告诉刘悝,这些人会在王府周围秘密保护他。 之后刘悝要让绝对亲信的心腹与廉达单线联系,确定双方的动向,一旦得到来自袁氏的消息之后,就要立刻离开渤海国。 金银细软什么的能少带就少带,不要舍不得府上的那些坛坛罐罐,大事若成,天下都是刘悝的,何须在意这么一点点东西? 千万不能迟缓脚步,以免被宦官派来的人所谋害。 刘悝面色凝重的表示自己明白了。 交代完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袁树直接带着许崇踏上了返程的路,一路紧赶慢赶,于十二天之后赶回了雒阳。 (本章完) 第154章 这个未来,一定姓袁,名树 第154章 这个未来,一定姓袁,名树 七月底,袁树秘密返回雒阳,首先就去了良庄,见了程立。 这前后一个月的时间里,袁树以休养身体为由闭门谢客,一切事务交给卢植和程立处理,一心会正常运转,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毕竟此前袁树因为守孝三年而常常不出现在公开场合,一心会的事情也曾经长期由卢植、程立等人代替处理,所以也没有人觉得奇怪,就当袁树是真的生病了。 只要袁树时不时的出现一下,让人们知道他还在,就足以稳定人心,就足以让一心会继续正常运转。 待到袁树终于赶回雒阳,程立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于是,袁树按照约定,把自己和袁氏要做的事情都告诉了程立。 程立对此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太过于震惊。 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开始询问袁树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对于他的表现,袁树有些好奇。 “仲德,你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吗?” 程立摇了摇头。 “倒也是觉得有些意外,但是一想到这是您要做的事情,便觉得不意外了,宦官如此倒行逆施,而您的心念如此忠纯,若是没有想做的事情,反而让人觉得疑惑。 我很早就想要彻底铲除宦官了,只是您一直以大局为重,我担心您有所顾虑,这才没有提出建议,现如今您终于愿意出手消灭宦官,在我看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袁树对程立的淡定多少觉得有点惊讶。 因为程立家中并没有亲眷遭到宦官的迫害,对于党锢之祸,他本该是一个旁观的心态才对。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袁树也不觉得这很反常。 而且该说不说,袁树或多或少的也感觉到了整个一心会内部其实也充斥着对宦官乱政的憎恶。 从袁树最开始被宦官针对的时候开始,一心会内部就已经出现了要全灭宦官的声音,只是最开始这个声音比较小,只是少数人提出,大部分人还是相对冷静的。 但是近些时日,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 袁树分析过里头的原因,认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宦官执行党锢政策的时候私心太重。 他们不仅追杀党人、钩党,也对很多无辜之人下手迫害,夺取他们的财富,无形之间扩大了自己的敌人数量。 一心会当中直接牵扯到党锢之祸的人不多,包括荀攸在内的少数人并不占据主流,但是宦官们的扩大化处置方式就让很多原本对此并不关心的日子人也遭到了损害。 很多一心会员的族人、友人遭到迫害,他们或多或少都对此感到愤怒。 当然,袁树也认为其中有着自己受到宦官针对的影响,使得一心会员们出现了同仇敌忾的情绪。 他的这些猜测当然是有道理的,且也是接近事实的。 但并不完全都是事实。 经由袁树给一心会灌入的集体意识的发酵,宦官针对袁树、打击袁树、坑害袁树,那在一心会成员们看来,就是在迫害他们这个整体,就是在损坏他们个人的切身利益。 从前,他们从未产生过超越家族血缘之外的集体意识,从来没有深刻的感受到这一点。 中古时期中国社会最根本的组织上限就是依靠血缘建立的家族,甚至中央集权的王朝本身也是一个超大型的家族,治国和治家用的是同一套宗法体系,没有超出这个上限的常规组织存在。 而袁树,是第一个采取学术、思想化手段打破家族血缘的藩篱而创建了一个常规化组织的人。 这也就使得加入一心会的人们在这一基础上超越了家族血缘意识、产生了超越这个时代的明确的组织集体意识。 他们对于这个组织的认同感与对于家族的认同感是一致的,甚至还隐隐有所超出。 他们这个整体里,绝大部分都是没有良好前途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连太学都进不去的人。 他们大多不是官宦家庭出身,只是地方土豪的出身,不受重视,以后的就业面很窄,基本上就要过着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直到永远。 要是一直留在老家没有见过世面,那他们还能忍受这样的未来,可偏偏他们见了世面,有了对比,就很容易产生对未来的向往。 而按照原本的生命轨迹,他们得不到这样的未来。 就好比十三太保,除了家境优越的四人之外,其余九人出身都很一般,按照原先的命运轨迹,他们根本得不到上升空间,只能返回老家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然后在汉末大乱的烽烟之中苟延残喘、灰飞烟灭。 就算他们预料不到汉末大乱,可一眼望到头的无聊未来也是可以预见的。 直到袁树的出现,改变了他们的未来。 是袁树的突然出现给了他们新的希望,是袁树的承诺和组织带着他们走上了不一样的舞台,给了他们不一样的信念。袁树用全新的学说体系帮他们理清楚了过去和未来,并且告诉他们,未来,大有可为! 所以袁树自然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太阳。 什么? 天子? 天子给过我哪怕一个机会吗? 不好意思,咱们不熟。 不单单是整体上对东汉帝国极为反感的凉州人如此看待,其余来自各地的成员们的思想也越来越有如此的倾向。 帝国没有给过他们什么,天子没有给过他们什么,给他们带去未来的希望的,是袁树。 袁树就是他们的光,袁树就是他们对未来的全部寄托。 袁树活着,并且越走越高,他们才有未来。 袁树活着,继续致良知与知行合一,他们才能看到士人精神重塑、万物勃勃生机的模样。 袁树不仅是他们前途的保障,也是理想的象征。 你针对袁树? 针对引领我们向前走的领袖? 那你可以去死了。 一心会内部对于宦官的态度是出奇一致的,十三太保更是激进派中的激进派,多次在内部会议中对宦官表现出了极端的憎恶。 袁树认为这里头更多的是受到党锢之祸的影响,却不曾意识到这里头起到主导作用的,是作为领袖的自己被宦官多次针对、陷入险境。 不说他们,就算一开始最具有忠君爱国思想的卢植也在这个组织日复一日的影响之下变得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从那场艰苦卓绝的茂陵保卫战开始,卢植就对这个被宦官主导的朝廷有所怀疑,质疑这个朝廷到底能不能代表大汉、引领大汉。 原本他以为换了个皇帝就能好一点,结果换了一个皇帝,情况反而更差了,朝廷更加的不当人了,这让卢植大失所望。 之后亲眼目睹的一桩桩一件件更让他失望透顶,尤其是这一次大水事件,朝廷无所作为,还是袁树顶着庞大的压力不顾一切的救人。 袁树在重重压力之下、在政治不利的局面之下,依然坚守本心,为了贯彻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学派宗旨,甘愿承担重大政治隐患。 他说到做到,始终如一! 真君子! 袁树! 从那一刻开始,卢植心中的天平就彻底倒向了袁树,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袁树,是说到做到的袁树,是致良知的袁树,是浑身绽放希望之光的袁树。 如果大汉有未来,那这个未来,一定姓袁,名树。 对于这一点,因为袁树对一心会的影响力和掌控度,以及一心会内部的强组织性、纪律性,使得袁树本人反而不曾过于深刻的体会到。 他能感觉到这个组织内的成员们对他的尊崇,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个组织的掌控度很高。 但也恰恰是这种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让他对这个组织内部的狂热倾向反而认知不明确了。 一心会作为一个蓬勃向上发展的组织,不单单有高度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同时,也具备着受到东汉末年原初社会影响而产生的理所当然的狂热崇拜和好斗属性。 只是因为一心会同时有着深厚的学术背景,这种狂热与好斗在袁树的带领下一般以辩经的形式呈现,所以看上去较为理性罢了。 但是只要作为领袖的袁树振臂一呼,宣布要改变斗争方式,从魔法对轰变成物理辩经,那这个组织是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的,是可以跟着他一起挥舞着环首刀把雒阳的虫豸们送上天的。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所以当程立表达出了对整件事情的快速理解和接受的态度的时候,袁树还觉得有点惊讶。 但他也没有多想,认为这就是程立作为自己的心腹所应该有的态度。 于是他就把目前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袁氏私下里做的准备告诉了程立。 当程立得知袁树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和袁逢、袁隗定下目标并为此做准备的时候,他少见的产生了一点点埋怨的情绪。 “公子做了那么多,却没有告知吾等,难道是对吾等不够信任吗?吾等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到底是哪里有问题,才让公子认为吾等不足以让公子托付大事?” (本章完) 第155章 原来我的确是公子最在意的部下! 第155章 原来我的确是公子最在意的部下! 程立对此很是在意。 不是一般的在意,而是特别的在意。 他觉得自己作为袁树的忠犬,一心一意为袁树办事,一心一意为整个组织考量,居然没有得到袁树完全的信任,这让他很是挫败,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原因。 难道是他的忠诚还不够吗? 他还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的忠诚是不可动摇的呢? 抹脖子? 袁树倒是没有这个自觉,他对程立的忠诚度和对他的尊崇信任已经爆表的这个事实认识不足,认为这只是较为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现在看到程立如此激动的情绪表露,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有所疏漏。 程立素来冷静,现在却如此激烈的表露自己的不满,可想而知,他对此有多么的在意。 哎呀,疏忽了! 主要他需要在意的人太多,作为一心会的中央空调,他最开始的目的是要把所有人都纳入到自己温暖的胸怀之中,而不是单独针对某一个人。 他觉得大家都太冷了,所以他对每一个人都要输出温暖。 而程立的反馈让他意识到,相对于一心会的庞大,他的精力有限,并不足以平等的温暖每一个人。 于是他调整了措辞,向程立进行解释。 “只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除了我父我叔与我三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仲德,你是第四个,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成功的可能性越大,古往今来多少事都坏在了消息泄露这四个字上。” “原来如此……” 一听自己是第四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而前三个都姓袁,程立心中的不满和忐忑也瞬间消失。 嗯,原来我的确是公子最在意的部下! 嗯嗯,满意了! 程立不再纠结这个事情,而是就此事与袁树展开了细节上的商议。 废立天子是个技术活儿,需要很多人的支持,也需要说得过去的大义名分,更有甚者,也需要一些天象、玄学之类的东西来侧面印证一下,以此忽悠人心。 不过涉及到当今天子刘宏,情况也确实有所不同。 本来大家都是认他的,窦太后拥立他,怎么着也是名正言顺的汉天子,奈何他自己作死,杀了窦武,囚禁太后,把自己好好儿的皇位合法性搞得不伦不类。 眼下窦太后还去世了,他最大的皇权护身符没了,接下来能否坐稳皇位,还真就要靠他自己和一群宦官。 士人们会真心实意帮助他吗? 不会的。 且不说党锢之祸杀了太多士人搞得天怒人怨,就算没有党锢之祸,当初桓帝刘志夺权的时候也主要是依靠宦官的力量,士人都是穿鞋的,很少有愿意脱下鞋子冲锋陷阵的人。 所以窦太后去世之后,刘宏的皇位其实很不稳固。 支持者不多,反对者不少,被党锢政策害的家破人亡的人有不少都对刘宏心怀怨念。 窦太后的死就像是窦武兵变失败之后的一个重要的时间爆发点,将窦武兵变之后一直到当下的党锢之策所积累起来的全部矛盾搞爆发了。 眼下的雒阳看似平稳,实则就是个火药桶,只待一颗火星落下,就能引爆这个火药桶。 袁树有鉴于此,考虑到宦官们优秀的政治斗争水平,认为宦官必然会主动向刘悝出手,杀死刘悝,斩草除根,一了百了,稳定刘宏的皇位。 程立对此表示认同,他感觉袁树真的是料敌于先、神机妙算,居然能算到这一点,提前去做了准备,这样一来,保住刘悝的性命就不是难事。 只要刘悝活着,掌握在手,那么把刘悝作为一杆大旗推出来,在正统性上,就已经超越了没有窦太后加持的刘宏。 届时,刘宏那边只有宦官和部分雒阳驻军,袁氏这边不仅有自己的政治势力的支撑,还有袁氏和心学势力这支突起异军的相助。 力量的天平正在隐隐发生变化,只要宦官真的选择对刘悝下手,一切都将见分晓。 “接下来,问题就在于宦官会不会、以及什么时候会对渤海王出手,只要他们出手,就是咱们准备动手的时候!” 袁树一脸决然,恨声道:“宦官为非作歹、构陷忠良、祸害天下、鱼肉百姓,这些账,一笔一笔的都要算清楚,天下人的,士人的,还有我袁树个人的,都要和他们算清楚,算个总账,他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程立对此非常认同,但他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该把事情都告知一心会各部负责人了吧?就算不必全部告知,但各部负责人是应该知道的啊。” 袁树想了想,还有些犹豫。“没有确认之前,还是不应该让太多人知道吧?” “太多人是不必知道的,但是自己人完全可以知道。” 程立缓缓道:“公子,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比我更早跟随您,您尚且信任我,又为什么不信任他们呢?他们受到公子深深的恩德,都怀着赤诚之心,想要回报公子的恩德。 这份心意,甚至是迫不及待的,他们每日每夜都在思考这样的事情,而此时此刻,正是他们回报公子恩德的机会啊!公子难道连这个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们吗?” “这……” 袁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询问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们当真都愿意跟随我吗?我还想之后私下里一个一个的试探呢。” “不需要,不需要!” 程立大笑道:“公子,您难道还不了解您的部下吗?他们对您的忠诚,您感觉不到吗?他们只恨自己没有报答公子恩情的机会,又怎么会在意区区危险呢? 公子每次遇到事情都身先士卒,总是您自己冲阵在前,解决了几乎所有困难,而让部下只要跟随即可,公子这样的主君,人间难寻,天下之大,哪里还有公子这般的仁德之人? 就好比之前守卫茂陵,我虽然没有参加,却也知道公子解决了几乎所有的困难,粮食,武器,药物,衣物,壮士只要守城就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您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诸位都怀着忠诚之心,迫切的想要回报您的恩德,您却迟迟不给诸位这个机会,如此一来,您的部下也会感到遗憾的,公子,还请您暂收仁德之心,给他们这个机会吧!” 程立跪伏于地,向袁树行礼。 袁树听了,更有些吃惊的感觉,并且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让他们跟我玩命,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往前冲,怎么就成为了给他们的机会? 还要请求? 虽然说混乱是上升的阶梯,但是求稳惜命之人从来不在少数,有鉴于此,袁树才没有打算最开始告诉他们,而是准备最后一波流让他们跟着自己冲,最大限度利用人力。 这样搞,怎么就成为了自己冲阵在前、部下跟随在后呢? 怎么搞的我就像个圣人一样? 在部下冲锋陷阵之前帮他们搞定所有作为领袖能搞定的事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又能增加成功率,又能减少伤亡,减少事后的抚恤支出和重建费用,这是每一个合格的领袖应该做到的事情,怎么就让他们感恩戴德似的? 袁树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 但是程立既然这样说了,袁树觉得自己那么多年对一心会的持续嘴炮轰炸还是有点效果的。 正好也借此机会考验一下人心,看看一心会是不是真的值得自己托付全部。 正好此时卢植和十三太保大部分都在雒阳良庄这里办事,除了已经知晓此事的廉达在渤海国保护刘悝。 于是袁树私下里招来了他们以及贾诩,让自己这个团队里的核心圈层前来协商大事。 十五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没有闲杂人等。 袁树将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告知了不知情的十三人,把自己的目标和盘托出,看看他们的反应。 最开始,当然是莫名的惊讶和惶恐。 但很快,一种莫名的激动情绪就取而代之。 最激动的莫过于魏甲和窦云,尤其是魏甲,他十分激动地上前握住了袁树的手。 “袁君,您真的准备要做这样的大事吗?” “是的,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所以希望得到你们的认可,虽然很危险,但是我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不死,我就……” “不用多说了,袁君,此事,就算是舍弃性命,甲也一定会为袁君倾尽全力!” 魏甲双眼放光,死死盯着袁树,双手紧紧握住袁树的手,认真道:“纵使千万刀刃加身,甲亦无怨无悔!” (本章完) 第156章 血誓 第156章 血誓 看着魏甲如此激动的表态,袁树还真是高兴。 涉及到废立天子这样的大事,没想到魏甲还是如此愿意为自己而战。 难道程立说的是真的? 自己这中央空调一般的温暖,真就已经彻底温暖了大家冰冷的内心? 魏甲身边的窦云也立刻走到袁树身边,握住了袁树的另一只手。 “袁君,云也愿意为袁君冲阵先登,死亦无悔!” 窦云激情表态,情绪上一点也不输给袁树。 第三个是贾诩。 因为袁树没有第三只手,贾诩感到十分遗憾,对眼疾手快的魏甲、窦云很是不爽,但也没说什么,躬身行礼。 “诩本凉州小人,得袁君看重,委以重任,诩不胜感激,如今能为袁君奋战,正是诩梦寐以求的事情!还请袁君将大事相托付!” 赵俊也随之上前躬身一礼。 “俊浑浑噩噩十数年,不知为何而生、为何而学,直遇到袁君,方知人生真谛,为此深深感念,只恨没有报答袁君恩德的机会,如今有这样的机会,绝不会错过!” 紧接着,戴化、罗意、张捷、苏初、马然等人纷纷上前表态,其余众人接二连三的表态,傻大个邵原也赶在后头表态。 清一色的强烈支持,绝对支持,恨不能把心肝肠肺都从肚子里掏出来给袁树看,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对袁树的强烈的回报之心。 最后连卢植都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坚定了信念。 “大汉已经千疮百孔,宦官乱政,天子荒唐,如果没有袁君这样的人引领,大汉就会彻底崩塌,所以,植愿意跟随袁君,铲除奸佞、荡平虫豸,为大汉夺回一个朗朗乾坤!” 实际上作为一心会联合创始人的卢植也在这一刻坚定了信念。 袁树这才意识到原来程立说的是对的,自己给这群人带来的改变和对未来的期许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 他们感到自己受到了太多太多的恩惠,心中十分不安,急切地想要报答自己。 可自己偏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是付出,却没有索取什么,这让部下们在感恩戴德的同时,也感到焦虑不安。 这种情绪积累的太多得不到抒发,也是要出问题的。 所以袁树给他们这个机会,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念至此,袁树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把之前做的事情和盘托出,对自己没有对大家报以诚挚的信任感到自责。 “诸君如此期待树,树却没有回以相对的信任,反而担心事情泄露,而准备隐瞒此事一直到举事之前,若非仲德提点,险些错怪了诸君的真心诚意,这是树的过失,树必须要向诸君道歉。” 袁树向着所有人躬身一礼。 “袁君……” 众人感动得一塌糊涂,魏甲和窦云等人甚至已经涕泗横流、情难自已了。 他们感觉自己这辈子已经值了。 但这还不够。 “诸君有如此诚心,树也应当回以绝对的信任,往后余生,诸君不负树,树不负诸君,此番大事若成,未来,树与诸君共享,大事若不成,还请诸君与树共死,来生再创一心会,再举大事!” 袁树再行一礼。 卢植、程立、贾诩和十三太保终于全体破防,再也无法忍住情绪的决堤,纷纷热泪盈眶、泪流满面,为自己能拥有袁树这样优秀、真诚的领袖感到无比的庆幸和愉悦。也是从此刻开始,袁树与他的最高领导核心圈子之间建立了不会被轻易损坏的信任情绪。 而为了更进一步表现自己的忠诚,由贾诩提议,大家一起歃血盟誓,效忠袁树,绝不背弃,违者不得好死,以彻底打消袁树的顾虑。 大家纷纷响应,将血液滴到了酒水中,共饮一杯。 血誓是最高等级的誓言,发下血誓之后,就意味着再也没有退路,不管是在自己心里,还是在旁人眼中,都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在司马懿指着洛水放屁之前,这毋庸置疑。 这份血誓达成之后,又经程立建议,应该将一心会各大部门中表现上佳、值得信任的人也一起拉过来告知此事,让他们也多少有点准备。 只靠这里的十几个人,想要把事情做好,难度颇大,那些身居重要职位上的管理人员也应该全部加入进来,大家共同组成一个做大事的最高指挥部,现在就开始定下行动细则。 虽然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没有计划,也就谈不上变化。 程立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大家纷纷表示袁树对一心会会员们恩重如山,多的是想要报答他恩情的人,只恨没有途径。 袁树考虑了一阵之后,也点头同意,于是让大家一起出去找到自己属下最优秀、职责最重大、最值得期待和信赖的人一同参详此事。 袁树则先秘密返回雒阳城,将自己已经办妥了事情的消息告诉袁逢和袁隗,又从袁逢和袁隗那边得知目前宫廷里仍然在为窦太后的后事而忙碌。 此前宦官们希望尽可能的把窦太后去世的政治影响降到最低,所以希望将窦太后以贵人的身份安葬在别的地方,而不是和刘志合葬。 结果引起朝臣的强烈反对,朝臣们大为光火,上表抨击不断,宦官们做贼心虚,加上刘宏仍然感念窦太后册封他为皇帝的事情,所以同意了大臣们的要求,将窦太后与刘志合葬。 但此事激怒了很多人,余波未消,袁逢和袁隗认为此事还有后续。 不过既然袁树已经安排好了刘悝的事情,那么袁氏就能更放心的操作接下来的雒阳局势了。 不管接下来雒阳局势怎么走,他们都不用担心自己无法应对,甚至袁隗还提出了更加激进的建议。 他表示应该现在就尝试发动兵变,击杀宦官,以“谋害窦太后”的名义废掉刘宏,这样做应该也很合理。 但是谨慎的袁逢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表示宦官们虽然昏招迭出,但阵脚未乱。 眼下雒阳的军事主力还在宦官的掌控之中,尤其是宫廷之中,愿意为袁氏拼死一战的不多,中间派未必靠得住,还是需要继续经营、收买人心。 或者说,需要宦官自己再出昏招,再做更多的错事,把这个事情彻底闹到不可收拾为止。 到那个时候,才是袁氏一招制敌、一剑封喉的时候。 袁树表示自己支持袁逢的意见,袁隗也不再坚持,三人遂做了最后的决议,等待更好的时机。 商谈完毕之后,天色已晚,袁树就没有返回雒阳良庄,而是留在了袁府休息一晚。 也就是这个时候,袁逢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告诉了袁树一件事情。 “你兄长来了雒阳,很快要履职郎官,去见见吧,你们小时候多有误会,长大了,就不要拘泥于过往的事情,能解开就解开,说到底,他已经不再是长房继承人。” 袁逢说的显然不是袁基,袁基来雒阳做郎官的时候,袁树还在茂陵守孝,等袁树来了雒阳,袁基已经外放兖州做县令锻炼去了。 据说是打算一任县令,一任太守,然后直接调入朝廷做九卿,争取四十岁之前成为三公之一,延续袁氏家族累世三公的威名。 比如,五世三公! 所以这个时间段能在雒阳袁府的,只有可能是袁绍。 (本章完) 第157章 压抑的袁绍 第157章 压抑的袁绍 小时候,袁树也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袁绍,打记事起,袁绍这个哥哥就对袁树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是对他冷嘲热讽,就是各种找茬儿,甚至还故意推倒袁树、绊倒袁树。 袁树一开始没想搭理袁绍,觉得这家伙纯粹就是欠,和他作对不利于自己的智商与逼格。 谁知道这家伙越发过分,大有一副要把袁树霸凌到底的架势。 特别是袁树五岁生日当天,当时八岁的袁绍假装无意,推翻了袁树那时候最喜欢吃的一道菜,让正准备伸筷子夹菜的他夹了一个空。 然后假模假样的道歉。 袁树当时就怒了,于是喊着虎头虎脑的许崇一起把袁绍摁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顿,在他生日的那天送了袁绍一脸桃开,好几个大人一起上才让袁绍免于破相。 随后,两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袁树也不避着袁绍了,主打一个绍不犯我我不犯绍,绍若犯我,我必丢绍牢谋。 反正他俩也不是一个妈,他这句广东粗口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袁绍还是欠,还是看袁树不爽,被揍了一次之后更是如此,继续主动出击,打扰袁树看书,对他冷嘲热讽。 袁树也不惯着他,只要他欠,那就和许崇一起冲上去暴揍袁绍,直到袁隗或者袁逢闻讯赶来,把他们俩分开。 后面年岁渐长,袁树也慢慢的回味过来了,袁绍这家伙就是嫉妒他得到了家人的关注和宠爱,所以一定要把他身上的关注度给抢过去,否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家伙好像执着的认为全家人都应该更加关注他,而不是关注袁树,而且还发现只要他继续和袁树干仗,就能获得关注度,于是不惜一切的挑起兄弟战争,以求更多的关注度。 搞明白这个事情之后,袁树反倒觉得袁绍有点可怜。 他从小就给过继到袁成那一房,被动地成了一个没有老爹的孩子,本来袁逢和袁隗多有关注怜爱,结果自己异军突起,把他的关注度给抢光了。 所以后面袁树脱离低级趣味之后,也就不再愤恨袁绍,就连揍他也变得有点程式化,只是为了揍而揍,没有其他的目的了。 他揍袁绍的时候,甚至有种拳击手打沙袋、叶问打木桩一样,甚至是怀着锻炼身体的想法,就当作是读书读累了的消遣。 再后面,袁树去关中求学,自此和袁绍分开,长达七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和袁绍再次见面,想想也是有些唏嘘。 袁术袁绍这两兄弟是面和心不和,轮到袁树了,还是这样的情况,甚至可能关系更差。 袁树颇有些感叹,便带着许崇去后厢房瞧瞧袁绍。 听说袁绍是今天下午才来到了雒阳,舟车劳顿,十分困倦,见过袁逢袁隗之后就去睡觉了,不晓得现在醒没醒。 袁树抵达袁绍暂居的后厢房之后,没看到袁绍,倒是在外头院子里看到一名年轻貌美的妇人正在指使两名侍女打理家居卫生,自己则在缝补些什么东西。 妇人眼见两个男子来了,还有些惊讶,但一看袁树的穿着,便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叔叔?” 袁树也意识到了这妇人是谁,便点了点头,躬身行礼。 “树见过嫂嫂。” 这妇人,便是袁绍的妻子,李氏,是已故名士李膺的女儿。 她和袁绍成亲的时候,袁树还在为马融守孝,无法参加婚礼,便托人送了一份礼物给袁绍,算是祝贺。 所以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说起来,当时袁树听说袁逢和袁隗为袁绍选择了李膺的女儿作为妻子,也是有点意外,不过很快也猜出了袁逢和袁隗的用意。 那时候,李膺作为士人领袖是党锢之祸的主要受害者,自己死了,妻子父母都被发配边境。 袁逢和袁隗怜悯这一大家子,又考虑到袁绍未来的发展,于是为袁绍聘娶了李氏,也算是对故人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李膺作为著名党人,袁绍娶了他的女儿,一方面能保护李膺的女儿,一方面也把李膺的声望部分转移到了袁绍身上,使得袁绍尚未出仕就得到了党人势力的关注。 他们普遍认为这是袁氏让家族的一支明摆着打起了反宦官的旗帜,未来就要让袁绍以反宦官作为立身之本走上仕途,以党人势力作为立身根基,剑走偏锋。 很显然,袁逢和袁隗在家族子弟的发展上并不算不上心,虽然以袁树为主,对袁基、袁绍的发展也是充满了考量的。 不过这种考量对于袁绍来说未必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袁树自己就思考过,那么直接明白的把袁绍放在党人群体之中,树立这样一面旗帜,对于袁绍来说可能比较危险,甚至有一种当靶子的感觉。 就算袁氏能够保护自己的族人,但是和袁基、袁树比起来,他们给袁绍准备的发展路线显然不是那么的稳妥。 他们对袁基的安排是继承汝南袁氏主体,说不准就是继续走和宦官虚与委蛇的中央朝廷路线。 对袁树的安排是另立宗门,开支散叶,发扬光大,全力支持他开创新的辉煌。 而袁绍就是和党人合流,显然就是要走和宦官不对付的道路。虽然这也能算是两头下注,但是袁绍这边的筹码显然更少一点,也更危险一点。 说到底,袁绍是庶出,可能在袁逢心里,对这个庶子有一些关爱,但不太多,必要情况下,袁绍不是不能放弃。 这样一想,袁树甚至对袁绍有点怜悯的感觉。 所以袁树也觉得小时候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 他和袁绍都长大了,袁绍都娶老婆了,自然也不会一直抓着小时候的事情不放,他打算就此揭过小时候的事情,和袁绍握手言和,也算是实现七年以来的破冰。 李氏早已知晓袁树的偌大名声,知晓这小叔叔可是整个袁氏家族最为骄傲的明日之星,名望很大,势力也很大,自然不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她见袁树前来拜访,肯定是为了见袁绍,于是立刻站了起来。 “本初还在休息,我去喊他。” 袁树喊住了李氏。 “嫂嫂留步,既然兄长还在休息,那就让兄长休息吧,兄长舟车劳顿,树还是不要打扰了。” 李氏顿时有些尴尬。 “这……这不行的,叔叔来访,做兄长的,怎么能怠慢呢?我去喊他。” 李氏摇了摇头,还是转身进屋去喊袁绍了。 不过刚推开门,迎面就看到伸手打算开门的袁绍,李氏一喜,忙道:“夫君醒了?你看看,谁来了?” 袁绍刚刚才醒没多久,听到外面有男人的声音,有些疑惑,便穿上衣服打算出来看看,一开门看见妻子站在门口正要推门,不远处,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男人就站在那边站着。 只是一瞬间,妻子的声音他就听不到了,心中的思绪全被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所席卷。 一别七年,他们两人的相貌都有了很大的改变。 袁绍二十岁,身材高大,面容俊朗。 袁树十七岁,身长八尺,剑眉星目。 但或许是奇妙的心灵感应,袁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异母弟弟,袁树。 也是他整个幼年、少年时代最大的心障。 他对袁树的情感也非常复杂。 一方面,两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血浓于水,分割不开。 另一方面,两人又是某种意义上的死对头。 或者说是袁绍主动把袁树变成了死对头,而袁树从始至终都对袁绍很冷漠,不搭理。 两人之间有长达五年的恩怨史。 袁绍面对袁树是主动出击,但每每都被袁树反击成功,打得鼻青脸肿,以年长之身打不过年幼的弟弟,袁绍深以为耻。 袁树十岁的时候离开了袁氏族地,去往关中求学,从此没有再回到汝南,袁绍和他之间也有整整七年没有见过。 照理来说,小孩子之间屁大点的仇怨经过七年时光的洗刷,也所剩无几了。 可偏偏袁树人不在,名声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袁绍的耳朵,鼎鼎大名传来传去,传的袁绍痛不欲生,感觉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袁树的阴影里,不得伸张。 他小的时候打不过他,长大了学不过他,名声不如他,势力不如他。 他十二岁就被承认是经师,而自己二十岁了也只是个精神小伙儿。 偏偏做个精神小伙儿还逃不出袁树的阴影。 袁树的职业太高端,太牛逼,太长脸,影响力太大,以至于虽然两人相隔千里,却好像一直形影不离一样。 于是,豪侠袁绍江湖人称——“袁树之兄”。 他太压抑了! 身为顶级豪门汝南袁氏家中子弟,他也有他的压抑和痛苦。 压抑到最后,就是对袁树的埋怨、愤恨始终无法排遣。 虽然结婚之后,袁绍因为妻子的原因而得到了一些党人的关注,家族也开始为他造声势,为他步入仕途做准备,他也一度振奋起来,想要甩掉过去的阴影自由飞翔—— 但随之而来的袁树入雒阳事件给了他迎头一棒,把刚刚展开翅膀准备翱翔九天的他打懵了。 (本章完) 第158章 嫡出与庶出 第158章 嫡出与庶出 袁树威震雒阳,舌战群儒,一人打败了几乎整个官学势力,温酒驳韩宗,还为此给自己强行夺下了天子侍读的名头,彻底名扬天下、名震关东。 人家都是商业互吹,只有袁树是真的货真价实,人家都是假天才,只有袁树是真神童。 官学势力的大佬们轮番上阵,派出一百多名精英弟子激战袁树,全部落败,无一人获胜,世人惊呼袁树的辩经功力已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袁绍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小家雀,刚想举起肉乎乎的短小翅膀尝试起飞,抬头一看,名为袁树的大鹏鸟已经振翅而上九天,遮天蔽日。 还让不让小家雀活了? 你再牛逼,你也得给我留条活路吧? 总不能让我一辈子顶着“袁树之兄”的头衔活着吧? 我可是你哥哥!哥哥! 带着莫名的悲愤之情,看到长大后的袁树之后,袁绍甚至有点想哭。 他莫名的又有一种想要冲上去暴揍袁树出口恶气的冲动。 但是不能。 现在,他们想要干架是不合适的了,都长大了,袁绍甚至已经成年了,马上就要代表袁氏家族出仕宫中成为郎官了。 这个时候还打架,消息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 但是这心中压抑着的情感,到底要怎么宣泄出来呢? 袁绍不知道。 袁树站在不远处看着七年不见的长大的袁绍,一眼认出了他的模样,感觉他的确比小时候更帅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点莫名的…… 幽怨? 不过人家好歹是哥哥,袁树也不好意思点出来,便主动向袁绍行了一礼。 “兄长,一别七年,可还好?” 袁树的声音打断了袁绍的情绪,袁绍张了张嘴巴,似乎有一万匹羊驼将要从口中吐出,但冲到嘴边,却只剩下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还好,还好。” 李氏眼见兄弟两人似乎有些尴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蕙质兰心的她便主动作为中间人站出来,让两兄弟一起坐下,又让侍女拿来酒水小菜,说是让袁树多少吃一点东西。 “天色晚了,叔叔还没有用饭吧?本初也刚刚醒来,也是要用饭的,叔叔一起用些吧?” 见着李氏期待的模样,袁树点了点头,回头给许崇使了一个眼色,蛔虫许崇立刻会意,转身离开。 袁树回过头,笑着看向了李氏。 “兄长、嫂嫂邀请,那树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兄弟两人一人一桌一垫,相对而坐,默然无语。 李氏坐在袁绍身边给他倒酒布菜,又张罗着让侍女给袁树倒酒布菜,大方得体,显露出良好的家世教养,也没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袁绍自然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个人还没有完全挣脱之前的情绪。 袁树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和袁绍之间就像是分开十年之后被家长带着见面、面对而坐却不知道该怎么谈话聊天的幼年朋友一样。 曾经亲密无间,躺在一张床上什么话都能说,可现在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更何况两人还不是朋友,感情连一般熟人都不如。 还好有李氏。 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了一些兄弟久别重逢的场面话之后,话锋一转,就以袁树的个人生活作为切入点谈了起来。 “叔叔比本初差了三岁,年已十七,离加冠也不远了,不知叔父可有给叔叔安排婚配人家?” 袁树本来还不知道说些什么,一看李氏抛出了话题,便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已有了,父亲为树安排了京兆杜氏为姻亲,眼下杜氏女已经在雒阳居住了,只等树加冠,便可正式成婚。” “京兆杜氏……” 李氏有些意外,连带着刚才心不在焉的袁绍都有些意外。 这个事情他们确实还不知道。 “京兆杜氏我也有所耳闻,也算是豪门大族,但声望不是很高,在关中之地尚且有名声,在关东则不如,叔父为何选择杜氏呢?而且杜氏并非居住在雒阳,让未嫁女儿身居雒阳,这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李氏的问题也是袁绍的问题。 他没搞懂。 袁逢和袁隗给他安排了一个著名党人的女儿做妻子,好让他获得一部分李膺的名声和政治声望,这是袁逢亲口告诉袁绍的。 但是袁逢却又让最优秀的袁树迎娶一个名声不是很大的家族的女儿。 这又是怎么回事? 袁树只是笑了笑。 “目前,这只是设想,主要也是因为我个人的想法,所以父亲和三叔支持了我,未来,我可能会选择在关中另立袁氏宗门,为汝南袁氏开支散叶,所以,需要关中豪族相助。” 袁绍和李氏听了,纷纷露出了极为震撼的神情。什么? 袁树他……要独立出去,另立宗门,开支散叶? 这可是一个家族中人莫大的荣耀啊! 李氏只是觉得自家小叔子是真牛逼不是假牛逼,但是袁绍则瞬间感觉到袁树这只大鹏鸟又一次振翅高飞,飞的好高好高好高,投下来的阴影遮天蔽日,使他照不到一丝光亮。 难道说,因为他的优秀,使得袁逢和袁隗认为他继续留在汝南袁氏不能更好的发展,所以要让他出去另立袁氏宗门,最终成为与汝南袁氏家主平起平坐的存在吗? 这样来说的话…… 未来的家主必然是袁基。 袁树会成为另一个袁氏宗族的开山始祖、族长。 而他袁绍…… 拼死了也就是袁隗现在的地位。 将来袁树和袁基平起平坐,甚至可以和陈郡袁氏话事人袁滂平起平坐,都是一支袁氏宗族的领袖。 而他这个夹在中间的……就只能一辈子仰视他们? 难道,就因为我是庶出,而他们都是嫡出? 所以袁逢和袁隗居然愿意为他操作到这个地步? 袁绍感觉自己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地刺中了,还是直接刺穿的那种。 本来他还觉得以自己庶出的身份能够在袁氏宗族内成为袁成一脉的继承人已经很幸运、很牛逼了,毕竟是成为了一个宗法意义上的嫡子。 可是和真正的嫡出比起来。 我还是不被重视吗? 袁绍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渣渣,感觉自己的世界进入了永夜,昏暗中却有一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为什么? 为什么我始终是那个不受重视的容易受伤的男人? 李氏没有觉察到丈夫的心理活动,而是好奇地看着袁树。 “这种事情说给我们听,真的可以吗?” “没事,兄长和嫂嫂都不是外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只是我们袁氏的家务事罢了。” “叔叔果真是坦诚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袁绍不知道了。 他的大脑完全放空了,好像只有李氏在和袁树交谈,他好像也说了几句话,但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 甚至他都不知道袁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怎么离开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氏已经在给他打水洗脚,伺候他上床歇息了。 “我……袁术呢?他走了?” “走了,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李氏微微笑着,蹲下身子把袁绍的鞋袜脱掉,把他的双脚放入水里,细心的用毛巾擦拭着。 “水热吗?” “嗯……正好。” “那就好,多用热水泡泡脚,对身体有好处。” “谢谢……” “夫妻之间,说这种话便显得生分了,还是说,夫君没把妾身当作一家人?” 李氏用略带幽怨的眼神看着袁绍。 袁绍有些尴尬,便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会,你我夫妻一体,自是一家人。” 李氏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为他擦拭脚掌。 过了一会儿,李氏轻轻的开口了。 “叔叔那般耀眼,夫君是不是觉得很有压力?听说你们年幼时感情并不好,经常打闹,到现在,夫君还是不喜欢叔叔吗?” “这……你怎么知道的?” “妾身是夫君的妻子,怎么能不知道这些呢?” 李氏抬起头,看着袁绍的眼睛,温声道:“叔父对我说过很多夫君幼年的事情,也特别说过这些,希望我能多多劝导夫君,让夫君不要太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这样啊……” 袁绍倒是没想到袁逢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李氏,不过想了想,倒也觉得袁逢的用心的确良苦。 他毕竟是亲爹,虽然现在在宗法意义上成为了二叔,到底是血浓于水。 这样一想,袁绍心里又稍微好受了一些。 (本章完) 第159章 抵足而眠 第159章 抵足而眠 其实该说不说,结婚之后,袁绍的性子多多少少有些收敛,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对于袁树,他也多少反思过,觉得自己的做法似乎的确不太好。 从小到大,好像挑事的都是自己,而袁树……都是自卫反击的。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但就是看袁树不爽,觉得本该属于自己的被他夺走了,而他所拥有的自己又抢不走,觉得很不平衡。 尤其是眼看着他越来越牛逼,和他一比,自己这个庶出兄长更显得渺小无用,偏偏袁绍还很敏感、自尊心极强,根本受不了这种落差。 他想要躺平,努力尝试过,却始终无法躺平,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平庸的自己。 袁基是他比不了的,嫡长子,他无论如何也比不过。 但是至少身为嫡次子的袁树,他想要比过。 可袁树远比袁基还要牛逼,袁基要不是占了一个嫡长子的身份,袁树铁定就是汝南袁氏下一代家主。 可即使袁基是嫡长子,袁逢和袁隗还是为袁树开了后门,另辟蹊径,将要帮助他另立宗门、开支散叶。 单开族谱! 对于每一个家族中人来说,这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可这种事情太过重要,太过关键,连续好几代人,可能只有一代当中的某一个人才能得到如此殊荣。 往后,袁树会成为他那一支族人供奉的首要对象,逢年过节,他都能享受全族香火,被摆在头位大张旗鼓的祭祀、怀念,祭祀品大口大口吃到饱。 而他袁绍呢? 只能被放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跟着吸一点香灰、分着吃一口冷猪肉,稍微填填肚子,安慰安慰自己。 这差距未免太大。 自尊心极强的袁绍受不了啊! 他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捏紧了。 李氏注意到了袁绍的这一举动,心细如发的她似乎意识到了袁绍心中的不平静。 于是,她擦了擦手,握住了袁绍的一只手。 袁绍一愣,看向了李氏。 “夫君,在妾身心中,你永远是最好的。” 温柔贤淑的妻子抚慰了袁绍躁动不安的内心,袁绍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伸手扶起了李氏,把她拥入怀里,心中顿生豪情。 虽然我的确没有那么好的出身和才能,但是…… 我有一个视我为天下第一的妻子! 袁树,你有吗? 这样一想,袁绍似乎又找回了一点点平衡感。 但是这还不够。 他不想只是在这间屋子里做天下第一,他还想在更大的场合中成为第一,所以他决定,继续他和许攸、曹操商量好的战术。 利用李膺的这份政治遗产,好好儿的操作一下与党人之间的关系,并且利用保护党人、救助党人的方式来获取声望,实现对袁树的弯道超车。 不管怎么说,袁树才十七岁,而他已经二十岁,马上就能进入仕途,成为官员,拥有权力,纵横四海,所以! 二十岁对十七岁,优势在我! 所以袁树,你小子就慢慢的等着吧! 等到你进入官场,我一定已经是名满天下的两千石大员了! 我要在政治场上叱咤风云! 袁绍定下了自己的前进方略。 而在同一个晚上,袁树也不是没有身边的贴心人。 秀秀就住在袁府上,没有跟着袁树一起去雒阳良庄,袁树考虑到自己身边的拥趸们大多单身,就他自己一个人带着女人招摇过市,影响不好。 所以他只有回到袁府居住的时候才会和秀秀相处。 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内心肮脏的亚成年人,数月前把秀秀接到雒阳之后,他就把秀秀办了。 随后,袁树感觉自己的精神升华之后、身体也升华了,连着数日耕耘不辍,最后仍然感到不满足,就把春莲、秋桐也给办了,这才稍稍满足。 没办法,十七岁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难以自持。 最后,单对单的比赛已经不能满足袁树,袁树便经常和三人展开集体运动锦标赛,或者自己和三人当中的一个单挑,另外两个负责加油助威呐喊鼓劲,顺便给他提供一些场外援助,玩的不亦乐乎。 关系更进一步之后,秀秀三人也就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全身心的侍奉袁树,只要他回到袁府居住,绝对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他,让他满足。 比如今晚,秀秀烧水给他洗脚,春莲和秋桐一人一边给他按摩肩膀、手臂,给他舒缓一个月以来的疲惫和空虚。 望着袁树满足舒适的表情,秀秀眼中的情意都要满溢出来了,心也要化开了。虽然身份差距悬殊,不可能成为他的正妻,但只要能常伴左右,得到他的怜爱,秀秀别无所求。 她就是那么的爱着他,想要把全部的一切都给他,尽管她所拥有的实在是很有限。 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袁树也是极为怜惜,待她给自己洗好了脚,袁树就把秀秀搂到了怀里紧紧抱住,惹得春莲和秋桐姐妹俩羡慕不已。 身在袁府之中,袁树自然是温香软玉在怀,想怎么舒爽就怎么舒爽。 但也这不是说袁树在良庄的时候就一个人形单影只、孤单寂寞冷,漫漫长夜只能自己一个人孤独入睡。 他在良庄里也是夜夜不跑空。 作为一个优秀的领袖、一个天赋异禀的政治操盘手,袁树非常清楚自己尚未成年、没有掌握权力是一个巨大的劣势。 为了经营势力,他不得不用更好的晋升机制和优越的物质条件来维持对人心的笼络。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只有这些是不够的,晋升机制和物质条件他这里都是相对优秀而不是绝对超越,所以要想长久的维持对人才的吸引,还需要更多更特别的方式。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也就只好把自己献祭掉,用自己的肉体来加强对人才的吸引力。 具体方式就是【抵足而眠】。 也就是在良庄一个人独居的时候,他每个晚上都会选择不同的下属和他同床睡觉、抵足而眠,聊人生谈理想,利用夜晚独处的时间深入了解自己的部下们,给他们以真切的关怀。 这一方式是他当初与贾诩同床共枕数日之后所领悟出来的。 他记得刘备和关羽张飞就是这样维持关系的,最后也确实一生相伴了。 刘备与诸葛亮好像也差不多,诸葛亮也死而后已、燃尽自己了。 以蜀汉群臣对刘备那种特殊的信赖情感来看,袁树猜测刘备肯定不止和关羽张飞诸葛亮三人睡过,肯定也和其他人睡过,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到后头还要把这份感激寄托在他的儿子身上,一心一意帮着他的儿子维持江山。 得到过刘备诚心对待的人应该是很难适应其他地方那种不讲感情的纯粹功利的对待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老刘是明白自己的优势与劣势所在的,所以主打一个情绪价值,以身居高位的特殊优势对属下施以特殊的怀柔攻势,彻底俘获他们的心,获得他们的追随。 他带给部下的情绪价值是整个东汉末年独一份的,其余任何军阀主子们都不会也不愿意与自己的属下同床而眠。 比如曹操先生。 此公直接表示他梦中好杀人,连给他盖被子的人都要杀,拒绝有任何人接近,哪里会和属下同床共枕? 而刘备作为情绪大师,对待部下总是推诚布公,价值拉满,所以就算因为现实因素而离开他的那些人也始终不会说他的坏话、诋毁他的人品。 这种先进事迹,袁树觉得自己要学习。 身为领袖,在资源不足的情况下,与下属同床睡觉抵足而眠就是一种很棒的笼络人心的手段。 给不了太好的物质条件,那就主打一个情绪价值给满。 人是情感动物,冷血的政治动物终究是极少数,情绪价值对于人本身来说绝对是极具意义的。 别的领袖不可能给你的,我给你,别的领袖嗤之以鼻的,在我这里是主打。 这蝎子尾巴独一份的情绪价值,离开了我,你哪里都找不到。 离开了我,你再也找不到对你嘘寒问暖关怀满满的暖男式领袖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的来源。 袁树想通了之后,和程立、卢植、十三太保以及一心会中的优秀干部都曾抵足而眠过,除了白天相处,连晚上的私人空间都拿出来收买人心了。 他觉得自己也真是把自己的全部都给利用到了,智慧,精力,体力,甚至连肉体都用上了,他整个人都奉献给一心会的事业了。 粗略统计,从茂陵那边开始一直到雒阳良庄,这两三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和三百多个优秀成员抵足而眠过了,很多人也不止和他抵足而眠过一次。 比如贾诩,就和他抵足而眠过十一次,程立,抵足而眠过十二次,卢植,抵足而眠过十八次。 凡是优秀的、立下功劳的、成绩突出的,他都会考察之后请他来卧室详谈、抵足而眠。 (本章完) 第160章 报恩狂战士 第160章 报恩狂战士 在每一个如此这般的夜晚,袁树会和这些优秀成员一起看书,一起讨论兴趣爱好和过往经历,一起洗脚,一起思考人生,一起吃夜宵喝羊奶,然后一起入眠。 在卧室里和床上,他没有领袖的架子和风范。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关起门来,他只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一个知识渊博的经师,一个思维敏捷的辩经者,一个追求真相的历史学家。 他会和卢植畅聊学术,畅聊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畅聊耕战为良知,畅聊全面贯彻心学理论治国之后这个国家的崭新面貌。 他会和程立谈自己的发展目标,谈论自己将来一定要和今文学派官学势力开战的事情。 他会和贾诩谈论凉州的未来发展,谈论利用凉州特殊的区位优势发展经济的规划。 他会和魏甲、窦云等人谈论如何改革察举体制,给出身不那么优越的人才以晋升机遇的策划。 他也会和赵俊、罗意等人谈论如何利用现有的条件发展商业、做大蛋糕的考量,以及他对重农抑商这一国策的深入思考。 和什么人谈论什么内容,他都了然于心。 除此之外,他也不会忘记就他们个人来谈论人生理想,注重这些部下作为个人的存在的一些需求,谈他们的阶级和背景,也谈他们的个人。 幼年经历,兴趣爱好,幸福的事情,伤感的事情,私人生活,对于某些社会议题的看法等等。 无所不谈,包罗万象。 他丰富的知识与开阔的眼界成为这一环节中他的最大依仗,两千年以后的知识体系结晶也成为他的王炸底牌。 与他抵足而眠的部下无一不被他丰富的知识储备感到敬佩、倾倒。 其中甚至包括荀攸这位幼年体军事谋主。 因为活动积极、成绩突出,荀攸作为后加入一心会的成员,连续两次被评为先进个人,获得了与袁树抵足而眠的机会,三次。 第一次,荀攸比较平静。 第二次,荀攸不太平静。 第三次,荀攸成为了袁树的铁粉,表示要把袁树送给他刷牙的青盐当作传家宝传下去,子子孙孙一代代的传下去。 三次抵足而眠,也让袁树彻底打开了荀攸的心扉,深入到他的内心中,听他倾诉,听他说他幼年的成长经历,以及如何变得如此早熟、沉默寡言。 然后袁树也会和荀攸说自己的幼年经历,说自己如何脱离了低级趣味找到了更加高级的生活目标。 与荀攸有差不多经历的人不少,他们都和袁树抵足而眠,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与袁树这样一位光芒四射的人物单独交流,甚至倾吐心声。 这对他们来说,是梦幻一般的经历。 平日里无比崇拜的最高领袖在夜晚卸下了全部的武装,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与他们躺在一起,无比平静的交谈着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话题。 第二天再次看到领袖站在高台之上,魅力四射,光芒万丈。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被袁树的温情攻势彻底俘获,醉倒在了袁树为他们编织的情感茧房之中无法自拔。 在这个过于讲究家族的时代,只有袁树给了他们如此深刻的个人关怀。 偏偏袁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起步水平就相当于是老刘的大后期水平,他直接无意识地把起步的自己和初期老刘对标。 至于这样做的后果嘛…… 大概就是这与他抵足而眠过的三百多名一心会优秀核心成员的集体亢奋、狂热、爆发。 最开始开会的十四人分散出去通知值得信任的、优秀的一心会领导干部之后,很快就召集了三百二十九人。 好巧不巧,这三百二十九人每一个都和袁树抵足而眠过,每一个都和袁树一起吃过宵夜,喝过羊奶,谈人生谈理想,每一个人都有对未来不同的期许。现在,这些部下们聚集在了这里。 加上最开始的十四人,一共是三百四十三人。 这三百四十三人成为了袁树发动政变的核心指挥团队。 而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情绪和之前的十几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流程都是一样的。 先是懵逼,然后是惊恐,最后反应过来就变得激动、狂热、亢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袁树总觉得他们就像是一群蝗虫。 在没有进入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每一个蝗虫个体都很温顺、慵懒,也不飞,感觉人畜无害的样子,捉起来油炸了吃,就是上好的蛋白质美食。 鸡肉味,嘎嘣脆,蛋白质含量是牛肉的六倍。 但是等群体数量达到某个级别或者说是某个临界点爆发之后,蝗虫就性情大变,十分暴躁疯狂,浑身分泌毒素,成为可怕的粮食收割机,至死方休。 而这群部下也是,平时人五人六的,每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理智,十分优秀。 但是聚在一起听说了袁树的吩咐之后,集体狂暴了。 或许正如程立所说,被袁树如此厚待的他们早就感觉心中有一股情绪难以遏制,即将喷涌而出,只是袁树一直没有给他们这个渠道,他们憋得相当难受。 现在袁树终于给了他们这个渠道,他们就集体喷涌而出了。 在袁树的面前,他们集体发誓,还是发血誓、毒誓,绝对不会在行动开始之前泄漏一个哪怕一个标点符号,否则当场暴毙而亡。 袁树的目标就是他们的目标,袁树的追求就是他们的追求,袁树的命令就是他们的使命。 袁树一声令下,他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眼睛眨一下就是对不起袁树的恩德,直接自刎,都不要袁树张张嘴。 更有甚者当场开始向袁树托付家人,表示自己如果不幸战死,就请一心会照料他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女,他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只待为袁树拼死力战、献出自己的生命回报袁树的恩德。 为袁树而战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为袁树而战死,值得! 袁树是不知道自己的恩德怎么就那么大,难道是自己用力过猛,以至于部下们集体化身报恩狂战士? 抵足而眠的作用那么凶狠吗? 袁树始终对自己的身份与出身所带来的优势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深入了解自己这个人上人的身份到底能带来多大的优势。 对于历史的先知先觉在大环境上使他具备了独一无二的优势,却也让他在更高的维度上相对忽视了家族出身的现实影响力。 他觉得四世三公算什么? 不好好操作,就是顺风翻车王、冢中枯骨罢了。 他用大后期视角看待起步期的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做对得起良知的事情,然后就这样了。 三百多人激动狂暴,个个都嚷着要为袁树而死,似乎不为袁树死战到底就是对不起袁树的恩德。 还有些人甚至都选好了自己的死亡方式,表示杀一个血亏,杀两个够本,杀三个小赚,杀四个五个才叫血赚。 袁树看着这群情激愤的场面,多少有点不是很理解,但是这种情况显然对他是有好处的,所以他也欣然接受,同时暗下决心,要把这种抵足而眠的策略发扬光大。 男人,就要活用自己的肉体为自己创造足够的价值。 这场核心圈层的会议结束之后,袁树就开始全身心投入了准备工作当中,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就在第二天,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本章完) 第161章 段颎的铁拳 第161章 段颎的铁拳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种事情,袁树是早有预料的,但是这个变化到底能变到什么程度,袁树是无法预料的。 就好比他根本不可能预料到居然有头铁的太学生出于义愤而于皇宫朱雀阙上书写【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字样。 太学生议政是东汉中后期一个比较特殊的社会现象,从邓氏、梁氏外戚秉政开始,就有太学生因为看不惯朝野上下的荒唐腐朽而屡屡评论朝政、批评官员,引起很大的反响。 太学这种地方,好几万知识分子齐聚,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数万倍的反响,以至于相当部分的权贵官僚都对这一现象感到忌惮。 后来在两次党锢之祸中,太学都作为重点打击对象受到了朝廷的打击,但这并没有破坏太学的议政传统。 宦官秉政之后也不敢堂而皇之的破坏太学,对于太学非常忌惮,所以在袁树嘴炮轰击太学的时候,宦官们乐见其成、煽风点火,促成了袁树对太学的破袭,但也在另一层面推动了知行学府的崛起。 然后就变成了太学和知行学府一起议论朝政。 在哪里议政不是议政? 这就搞得宦官们特别头疼。 但是之前再头疼也没有这次书写事件爆发之后来得更加头疼。 居然有人污蔑他们将窦太后“幽杀”?! 开什么玩笑! 窦太后可是他们的权势稳定器,他们只是想囚禁、折磨窦太后,以此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又怎么会想要杀死窦太后呢? 杀死窦太后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他们陷入困局之中,让其他心怀不轨者获得觊觎皇位的可能。 他们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窦太后分明是自己绝望而死,自己把自己给杀了,怎么能怪罪他们这些宦官呢? 可现在居然有人把矛头指向他们? 被写明了名字的曹节、王甫大怒不已,又恨又怕,遂上表给刘宏,让刘宏为他们做主。 刘宏也觉得很恼火,他才不相信这是宦官做的,觉得这肯定是有人欲图不轨,想要斩除他的羽翼,让他的权力被动摇。 于是刘宏下令司隶校尉刘猛调查此事,只要查实,立刻出击,把他们一个个的全都送上天! 司隶校尉刘猛是宗室出身,素来看不惯宦官乱政的现象,而且他也觉得窦太后的死有点蹊跷,甚至也认为刘宏对此负有责任,私下里觉得刘宏恩将仇报,不体恤恩人,实在过分。 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真的去找干这个事情的人,只是阳奉阴违,每天派遣几个人出去转悠转悠,就当是把这个事情做了。 要知道,司隶校尉官职虽然不大,但是权力极重,监察京师百官,上至三公下至小吏,所有人都在司隶校尉的调查范围之内。 谁要是被司隶校尉盯上了,他麾下一千二百名武装部曲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是分分钟重拳出击、送人上天的。 宦官们本来也很期待着能够尽快找到污蔑他们的罪犯,把这帮胆大包天的家伙全都干掉,结果刘猛硬是慢悠悠调查了一个月,也没个结果。 刘宏忍不住去问,刘猛则搪塞说还没有进展,这下子急得宦官们大为光火,啥也不说了,集体上表弹劾刘猛。 刘宏也被刘猛这种非暴力不合作行为搞得很生气,觉得刘猛是在轻视自己、无视皇命,一怒之下把刘猛的职位撤了。 撤掉刘猛的职位之后,宦官们意识到这帮子关东士人没有一个愿意真正为他们卖力的,如果真的要解决这件事情,还是要从源头入手。 找到真正愿意为他们卖力的“阉党”,把司隶校尉这个“雄职”掌握在手,以便随时可以打击反对者。 那么朝堂上下,谁才是那个最合适的司隶校尉的人选呢? 王甫站了出来,推荐了一个人选。 御史中丞,段颎。 段颎,凉州人,深受关东士人歧视的二等公民,在京城融入不了任何一个士人圈子,处处受到排挤和孤立,为此差点丢官,遂一气之下投靠宦官,于两年多以前成为阉党的一份子。 在宦官的撑腰下,他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平日里多和宦官们有来往,特别是王甫。 宦官们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便认可了这个人选,但是要求段颎必须要在半个月内拿出成果,威慑宵小之辈。 否则他们是真的但有人要利用窦太后的死对他们反攻倒算。 那他们可就算是彻底完蛋了。 段颎算是政治前途和宦官高度绑定的一个人,性格凶狠,能打能冲,更兼对关东士人没有一丝好感,满怀愤恨于是怀着野兽的心境向与宦官为难的人发起了冲锋。比起刘猛的阳奉阴违,段颎的所作所为就相当直接了,刘猛不愿意追查的事情他愿意追查,刘猛不愿意深究的线索他愿意深究,一来二去,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就把嫌疑人的身份确定了。 太学生! 也有可能是知行学府的学生! 只有这两处的学生们有那个闲心思和胆量来嘲讽宦官、写大字报,除了他们,一般人不敢这么搞。 太学生是有这个传统的,而知行学府那边…… 难道是袁树或者袁氏家族在背后指使? 段颎有些担忧,把这个事情报告给了王甫,王甫得知这个事情可能与知行学府有关系,顿时陷入为难之中。 “你确定这件事情与知行学府有关系?” “太学生参与此事是一定的,有人看见写谣言的人往太学方向逃跑了,至于知行学府倒还没有明确的线索,只是我有所怀疑,毕竟您曾经与袁氏有不愉快的过往。” 段颎这么一说,王甫来回踱步一阵,而后摇了摇头。 “知行学府那边,只要袁氏没有进一步的动向,你就不要主动招惹,袁氏声势很大,目前是我们需要拉拢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之有什么冲突。 至于太学那边,抓人吧,有嫌疑的全给抓出来,宁可抓错,不能放过,然后狠狠的处置,以此震慑宵小之辈,只要能起到震慑效果,也就足够了。” 段颎点了点头,但还有些犹豫。 “那如果此事真的和知行学府有关系呢?” “真的有……那就再说。” 王甫摇了摇头:“和袁氏有关的事情牵扯太大,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先把能处置的处置掉,一个也不要放过,袁氏这边不能乱来,需要小心谨慎,多多商议才是。” “明白了。” 段颎得到了指示,便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熹平元年八月中旬,段颎以司隶校尉的职位调动三百名中都官徒隶,携带木刀、木棍一起奔赴太学,表示要带走一些有“散播谣言、中伤大臣”的太学生回去协助调查。 然后不出意外的受到了太学生们的群起抵制与反抗。 因为点名要被抓走的七名太学生在太学生群体中颇有威望,属于学生领袖的一类人,他们被抓,其余太学生自然不能无视。 他们表示他们没有散播谣言,也没有中伤大臣,如果有人觉得这是罪行,那就恰恰说明那句话是真的,太后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彻查太后之丧!” “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奸贼作祟,谋害太后!” “朝廷重臣打人了!” 段颎要抓人,太学生们就大声疾呼,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抵抗中都官徒隶的抓捕,使劲儿挣扎,甚至好几个人合力把一名中都官徒隶压在身下,一顿王八拳打得他们鼻青脸肿。 段颎这种沙场上的猛将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 居然敢违抗司隶校尉的抓捕?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太学生了,必须要出重拳!铁拳! 他顿时就眼睛红了,一怒之下下令动武。 虽然是动武,但是段颎也不想闹出人命,把事情搞得太大,所以没有使用真的兵器,只用木刀木棍驱散太学生群,将要抓走的人抓走。 中都官徒隶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不说良家子吧,至少也是恶贯满盈,平时路边的狗碰着他们都要被扇两巴掌,更别说人了。 加入官府体系之后又受过训练,颇有武力,出发前又得到了段颎的赏赐,很愿意听令,遂挥着木刀木棍就往太学生们身上招呼。 他们把手里的木刀木棍挥出了残影,竭尽全力宣泄心中的欲望,一招一式,打得太学生们直叫唤。 (本章完) 第162章 暴怒的袁树 第162章 暴怒的袁树 手无寸铁的太学生们没有那么强的武力,事前也没有准备和组织,散兵游勇式的王八拳还能稍稍抗衡,中都官徒隶真要动手,太学生们很快就被打散了。 七名太学生领袖被抓走,一百多名太学生被打伤,还有三人伤势严重,躺了一地,哀鸿遍野。 段颎顺利把人抓走,太学生们损失惨重,群情激愤,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局面,于是决定发起反击。 怎么办呢? 包围司隶校尉府,对段颎施压,要求段颎放人,不然他们就不撤围。 而且吸取了上一次失败的教训,这一次也有部分颇有勇力的太学生准备了木刀木棍之类的武器,想着万一段颎再次动武,他们也能进行反击。 熹平元年八月十七日,一千多名被动员起来的太学生包围了司隶校尉府,把司隶校尉府围的水泄不通,让段颎把人放了,否则他们就不离开。 太学生们高喊着“奸佞横行”“迫害忠良”之类的口号,声浪是一浪高过一浪,把正在监牢里审讯七名太学生领袖的段颎弄得烦不胜烦。 本身这七名太学生领袖拒不合作就让他十分生气,大刑伺候之后这七个人也是死不开口,就是不认罪,也不愿意供认出所谓的“幕后黑手”,甚至还反咬一口,说就是宦官的自己人这样搞的。 段颎还是第一次见到骨头那么硬的关东人。 当然了,骨头硬的人类他见多了,在凉州战场上,这样的人很多,但是后来都死了——被他杀死的。 对付骨头硬的人,就要杀,不管是谁,只要触犯了他的利益,惹怒了他,他就要杀。 所以他真的准备杀掉一两个太学生以逼迫剩下的太学生交代真相,但是外头叫嚷着的太学生们实在是让他厌烦。 恼火之下,他下令中都官徒隶出击,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关东人全部赶走。 有意思的是,为了更高效率的把碍事的太学生赶走,段颎甚至使用了兵法。 先假意安排人与太学生领袖交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外安排两路共五百名中都官徒隶绕后,对太学生们实现反包围。 太学生们也没想到段颎居然如此的不讲武德,这边还在谈判着呢,那边居然发动了厚颜无耻的偷袭。 太学生们于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中都官徒隶们挥舞着木刀木棍就往太学生们脑袋上招呼,一下一个一下一个,又一次把太学生们打得直叫唤,很快就崩溃了,四散而逃。 第二次交手,太学生们受伤五百多人,六个领头的被抓住,全面失败。 段颎很高兴,暂时也不准备杀人了,继续对这些太学生用刑,也就是时代没跟上,否则辣椒水啊老虎凳啊之类的就要提前登场了。 不过也不差。 什么剃头发,什么刮胡子,用烧红的烙铁往身上烫,用鞭子抽出血痕之后往身上浇盐水之类的。 人是贱虫,不打不招! 给我狠狠打! 段颎把自己被关东士人排挤孤立的怨恨全部倾泻在了这些年轻的太学生身上,要对他们进行残酷的报复。 而这一系列的情况都被程立麾下打探消息的情报队伍侦查到了,然后汇报给袁树知道了。 袁树得知细节以后不由得感叹,这段颎完全就是一个mini版董卓,凉州人对关东人的仇恨初步显露,但凡给他一个好时代,段颎就是另一个董卓,或者说是威力加强版的董卓。 而除此之外,通过贾诩的渠道,袁树还得知段颎认为太学生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则知行学府也难辞其咎,因为袁氏和宦官有过节,而知行学府中相当一部分生源又来自太学。 在段颎看来,知行学府和太学就是一体两面,太学犯事,知行学府逃不开关系,大有要对知行学府展开搜查的意思。 但是被王甫制止了。 王甫不想在这个敏感时刻对知行学府主动出手,不想招惹袁氏。 “公子,您打算怎么办?” 程立汇报完了目前可以知道的一切消息,等待着袁树的决断。 袁树思虑再三,觉得这个事情他应该参与进去,以此获取更多的太学生与太学生背后的势力的认可,但是具体要不要介入,他还要和袁逢、袁隗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于是袁树快马回到雒阳,将这个事情与袁逢做了一番交谈。 对于此事,袁逢倒是不太想参与进去,他觉得大事就在眼前,此时不应该主动挑起和宦官的矛盾。 当然了,如果宦官主动挑事儿,袁氏也不应该退缩,应该奋勇还击,把宦官打回去。 “可是宦官已经怀疑我们了,如果我们坐视不理,放任太学被镇压,等到宦官对我们出手,又有什么人会为我们说话呢?” 袁树恳切道:“而且既然之后要办大事,自然应该争取更多人的好感与信任,通过与宦官的不懈斗争获取仁人志士的信任,为未来废立天子打下基础,这对于袁氏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袁树这么说,袁逢也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但他还是担心。 “但段颎匹夫凶狠,下手不知轻重,又有宦官和天子撑腰,我担心你会有危险,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吧?” 袁树坚决摇头。 “名望不是静观其变就能得到的,而是要深入其中才能得到,反正儿子早就是宦官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时出击与否,都不会改变宦官对儿子的看法,更何况儿子很担心此事很快就要波及到知行学府了。” 袁逢抚着胡须沉默片刻,有了决定。 “这样吧,如果宦官能控制此事不牵扯到知行学府,那你就不要介入此事,如果宦官控制不住,让那匹夫牵扯到知行学府了,那就介入进去,给那些宦官一点颜色瞧瞧。” 袁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很高兴,便回到了雒阳良庄里。 一天之后,袁树所预料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熹平元年八月二十日,太学生第二次出击司隶校尉府,要求放人。 这一次他们汇聚了更多人手,准备的更加充分,足足两千人,声势浩大、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使得一直没有审讯出什么的段颎更加怒火中烧。 要是连小小一群太学生都拿不下,司隶校尉三独坐之一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于是段颎下令一千名中都官徒隶全面出击,打人,抓人,手段升级,强力应对。 给我打! 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大乱战。 太学生们到底还是太稚嫩了,不是段颎的对手,被打得直叫唤不说,还被抓了很多人。 这一回段颎是要大规模抓人的,光打还不行,打倒在地之后就不放过,要抓到监狱里面,甚至还要追击。 前两次都只是抓领头的,这一次只要抓到就不放过,太学生们被打散之后,从雒阳城里逃跑,中都官徒隶就分头追击,从雒阳城里追到雒阳城外。 有一部分太学生慌不择路,向着雒阳良庄的位置奔逃,在雒阳良庄西门附近撞上了一群知行学府的学生和一心会会员。 追击来的中都官徒隶二话不说清白不分,上来就打,一起打,把措手不及的一名一心会员和二十三名知行学府的学生给一起抓到了司隶校尉的监狱里。 这一幕被良庄的庄户们看到了,他们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帮助他们务农的一心会会员,一心会会员又将此事上报到了总部,让袁树知道了。 得知此事,袁树大怒,立刻下令集中三百名一心会保卫部精英,携带环首刀,与他一同进入雒阳城要人。 他没想到他本来还想静观其变,观望局势再做定夺,结果段颎居然主动出击,真的敢来找他的麻烦,甚至还来了雒阳良庄抓人,简直是上门打脸! 我还没找你麻烦,你敢来找我麻烦?! 找死! (本章完) 第163章 打上门的袁树 第163章 打上门的袁树 袁树怒气勃发,带着三百名同样怒气冲冲的一心会员来到了司隶校尉府门口,摆开阵势,喝令段颎出来相见,否则就要砸了他的府邸! 段颎得知此事以后有点错愕,没搞明白袁树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没去找他麻烦,他就自己主动打上门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段颎本来就因为还没查出宦官想要的东西而着急上火,现在袁树主动来找茬,他更是生气,差点就下令要中都官徒隶出击,给袁树一点颜色看看了。 还好他的部下拦住了他,告诉他外头的是袁树,是袁逢的儿子,王甫都告诫他不要招惹袁氏,所以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您要是不想见他,可以派人相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开打,怕是王常侍那边不好交代啊,王常侍一生气,这个事情就更难了。” 属下的劝说让浑身火气的段颎稍微冷静了一下。 他思量再三,很是不爽的点了点头。 “你去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我都没去招惹他,他为什么来招惹我?难道这件事情与他也有关系吗?” “喏。” 部下赶快去了外头面见袁树,一看袁树带着三百手持环首刀的壮汉在司隶校尉府门口列阵,便意识到袁树是来者不善。 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三百人不好对付,他们能列阵,有章法,身材高大、强壮,目光凶狠,一看就是干过仗的,比那些弱鸡一样的太学生要难对付的多。 他听说袁树曾在茂陵县和好几千羌人干过仗,杀过人,不是一个简单的富家子弟,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他赶快上前陪笑。 “袁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只是不知袁公子来此有何要事?” 袁树冷哼一声。 “段颎呢?让他出来见我!” “这……袁公子,段校尉他不在这里,他去了皇宫,有要事与天子商议,不知袁公子有什么事情,若有,可告知小人,小人会代为转达。” “去皇宫了?难不成是想要把我无辜的门生当作献媚宦官的礼品吗?!” 袁树勃然大怒,一下子抽出腰刀,直接横在了这倒霉蛋的脖子上。 袁树骤然抽刀,司隶校尉府门口的卫士们也大惊失色,纷纷拔刀以为应对,而袁树身后的保卫部成员们也纷纷举起武器上前,双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场面十分紧张。 这倒霉蛋大惊失色,没成想袁树火爆至此,一言不合直接拔刀,给他吓得魂飞魄散。 但是袁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属下? “袁公子……这……您的门生是什么意思?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我们抓捕的都是太学生,哪里有您的门生?” “还敢狡辩!” 袁树紧了紧手中刀,怒道:“司隶校尉府不打招呼就去我的良庄上拿人,抓了我二十多名门生,难道还想当作不存在这件事吗?!” 倒霉蛋部下真的惊了。 他瞪大了眼睛。 “竟……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这……这不可能啊!袁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我们从来没有去过良庄,只是去了太学而已!段校尉也从来没有说要抓捕您的门生啊!” “什么?难道说我那二十多个门生是主动跑到你们的监狱里去的?!” 袁树怒道:“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让你人头落地!你这司隶校尉府的大门也就别想要了!三独坐是吧?我叫你们没得坐!” 自己人被打被抓,这对于袁树来说是不可能忍受的事情。 往小了说,这是冤枉好人。 在皇宫书写标语的人绝对不是他这边的人,他这边的人基本上都不离开良庄,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和某些斗鸡走狗吃喝玩乐的太学生可不一样。 往大了说,这是对袁某人个人威望的严重挑衅! 在我家门口抓我的门生,袁某人不要面子的? 这个场子找不回来,袁某人多少年的心血构筑起来的绝对威望就将毁于一旦! 以后还怎么带队伍搞事情? 段颎要是敢在这个事情上和他作对,他就有和宦官集团彻底撕破脸皮的决心。 然而那被他用刀横在脖子上的倒霉蛋部下也是真的感到非常的冤枉。老天爷啊,谁敢去直接招惹这位大神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命悬一线间,倒霉蛋快速开动脑筋,想到了说辞。 “袁公子,您先把刀放下,我马上回去调查此事,马上核实是不是有这个情况,如果有,司隶校尉府绝不姑息,如果没有,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继续打扰司隶校尉府办公,行吗?” 袁树见此人还算是思虑周全,冷哼一声。 “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内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真就打上门了,我告诉你,司隶校尉府的门别人不敢动,我袁树敢!大不了鱼死网破!看看到底谁更经不住一顿打!” “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快去!” 袁树收了刀,一脚踹在这倒霉蛋的屁股上,把他踹的一趔趄,捂着屁股就往回跑,边跑边哀叹自己的倒霉蛋命运。 这都什么事儿啊! 怎么就抓了袁树的人呢? 来到监狱,倒霉蛋立刻向段颎交代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段颎一听,满脸诧异。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抓他的人?我抓的都是太学生,哪里会抓他的人?他莫不是刻意来挑衅我?” 倒霉蛋想了想,觉得有点问题。 “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当众说这样的话,看他怒火冲天的模样,似乎真有此事,难道是之前府外混乱,有知行学府的人被误伤,被当作太学生一起抓了进来?” 段颎想了想,心里顿时也有点没底,担心这种情况真的会出现,思来想去,还是安排部下去查一查这个事情。 如果确实没有抓错人,那袁树那边也能应付,如果真的抓错了人…… 大不了还给他就是了! 安排下去的人很快就去查证此事了,因为之前抓进来的人有三百多,人数不算少,但也不算多,扯着嗓子吼一声“有没有知行学府的人”,差不多就能得出一个结果了。 然后,还真就查出来了二十多个知行学府的人。 各个带伤,脸上姹紫嫣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脸上开了染坊。 段颎得知以后,脸上的表情就不对劲了。 他奶奶的,怎么还就真的抓错了人? 他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抓错的人,然后得知这些人还真是在良庄门口被抓的。 根据这些知行学府的人的说法,他们不是凑热闹和太学生混在了一起,是一批太学生慌不择路跑到了良庄那边,被冲过去的中都官徒隶“一视同仁”的暴打一顿,抓了过来。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的。 坏了,这下子自己是没理的一边了! 人家的确没主动找茬儿,是自己这边误操作了,还打上门抓人! 难怪袁树那么生气,直接打上门来了都。 段颎顿时陷入了尴尬为难的境地,感觉自己这么一番操作还真的不太好跟袁树交代。 王甫的交代他没忘,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主动和袁树对着干,但是万一袁树抓住这个事情跟他闹起来,那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段颎开始思考。 但时间不够了。 部下赶快提醒他,袁树只给了他们半个时辰,要是不及时回复,袁树怕是真的要动手了,万一到时候打上门来发现自己人的确在这边,又如何是好? 段颎顿时心乱如麻,思来想去,一跺脚一咬牙。 “给他送出去!把人还给他!他要是还不满意,就随便找个替死鬼交给他处置!只要他的要求不太过分,谈还是可以谈的。” “喏!” 部下长舒一口气,赶快安排人手把被打得姹紫嫣红的二十多个门生以及一个一心会员带了出去,交给了袁树。 (本章完) 第164章 我刀未尝不利! 第164章 我刀未尝不利! 眼见袁树亲自来救,这二十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在司隶校尉府大门口就忍不住的哭了出来,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袁树则挨个上前查看他们的状况,眼见他们被打得惨兮兮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冲击良庄,打了我的门生,还胡乱抓人,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说吧,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袁树拄着刀,冰冷的视线注视着段颎的倒霉蛋部下。 只见他一脸讨好的表情,小心地陪着笑,缓缓说道:“袁公子觉得怎么解决才算好呢?” “打伤了我的门生,还把他们抓住了,关了起来,这对他们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你看看人给你们打的,这医药费你们是不是该出一下?” “这……不知医药费怎么算呢?” “一人一百万钱。” “一百万……袁公子,这也太……太多了吧?” 倒霉蛋满脸不可思议,惊讶地看着袁树:“医药费哪里需要那么多钱?一人一百万,那这二十四人,岂不是要两千四百万钱?袁公子,就算咱们真的有错,您也不能这样吧?” “这只是开始!” 袁树冷笑道:“我这人讲究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们主动招惹我,还指望我息事宁人?想得美!给我把打人的交出来,他们怎么打的,我的门生就要怎么打回去。 打回去之后,还要把他们带到良庄义务劳动三天,以此作为对我的门生以及良庄的补偿,这样,这个事情就算了了,今后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要是不答应,此事,我必追究到底!” 袁树本来就缺少一个介入这件事情的借口,正愁着该用什么理由合理介入,现在可好,段颎主动把借口送上门来,他如何能轻易放过? 倒霉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袁树,只能借口自己无法做主,跑回府中把事情告诉了段颎。 段颎顿时就怒了。 “两千四百万钱?他怎么不来抢?还让我的部下给他义务劳动?荒唐!中都官徒隶都是官府的人,他哪里有这个资格让中都官徒隶给他干活儿?放肆!” 段颎忍不住怒火了,直接往门口走,就要给袁树一点颜色瞧瞧。 倒霉蛋使劲儿阻拦又拦不住,眼看局势将要恶化,只能立刻派人去皇宫找王甫,让王甫来主持大局。 段颎怒气冲冲的冲出了司隶校尉府,一眼就瞧见了身材高大壮实的袁树拄着刀站在司隶校尉府正门口,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十分嚣张。 周围的中都官徒隶忌惮的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招惹他,都不敢近他的身。 段颎顿时更加生气。 “袁术!司隶校尉府乃朝廷重地!你一白身小儿,如何敢在这里撒泼?!速去!否则本官必拿下你问罪!” 袁树眼见这人穿着二千石官服,年龄偏大,气势不凡,便知道此人就是段颎。 原来他在这里啊。 看来方才是被搪塞了。 这样一想,袁树更加不爽。 “我的确没有正经官职,但是段校尉可别忘了,我乃天子侍读,负责陪同天子读书,无论如何也算不得白身之人,更何况我此来是为讨公道,如何算是撒泼?此言不妥!” “哼!天子侍读?” 段颎冷笑道:“天子之面都没见过的天子侍读?真是笑话!说出去也不怕旁人把你袁氏上上下下都给嘲笑一遍!还嫌之前被人侮辱的不够吗?速去!否则本官不留情面!必抓你问罪!” “这可不是笑话,这可是王甫带着圣旨来我家宣布的。” 袁树反唇相讥道:“就是你这西凉老狗的主人亲自来袁氏府上宣布的,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的主人有没有这回事?问问他是怎么求着我去做那个天子侍读的!” 袁树话音未落,段颎勃然变色,旋即大怒,一把抽出腰间刀指着袁树。 “黄口小儿,安敢辱我!!” 袁树也直接拔刀,指着段颎。 “老狗先辱我,我如何不能辱老狗?辱人者,人恒辱之!” 段颎气得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小儿还敢嘴硬!莫不是以为我年迈,手中刀便不再锋利?你想试试吗?” 袁树毫不退让,瞪圆了眼睛,满脸怒火,杀气四溢。 “我刀未尝不利!你想试试吗?” 段颎一看袁树居然敢和他针锋相对不退让,更是盛怒,浑身杀气四溢。“好胆!好胆!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袁树毫不畏惧,一瞪眼睛。 “你敢杀我,我便不敢杀你?有胆便来!看看谁的刀更锋利!” 两人针锋相对的间隙,保卫部成员们和中都官徒隶们也纷纷拔刀对峙,怒目相视。 司隶校尉府门口再次剑拔弩张,仿佛一言不合就要直接火并、不知有多少人将要血洒当场。 段颎是真的想杀人,真的很想一挥刀就把眼前这可恶的混蛋小子砍成两段,就和他当年杀死羌人首脑的时候一样。 可这里不是凉州战场,袁树也不是羌人首脑。 从袁树与他对峙却毫不退缩的模样看来,袁树肯定是杀过人的。 杀过人,有胆气,面对自己毫不退缩,分毫不让,如此一来,段颎还就真的不太好操作了。 他虽然生气,虽然怒火中烧想要杀人,但是他当然知道这里不是西凉,而是雒阳,这里不是他的主场,袁树无论是声势还是名望都比他强的太多。 王甫还特意表示过不能与之为敌,不要招惹他,所以他只是想把袁树吓唬走。 没想到袁树如此有胆魄,直接在司隶校尉这“卧虎”府衙门口与他持刀对峙,一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却如何是好? 段颎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了。 想到袁树的太仆爸爸,想到袁树的司徒三叔,段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真的对袁树下手,否则袁氏家族一旦发怒,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宦官之前才在袁氏手上折了一阵,要是再起争斗,他肯定会被当作替罪羔羊丢出去,失去一切。 一念至此,他只能恨恨的率先放下手中刀。 “都把刀放下!这里是司隶校尉府衙,官府重地,不得乱来!” 他一声令下,中都官徒隶们略一犹豫,便纷纷放下刀。 袁树眼见如此,知道段颎已经初步认怂,冷笑一声,也放下了自己的刀。 “都把刀放下。” 他一声令下,保卫部成员们也都放下了手中刀。 剑拔弩张的局面得到了缓和,但也仅仅只是初步缓和,双方的矛盾还没有解决。 “侮辱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段校尉,我的门生被司隶校尉府无辜抓捕,被打成这副模样,司隶校尉府就不给一些解释吗?”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抓捕奸佞之徒时误伤。” 段颎冷声道:“当然,也有可能,你的门生与奸佞之徒有所来往,这才被抓住了,袁侍读,事情可还没有查验清楚,你可不要妄下断论。” “妄下断论的是段校尉吧?” 袁树冷笑道:“你要抓人,可以,但是,你要拿出证据来,你要拿出证据证明我的门生有罪,这才能抓人,否则,你凭什么抓人?” 段颎很生气。 “那你又如何证明他们没有与奸佞勾结?” “这不是我该证明的事情!” 袁树怒道:“抓人的人才负责证明此事!拿出证据,过来抓人,拿不出证据,我便亲自来找段校尉讨个说法!没有证据,如何服众!” 段颎气得脸色涨红,握着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又想一刀往袁树脑袋上招呼了。 但他不能。 可他也不能这么明晃晃的就退让啊,这要是退了,他不要面子的? 以后还怎么带着这群中都官徒隶继续欺负人? 所以他决定放大招,狠狠的威慑一下袁树,让他知难而退。 “袁术,你别忘了,这里是司隶校尉府,我是司隶校尉,你若继续胡搅蛮缠,我就抓捕你!” (本章完) 第165章 服软的段颎 第165章 服软的段颎 在袁树看来,段颎的这种威胁就好像是小孩子用玩具枪指着他问他怕不怕一样。 我会怕这个? 袁树大笑。 “段校尉,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都说了我是白身小儿,没有官职,你司隶校尉管的是整个三河三辅之地的官员,我又不是官员,要抓捕我也不是你来抓捕,你在这里狗叫什么?” “好胆!我说抓你就能抓你!” 段颎大怒道:“天子侍读怎么不能抓?汝这小贼休要继续胡搅蛮缠!否则本官真的要动手了!” 袁树冷哼一声,收刀入鞘,双手拄刀而立。 “我便站在这里,看看你怎么动手?你要杀我吗?尽管来杀!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段颎都要被气疯了,握着刀的手一会儿举起一会儿放下,一会儿想要不顾一切,一会儿却又想起了王甫的告诫。 王甫的阴沉面容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家里人的容貌也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他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复年轻时那般的不顾一切。 咬着牙,气得快要爆炸,却始终挥不出手中刀。 场面就这样僵持住了。 好在没过一会儿,一个年轻宦官急匆匆地骑马而来,一眼看到如此大的阵仗,给他吓了一跳。 “哎哟哟哟!这是在干什么呢!这……段校尉!段校尉!不得无礼!” 段颎和袁树都愣了一下,一起转头朝着声音来处望去,一眼望到了那个年轻宦官。 袁树不认得,段颎却认得。 “王少府?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中常侍王甫的养子王萌,时任长乐少府,段颎一见他来了,顿时有点慌了神。 “听说这里出了事情,能不来吗?” 王萌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没好气地瞪了段颎一眼,然后挤出一脸笑容向袁树行礼。 “袁公子,真是冒犯了,咱们也没想到抓一些心怀不轨的叛逆居然能抓到您这里,实在是冒犯,小人在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袁树也没有继续表现的很生气,伸手虚扶了一下王萌。 “王少府是吧?您和王常侍是?” “王常侍乃小人之义父。” “哦,原来如此。” 袁树看了看王萌,又看了看一脸憋屈不爽的段颎。 看来有人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王甫,然后王甫立刻让自己的义子过来主持局面了。 看得出来,王甫不想让这件事情闹大,不想招惹袁氏。 王萌见礼之后,便没好气的看着段颎。 “段校尉,听说您是抓错了人,抓奸佞抓到了袁公子那儿,这不是乱来吗?袁公子的门生,怎么会有叛逆呢?” 段颎老脸一红,气急败坏。 “这……这也不能就说明不是吧?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抓人怎么会抓到他们呢?平白无故怎么会抓错人呢?我……” “还狡辩!” 王萌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都说了,袁公子的门生没有叛逆!叛逆只在太学,不在知行学府!立刻放人,按照袁公子说的赔礼道歉!” “我……赔礼道歉?” 段颎满脸惊愕,而后便是一脸浓浓的愤恨、不爽之色。 “怎么,这可是王常侍说的,段校尉是觉得王常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王萌感到不愉快,厉声道:“陛下限期要你查出散播谣言的奸佞,不是让你祸害忠良!” 段颎心中有千般万般的怒火,可是在自己的后台的面前,实在是发不出来。身为一个凉州武人,一个没有王甫的照料就无法立足在雒阳的凉州武人,他没有选择,除非他辞官不做了。 最终,昔日里纵横凉州战场、杀死数万羌人、平定羌乱的大将只能向袁树低头,怀着无限的凄凉和愤恨,表达了歉意。 “袁公子,此间事都是段某的错,段某行事粗暴,冒犯了袁公子,还请袁公子谅解!” 袁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脸都是期待之色的王萌,叹了口气。 “罢了,别的就不说了,今后管好司隶校尉府的人就行,往后不准再来知行学府闹事,还有,两千四百万钱不能少!” 说完,袁树朝着王萌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就招呼着保卫部的成员们带着捞出来的二十四人离开了司隶校尉府。 王萌大大的松了口气。 “多谢袁公子海涵!” 待袁树一群人走远了,王萌变了脸色,哼了一声,走入了司隶校尉府。 段颎心中一沉,便遣散周边护卫,跟着王萌一起走了进去。 待到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王萌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怒火。 “义父让我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招惹到袁术?义父三令五申,不得主动招惹袁术,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段颎一肚子火没地儿宣泄,偏偏又不敢在王萌面前宣泄,只能忍气吞声,委屈到了极点。 “我是真不知道啊,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审人,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学生连续来闹事两次,我这才抓了人,根本没有去找过袁术的麻烦,我只是抓了太学生,哪里知道会错抓了知行学府的人? 知行学府距离太学有一段距离,一个在雒阳东北,一个在雒阳城南,我麾下的人怎么也不会认错了道路跑到知行学府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定是袁树手底下有人和那些奸佞勾结!” “够了!” 王萌怒道:“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就算这是真的,也必须是假的!只要袁氏没有公开站出来举事,就不能主动招惹他们!明白没?” 段颎低下头,双拳攥的死死的。 “明白了……” “不要再闹出事端来了!” 王萌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段颎面前,恨声道:“太后新丧,主少国疑,此时此刻,袁氏这种高门士族是不能得罪的!你也不想想,你区区一个凉州人,哪里能和他们对抗? 王常侍说得很明白了,他不会为了你和袁氏为敌,你想继续为王常侍效力,那就老实一点,你要是不想做了,你尽管走,回你的西凉老家,司隶校尉这个职位,多的是人抢着做!” 说完,王萌一甩袖子,快步往外走。 段颎那个屈辱啊,那个愤恨啊,那个火冒三丈啊。 他真的很想杀人,不杀人的话,他觉得自己都要爆炸开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转移怒火对象,将这个怒火发泄出来。 他下令彻查知行学府门生被抓捕的事情。 一个时辰之后,查出来了,原来是一群中都官徒隶追击逃跑的太学生的时候不小心跑到了袁树的良庄领地,在那边正好撞上一群知行学府的门生。 于是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群人和那群逃跑的太学生一勺烩了,扔进监狱里一顿拷打、追问。 不过这些知行学府的人骨头都比较硬,这帮中都官徒隶不管怎么上大记忆恢复术都没能让他们多出一些本不属于他们的奇怪记忆,就是硬挺着不松口。 与此同时,不少挺不过大记忆恢复术的太学生都被屈打成招,承认自己参与到了书写谣言的事件当中。 然后就导致了这个结果。 段颎可能真的是愤怒、憋屈、委屈到了极点,以至于都没有发火,而是找到了当时负责这件事情的那一群中都官徒隶,把这三十多人都给召集了过来,询问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群人也不知道段颎是什么意思,只能交代说当时情况太混乱,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就一勺烩了。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嗯,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也就是我丢失了作为人和司隶校尉的尊严,并且要赔偿两千四百万钱罢了。 段颎怒极反笑,摆了摆手,下令把这三十多人拉出去,用切碎的方式处以极刑。 也就是把他们活生生的剁成肉酱。 段颎则在一旁旁观,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这三十多个人被活生生剁成肉酱,以此泄愤。 ———————— ps:大家除夕安康~~晚上都要看春晚哦~~让我们一起包饺砸!! (本章完) 第166章 要我自备狗粮? 第166章 要我自备狗粮? 通过血腥的杀戮之后,段颎靠着这群人尖锐的惨叫声,总算是稍稍抚平了心中的怒火。 然后,他开始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袁树索取的两千四百万钱,不能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我虽然有钱,但这些钱都是战场上搏命换来的,用命换来的钱,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交出去? 以后还要靠着这些钱养老呢! 段颎拖着疲惫的身体拜见了王甫,见到了脸色阴沉的王甫,还没提出自己的要求,就被王甫一顿指责。 但是现在段颎已经没有精力生气了,他已经快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去了,实在是无力生气,只能低着头等着王甫发泄完。 等王甫终于发泄完了,才终于问出了那个段颎一直等待的问题。 “说,来找我干什么?” 段颎终于松了口气。 “袁术要求赔偿两千四百万钱,但是我囊中羞涩,拿不出这些钱,不知道王常侍能不能……” 段颎的意思很明确,听的王甫眉头一挑。 要钱来了? 哭穷来了? 你干的事情,让我给你出钱? 王甫顿时满脸不快。 “这件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三令五申你不准和袁术正面冲突,结果你还是犯了错,我没有明确提醒过你吗?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不要来找我,你拿不出这钱,我就拿得出?” 段颎一抬头,心中不爽油然而生。 涉及到钱权这两个方面,他还是能调动精力维护自身利益的。 “王常侍,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您交代的,我为您办事,不过犯下些许小错,您骂也骂了,气也出了,多少也该帮衬一下吧?袁家小儿胃口太大,两千四百万,我如何出得起?” “帮衬?我帮衬得还不够?” 王甫一瞪眼,怒道:“你在河南尹任上犯错,被免职问罪,要不是我出面为你说情打点,你能有今日?你还能留在雒阳?你为我办事,那是理所当然的!办不成事情还要我为你处理? 段校尉,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你能留在雒阳,能担任司隶校尉这个职位,能有今天,哪一项不是因为我?还要我出钱给你解决问题?能做就做,做不了,有的是人抢着做这个司隶校尉!” 段颎更加不满了。 “我是靠着您才能留在这里,但是没有我,还有人愿意为您处理太学生吗?没有我,还有谁愿意冒着得罪那么多人的风险为您办事?这件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您和我,谁不清楚?” 王甫稍稍一愣。 他倒也知道这个事情得罪人太多,也就是无牵无挂没有利益关系的凉州出身的段颎能为他那么尽心尽力的打击士人势力,换作其他出身关东的人,都不会那么尽力。 但是作为段颎事实上的靠山,他怎么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呢? 靠着我的庇护才能生存的家伙,居然敢反过来将我的军? 你是想造反吗? 于是王甫大为恼火,一拍面前桌案,怒道:“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没有我,你连得罪他们的机会都没有!如何敢这样对我说话?!” 段颎也是彻底恼了,也有点不管不顾的感觉了,也拍了桌子。 “没有我,谁还愿意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谁还愿意朝不保夕的做这个司隶校尉?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谁敢如此用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对骂了好一会儿,最后双双没了争执下去的力气。 眼见段颎实在是不愿意退让,王甫也没有办法了。 思来想去,想着以后还要多多依靠段颎冲锋在前,让他寒了心,以后没人干脏活儿也不行,于是一咬牙一跺脚,松了口。 “帮你一千万,剩下的自己出!我就不信你领兵那么多年就没有什么家底子!弘农杨氏为此捞了多少钱我可是知道的,你是直接带兵的,捞的就算没他们多,也绝对不少,别在我这里哭穷!” 段颎闻言,沉默不语。汉羌战争耗费东汉政府几百亿钱的物资,这些物资大多从雒阳转运到凉州。 处在交通要道上的弘农杨氏等各大家族依靠着遍布弘农郡与三辅之地的权力网络,从这批物资中捞到了很多,直接促成了弘农杨氏从杨秉开始的崛起。 除了弘农杨氏,这笔钱也养肥了关中三辅之地掌握地方权力的一批高门大族,也养肥了军队统帅、各级军官等等,雁过拔毛的传统在这里发挥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所谓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汉军在前线吃着猪食都不如的食物,后方的这些转运官员们所属的大家族们吃得满嘴流油膨胀不已。 当然了,以段颎为代表的这批凉州将帅也有绝大部分大吃特吃,吃兵肉喝兵血,侵吞物资,养寇自重,不亦乐乎。 战争持续的越久,他们赚得越多,以至于利益严重受损的关东官员大量上表反对继续战争,甚至喊出了要放弃凉州的口号。 段颎赚到的钱确实不少,当初要不是拿出大价钱来贿赂王甫,也得不到王甫的说情和接纳。 但是他那么多钱,甚至抛弃尊严来给王甫当爪牙,为的就是获取更多的利益,现在尊严没有,利益还得不到,甚至还要倒贴钱进去。 这谁受得了? 虽然从两千四百万变成一千四百万,但在段颎看来,这也是无法接受的。 当狗就算了,你好歹出点狗粮,结果你连狗粮都不给,要我自备狗粮! 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段颎争执不过,又不敢撕破脸皮,只能十分痛恨的离开了王甫这边,回到司隶校尉府,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心里越堵得慌,觉得这群宦官真特酿的不是玩意儿。 何止是无耻? 简直就是无耻! 连袁树都不如! 袁树还听说对待下属特别大方,给他办事的人不仅管饭,还给发生活补助呢! 因为袁树名声太大,干的事情太惊天动地,所以段颎也对他做了一番了解,特别是他搞了一心会和知行学府还有良庄这些东西以后。 虽然对所谓心学不感冒,也懒得读书,但是段颎也了解到袁树对待自己的门生很讲究。 一般来说,太学是不主动提供住宿饮食给学生的,学生需要申请,自己的食物也要自己解决,也要缴纳一些学费。 因为学生数量太多而房屋不够,所以很多后面来的学生因为没有宿舍了,只能在雒阳城内外租房住,环境很差。 而袁树那边不仅仅有充足的房屋,而且房屋都是免费提供给知行学府的学生,不收钱。 至于学费和食物费用,虽然也会收取,但收取的并不多,并且收了食物费用之后,就会给学生提供饮食,只要交钱就能吃饭,若是生活艰难,也能主动申请,酌情减免费用。 另外,袁树还成立了一个跟随他一起践行“致良知”的学派组织,叫一心会。 这个学派组织很厉害,食宿费用全免,每个季度还给一笔生活补助,只要加入进去,等于不仅不要钱,还能赚点小钱。 很多家境不是很好的学子、太学生都因为这个条件而试图加入一心会,不过一心会审核严格,不是什么人都能加入的。 段颎觉得这也非常合理,要是什么人都能加入,那袁氏家族别说四世三公,八世三公都能给吃垮了。 可不管怎么说,袁树对自己人那是很大方的,在他看来,知行学府就是半个自己人,已经可以免费住宿了,一心会就是完全的自己人,不用付钱,还可以拿钱。 这种待遇,谁敢说能够提供? 袁树就给了,自掏腰包自己给。 手下人被欺负了,还亲自出头,态度强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样的领袖,谁不喜欢? 段颎忍不住的把袁树和王甫放在一起对比。 妈的,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要是能跟着袁树混,肯定比跟着王甫混要好得多…… 这…… 好像有点搞头? (本章完) 第167章 段煨来访 第167章 段煨来访 这个念头忽然从心底里冒出来,搞得段颎自己都有点不明所以。 刚刚才和袁树互相嘴臭、针锋相对,甚至还互相拿刀指着对方,现在就想着投靠人家一起混日子? 这也太没节操了吧? 段颎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过说到底,凉州人和关东人的节操观念是不一样的。 你不能期待一个连女人孩子都要练习打仗的地方的人能与和平地区的人一样讲仁义礼智信。 凉州人更多的在乎生存而不是生活,这也是段颎轻而易举投效宦官的重要原因,所以改换门庭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如野火一般难以扑灭。 他开始忍不住的思考起来这种可能性,以及这样做的利弊。 越是权衡,段颎就越觉得这种想法并非没有可操作性。 虽然自己的确骂了袁树,还用刀指着他说要杀了他,并且还是凉州人,但是自己身居司隶校尉之职,握有重权,如果能为袁氏所用,必然是袁氏手里的一把利刃,而袁氏也能保住他的职位。 袁氏四世三公,枝繁叶茂,家大业大,根基深厚,绝对不是如浮萍一般的宦官那样摇摇欲坠。 而且他听说袁树在凉州收下了三千多门生,其中已经有人成为袁树的弟子了,成为袁树的自己人了,袁树对待凉州人完全没有其他关东人那样的颐指气使。 跟袁树携手、跟着他混,说不定真的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呢? 就算自己走不好,给弟弟、儿子他们铺一条路不也不错吗? 他便越想越是心动,越想越是渴望。 作为一名军事将领出身的粗人,段颎具备极强的执行力,而且也对改换门庭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该做就做,能成就成,不能成就拉倒。 不过这件事情尚未成真,肯定要私下里做,于是段颎找来了自己的弟弟段煨,将这件事情托付给了段煨。 “你私下里拜访一下袁术,看看袁树那边有没有接纳我们的可能,如果有,总好过继续在宦官手底下受气!” 段煨对此有些为难。 “您之前才和袁术对抗过,都已经拔刀了,袁术会接受您吗?” 段颎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让你去探探他的口风,听说他麾下有三千多出身自凉州的门生弟子,本身也和凉州不少人家有往来,应该不是那种把凉州人不当人的关东人。 主要此番事件发生,我心中有所不安,宦官纵然强势,面对袁氏却依然束手束脚,且根本不愿为了我对抗袁氏,而袁术此人虽然年轻,却愿意为了区区无名门生强硬对抗我。 这样的人,才是值得依靠的人,而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把咱们出卖掉,换取更多的利益,跟随宦官,难有前途,跟随袁术,或许才能长久,忠明,你以为呢?” 段煨听段颎这么说,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别的不说,单单袁树作为关东大儒却收下三千多凉州门生的事情就足以让凉州出身的人有所好感,至于其他的,也确实是让凉州人仰慕的优点。 最重要的是,他足够强硬。 只有强硬的强者才能守住一切,这是他们作为凉州修罗场成长起来的人所认同的,不够强硬的人、处处妥协的人是无法在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的,想要生存,就必须要有强硬的一面。 于是段煨决定一试。 段煨的行动很快很直接,直接就来到了良庄,递交了拜帖,希望能见到袁树,袁树也正好在良庄内办事,一听段煨送来拜帖,顿时感到很意外。 段煨,不是段颎的弟弟吗? 送钱来了? 不对啊,他没带东西过来啊。 袁树好奇的接见了段煨,但为了保持威严与震慑,他安排了二十名人高马大的保卫部精英随他一起接见段煨,摆足了阵势。 段煨孤身前来,一见袁树这架势,也知道袁树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他对此并不在意,他很恭敬的行礼,然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希望和袁树两个人单独谈谈。 站在袁树身边的许崇一听就瞪圆了眼睛,大为光火。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暴起发难、伤害袁君?就在这里说!不准前进一步!” 段煨颇有些无奈。 “我兄长是司隶校尉段颎,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做这样的事情只会让我和我的兄长一起去死,我们也有家人,也有族人朋友,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许崇还是满脸怀疑,甚至直接拔出了刀,护在了袁树身前。 “不行!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不准靠近!” 二十名保卫部精英也纷纷拔出了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段煨斩杀当场的架势。 这阵势倒真的把段煨给吓到了,段煨只能十分无奈地看着袁树。 “袁君,这……” 袁树想了想,觉得段煨既然敢一个人前来,身边没有护卫,除非心怀死志,否则不会干愚蠢的事情。而段颎为了保证高官厚禄都能投效宦官,可见高官厚禄在他眼中的重要性,这种人一般没有在政治格局上掀桌子的眼界和勇气。 他是战场上的王者,政治场上的小白。 想到这里,袁树有了决断。 “崇,你们都退下。” “老大,这……” “退下!” “喏……” 许崇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着大家伙儿一起离开,临走前还死死地瞪了段煨一眼。 不过说是离开,也只是离开了几十步的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绝对能看到他们在干什么,有什么问题的话,也能第一时间冲过来。 “好了,他们听不到咱们说什么了,你说吧,段颎让你来,有什么目的?” 袁树双手抱在胸前,颇为警惕地看着段煨。 段煨笑了笑。 “袁君,如果我说,我兄长派我来,是为了让我与您商讨投效之事,您觉得可信吗?” 袁树眨了眨眼睛,看了段煨看了一会儿,脑袋里满是问号。 “投效?” “对,投效。” “谁投效谁?” “兄长投效您。” “段颎,你兄长,司隶校尉,投效我?” 袁树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开玩笑吗?这个笑话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当然不是,袁君,我很认真的。” 段煨拱手道:“这也是兄长的意思,兄长亲口告诉我,让我来探探您的口风,看看您愿不愿意接纳兄长。” “我……” 袁树抿了抿嘴唇,低下头想了想,然后又来回走了几步。 “你别急,我缓一缓,缓一缓。” 消息来得太突然,袁树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思绪。 段煨也不着急,老老实实的站在那边,等着袁树的询问。 过了一会儿,袁树重新调整好了情绪,看向了段煨。 “你是说,段颎想要投效我,或者说,是投效袁氏?从王甫那边?” 段煨点头。 “对。” 袁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昨天我们还兵戎相见,还互相辱骂,差点打起来,就差见血了,今天就……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你兄长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心大了?” “不快啊。” 段煨笑道:“倒不如说,袁君,正是因为有了昨日的对峙,才让兄长有了这样的想法,才会让我立刻来投效您。” 袁树更加疑惑了。 “此话怎讲?” “您很强硬。” 段煨笑道:“您为了自己的门生弟子,会非常强硬的上门对抗,哪怕兄长是司隶校尉,哪怕兄长手下有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隶,哪怕兄长背后站着王甫,您也毫无畏惧,直接上门对抗。 您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无论是怎么样的恐吓,您都不在乎,您非常勇敢,而且愿意为了部下冒风险,愿意对抗比您官职更高、更有权势的人,面对刀剑也绝不退缩,兄长非常敬佩您。” (本章完) 第168章 我投效的,是他 第168章 我投效的,是他 袁树顿时感觉自己心头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这都尼玛什么事儿? “这就是你兄长愿意投效我的理由?” “这还不够吗?” 段煨摇头道:“昨日您离开之后,兄长查清楚了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发现是一个误会,然后他严惩了犯错的人,处死了他们,接着又去找王甫,希望王甫能够帮衬一二。 毕竟您需要的两千四百万钱数目实在太大,兄长拿不出来,就去恳求王甫,结果王甫只是责备兄长,勒令兄长不能与您为难,至于钱的事情,他最后也只同意出一千万。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兄长为了王甫才会做的,前任司隶校尉直接阳奉阴违,根本不尽力,兄长为了王甫尽心尽力,得罪了多少人,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王甫财产颇多,两千四百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结果他只愿意出一千万,这就说明兄长在他眼里只值一千万,那兄长有理由相信,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只要一千万,王甫就能把兄长出卖了,如此一来,兄长如何还能信任王甫呢?” “所以段颎就来找我?” 袁树笑了几声,摇头道:“这种理由可不能被信服啊,如果我答应了,不就说明他在我这里只值两千四百万,以后有人出了超过这个价钱,我也能把他出卖了,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以后他心中也会有所考量,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也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背弃原先的约定,那我又如何能相信他呢?他今日能背弃王甫,明日就能背弃我,这种道理,我难道不明白?” 段煨笑了笑。 “袁君,此言差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遇到能够侍奉的主上,自然会一心一意,遇到不能侍奉的主上,一时被蒙蔽,而后发现,想要离开,却不能离开,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当初兄长之所以投效宦官,也不是宦官发了善心,兄长也是了很大一笔钱得到了王甫的欢心,这才得以投效王甫,这些年来,兄长给王甫的礼品何止千万?王甫却连这种小事都不能帮衬。 兄长尽心尽力为他办事,他却视兄长于无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也难免兄长感到寒心,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您的身上,您就不会感到寒心吗?主君可以选择部下,部下也可以选择主君,这难道不对吗?” 袁树看了看段煨,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缓缓踱步。 平心而论,段煨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么段颎想要跳下这艘贼船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换作自己,肯定也想跳下来。 段颎是凉州人,又得罪了太多的关东士人,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几乎不可能在雒阳立足,能善终都算他运气好。 所以,他想要改换门庭绝对是有道理的。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原则,眼下的问题重点倒不是段颎想要跳船这这件事情本身,而是这件事情到底会给袁树带来什么样的收益,以及会带来什么样的风险。 如果真的接受了段颎,那最开始双方肯定有一些磨合期,而且最开始这个事情估计也不会公开,双方都存着一些试探的心思,不会真的坦诚相待。 但是真到要干事儿的时候,这种关系肯定是要暴露出来的。 比如袁氏将要对宦官政权发动破袭的时候,如果段颎决定加入,他的这一千两百名武装部队绝对能给袁氏提供重大助力。 让他暂时当深水狼潜伏在王甫那边提供情报,那就等于宦官那边对袁氏这边完全是单向透明,对于之后的大事绝对是有极大的帮助。 至于弊端…… 无非是他的凉州人身份和数之不尽的黑历史,这些让关东士人极为厌恶的地方会成为袁氏重要的政治负资产,影响到袁氏的声望。 这对于政变以后袁氏家族主导朝政的局面是有害的。 不过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如果合作真的达成了,那么段颎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政变之后的袁氏“孤臣”,袁氏指哪儿,他就打哪儿,因为他不会再次得到其他势力的接纳。 或者说这种可能性会极大的降低。 而到那个时候,段颎就会成为袁氏手上的一把利刃,或者说,是成为他袁某人手上的一把利刃,可以为他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铲除一些必须要铲除的人。 并且吸引仇恨与火力。 到最后…… 呵呵呵呵。 总的来说,段颎是一把利刃,但是这把利刃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且过分看重实际利益,没什么忠诚度,用对了方法,就能很好的驾驭他,没有好的方法,就会为其所害。 比如王甫。 一念至此,袁树心中有了计较。 他看向了段煨。 “段君,我需要一个准确的回答,你的兄长,他到底是想要投效我,还是想要投效袁氏?” 段煨有些奇怪。 “这有什么区别吗?”“暂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未来还是有区别的,毕竟袁氏不是只有我一个子弟。” 袁树笑道:“但是我不得不说,唯有我,才会真正的接纳凉州人作为我的部下,这一点,我的三千多凉州门生可以作为证明,而除此之外,袁氏家族的其他人并非如此。 包括我的父亲,他们都是看在我的面上,才允许了凉州人的存在,他们并不重视凉州人,不认可凉州的价值,而我不同,我认可凉州的价值,也不会轻视凉州人。” 段煨明白了袁树的意思。 袁树是希望段颎成为他袁树的人,而不是袁氏的人,他要的是段颎直接对接袁树本人,而不是袁氏家族。 而袁树目前并没有官职,年龄也才十七,尚且未成年。 这是他最大的劣势。 除此之外,全是优势。 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段煨给出了一个回答。 “我是愿意的,不过我并不知道兄长的意见,此事比较严肃,我能否回去问一问兄长的意见?” “可以,但是你只有一天时间。” 袁树点头道:“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复,当然,如果段校尉一定要投效我父亲或者我的三叔,那么,我也可以代为引荐。” 段煨点了点头。 离开之后,他很快把消息带给了段颎,段颎听后皱起了眉头。 “他为什么要这么强调是他本人还是袁氏家族?难道他和袁氏家族之间有嫌隙?” “这我倒是不知道,没听过相关的传闻。” 段煨摇头道:“照理来说,袁氏家族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子弟,肯定不会对他不好,一定会给予重大帮助,他这样说,或许是因为他是嫡次子,不是嫡长子,所以才有此问。” “这倒是有点道理了。” 段颎点头道:“他是嫡次子,不是嫡长子,未来汝南袁氏家族的主体肯定是嫡长子继承,而他继承不了全部…… 这倒是有意思了,想让段某人做他的爪牙,而不是袁氏家族的爪牙……忠明啊,你觉得袁术的未来如何?” 段煨想了想。 “袁术有大才,眼下尚未成年做官,就已经有很大的势力,近两万门生弟子,还有自己的学说,未来不可估量,与之相比,袁基此人倒是略显平庸。 此人按部就班,看不出有什么才能,就算未来袁逢袁隗死了,袁氏家族主体为袁基所继承,袁术也未必会输给袁基,甚至完全有可能超越袁基。” “何止是超越?” 段颎冷笑道:“还没有官身,甚至还没有成年,就敢让我这样久经沙场的人做他的爪牙,似乎也很有驾驭我的信心,这实在是让我有些兴趣了。” 顿了一会儿,段颎似乎下定了决心。 “忠明,你去告诉袁术,我答应了,我投效的是他,不是袁氏一族。” “兄长,这……可不是小事啊。” “我知道这不是小事,但是,他尚且有信心,我就没有吗?” 段颎冷哼一声,缓缓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敢于招揽我为爪牙,他若真的能让我服气,我就做他的爪牙!他好歹出身四世三公之家,总比王甫要好得多吧?” “这倒是……” “都是做爪牙,给阉人做,不如给高门士族做。” 段颎摆了摆手:“去吧,告诉袁术,我答应了,问问他能如何安排我,如何要求我,又能给我什么承诺。” “我知道了。” 段煨点了点头,看着天色还不晚,也没有等到第二天,直接就出了雒阳城,想着实在来不及就在良庄休息一晚也可以。 —————— ps:新年快乐!祝大家蛇年行大运、幸福安康、财源滚滚~~~ (本章完) 第170章 好你个凉州蛮子 第170章 好你个凉州蛮子 段颎能这么说,袁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给自己找补,谁不会? 别看他怎么说,而要看他怎么做。 段颎反正做得挺开心的,做的挺义无反顾的。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嘴皮子上的功夫,袁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谁。 他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反握住了段颎的手。 “段校尉,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凉州人受苦了,你也受苦了,整个凉州所有人都受苦了,缘由就是那群虫豸,与他们为伍,天下任何好事都能变成坏事。” “正是如此!” “眼下我未壮,待我长成,我一定会让局势有所转变,我一定会清理这群虫豸,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袁树感叹道:“眼下,能与段校尉解除误会,互相了解,在我看来,是一件大好事,至少我们所拥有的共同目标不会为此而受损了,我想让凉州好,段校尉也想让凉州好,你我就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之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段颎连连点头。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能与袁君解除误会,也是我深深感到庆幸的事情,没有与袁君彻底成为敌人,没有让这种误会变得无法解除,这才是最重要的,袁君,你尽管交代吧,需要我做些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 “现在还不是时机。” 袁树点头道:“段校尉,我的确有很大的志向,但现在还不是时机,眼下宦官依然势大,且有天子支持,稍有不慎,一个造反悖逆的罪名砸下来,谁能承受?段校尉眼下也不要过于急躁,而是要静待时机。” “静待时机?” “对,静待时机。” 袁树缓缓道:“宦官不知道段校尉与我已经解除了误会的事情,所以他们还会继续任用您,信任您,告诉您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段校尉可以继续做他们需要您去做的事情,只需要在事前把这些事情告知于我,就可以了。” “这很容易。” 段颎点头道:“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做了吗?” “料敌于先在战场上有多大的作用,段校尉不会不知道。” 袁树笑道:“在我看来,宦官中的奸佞和士人中的虫豸一样,都是敌人,宦官中的奸佞希望由您来为我指明,而士人中的虫豸就由我来为您铲除,最终,大汉会变得更好,凉州也会变得更好,但这一切,还需要一些时间。 请您多加忍耐,忍耐住宦官给予的耻辱和士人对您的不理解,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为您平反,让您英勇的事迹为人所共知,届时,您将成为整个大汉的英雄,就算是街头小儿也会知道您的功绩,后人也会为您而感动。” 段颎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不过时间很短,他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之后如果袁君有什么吩咐,就安排人去找忠明,再由忠明转达于我,我一定会为袁君办到所有您需要办成的事情。” 袁树也点了点头。 “同样的,如果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衬,也可以让忠明来找我,我也会竭尽全力为您办成。” “多谢袁君体谅!” 袁树与段颎的这一次交流就在一种和谐而又圆满的氛围下结束了。 段颎离开之后,袁树喊来了程立和贾诩,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两人,询问他们的看法。 “我很希望能和段颎达成协作,有他的帮助,我们的行动会更加顺利,但是对他个人的行为操守,我怀有一些疑惑,你们是如何看待的呢?” 程立对此感到有些忧虑。 “段颎此人,行军征战的确是十分有才能,但是为人方面不甚体面,为了一场争执便背弃王甫投效于您,那么他也会为了另外的事情背弃您,转而投效他人,甚至他此番投效是不是真的,或者是王甫在背后安排,也不可得知,您还是要多加小心。” 贾诩的看法则略有不同。 “公子,对于凉州人,您或许还是了解的不太多,凉州局势混乱,战乱频繁,人多不读书,只为求生,求生是最重要的,礼义廉耻什么的,都是放在后面的,所以凉州人普遍更加注重所能得到的东西,而不是虚无缥缈的道德。” 程立看了看贾诩,显然对此感到有些不满。“文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注重道德却成为好事了?你是希望公子就此信任一个不讲究道德的人?” 贾诩笑了笑。 “仲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对于段颎这样的人来说,在我看来,他的投效应该是真的,他应该是感受到了公子的豪气与强硬,为此折服,所以才有了投效的心思,凉州人仰慕强者,追随强者,公子就是这样的强者。” 程立挑了挑眉毛,盯着贾诩。 “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贾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贾诩并不面向程立,而是面向袁树。 “对待旁人,诩或许会因为强大而追随,但那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尽到职责也就罢了,可对待公子,诩愿意不惜性命而追随公子,公子但凡有什么需要的,诩愿不惜一切为公子而战!”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有水平了。 袁树老脸一红,感觉贾诩这话说的实在是有点肉麻。 而程立则果断翻了个白眼。 好你个凉州蛮子,居然敢如此这般说话,你……你还真是会说啊! 程立就发现贾诩这凉州蛮子做官做的越久,这打官腔的水平就越高,这漂亮话说起来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全都给他会完了。 这…… 这还真的要学,赶明儿找个能说会道的学一学这说话的艺术。 程立的心里就寻思开了。 对于贾诩的意见,他倒是也不反对了。 只有凉州人才会了解凉州人,所以袁树也就采取了贾诩的意见,不再怀疑段颎的投效之心。 但是对于何时把袁氏策划的事情告诉段颎,让他配合,这个事情,就算是贾诩也拿不准,觉得还有待观察,袁树也就没有着急。 另一头,段颎离开良庄之后,在返回雒阳城的路上,也对这一番与袁树的会面深有感触,段煨问起交流内容的时候,段颎很是感慨。 “倒也难怪说袁术舌战群儒威压雒阳,单说这说话的本领,我都怀疑袁术这小子是故太尉胡广带出来的亲传弟子。” 段煨觉得好奇。 “此话怎讲?” “故太尉胡广为官清廉,天下敬仰,但是唯有一点受人诟病。” 段颎看着段煨笑道:“他太会做人了,为人太过于圆滑,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干扰,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遇到有争议的事情,他闭口不言,硬是有人问他,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所以士人拿他没办法,宦官也拿他没办法,官场动荡也好,血雨腥风也好,胡太尉就是稳如泰山,滴水不漏,谁都拿他没办法,从而也没有人愿意真正的得罪他,今日的袁术身上,我就看到了胡太尉的影子。” “这……胡太尉和袁术素来没有交往吧?” “嗯,没有。” 段颎点了点头,缓缓道:“但是有些本领不需要有人教导也能掌握,没有才能的人,就算有人教导,也是掌握不了的,袁术显然就是前者,而非后者,他与我聊凉州,与我聊凉州人,抨击关东士族,完全站在了我这边。 但凡我想的简单一点,不想的那么多,那么深,那么警惕,恐怕就真的有了死心塌地跟着袁术一路走到底的想法了,但是也差不多了,你想想,他才十七岁,就有如此能耐,假以时日,到他二十七岁、三十七岁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模样?” (本章完) 第17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第17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段颎这么说,段煨心下也略有些感慨。 想起和袁树交谈的时候袁树的仪表姿态,他也十分认可段颎的评价。 “如此一来,袁术威压雒阳群儒的事情倒也就显得稀松平常了……不过兄长,您真的打算跟着袁术一条路走到底吗?就此背弃王甫他们,不与他们往来了?” “往来啊,肯定要往来。” 段颎摇头道:“咱们的袁公子给我的第一条指示,就是继续与王甫虚与委蛇,从王甫那边套出更多的消息告知于他,让他可以掌握王甫等人的行踪,提前知道他们将要做的事情,以此达到料敌于先的目标。” “这……也很平常啊。” “平常,当然平常,但是也不平常。” 段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叹道:“让我传递消息,实际上也是不信任我,要继续观察的意思,若是已经信任了我,自然是要告诉我他们接下来打算要做什么的,但他没说,只是让我传递消息,仅此而已。” 段煨闻言,略有些不快。 “兄长如此屈尊降贵去找他,他居然还不信任兄长?当真是心思重!” 段颎摇了摇头。 “话不能这么说,别说他不信任我,我也未必信任他,我与他毕竟有不愉快,也曾针锋相对,他固然心胸宽广不记仇,我也愿意就此揭过这一页,但事关大局,还是要谨慎一些,他要观察我,我未尝不需要观察他。” “兄长思虑周全。” 段煨想了想,倒也认同这种看法,于是问道:“那接下来,兄长还要接着为王甫做事吗?” “那是自然,该做的还要做。” 段颎点头道:“但是我想着,倒也不必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了,此前咱们是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所以必须要足够凶狠,要让王甫满意,可现在有别的路可以选了,当然不必把事情做绝。 回去之后你传下去,不要继续严刑拷打了,能问得出来就问出来,问不出来就别问,那些太学生过来闹事,咱们也别继续抓人了,闭门不管也就是了,到时候着急的不是咱们,必然是王甫。” “啊?这样说的话,王甫岂不是会很生气?” 段煨担忧道:“您之前表现得那么果决,之后又要做出这般改变,王甫肯定会不满意的。” “他不满意?我还不满意呢!” 段颎没好气道:“我帮他办事得罪了袁术,他不帮我出头,还让我赔礼道歉,两千四百万钱都不愿意出,还说我比他有钱?他比我有钱的多啊!他的家产都能买下好几个郡的土地了!就真当我没脾气?我非要耍一耍脾气不可!” 段颎这么决定了,段煨也没有反对,回到司隶校尉府之后就下令不要继续拷打,把那些被抓起来的太学生都关起来,然后给他们提供一些医药,再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 原先被屈打成招的那些供状也都被段颎收了起来,暂时不打算拿给王甫去看了。 被关在监狱里受尽折磨的太学生领袖们忽然发现那些凶神恶煞的拷打者不再拷打他们,反而带来了医生给他们治疗被拷打出来的创口,再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水和食物让他们吃喝。 惊讶之间,太学生领袖们纷纷商量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大人物为他们说话了。 他们这般设想不能说全对,但也不能说全错,虽然没有大人物为他们说话,但是急于营救同学的太学生们的确是发挥各自的能耐,到处求人去了。 太学生们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土豪子弟之外,也有士族子弟,更有一些高门子弟。 太学生领袖们的影响力比较大,有些领袖就和这些高门子弟有来往,关系很好,甚至被逮捕的人里头就有三五个官宦家族的子弟。 对于这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情况,在外头的这些家属们肯定是火急火燎的想着救人,他们发动各自的社会关系和政治资源,到处奔走,到处选择说话有份量的人求救。 光是袁逢和袁隗两人,在三天之内就接到了来自四十名官员的请求,请求袁氏出面帮忙找宦官们说情,让宦官们放了他们被抓捕起来的子弟。另外,袁树虽然没有官身,但是因为特殊的地位和巨大的名望,太学生们也派遣了几名代表奔赴良庄求见袁树,希望可以得到袁树的帮助,帮助他们挽救被抓捕的同学。 而这个事情,三袁已经互相通过气了,要干预,但是不能带头冲锋,而要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给王甫最后一击。 先把声势搞起来,把整个雒阳城内关于这件事情的舆论氛围炒热,把这件事情本身从“谣言”转变为“司隶校尉府打击太学”,将被害者的范围扩散到整个太学之中,散播谣言,说宦官将要对整个太学下手。 太学里多少官宦子弟就不说了,王甫和曹节也是急红了眼,居然不惜一切对太学下手,低估了如此造成的舆论影响,致使他们从最开始就陷入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只要舆论声势一起,流言传开,王甫和曹节必然慌乱,届时再通过袁赦的关系给王甫和曹节上一点压力,这个事情到最后估计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必须要说明的,这件事情的起因与袁氏家族没有关系,包括袁树在内,所有袁氏家族的官员都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了解,不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亦或者,这个事情他就没有幕后黑手。 这就是一群太学生热血上头,被宦官们不打算合葬窦太后与汉桓帝的事情气着了,这才写下了那样的标语。 反正在袁树看来,以曹节和王甫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行事作风,他们被这样看待一点问题都没有。 哦,忘了,他们不可能有孩子。 之后的事情便也如同袁树所预料的那样,外界压力带来的强度一旦上去了,宦官们也就真的有点稳不住了,他们是真的有点相信这个事情或许就真的没有幕后黑手。 纯粹是他们名声太臭造成的。 再加上段颎那边刻意的不配合,王甫和曹节都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幕后黑手的讯息。 无奈之下,王甫和曹节私下里商议,这个事情搞不好还就真的不能继续深究了,不然整个雒阳就要翻了天了。 于是在熹平元年九月初的时候,王甫和曹节不得不接受现实,决定妥协,让段颎放人。 不过在放人之前,王甫还是把段颎喊到了面前,对他好一顿斥责。 “之前做的那么决绝,还真以为你能查出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查不出来,你真的有尽力调查吗?如果让我发现你没有尽力,你知道结果的。” 段颎心中不屑,脸上却还是古井无波的样子。 “没有的事情,怎么查也是查不出来的,用刑也不能太过,打死了谁,惹了哪家官宦,您又要责备我不听指令,胡作非为,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呢?” 王甫一听,十分生气。 “之前的事情你还在责怪我?那是你不听指令,你真的胡作非为,现在我让你做,你还不做,这是什么道理?段校尉,你可别忘了,你的职位到底是谁给你推荐的,是谁给你保住的!” “正是因为没有忘,所以我才尽心办事!” 段颎不满道:“我抓了那么多人,得罪了那么多人,难道不是因为尽心办事的缘故吗?!” “你最好没忘!” 王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拿出一份竹简交给了段颎,没好气道:“把这件事情办好了,算你大功一件,你之前损失两千四百万钱,能办成此事的话,赏你五千万都算是少的!” 段颎一听还有这好事? 他有点疑惑,接过这卷竹简,打开来一看,瞳孔一缩,面色大变。 这…… 还真要对他动手? (本章完) 第172章 段颎告密 第172章 段颎告密 王甫打算动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悝。 汉桓帝刘志的亲弟弟、渤海王刘悝。 段颎为此十分惊讶。 “渤海王图谋造反,要审问并且处决渤海王?” “对,刘悝必须要死。” 王甫低声道:“原本还不是很想对他动手,但是眼下的局势,是不得不对他动手了,更何况此人自己也不安分,还是对皇位有觊觎之心,郑飒和董腾就交给你了,他们没有后台,你尽管审查,一定要查出点什么,明白吗?” 段颎吃了一惊,合上了竹简,满脸不可思议。 “您这是要……诛杀宗王?” “他不死,咱们都要死。” 王甫冷声道:“太后去的突然,今上还没有成年,主少国疑,皇位不稳,此前被强行压下来的异议又有了抬头的迹象,此番事件,我们怀疑就是有人想要对今上的皇位不利。 平原王刘硕虽然也是先帝的兄弟,但是素来行为不端,且继承其父香火,没什么威胁,渤海王刘悝就是唯一的威胁,我很担心会有人拿他来威胁今上的皇位,所以,他必须要死。” 段颎咽了口唾沫。 虽然他很狂躁,很嗜杀,很粗俗,但是并没有谋逆之心。 这堂而皇之的策划杀死一个宗王,是不是也太疯狂了? “难道说,渤海王真的有篡逆之心?” “事到如今,不管他有没有,他都必须要有!” 王甫冷声道:“今上的皇位是吾辈帮着坐稳的,今上信赖吾辈,任用吾辈,吾辈才能身居高位,执掌权柄,如果没有了今上,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说,吾辈会是什么下场? 你如此尽心为吾辈办事,得罪了那么多人,一旦没有了今上,没有了吾辈,你和你的家族又会是什么下场?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吧?” 段颎心里一慌,又咽了一口唾沫。 “话虽如此,但……那毕竟是宗王,杀死宗王,没有确切的谋逆铁证,是办不到的吧?” “所以要你是做什么的?” 王甫白了段颎一眼:“人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要把口供审出来,走个流程,就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没有难度吧?你要是连这件事情都办不到,我也是无话可说了。” 段颎当然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这种小事在他看来完全不算个事儿,但是问题在于…… 宗王,真的那么好杀吗? “眼下,外头群情激愤,没有太后的情况下,只靠着天子,真的能杀死一个宗王吗?如果被阻挡该怎么办?如果满朝文武都反对,都要保住渤海王,又该怎么办?” “谋逆就是大罪,天子诛杀叛逆,谁敢阻挡?” 王甫厉声道:“不管会发生什么,不管有谁要阻拦,窦武尚且被吾辈斩杀,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宗王?段校尉,你能不能办到?只管说便是!” 段颎低下头想了想。 “能。” “好,给你三天时间,把完整的口供拿过来,我要上表给天子。” “好。” 段颎拿着这份竹简,回到了司隶校尉府,他返回的时候,段煨迎了出来,告诉他方才有两个宦官被扭送到了司隶校尉府,眼下已经下狱了。 “兄长,又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有宦官被送来了?” 段颎面色凝重,掏出了那卷竹简递给了段煨。 “自己看。” 段煨接过了竹简,面带疑惑之色的打开,一看,而后面色大变。 “渤……渤海王?” “嗯,他们要对渤海王下手,责令我严刑拷打这两个宦官。” 段颎缓缓道:“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这两人说是与渤海王交好,身为内廷宦官,居然结交外藩宗王,这是大忌讳,同样的,外藩宗王结交内廷宦官,这也是大忌讳,两个大忌讳撞在了一起,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段煨收起了竹简,满脸凝重之色。 “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人都送来了,还能有假?”段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看啊,接下来雒阳还要有大的变动,还要出大事,现在他们居然连一个宗王都敢杀,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段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 “兄长,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袁术那边?” 段颎想了想,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反过来询问段煨。 “你说呢?” “我?” 段煨皱眉道:“兄长不是说袁术并没有信任咱们吗?既然如此,便没有必要告诉他了吧?那么重要的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会节外生枝。” 段颎沉思片刻,来回踱步一阵,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应该告诉他,忠明,你立刻带着这份竹简去找到袁术,将此事告知。” “啊?” “他不相信我,我却不能不表示。” “那万一此事被袁氏从中作梗怎么办?” “那不正好?” 段颎没好气道:“王甫想用我做刀除掉一个宗王,成功了,最大的好处是他们的,我却要背上一个杀害宗王的名声,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你我兄弟万不能把事情做绝了,连一条后路都不留。 过去是没有其他的选择,而现在,不是有一个现成的选择吗?还是要告知袁术,如果他有办法,那就最好不过了,除非他也觉得这样做没问题,那我无话可说。” 段煨想了想,觉得段颎说的也有道理,于是骑马飞奔而去,很快就把这个消息送给了袁树。 袁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喜过望。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所需要的东西吗? 这不就是他定鼎胜局所需要的东西吗? 看过之后,他立刻询问段煨。 “此事目前知道的人多吗?” “应该没有几个,这是王甫亲手交给兄长的。” 段煨回应道:“王甫要求兄长在三天之内查出所有渤海王与宫廷宦官勾结的证据,然后把这些证据交给王甫,再由他上表给天子,请天子定下渤海王的死罪,然后尽快把渤海王除掉。” 袁树点了点头,把这份竹简还给了段煨。 “替我感谢段校尉,这件事情很重要,我会立刻找我的父亲和三叔协商,很快就会把商讨结果拿出来,在此之前,还请段校尉继续按照王甫所说的办理,看看渤海王是不是真的有不臣之心。” “喏!” 段煨很快离开。 袁树得到准确的消息之后,也没有耽搁,安排了一下良庄里的事情之后,就快马赶回了雒阳城,在袁府内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袁逢和袁隗。 袁逢得知此事,面色大变。 袁隗得知此事,面色上竟然有些激动的神色。 “宦官果然要对渤海王出手了!而且居然已经找到了借口!如此一来,他们只要把郑飒与董腾的口供拿到,哪怕只是屈打成招,再上表天子,必然就有了处死渤海王的好借口!” 袁逢一脸紧张,忙说道:“他们这么快就要动手,可是袁氏的准备还没有做完全,接下来如果他们行动顺利的话,最多一个月,必然可以把渤海王拿下,只剩一个月,时间还是很仓促啊!” 袁隗倒不这么认为。 “兄长,以有心算无心,宦官又能有什么准备呢?咱们已经联系到了渤海王,已经将他保护起来,只要咱们现在派人告知渤海王,把渤海王护送到雒阳来保护着,等渤海王抵达之日,就是咱们废昏君、诛奸臣的时候!” 袁逢眉头紧锁,十分担忧。 “次阳,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袁氏掌握的雒阳驻军不过三千人,最重要的光禄勋所属宫廷卫士与虎贲、羽林二军都在宦官掌控之中,就算我们能掌控雒阳武库和雒阳城门,也难说能不能拿下皇宫啊。” “宫廷卫士和虎贲、羽林军久未出战,战力还剩多少,这都是不确定的事情。” 袁隗摇头道:“最精锐的北军,五个营里,两个营是我们的人,两个营与我们交好,对宦官多少有些不屑,剩下一个营才是宦官亲信,事发之际,直接将之铲除,夺取兵力,则北军至少不会与我们为敌,如此一来,雒阳城尽在掌控! 区区一个皇宫,又能坚持多久呢?且不说宫廷驻军里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服从宦官,他们未必会铁心与我们为敌,就算他们铁了心与我们为敌,闭门死守,又能守多久?咱们除了雒阳驻军,还有死士,再不济,还有术手下的勇士!” 袁隗指了指袁树,然后又看向了袁树,问道:“术,你说是不是?” (本章完) 第173章 洗刷袁氏耻辱 第173章 洗刷袁氏耻辱 袁隗都这么说了,袁树当然不会说别的。 这同样也是他渴望已久的事情。 筹划了那么久,了那么多钱,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于是他立刻点头。 “父亲,三叔说的没错,就是如此!只要渤海王一到雒阳,咱们就立刻准备动手,先控制雒阳城所有城门,将雒阳城掌握住,同时尝试快速夺取皇宫的某一门,只要夺取一道门,皇宫就不再坚固,咱们的人就能立刻进入皇宫。 因为事发突然,宦官未必能及时集合充足的兵力与我们对抗,只要我们速度够快,行动足够果决,将所有宦官首领全部铲除,那宫廷卫士和禁卫军就算想要与我们对抗,又能以谁作为首领呢?群龙无首,又能有多少战力呢?” 袁逢听后,颇有些愁眉不展的感觉,反复思量,还是有些犹豫。 “术,你说,咱们这样做,真的不是叛逆吗?在天子居所动兵戈,外人会怎么看待?后人会怎么看待?袁氏列祖列宗又会怎么看待?” “父亲,欲成大事者,怎么能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呢?” 袁树忙说道:“窦武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处事不周密,相信了错误的人,而宦官们之所以获胜,就是因为敢于拼命,没有顾忌,全力以赴,这才取得胜利。 富贵险中求,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只要赢了,朝政就是袁氏主掌,就算输了,袁氏家族根深蒂固,绝不会就此消亡,还是会存在的!” 袁逢略有些吃惊,十分惊讶地看着袁树。 “术,你当真完全不怕吗?” “怕,儿当然怕。” 袁树点头道:“但是比起为了做大事而死,儿更怕的是在阴谋算计之下丧命,更怕的是都没有反抗,就在阴谋算计之下受尽屈辱,父亲,宦官是不讲道理的,宦官只看利益得失,没有道德,不讲道理,您所担心的,他们完全不担心。 对付他们,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只能用手中刀将他们全部铲除,只有将他们全部铲除了,咱们才能真正决定自己的一切,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能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和全部才能都发挥出来,才不枉此生!大丈夫,岂能为阉人所制?” 袁树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了袁逢的心坎儿里,也说到了袁隗的心趴上。 过去袁逢与袁隗虽然身居高位,掌握重大权柄,但最让他们感到郁闷的就是士林名声的不佳。 因为依托宦官亲属关系而保全富贵,袁氏作为今文经学传承家族,都快成为这个高级鄙视链中的底层了,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任谁都能上来踩两脚,搞得堂堂袁氏毫无排面。 陈郡袁氏瞧不起,汝南袁氏的某些分支也瞧不起,甚至底下那些个大小家族也都瞧不起。 袁逢和袁隗一直都以此为耻,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洗雪这种耻辱,所以才冒险接触党人,庇护党人。 而现在,扭转一切的机会就在眼前! “兄长,洗雪袁氏耻辱的机会就在眼前,能恢复袁氏声望名誉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您要选择错过吗?如果奋起一击,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坐视不理,坐看渤海王被杀,下一次的机会,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袁逢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不定,但最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们说的都对,如果这次的机会错过了,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甚至有没有下一次都不一定了,既然如此……那此番,就做吧!无论成功与否,都要去做!” 而后,袁逢看了看袁隗,笑了笑。 “次阳,你就别参与了,与此事最好不要有什么牵连,甚至可以告病或者外出公干,远离漩涡,万一事不成,你也能以此作为借口脱罪,就算保不住官职,好歹能保住家族,只要家族底蕴还在,就还有奋起的那一天!” 这下轮到袁隗郁闷了。 他想起此前袁逢的确是这样告诉他的,这件事情太大,不能把整个袁氏家族都给拖进来,所以袁隗应该回避,万一袁逢和袁树失败了,他这一支会承担起全部的责任,而袁隗就要承担起延续袁氏家族辉煌与血脉的重任了。 但是袁隗不想旁观,他也想参加啊! “兄长,这件事情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也应该参与进来,不是吗?” 袁逢拍了拍袁隗的肩膀,摇了摇头。 “次阳,做大事很重要,延续家族也很重要,这件事情太过严重,万一失败,袁氏无辜者甚众,不应该与我们一同冒险,我可以死,但是汝南袁氏不能灭亡。”袁隗好几次想要争论,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自家兄长沉静如水的眼神,一肚子的话他又说不出来了。 他犹豫了很久,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答应了,他会在大事发起之前想办法离开雒阳,避开此事,之后如果袁逢和袁树成功了,那最好,他会立刻赶回来,如果他们失败了…… 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袁氏家族,维护袁氏家族的利益。 这个大方向定下来之后,接下来的行动细节就更好商量了。 袁逢也就在这个时候和袁树商量起了段颎的事情。 对于段颎主动选择与袁树和解、要投效袁树,袁逢感到惊讶,但并没有太过震惊。 比起这件事情本身,袁逢更担心与凉州人的合作是否可靠,以及与凉州人的合作会给袁树带去什么难以预料的重大影响。 “此前,你收留凉州门生弟子的时候,雒阳城内已经有所非议,但因为只是门生,所以我也没有过多的干预,可段颎身份特殊,他投效你,对你的影响很大。 他的名声会影响到你的声誉,影响你的办学和之后另立宗门,更何况你也许给了他三公的回报,以他这样的状况,就算是大事成功了,他又怎么能担当三公之职呢?” 袁树摇了摇头。 “父亲,别的不说,如果不是段颎的通报,咱们能料敌于先、抢占先机,在宦官动手之前就做好准备吗?” 袁逢不说话了。 袁隗在一旁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兄长,术说得很对,如果不是段颎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咱们,咱们现在还蒙在鼓里,等打探到消息,说不定已经晚了,但现在咱们可以抢占先机,先把渤海王带过来,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袁逢想了想,无奈地点头,承认段颎的确是有用的。 但与此同时,他也保持了怀疑。 “他是不知道咱们要做什么,他要是知道了,会这样做吗?” “所以,先不让他知道,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再告诉他,逼他一起。” 袁树点头道:“时间紧迫,儿没有时间和段颎加深了解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但是只要能把渤海王平安带到雒阳来,大事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袁逢决心已定,点了点头。 “那术,你去安排渤海王的事情,顺便整顿你麾下能集结的猛士,让他们有所准备,次阳,你明面上就什么都不要做,以免引来关注,私下里,继续从袁赦那边多打探一些消息,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安排。” 袁树和袁隗都表示赞同。 然后,他们就开始具体商议行动细节,最后决定袁逢和袁树兵分两路行动,袁逢亲自率领一支人马从开阳门进入雒阳城,然后向南宫的苍龙阙门展开进攻,争取攻入苍龙阙门,拿下南宫。 而北宫则交给袁树负责。 北宫的政治地位比南宫重要,且天子也在北宫。 之所以这样分配,是因为袁树觉得自己有军事经验,曾经带队和羌人真刀真枪的拼过,麾下勇士多有战场经验,不会怯场,而老爹袁逢没有带兵的经验。 袁逢本来觉得自己负责北宫更合适,但是袁树提到这个问题之后,他也有所顾虑。 最后,在袁隗的建议下,为了提高行动的成功率,他表示认可,将北宫交给袁树来攻克。 (本章完) 第174章 大的,真的要来了 第174章 大的,真的要来了 兵变的细节问题商议的差不多了之后,听着老爹和袁隗正在商量如何安排袁氏族人,还是袁树第一时间想到了已经成为郎官的袁绍。 于是他向袁逢提出了疑问。 “父亲,兄长已经在雒阳了,这件事情要不要和他说一下?也让他参与进来?” 袁逢稍微愣了愣,接着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本初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过此事,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告诉他这些,我担心他接受不了,而且,他是你大伯那一脉唯一的继承人了。 要是为此事出了点什么意外,你大伯那一支又要出现一些波折?他还是不要参与进来了,次阳,你也记得要保护一下本初。” 袁隗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本初就交给我吧。” 见袁逢和袁隗有了打算,袁树也就不反驳了。 他快速赶回了雒阳良庄,先派人去南皮县传消息,让廉达马上把渤海王一家子秘密护送到雒阳来,不要有丝毫的迟缓。 接着,他又把程立、贾诩、卢植和十三太保召集起来,让这个核心领导层先知道这件事情,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注意了,这不是演习! 这不是演习! 宦官已经准备要对刘悝动手了,看来这一次是非要刘悝去死不可。 老壁灯肠道里积蓄着的不是屁! 大的,真的要来了! 得到袁树的通知之后,众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纷纷激动起来了。 之前都是演习,现在可是真的了,要干仗了,要见血了,要搞大事情了! 核心领导层了解到之后,三百多人的总指挥团队也在袁树的召集下聚在了一起。 面对他们,袁树再次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说。 “天子虽然年幼,却没有德行,一味信任、纵容宦官,迫害良善,杀戮无辜,荼毒天下,哀鸿遍野,大汉天下岌岌可危,吾辈为挽救大汉,唯有仗剑而起,奋而向前,诛奸佞,伐无道,尊渤海王为天子,再续汉统、拨乱反正!” 袁树喊出了此次行动的核心指导思想。 诛奸佞,伐无道,再续汉统,拨乱反正。 他们要将不配成为大汉天子的伪天子罢黜,要将合适的真正的天子推上帝位,要将奸佞全部诛杀,要将清白带回人间。 在袁树的鼓动下,总指挥团队全都激动了起来,甚至是亢奋了起来。 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一直都在期待着能用性命回报袁树恩德的那一天,他们对此没有迷茫,没有恐惧。 他们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知道袁树会和他们站在一起,一起冲锋陷阵,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们要么全部死亡,要么大获全胜,没有第三种可能。 从这一天开始,袁树开始带领指挥团队进行战术规划。 还是那个道理,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是没有计划,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袁树拿出了这些日子拜托程立和贾诩联合测绘的雒阳城平面图,上头不仅标明了各城门、街道、建筑、水道,连皇宫都被明白的标注了出来,皇宫各宫门也都明白的标注于其上。 而更有价值的是,这些地方哪里有军队驻守、哪里有重要的战略要地、军队的数量和轮换班次问题都被标注得一清二楚,整个雒阳军队的驻防、轮换、人数等等都在这张地图上一览无遗。 懂得军事的人们对此十分惊叹。 比如卢植,就非常感叹。 “有这样一幅地图,此战,已有六成胜算。” “才六成?” 袁树笑道:“师兄,何止六成?依我看,已有八成胜算。” “这……如果算上袁氏一族的力量,的确,八成或许都不止。” 卢植双眼放光,抚摸着这张地图:“要是宦官对此毫无察觉,此番行动甚至能有九成以上的胜算,剩下来的那一点点,就是天意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人,总归是要行动起来的。” 袁树指了指程立和贾诩,笑道:“此番行动的第一功,就要属于仲德与文和,宫城之外的地图,主要是仲德测绘的,宫城以内的一切,那都是文和在负责,他们两人一同努力,完成了这幅地图,咱们啊,都要首先感谢他们。” 程立和贾诩立刻把腰杆子挺得笔直,在那么多人面前被袁树夸奖的滋味儿实在是太爽了。 而且他们也的确担得起这第一功。 有了这些重要的情报,以卢植为首的军事领导人们就有充足的条件去布置战术了。 在此基础之上,袁树把袁氏家族能够提供的重要助力都给拿了出来,一一标注出来。 “城门校尉陆纡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是其麾下十二门的门侯里,开阳门侯和谷门侯这两人是袁氏故吏,他们是可靠的,除了他们两人,上西门侯与雍门侯是这两人的好友,可以信任,这就是四个人。 另外还有宣平门侯,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与袁司徒相处甚好,已有投效之意,也就是说,十二门的门侯,有五个已经是咱们的自己人,举事之时,可以和他们约定,打开城门,让咱们进入雒阳城。” 在地图上标注了这五个门之后,袁树进一步进行讲解。 “除此之外,在雒阳城内,执金吾袁惃是袁氏族人,可以信赖,他麾下的七百二十名持戟、缇骑都是可以信任的,他们掌控了雒阳武库,我们所不具备的装备,可以从雒阳武库里快速取得。 所以在行动的时候,我们这一路从谷门进入,先去武库拿取足够的武器装备,然后直接从朔平门攻入北宫,在北宫内将宦官诛杀,将天子控制,然后席卷两宫,将所有抵抗者诛杀,控制两宫。” 说完,袁树一拳捶在了地图上。 “只要做到这些事情,这场大事就算是成功了,咱们都将为大汉的未来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劳,待新君登基,咱们必然会得到应有的赏赐!我与诸君,都会获得我们应该得到的荣耀!” 众人顿时心潮澎湃。 一阵激动之后,更加谨慎小心的卢植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担忧。 “进入北门拿取武器并不难,但是,袁君,朔平门乃宫门,素来防备森严,若要攻入,难度很大,咱们是否能有内应从内而外协助?对了,卫尉袁滂不是……” 袁树摇了摇头。 “袁滂不是汝南袁氏之人,而是陈国袁氏之人,他与我父亲、三叔素来不怎么交流,为人清高,不喜欢交际,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就算他有心相助,也无法真正的指挥到士兵帮咱们里应外合。 宫廷卫士和虎贲军、羽林军都是宦官的亲信,直接统领这些士兵的下级官吏也都是宦官信任的人,所以和光禄勋刘宽一样,袁卫尉也无法真正指挥宫廷驻军相助于我们,至于那些真正领兵的人,也不能期待。 虽然我父我叔尝试与他们交流,却也不到可以托付信任的时候,他们的交往时间不够,所以不能将大事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所以,我认为做好攻取朔平门的准备是很有必要的,关键时刻,咱们还是要靠咱们自己。” 卢植闻言,缓缓点头。 “这样的话,怕是要费一番心思……” “倒也不必太过于为难。” 袁树看向了贾诩,点了点头,说道:“文和,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大家吧。” “喏。” 贾诩点了点头,发挥了自己平日里在宫禁中活动的优势,指了指地图上的朔平门。 “宫中虽然有宫廷卫士和禁卫军这两支武装,加在一起也有六七千人,但是人员比较分散,且并非所有人都在宫中驻守,也有轮换在外的人,且吾等真正要攻取的朔平门,只有一百一十七名守军,由朔平司马统领。 也就是说,只要吾辈顺利拿到武库里的兵器,再抵达朔平门,所要面对的不过是最多一百一十七名守军,且根据宫中传言,宫中久无大事,武备废弛,虎贲军还有羽林军尚可,这些看守宫门的士兵早已不复往日锋锐。 而且朔平门地处最北,天子朝臣都很少在这里办事,防备更加松懈,守军当中很多人都十分嗜酒,不仅晚间值守的时候会喝酒,有些时候白日里就会喝酒,晚间真正值守的人也不过十几二十人,其余大多数都在睡觉。” 贾诩说完,袁树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们的行动时间必然是晚上,既然是晚上,朔平门守军真正能对咱们造成威胁的,不过数十人,我们只要有足够耐用的攻城器械,不需要很长时间,必然可以拿下朔平门,进入北宫。 所以朔平门并不是大的阻碍,真正的考验,还要到北宫里面才开始,进入北宫之后,还有几道宫门需要我们闯进去,但是相对于外宫门,内宫门则没有那么强的防御工事了,所以,也不难。” 袁树和贾诩这么一说,卢植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其余众人也不再担忧。 接着,袁树又和众人一起商议了行动之后的人员调配问题。 (本章完) 第175章 我们是王师 第175章 我们是王师 此番行动,带队出击宫城的肯定是袁树自己,今日与会众人也都要参与进去。 至于行动的主力,在袁树的策划中,则以保卫部和老庄户共三千余人组成,这三千余人是袁树的看家底牌、家底子。 保卫部不用多说,一千多号人全是按照军官标准培养的,那是正儿八经的精锐,对上北军这种中央精锐也不会逊色。 老庄户两千多人则是最早开始接受军事训练、受训程度最深的人,虽然说未必有足够的军官才能,但是带一队新兵冲阵拼杀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们算是预备军官的苗子。 另外,已经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三千多凉州门生和对军事有兴趣的一心会员则作为第二梯队加入到行动之中,跟着第一梯队的主力一起冲锋陷阵。 这一批人虽然没有保卫部和老庄户那么精锐,但也都是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受训时间也比较长,其中不少人也有过参加战争、杀人的经验,绝不是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蛋子。 所以他们加入到这场行动当中,也绝不会露怯。 总体来说,这六千多不到七千人算是袁树手底下目前最可靠的战斗力,无论是专业性还是忠诚度都有一定的保障,某种意义上算是袁树的私兵部曲。 此番行动,袁树将亲自率领第一梯队,第二梯队则交给卢植统领,紧随其后冲阵。 攻入朔平门之后,袁树计划由自己去捕捉刘宏,而卢植则主要负责斩杀宦官,互相保持联络。 此次行动主要铲除的是宦官,且因为行动的效率问题,袁树提出,分辨宦官的方式就是看他们有没有胡子。 没有胡子的都要杀死,争取要在天亮之前把所有宦官全部除掉,一个不留。 至于其他人等,则尽量不要杀死,以擒拿抓捕为主要方式,尤其是宫里面的女官、宫女等等,绝对不能滥杀,必须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要杀死的只有宦官,其余人等若有罪,可以事后审讯处死,但是绝不可随意杀戮,这一点,是我对诸位的要求,我相信诸位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和那些野兽般的人一样失控,所以必须要提前决定好这条准则。 至于宫中的宫殿、房屋、财物,更要尽力保全,不能纵火,不能劫掠,我们是良知之师,不是野兽,我们是为了大汉的未来,而不是为了造反劫掠,我们必须要表现出知行合一的面貌,必须要以此告知天下人,我们不是汉贼。” 袁树的这一呼吁得到了所有人的高度认同,他们也认为他们不是汉贼,他们是伐无道诛奸贼的王师。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铲除宦官,所以杀死宦官是唯一的目标。 袁树平日里对整个一心会团体严格的纪律要求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也相信自己能够约束好这支武装力量,使他们达到岳家军的纪律水准,给新时代的第一页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注脚。 雒阳城不是随随便便的地方,雒阳城是帝国首都,天子脚下,储藏着数量极大的珍贵物资、文物、宝物,这些东西都是无价值瑰宝,但却在历史上惨遭横祸。 董卓火烧雒阳,以及西晋时期的武库大火,将十分珍贵的雒阳藏书、武库藏品烧得七七八八,几乎没有留存下来的东西,无数珍贵的文物就在这两场大火和数不清的动乱中彻底丧失。 这在袁树看来是非常可惜的。 他从来不认为军队就是野蛮的,无礼的,狂躁的,嗜血的。 不说近现代,就算是古代,也曾有过军纪严明、与民秋毫无犯的军队。 比如诸葛亮麾下的蜀汉北伐军,在魏国的领土上和魏国平民相处愉快。 比如岳飞麾下的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虏,所到之处,平民全力支持。 比如戚继光麾下的戚家军,那也是严明军纪,出征时若有扰民的,一律斩首示众,也因此得到了战地百姓的支持。 这足以说明编练一支与民秋毫无犯甚至相处愉快的军队并不是不可能。 只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拿到军饷,稍微有点见识、文化,这一切就算是水到渠成了,对于暴力团体来说,他们的要求实在是不高。 只可惜,不做人的帝国统治阶级就算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到,让一群手里拿着武器的大兵饿肚子、穿不暖、拿不到足够糊口的军饷。 军用物资层层剥皮,从出库到大头兵手上,能留下十分之三都算是有良心的。 就这,还指望人家打胜仗。 搞笑! 袁树对待自己的一心会属下们都是非常大方的。 一般的门生都能免费住宿,在良庄内,他们的衣食住行只是一笔很小的开销,吃饭之类的并不会费很多的价钱。 袁树通过加强运输和储存管理、就地获取食材等等诸多方式降低了伙食成本,并且不以此为盈利的方式,使得门生们在良庄内获取食物的成本较之雒阳城内外要低得多。 有些贫困的门生测算过,他们在太学里每月所需要的食物支出和在良庄内所需要的食物支出完全是两个概念,他们只需要支出在太学里百分之五十的费用,就能吃得比在太学内还要好不少。主要就是能吃饱,完全不会饿肚子。 粟米、麦饭管饱,不会缺盐,偶尔有肉吃,也会有蔬菜吃,特殊节日还有少量水果作为福利发放,几个人分一个果子吃,虽然不多,也能尝尝味道。 一日虽然只有两餐,但一餐是稠菜粥,一餐是干饭,不吃那种稀粥,所以很顶饿。 这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至于加入了一心会的会员或者参加军事训练的成员,那都是直接全额补贴的。 一日三餐,免费食宿,还有衣物提供,肉类、蔬菜类都是翻倍的提供,保证让这些人吃饱吃好,绝不让他们饿肚子,也不会让他们营养单调、不良。 很多加入之初面黄肌瘦身材单薄的太学生在进入良庄之后的两三个月里,都纷纷开始长肉,开始变得面色红润,头发也变得有光泽,皮肤都比之前更好,人的精神状态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笔支出当然不小。 所以不仅一心会下属产业的利润全都归入公账,袁树自己搞到的那些钱也都不是拿来自己用,而是投入到一心会的公账里。 他给自己开一笔工资,日常所用就从工资里支取,以此表示自己和大家同甘共苦。 至于其他有什么想要的,比如昂贵的水果、香料之类的,他要么坑爹,要么打袁隗的秋风,反正绝对不动用公账里的一枚五铢钱。 他自然不会饿着自己,不会苦了自己,他的工资收入补贴也是整个一心会最高的,超过一般会员好几倍,正儿八经吃饭,吃肉吃菜,那都不是问题,不存在他自己吃糠咽菜的情况。 但就是这样,一心会庞大的支出却没有导致财政赤字,反而是连年有盈余。 茂陵良庄早就收支平衡了,还能把利润拿来给雒阳良庄用。 雒阳良庄的发展也是很不错,正常的建设支出抛开不算,就算是硬扛了一次水灾之后,哪怕一心会还支出了一些物资和财物帮助城外平民重建家园,也没有到财政危机的地步。 不算这些意外支出,就在日常的饮食、教学、军事训练、农业生产的消耗来算,数字一点都不大,以至于袁树一开始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算帐算错了。 但是卢植领衔的审计部明确表示,算账是不可能算错的,每一笔账他们都有记录,每一笔账都经得起查验,每一笔钱从进入到支取再到落实用途,他们都有记录。 卢植对此盯得特别紧。 袁树也多次派人查账,或者自己来突击查账,也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账面很干净,很健康,在往日看来很少的一笔钱就能让很多人吃饱又吃好。 最后只能得出结论—— 正儿八经办事,不搞什么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稍微做点拟人的事情,就算有所消耗、磨损,一个正常运转的产业组织也不会到无米下锅的地步。 帝国朝廷的一系列操作只能说颇为返祖,雁过拔毛,谁都要伸出手捞点好处,平白增加了无数支出,以至于入不敷出成为常态。 袁树后来也安排贾诩刺探了一下各级官府的后勤支出账目,结果让他颇为无奈。 眼下这个时期虽然已经不复当年汉明帝、章帝时期三五十钱就能买一石米粮的好时候,但只要不战乱,在正常光景,在没什么天灾人祸的地方,粮价还是稳定的。 一石米粮本来只要一百一十钱到一百二十钱左右就能买到,要是碰到一点稍微有点良心的米商,给你降个几文钱也不是不可能。 雒阳刚刚经历水灾,粮价上涨,但经由一心会的努力和袁树的操作,水灾很快得到控制,粮价已经从一百五十钱一石回落到了一百一十钱一石,价格已经稳定下来。 所以雒阳本地老百姓虽然是月光,但吃饭还是能吃上的。 可是朝廷、官府、军队的粮食支出就完全不同了,外头卖一百一十钱左右的米粮,在这些组织的账册上却愣是能飙到一石四五百钱甚至五六百钱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什么日用品、蔬果木炭、衣物之类的官府常用福利,那价格更是一个比一个离谱,离离原上谱,差个四五倍都算是讲究的,个别物件甚至能出现十倍左右的差价。 美其名曰——精品。 他们买的是黄金和蜀锦吗? 这种操作袁树怎么看怎么眼熟,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有中间商在赚差价,各路“刘专员”实在是太多,钱实在是不太够用。 老老实实办事,就算稍微贪一点,贪个十几二十钱,袁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你翻了好几倍的贪,贪出了倍差,那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所以袁树能用更少的钱养活更多的人,而东汉帝国则是了大钱办了丑事,输麻了都。 —————— ps:昨天吃红烧甲鱼,剩下的浓汤今天早上拿来炒了蛋炒饭,加强版的扬州炒饭,味儿贼香,吃了以后十分感动,所以加更一章。 (本章完) 第176章 刘宏不会妥协 第176章 刘宏不会妥协 官府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也给袁树提了个醒。 他意识到对于任何一个组织来说,出现这种情况都难以避免,无论怎么管制,也难以避免出现一些管不到的情况,所以灯下黑也是正常。 但是如何把这种损耗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就是考验管理者能力的时候了。 反正袁树自己以后建立军队,绝对是要把一心会审计部的光荣传统发扬光大的,军队这种钱大户更是要管住钱袋子。 袁树可不想出现一百万刀乐买一只山羊的事情。 袁树这边风风火火的准备着大事,那边段颎也没闲着。 袁树告诉他要继续按部就班的办事情,那他就按部就班的干事情。 郑飒和董腾落到他手里,他肯定不会给这两人好果子吃,反正都是宦官,就把这两人当作受气包,当作王甫的替代品狠狠收拾,还不要别人操作,他自己亲自上手,亲自拷打。 让你折腾我! 让你折腾我! 我弄死你! 郑飒和董腾实在是倒霉,他们不知道他们被严刑拷打的时候,在段颎眼里,他们的脸都变成了王甫的模样。 段颎亲自操作,把烧红的铁块狠狠往这两人身上招呼,把两人身上的细皮嫩肉一块一块的烫焦。 用拇指粗细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两人身上,把他们打的嗷嗷叫,等他们忍不住昏厥过去,再亲自提一桶盐水狠狠往他们身上浇过去。 两人被疼的醒过来,又昏厥过去,段颎还不解气,直接抓着一把粗盐往两人的伤口上摁过去,然后死命的摩擦摩擦摩擦,就跟东北搓澡老大爷似的。 可以想象,郑飒和董腾到底疼到了什么地步。 在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之下,没有什么人能坚持到底金刚不坏之身都能给你磨平了,更别说是郑飒和董腾这两个没有雄性激素分泌的人。 于是他们很快就招了,按照段颎需要的内容,他们招的一干二净,十分彻底。 比如刘悝跟他们交好是有目的的。 最开始,刘悝经常询问他们一些宫廷内部的事情,经常询问他们天子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身体状况怎么样之类的。 到后面,刘悝越来越多的赠送给他们礼物和钱财,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也渐渐显露出不一样的目的,开始关心宫廷里的布防,关心宫廷里的掌权者。 不单单是他们两人,刘悝还试图联系更多内廷宦官,试图与他们达成联合,嘱托他们收买人心,收买一些在宫廷内部带兵的人之类的。 最后,刘悝干脆明牌告诉了郑飒和董腾,说他觉得刘志的皇位就是应该留给他的,却被窦氏外戚厚颜无耻的夺走了。 他十分憎恨,于是决定造反,不断收买皇宫里的人,到最后就要发动兵变,杀死当今天子,由他自己来做皇帝。 郑飒和董腾被他许以重利,以后除掉了曹节和王甫以后,就会让郑飒和董腾作为宦官之首,与他一起共享荣华富贵。 郑飒和董腾十分心动,于是答应了刘悝的条件,暗中帮助刘悝扩大影响力,收买一些宦官、侍卫,以此为自己谋取登上皇位的机会。 王甫给段颎送来一份名单,上面是王甫和曹节等人列出来的一份与他们不对付的内廷宦官势力及其党羽的名单,表示要让郑飒和董腾咬出这些人,就当作借刀杀人了。 同时,王甫也表示这份名单还可以加人,看看段颎有没有想要报复的人,如果有,加上去,他们商量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一起处理掉。 这算是王甫给段颎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小补偿。 郑飒和董腾被打得死去活来,根本扛不住,为了身上好受一点,只能签字画押,承认了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他们的同党,都是协助刘悝篡夺皇位的同党。 段颎把一切都给做完之后,时间还没到三天,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袁树,询问袁树需不需要再做点什么,或者说袁树有没有想要报复的人之类的,如果有,那就把名字加上去。 段颎不知道袁树正在谋划什么,所以以为这件事情和袁树没有关系,袁氏家族也不打算参与,感到无趣的他,只能问问袁树还有什么想要报复的人。 袁树想了想,就给这份名单上添加了一个名字——蹇硕。 这王八蛋是当初他入宫枯坐一整日时负责看守他的人,他问蹇硕要蜜水,要餐食,蹇硕阴阳怪气、阳奉阴违,对他十分敷衍,只给他白水和简单的糕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喂兔子的。 就连上厕所都给他带了好长一段路才抵达,差点没把袁树憋得失去作为人类的尊严。 当时袁树就把这个人记在心上了。 眼下既然有机会,那就把这个人的名字加上去,当场拉清单,一起处理掉算了,也算是给自己报个仇。 让你这阴阳人不给我蜜水! 袁树的心眼在这些层面上显得特别小。他甚至能容忍一个与他互相嘴臭、飙过脏话的人加入他的团队,却不能容忍一个不给他喝蜜水的人,一直念着,就是要报复他。 段颎得知,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就把这个名字加上去了,加上去之后就把名单和口供一起送交给了王甫,王甫看了看他加上去的名字,有点好奇。 “你和蹇硕也有仇怨?” “此人对我不敬,曾与我有口角,我很不高兴。” 段颎只是随便的糊弄过去。 王甫也不在意,区区一个小黄门,没什么不能处理的,一个小黄门没了,千千万万个小黄门会顶上来,这种耗材没什么大不了的,杀了就杀了,纯粹当是让段颎稍微出口气。 名单准备齐全,口供也拿到了,如此一来,该做的事情就可以进行了。 熹平元年九月十日,王甫、曹节联手上表给天子刘宏,将渤海王刘悝试图谋取皇位的消息告诉了刘宏。 刘宏对此十分惊讶,看完所有的口供和名单之后更是惊讶的无以复加。 他不知道他这位同族亲属居然谋划着想要篡夺他的皇位,甚至已经从他的身边人入手,准备对他发起无耻的偷袭了。 幸亏被王甫和曹节察觉,把内鬼揪了出来,否则他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大胆,居然敢谋夺朕的皇位,当真是胆大包天!可恶至极!” 刘宏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已经初步长成,而且对于权势地位之类的事情都十分敏感,这一点不输给他的前任。 十三岁不到就敢拿着剑为了捍卫自己的皇位而战斗,可以说他虽然素质不高,但是皇权意识很强,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为了当皇帝而当皇帝的皇帝,纯粹的封建主义战士。 窦武威胁他的皇位,他把窦武给杀了。 现在刘悝威胁他的皇位,他当然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杀心顿起,满目杀机。 “刘悝大逆不道!居然敢谋夺朕的皇位,断然不可留!王常侍,曹常侍,你们立刻传朕的旨意,下令给渤海国相,令其逮捕刘悝送到雒阳受审,朕要亲自审问他,处死他!” 王甫和曹节对视了一眼。 然后曹节上奏。 “陛下,刘悝既然谋夺皇位之心已久,那么必然有所准备,臣担心渤海国有很多他的同党,贸然抓捕至雒阳,难度很大,就算能抓住,恐怕也会引起反弹。 他的党羽说不定还会半路拦截,将他救下,然后顺势发动叛乱,这样一来,朝廷就会面临困局,所以臣建议,应该一开始就雷霆一击,使其没有还手之力。” 刘宏想了想,便缓缓点头。 “这样说也有道理,总不能给他犯上作乱的机会,那曹常侍,你有什么建议吗?如何雷霆一击?” “臣的建议是,派遣得力人手带兵追捕。” 曹节缓缓道:“冀州刺史李邵有勇力,忠于朝廷,忠于陛下,臣建议以李邵带兵赴渤海国,以雷霆之势捉拿刘悝,全家满门老小不得放过,全部下狱,严加审讯,并且尽快处死,以免夜长梦多。” 刘宏眨了眨眼睛,皱起眉头,显然对此有些犹豫。 “虽然已有罪证,但是刘悝毕竟是宗王,还是先帝的亲弟,如果没有审讯就将其处死,是不是影响不好?而且举家满门全部处死,是不是太过了?老幼妇孺可以放过吧?全部处死,万一宗室对此有非议,在背后议论朕,又当如何?” 王甫上前进言。 “陛下,那些事情,可以等木已成舟再去商议,渤海王阴谋篡夺帝位,铁证如山,他抵赖不得,以此公示天下,就算有人质疑,但涉及到谋取皇位之事,他们也不敢妄言。 而这一切的前提,则是渤海王已经伏诛,人都死了,再怎么议论也于事无补,但要是人不死,夜长梦多,万一有人从中作梗,试图救援渤海王,则会坏了陛下的大事,影响陛下的地位。” 刘宏抿了抿嘴唇,反复思量,最后下定决心。 “言之有理,刘悝谋取皇位已是铁证,不将其除掉,断不可行!那就令冀州刺史李邵亲自带兵抓捕刘悝归案,严加审讯,而后尽快处死,不能给任何人借此发挥的机会!” 为了自己的皇位,刘宏虽然还有点担忧此事的影响,但是他觉得王甫说的对,担忧,也是要建立在皇位还在屁股底下的前提之下,没有这个前提,他还担忧个屁啊! 他所拥有的东西从来都不多,现在更是只有皇位,要是皇位都没有了,他还剩下些什么?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自己的皇位,决不妥协! 任何敢威胁皇位的人,死! (本章完) 第177章 我那么大一个渤海王呢? 第177章 我那么大一个渤海王呢? 关于处理刘悝的事情,刘宏很快下诏至尚书台,再由尚书台将此事发布诏令给冀州刺史李邵,由李邵正式执行。 此事很快在朝廷中传播开来,不少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诏令感到非常的错愕、震惊,很快就有官员上表询问此事真伪,并希望朝廷能给出回应。 袁隗已经知道此事,但作为司徒,他还是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于是上表朝廷,询问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惩处宗王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顾及朝廷官员的意见呢? 就算要干这个事情,也要提前和大家知会一声吧? 你这么搞,很容易让我们认为你是要搞先斩后奏那一套啊。 袁隗带头询问,其他官员也纷纷上表,一时间内廷压力巨大。 但是这些奏表都被宦官们拦截了,只有少数措辞温和的奏表被送到刘宏面前,刘宏看后还以为朝臣对此反应并不激烈,只是询问,就更加放心了,觉得这个事情做的没错。 他又下了一道诏令,解释说这件事情性质恶劣,必须要尽快处置,所以没有及时和诸位重臣商议,不过此事确实存在,证据确凿,无需争论。 所以处死刘悝这件事情,绝对是要进行下去的。 这道政令引起了更大范围的议论和疑惑,但是在宦官的威压之下,这种讨论最终也没有影响到朝廷决策的进行。 只是,无论是刘宏还是宦官们,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早就被袁树得知,且袁树赶在刘宏诏令下发之前数日就派人前往冀州通报此事,让停留在冀州应对此事的廉达立刻行动起来。 廉达接到通报之后,立刻紧张起来,立刻派人入渤海王府告知刘悝此事。 刘悝在这些日子里一直处在高度的紧张之中,又不敢喝酒,生怕误事,吃不好,睡不好,焦虑的不要不要的,甚至为此还生病了,眼下正天天喝药呢。 不过也多亏他生病了,进出渤海王府的医生更多了,廉达与他联络就更方便了。 消息送来,刘悝大惊,得知刘宏真的要对他下手了,他紧张不已,连夜召见廉达,让廉达一定要保护好他。 廉达则表示袁树留着他就是为了要保护好刘悝一家子的,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说的,刘悝赶快召集一家老小,嘱咐一下,大家脚底抹油,开润! 刘悝也不含糊,命都快没了,啥都不想了,趁着夜晚赶快让心腹老仆把妻子、妾室、儿子、女儿等直系亲属们全部召集起来,向他们通知了此事,让一家男女老少惊恐万分。 所幸他们早就有了退路,于是一家老小赶快去收拾细软,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只有各自最贴身的仆人、侍女才能知道。 尽管如此,这帮人的数量也达到了七十三人,人数实在是不少,需要的车辆也不少,再加上一些必要的贴身细软衣物什么的,整个车队目标也确实不小,要是光明正大的离开,多少有点难度。 不过廉达这边也不是没有应对方案。 应对方案早就准备好了。 来南皮县销售凉州和关中物产的商队本来就规模庞大,之前已经在这里行动了一个月左右,此时此刻启程返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廉达把这一家子的车队编入商队之中,以此作为掩护,让他们跟着商队一起走。 一天一夜的准备之后,第三天清晨,刘悝一家子男女老少还有必要的仆人们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剩下没有跟他们离开的人则被提前安排到了城外的别院里,以刘悝将要去别院休养身体为理由前去准备。 等刘悝一家老小跟着一起润走之后,整个渤海王府只剩下一个七十岁的老仆还在看守,渤海王府闭门谢客。 于是对内对外都有了交代,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所以最开始,这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直到三天后渤海国相高程派人前来探病的时候,才从那个老仆口中得知刘悝去城外别院休养了。 探病的人又去别院打探消息,意外得知刘悝说是要来别院,但目前为止还没到,他们只是先期前来别院打扫布置。 探病的人感到奇怪,又回到渤海王府打探消息,从老仆口中得知如果刘悝还没去别院,也可能是去访问什么医生了,又或者是去什么地方秋游养病了。探病的人一无所获,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回去报告了高程,说刘悝不在王府也不在别院,不知道去哪里了。 说来也是搞笑,高程素来和刘悝相处的不愉快,平日里也不怎么在乎这个得罪过刘志的宗王,派人去询问病情无非是象征性的了解一下,其实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他觉得刘悝要是死了,反而更好一点,否则让他守着一个有谋取皇位嫌疑的宗王,实在是让他非常不爽。 国相名义上是宗王的属下,可实际上根本不听宗王的,直属朝廷,是地方最高军政长官,真正掌握地方实权,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忙碌。 宗王就是个吃税收享受的主儿,要是遇到一个不省心的到处搞事情,虽然没有实权,但地位在那儿,处理也不好处理,一个不好,国相里外不是人,真的是要烦死。 眼下正是秋收的时候,今年年景不好,粮食欠收,收税就成了问题。 可粮食欠收,官府不能欠收,不然老爷们的桌上少了一道菜,那可是要紧的事情。 然而老百姓也不好糊弄。 人家收得那么少,你还要收那么多税,人们都活不下去了,能不跟着你对干? 于是乎,八九月间,渤海国出现了多起抗税事件。 这些抗税事件规模不大,但次数多,不少税吏为此受伤,民间反抗烈度是一浪高过一浪,高程正因为这些问题闹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顾刘悝的事情? 所以他只是点头说自己知道了,然后一忙起来,居然就忘掉了这个事情。 之后他一直在忙碌,一直在应付抗税的事情,早出晚归十分狼狈,各种派兵镇压、维持稳定,或者亲自带兵去“安抚”人心。 之前他已经忙碌了一个月,接下来又是三天的不眠不休,他之后才初步平息了抗税事件,抓住了不少闹事分子,把他们扔进监狱。 狱卒们自会有诸多法门教训这些不给朝廷纳税的抗税分子。 到此为止,他才终于得了些空闲,又忽然想起了刘悝还在生病,于是再派人去问问刘悝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结果就得到了和三天之前一样的答复。 刘悝不在王府,说是去城外别院休养了,但是城外别院的人说刘悝一直没来,所以刘悝就一直没踪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高程这才想起八天以前他派去的人也带给了他同样的消息,但他一忙起来,就把这个事情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赶快亲自去渤海王府和城外别院,又派人在其他地方找寻刘悝的踪迹,城里城外到处找。 半天之后,消息汇总。 刘悝,消失了。 不仅是刘悝本人,还有他的妻子儿女,都不见了,整个渤海王府只剩下一些下人,其他人全都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高程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下子就滑下来了。 我渤海王呢? 我那么大一个渤海王呢? 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没了? 国相相对于太守,虽然权力地位差不多,但是额外有一个特殊的职责,那就是监督、或者干脆说就是监视宗王,不能让宗王搞事情,如果宗王老老实实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那无所谓,但宗王要是乱搞,搞一些有的没的,那国相是有连带责任的。 所以对于宗王的行踪和做的事情,国相必须要知道,并且时不时的还要向朝廷汇报,现在好端端一个宗王人间蒸发,找不到踪影,他这个国相还要不要混? “立刻派出所有能派出的人,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大王!” (本章完) 第178章 追!追!追! 第178章 追!追!追! 高程紧张之下,动员了他所能动员的全部人手,到处找寻刘悝的踪迹。 为了增加成功率,同时不想大张旗鼓,他还下令给各地县令,让他们也全部动员起来,低调寻找刘悝,千万不可声张。 应该说高程是倒霉到了极点,这边刚开始找,那边冀州刺史李邵就来了。 李邵在渤海国相府会见了高程,拿出了皇帝圣旨交给高程,高程一看,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渤海王刘悝有谋逆、篡夺皇位的重大嫌疑,天子令冀州刺史李邵抓捕刘悝归案,严肃审理,只要罪行证实,立刻处死,不可姑息。 高程感觉自己的死兆星正在熠熠生辉,自己的性命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其实如果只是李邵过来办事,他大可以搪塞、推攘,各种阳奉阴违,甚至直接抗拒李邵的介入,因为李邵这个冀州刺史也是两千石的官职,传统概念上并没有介入渤海国内政事务的资格。 但问题在于李邵拿着天子诏令过来,那就等于是天子使者,代天子办事,他这个太守如何能抗拒天子令呢? 可是刘悝不见了,他又该怎么说? 李邵察觉到高程的表情不太对,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赶忙询问真实情况如何,高程左思右想躲不过去,只能苦着一张脸告诉李邵——刘悝不见了,一家老小全都不见了。 这下眼前一黑的不单单是高程,还有李邵。 李邵差点没站稳,好在身边部下扶住了他,让他缓了一下,好歹稳住了情绪,双手按在了高程的双肩上,面色狰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如实交代!” 高程万念俱灰,干脆摆烂了,不挣扎了,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李邵。 说保守估计刘悝已经失踪七天了,他因为要处理地方抗税的事情,所以没有关注这件事情,等他关注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到处找都找不到人。 然后就是现在了。 李邵有点绝望,感觉自己的死兆星也在熠熠生辉。 天子诏令才刚刚送过来,拿到的第一时间自己就调集人马赶过来了,只了很短的几天时间,照理来说,刘悝绝对没有应对的时间,可他偏偏消失了,而且还是那么多天之前? 那个时间段,连他都还没有接到来自雒阳的诏令,刘悝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这两件事情到底有没有联系? 难道只是意外?刘悝没有逃跑? 如果是意外,刘悝不会不通报就人间蒸发,他总不会是童心未泯,要和大家玩捉迷藏吧? 如果不是意外,这两件事情要联系在一起考虑,那…… 自己得到诏令之前,刘悝就已经知道了,然后做出了应对,逃跑了,这样算来,只有一种可能性。 天子诏令发出雒阳的时候,也同时有人泄密,将消息通知给了刘悝,且刘悝这边的行动速度更快,争取到了几天的时间差,再加上高程的疏忽,遂让刘悝顺利逃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悝已经抢占先机,接下来就算发出逮捕令,也难说能跟上刘悝逃命的步伐,万一刘悝直接往北或者往南胜利大逃亡,一路不停歇,还真不一定能追上他。 要是他还有一些同谋者相助,那……他甚至可能聚集兵马发动叛乱啊! 事情大条了!大条了! 李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着双目空洞的高程,狠狠上前扇了他一巴掌,把他扇的一脸迷茫。 都这样了,你还打我干什么? “听着,高太守,你我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办不成这件事情,找不到渤海王,咱们两人都要死,谁都跑不掉,现在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找到渤海王,马上调查!马上追踪,把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四面八方的追!追!追!!” 李邵也是疯魔了,啥也不管了,把自己带来的士兵也散了出去。 高程被强烈的求生欲所驱使,也不管不顾了,追着李邵的步伐,将所有能调派的人手全部派了出去,四面八方的追,每一条路都要追上去,绝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另外,为了确定刘悝到底是从哪里离开的,李邵和高程把渤海王府里的老仆和别院里的那些下人全都抓了起来,严刑拷打,甚至当面杀人、碎尸,强逼着他们把知道的消息全都吐出来。 一开始并不顺利,甚至有一个年轻下人都把和渤海王妾室通奸的事实交代了出来,也没人知道渤海王究竟去了哪里,仿佛刘悝真的是人间蒸发了。 就在李邵和高程全都绝望的时候,一个下人无意间说了一件有点意思的事情。他说他们离开王府到别院做准备的那天上午,他因为肚子疼掉了队,没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而是自己单独前往别院的。 他出发的时候看到了刘悝一家子急急忙忙的上了马车,跟着一支商队一起离开的南皮县城,出城之后的确是往别院的方向去的,但是他快速抵达别院之后左等右等不见刘悝的车队过来,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李邵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疑点。 “商队?什么商队?” 被严刑拷打的下人哭哭啼啼,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听说是从关中过来的商队,拉了很多凉州那边的货物过来售卖,好像还送给了大王一些葡萄酒,多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关中?葡萄酒?” 李邵看了一眼高程,发现高程也在看他。 葡萄酒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从凉州运送到雒阳就已经价比黄金,要是出关运送到冀州,那价格更是要翻好几倍,除了达官显贵,没人消费得起这么昂贵的奢侈品。 更何况这年头天下不安稳,一个商队能千里迢迢从关中把葡萄酒送到冀州来销售,这得是多大的本事,这背后的东家又得是多么的手眼通天? 这个消息很重要,但是李邵和高程因为长期在冀州做官,对于葡萄酒相关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好像抓住了重点,又好像没抓住重点。 良久,高程忽然想到了什么。 “假使渤海王是跟着那商队离开的,商队从关中而来,必然会去往关中,你说渤海王会不会现在正在去往关中的路上?” “关中?” 李邵皱眉苦思,疑惑道:“为什么要去关中?去关中有什么意义?而且去关中必然会经过三河之地,除非他们转道入蜀,但那样的话道路实在是太过艰难,所以必然还是从雒阳过,这明目张胆的自投罗网,那……” 李邵忽然不说话了。 他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忽然产生了一些很让他感到惊悚的有端联想。 如果之前发生的这一切事件都以刘悝真的有造反之心、准备篡夺皇位为前提来展开的话,那么刘悝这种明显不合常理、反其道而行之的路线…… 该不会…… 该不会是要直接冲着雒阳过去,要在雒阳周边灯下黑的来一场惊天动地的中心开式的叛乱吧? 他的目标难道从一开始就是雒阳而不是冀州本地? 他就没想着在冀州叛乱,而是直接冲雒阳去了? 他在雒阳有内应,听说被抓了不少,但必然还有余党,否则朝廷抓捕他的消息不会泄漏,他不会提早那么久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刘悝在雒阳的势力绝对没有被全部解决掉,必然还有后手! 如此来说,刘悝很有可能是打算放手一搏了! 坏了! 咱们还在这里想着抓他,可他已经冲着天子本人去了!他要放手一搏了! 想通这一点之后,李邵被吓得魂飞魄散,高程得知以后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两人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追! 追! 追! 就算跑死了马、跑断了腿、跑废了屁股也必须要把刘悝的车队截住!决不能让他顺利抵达雒阳! 应该说他们察觉的还算是快的,并且也通过推导得出了接近事实的答案,但是问题在于—— 太晚了。 (本章完) 第17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7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邵和高程是赶不上了。 因为刘悝一家子已经在廉达的护送下用最快的速度往雒阳赶了好一段时间了,路程已经走了一多半了,再有十天左右的功夫,就能抵达雒阳了。 之所以没有更快,是因为刘悝的病还没好。 且他带着自己的妻妾儿女,马车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根本承受不了,所以不得不放慢速度,搞得廉达还有点焦急,担心误事。 不过事已至此,大局其实已经不会轻易改变了,李邵和高程跑死了马、跑废了人,都很难赶上廉达车队的步伐。 而在雒阳,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袁氏家族的政变计划也随之全面展开。 袁隗按照之前的计划,于熹平元年九月二十七日外出颍川、南阳巡视粮食歉收地区,外出公干,离开了雒阳这个漩涡中心。 留下袁逢和袁树两父子和一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每日定点点卯做郎官的袁绍。 袁绍什么都不知道,老实做官,这在袁逢看来甚至有利于迷惑宦官,让宦官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些什么。 袁逢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的弟弟袁惃,让袁惃做一下准备,并没有将这个事情提前告知其他雒阳驻军里的自己人。 他只是先把袁氏家族从各地集中来的死士安顿在了雒阳城南的平民聚居区里,让他们以平民的身份住下来,聚集在一起。 那里因为之前的大水死了不少人,又因为重建工作的原因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所以袁氏死士们混进去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袁逢将袁氏储存的环首刀、弓弩、盔甲等等都埋藏在了城南树林里,准备发起行动的时候,死士们聚集起来挖出武器装备,然后直接冲击开阳门。 除此之外,袁逢还是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 与朋友们沟通交流,喝酒欢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哪怕是最近雒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渤海王刘悝造反事件也没有影响到袁逢的生活。 很多人为此感到佩服,觉得一个宗王就要被杀了,那么大的政治变故发生在眼前,而袁逢依旧潇洒自在,这袁逢才是真正的心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实在是牛逼。 但其实与袁逢差不多,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袁树也没有太过着急焦虑。 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也做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刘悝抵达雒阳,就可以正式行动了。 很多事情准备起来需要大半年的时间,但是真正去完成它,或许只要一个晚上,几个时辰。 所谓的准备,只能提高成功率,而永远无法决定最终的结局,所以才有了那句千古名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个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呢? 自己到底是会成为穿越者之光还是穿越者之耻呢? 袁树无法知晓。 熹平元年九月底,雒阳城内波谲云诡,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又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整个雒阳城内深谙政治斗争权术的人都感觉这种平静很不正常,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既视感,仿佛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有一个宗王要死,算是大事吗? 或许吧,或许挺大的,但好像也不完全是大事。 大部分人都不确定,只有极少数人才明确的知道,这的确是大事,还是天大的大事。 袁树就是其中一个,还是特别核心的一个,因为他甚至知道这件大事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熹平元年十月初一晚,月黑风高,廉达率领一支车队偷偷的抵达了雒阳良庄南大门,在这里得到了卢植率领的一支人马的接应。 双方举火为号,隔着老远就确定对方正是自己要等待的人,然后车队缓缓驶入良庄,直抵一心会总部所在地。 总部门口灯火通明,袁树正带着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部下们一起等待刘悝的到来,刘悝在车上掀起了车帘,看到了火光照射之下的熟悉身影,心中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虽然不能说完全的安全,但是抵达这里之后,至少,袁树会保护他,袁氏会保护他,他们会为了他而战,除非袁氏战败,他才会丧命,只要袁氏赢了,他就是下一任皇帝。 一念至此,他眼中充满了希望之光。他想当皇帝。 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当皇帝! 车停在了总部门口,与袁树也就隔着几步路,刘悝立刻站起身子掀开车帘走下车,刚站稳,就迫不及待朝前走去,而袁树也随之走过来,两人达成了双向奔赴。 “大王!” “袁卿!” 袁树向刘悝行礼,刘悝伸手扶起了袁树,满心欢喜。 “袁卿,多亏了你,此番我才算是暂时安全了,没有你,没有袁氏,我可能已经要死了。” “汝南袁氏六代人侍奉大汉历任先帝,深受天恩,绝不会让大汉正统蒙受不白之冤,大王,您到了这里就安全了,树必当竭尽全力,护卫您的安全。” “好!好!好!这才是忠臣!这才是忠臣啊!你们立下的功劳,我绝不会忘记!我绝不会……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刘悝喜不自胜,刚要说些什么,忽然连着咳嗽了起来,咳得并不剧烈,但明显不是健康的状态,这让袁树有点惊讶。 “大王,您……” “老毛病了,不要紧的,几十年了,时不时的就来一出,我都习惯了。” 刘悝连连摆手,又跟着咳了几声。 袁树看向了廉达,廉达上前进行了解释。 “接到您的通知之前五天,大王身体抱恙,请了医者看病,开药,也吃了好几天的药,出发之时,还是没有康复,虽然在路上也有准备药材熬制给大王服用,不过到底是赶路重要,我也询问了大王要不要休息一些时日,但是……” “没关系,是我让他尽力赶路的。” 刘悝喘了几口气,不再咳嗽,轻笑道:“袁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因为小小咳疾就受到影响呢?当然是赶路重要,小小病症,之后将养几天也就过去了,不能耽误了大事。” 你还挺有大局观的…… 袁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请大王赶快去歇息,您的卧房和餐食都已经准备好,大王但凡有什么需要,只要跟伺候的人交代就好,能办到的,一定办到,至于大事,就在明日晚间。” “明日晚间?那么快?” 刘悝瞳孔一缩,有些惊讶:“会不会太仓促了?” 袁树摇头。 “兵贵神速,现在还不知道宦官什么时候从冀州那边得到消息说您不见了,要是他们知道了,必然有所防备,而吾等必须要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发起雷霆一击,一举奠定胜局,再续汉统! 而且在您抵达之前,袁氏已经做好了大部分的准备,只等着您来,等着您的一声令下,树与袁氏必将为您披荆斩棘、铲除虫豸,所以,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 刘悝抿了抿嘴唇,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他虽然没有带过兵,但是兵贵神速这个概念还是明白的,突然袭击这个招数也是明白的。 趁着那群该死的宦官还没有反应过来,把他们全都干掉,再把刘宏控制起来,让他逊位,如此一来,他刘悝就会成为正儿八经的大汉天子,就会是无可争议的大汉之主! 而这个时间…… 或许就在明天晚上,亦或是后日一早。 他就要做皇帝了! 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皇帝! 这本来就应该属于他的皇位,终于!终于又要回到他的手中了!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的激动起来,然后又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 (本章完) 第180章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到我们 第180章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到我们 看着刘悝这幅咳来咳去的模样,袁树皱了皱眉头,感觉刘悝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于是吩咐身边的程立给刘悝请好的医生来治病,然后便开始策划明天晚上的正式行动。 他决定等到正式行动前半个时辰左右才会把行动内容完全告知所有人,在此之前都要处在保密状态,已经知道的三百多人会成为这一次行动的各级指挥者,带着强壮的战士们与他一起奔赴辉煌的未来。 为了让大家都充满力量且便于指挥,从第二天早上开始,袁树就以军事训练、农业培训等等借口为掩护,把将要参与行动的六千人安排到了良庄东北角的军事训练营地。 然后,袁树就安排后勤部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和肉类,还破天荒的给他们提供了寻常基本上不提供的水果,帮助他们补充能量,蓄满能量槽,以备晚上全面爆发。 袁树一边整顿队伍,一边密切关注雒阳城内的局势。 袁氏的探子和程立麾下的探子遍布雒阳城内外,到处刺探消息、观察局势,确定今日的雒阳依旧是平稳的,没有波折的,方便他们办事的。 中午的时候,袁逢秘密来到良庄,拜见了刘悝,向刘悝表忠心、混脸熟,象征性的从刘悝这里得到了废立行动的许可。 然后,两父子开始做最后的行动确认。 这场行动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夺取雒阳城十二城门。 袁树得知袁逢已经接见了五名城门侯,确定今天晚上他们会协助袁氏,打开城门放袁氏人马入内,并且协助袁氏的武装夺下剩下的七个城门,从而将雒阳城完全封闭,断绝雒阳城的内外交通。 袁树带人从谷门进入,袁逢带人从开阳门进入。 只要速度够快,行动足够迅速,十二城门在半个时辰内全部落入袁氏的掌控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要没什么外星人降临地球之类的变故,第一阶段行动的成功是必然的,不会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是第二阶段。 袁树率领人马攻朔平门,袁逢率领人马进攻苍龙阙门,分别进入北宫和南宫。 因为正常状态下朔平门和苍龙阙门都只有一百多人防守,对于袁氏数十倍的兵马数量来说,很难出现进不去的情况。 且袁树也表示他从雒阳武库拿到足够的武器之后,会分兵一支来帮助袁逢,帮助他增加攻城力量,减少意外发生的可能。 袁逢对此表示认可。 第三阶段,就是收获阶段。 袁树在北宫杀宦官、捉刘宏,袁逢在南宫杀宦官、捉其他的皇室成员。 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袁逢袁树父子两人将通力合作,夺取最甜美的胜利果实。 在此期间,其他地方也会有行动。 最精锐的北军中,袁树和袁逢已经联系好了步兵校尉董宣与越骑校尉王宠,这两人会在行动开始之后把北军中候曹统以及射声校尉姚旭杀死,将宦官的势力从北军里清除。 然后两人会兵分两路,董宣会率军前来支援袁树,王宠则会率军前去支援袁逢。 而一旦进入北宫和南宫,袁树和袁逢还会面对来自虎贲军和羽林军的防御。 他们需要全力将这两支部队击溃,以确保隶属于宦官的军事力量受到全面清除,力求在第二天早上天亮之前结束全部行动,获得最后的胜利。 等第二天一早,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雒阳百官、百姓将会惊讶地发现,皇帝换人了,新皇帝登位了。 宦官专政结束了! 好的时代来临力! 行动计划很朴实无华,整体来说甚至没有什么波澜,有的就是按部就班,是袁氏家族深耕中央、地方好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坚实的基础,因为有了这些,才让这场行动变得甚至有些理所当然。 说实话,这种感觉对于袁逢来说还是很奇妙的,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做这种在外人看来有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废立天子,这对于人臣来说注定是充满争议、毁誉参半的,就算有再正当的理由,都不免会遭到他人非议,都不免会遭到异样的眼光。这样的事情,袁逢在下定决心之后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做。 但是他没想到他的小儿子如此争气,如此牛逼,居然能在这种事情上与他这个老子平分秋色,拉起一支具有相当实力的军事武装力量。 这让袁逢忍不住的开始畅想行动成功之后的未来。 新君登位之后,袁逢和袁树这两个主要功臣也会因此得到超然于群臣的地位,袁逢还好说,他已经是太仆,之后大不了进一步升任三公,成就袁氏一门双公的巅峰事业。 尽管他不是很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但是这样的情况如果真的出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已经是九卿,再不做三公,又能做什么呢? 丞相? 他好说,但是袁树就有点不太好说了。 袁树还没成年加冠,还没有正式入仕,没办法按照常规来赏赐,给爵位倒是可以,但是只是爵位也无法犒赏袁树极大的从龙拥立之功。 名义上袁逢是这场行动的总指挥,但无论是从行动内容还是实力来看,袁树都更像是袁逢的合伙人而不是上下级。 袁逢利用的是袁氏家族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实力,而袁树则是在此基础之上另辟蹊径,运用他自己拉起来的一支队伍。 这份从龙之功,袁树是正儿八经实实在在的能分走一半的。 这样大的功劳,又该如何赏赐呢? 袁逢不知道刘悝是怎么想的,或者刘悝压根儿就还没有想过,他现在想得最多的可能还是成功与否的问题,而不是赏赐的问题。 袁逢本来也想问问袁树是如何思考自己的未来的,但是细细一想,感觉现在这样着急也没有什么意义,要是行动无法成功,现在想那么多就是个笑话。 走一步看一步吧! 袁逢准备离开良庄,但是人都走到良庄大门口了,袁树忽然骑马赶来,拦住了他。 袁树觉得计划很完善,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但是在具体执行层面,从第二阶段到第三阶段之间,还存在有一些变数的可能。 “儿还是有些担心,进入雒阳城不难,进入宫城则存在一些难度,儿比较担心我们不能顺利进入宫城,要是宫城内有人能里应外合就好了。” 袁逢摇了摇头。 “守门兵不过百余人,咱们以有心算无心,怎么会进不去呢?而且雒阳城都在掌控之中,就算一时进不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虽然是这样的事情,但是父亲,这对于我们父子来说是没有退路的行动,如果失败……虽然是说让三叔远离雒阳保存宗族,可一旦举事失败,宗族真的能保存吗?” 袁树的这个问题把袁逢给问住了。 袁逢低下头想了想,觉得袁树问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们的兵变要是真的失败了,袁氏宗族真的能保留下来吗? 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要是真的败了,让袁隗赶快带着宗族往南开润才是正理,赶在宦官的追杀队伍赶到之前逃到交州,或者干脆逃到越南,那才算是有可能活下来。 袁逢看向了袁树。 “我儿是有什么想法吗?” 袁树点了点头。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到我们。” (本章完) 第181章 雒阳水太深 我想回老家! 第181章 雒阳水太深 我想回老家! 熹平元年十月初二,上午雒阳无事。 中午,雒阳无事。 下午,雒阳依旧无事。 段颎在司隶校尉府衙门里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拿到郑飒和董腾的口供之后,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郑飒和董腾也就失去了活着的价值,再加上他也把心中的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郑飒和董腾也就被他随手杀了。 然后,他就感到十分无聊了。 相对于在战场上的刺激来说,天天蹲在衙门里当官也挺无聊的,以前他十分向往这种安稳的生活,但是真的过上了没有波澜的一天天,倒也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不过段颎也是年纪大了,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虽然说他更习惯做武将、征战沙场,但是到底不复年轻时的活力四射、精力十足。 之前那一揽子事情处理完,他也觉得精力不济,想要休息,这和平安稳的日子虽然无聊,但作为休息来说,也是不错。 这几日因为刘悝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以往喜欢搞事情的牛鬼蛇神们似乎也是蛰伏起来不敢闹事,生怕这件事情再起什么波澜。 段颎一开始感觉这个事情可能还会有些波澜,估计会引起一些人的反感,但是看到现在,他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最有可能搞事情的袁氏家族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把消息告诉了袁树,袁树那边也没有了回应,好像袁氏家族对这件事情完全不在意似的。 要是连袁氏家族都没有什么行动的打算,那基本上就可以证明宦官们又能一手遮天的搞死一个宗王了。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家势力能和宦官掰掰手腕吗? 段颎甚至感觉自己投效袁树好像有点不值得,这个小家伙真的有自己之前所想的那般手眼通天、志存高远吗? 他之前的决定开始动摇。 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想着要和袁树断绝联系、不再来往了。 不过下一个瞬间,袁树就来拜访他了。 得知袁树前来拜访的消息,段颎很意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这个消息是弟弟段煨带来的,不可能有错,带着惊疑不定的情绪,段颎把袁树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脸疑惑地看着袁树。 “段校尉为何这样看着我?” 袁树笑呵呵的问道:“难道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有点奇怪。” 段颎摇了摇头,疑惑道:“袁君倒是有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了,突然来此,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袁树点了点头。 “我还真的有一件事情要拜托段校尉。” “什么事?” “段校尉能顺利进入皇宫否?” “想进去自然是可以进去的,比如有什么事情要汇报,也不难。” “那能否在皇宫中待到夜晚?” “嗯?” 段颎一脑袋问号,奇怪的看着袁树,疑惑道:“袁君是什么意思?” “也不是什么大事。” 袁树笑道:“只是想要请段校尉帮个忙,今日晚间若能留在皇宫中,能否协助我们打开朔平门和苍龙阙门?我打算今日晚间举大事,趁宦官不备进入宫中,把宦官全部除掉,并且控制天子,使之逊位于渤海王,拥立渤海王为新天子。” 袁树这么说着,段颎一开始是漫不经心,接着是疑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等袁树把话说完,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我耳朵出毛病了?袁君,你是说,你要入宫杀宦官?” “对啊,我要入宫杀宦官,还要废当今天子,拥立新天子登基。” 袁树笑着点了点头:“段校尉听力甚好,没有什么问题。”段颎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面色一变,瞳孔一缩,整个人像是直接蹿了起来一样从软垫上站起,连着后退好几步,用一种看到外星人的眼神看着袁树。 “袁君,你……你……你……你……” 或许是太过惊讶,或许是没有心理准备不好接受事实,段颎整个人处在极度的怀疑自我之中,脑袋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校尉,别那么惊讶。” 袁树拿起了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杯中水酒,缓缓道:“我要入皇宫,杀宦官,废昏君,拥立新君,你没听错,我就是要做这些事情,所以希望段校尉能够帮助我,打开朔平门和苍龙阙门,帮我减少一些波折。” 段颎就像是整个人石化了一样,站在那边像个石头人一样的看着袁树,看了好久好久,指着袁树的手都没有放下来。 一直到他的手臂因为酸涩不得不放下来,他才回过神来,看着依旧淡定的袁树,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袁树似乎也远比他想象的要更癫。 老哥,你刚才是在说废立天子的事情吗? 你为什么能如此淡定的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这是你那张有温度的嘴应该说出来的吗? 他觉得自己浑身刺挠,浑身不舒坦,有些话想要说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走到袁树对面直接跪坐下来。 “袁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我要杀宦官,废立天子。” “……………………” 段颎张张嘴,再闭上,咽了口唾沫,勉强开口。 “这……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这可是能够动摇国本的大事啊!你为何如此冷静?” “杀窦武、囚太后,算不算动摇国本的大事?党锢天下算不算动摇国本的大事?” 袁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段校尉,你所谓的动摇国本的大事,宦官已经做了很多了,包括将要对渤海王下杀手的事情,屠戮宗王,让天下人如何看待?这就不算动摇国本了? 更何况当今天子本来就只是先帝的族人罢了,废立天子,与宦官将要谋害先帝亲弟的事情比起来,哪一件更严重?哪一件更算是动摇国本?我难道不该冷静看待吗?” 卧槽,这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段颎情不自禁地被袁树所说的道理折服,然后反应过来,赶快摇了摇头。 “这……这不是同样的事情!他不管是谁,但他已经是天子了啊!天下人都认可的!贸然废立天子,这是会引发天下大乱的!” “怎么就引发天下大乱了?” 袁树笑道:“宦官杀窦武、囚太后就没有引发大乱,怎么我废掉刘宏、改立渤海王悝就要引发天下大乱了?渤海王悝难道不比刘宏更有资格做大汉天子?他可是先帝亲弟,而刘宏,不过是先帝族人罢了。” 袁树直接不装了,对刘宏直呼其名,言语之间没有一丝丝的敬畏。 这种表态让段颎深深感到震惊。 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一样,虽然两人的确算不上什么朋友,但仅仅只是熟人的关系,也足够推翻段颎心里为他树立起来的初步印象。 这个淡定冷静的谈论着废立天子的少年,着实不是正常人。 袁树所说的有大志向,还真不是妄言,他是真的有大志向,甚至有点太过于大了。 但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觉得心中有股子情绪没有抒发出来,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袁君,我是觉得,此事……此事是不是太大了?是不是要从长计议?” “不用啊,这件事情我和我父已经谋划了大半年了,该做的准备已经全部完成了,兵马,兵器,攻城计划,雒阳城里的接应者,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击了。” 袁树再次微笑着、淡定的说出了让段颎深深感到震撼的话语。 段颎顿时感觉这个世界仿佛黑白颠倒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好像并未生活在人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想回西凉老家。 雒阳水太深,我想回老家! 老家虽然天天死人,但至少是真刀真枪干死的,雒阳虽然不是天天死人,但是…… 这未免也太阴暗了吧? (本章完) 第182章 知无不言,共享荣华! 第182章 知无不言,共享荣华!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段颎甚至对眼前这个淡定微笑的袁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废立天子这种事情看得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怎么会有人对待天子如此的平常心。 他…… 他就没有畏惧之心吗? 他对于大汉天子完全不曾有过尊崇吗? 演都不演了? 不过段颎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咽了口唾沫,强行稳住心神。 “袁君,你们……你们策划此事已经大半年了?” “对啊,大半年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今晚就是最后一击。” 袁树笑道:“我把我在茂陵的部下大部分都给带到雒阳来了,我父亲也把袁氏族中可以调动的猛士安排在了雒阳城外,再加上北军的两支人马和执金吾的人马,动用一万多人不成问题。 而且渤海王正在城外良庄,段校尉,这还要多谢你提前告知我宦官将要对渤海王下杀手的事情,这对我很重要,事若成,段校尉,你是首功。” 段颎一愣,脑子里嗡的一下,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把王甫将要对刘悝动手的事情告诉袁树。 袁树在那之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他还以为袁树连带着背后的袁氏家族都怂了,哪曾想到,他们居然……已经做好了要搞兵变的准备? 还把刘悝从冀州带到了雒阳? 不声不响干大事,你们……你们真牛逼啊! 段颎又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袁君,你们……你们真的要举事吗?废立天子绝非小事,万一……万一出了问题,那,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啊!” “没有万一。” 袁树打断了段颎的话,冷声道:“段校尉,没有万一,只有胜利和死亡两种选择,不是胜利,就是我袁氏死无葬身之地,你且放心,这是没有退路的一战,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杀尽宦官。 而你,段校尉,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杀了我,或者抓住我,把我带到皇宫里献给宦官,将这一切全都披露出来,换取宦官的绝对信任和往后的荣华富贵,并且留下千古骂名。 第二,跟随我,带人入宫,等到夜晚,助我从内部打开朔平门和苍龙阙门,放我大军入内,杀宦官,废昏君,立新君,安抚天下,再续汉统,成就人臣之巅峰。” 段颎怔怔地坐在袁树面前,整个人再次石化,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塑。 袁树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段颎,好像自己方才说的不是废立天子之类的惊世之言,而是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家长里短。 他其实也是在赌,赌段颎有选择的情况下不会心甘情愿做宦官的走狗。 作为一个身体健全的男人,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将,成天被一群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使唤来使唤去,干的都是脏活累活,背的都是骂名,他不会甘心的。 但凡有重振男人尊严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袁树是个有信誉的人。 这一点,袁树相信整个雒阳都知道,整个雒阳都知道袁树是个言而有信、说到做到的人,以他的信誉许下这样的诺言,段颎没有理由怀疑真伪。 所以,他必然相信。 虽然说守法公民要拒绝赌毒,但是袁树也认为人生其实处处有赌局,只是大小和多少的问题,不存在有没有。 上升到帝国权柄的层面,赌局就再正常不过了,从古至今,这样的赌局就没有缺位过,最高权力的交接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就算皇帝的位置能够平稳传承,那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政治规则也不是开玩笑的。 而他要做的,就是竭尽一切可能把己方获胜的概率拉到最高,在赌局开始的时候,他就能顺势成就一场伟大的胜利。 皇城宫门的确没有太多的守卫,守军也很水,但是皇宫城墙高深宽大,若不能一鼓而下,一旦对方反应过来,调遣更多人前来守门,从而使得宫城震动,对于攻击方来说就大大的不利了。 这场行动不能拖延时间太久,最好,能在黎明之前结束掉,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待惊恐的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坐在皇位上的,已经是刘悝了。 要让他们别无选择,要让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用最快的速度结束刘宏的统治,开启刘悝的统治,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清算环节,以此作为刘悝政权的建立根基。而这一切的前提则是——快! 所以,段颎,你的选择是? 时间缓缓流逝,在袁树的注视下,段颎的面色逐渐缓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了平静的袁树。 “袁君,我无法带很多人进入宫廷,也不能明目张胆停留到晚上,但是我有一些办法能够停留下来,如果我能帮助你打开朔平门和苍龙阙门,大事若成,你会给我什么奖赏?” “太尉。” 袁树勾起嘴角,笑道:“三公之一的太尉,段校尉可以以凉州人的身份成为太尉,成为三公之一,登上人臣之巅峰,开府治事,青史留名。” 段颎深吸了口气。 “还有呢?” “你已是新丰县侯,爵位无法再升,但是可为你加食邑至万户,成为大汉目前唯一的万户侯,众侯之巅,封妻荫子。” 段颎闭上眼睛,又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呢?” “良田万亩,绢万匹,蜀锦一千匹,黄金百两,银万两。” 段颎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能相信你吗?袁君?你的学说,致良知,知行合一,我能相信你吗?你会兑现你的承诺吗?” “我对天发誓,有违此誓,天人共弃!” 段颎深深地凝视着袁树,向着他伸出了手,袁树一笑,举起了手,与段颎击掌三下,定下盟誓。 盟誓已定,天人共见。 段颎的表情明显松快了许多,他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看着袁树,终于笑了出来。 “袁君,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在这个时候才告诉我,隐忍这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你了。” 袁树呵呵一笑。 “假使我与段校尉有了好几年的交情,也不至于现在才告诉段校尉,我是如此,段校尉何尝不是如此呢?不过接下来便好了,只要大事成功,段校尉与我便是过命的交情,自当知无不言,共享荣华。” “知无不言,共享荣华!” 段颎对这八个字非常满意。 随后,段颎与袁树决定了晚上具体的开门时间,只待时间一到,他就正式动手,打开城门,与袁树大军汇合,一起进入皇宫大杀四方,杀尽宦官。 这当然是一件危险到了极点的事情,但是在对方没有任何怀疑和防备的情况下,这似乎又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他作为侦查八方的司隶校尉,对此事一无所知,他都一无所知,天天生活在皇宫里的宦官们又如何能知道呢? 小天子又如何能知道呢? 就算是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刘悝居然已经抵达了雒阳,就等着当皇帝呢! 换了皇帝以后,自己就是从龙之臣,坐享从龙之功,还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段颎再明白不过了。 —————————— ps:早上吃了很好吃的锅贴和生煎,还有赤豆酒酿,十分感动,加更一章~ (本章完) 第183章 这份荣光,我不会一人独享! 第183章 这份荣光,我不会一人独享! 袁树离开之后,段颎把段煨喊了过来,将此事告诉了段煨。 段煨的表现很正常,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爬起来,还是段颎把他给拉起来的。 段煨对于这件事情感到惊恐,也感到不解,不知道段颎为什么会答应袁树,如此这般一旦失败就破家灭门的事情,段颎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考虑吧? 但是很明显,段颎已经上头了。 “忠明,我在尸山血海里走了一遭,拼了老命镇压了羌乱,这才换来了进入雒阳的机会,结果立足未稳,就差点被赶回去,若不是投效宦官,半生功名早已化作尘土,这就让我知道功劳在权势面前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不是什么功劳都能换来权势的,所以与其追求功劳,不如直接追求权势,权势到手,还会担心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吗?这皇帝,宦官能拥立,我便不能?这权柄,宦官能操控,我便不能?宦官驱使我如鹰犬,我为何不能背弃之?” 段煨思来想去,一方面觉得段颎说的有道理,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件事情过于危险。 “话是这样说,但是兄长,这未免太危险了,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啊!” “权势就是这样来的。” 段颎冷声道:“我拥立了皇帝,我用了命,我就能拥有权势,太尉啊,三公啊!忠明,我是凉州人,正常情况下,我几乎不可能登上三公之位,而现在,我只要打开两道门,我就能成为三公之一的太尉,登上人臣的巅峰! 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已经大半截身子入土了,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哪怕今天上床睡一觉、明天一觉不醒也是有可能的,你让我怎么还能忍耐、等待呢?就算这些都不说,堂堂男子汉,岂能为阉人所驱使而不感到耻辱呢?!” 段颎说到最后,咬着牙,一拳捶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差点把案几砸裂开。 很显然,段颎已经决定了,段煨很了解自己的兄长,决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当年投靠宦官是如此,现在背弃宦官也是如此。 段煨不知道心中是何等滋味,但他知道,他的生命与前途和他的兄长是高度绑定的,他没有了选择,只能跟着自己的兄长一起一条路走到黑。 所以,他就开始为段颎出谋划策、制定行动方案。 作为司隶校尉和王甫的“亲信”,段颎想要在白日里进入皇宫是很容易的,但是想要在晚上也停留在皇宫里,除非你是在皇宫里加班办事的属官。 司隶校尉显然不在此列。 不过段颎显然不是一般的司隶校尉,他很快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立刻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忠明,你去把府上的那坛子葡萄酒拿来,再带上几箱子锦缎、珠玉,多装几辆车,多安排一些人手运送,咱们皇宫里头走一遭!” 段煨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段颎要怎么做了。 他回到自家府上,把段颎当作宝贝珍藏着的葡萄酒拿了出来,又装了三车子的各式礼品。 队伍出发之前,他最后向段颎确认了一下。 “兄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进了皇宫,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回头路?我哪里还有回头路?” 段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竟然露出一丝苦笑。 “忠明,自打我投靠了宦官,就没有回头路了,如果不能一直往前走,就必然坠入深渊无力自拔,到时候不单单是我,连你,还有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迈步向前,不能退缩,稍有退缩,都是万劫不覆!” 一念至此,段颎果断上马,头也不回的打马前行。 段煨也长叹一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打马前行。 两兄弟一前一后,缓缓走向他们的命运。 和段家两兄弟的惆怅不同,王甫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他不仅将最大的权力威胁刘悝定义为造反者,即将干掉,还借此机会杀了一批和自己不对付的宫廷宦官,进一步稳固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在一群中常侍里头,他和曹节已经是两尊大佛了,其余的中常侍在势力层面远不如他们两人。 就算在他们两人私下里的对比中,王甫也认为自己压过了曹节一头。 主要曹节的势力都集中在内廷,缺少能在外头办事的人,经常会面临决策做出来却找不到执行者的窘境,而他这边有一员得力干将——段颎。 所以曹节的一些行动也需要他这边的配合,不然他的事情就办不成,只有他发话了,段颎才会照做,这一点是曹节没有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段颎的一些小毛病、小脾气他也会容忍,甚至还会帮着段颎擦屁股,解决一些段颎惹出来的麻烦,这在他看来,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支付给段颎的报酬。 段颎是一把锋利的刀,威力很大,这一点他必须要承认,但是好用的刀也有不好操作的一面。 王甫感觉对段颎还是要有一些敲打,一边敲打,一边给点甜头,一拉一打,才能更好的让这把刀为自己服务。 此前段颎稍有顶撞,让王甫非常生气,王甫一顿责骂之后,又差人送了一千二百万钱过去,告诉段颎,一千万是少了点,我给你一千二百万,算是帮你承担了一半的赔款,够意思了吧? 再然后到了处理刘悝的时候,虽然他依然需要段颎做刀,但是也许给了之后找个机会让他再升升级,进入中央朝廷,并且三年之内一定帮他谋取三公之位。 这样,段颎应该就老实了。 王甫是这样认为的。 而眼下段颎带着一坛珍贵的葡萄酒和好几车礼物入宫拜见他,这种表态更让王甫认为自己的手段很精巧,效果非常好,这头西凉老狗也被自己驯服了,成为自己手底下指哪儿打哪儿的忠犬。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妙? 所以王甫的心情就特别好,他立刻让人设下宴席,制作美食,以此搭配段颎带来的这坛美酒,与段颎谈笑风生,仿佛之前所有的矛盾都没有了,他们两人还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 因为高兴,王甫喝的也比较多,眼看着段颎也是满脸通红,好像喝得挺多,便主动邀请段颎今晚住下来,等明日再返回自己家。 段颎目的达到,大喜过望,又连着给王甫灌了十几杯葡萄酒和几杯粮食酿的酒,混合在一起,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终于把王甫灌成一滩烂泥。王甫遂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前期准备完成,段颎便可以安心地等待,等待夜幕降临,等待命定时刻的到来。 袁君啊袁君,我可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段颎如此期待着。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便到了傍晚,雒阳城内没有发生任何波澜,似乎这一天就那么顺顺当当的过去了。 夕阳西下,黄昏落幕,天空渐渐暗沉下来,当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在天边的时候,袁树在雒阳良庄的军事训练场里召开了最后的行动会议。 他把三百多名铁杆亲信聚在一起,告诉他们,行动将要开始了。 他发表了最后一次激情洋溢的动员演说。 “今日对于整个雒阳的人们来说,只是寻常一天,但是对于我们,以及那些皇宫里的奸贼来说,将会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一天!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们,以及整个大汉都将会拥有完全不一样的明天!而那些奸贼!他们没有明天了! 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晚上,前大将军窦武带兵进入皇宫,尝试除掉宦官,但是他失败了,然后,他和他的同党遭到了宦官的血腥屠杀,并且很快波及至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并且进一步扩大化,酿成了惨痛的党锢之祸。 我们可以认为,窦武的失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不够坚定果决,处事不够谨慎,最后兵败自杀,我们可以认为宦官对他的报复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那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则远远超过了报仇所需要做的一切,那不是报仇,那就是屠杀! 宦官们将窦武和他的同党全部杀死之后,又开始追杀其他人,追杀那些党人的三族、朋友、门生弟子乃至于家中邻居,凡是与他们牵扯到的人,不是被禁锢,就是被破家灭族,死者数以十万计,郡县残破,天下震恐。 冤吗?很冤,就算按照最苛刻的报复法则来说,绝大部分人也是无辜的,那么他们得到平反了吗?没有!为什么?因为宦官不让,宦官不允许翻案,那么好,我绕过宦官,直接上表天子,可以吗?也不可以,为什么? 因为天子就是通过与宦官的合作从窦太后手里夺取了天子的印玺和符节,夺取了权力地位,他是这场兵变的最大受益者,让他为那些党人翻案,可能吗?除非天塌地陷,否则绝无可能,指望上表天子而平反冤案,那是想都别想! 当今天子,他对宦官的信赖和重用已经远远超过先帝,宦官具有的权力也远远超过了先帝时期的正常水准,他们在朝廷排除异己、卖官鬻爵,在地方纵容党羽、掠夺财富,他们自己的财富不断膨胀,党羽更加肥硕。 朝廷里清正能干的臣子已经伤透了心,火热的报国之心已经变得寒凉,已经对大汉失望了,而地方上呢?地方上被宦官和他们的党羽所侵害、欺辱的人们对于宦官的愤怒更是越积越多,就像是蓄满的水槽一样,稍有破损,则立刻倾泻而出。 宦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情吗?他们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吗?我想他们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停下,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他们知道,只有让天下人知道他们的恐怖,从而畏惧他们,他们才能维持富贵。 天子知道宦官做的事情和自己做的事情吗?曾经可能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想天子应该多少知道一些,但天子会纠正这些错误吗?不会的,原因我刚才说过了,他就是这些错误的最大受益者,他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么好了,局面就此僵住了,一方知道自己做的有问题,但是为了继续下去,选择不改变,一方知道对方是错误的,却把希望寄托在那个最大的受益者身上,希望他能够惩处那些为他夺取权力的人,希望他能够自断臂膀! 这是让秦始皇杀死李斯和蒙恬,是让高皇帝杀死张良和萧何,也是让胡亥主动杀死他的赵高,这可能吗?不可能!所以,我们就要继续忍耐下去,忍受宦官带给我们的恐怖,忍受伴随着这种恐怖而来的欺辱吗? 诸位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亲戚、友人曾经受到或者正在受到宦官及其党羽的欺凌,我想关于这一点,诸位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我也很清楚,因为我的家族已经连续两次遭到宦官的打击了,甚至我本人也被宦官打击过。 没有人比我们更能切身的明白这种痛楚,没有人比我们更能了解这种屈辱,而世间的痛楚和屈辱会因为你跪下求饶就放过你吗?不会,你越是退让求饶,它就越是嚣张,你越是恐惧,它就越是欺辱你,直到将你彻底榨干为止。 那么,我们又该怎么做呢?我们到底要怎样挽救自己,挽救那些和我们一样身陷险境的人呢?我们要如何让这煌煌大汉回归到曾经我们所引以为傲的样子呢?办法是有的,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敢去做。” 说到这里,袁树停顿了一下,缓缓拔出了手中佩刀,刀身清冷,闪着寒光。 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将之缓缓举起,指向了雒阳的方向。 “当初,太甲荒淫无礼,不修政绩,肆意妄为,大兴土木,使得民不聊生,伊尹眼见国事日衰,为了回报商汤之恩德,选择了废黜、放逐太甲,自行摄政,直至三年以后太甲悔悟,才重新迎回太甲,恢复他的地位,商也因此迎来中兴。 昭帝去世后,海昏侯即位,二十七天的时间里,做了一千多件不符合德行的事情,表明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人选,眼见国家在他的操纵下日趋混乱,霍光为了回报武帝的恩德,毅然废黜海昏侯,另立宣帝,而后大汉得以中兴。 伊霍故事告诉我们,当天子无德、不知悔悟而肆意妄为之时,就是忠于国家的勇士仗剑而起、废黜昏君的时候,君无道,则不配为君,天子失德,则上天也不会继续眷顾他,这是从古至今以来的人们都知道的道理。 当今皇帝暗弱无能,纵容宦官戕害百姓、祸乱天下,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道路以目,心中的怒火日复一日堆积,已经到了将要爆炸的边缘,此时此刻,如果吾辈不能拨乱反正,则四百年大汉危矣,高祖基业不存! 吾辈今日之仗剑,是为了匡扶汉室、再续汉统,吾辈今日废黜昏君,是为了延续高祖伟业,让大汉再次强大,或许会有一些宵小怀疑吾辈的动机,质疑吾辈的方法,但是千百年后的后人会知道,吾辈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如今,那群奸邪狡诈的虫豸就在雒阳城中,昏君就在那群虫豸的围绕之下醉生梦死、胡作非为,我愿意身先士卒,以我手中刀铲除虫豸、废黜昏君,拥立渤海王登上帝位,安抚天下,再续汉统,以全汉臣之本分!以全天下之仰望! 若诸君不愿追随我,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从今往后,我们便如陌路人一般,老死不相往来,若诸君愿意追随我,那么我愿意带领诸君奋起,铲除虫豸之后的荣光,我绝不会一人独享,再续汉统之功,我绝不会一人独吞!” 袁树沉默了一会儿,扫视众人,火光照耀下,每个人目光灼灼,眼睛里好似真的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越烧越亮,越烧越旺。 袁树知道,没有人会选择离开,没有人会选择背弃自己。 他们都是自己最忠诚的追随者,是自己以后的权力根基,是自己的基本盘。 他们足够忠诚、勇敢,也足够能干,在他们的支持下,自己一定可以开创一个满是良知的未来。 于是他再次开口。 “好,诸君都没有选择离开,那么从此刻起,吾辈再也没有退路,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面对奸佞之贼,我若后退一步,诸君皆可斩杀我,诸君若后退一步,我手中刀便再不认识诸君!唯有前进,没有后退,唯有胜利,没有死亡!” “学习到良知是容易的,知行合一是困难的,这一点我深深的明白,我也知道人都有恐惧,我也知道人都会害怕,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致良知,我们才要知行合一,我们才要用良知去对抗恐惧,去对抗心中的邪念。” “虽然我们还没有什么权势,虽然我们还没有执掌过什么权柄,但是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茂陵良庄和雒阳良庄,生活在这两处的人们已经不会挨饿受冻,已经不会衣不蔽体,已经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只畜生。” “我也必须要说,废黜昏君、拥立新君,为的不单单是铲除虫豸、再续汉统,同样,也是为了给我们这群愿意践行良知的人一个机会,一个让良庄遍布大汉国土之上、让大汉再也没有饥荒的机会,这,就是我梦想中的一心会的使命。” “我曾说过,我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让有勇气的人所具备的勇气可以翻倍,让没有勇气的人也能拥有一些勇气,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奸佞,我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今日今日,更是如此,我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誓言。 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些加入一心会的人也不要违背自己的誓言,不要忘记加入一心会的那一天,你们是如何对我宣誓的,而现在,就是见证誓言成果的时候,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何为良知、何为知行合一的时候!诸君!随我诛奸佞、废昏君!” 袁树高举手中战刀,直指苍天。 众人纷纷拔出自己的战刀,随着袁树一起直指苍天,用压抑着的声音竭尽全力的喊了出来。 “诛奸佞!废昏君!” 废立行动,正式开始! (本章完) 第184章 入城! 第184章 入城! 袁树一声令下,众人全部散开,分别奔赴自己所率领的小队,把袁树发起此番行动的缘由与目的正式告之全体参与行动的人。 袁树所说的大部分都被他们转而告知了所有参与行动的猛士们,在最后时刻让他们知道将要做什么,让他们知道将要做的事情的意义在什么地方。 袁树充分吸取了前人的失败经验,将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消息公布完成,也就是行动正式展开的时候,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俗话说的好。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入夜时分,雒阳城已经进入常规的宵禁模式,除了少数巡逻士兵在街道上巡视、抓捕违反宵禁令的人们之外,只有负责打更的人还能在外头游荡、报时。 没人知道一场惊天之变正要展开。 负责镇守雒阳城北谷门的城门侯孙元从中午之后就一直都挺紧张,虽然竭力表现的正常,但是稍稍的一些紧张还是难以避免的。 作为袁氏故吏,他的生死荣辱在某种意义上和袁氏家族是绑定的,作为二重君主这一观念的受益者,他自然也会受到这一观念的控制。 袁逢最开始找他以及负责看守开阳门的袁氏故吏陶英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挺慌张的,也很害怕,担心这个事情不成功,反而把性命给交代进去了。 但是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以袁氏家族的能量,未必就不能成功,而且一旦成功,获得的好处必然也很大,至少,他们不必再被宦官整的提心吊胆的。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这个机会如果抓住了,竭力协助成功了,那么未来想要登上高位,也就是更加轻松的事情,想要弯道超车,就要承担高速过弯的风险,不是吗? 两人都答应了,表示会配合袁氏大军把城门打开,帮助袁氏控制雒阳。 眼下夜色降临,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孙元紧张的手掌心都在冒汗。 他的副手、好友赵然对此很是奇怪。 “往日里你都是很早就回家休息了,怎么今日那么晚了还在巡防?难不成是陆校尉今晚要来检查巡防事务吗?不对啊,我听说陆校尉生病了,还没康复呢。” 话音刚落,赵然就发现孙元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上下打量了自己好一会儿。 他被孙元的这种眼神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孙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说,我要送给你一场富贵,你相信吗?” “富贵?” 赵然一脸疑惑,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富贵?” “富贵是富贵,但是可能有点危险,并不完全安全,但只要能活下来,富贵是必然的。” 孙元缓缓道:“咱们多年交好,这个机会我想给你,总之,你跟我身边吧,很快你就知道原因了。” 赵然不明所以,但是长久在雒阳的生活经验告诉他,这里头有猫腻。 他思来想去,觉得孙元作为多年好友,不至于欺骗自己,而且他自己也在这里不动弹,要是有什么危险,他肯定也跑不掉。 于是他决定留在这里,不离开。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什么富贵? 什么危险? 时间缓缓流逝,打更报时的士兵已经来了两趟,轮换巡防的士兵也退下去了一班。 二更天过去了很久,想来距离三更天已经不远了。 夜色渐深,城楼站岗巡防的士兵都忍不住的打起了哈欠,一人哈欠,往往能带动一大群人接二连三的打起哈欠。 孙元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漆黑一片的夜色沉默不语,赵然则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他靠上前,顺着孙元的视线往外看去,只见得一片漆黑苍茫。 城外的贫民窟压根儿没有能点的起灯的人,偶尔能看到的星星点点,也是打更报时的人所持有的微弱灯光,更兼今夜月黑风高,离了点着火把的城楼,这外头又有什么好看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赵然忍不住开口问道:“从二更天等到现在,都快三更了,你还不说是什么事情?” “快了,快了,快到三更了。” 孙元只是让赵然再等等,接着便没有理他,赵然有点绷不住,便到处走来走去,走了一阵子,正是难以忍受的时候,又打算去找孙元问个究竟,结果便听到了三更的打更声。 好嘛,三更天了都,都快到明日了,你还不告诉我怎么回事?赵然快步走向孙元,眼瞅着快走到了,孙元忽然一拍城墙垛,一扭头看见了赵然,立刻迎上去,双手握住了赵然的肩膀,把赵然弄得一脸懵逼。 “怎么了?” “现在,立刻,马上,让守城门的把城门悄悄打开!” “啊?” “别啊了!马上!咱们二人的泼天富贵,就看这一次了!” “我……” “快去!” “哦……” 赵然一脸懵逼的被孙元推攘着下了城楼,然后勒令城门洞里的守军把城门打开。 “啊?司马,这……这大晚上的开城门不好吧?万一上面追究下来,这……” “这是命令!马上开城门!不然我砍了你!” 赵然勒令士兵开城门,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就照办了。 他们这种每个月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的大头兵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的想法,这种待遇想让他们拼死拼活也不可能,所以长官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至于其他的,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城楼上,孙元也下令士兵把吊桥缓缓放下,士兵们虽然疑惑,但还是照着做了。 谷门的吊桥被放下,城门大开,站在城门后头的赵然先是一脸淡定,等大门缓缓打开、吊桥缓缓放下之后,他陡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 这都是…… 怎么回事? 城楼上头,他还没看到什么东西,怎么门一开、桥一放下,护城河对面就全都是人了? 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看得他头皮发麻。 而且…… 是军队? 哪儿来的军队? 北军? 借着火光的照耀,他看到自己对面的这些人都穿着盔甲,全部持刀,头上戴着军盔,脖子上绕着一条红色布巾,默不作声,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城门洞处。 赵然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城门里的士兵也被吓得脸色惨白。 但这时候,孙元从城楼下来了,绕过了城门里的士兵,径直走到了赵然前头,直接朝着城门桥上而去,然后赵然就看到了一名骑着马的骑士上前,又跳下了马,和孙元说了些什么。 孙元很快跑回来。 “全都让开!不要出声!” 赵然和众士兵不知所以然,只能机械的照做,一声不敢吭,全都让开了城门洞里的道路。 然后,他们便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军队”以严整的五列纵队通过了城门桥,进入了城门洞,除了脚步声、呼吸声和甲胄碰撞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至于到底有多少人进入了雒阳城…… 不好说。 反正赵然觉得很多。 因为这五列纵队走了好一会儿才走的七七八八,粗略估计,也得有个四五千。 北军全都进入雒阳了? 这怎么可能? 而且北军也没有那么多人啊! (本章完) 第185章 同取富贵! 第185章 同取富贵! 等到这支疑似北军的军队全部进入雒阳之后,还有一支大约两三百人的队伍留了下来。 当先一名穿着甲胄的军官模样的人与孙元交谈了一阵,孙元便下令赵然把城门侯所属军队全部召集,下了城楼,与这支军队换防。 谷门的控制权就让出来了? 赵然正疑惑着,孙元拔出腰刀,开始训话。 “宦官无道,祸害天下,太仆袁逢、侍读袁术眼见天下倾颓,不愿与宦官同流合污,遂仗剑而起,决议铲除宦官、废昏君,另立渤海王为新帝! 大军已经进入雒阳城,彼等宦官没有防备,袁氏必然获胜,渤海王必然成为新帝,诸位,如果想要获取富贵的,就跟我一起来,泼天富贵,就在眼前!” 赵然和众士兵被孙元这一番话说的脑子嗡嗡的,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但是架不住孙元的号召,他带头往前冲,一群人迷迷糊糊的也就跟着一起冲了过去。 他们不知道孙元要往什么地方冲,只知道跟着一起冲。 他们迷迷糊糊的就冲向了各自的富贵之路。 袁树那边当然十分顺利,经过训练的六千主力秩序井然的进入了雒阳城,通过谷门,很快抵达了武库所在地。 执金吾袁惃正在武库焦急地等待,眼见袁树终于带队抵达,顿时喜不自胜,立刻下令打开武库,分发武器装备。 特别是盔甲。 在战场上,穿着盔甲全副武装的士兵和没有穿盔甲的士兵的战斗力与存活率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穿上盔甲,就等于多了一条命,若是重甲,更堪称人形坦克,着甲对付无甲,那纯纯碾压局。 但是盔甲这东西制作不易,造价高昂,储存养护也是一笔大的开支,且作为绝对的违禁品,私人持有一旦被查到,那就是造反罪,是要被杀死的。 所以就算私人可以持有,那数量也是相当稀少的,一般的地主豪强就算想要起事造反,能有个五六十副盔甲,那都能算得上是天胡开局。 袁树家大业大,且夺取了不少豪强地主的产业,从这帮家伙手里收获了一批盔甲,他没声张,私吞了。 另外,他在茂陵良庄建设的钢铁作坊的确有很强的技术力和生产力,数年前就开始嘱咐他们私下里打造盔甲,攒了一批。 但是一方面资源有限人力有限,另一方面农具才是主要的生产品,所以几年下来,也就攒了一千一百多副盔甲,并不足以让所有主力全部着甲。 袁氏家族作为一个典型的盛世家族,虽然的确在一些地方有私人部曲武装,也有不少违禁的弓弩,但是甲胄这种东西,数量还没有袁树掌握的多。 那么什么地方的盔甲最多呢? 当然是雒阳和某些地方的武库里。 整个大汉山河,只有这些武库才能合法的拥有大量盔甲、弓弩。 尤其是雒阳武库,那都不单单是武库,甚至还有很多奇葩的玩意儿也在里头储存着。 比如刘邦的斩蛇剑,王莽的头颅,还有传说中孔子穿过的木屐,以及数之不尽的单兵、攻城器械。 这些都是东汉建立以来不断积累的珍贵财富,可以说掌控了雒阳武库,就有问鼎天下的实力,否则就算你有百万兵,没有足够的装备,也很难成事。 须知有些重要的精良装备,其本身制作所需要的时间就是以年来计算的,掌握技艺的技术人员也都在朝廷的控制下。 一般造反起义的农民军就算有资源有技术,又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打造兵器呢? 着甲精锐一万足以打崩十万、二十万无甲的乌合之众,这也是东汉帝国以一万中央军坐镇天下的底气之所在。 而现在,这座武库向袁树敞开了胸怀。 袁树迅速下令没有甲胄的猛士们获取甲胄,没能装备弓弩的猛士们装备弓弩,并且取出两千长矛加强装备力量,又拖出了撞车、云梯等攻城器械,整装完毕之后,便立刻向朔平门前进。 “术,朔平门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成功!” “嗯!放心吧五叔,你快去父亲那边,他那边更需要你。” “好!” 袁惃说完便转身离开,集合五百名执金吾麾下武装,快速朝着苍龙阙门方向前进。 袁树那边刚要跟上前进的部队,便听得有人来报,说北军来了。 董宣来了!袁树很快便见到了董宣,他身上有血迹,还提着一个人头。 “这是北军中候曹统的人头,射声校尉姚旭的人头被王宠拿着带到袁太仆那边了,怎么样,公子,我来的可算及时?” “非常及时!” 袁树非常高兴,狠狠的夸赞了董宣,董宣嘿嘿一笑,又转过身子朝着身后招了招手,然后一条大汉跑了过来。 “公子,这是长水校尉于邈,助我一起斩杀了曹统,也想要跟随公子一起举事,铲除宦官!” 袁树于是看向了于邈。 于邈咧嘴一笑,向袁树行礼。 “袁君,于邈愿与袁君一同铲除宦官,废弃昏君,愿袁君不弃!” “固所愿也!” 袁树大笑,拍了拍于邈的肩膀,便下令他们的部队跟着自己的部队一起,冲向朔平门。 董宣带来一个校尉,那边王宠也带去了一个校尉,等于北军五校已经全部加入了袁氏发动兵变的队伍。 这场兵变行动还没有正式进入到高峰,便已经有超过一万人的力量加入进来。 这样一来,宦官必败,袁氏必胜! 袁树心中顿时豪情万丈,脚下的步伐也越发的轻快了。 眼下,就要看段颎够不够给力了。 看看他能不能帮助自己无伤通过朔平门,如果可以,段颎便算是立下了大功,袁树许给他的承诺都会兑现。 但如果他不能起到作用,那么给他的承诺也就不会得到兑现了。 这一点,袁树相信段颎自己也很清楚。 幸运的是,卢植率领先遣队冲到朔平门的时候,朔平门应声而开,身上有很多血迹的段颎提着一颗人头出来拜见袁树。 袁树大喜。 “段校尉,你成功了!” “段某不负使命!” 段颎笑道:“而且,还给袁君带来了一份礼物。” “礼物?” 袁树低头看着他手上的那颗人头,问道:“这是?” “王甫!” 段颎举起了这颗人头,笑道:“王甫这狗贼,被我用葡萄酒灌醉了,我离开之前,剁了他的脑袋,嘿,要不是大事重要,我可真不会让他死的那么容易。 不过他的脑袋也挺好用的,朔平门令被我杀了,然后再把王甫的脑袋亮了出来,守军就全部投降了,我身边不过十个人而已,也算是兵不血刃了。” 段颎如此说着,算是给自己邀功请赏了。 “好!段校尉英雄虎胆,大事若成,必有重赏!” 袁树说着便要进入朔平门,不过被段颎拦了下来。 “袁君,朔平门好进,云龙门和金商门就没有那么好进了,今日天子没在西宫居住,而是在东宫崇德殿内留宿,守备不森严,但是若要强闯,难度也不小。” “我把攻城器械都拉来了不少,不能顺利进入,那就强闯!事已至此,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段校尉,与我一同夺取富贵去!” “袁君高义!同取富贵!” 两人携手向前冲锋。 (本章完) 第186章 诛宦官!废昏君! 第186章 诛宦官!废昏君! 袁树以廉达、许崇两人统领最能打的五百人冲在最前面为大军开路,五百着甲猛男向前一路猛冲,宛如无人之境。 这一回,前方不再是无人区,而是时不时的就能遇到巡防卫兵和宦官内侍。 对于这些人来说,突然出现的这支人数庞大的军队使他们难以相信,他们甚至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刚要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结果就被冲上去砍翻在地。 甚至有的都没来得及叫嚷两声就被抹了脖子,惊恐万分。 更多的人则是见到这个情况就溃逃而去,能扯着喊两嗓子预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想来也是,雒阳城上一次出现外部军队进入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四年前窦武率领的军队也没有进入到皇宫之内,甚至都没有进入雒阳城。 整个皇宫大内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遇到这种动乱了。 巡防卫士和宦官更没有听说会有动乱发生的一丝丝风言风语,吃着火锅唱着歌,正在过舒服日子呢,麻匪忽然就杀到眼前了。 换了任何人,都反应不过来。 更何况廉达和许崇率领的五百猛男那是一心会保卫部成员,那是精锐中的精锐,各个全副武装,强悍无匹,他们冲锋在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三下五除二,他们就冲到了云龙门前。 夜晚的宫禁自然是上锁关门的,也有光禄勋旗下的宫廷卫士作为防御,宫禁内外,也有部分虎贲军和羽林军的士兵在执行巡防任务。 可一来他们人手不多,大部分都在睡觉,只有少部分在执勤,二来,他们也几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他们的前辈或许遇到过,但是他们这一批人还真没遇到过。 虽然袁树是第一次造反,这一代的宫廷卫士和虎贲军、羽林军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那还能怎么算呢? 当然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咯! 一直到进入朔平门之前,袁树所部都没有闹出什么声响,完全是在内应的接应下顺利进入,进入朔平门之后才开始有人发现,有人喊叫预警,但是意义也不大了。 他们已经杀入皇宫了。 云龙门前,守卫宫门的宫廷卫士已经着急忙慌的准备迎敌,但是他们的长官已经被吓坏了,说是要去汇报他的上官,然后脚底抹油,跑了。 云龙门只剩下三十多名守门侍卫,还有宫门外头听到声响赶过来的八十多名虎贲军士兵。 许崇和廉达率领五百猛男冲过来,宫门前仓促迎敌的虎贲军根本不堪一击。 许崇吼叫着顶着盾牌冲了上去,十几个猛士与他一起顶着盾牌往前冲,就那么一冲,就把虎贲军的军阵冲垮了,然后就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杀戮。 许崇怒吼着连续斩杀了三个虎贲军士兵,率众往前冲,直接冲到了宫门口,终于冲不过去,只能稍稍退后躲避宫廷卫士的箭矢,等待撞车和云梯等攻城器械赶来。 袁树那边的动作也很快,加派人手将撞车和云梯快速运到了云龙门,随后一群猛男一同操作着撞车朝着云龙门就狠狠的撞了过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宫门被撞的摇摇欲坠。 这边撞着,那边云梯已经架了起来,许崇用嘴叼着刀子率先往上冲,宫廷卫士们还没等到援军,一看外头的人已经爬上来了,吓得魂飞魄散,赶快掉头就跑。 许崇第一个登上宫门,挥刀砍翻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跑走的宫廷卫士,率领几名士兵冲过去,撬开了宫锁,打开了云龙门,大军遂冲入了云龙门。 “诛宦官!废昏君!兄弟们!跟我冲啊!!!”杀红了眼的许崇怒吼出声,带动着五百先锋军一马当先猛冲猛打,很快就领先全军冲到了金商门,在这里遇到了紧急集合起来的二百多名宫廷卫士和羽林军的联军。 这批联军也是紧赶慢赶赶过来的,不少人连甲胄都没有披上,一看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五百猛士,大为震撼,首先便输了气势。 许崇从身边护卫手上接过盾牌,往前一顶,怒吼道:“随我冲!!!” 十余名猛士继续和许崇打配合,一起往前猛冲,其余猛士在廉达的统领下紧随其后,一个照面就杀入了这批联军的队伍里大开无双,转瞬之间就把他们给打崩了,随后一路猛追猛打,顺利突破至金商门。 金商门就是刘宏所居住的东宫的北门,只要冲破金商门,刘宏便近在眼前了。 袁树和卢植、段颎、董宣、于邈等人率领主力紧随其后冲杀而来,然后按照计划分兵,下令卢植、于邈率领一半的兵马去西宫控制皇后宋氏与其余宫中妃嫔,自己则亲自领兵冲击金商门。 金商门倒是已经有了最初的准备,原先只有二十多人执勤看守,现在已经从其他地方集合了一百多人试图守城,他们拿着少量弓弩射击门外的袁氏大军,但是效果非常有限。 袁树当即下令撞车冲在前头,狠狠地撞击宫门,又下令猛士们顺着云梯往上爬,再以弓弩手对射以掩护冲锋,三方面一起压制,很快占据了主动权。 金商门岌岌可危。 同一时刻,刚刚醒来不久的刘宏还在床上瑟瑟发抖,中常侍张让和赵忠衣衫不整的率领一群年轻宦官正在崇德殿内保护刘宏,顺便等待外头的最新消息。 突如其来的动乱使得整个皇宫都处在惊惧不安之中,宦官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忽然就听说有乱军冲到了云龙门,正在攻打云龙门,宫城岌岌可危。 这恐怖的消息把大宦官们给吓得瑟瑟发抖。 张让和赵忠最先反应过来,赶快带着自己手底下的年轻宦官们前来保护刘宏。 曹节随后赶来,眼见如此,让张让和赵忠保护好刘宏,自己带人去打探消息。 他打算去找王甫,可王甫今晚似乎没有执勤,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一无所知。 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冲击皇宫闹事? 难道是党人余孽? 不多时,夏恽、郭胜、毕岚、张恭、宋典等大宦官接二连三的带队前来崇德殿内保护刘宏,一群宦官聚在一起进行无稽之谈,谈来谈去谈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不知道他们该去往何方,谁又能解决当前这个局面。 很快,曹节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带来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消息。 “乱军已经在冲击金商门了!快!快点带着陛下往南跑!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大宦官们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刘宏还怀抱着刚刚宠幸过的妃嫔,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是谁?是谁要谋害我?” “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宫门令还在抵抗,我已经让人去调集虎贲军和羽林军来支援了,但是现在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金商门可能拦不住那群乱贼!” 曹节直接拉着刘宏就往外跑,甚至没有发现刘宏没穿鞋子。 大宦官们带着手底下的年轻宦官们一起往外跑,至于那嫔妃就被甩在了床上,没人在意她,她凄惨的叫嚷着,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赶快跟上宦官们的步伐,一起往南跑。 可惜,他们都不太善于奔跑,跑的还不够快。 (本章完) 第187章 完了! 第187章 完了! 就在刘宏和宦官们刚开始逃跑的时候,金商门已经被撞车撞开了。 曹节已经紧急调动了整个东宫里所有的卫士和部分年轻宦官持刀前往抵抗,但加在一起也就三百多人,还没有盔甲武装,对上武装到牙齿的袁氏大军,根本拦不住,被猛虎一般的许崇带队一冲,就溃不成军了。 肉体和钢铁的对撞,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随后便是一边倒的杀戮和大军的嘶吼声。 抵抗的宫廷卫士们很快全军覆没,那些比较勇敢的宦官也被杀的一干二净,许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啐了一口,一脚踢开面前挡路的尸体,怒吼着继续带队往前冲。 他的先锋军进展极快,以至于袁树都有点没想到居然那么快,更别说跟在袁树身边的段颎了。 段颎是上过战场带过兵的,他对战场的熟悉程度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里最高的,自然知道这种战场状况基本上就是碾压局,若要打出这种水平的战局,对自身的要求是很高的。 所以他很惊讶。 “袁君,你手下这些人,居然如此精锐善战?他们难道都上过战场?” “嗯,他们中有不少人都上过战场,与羌人厮杀过,算是有经验吧,当初那几场守城战打得可是相当困难啊!” “那也不至于如此剽悍啊,这一看便是受过训练的精兵,袁君,你?” “也是,段校尉可是大将。” 袁树勾起嘴角,笑道:“我说了,我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在茂陵那种地方,天知道羌人什么时候就会杀过来劫掠,我为了保护自己,安排部下接受训练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段颎一惊。 “茂陵?从茂陵就开始了?那在雒阳的时候……” “宦官凶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宦官残害,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我把茂陵的护卫都带到雒阳来,然后在雒阳也训练一批壮士一起保护我,这也很合理吧?” 袁树脸上的笑意让段颎分不清这是什么性质的笑意。 他说着合理,听上去也的确有点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段颎总觉得袁树还有很多秘密藏起来没有对外宣称。 他心中渐渐有了一些计较,对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有了更多的了解,乃至于更多的忌惮和敬畏。 他不敢再小看这名少年,他也不再认为这名少年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年轻。 他意识到,这名少年的才能与聪慧是远远超过他的年龄的,颇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 许崇继续带领先锋军往前冲,赶来支援的年轻宦官和宫廷卫士们则兵败如山倒,根本不能阻拦先锋军哪怕一炷香的时间,往往是一个照面就被打崩溃,血洒当场、残肢断臂乱飞,好一派地狱修罗场的惨烈景象。 等冲过了崇德殿,发现殿中无人,许崇意识到皇帝可能已经逃跑。 方向只有可能是一个。 “继续追!往南追!狗贼都在那边!” 许崇继续嗷嗷叫着带队往前冲,后面廉达紧紧跟上,袁树带领主力也不断往前冲,一边冲,一边派兵占领、扫荡宫室。 他要求各分队队长执行他之前的命令。 占领宫室,保护宫室的完整,杀掉所有宦官,囚禁全部的宫女人等,且不准打砸抢烧,不准胡作非为,将命令贯彻到底,否则绝不轻饶。 袁氏大军听从他的指令,到处扫荡宫室,抓捕宫女,遇到宦官则毫不留情的杀戮,哪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宦官的惨叫、宫女的尖叫响彻宫廷,到处都是火光和刀光,地上洒满了血水、泪水。 大宦官们还在保护着刘宏逃跑,想着逃出东宫,逃出北宫,向南宫转移,去南宫集合更多的卫士保护刘宏,徐图后举,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追击而来的追兵居然那么快。 他们的身后渐渐响起了嘈杂声和追击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的火光聚集而来,曹节一边跑一边回头,顿感不妙,赶快下令。 “夏恽!毕岚!你们快点带人阻拦追兵!不要惜身!陛下要紧!” 夏恽和毕岚一听,差点跌倒在地,不晓得曹节干嘛点名他们两个。 但是他们没办法拒绝,因为刘宏也开口了。 “夏常侍!毕常侍!保护我!保护我!” 看着面容因为恐惧而扭曲的刘宏,两人实在没办法,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带着各自所属的年轻宦官掉转方向,杀向了追击而来的追兵。 然后,他们就毫无意外的被追击而来的五百猛士杀的人仰马翻。 夏恽运气不好,当先撞上了许崇。 杀到眼红的许崇一刀砍过去,直接把夏恽手中刀砍断,刀刃直接劈到了夏恽的脖子里,再一使劲儿一拉,夏恽直接被割断了半拉脖子,血当场就喷了出来,溅了许崇一脸。 夏恽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地而亡。 毕岚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被廉达用盾直接顶住,接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扑上去一刀直接捅入胸膛。毕岚瞪大了眼睛还想挣扎,却一口血呕出,当场毙命,不动弹了。 他们两人带来的几十名年轻宦官倒是想要反击,可五百猛士甲胄齐全,他们的刀根本无法破甲,自身倒是被一刀一个,很快就被杀光。 五百猛士继续追击,曹节一看不好,只能继续点名。 又有三个大宦官被逼无奈,只能带着身边人留下来阻击追兵,但很快就被杀光,还是甩不掉追兵。 眼瞅着章台门就在眼前,曹节只能让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一起阻挡追兵,他则一个人背起了刘宏,尝试继续逃跑。 结果根本行不通。 杀红了眼的许崇一马当先,已经追到了后头,看似凶残实则软弱无力的宦官们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拼杀,他一个人如猛虎入羊群,带着十几名先锋猛士持盾猛冲,把宦官们杀的七零八落。 后头的猛士们也紧随其后冲了过来,一顿厮杀,宦官们几乎不能抵抗,很快陷入绝境,被这五百猛士们包围起来,连带着曹节和刘宏也被包围在了其中。 双方大战半炷香左右的时间,宦官这边只剩下曹节、张让、赵忠和其余七名年轻的小宦官,其他大小宦官已经全部被杀死,躺在地上变成了尸体或者残破的尸体。 刘宏绝望地看着自己被包围起来的画面,忍不住失声痛哭。 曹节也知道自己无法幸免,面对此情此景,他只能绝望地嘶吼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大胆!竟敢冒犯天子?不知道大汉天子就在这里吗?你们难道不知道造反是要诛灭三族的大罪吗?!” “呸!大汉天子?” 许崇闻言,怒道:“狗屁的大汉天子!庸懦昏君,如何敢自称大汉天子!你的天子,就做到今天为止了!束手就擒,还能保全性命!否则,必杀!” 五百猛士随着许崇一起呼喊着“必杀”,连着呼喊十余次,声音震天响,极具威势。 宦官们被吓的浑身发抖,刘宏则是被吓得小便失禁,尿了曹节一身。 曹节只觉得背后暖暖的,却根本无法在意了。 这帮人……是要废黜天子? 什么人如此大胆? 居然敢废黜天子? 而且已经追到了面前,包围了自己和天子…… 完了! 完了! 完了! 天子不保,则全体宦官的事业都保不住,党人必然疯狂的反攻倒算,不光是他们这些宦官,连同他们在地方家族、朋友、狗腿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怎么对付党人的,党人必然会十倍奉还! 他们完了!全完了! 曹节一念至此,悲愤到了极点。 一切的努力,没想到只在一个晚上就灰飞烟灭! 老天!为何如此对待我? 曹节心中痛苦的如万蚁蚀咬,这使得他面对重重包围,依然吼出了自己心中的话语。 “大胆!居然敢如此冒犯天子!尔等到底是些什么人?” 他扯着嗓子怒喝一声,但是因为太过悲愤、情绪失控,所以根本吼不出气势来,直接飙出了海豚音,听上去滑稽又可笑。 该说不说,他要是去参加中国好嗓门,一定是明星选手。 但是他没有。 袁树对此感到遗憾。 他直接上前。 “曹常侍,真是可惜啊,你这嗓门条件非常好,若是能练习练习,假以时日专门唱歌也能唱出名头来,可你偏偏要做中常侍,真是可惜啊!” 曹节一愣。 他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记忆中似乎存在过这样的声音,但具体是什么声音,好像还有点模糊,不能很好的判断出来,所以他只能使劲儿往外头瞧,绕过重重围困,想要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然后他看到了。 袁树倒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是在众人簇拥保护之下缓缓前进,穿越包围圈,直接站在了曹节面前,让曹节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个顶盔贯甲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袁术?你……你是袁术?” (本章完) 第188章 我们赢了!! 第188章 我们赢了!! 火光映照之下,袁树冲着曹节微笑着点了点头。 “曹常侍,好久不见啊,上一次见面,还是之前你们哄骗我入宫的时候吧?近来可好?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一些?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曹节愣住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张让和赵忠也愣住了,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至于曹节背着的刘宏,他当然听说过袁树的名字,也对他很有印象,知道他是袁氏子弟,可是……他为什么要造反? “袁术,你……你造反?” 张让手持环首刀,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树,十分诧异的问道:“你为什么要造反?你……袁氏也参与其中了吗?为什么?” “袁氏参与其中了,我和我父亲,我们两个人各自带领一支人马,分别进攻南宫和北宫。” 袁树叹了口气,缓缓道:“至于为什么,这个问题应该不需要我来回答你们吧?曹常侍,还有这两位是……张常侍和赵常侍,你们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唯一不清楚的,大概就是天子本人了吧?曹常侍,你背着天子,不累吗?” 曹节悚然一惊,浑身一抖,把因恐惧而无法出声的刘宏往身上提了一下,警惕地看着袁树。 “袁术,你袁氏深受国恩,四世三公,位极人臣,荣耀到了这个地步,何故造反?难道是贪图皇位?如此,岂不是忘恩负义?!” “贪图皇位?忘恩负义?” 袁树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句话,你真的好意思说出来吗?曹节,还有你背上的那位天子,你们真的好意思这样说吗?是谁忘恩负义,是谁做了对不起天下人的事情?难道是我吗? 要不要我帮你们回忆一下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这位天子,是窦太后和前大将军窦武所拥立,而被拥立之后,一年不到,就发动兵变,杀死窦武,囚禁太后,这不是忘恩负义,什么是忘恩负义? 更别说将太后族人流放日南郡,以至于满门惨死,太后忧思过度,抱病而亡,年不过五十,以一国太后之尊,凄惨至此!而你们居然还有脸说我袁氏忘恩负义?我袁氏忘了谁的恩?负了谁的义? 倒是你们,铲除窦氏之后还不停手,还要牵连党人,好,天下人忍了,铲除党人之后你们还不停手,还要牵连钩党,追杀不止,残破州郡,所到之处哀鸿遍野,人人嚎哭!是谁忘恩负义? 我袁氏今日举兵来此,就是要为无辜被囚禁的太后讨个公道!就是要为无辜惨死的党人、钩党讨个公道!就是要为无辜被牵连而惨死的天下人讨个公道!为摇摇欲坠的大汉天下讨个公道!” 袁树话音一落,身边众人立刻高声呼喊起来。 “公道!” “公道!” “公道!” “公道!” 袁树一抬手,这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这群阉人,还有你背上的那个所谓的天子,你们能代表大汉?我呸!大汉,不是你们这群阉宦的大汉!你们罔顾天命,窃夺权柄,胡作非为,忘乎所以,以大汉天子之名行忘恩负义之事,早已闹得民怨沸腾! 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心中怨恨早已满溢而出,天下愿食肉寝皮者不知凡几,没有袁氏顺应天意仗剑而起,也会有张氏、王氏、李氏、吴氏揭竿而起!陈胜吴广故事重现,天下纷乱!而到那个时候,大汉是否还能继续是大汉,就没有人可以预料了! 袁氏,吾袁树,还有全体参与今夜大事之义士,不是造反!不是犯上!不是篡逆!而是救国!救民!救大汉!是在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吾辈拳拳忠义之心,天地可鉴!而汝等奸佞虫豸,今日过后,都将不复存在!” 袁树身边众人再次群起响应、高声呼喝起来,声威震天,直叫人心潮澎湃、感叹不已。 段颎站在袁树身后,听着袁树说的话,看着袁树做的动作,心中更是惊叹到了极点。 废帝夺权的事情愣是能给他说成救国救民的大好事,还有什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所有人都是忠臣义士,所有把刀对着天子杀气腾腾的人都不是反贼,都是好人! 说的真他娘的好啊! 要不是我亲身参与此事,手上也捏着染了血的刀子,我也信了! 难怪这天下还得是读书人当政,难怪咱们凉州人叫人看不起! 只会打打杀杀还真是无法成事,有些时候还真是要看一张嘴,这嘴皮子利索了,那就是杀人于无影无形,刀不见血,却能取人性命。 关键,还不招人恨,反让人尊敬,成了英雄、功臣! 段颎很羡慕,非常羡慕,但是他知道,他没有这个能耐。 他虽然不是文盲,也读过书,也有文化基础,但是距离袁树这种出口成章、颠倒黑白的能耐,那差的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袁树一张嘴,天地倒悬,袁树一闭嘴,暗无天日。 段颎当即就断定,袁树以后要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的这张嘴,起码要分三成功劳。 不对,起码四成! 他面对的到底是个天子,虽然不是什么正面形象的天子,但也是天子,他愣是能让大家伙儿觉得把刀子对准天子没有任何问题,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事情坐实了。 宦官还想利用天子威仪震慑将士,结果根本没用。 袁树也不再废话,一挥手,许崇、廉达立刻上前,两刀砍翻两个年轻宦官,剩余几人全被围过来的猛士用长矛戳死,身上全是透明窟窿。 张让大惊,刚想反抗,许崇瞪着眼睛扑了过来,一刀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赵忠也想反抗,但也没来得及,廉达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双手握住刀柄直接往下一怼。 赵忠瞪着眼睛扑腾几下,死了。 然后,只剩下面色惨白呆若木鸡的曹节和哭嚎不止瑟瑟发抖的刘宏。 袁树推开了许崇和廉达,走上前,缓缓举起了刀,无视了曹节背后背着的刘宏,用刀尖挑起了曹节的下巴。 冰凉的刀尖叫曹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刘宏则惊叫一声,直接从曹节身上窜了下来,试图躲避。可他哪儿也没办法去,因为四面八方全都是点着火把的袁氏大军。 “曹节,你往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日?你残杀忠良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曹节抽了几口凉气,抿嘴怒视着袁树。 “胜者为王,败者寇,今日我输了,我就是寇,来日你输了,你也是寇!袁术,我等着你!我等着你来见我的那一日!” 袁树摇了摇头。 “那可能要劳烦曹常侍多等个六七十年了,再者说了,王或者寇,哪里是胜败这两个字就能决定的?大义之败,如何不可为王?不义之胜,如何不能为寇?是非功过,后人自有公论,就不劳曹常侍费心了!再见!” 说罢,袁树转动刀刃,手一挥,一刀割断了曹节的喉咙。 曹节的身子顿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扭曲起来,软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脖子痛苦的挣扎着、扭曲着,血液不断从他双手的缝隙中喷射出来。 慢慢的,曹节不动弹了,没了声息,死了~ 站在他身后的刘宏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哭嚎声却没有更大,而是变得更小声了。 当袁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时候,他瑟瑟发抖,不敢出声,脸上满是扭曲的恐惧。 就你叫汉灵帝刘宏是吧? 想见你一面还那么难。 本来还想给你洗脑的。 结果你愣是没那个好运气,没办法跟上咱的脚步,那你自然就没有接下来的人生历程了。 唉! 袁树用刀指向了瘫在地上的刘宏。 “起来,站起来。” 刘宏看着闪着寒光的刀,瑟瑟发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等他站稳,袁树把刀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脖子,叫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天子!我是天子……呜呜呜呜呜呜……” 然后袁树就看到他身下一摊液体慢慢涌出。 得,又尿了,短时间内第二次漏尿。 他这膀胱也是大容量。 而这一幕也落在了所有围观的人们的眼里。 这……就是大汉天子? 漏尿的大汉天子? 果然。 他不配。 袁树也懒得管他尿不尿,深吸一口气,举起刀,高声呼喊道—— “诛奸佞、废昏君!诸君!我们赢了!!!” 稍稍有些安静的场面只是略一迟钝,而后,便如同爆发的火山一样爆发出了极其猛烈的炽热欢呼之声,那声音之响亮,几乎把段颎的耳朵给震聋了。 段颎赶快捂住耳朵,在欢欣鼓舞的人群中不断穿梭,一步一步往前挤到了袁树身边,凑在他耳朵边上。 “袁君,接下来咱们如何作为?” 袁树把耳朵凑近了他。 “啊?你说什么?” “我说接下来咱们如何作为!!” 段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袁树这才听清楚,点了点头,也把嘴巴对准了他的耳朵。 “接下来,杀宦官!所有的宦官!一个不留!” (本章完) 第190章 你自己想要什么? 第190章 你自己想要什么? 与此同时,整个南北两宫范围内还有一些没有被抓住或者正在抵抗的宦官。 虎贲军全军覆没了,但是羽林军还在抵抗,所以袁氏大军还有最后的一些收尾工作要进行。 袁树立刻安排廉达率领一千猛士去进攻羽林军,自己则和袁逢一起前往北宫中的西宫,带他去见刘宏,并且安排紧随其后的废立之事。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胜利果实尚未吃下肚,所以还不能松懈,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办事,巩固兵变之后的最新格局,将胜利果实牢牢掌握,然后一口吞下肚。 所以在前往北宫的路上,袁树就不断和袁逢商议这些事情。 袁逢也从最开始的狂喜中逐渐回过味儿来,开始与袁树商议兵变之后整顿局面、夺取权力、论功行赏的事情。 袁树的意思很简单,兵变之后,有一件事情必须要清楚明白。 兵变是袁氏主导,袁氏出力,袁氏冲锋陷阵,而刘悝不过是坐享其成,得皇位就够了,实权,必须要牢牢掌握在袁氏手中。 所以,袁树建议袁逢在兵变之后登上三公之位,并且录尚书事,成为实际意义上的宰相,全面掌控朝政。 如果他一个人觉得吃力,那就让袁隗一起录尚书事,两兄弟一起执政,分担一些职权。 对此,袁逢有些恍惚,有些犹豫。 “可是,我们……是汉臣啊……” “父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必须掌权,只要掌权,我们说我们是汉臣,我们就是汉臣,没有人可以改变,如果不掌握权力,就算我们是汉臣,也会被旁人打成汉贼!” 袁树低声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刘悝真正掌权,否则……里克前车之鉴,父亲难道不知道吗?还是说父亲也想品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苦楚?父亲,袁氏是通过兵变打垮了宦官废掉了刘宏! 如果不掌权,让刘悝掌权,等他羽翼丰满,他难道不会对袁氏产生忌惮之心吗?或者说就算他不忌惮,他身边的人,他的儿子,不会忌惮吗?有些事情不在于我们想不想,而在于我们能不能!” 袁逢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袁树说的是对的,这就是政治,这就是博弈,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袁氏家族通过兵变废掉了刘宏,拥立了刘悝,这就是现实,刘悝一旦真正掌权,他必然会对袁氏产生忌惮,他必然会担忧自己的皇位会继续被袁氏威胁。 届时,他必然动手。 所以,袁氏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要掌权,必须要待在这个位置上不能下来,否则,必然倾覆。 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情。 但事到临头,真的要登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依然感到犹豫。 不过袁树是一点都不犹豫的,袁树极力鼓动袁逢,给他加油打气,使他树立了信心。 至于袁逢所担心的一门两公会不会引起天下非议的事情,袁树也认为这毫无意义。 “一门两公对于袁氏来说只是象征,如此大的功劳,如此大的权势,有没有一门两公都不是最重要的,所以已经不需要考虑了。” 袁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即由袁逢、袁隗分别担任司空、司徒,录尚书事,成为实际上的宰相,凡事以袁逢为主、袁隗为辅,商议着来执行。 另外,以司隶校尉段颎为太尉,并且为他加将军衔,这是袁树答应段颎的,袁树要兑现承诺。 段颎不会在朝廷里拥有很大的话语权,但是他可以得到将军衔,未来如果有战事,可以通过将军的职权领兵出征。 这也是袁树对他的承诺。 毕竟段颎提供了相当重要的帮助和情报,斩杀了王甫,也是重要功臣,分得一部分胜利果实是理所当然的。 如此,袁逢、袁隗和段颎三人就可以构成新的最高执政团队,架空刘悝、控制权力,构建成兵变之后的基本政治格局。 政权要掌握在手,兵权也要掌握在手,不能给刘悝安排自家亲戚担任大将军、掌握军队的可能,雒阳五大常备军系统必须要全部掌握在袁氏手中。 卫尉系统的武装,光禄勋系统的武装,北军五校,城门校尉和执金吾系统的武装。这五支中央财政拨款养着的军队,必须要安排袁氏亲信掌控,不能假以外人之手。 除此之外,重要的司法权也必须要掌控在袁氏手中,廷尉、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也必须要在袁氏的掌控之中,不能假以外人之手。 行政权、司法权和兵权全部掌握在手,利用这些权力构建一个符合袁氏利益的政治架构,建立起来,推行下去,构建起全新的政治秩序。 这是袁树的建议。 袁逢对此十分满意,连连称赞袁树想得周到,但同时也有担忧。 “大权独揽,权倾朝野,这从来不是好事,天下人如果对此感到不满,有异议,又当如何?” “父亲多虑了。” 袁树摇头道:“吾辈举事、废帝,是以诛灭宦官、拨乱反正为名义而行事,这是天下人的愿望,这是天下人共同的期许,诛灭宦官,清算奸佞,在此基础之上建立袁氏执政的局面,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反对。 党人是我们袁氏保下来的,宦官是我们袁氏除掉的,仇怨是我们帮他们报的,他们不感谢我们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反对?这种无耻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人做出来了,那我们派兵征讨、镇压,就是师出有名,绝对没有异议。” 袁逢想了想,觉得袁树说的也有道理。 党人覆灭、士人遭灾,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们被宦官折磨的惨兮兮而无力反抗,只有袁氏隐忍之后忽然暴起,为他们报了仇,清算了宦官,再把一些利益还给他们。 这种再造之恩,他们不感谢都要被戳脊梁骨痛骂,哪里敢反对?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段,吃我的拿我的还要反对我,这种无耻的事情真要发生了,派兵灭了他们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是袁氏掌握兵权的主要目的。 不满意? 不听话? 我灭了你! 宦官没有掌握全部的兵权都能威压天下,杀得士人惨兮兮,更何况是完全掌控了雒阳兵权的袁氏呢? 除了这些之外,从宦官派系夺取的实权职位要拿来赏赐给有功之人,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则可以拿来笼络人心。 一番赏赐封官之后,局面就稳定下来了,刘悝做皇帝而袁氏执政的格局就正式形成了。 袁树所描绘的未来非常实在,条理清晰,十分明确,袁逢非常满意。 但是有一点,袁逢觉得有待商榷。 “术,你说了那么多旁人的事情,把为父和你三叔的职位都安排妥当了,怎么就没有提到你自己呢?你可是此番兵变的最大功臣,真要说起来,功劳还在为父之上,你怎么能不说说你自己想要些什么呢?” 袁树还在思考有什么补充的地方,忽然听袁逢说起自己,愣了愣。 “我……我也有份?我不是还没成年吗?没成年是不能做官的吧?” 袁树今年十七岁,没到二十,没有加冠,不算成年人,所以还不能做官。 他在思考的时候也就没有把自己算在里头,而是打算通过安排自己身边人担当职位、掌握权力来间接的塑造自己的地位,为自己争取一个有利的生态位,静待成年。 但是没想到袁逢却提到了自己。 对于自己的质疑,袁逢哈哈一笑。 “少年到成年,不过是一场冠礼的距离,年岁不到又如何?只要行冠礼,取表字,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何须待到二十?废天子不就是十三岁元服而亲政吗?” “原来还能这样操作啊……” 袁树眨了眨眼睛,顿时对古人灵活变通的手段感到佩服。 (本章完) 第191章 对得起这一生 第191章 对得起这一生 虽然说大族子弟按照标准流程来走,是需要等到二十岁正式行冠礼的,不过实际操作中,总有种种突发事件需要考虑。 比如父亲在儿子二十岁之前突然去世,整个家族需要一个男人站出来对外交流,这种时候,就不能拘泥于二十岁这个年纪了。 孙坚死时,孙策十七岁,尚未到二十岁,但还是行了冠礼,继承父亲的地位,挑起了一个家族的担子。 陆逊十三岁的时候,家族之主陆康在孙策征服江东的战争中去世。 当时陆康的儿子才七岁,于是十三岁的陆逊就挑起了陆氏家族的担子,行冠礼宣布成年。 这是古代大家族在遇到危机时常用的手段,只要能力、身份足够,年龄并不是最重要的。 对于袁树来说,更是如此。 谁让他如此优秀、势力广大呢? “只要举办一场冠礼,告知族中,你便可以算作是成年了,做官也不再是问题。” 袁逢边走边说道:“以你此番功劳,还有之前的名望积累,自然是可以跳过郎官、县令之类的官职历练,至于合适的职位……为父倒是希望你直接能够升任九卿。” “十七岁?九卿?” 袁树想了想,觉得有点离谱,便推辞道:“父亲,虽然接下来的朝政是咱们袁氏说了算,但是以我这个年纪做九卿实在是有点问题,到底是行政之职,我没有任何官职历练就升任九卿,未免太过,所以,还是算了吧。” 袁逢想了想,觉得也对。 可这样一来,难题就更大了。 “但是不做九卿,还有什么职位能配得上你的功劳,还能让你不受太多的非议呢?” “比如,封侯?” 袁树建议道:“爵位不是官位,不受年龄限制,封侯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 “封侯是自然的,我儿立下如此大功,还不能封个侯?” 袁逢摇头道:“但是官位才是最重要的,你也说了,我袁氏需要的是将重要职位掌握在手,执掌权柄,爵位不过锦上添,不是最重要的。” 袁树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缓缓道:“父亲,其实儿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官职,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不需要急于一时,儿更希望的是能为身边立下功劳的部下争取职位,他们很多都已经二三十岁,追随儿已经很久,立下很大的功劳,正是应该获得官职赏赐的时候。” “为父知道你念着你的部下,这当然是好事,为父也不会反对。” 袁逢笑道:“你的部下里也的确有不少能力非凡的,听说你也给他们教导农务之事,你们的良庄也操持得很好,为父很满意,所以你的部下的确可以安排一批到地方上做官,也可以进入朝廷一部分,这都可以。 等之后事情理顺了,为父给你一份空缺职位名表,你填上便是,倒是你自己,真的就没有想要的合适的职位吗?别人都在历练,你却没有职位,到时候你的部下比你的官职还高,你这个做老师、做首领的,又该如何是好?” 袁树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人情归人情,现实归现实。 给自己的部下安排了那么多职位,结果自己还是白身,这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样一想,接下来如果还要再等三年才能做官办事,未免太过于难熬。 于是袁树开始寻思,什么职位能够适配自己现在的这个情况,可以让年轻人去做。 这个职位最好可以展露才华,可以积累功勋,可以立下让天下人服气的大功,并且让自己的声望稳步增长,不至于让二十岁之前的这两三年白白荒废。 行政方面想要立下大功比较难,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立下大功难度颇大。 那么,就只有军事了。 作为一个古典国家,出将入相是汉帝国的常态,上马治军下马牧民也是很多名臣所经历的日常,又能打仗又能治国这才是标配,与后来文武分明的情况大为不同。而且军队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只要你强,年龄不够,也能站稳脚跟,如果你不够强,哪怕你背景通天,七老八十,也无法在军队里站稳脚跟。 军队就是那么简单粗暴且残酷。 和平盛世还有摸鱼混日子的可能,要是在乱世,或者在边关,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丛林世界,管你出身多好都架不住一把钢刀,正是热血男儿积累功勋、博取富贵的大好地方。 这样一想,袁树的思路忽然打开了。 在文化层面,自己已经站在了整个东汉帝国的顶层,是少数几个扬名天下的牛逼大儒之一,而且还有辉煌的战绩,非等闲之辈可以质疑,属于不败金身拥有者之一。 政治层面,自己已经是兵变领袖、新帝登基的功勋急先锋,任谁也无法否认自己在这场兵变之中的领导地位和决定性作用。 受限于年龄和现实状况,袁树并不想从郎官、县令之类的职位做起来,因为这些职位需要的时间很长,建立功勋难度很大,想要跳过去又障碍重重。 有汉一代,讲究猛将必发于行伍,宰相必起于州部,无论你多牛逼都要有基层经验,不然就名不正言不顺,始终为人所诟病,这是大族子弟所不愿意的。 所以比起一年郎官三年县令,袁树觉得有这四年功夫,自己完全可以在军事层面打出一片天地,指不定到时候就混成了高级军官呢? 届时再通过“上马治军下马牧民”的惯例顺利从军职转为文职,或者文武兼修,走一套出将入相的路子,就能很自然的进入雒阳担任要职,掌握重大权力、参与天下事务了。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条很好的快车道。 唯一的挑战就是,要活下来,还要立下功劳。 袁树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袁逢,并且提出了自己想要奔赴的地方。 “你要去并州讨伐鲜卑?!” 袁逢对袁树的这个想法有点难以理解。 他立刻摇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术,你可是我麒麟儿,更是袁氏未来的希望,我决不能把你放到危险的地方去,这不可能!” 袁树叹了口气,把自己方才的想法告诉了袁逢,让他知道同样的四年时间,自己做文官和做武将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如果操作的好,这就是一条升官快车道。 如果按部就班的做官,三年以后也就堪堪能做太守,还要一任太守,才能进入中央做九卿,就算跳过县令直接做太守,也要三年时间才能回到雒阳出任官职。 要是能在军事层面做到些什么,三年时间足够他直接走到高级军官的位置上,何苦在文官职位上蹉跎岁月呢? 能早一点不好吗? 袁逢认为袁树的想法很有道理,这条快车道也的确很有操作性,但是…… “鲜卑大人檀石槐颇有武略,整合鲜卑,连年寇边,并州是重灾区,稍有不慎,你便要陷入险境乃至于绝境,我如何敢把你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富贵险中求!” 袁树恳切道:“若要以非凡年龄取得非凡权柄,必须要能服众,政绩艰难,掣肘颇多,难以服众,而军功相比较来说容易取得,且更能服众,昔年霍去病十六从军,十八就获得大功而封侯,这就是明证,还请父亲谅解!” “霍去病是霍去病,你是你!这……” 袁逢停下脚步,双手握着袁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就算多等待几年,做安稳的事情,你也一定可以成就伟业,何须急于一时?” 袁树看着袁逢的眼睛。 “父亲,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到面前,谁敢说自己能安然一生?大伯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英年早逝吗?谁又能知道自己一定能等到那一天呢?儿不想荒废光阴,儿只想把每一瞬都利用起来,如此,才对得起这一生。” (本章完) 第192章 他太爱这个儿子了 第192章 他太爱这个儿子了 袁树这么一说,袁逢顿时哑口无言。 他知道袁树说的是对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什么时候就壮志难酬了。 这几年,他不断听说有些地方爆发瘟疫,很多郡县都出现了满村满村的农民集体死绝的情况,官府对此是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病症和钢刀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存在。 他们待在雒阳不一定就比袁树去并州要安全。 人是肉体凡胎,谁敢说自己一定能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 所以抓住一切机会向前奔跑是正确的做法。 这一点,袁隗和袁树很像。 袁逢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大哥袁成,不由得岿然一叹。 他的儿子有军事才能,这一点,从他拉起的这支人马、做出的这份策划案就能看出来,更兼他身边有一批忠心耿耿、能文能武的部下在保护他。 袁逢有理由相信他的儿子能在边关闯下名头、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甚至立下更大的功勋,取得更伟大的成就。 他十分愿意相信他的儿子能做到这些。 但是问题在于,他会心疼。 他会心疼这个儿子,他会牵挂这个儿子,他会为这个儿子魂牵梦绕。 他太爱这个儿子了。 但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作为一个威严的父亲,他实在是说不出口,没办法告诉他的儿子他到底有多爱他。 袁逢抿了抿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术,鲜卑不是宦官,鲜卑骑兵不是宫中侍卫,他们来去如风,剽悍嗜血,战力强悍,又十分狡猾,你在雒阳,为父能一直护着你,你要是去了并州,为父怎么才能护着你?” 袁树直视着自己的老父亲的眼睛。 “父亲,您能护我一时,能护我一世吗?我能永远在父亲羽翼下无忧无虑吗?” 袁逢想说可以,但是他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就算说可以,袁树也不会相信。 但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要答应,又实在是说不出口,身体和脑袋、理智与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做出决断。 “这样吧,术,这件事情咱们之后再商量,且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好吗?” 袁树想了想,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北宫,缓缓点了点头。 “好。” 袁逢终于松了口气,能够暂时从这个困境中脱离出来了。 两父子很快抵达西宫。 跨过宫门口尚未来得及洗清的血迹,袁逢在这里看到了被囚禁起来的哭成一滩烂泥的刘宏以及他身边那个瑟瑟发抖眼圈泛红的宋皇后。 刘宏今年十五,宋皇后只有十三,严格来说,还是少男少女,放在现代,都是初中生,可在大汉,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 又实在是没有皇帝和皇后的样子。 刘宏眼见袁逢来了,身后还跟着袁树,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又恐惧昨夜持刀对着他的袁树,于是不敢上前也不想后退,只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袁逢。 “袁太仆,你是来救朕的,还是来……来杀朕的?” 袁逢眼见此景,略有些心软,刚想说些什么,袁树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袁逢瞬间反应过来,收起了自己的心软,换上了严肃的面容。 “陛下,皇后,这是老臣最后一次如此称呼二位,陛下,虽然您即位时间不长,但是做的错事实在是太多,天下人对您的愤恨和不满已经满溢出来,乃至于威胁到大汉的存亡,老臣不单单是陛下的臣子,更是大汉的臣子。 老臣不仅要忠于陛下,更要忠于大汉,今大汉有难,实在不是陛下所能应对的,还请陛下退位,让位于渤海王,让渤海王承担职责,至于陛下和皇后,自然会由新帝妥善处置,老臣只能说大汉更加重要,老臣无能为力。” 眼见给自己驾车的袁逢都这样说了,失去了所有宦官亲信的刘宏终于崩溃,瘫在地上失声痛哭,又变成了一滩烂泥的模样。 宋皇后看着刘宏如此,也忍不住的开始抹眼泪。 袁逢不忍继续看下去,只能转身离开,袁树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出了宫门,袁逢长叹一声。“稚子无辜,往后,好生对待吧……” “皇后无辜,至于这位天子,哼哼哼,他可不无辜。” 袁树冷笑道:“宦官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以他的名义颁布的,其中有多少他不知情,有多少他知道却认为是对的,这都不好说,父亲,他十五岁了,不是个小孩子了,最起码的是非曲直,该明白了吧?” 袁逢愣了愣,看了看袁树,忽然感觉袁树说的很有道理。 这个刘宏,可能并不无辜。 袁氏父子要做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等待全面肃清宦官的好消息传来,以及等待百官抵达德阳殿,然后带着刘悝和刘宏一起去德阳殿,完成一场较为简略的禅位仪式。 两父子在等待期间,开始认真的讨论如何给手下人论功行赏,分封重要职位以掌控朝政。 那些原本就有官职、帮助他们立下功劳的人怎么封赏。 那些没有官职但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们怎么封赏。 那些需要拉拢的人怎么封赏。 哪些人可以留用,哪些人需要清洗掉。 等等等等。 袁氏父子商讨细节问题的同时,整个雒阳城内面对如此剧变,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首当其冲的,就是昨天晚上一直守在皇宫里加班执勤的官员们。 比如少府杨赐。 杨赐完全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十月初二日晚上,袁树和袁逢发动兵变的时候,杨赐正在宫中值班。 按照汉代惯例,官员在非休沐日或者没有请假的情况下,都是要在皇宫官署里头工作并且住宿的,一直到休沐日才能离开官署返回家中洗澡、休息。 这一惯例延续自上古三代时期至春秋战国时期国君、诸侯对家臣的管理方式,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延续了当时家国一体这个观念的旧风俗。 到了汉代,经过几百年的变迁,在具体执行层面有了不少变化。 官员不再像是囚犯一样被牵制在官署里动弹不得,居住在官署中和离开官署的时间、次数有了更大的弹性。 根据官职的高低、职责的轻重,具体坐班时间也有了更大的自由度。 一些小官小吏职责不重,较为清闲,那连着数日只是点卯而不来坐班也不会有人在意,这种清闲混日子混俸禄的职位,也是不少咸鱼梦寐以求的。 至于三公九卿级别的官员,他们如何安排自己的工作时间,那就主要看他们自身的需求和所处的环境了。 比如身为太仆的袁逢,因为皇帝被宦官控制、大量职权被宦官侵占,在不明确反抗的前提下,几乎就是一个闲散职位,没什么事情做,点卯、坐班之类的更加随性。 以袁逢的身份,只要没有明确的事情需要三公九卿共同商议,哪怕他连着一个月、两个月不去皇宫也不会有什么人议论,反正袁氏耳目众多,完全可以做到不出门就知晓朝中大事。 这也就给了袁逢谋划兵变事宜、到处找人喝酒聊天谈感情的时间。 杨赐身为给天子讲课的侍讲,又有着少府的职责,职权被他牢牢掌握在手。 他负责管理皇帝的私人小金库,审核支出和收入,满足皇帝的日常所需,工作还是比较忙的,所以经常连着好几天、一两周都不回家。 准确的说,从九月二十九日开始,杨赐就没有回过家了,一直都在宫中官署里办公,或者说是在和宦官方面吵架,争执不休。 随着刘宏年纪越来越大,对金钱和物质方面的需求也越来越多,少府就要负责满足皇帝在这方面的需求。 但是少府收入有限,皇帝欲望无限,更兼宦官们上下其手雁过拔毛,少府储蓄也是日渐稀少。 杨赐出于一定的责任心,常常反对刘宏的用钱需求,不愿意给太多钱,刘宏不满意,就经常派宦官来问责,杨赐再顶回去,宦官再问过来。 身为经师,杨赐在袁树面前颜面尽丧,但是身为帝师,杨赐在刘宏面前是有几分颜面的。 因此,宦官们也不敢过于为难他,少府的钱袋子被他把持着,还就真的能稍微限制一下刘宏的日常销。 杨赐为此十分忙碌。 (本章完) 第193章 新帝登基? 第193章 新帝登基? 十月初二日上午和下午,为了刘宏想要扩建园、引入珍奇异兽的事情,杨赐又和张让、宋典等人吵了很久,之后就一直留在官署里办公,直到深夜时分还不曾休息。 从这个角度来说,杨赐是一个比较敬业的职业官僚,在具体事务方面,还是颇有几分能耐的。 而就在他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项公务,准备熄灯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杨赐工作的地方在北宫,距离刘宏居住休息的东宫不远,隔着一堵墙,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倒也是能很快了解到。 皇宫的夜晚是很安静的,他自打入仕以来,在这皇宫里度过了成百上千个夜晚,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没有任何波折。 今晚怎么嘈杂起来了? 而且这个声音…… 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嗯? 怎么还有兵戈交击的声音? 怎么还能听到些惨叫声? 什么情况这是? 杨赐顿时紧张起来,赶快站起身子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一看,只见少府院落里很多属官小吏都被这阵子嘈杂声吵醒了,纷纷走出来,满脸疑惑惊恐的互相交谈,不明所以。 杨赐走了出去,在院落正门后头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外头好像打起来了一样,打得很激烈,惨叫声吼叫声此起彼伏,完全不像是寻常会发生的事情。 难道说…… 是有人造反作乱? 杨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部下官吏们纷纷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很害怕,声音也都压得很低,不敢声张,只听得外头的兵戈交击声越来越少,惨叫声也越来越少,似乎是打完了。 但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到外头有大嗓门高喊——这里有院落,进去看看里头! 随后,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少府正门就被狠狠的撞击了好几下,把杨赐和里头的官吏们吓得惊叫不已、连连后退,不少人还跌倒在地。 门外的人听到里头的动静,更加激烈的撞门,三两下,少府大门被撞开,一群举着火把的持械武士冲了进来,一名全副武装的大汉冲在最前面,怒吼一声——阉宦受死!!! 不少少府官吏被这一嗓子吼的七荤八素,差点没吓死,直接跌在地上瑟瑟发抖,脑袋一片空白。 杨赐也是被吼的脑袋一阵子晕晕乎乎的,差点跌倒,不过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一嗓子之后,他赶快扯着嗓子叫嚷了起来。 “不是宦官!不是宦官!老夫是杨赐!少府杨赐!不是宦官!!!” 杨赐此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发自本能的吼了一嗓子,也没想着能怎么样,却没想到这群貌似狂暴的乱兵听到之后,居然停下了动作,然后把火光聚集,照在了他们这一群官吏身上。 “还真有胡子。” “少府是九卿之一,不是宦官。” “杨赐?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总之这里没有宦官吧?” 打头的那个彪形大汉举着火把近距离观察每一个他看到的少府官吏,厉声道:“看管起来,一个个的查,只要没胡子的,管他是谁,就是一刀,袁君说了,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喏!” 彪形大汉转身就走,其余十几个持械汉子开始一个个的审视这群少府官吏,又进到房间里头搜查有没有躲起来的人,还把没有跑出来的人抓出来了七八个。 还好,哪怕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少府吏员也有胡子,他们全员幸存,没有被杀。 但是惊惧和恐慌是少不了的。 杨赐好好一个中二千石九卿级别的官员也被当作一般小吏一样粗暴地对待,捏着他的脸,拽了拽他的胡子,确定是真的,才没有被杀。 之后这些汉子也不安抚他们,丢下一句“在里头好好待着”,就关上少府大门,留了五个人持刀盯着他们,其余人离开了少府院落。 杨赐懵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如此粗暴地对待,心中一阵恼火,但是面对那群手持刀子、身上沾血的汉子,他愣是没敢说什么。 他部下的官吏们纷纷低声询问怎么回事,杨赐也没搞明白,但是从他们的说法来看,和宦官脱不开关系。“他们不是说了没有胡子的都要杀了吗?看来是有人要杀宦官了!” “这……这可是皇宫啊!都杀到皇宫里来了?不是造反?” “造反的话,咱们都跑不掉吧?估计只是杀宦官而已,不过是谁那么大胆子?之前也没有一点风声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我家里人……不会出事吧?” 一群官吏你一言我一语,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少人还偷偷的哭出了声,搞得杨赐心烦意乱。 也有不少人聚集在杨赐身边,希望杨赐能拿个主意,做点什么。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杨赐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严重缺乏信息,贸然出头,只会死得很惨。 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于是他们等啊等啊,也没有人有那个心思睡觉,所有人都在战战兢兢惴惴不安的情绪中等到了天亮。 天色大亮之后,外头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盯着他们的那五个人倒是已经轮换着睡了一次觉。 杨赐有点忍不住了,想着就算要杀人,也得让他做个明白鬼,于是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准备找这些看守他们的持械汉子对线。 结果还没走几步路,少府大门被打开,一名着甲持械的士兵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看着满院子七零八落的少府官员,和看守他们的五个人打了个招呼。 然后就让所有少府官吏一起去德阳殿候着,所有人都要去,不许不去,说完就急匆匆地要跑走。 杨赐终于忍不住,喊住了此人。 “我乃少府杨赐,不知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去德阳殿又要做什么?” 传令兵一看杨赐自称少府,也没有怠慢,行了一礼,开口道:“马上会有禅让仪式举办,新帝快要登基了,杨少府和诸位还是快些去德阳殿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留下整个少府的人一脸懵逼的愣在当场,直到五名汉子喝令他们立刻准备出发,他们才悚然惊觉,觉得刚才好像听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禅让仪式? 新帝登基? 什么情况这是!? 反正杨赐是呆住了,目瞪口呆,脑袋一片空白,连往前走都是被推着机械式的亦步亦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起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么地方去,反正他就是这么被推着往前走。 与杨赐差不多处境的人有不少。 比如光禄勋刘宽,比如卫尉袁滂,他们都是负责宫廷守卫的官员,虽然执掌军队的实权不在他们手里而在宦官手里,但是他们好歹还是要做个样子。 刘宽身边和袁滂身边都有数量比较少的卫士,昨夜兵变时分,他们都很慌张,先是自保,然后出去打探消息,遇到了兵变的袁氏大军。 也就是率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号,以九卿的身份没有被杀,但是也和身边卫士一起被缴械软禁,直到今日一早才被放出来,并且被通知要去德阳殿参加禅让仪式。 两人也是一样的一脸懵逼,脑袋一片空白,不明所以。 怎么就禅让仪式了? 怎么就新帝登基了? 谁主导了昨天晚上的政变? 他们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这个世界,是不是和他们所认识到的那个世界有所不同? (本章完) 第194章 百官入宫 第194章 百官入宫 在皇宫的深邃与庄严之中,官员们的生活似乎总是被一种无形的枷锁所束缚,过往的政治变动之中,除了少数高官,大部分中低级官吏的处境其实并不会比一介平民好到哪里去。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杀红了眼的大头兵能够在混乱的局势中精准辨别谁该杀、谁又不该杀。 大头兵刀下的冤死鬼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这一次,因为袁树提前强调的纪律,以及对一心会员们提出的要自我约束的要求,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并未响起太多惊恐的哀嚎。 大多数官员只是被软禁在某个角落,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了这古老而又沉重的宫殿,也照在了那些被命运捉弄的人们脸上,他们被告知要去德阳殿集合,等待一场莫名其妙的禅让仪式。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每个不知情的人都是一脸惊慌。 但他们知道,无论愿意与否,他们都必须踏上那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一个又一个持刀盯着他们的着甲大兵。 他们丝毫不会怀疑但凡他们有些许异样的举措,这些大兵一定会对他们采取措施,包括但不限于用钢刀告诉他们人生的真谛…… 所以在这个时候,认怂是最好的结局。 在雒阳城外,那些远离皇权纷争的平头老百姓们,或许还沉浸在昨日的平静之中,对城内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而在皇宫之外、雒阳城里的人们又有不一样的境遇。 雒阳城,这座庞大帝国的核心建筑之中,大部分区域都被皇宫所占据,宫墙高耸,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宫城外的官员们,即便位高权重,也大多只能寄居在简陋的官舍之中,只有三公级别的官员,才能在南宫旁拥有自己的府邸,那是地位与荣耀的象征。 司徒袁隗“外出公干”,十分“幸运”的避开了这场风暴。 但太尉李咸和司空宗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夜半时分,他们被南宫内传来的巨大动静惊醒,心中充满了疑惑,不一时,下人带来消息,说南宫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他们瞬间意识到——宫中出事了! 难道是走水了? 他们立刻派人前往查看,但回来的人却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皇宫被封闭,守宫门的人甚至放箭驱赶他们! 李咸和宗俱对此都感到十分的震惊,两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们互相派人联络对方,商讨对策,并继续派人打探消息。 很快,他们得知雒阳城内的一些建筑附近出现了持械军队,这些军队全副武装,胸口系着红巾,如同幽灵一般穿梭在街头巷尾。 他们不杀人,但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他们所占据的建筑和交通要道口,但凡试图接近的,都会放箭以示警告。 整个雒阳城被一种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凌晨时分,天蒙蒙亮,雒阳城内的官吏们、平民们逐渐醒来,他们打开家门,望着街头忽然出现的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疑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士兵? 直到天色大亮,城内忽然出现了不少骑马来回奔驰的骑士和一队一队的士兵,他们前往每一个朝廷官员的家中,传达着同一个消息—— 前往德阳殿集合,参加“禅位仪式”,恭迎新帝登基。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雒阳城内掀起轩然大波。 禅让仪式? 新帝登基? 昨天晚上发生政变了? 当今天子要被废了? 城内官员们对此一无所知,一头雾水,又是疑惑又是惊恐,在复杂的情绪交织之下被强行带往北宫德阳殿。 他们被前来通知他们的持械士兵告知,必须要立刻前往德阳殿,如果不立刻前往,就要被强制前往,不得拖延。 包括李咸和宗俱两人也是如此,并没有因为他们身居三公高位就有什么特殊待遇,最多,前来“邀请”他们的武装人员数量更多罢了。 德阳殿,这座皇帝上朝、召见群臣处理国务的地方,此时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官员们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但今日却感觉到有些许的不对劲。 看守宫门、维持秩序的士兵们虽然穿着一样的军装,但胸前那条红色布巾却如同一个醒目的标志,提醒着他们昨夜宫中一定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沿途,他们看到了斑斑血迹撒在地面、墙上,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却看不到一具尸体。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们的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更诡异的是,一路走来,居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宦官! 是任何一个! 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们,昨夜的宫中一定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以至于政治格局大变,整个大汉恐怕都要为此发生剧变了!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四年前。 那时候,窦武和宦官兵戎相见,宦官势力除掉了窦武的势力,将外戚、党人一网打尽,独揽大权,建立宦官专政,当时整个雒阳的氛围也是一样的恐怖肃杀。 而眼下,又发生了什么? 李咸和宗俱为首的宫外官员抵达德阳殿外的时候,天色尚早,晨雾缭绕在宫墙之间,给这座宏伟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 他们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批官员,个个面露焦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守他们的士兵并没有将他们严格地区分开,而是任由他们自由前往殿前大广场上等待。 广场上人声鼎沸,却又不失秩序,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李咸和宗俱身为三公,身份尊贵,他们一出现,立刻就有一大批官员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互相询问昨夜发生的事情。 有的人神色慌张,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有的人则一脸茫然,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咸和宗俱也在这混乱中互相告知他们所知道的消息,但两人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因为他们所知道的信息也是支离破碎,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因果。 不过人一多,消息的来源就更多,互相之间交流出一个真相的速度也就更快。 于是很快的,一个完整的消息便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人群之中。 昨夜的确在皇宫内发生了政变,有人率领军队闯入皇宫,对皇宫里的宦官们发起了血腥的大清洗,并且劫持了天子刘宏,将其控制起来,还要废掉刘宏另立新君。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广场,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 李咸和宗俱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在皇宫内发动政变,更是劫持了天子、还要废掉天子。 而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呢? 是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个。 李咸和宗俱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个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两人是从杨赐嘴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杨赐一脸苍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他是最先抵达德阳殿外的官员当中的一个,在李咸等人抵达之前见到了顶盔贯甲、带兵前来布置场地的袁树。 他见到袁树时,袁树一脸冷峻,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整个人的气质与杨赐记忆之中那个与他把酒言欢、辩论经义的公子哥儿完全不同。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个袁树身上的盔甲染血,脸上也有还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挥刀扑上来将他杀死,以至于杨赐心中发颤,甚至没敢直接与他打招呼。 还是袁树看到了杨赐,染血的脸上露出笑容,直接上前与他交流,顺便把事情的原委告知了杨赐。 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把杨赐吓得够呛。 然后,李咸和宗俱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此,李咸和宗俱毫无心理准备。 “袁周阳他……真的和他的儿子一起做了这件事?” 李咸结结巴巴地问道。 杨赐紧锁眉头,低声道:“是的,听袁术说,他们已经计划很久了,昨天晚上是正式举事,他们将宫里所有的宦官都斩尽杀绝了,然后说要废掉今上,改立渤海王为新帝。” “渤海王?” 宗俱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之前不是传出了渤海王图谋皇位的消息吗?而且天子还派人去调查了,怎么现在就……难道说这件事情是真的?” 杨赐摇了摇头,叹息道:“袁术没和我说明白,我猜测这件事情肯定有隐情。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只有待会儿听袁周阳父子两人自己说了。” 李咸与宗俱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一起陷入了沉默。 两人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袁逢和袁树这对世人眼中的模范父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 (本章完) 第195章 废立 第195章 废立 官员们互相交流之际,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官员被持械士兵带来了德阳殿外。 随后,隆隆鼓声响起,宣示着一场不同凡响的朝会将要开始。 众人纷纷抬头望向德阳殿的大门,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很快,德阳殿大门缓缓开启。 这一次,没有宦官前来殿外宣群臣入殿拜见天子,而是由袁树亲自外出,站在德阳殿宫门前,向殿外高声呼喊—— “三公九卿及二千石官员入内!”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穿透了晨雾和喧嚣的人群。 站在殿前台阶上的士兵们一级一级地把袁树说的话复述一遍,声音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李咸与宗俱眼见如此,也没打算继续说话了。 他们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便一起带头前进。 太尉和司空带头前进了,整个雒阳城内所有二千石包括比二千石的高级官员们便也都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前进,步履匆匆,面带凝重之色,依次步入这决定帝国命运的朝堂。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也有对权力更迭的期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其余官员、吏员就只能在殿外继续等候,他们从来没有进入殿内参加议事的资格,只能等待,并且接受殿内众人讨论完而公布的消息。 秋日的晨风带着一丝凉意,穿过雕梁画栋,拂过金碧辉煌的殿宇,似乎在低语着即将到来的风云变幻,天边,朝霞如血,更添了几分不祥之色。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与窗外渐亮的天色交织出一片昏黄而庄重的氛围,殿中央,一尊巨大的青铜鼎炉中,香烟袅袅升起,弥漫着一种神秘而肃穆的气息。 殿内,官员们熟悉的天子刘宏还坐在皇位上,但是此刻的他却面如土色,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和不安,身体的颤抖带动着冠冕的十二旒玉藻撞出碎玉声。 袁逢、袁树站在刘宏的侧前方,他们三人身处殿上,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局面。 袁惃、段颎、董宣、于邈、卢植、十三太保等一系列参与兵变的功臣站在殿下,他们的脸上或带着坚定,或带着冷漠,或带着兴奋。 其他人还好说,可是当走在最前头的李咸和宗俱一眼看到了顶盔贯甲的段颎时,顿时大吃一惊。 段颎不是宦官一党吗? 不是宦官爪牙吗? 怎么就站在了这里? 他们很疑惑,但是就目前来说,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的德阳殿内,除了该有的一群人之外,还有一大群不该有的人。 在群臣站位的两侧,满满当当都是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甲士。 他们手持环首刀,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殿内众人,威势极重,压根儿就不像是来做什么好事的,更像是来监视和控制他们的。 更重要的是,全体高级官员全都进入了德阳殿内之后,殿门立刻被关起来了,一队甲士将殿门看守住,看起来就是一副要关门打狗的架势。 这一突发情况顿时就把不少不明所以的官员们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不知道袁逢和袁树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 是要杀了他们? 是要让这议论国家大事的德阳殿变成他们的葬身之所? 受到惊吓的宗俱打了一个激灵,好容易缓过神来,心中顿生火气,转过身来直接伸手指着站在殿上的袁逢,厉声喝道:“袁周阳!你父子二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要祸乱国家吗?难道是要屠戮吾辈重臣吗?” 他的声音颤抖而愤怒,显然是被眼前的局面吓得不轻。 袁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看袁树,朝着他点了点头。 袁逢的意思很明确了—— 吾麒麟儿,你嘴炮无双,你上吧。 袁树也点了点头,随后上前一步。 “宗司空勿扰,诸位勿扰,我父子二人并没有任何伤害诸位的想法,否则,也不会如此客气地将诸位请过来。” 袁树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试图安抚殿内众人的情绪。 “请?客气?” 宗俱气急反笑,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你父子二人派兵将我等强行挟持而来,这也叫客气?如果这也叫客气,那什么叫不客气?派人直接来把老夫的头颅砍下来带过来?” “宗司空,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吧?”袁树摇头道:“还请宗司空息怒,现在最该在意的,难道不该是殿上的这位吗?” 袁树说着,伸手指了指缩在皇位上瑟瑟发抖的刘宏。 宗俱一愣,随后怒道:“你们要对天子做什么?” “天子暴虐无道,纵容宦官肆意妄为,兴党锢,害忠良,残破天下,我父子眼见山河破碎,不忍历代先帝心血化为乌有,遂决意仗剑而起,诛宦官、废昏君,改立渤海王为新天子!” 袁树也不废话,冷声道:“眼下大事已成,奸佞授首,昏君即将被废,诸君可有不赞同的?若有,尽管可以说出来。”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决绝,俨然已经胜券在握。 宗俱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方才的愤怒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好像没什么想说的。 废掉刘宏…… 要说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宗俱自己都不相信,他想过,还不只想过一次,只是受限于势力不足、畏惧宦官残暴,所以无所作为。 并且他相信这样想过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只是真正去做的,只有袁氏父子。 其余高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的确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这件大事他们刚才已经知道了,现在再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冲击力。 而且刘宏确实不太得人心,他的昏庸和无道行为早已让朝臣们心生不满,被折磨的很是痛苦的朝臣们看到眼前这一幕,还真有不少人心中生出了莫名的喜悦与兴奋。 不过还是有人想要说话的。 宗室官员、光禄勋刘宽站了出来。 “废立之事,要么是摄政的皇太后决断,要么是先帝顾命之臣领先帝遗诏,方有废立之权。汝父子既非摄政,也非先帝顾命之臣,如何有废立天子的资格呢?”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质疑和不满。 袁树笑了笑,缓缓说道:“我父子的确没有废立之权,但是诸君试想,当今这位天子,难道他就是合理合法的大汉天子吗?” 他的话音刚落,众官员纷纷大惊失色。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质疑过刘宏的皇位合法性。 一直没说话的李咸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驳斥道:“荒谬!天子不是大汉天子,还能是谁家天子?袁术!休得胡言!”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显然是不希望袁树继续质疑刘宏的皇位正统性。 然而袁树要质疑的就是这个! “李太尉!” 袁树伸手指向了李咸,问道,“敢问李太尉,这位天子,是何人所策立?” 这个问题就不是个问题,李咸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于是他坦然高声道:“故太后窦氏!故太后窦氏于先帝崩逝之后摄政,掌天子印玺、皇帝符节,策立新帝合理合法,合乎道理,天下认可!因此天子就是最正统的大汉天子!” “没错,确实是如此,但是!“ 袁树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盯向李咸,开口道:“李太尉,我且问你,这位天子手中的天子印玺、皇帝符节以及他的权势,又是从何而来?” “当然是……” 李咸刚要把理所当然的答案说出口,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缩,话顿时说不下去了。 他心中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那些原本顺理成章的话语此刻却如鲠在喉。 不单单是李咸,同一时刻,其余人也意识到了袁树这话是什么意思,指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看着李咸说不出来话的模样,袁树冷冷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李太尉年事已高,可能记不清了,那不重要,我来帮李太尉回忆一下。” 他缓步走上前,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位天子手中的天子印玺和皇帝符节,乃至于所有的权势,都是靠着奸佞阉宦从故太后手里抢来的!不是继承!而是抢!” (本章完) 第196章 他如闪电般归来! 第196章 他如闪电般归来! 面对殿内百官,袁树的声音陡然提高,怒气磅礴。 “建宁元年九月辛亥日,故大将军窦武谋除宦官不成,反被击败,被迫自杀,故太后无罪而被囚禁,天子印玺皇帝符节悉数被宦官夺取。 建宁二年,天子元服,执掌印玺、符节,正式亲政!诸君!先帝故去,故太后摄政,掌握天子印玺、符节,这是合理合法的,故太后以此力排众议策立刘宏为天子,也是合理合法的。 但是随后,刘宏在奸佞之辈的蛊惑下冲击宫廷,夺取印玺、符节,软禁故太后,趁机夺取权力,残杀忠良,这难道也是合理合法的吗?” 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字字铿锵有力,直击人心。 大殿内的官员们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奸佞阉宦之辈为一己私利害死故大将军窦武,又囚禁故太后,刘宏这才顺利拿到印玺和符节,夺取皇权,正式亲政,这难道是合理合法的吗?当时天下如何议论此事,如何反对此事,如何抗争此事,诸位都忘了吗?” 袁树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愤,仿佛被杀的人是他的亲人、他要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倾泻而出似的。 不知道的可能真的会怀疑袁树也在党锢之祸中失去了亲人。 袁树当然也不会给人们深究这件事情的时间。 “宦官为此兴起第二次党锢之祸,冤杀忠臣,迫害党人,又大举钩党,毁家灭族,残破州郡!仁人志士为此血流成河,不知多少人家无辜受到牵连,不知多少无辜之人被迫远离家乡、亡命四方,凡此种种,诸位难道都忘了吗?” 袁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刺众人的心脏。 伴随着他的话语,仿佛一幅幅血腥的画面在众人眼前展开,一个个曾经鲜活的面容也浮现在了这些尚未失去记忆的官员们的眼前。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 他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震慑,无法反驳袁树的话语。 袁树则不管这些,趁胜追击。 他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人,声音激昂道:“凡此种种,已经足以证明刘宏的天子之位、之权均属非法!建宁元年九月之后,他的天子之位就是窃夺而来!天子权柄也是强抢而来! 宦官为此大开杀戒,威慑天下,天下人为此抗争数年不曾屈服,血流成河也没有卑躬屈膝,一直都在坚持斗争,怎么到诸位口中,这一切就是合理合法的呢? 李太尉,宗司空,刘光禄,请你们回答我,回答这个天下!他的天子之位,他的天子之权,真的就是合理合法的吗?难道真的就没有人为党锢罹难者平反昭雪吗?!” 袁树的话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众人的心上,让他们无法逃避,誓要将一切虚伪和谎言都撕碎。 他的这记重拳也打在了人们的痛点上,顺着袁树的这个思路走下去,很容易就能得出刘宏“非法执政”的结论。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袁树激昂的话语在回荡。 官员们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们知道,袁树说的话虽然犀利,但却是事实。 刘宏的权力确实是宦官们从窦太后手里抢过来的,为此还囚禁窦太后直到窦太后死亡。 再联系到整个党锢之祸所造成的人间惨剧,那不就是篡夺权力之后的清算报复吗? 袁树就逮着这个痛点一顿输出,把自己和便宜老爹形容为为国分忧、保护大汉的忠臣义士,把刘宏和宦官集团形容为祸国殃民的篡逆之辈。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正义和激情,仿佛要将一切邪恶都扫除干净。 他还提出,他们父子这样做是为了给故大将军窦武平反,也是为了给愤懑而死的故太后申冤,然后顺理成章地推出了最能代表他们这些忠臣义士身份的皇位候选人—— 渤海王刘悝! 刘悝是先帝刘志的亲生弟弟,一母同胞,刘志没有后代,整个大汉宗室群体中,还有谁比刘悝更有资格继承刘志的皇位呢? 而且当初,窦太后和窦武选择刘志皇位继承人的时候,刘悝就曾是重要的候选人,得到了很多人的推荐,但是窦太后和窦武没有选择他,而是从刘志的族人里选了一个小的。 他们的用意,其实大家都知道,当时就有很多针对这件事情的传言,只是窦氏外戚的行动速度太快,光速确立了刘宏的帝位,造成既定事实。 所以刘悝落选了。 而现在,刘悝如闪电般归来了! 他回到了他忠诚的雒阳城! 没人知道刘悝是如何与袁逢袁树父子两个搭上线的,也没人知道这期间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是袁逢和袁树还是推出了刘悝成为新任天子的有力继承者。 这个人选,再合适不过了。 这样一来,朝堂上的高级官员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宦官,大家都想杀。 刘宏的地位,怎么想怎么别扭。刘悝,刘志的亲弟弟,目前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候选者。 怎么弄? 场面当时就僵住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件事情发表意见。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袁逢迈开步伐,缓缓走到了袁树身边,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要将所有人的一切疑虑全部打消。 “先帝去世后,大汉经历了一系列吾辈都不愿看到的事情,很多人为此而死,很多人为此而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很多人为此家破人亡、散尽家财,也有很多人虽然不说话,心中却充满了对大汉、对朝廷的怨恨。 而这些事情之所以发生,都是因为吾辈不够果决、不够坚韧,没有坚持要除掉宦官,而是畏惧宦官的武力以及宦官所拥立的天子,受制于大义名分和勇气,瞻前顾后,无法与宦官对决,于是惨遭失败,以致生灵涂炭。 这一切对于吾辈士子、对于大汉、对于高祖皇帝创下的基业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大汉江山为此摇摇欲坠,我认为诸位都是能够理解的,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去做一些能够稍稍挽回人心的事情呢?诸君,这样不好吗?” 他说完话后,向着自己的右边招了招手。 一队甲士走了出来,各自手上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血淋淋的东西忽然出现在德阳殿,这让大多数高官显贵们都吓了一跳,他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震撼。 李咸顿时大怒。 “袁太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质问和不满,然而袁隗却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李太尉,您先不要着急,您且看看这些脑袋,您可感到熟悉?” 李咸闻言一愣,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脑袋仔细看了看,然后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王甫?” 他惊呼出声,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随着李咸的指认,其余官员们也随之压下了心中恐惧,开始细细打量那些头颅。 “那……那好像是曹节!” “那个是……张让!” “那个是……宋典!” “还有赵忠!毕岚!” 一颗一颗的头颅被辨认出了身份,高官显贵们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昨天晚上,袁逢袁树两父子是真的把宦官全都给除掉了。 这些往日里权倾天下的大宦官们已经被袁氏父子铲除了个七七八八。 宗俱咽了口唾沫。 他强忍心中惊惧,向袁逢提出了一个问题。 “袁太仆,敢问这宫里头的宦官,他们……” “或许还有一些漏网之鱼,我还在派人搜查,但是绝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袁逢没有回答,而是袁树站出来回答道:“诛宦官、废昏君,这是我父子二人一直都想做的事情,也是我们确实做到了的事情,宫中宦官数千人,或许还没有全部伏诛,但是所有的中常侍、小黄门已经全部伏诛。 诸君,你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我袁氏做了,你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我袁氏说了,那些曾经威慑天下、残破天下的奸佞之辈已经全部死掉了,人需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宦官是如此,天子也是如此。” 袁树这样说着,而后转过头来看了刘宏一眼,咧嘴笑了一下。 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本就在瑟瑟发抖的刘宏顿时被吓崩了,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无声地掉眼泪。 (本章完) 第197章 袁卿,我能把他杀了吗?(为盟主BAD灬JOKER加更) 第197章 袁卿,我能把他杀了吗?(为盟主bad灬joker加更) 这样的一幕发生在所有人眼中,确实有着一股不明的意味。 而且不少人确实感觉他们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碎掉了一样。 然后,袁氏家族的政治底蕴如同沉睡已久的巨龙忽然苏醒一般猛然爆发了出来。 一名袁氏故吏出身的官员站了出来,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表达了对袁逢的坚决支持。 “我以为,袁太仆与袁公子所言甚是!当今天子与宦官为伍,纵容他们残破天下,迫害良善,这已经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天下人为此而感到怨恨的也不在少数,高祖血脉遍天下,可为天子者无数,可大汉国只有一个,岂能任由这昏君败坏?” 有人领头,接下来的袁氏故吏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接二连三地站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天子无道,当废之,另立明君统合天下!” 一位官员激昂地说道:“不能放任昏君肆意妄为,败坏高祖、世祖基业,此之谓人臣之本分!” “渤海王乃先帝亲弟,最可为君!” 另一位官员附和道:“某以为袁太仆之所言,甚是!渤海王仁德兼备,定能带领大汉走向繁荣!” “天下纷乱数载,拨乱反正、洗雪冤屈,就在今日!” 一位年迈的袁氏故吏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未来的希望就在眼前一般。 袁树站在殿上,目光扫过那二十余名袁氏故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这就是袁氏家族在朝廷中的政治能量,是袁家数代人努力的结果。 所谓振臂一呼、群起响应,这对于袁氏家族来说或许从来不是一句空话,他们是真的能办到这一点。 而这还只是少数,因为殿内都是二千石的高官。 底下那些一千石、数百石的官员、吏员中,袁氏门生、故吏的数量更大,袁氏家族的整个政治势力在朝廷里几乎自成一派,其势力之庞大,令人咋舌。 袁树心中暗自感慨,袁氏家族实力太强,稍微使劲儿,就已经让很多人觉得无比强势、可怕了,他们本可以更加高调的行事,却选择了相对的低调,这既是智慧,也是实力。 袁树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看到了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卫尉袁滂。 这位陈郡袁氏家族的话事人此时正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看来陈郡袁氏还是维持之前的政治态势,没打算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响应袁逢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已经超过了半数。 李咸面色严肃,抿着嘴唇,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着局势的变化。 宗俱则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知道是否真的注意到了眼下朝堂的变数。 还有杨赐,袁树一眼望过去,和杨赐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老家伙居然在盯着自己看? 袁树心中顿时一阵腻歪。 这老家伙厚颜无耻地想让自己做女婿,被自己回绝之后还不死心。 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思理会这些,因为眼前的局势已经越发的明朗了。 随着响应袁逢的人数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袁逢嘴角的笑容也越发的无法遏制。 他知道。大局已定,已经没有其他因素能够影响到今日的局势走向了。 于是,袁逢和袁树一起走下了台阶,站在了大殿正中央。 而后,父子同时高声呼喊。 “恭请渤海王进殿!” 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高官显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殿内甲士已经随之高声呼喊起来。 “恭请渤海王进殿!”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 再然后,高官显贵们听得外边也是响起了一阵极为响亮的呼喊。 “恭请渤海王进殿!” 这声音更加雄壮,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势不可挡。 原先看守殿门的甲士将殿门拉开,所有人一同把目光转向后方。 只见外头明媚的阳光迫不及待的撒入了殿中,仿佛连上天都在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呼。 不多时,衣冠整齐的渤海王刘悝在甲士们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他身材单薄、形容消瘦,但精神头却极好,脸上满是自信与笑容,他一步一步地走来,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王者风范。 他走到殿上的台阶前,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袁树和袁逢,想了想,轻声说道:“袁卿,扶我上去吧。”说着,他把手伸向了袁树。 袁树应下,扶着刘悝登上了台阶。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着。 刘悝的步伐虽然缓慢,但却坚定无比,袁树能看得出来,刘悝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在意这一时刻。 或许在他的脑袋里,他已经无数次的想象过有朝一日他能走上这台阶会是个什么光景。 而现在,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很快,刘悝在袁树的陪伴下,踏着德阳殿冰冷的石阶,走到了瑟瑟发抖的刘宏面前。 殿外,寒风凛冽,吹得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变故而颤抖。 刘宏此刻早已失去了往日装模作样般的威严肃穆,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住地颤抖,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 对于这个小子,刘悝是满脸的厌恶,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森寒杀意。 他心中早已积压了多年的怨恨,此刻终于有机会发泄出来,刘宏的存在,仿佛是他心中一根无法拔除的刺,时刻提醒着他——那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被这个小子窃取了数年之久。 他也为此失落、恐惧了很久。 而到最后,这小子居然还想要杀了他! 现在攻守易势,他是刀俎,刘宏成了鱼肉,这让他如何还能忍耐心中的欲念? 于是他稍稍靠近了袁树,压低了喉咙,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袁卿,我能把他杀了吗?我见他就来气,忍不住想要杀了他,可以吗?” 袁树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刘悝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袁树倒是理解刘悝心中的怨恨。 毕竟刘宏曾想要杀了刘悝,刘悝想要报复回去也很好理解,而且刘宏的存在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作为政变发起者和主导者,他必须考虑到大局。 沉吟片刻,袁树有了计较,便低声劝道:“陛下,您的身份毕竟是他的族叔,如果要杀了他,说起来不太好听,如果您实在是愤恨,大可以治他的罪,哪怕将其贬为庶人也可以,但是杀了他,至少在目前看来,还是不太妥当的。” 刘悝听了袁树的话,眉头紧锁,显然心中仍有不甘。 但最后,他还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哼!还真是便宜他了!” 虽然心中杀意未消,但他也明白袁树的话有道理,此刻确实不是杀刘宏的最佳时机,为了大局,为了皇位,他也不是不能忍耐。 随后,袁树招了招手,两边各有甲士上前,将刘宏架住,刘宏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甲士们将他牢牢控制住,由袁树亲自动手,将刘宏身上的天子服饰冠冕一一剥落,只给他留下一层单衣。 刘宏此刻的模样狼狈不堪,早已没有了昔日天子的威严,袁树将那套天子冠冕恭敬地递给刘悝,刘悝接过冠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 很快,刘悝换好了天子服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缓缓转过身面对群臣。 此刻的他,身上穿着天子冠冕,距离真正的天子还差最后一个流程——禅位仪式。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的群臣,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袁树拎着刘宏,快速走下了台阶,留下刘悝一个人在台上。 刘悝则把皇位上的传国玉玺、皇帝符节拿起,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此刻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 袁逢转过身子,看向了站在群臣之中的太常卿唐珍。 唐珍此刻正低着头,心中忐忑不安,袁逢微微一笑,开口道:“唐太常,接下来的禅位仪式,由你来主持吧?你可愿意?”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唐珍身上。 唐珍顿感无奈,心中暗自叹息。 这件事情他本可以当缩头乌龟、不去管顾,只要低着头跟着大流就好。 可偏偏他是九卿之首太常,专司礼仪教化,整个东汉帝国礼仪上的一把手、权威就是他,不论是日常生活还是政治生活,所有一切问题的最终解释权都在他这里。 他如何能超脱其中呢? 不过无奈之余,唐珍心里倒也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庆幸。 因为他曾经帮助过袁树,与袁树结下善缘,如果此时再顺应袁逢的意思,基本上也就是袁氏一党的一份子了。 这样一来,之后袁氏兴盛,他和他的家族也能得到好处,这不挺好吗? 他可完全不打算为一个失去全部依仗的废帝做什么忠臣。 良禽择木而栖,良辰择主而事,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本章完) 第198章 袁逢悟了!(为盟主BAD灬JOKER加更) 第198章 袁逢悟了!(为盟主bad灬joker加更) 唐珍坚定了信念,站了出来,主持起了这场简短却又意义非凡的禅位仪式。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禅位仪式开始!” 随后,他口中念念有词,洪亮的声音在德阳殿内回荡,宛如一首古老的咒语。 刘悝站在高台之上,举起了传国玉玺和天子符节,象征着皇权的交接。 而刘宏则与群臣一起拜伏于地,口称万岁,正式承认刘悝的登基和自己的失位。 刘宏此刻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皇位没有了,权势没有了,奢华的生活没有了,从此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最后的期待,就是刘悝能看在同宗的份上宽恕他,让他能够继续做宗室,最好是王,实在不行,重新做他的亭侯也不错。 然而,他的幻想是无法成功的。 在刘悝心中,刘宏是一个篡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的小人,是一个代替他享受数年荣华富贵的窃贼,若不是怕影响不好,刘悝都想杀了他,如何还能给他好下场呢? 所以刘悝正式称帝之后的第一道政令,就是宣布刘宏忘恩负义,背刺故太后窦氏,窃取皇权,为非作歹,与宦官同流合污,戕害天下,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但是念在他曾经是天子的份上,刘悝饶他不死。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优待了,刘悝决定废黜他的一切名位,先去窦太后陵墓为其守墓三年,然后贬为庶人,不准再以汉室宗亲自居,从此与汉皇室没有任何瓜葛。 刘宏跪在地上,听到这个判决,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守墓? 庶人? 那种事情……不要啊! 好歹…… 好歹让我接着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啊! 失去皇室身份什么的,不就意味着他以后就算能活着却也要自己从地里刨食吃吗? 那种苦日子他怎么可能过得来? 他于德阳殿上大哭失声,不断磕头恳求刘悝网开一面,不要让他做庶民,哪怕让他一直守墓都可以,只要别让他做庶民。 他实在是不愿意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刘悝哪里会随了他的愿望? 他冷冷地看着刘宏,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登位四年,杀孽无数,念在你年幼,这才饶你不死,你还敢有什么妄念?左右,与我叉出去!去太后陵前守墓三年,而后贬为庶人,逐出雒阳,永不得返京!” 刘宏哭嚎着被拖了出去,一丝体面都不剩了。 他的哭喊声在殿内回荡,仿佛是对他过去奢靡生活的最后哀鸣。 然而,没有人同情他,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曾经的皇帝已经彻底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刚一登基,刘悝便把自己除了窦氏、宦官之外最憎恨的人给处理掉了,这让满朝文武都意识到这位天子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宽和。 说到底,他是成年人,一位成年天子给群臣带去的震慑感是完全不同的。 刘悝的冷酷与果断,让所有人都明白,可能未来的朝堂将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袁逢凝视着殿上那位摆出一副君王姿态的刘悝,心中忽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他回想起袁树之前的那番话。 此时此刻,他才深刻体会到其中那属于自己小儿子的那份先见之明。 把宦官彻底铲除,这绝非仅仅是为了报那血海深仇,或是为了迎合某种政治正确、做给天下百姓看的一场戏。 这背后,隐藏着更为深邃、更为复杂的政治动机,这一举动实则是要借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将可能会被成年天子刘悝拉拢为助力的宦官团体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这群宦官从梁冀时代开始崛起,历经近三十年的政治风雨,早已锤炼出一套属于他们的行之有效的斗争策略。 他们不仅能在国家大事上发表意见,协助皇帝治理国事,更能手握兵权,发动兵变,与外臣抗衡,成为皇权最为坚实的羽翼。 抛开立场不论,他们的整体斗争能力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宦官与皇帝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然的互补性,这种互补性使得宦官非常容易成为皇帝最为信赖的依靠,倘若不将他们斩草除根,一旦刘悝登基,他几乎可以立刻将那些幸存下来的宦官收为己用,将他们从刘宏的亲信转变为自己的心腹。 这群宦官熟悉国家的各项规章制度,精通政治斗争的策略,且拥有相当广泛的政治人脉。 他们一旦成为刘悝的助力,将能迅速为刘悝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使他摇身一变,成为袁氏专权的有力对手。 而在大义名分的庇护下,袁氏将处处受制,最终,说不定真的要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人,白忙活一场,沦为笑柄。 说实话,在群臣踏入德阳殿之前,袁逢的心中还是汉臣的情怀占据主导地位。他还在憧憬着如何辅佐新帝振兴大汉、成为一代名臣,然后流芳百世。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袁逢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猛然意识到,刘悝的登基,是他和他的儿子率领袁氏家族的力量进行的一场殊死搏斗之后带来的成果。 赢了,自然皆大欢喜。 但若是输了,袁氏六代家业将毁于一旦。 没有人会为他们承担后果,没有人会为他们托底,他们没有任何保障,只是在纯粹地赌博。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用性命换来了胜利。 而这甜美的胜利果实,难道就要拱手让给那个躺在绝对安全的地方、只是静静等待的家伙吗? 他何德何能? 他凭什么得到这一切?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般在袁逢的心间蔓延开来,迅速将他作为“汉臣”的那一部分吞噬得七七八八。 此刻,望着刘宏被哭嚎惨叫地拖出德阳殿的惨状,袁逢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恍惚间,他竟然将刘宏的脸替换成了自己的脸,他想象着如果未来的某一天,袁氏门生故吏也被一网打尽,想要做汉臣的他也被这样拖出了这座大殿,那么,会有人站出来保护他吗? 会有人能够救他于水火之中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袁逢一直认为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在大汉政治格局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绝不会被铲除殆尽,袁氏家族永远不会倒下。 然而,经过这场惊心动魄的政变,他深刻意识到,即便是宦官及其党羽如此强势、纵横天下三十年,也照样会在一夜之间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只要头头脑脑被消灭掉了,剩下的势力就会群龙无首,想要反抗都不知道如何反抗。 面对掌握了中枢机构和雒阳武库的强大对手,面对整个东汉帝国的国家机器,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不堪一击。 没有人会来保护他,正如今时今日没有人站出来保护刘宏一样。 在德阳殿内,没有人能成为他的庇护所,只有权力,只有权力才能在帝国中枢保护他免受伤害。 如果没有权力,纵使是天子也会粉身碎骨,而如果有权力,就算是奸佞之人也能叱咤风云。 因此,他绝不能失去权力。 走到这一步的他,已经无法再去做一个纯粹的汉臣了。 此时此刻,袁逢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庆幸之情,庆幸自己有一个名叫袁树的儿子。 从一开始,袁树似乎就预见了这一天,预见了他们可能遭遇的未来,并且竭尽全力将这种未来击得粉碎,从一开始,就不能让这种可能性成为现实,就要将这种可能性掐死在萌芽状态。 所以,将所有宦官斩尽杀绝,一个都不留,这就是袁氏家族走向辉煌之路的开端。 袁逢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悟了! 刘悝的登基仪式虽然简短而仓促,但既定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接下来,就是要派人出雒阳,将此事告知天下,让天下人知晓——大汉已经换了皇帝。 刘宏的时代结束了。 刘悝(袁氏)的时代要开始力! 这是第一步,也是这场登基仪式之后大家唯一确定的事情。 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协商、讨论。 比如论功行赏的问题,宦官集团覆灭之后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该如何填补,宦官残党又该如何清剿…… 这些问题都需要仔细商讨。 然而,这些事情并不需要那些站在外头的小鱼小虾们参与。 他们只需要乖乖听命即可,这些重要的事情只有德阳殿内这些大佬们才能决定。 更进一步来说,真正的决断权只掌握在这群大佬中的少数人手中,其他人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断权。 因此,小鱼小虾们很快就被遣散回家休息,并且不准离开各自的家中,各自家门口也会安排袁氏兵马看管,直到这边的决定完成为止。 德阳殿外的官员们很快就离场了,德阳殿内的人们也打算进一步展开商议。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袁逢却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面朝殿上,恭敬地行礼道:“陛下舟车劳顿、彻夜未眠,想必已经十分疲惫,还请陛下移驾寝宫休息,接下来这些小事臣等自会商议,商议完毕之后,再向陛下汇报。” (本章完) 第199章 请陛下移驾! 第199章 请陛下移驾! 袁逢这突如其来的建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德阳殿内激起千层浪。 原本因刘宏被处置而稍稍松弛下来的氛围,在这一刻再度紧绷起来,仿佛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殿内两千石官员们的反应各异,却无一不显露出内心的波澜。 有些人面露惊愕,目光直直地投向袁逢,似乎不敢相信这位政变的总指挥会在此时提出这样的建议,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仿佛在质问袁逢此举究竟意欲何为?难道他不怕引起新帝刘悝的不满吗? 另一些人则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迅速恢复了平静,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了然的神色。 他们似乎早已预料到袁逢会有此一举,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几乎是转瞬之间,袁逢就进入了角色状态。 这些人大多深谙政治斗争的残酷与微妙,他们明白,袁逢手握重兵,根本不是刘悝能够轻易驾驭的角色,而刘悝的皇位是建立在袁逢的武力威慑之上,一旦袁逢有意,刘悝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至于剩下的那一批人,则是纯粹的激动了。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 这些人大多是袁逢、袁树的追随者,或是与袁氏家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不论新天子如何,他们作为袁逢的盟友,自然有望在这场权力的盛宴中分得一杯羹。 而如果袁逢更加强势、更加渴望权力,那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水涨船高。 他们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袁逢的地位和权力,在此刻的德阳殿内无疑是最高的,他不仅是袁氏家族的家主,更是此次政变的总指挥,手握重兵,掌控着整个雒阳的局势。 而刘悝,虽然名义上是新登基的皇帝,但实际上却只是一个被袁逢扶上皇位的傀儡。 方才刘悝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刘宏,展现出了一定的决断力和威严,这让殿内的官员们一时之间有些忘却了袁逢才是实际上的主导者这个事实。 直到袁逢提出让刘悝回去休息的建议,大家才猛然意识到,刘悝的权力不过是空中楼阁,真正的决策权依然牢牢掌握在袁逢手中。 大部分官员默不作声,心中各有盘算,有人暗自庆幸自己站对了队伍,有人则开始担忧自己的前途,更有人开始思考如何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作为名义上的朝堂领袖,李咸和宗俱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原本以为刘悝登基后朝政会逐渐回归正轨,他们这些老臣也能继续发挥自己的作用,在一个没有宦官掣肘的环境下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 然而,袁逢的提议却让他们意识到政变之后的这一阶段,真正的权力其实掌握在袁逢手中,他们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与袁逢抗衡。 袁逢的态度是如此坚决,语气是如此不容置疑,仿佛在告诉他们——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余地。 刘悝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 他刚刚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未来的美好生活就在眼前,他正准备通过论功行赏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拉拢朝中的大臣,却没想到袁逢竟然让他回去休息! 这让他感到错愕不已,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担忧和些许的不满。 他确实很困。 从渤海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前天晚上、昨天晚上的彻夜未眠,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几乎到了极限,此刻只要给他一个枕头,他立刻就能睡着,还是呼呼大睡一天一夜不醒的那种。 但是,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休息呢? 接下来的“分赃”大会才是最重要的环节啊! 他可是未来的大汉天子,怎么能不参加这场至关重要的会议呢? 想到这里,刘悝忍不住开口,试图争取自己的权益。 “袁太仆,接下来的事情,朕如果不参与,恐怕不太好吧?朕毕竟是皇帝,些许小事自然不必在意,但是这等军国大事,朕怎么能不参与呢?”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恳求。 他希望袁逢能够明白,作为皇帝,他有权参与朝政,有权决定朝廷的未来,他自己也想要留在这里。 你们把我从千里之外带到雒阳,历尽艰辛,自己也承担了巨大的风险,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做一个悬丝木偶? 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期待袁逢只是和他开玩笑,或者能改变之前的决定。 然而,袁逢的回答却让他彻底失望了。 袁逢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陛下,您该休息了,您身体不好,旧疾未愈,如果因为过度劳累而使得病情加重,导致圣体欠安,那将是臣等的大罪啊!这些琐事,就让臣等代劳吧!” 刘悝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衣襟下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怒火。 他明白,袁逢这是在变相地告诉他和满朝文武官员——新任天子不过是个样子货,一个吉祥物,真正能做主掌权的,是他袁逢! 什么圣体欠安! 什么臣等代劳! 不过是袁逢想要确立自己地位的借口罢了。 刘悝的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可他却无可奈何,他期待着有人能为他说些什么话,但是等了一会儿,他却失望的发现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没办法。大家才认识几分钟? 好多人都还没有从心底里接受刘悝成为皇帝这个事实呢。 就在这时,袁逢的声音再次响起。 “段校尉,由你护送陛下去往章德殿休息,务必让陛下好好休息,恢复精神,以免圣体不安!” 原本站在一旁看戏的段颎顿时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没想明白袁逢忽然让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的会议,不要他参加?袁逢打算过河拆桥?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这种得罪皇帝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来做? 段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有冷场的可能,一直没说话的袁树忽然发言出声了。 “段校尉,陛下圣体最为重要,若是陛下圣体有所损伤,这可是吾辈所有人的过错,段校尉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吗?” 段颎诧异地扭头看向了袁树。 他看见袁树面色平静,直视前方,没有看他。 段颎眨了眨眼睛,电光火石之间,他那颗对政治不甚敏感的大脑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袁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缴纳的第二份投名状啊! 第一份是作为宦官从属的他为了跳反而交上的,从此与宦官划清界限。 第二份就是现在了。 袁逢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所以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选择。 是听从命令、从此与袁氏结成牢不可破的同盟。 还是不听从命令、公开与袁逢唱反调,将之前投入的沉没成本一笔勾销。 这……可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啊! 段颎一瞬间的思考之后,做出了决断。 “司隶校尉段颎,领命!” 段颎高声回应,随即出列,直接登上了台阶,走到了刘悝面前。 刘悝看着眼前这个铁塔一样的粗汉,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寒意。 段颎的眼神冰冷而坚定,仿佛在告诉他不要反抗,否则后果自负。 刘悝对段颎并不熟悉,不曾有过了解,也不敢确定这铁塔一样的壮汉会不会在大殿之上对自己动粗,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颜面的天子。 “陛下,请随臣前往章德殿休息。” 段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宣告刘悝的命运。 刘悝张开了嘴,还想做最后的挽回。 “段卿……你……” 然而段颎却没有与刘悝进行什么交流的想法。 “请陛下移驾!” “朕……我……” “请陛下移驾!” “………………” “请陛下……移!驾!” (本章完) 第200章 你想指鹿为马? 第200章 你想指鹿为马? 段颎的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面容一次比一次冷峻,仿佛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直刺刘悝的心底,没有丝毫的缓和余地。 刘悝原本还带着几分倨傲的神色,但在段颎的步步紧逼下,他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目光也渐渐变得躲闪、无力。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想要得到一些帮助,但是满朝堂那么多公卿大臣,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 终于,他再也无法承受那股无形的压力,猛地打了个激灵,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刘悝的脚步有些踉跄,仿佛脚下的地面在摇晃。 他快步从侧后方下了殿,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赶。 段颎紧随其后,目光如炬,仿佛在监视着刘悝的每一步。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群臣的视野之中,只留下殿内一片沉寂。 德阳殿内稍稍沉寂了一会儿,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群臣们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思量,却无人敢轻易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氛围。 不过,这沉寂并未持续太久。 太尉李咸深吸一口气,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于是他扭过头,目光落在了一脸平静的袁逢身上。 “袁太仆,你这是什么意思?论功行赏之事乃是朝廷大事,怎么能让天子离开?你当真是为了天子的圣体着想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 李咸的话语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群臣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了李咸和袁逢身上,等待着袁逢的回答。 袁逢扭过头,淡淡地看了李咸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前日晚间,天子才从渤海赶到了雒阳,一路紧赶慢赶,舟车劳顿,而在此之前,天子又感染风寒,尚未痊愈,还有咳疾缠身,更兼这两日间没有好好的休息,我身为臣子,又怎能不担心天子的身体呢? 天子刚刚登位,正是要安抚天下的时候,此时此刻使得天子因为繁重的政务而加重病情,不是人臣应该做的事情,李太尉,还请您谅解袁某一片忠君体国之心。” 袁逢的话语听起来情真意切,措辞用句无懈可击。 然而李咸眉头微皱,显然对袁逢的解释并不满意。 他稍顿了一下,又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尽管如此,你方才对待天子的方式也太过粗暴了,天子虽然刚刚登基,但也是大汉天子,你身为汉臣,怎么能强迫天子离开呢?这岂不是大不敬之罪?” 袁逢闻言,笑容依旧未变。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李太尉言重了,天子明明是自己离开的,又怎么能说是下官强迫天子离开的呢?天子英明神武,自有自己的决断,袁某只是稍稍建议,天子便从善如流,这分明是好事啊。” 李咸闻言,眉头紧皱,声音提高了几分。 “众目睽睽之下,天子为段颎强迫离开,这种事情岂会有人看不出?袁太仆难道认为满朝文武都是垂髫小儿、要效仿赵高行指鹿为马之事?你此举实在难以服众!” 袁逢呵呵一笑,神色从容不迫。 “李太尉年岁已高,想来的确是记性差了些,不过也无妨,下官可以提醒太尉一下,方才天子离开之时,可曾有人强迫?天子可是自己起身,步履稳健地离开的,这一点,德阳殿内的诸位同僚都是见证者。” 说罢,袁逢转过身子,面朝德阳殿内的高官显贵们,笑道:“诸位,袁某想请问,方才天子离开的时候,是主动起身离开,还是为袁某强迫,被架走的?请大家实话实说,还袁某一个清白!” 德阳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到响动。 群臣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轻易开口。 他们心中各有思量,却都害怕得罪袁逢,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少顷,有人动弹了。 司空宗俱缓缓站了出来,站在了李咸身边。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袁逢,说道:“袁太仆,方才虽然天子是自己起身离开的,但是为你胁迫在前,你方才的行为,的确不像是汉臣所为,我以为,还是应当把天子请回来,以天子为主持,论功行赏,才算是名正言顺。” 袁逢面带笑容,点了点头,似乎对宗俱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嗯,宗司空说的有道理,还有吗?还有人是同样的看法吗?请站出来,让袁某看看。”袁逢这话的威慑意味太强,既视感太强,太过于直白,他的话语中仿佛藏着无尽的锋芒,让部分官员对此感到不满和不安。 然而,在袁逢的威压之下,在满殿全副武装的甲士的威压之下,却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原本并不打算说话的光禄勋刘宽此时再也忍不住了。 他思考再三,一咬牙一跺脚,站了出来,神色坚定地看着袁逢。 “袁太仆,您这样做,是打算仿照赵高排除异己、独揽大权吗?难道您举事铲除宦官,只是为了由自己掌权而不是归政天子吗?您此举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袁逢打量了一下刘宽,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轻轻拍了拍手,说道:“当然不是,刘光禄能有这样的疑虑,袁某还是很欣慰的,这说明刘光禄对大汉天子的忠心可嘉,不过,袁某还是要问一句,还有吗?还有对袁某作为有疑虑的人吗?请站出来,让袁某一并解答。” 他的这种态度终于也激怒了另外的官员。 随后,大鸿胪徐正与大司农梁宏站了出来,对袁逢的行为表示不满和质疑。 他们神色凝重,声音坚定,仿佛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捍卫大汉的江山社稷。 在他们之后,又有三名官员也跟着一起站了出来,对袁逢的行为表示质疑和反对。 他们或神色激昂,或声音颤抖,但都表达了自己对袁逢行为的不满和担忧。 此时,站出来质疑袁逢的官员已经有了八人。 他们站在大殿中央,神色各异,但都一直看着袁逢,等待着他的回答。 袁逢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了,他才稍稍点了点头。 站出来的稍微有点少,这让他略有些不满,觉得一定还有人不服,想要搞事情,却胆子小,不敢站出来。 以后可能会有些麻烦。 不过,能在这群两千石高官里站出来八个人,已经算是挺难得的了。 袁逢呵呵一笑,目光扫过这八位官员,心中暗自思量着他们的身份和背景。 然后得出了属于自己的结论。 “本以为宦官乱政之后,朝中的硬骨头已经没有了,不曾想宦官刚被剿灭,又有八个硬骨头站了出来。着实难得啊!” 袁逢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嘲讽和玩味,仿佛并不在意这八位官员的质疑和反对。 接着,他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问题:“既然诸君有如此骨气,为何在宦官乱政之时没有站出来呢?为何宦官乱政、屠戮党人的时候,诸君没有站出来反对呢?为何面对宦官只是唯唯诺诺,不敢言语呢?” 袁逢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字字句句都刺在这八位官员的心上。 他们心中尴尬不已,面上也臊得慌,他们明明白白地能听出来袁逢的嘲讽之意,却是没想到能用什么方式来反驳这种嘲讽。 宦官乱政的时候,他们是幸存者。 为什么幸存呢? 无非是足够怂。 因为宦官真的杀人,而且杀了很多人,什么人都杀,破家灭族,十分凶狠,肆无忌惮。 而袁氏只是杀宦官。 于是他们便敢于出头了。 如果袁氏也敢杀人,也肆无忌惮的杀,那他们是不敢出头的。 这一点,他们心中比谁都清楚。 现在的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就这些问题和袁氏争论。 他们不配。 这就是袁逢的言外之意。 (本章完) 第201章 段颎有点麻 第201章 段颎有点麻 袁逢一番话说完,没有站出来的那群官员里头,已经有人低下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话说的真没毛病,在场的诸位都是些什么人,大家自己心里都有点数。 袁逢还有些话没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足够多了,不过此时此刻,袁树也有些话想要说。 “袁太仆还是把话说得太轻了,作为直接的当事人,在下以为,有这个资格旧事重提。” 袁树走到了这八人面前,笑了笑。 “诸位当中有不少都是曾经辱骂过在下、侮辱过袁氏先祖的,当时袁氏也好,在下也好,都没有借机发作,因为我们都很清楚这是宦官的阴谋,如果借机发作,便是亲者痛、仇者快。 于是袁氏忍受耻辱,没有追究,仅仅是在下与整个雒阳辩驳而已,如果诸位侮辱的是宦官及其先祖,情况又会如何呢?那肯定又是另外一幅景象,必然是尸山血海、人头滚滚。 诸君不能认为宦官敢杀人,所以就不敢冒犯宦官,不能认为袁氏在意名声、不会乱杀人,就肆意折辱袁氏,对待恶人低声下气,对待善人横眉竖眼,这难道就是君子的作风吗?” 被袁逢讽刺了一顿,这八个人没法儿说什么,因为知道自己理亏。 偏偏被袁树讽刺了一顿,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因为袁树虽然没有官身,却能压着他们每一个人狠狠的喷口水,把他们喷的抬不起头。 他们心中是窝火、恼怒、羞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难受的要紧。 面对此情此景,李咸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今日谈论的是天子的事情,不是过去的事情,就事论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过去的事情不提,又怎么能谈论今日之事呢?” 袁树毫不留情的继续嘴炮轰击道:“今日之事,正是过去之事引发的,不谈过去,如何谈论今日?李太尉,在下知道您素来清高,不与宦官结交,但是铲除宦官的,是袁氏,拨乱反正的,也是袁氏。” 李咸抿了抿嘴唇,盯着袁树。 “袁树,你之所谓致良知、知行合一,便是无视天子、悖逆纲常吗?这便是你的良知吗?!” “在下的致良知与知行合一,是铲除宦官、拨乱反正,还大汉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以正视听。” 袁树驳斥道:“倒是李太尉,身居三公之职,身为百官领袖,未曾对抗宦官庇护百官,待袁太仆仗剑奋起,又不断质疑,李太尉,您最好还是不要继续发表看法,否则,在下真的担心您晚节不保。” 李咸顿时气急,还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袁树不讲武德,偷袭他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招招往他的痛处打,实在是阴险毒辣! 于是李咸一甩袖子,扭头转身,干脆不再看袁树,讲究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宗俱眼见李咸没了说辞,心中焦急,紧随其后直接对袁逢开火。 “袁太仆,且不论其他,你铲除宦官拨乱反正,的确劳苦功高,但是劳苦功高者,更要注重立身,否则功易成,业难守!汝南袁氏六代家业,可就在你的手中了!” 袁逢正为袁树的犀利言辞而高兴,一听宗俱这话里有话,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宗司空,宦官未被剿灭之时,吾辈整个家族的存续,何尝不在宦官之手?当时怎么没听过宗司空如此为袁某考虑?” 宗俱一愣,顿感尴尬。 他总不能说宦官没有小丁丁,没法儿篡夺皇位传承皇权吧? 而且作为一个政治嗅觉比较敏锐的人,他已经意识到当下这个局面其实就是一场激烈的关于名义和权势的政治斗争,如果放任袁逢如此操作,接下来的朝政,不就是袁逢说了算吗? 那这个好不容易迎来的成年天子,不就是袁逢手里的玩物吗? 更有甚者,他们这些达官显贵,不也就跟着一起成为了袁逢的玩物吗? 天子是不是玩物暂且不说,但是他贵为当朝司空,怎么能心甘情愿成为袁氏手中玩物呢? 只是此情此景,他实在没办法把话说得那么赤裸。 但要是不说,一旦袁逢真的开始“论功行赏”,只怕从明日开始,这大汉天下真正的当家主事者,就真的要姓袁了! 所以他还是准备继续抗争一下。 结果刚刚张口,段颎带队从殿外进入。 “袁太仆,天子已经安顿好了,正在休息。” 袁逢点了点头,而后伸手指向了站出来的八个人。 “段校尉,这里还有八位官员,他们也十分疲惫,需要休息,你把他们带去偏殿,好好照顾他们,让他们也跟着一起休息吧。” 袁逢话音刚落,八人便满脸意外地看着袁逢。 段颎人都麻了。 刚送走天子,还要我把这些人也送走? 生怕我得罪的人不够多呗?他随即看向了袁树,只见袁树朝他微微点头。 ……………… 好! 我做! 袁树都点头了,他也没辙,只能听从袁树的号令,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挥手,带着一群士兵上前,“请”这八位高官一起出去,去偏殿“休息”。 这下子大家伙儿都看明白了。 这哪里是休息? 这怕是要秋后算账了啊…… 李咸心中怒起,伸手指向袁逢。 “袁周阳!你到底要干什么?吾乃当朝太尉!你不过区区太仆,如何敢驱逐我?” 袁逢冷笑一声。 “这不是驱逐,而是希望李太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再为国谋利。” “你这话自己信吗?” 宗俱也怒了,甚至还有点怕,颤声道:“你这就是要排斥异己!你是要学赵高吗?你是要成为下一个赵高吗?!” “袁某刚刚才铲除宦官,现在在宗司空嘴里就成了赵高第二,可真是让人寒心。” 袁逢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的表情,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更要请宗司空离开了,否则袁某就真的要成为第二个赵高了。” 说着,袁逢也不管其他人的看法,高声道:“段校尉,还不动手?” 段颎没办法,一下子抽出腰中佩刀。 “诸位!还请慎重!否则段某手中佩刀不认人!” 段颎这个“宦官余孽”的话与他的手中刀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还有些血迹的刀子一亮出来,八位“正人君子”顿时不说话了。 士兵们上前,略微粗暴的将他们推出了德阳殿,带到了偏殿,将他们一起塞进了一间房间里,然后锁上门,重兵看管。 这八个人被赶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明目张胆地站出来对袁逢的所作所为提出不满了。 于是,这场由袁逢亲自主持的分赃大会就正式展开了。 分润利益这种敏感而微妙的事情,向来都是需要在私下里,关起门来好好协商的,等到各方都达成了共识,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那才能进行一番精心的修饰,包装得漂漂亮亮的,再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于众。 至于协商的过程,那其中的曲折、纠葛、妥协与退让,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 此番行动,从策划到实施,完全是袁氏一族自己进行的,外人的协助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袁氏一族在朝中势力庞大,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然而,就连相当一部分袁氏门生、故吏也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他们或许是因为不知情,或许是因为身处外地,无法及时赶来参与,但无论如何,这都使得袁氏家族在分润战利品的事情上,更加具有自主权。 所以,在分润战利品的过程中,袁氏家族完全可以自己拿走大头,将那些最为肥美、最为诱人的部分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 而剩下的一些汤汤水水,也就是那些相对次要、不那么诱人的部分,则可以撒出去,算是对其他人的精神补偿,让他们也能沾点光,分点甜头。 没办法,此番兵变,兵马钱粮都是袁氏自己出的,北军和执金吾武装等等,也算是袁氏家族的政治势力的延伸,是袁逢和袁树发挥自己的能耐从宦官那边挖来的墙角。 在这场兵变中,最主要的参与者就是袁逢、袁树父子两个,以及他们各自带动的私人势力。 袁逢身为汝南袁氏家族的族长,其麾下的武装力量自然是不容小觑。 而袁树则是一心会的会长,一心会武装在他的带领下,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两大武装的头头脑脑们,虽然大都是白身,没有正式的官职,但他们的实力却是不容忽视的,此刻,他们也都齐聚一堂,参与这场分润利益的协商。 (本章完) 第202章 袁氏的恩情还不完 第202章 袁氏的恩情还不完 执金吾袁惃,他就是袁逢的五弟,袁树的五叔,对袁逢的决定向来是言听计从。 还有步兵校尉董宣、越骑校尉王宠等人,他们也都是袁氏一族的得力干将,斩杀宦官亲信,为此番兵变立下了汗马功劳。 段颎和段煨加入行动的时间较晚,但他们的作用却是非常大的。 没有他们加入其中帮助袁氏大军打开皇宫城门,袁氏大军也无法那么顺利地进入皇宫。 长水校尉于邈和胡骑校尉白勇也是临时加入这场事变的。 他们两人虽然不算是袁氏势力集团的一份子,但是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协助铲除宦官势力,所以也会得到一份丰厚的报酬。 剩下来的太常卿唐珍、卫尉袁滂、廷尉郭鸿、宗正刘祖、少府杨赐、城门校尉陆纡等二千石官员们,他们既不是袁树门生故吏,也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他们对这场事变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这场事变使得朝廷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使得袁氏一族的势力更加庞大,然而,具体的细节和过程,他们却一无所知。 因此,在具体的论功行赏之前,需要有人把这一切讲明白,让这些二千石们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能够认可这场分润利益的决定。 于是,在这场“分赃大会”的最开始,袁树站了出来,由他来把一切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 袁树清了清嗓子,将一切都娓娓道来。 他从最开始的提议和策划谈起,谈到了这场事变的具体操作过程和时间安排。 他详细地描述了袁氏势力是如何调动兵马、如何筹集钱粮、如何秘密联络各方势力。 他还谈到了过程之中消耗的人力物力、投入的资金钱财,以及如何通过隐秘手段得知宦官将要针对刘悝,然后去联络刘悝一起反抗的事情。 这一点,得到了司隶校尉段颎的印证。 袁树把自己联系段颎、说服段颎的事情说得天乱坠,着重描述了自己如何与段颎秘密会面、如何晓以利害,他还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段颎洗白了身份和名声。 在袁树的描述中,段颎被形容为“忍辱负重”“争取信任”的“地下战线勇士”。 他是勇敢的打入敌人心脏的勇士,为了剿灭宦官、再续汉统,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营,为袁氏一族提供了宝贵的情报和支援。 正是因为他的加入和通风报信,才让袁氏一族处处占据先机,最终取得了这场政变的胜利。 段颎听了袁树的描述,心中得意之余,也松快了一些。 方才袁逢指使他又是押送皇帝,又是押送大臣,感觉和王甫一个样儿,就是在操纵他干脏活儿累活儿,这是真的把自己当作自己人看待吗? 该不会是想卸磨杀驴吧? 这些担忧在袁树为他洗白身份的操作之后荡然无存。 此刻,段颎听到袁树如此夸赞自己,心中自然是极为满足、骄傲的,在发觉了不少官员都用十分愕然与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那更是楚雨荨打滚——爽翻了! 你们这帮混蛋从来看不起我,认为我是西凉野人、宦官走狗,现在知道我其实是隐秘战线的勇士,比你们这帮怂货要勇猛的多,心里作何感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颎真的非常高兴! 而袁树则继续讲述着接下来的故事。 他派人保护刘悝,把刘悝暗中护送到雒阳,在雒阳,他们全面展开行动,在这场较量中,袁氏家族武装部队和一心会武装部队是主要力量,而北军五校、执金吾、城门校尉武装则是打配合的。 光禄勋所属宫廷卫士和卫尉所属皇帝禁卫则是主要敌对方,他们进行了比较激烈的抵抗。 为了突出袁氏的重大功劳,袁树还特意给这些敌对方增加了战斗力,将昨天晚上的战斗描述得更加凶险精彩。 然而没有人比袁树更加清楚昨天晚上的政变是多么的简单快捷。 没人比袁树更清楚宦官组织起来的武装力量的抵抗是多么的脆弱无力。 但是敌人那么弱鸡,又如何凸显出袁氏武装力量的强悍呢? 于是在袁树神级嘴炮的描述下,强悍敌人的抵抗被袁氏大军坚决击败,袁氏大军为此付出了重大牺牲,战死了好几百人,最终才取得了胜利。 可事实上,整个政变行动中,包括袁逢率领的袁氏家族武装在内,一共只有三十多人战死,一百多人受伤,损失十分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场政变的策划太成功了,搞偷袭搞得也太顺利了,宦官们几乎来不及集合手中力量与袁氏大军对抗就被全灭了。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袁树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一场惊心动魄的政变血火大战故事就诞生了。 袁树的描述太过于精彩,以至于站在他后头的段颎都有些疑惑。 昨天晚上的战斗真的那么惊险吗? 真的那么紧张刺激吗? 敌人的抵抗真的那么激烈吗? 他怎么记得冲进皇宫里没到半个时辰小皇帝就给抓住了呢? 宦官方面基本上是兵败如山倒,哪里来的精锐虎贲军和一心会武装大战三百回合? 袁树将这一切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件事情还真的和刘悝没有太大的关系,刘悝只是一个被袁氏一族推出来的傀儡而已。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新任天子,完全是因为袁氏一族的操控和安排。 刘悝是一个幸运儿,是一个躺赢的选手,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宗王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和功绩,然而,却因为自己的出身得到了这个机会,成为了新任天子。 从本质上来说,他和前任天子刘宏一样,都是幸运儿,只是刘宏的运气用完了,而他才刚开始而已。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要不是袁氏及时参与、保护了刘悝,按照宦官的德行和手段,刘悝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因此,可以说袁氏不仅是刘悝成为皇帝的首功之臣,更是刘悝的救命恩人! 这份恩情重如山、深似海!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所以,袁氏一族稍微不那么尊敬刘悝、稍微有点跋扈也是能理解的,对吧? 毕竟他们为刘悝付出了那么多,为刘悝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们希望得到应有的回报和尊重也是情理之中的。 对吧? 袁树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希望大家能理解袁氏一族的立场和心情。 如果大家能理解那就最好不过了。 如果大家不能理解,那…… “德阳殿偏殿应该还有不少空位等着大家去坐呢!哈哈哈哈哈!” 袁树的这句话虽然说得轻松幽默,但这内里包含的意思绝非一句笑谈可以掠过。 谁都知道,要是真的以为袁树是在说笑话,那自己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诸多没有参与举事的达官贵人们也差不多搞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知道,这场事变之后,朝廷的局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群旧人将落幕退场,一群新人将崛起掌权。 宦官集团崛起之后所掌握的内廷、外朝职权,在他们全军覆没之后,必然会得到填补和重新分配。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也是政治斗争的残酷现实。 赢家通吃,输家覆灭,零和博弈的游戏在这片土地上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然而,袁逢和袁树还没有具体商讨过太多细节上的问题。 他们只是打算现在先把一些重要的职位确认下来,把袁氏专政的政治框架固定下来,至于其他的细节问题,则可以以后再慢慢商讨和解决。 于是,袁逢立刻提议以司隶校尉段颎升任太尉一职,并加封车骑将军头衔。 同时,还增食邑至万户,赏土地、绢布、钱财各若干。 这份赏赐可谓是丰厚至极! (本章完) 第203章 宫廷大清洗 第203章 宫廷大清洗 作为此番行动中最为重要的袁氏外援之一,段颎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因此,袁树事前已经允诺给予段颎诸多利益作为回报和奖赏。 现在大事已成,袁树当然要兑现诺言、让段颎获得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三公之位、以及车骑将军的头衔,还要给他万户侯,给他诸多钱财尊荣。 段颎对此激动不已、非常满意,直接就向袁逢行礼道谢,接着也不忘记向袁树行礼致谢。 且对袁树的行礼明显更加庄重,这让不少人对段颎和袁树之间的关系有所猜测。 接着是段颎的弟弟段煨,他也是立下重要功劳的一人,于是被任命为新任司隶校尉,执掌监察百官的重要权力,成为段颎之后的第二任段氏卧虎。 段煨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任命为司隶校尉,大喜之下,赶忙向袁逢、袁树道谢。 段颎对此显然也很满意。 因为太尉和车骑将军地位虽高,却没有了日常实权,只有在大事的时候才会得到任命、拥有重要权力。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无异于明升暗降。 但是段煨接任司隶校尉这个事情打消了这种猜忌。 司隶校尉的权势不需要过多的描述,段颎的亲弟弟接下兄长的位置继续做司隶校尉,这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段氏兄弟的心算是被彻底的安抚了下来,在接下来的袁氏专政时代,段氏兄弟必然会成为重要的外姓成员,并且为袁氏专政的格局竭尽全力。 接着,袁逢提议由董宣担任虎贲中郎将,由王宠担任羽林中郎将,至于统领他们的光禄勋一职,则交给了原执金吾袁惃。 这一点也很容易理解。 作为皇帝身边最重要的两支禁卫军,虎贲军和羽林军是此番袁氏大军进入皇宫的最大阻碍,虎贲军一部甚至死守南宫不投降,逼得袁逢放火烧宫,这让袁逢十分恼火。 所以袁逢充分意识到了这两支军队的重要性,遂决定用全袁氏班底执掌这两支军队,将这两支军队打造为袁氏私兵,由袁氏家族的铁杆死忠统领。 他自己的铁杆王宠统领一支。 另外考虑到袁树的功劳和需求,另一支交给了袁树的铁杆董宣。 他们各自带领自己在北军中的班底来重建虎贲军和羽林军。 反正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爹和儿子之间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最后,这支军队总管的光禄勋也被袁氏家族自己人接掌。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保护(监视)皇帝,将所有未经允许试图接触皇帝的人全部排除在外。 至于原先的光禄勋刘宽……他根本不在场,已经被软禁控制了,自然就没了这个职位。 一位九卿级别的大佬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失势了。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此番袁氏进军皇宫的第二大阻碍——卫尉统领的宫廷卫士系统也面临着大清洗级别的换任。 卫尉统领的宫廷卫士主要负责守卫宫门,皇城内的所有宫门都是卫尉的责任区,所以此番袁氏大军进攻的时候也接连攻破了不少宫门,杀死了不少反抗的宫廷卫士。 当然,这和卫尉袁滂本人没有太大的关系。 和光禄勋麾下军队一样,卫尉统领的宫廷卫士也基本上都是宦官亲信,袁滂就是一块橡皮图章,旗下重要的南宫卫士令和北宫卫士令都是宦官安插来的,他根本指挥不动。 但也算是因祸得福,袁滂为此超脱事外,不需要为抵抗的行为承担任何实质责任。 尽管他这个卫尉的职位是一定会失去的,他不能再担任卫尉的职位。 在袁氏父子的策划之中,光禄勋和羽林军、虎贲军是监视、控制刘悝的第一道封锁线,卫尉和宫廷卫士们就是监视、控制刘悝的第二道封锁线。未来的皇宫与其说是大汉皇帝的住所,不如说是刘悝这只老家雀的鸟笼,这几个重要的掌兵职位必须交给绝对值得信任的人选来担当。 所以袁逢提议由自己的故吏韩馥担任卫尉,成为九卿之一。 而卫尉手底下最重要的南宫卫士令和北宫卫士令,则由袁氏故吏孙元以及孙元的副手赵然分别担任,承担起重要的职责。 至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眼观鼻鼻观心的袁滂,自然而然的失去了卫尉这个重要的职位,被袁逢提议调职为大鸿胪,原来的大鸿胪徐正彻底失去了政治前途。 对于袁滂,看在同宗的面子上,袁逢算是给了面子,还是九卿之一,但是没有重要的兵权了,成为了汉帝国对外交通的代表人,不能算没有实权,只是地位大大下降了。 对此,袁滂十分平静的接受了,他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诚然,他这个卫尉本来就是有名无实,一兵一卒的调动都要受到宦官的钳制。 陈郡袁氏也是素来不和汝南袁氏有什么密切的来往,尽管当下这个局面已经很能看出点未来汝南袁氏的辉煌意味了,但袁滂还是不为所动。 袁逢倒也没有太在意袁滂的态度,转而开始对第三个军事系统搞操作。 城门校尉系统。 对于控制雒阳各城门的重要职位,袁逢也算是比较看重的,但是这个职位在政治斗争中的地位明显不如卫尉、光禄勋重要,所以袁逢就把这个职位交给了袁树来安排。 袁树则推荐由卢植来担任城门校尉这个职位,然后任命廉达为城门校尉司马,为卢植的副手,接着将十三太保中的其余十二人全部任命为城门侯,各自统领一支人马看守雒阳各城城门。 这一点为袁逢所认可,于是袁树麾下最初的十四名核心部下全都得到了封赏,正式踏入了仕途之中,从此不再是白身。 除此之外,原本担任执金吾的袁惃现在是光禄勋了,所以这个说重要不太重要、说不重要又有点重要的职位就交给了原长水校尉于邈。 然后是北军五校尉和管制五校尉的北军中候。 原本的五校尉全部升职了,接下来的五校尉则被袁逢任命了五个往来密切的袁氏故吏担任,北军中候则被安排给了和袁氏家族以及袁树本人都有密切关系的马日磾。 到这里为止,京师雒阳城的合法驻军全部都落入袁氏系统之中,由袁氏势力全面掌控京师兵权,京师雒阳的命脉自此落入袁逢之手。 除了军事层面,政治层面袁逢也没有落下。 他首先动手的就是被称为东汉行政中枢的尚书台。 尚书台地位虽然不高,名义上还是少府属下,但是其职权很重要,距离皇帝很近,把持的好了,能够就此垄断皇帝的声音,在袁逢的布置中有重要地位。 而在袁树的建议下,将为袁氏立下重要功劳的贾诩提拔起来,令贾诩担任尚书令。 另一名袁树重要的部下程立则被袁树推举为尚书仆射,为贾诩的副手,两人一同掌管尚书台。 除此之外,太常卿继续由唐珍担任。 少府继续由杨赐担任。 廷尉继续由郭鸿担任。 宗正继续由刘祖担任。 原大司农梁正被免去职位,由袁氏故吏毛阳出任。 袁逢打算自己退下太仆之位,把这个职位交给原城门校尉陆纡,以示拉拢。 至此,整个中央朝廷的行政基本格局被确立,袁氏本家、门生故吏群体和合作者把持了九卿的三分之二,且重要职位基本上都在袁逢的把控之中。 尚书台和九卿在袁逢的把控之中,这就意味着袁逢已经基本上控制了中央朝政,再加上雒阳驻军的袁氏化,则整个雒阳都能算是袁逢的自留地了。 紧随其后的,当然还不止这些。 袁逢没有立刻决定自己登上三公之位,而是宣布会议就此基本结束,留下了很大一片空白没有正式公布。 而受到震慑和控制的群臣也不敢随意打听,只能按照袁逢的要求各自回家,闭门休息,等待接下来的大朝会和进一步的公布。 (本章完) 第204章 人形玉玺 第204章 人形玉玺 袁逢和袁树没有离开皇宫,就在德阳殿偏殿稍事休息,然后两父子商讨了一份名单。 袁树本来打算将自己最为亲近的三百多名核心领导团体全部列于其上,准备为他们安排中央官署的职位。 不过后面看了看雒阳朝廷部门当前的官员缺位,发现位置不够,且需要罢免的宦官派系的朝廷官员、地方官员名单也还没有确定,这些都需要时间。 所以袁树暂时就没有单独提出自己这边的封赏名单,而是打算之后再详细列出。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袁逢。 提出自己希望广撒网,把一批得力部下安排到地方上出任官职,比如县令、县长、县丞、县尉等等,让他们到基层锻炼一下,为以后进一步提拔打下基础。 “他们虽然没有做官的经验,但是能力上和忠诚问题上毋庸置疑,多年来,儿传授他们农业上的学识和办理民政的能力,担当县中职位绝对可以。 让他们担当这些办事的职位,又能历练、办好事,又能加强袁氏对这些职权的控制,巩固袁氏在全天下的根基,儿以为这是非常合适的。” 袁逢对袁树的说法很是认同。 且不说袁树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单说袁树率领一心会集团随他一起冲锋陷阵立下大功,这些人就一定要赏赐。 一心会集团在此次兵变中功劳很大,甚至可以说犹在袁逢自己率领的袁氏家族武装之上,赏罚不明可是取祸之道,这一点,袁逢非常清楚。 袁逢自己也列出了一份三十多人的名单,他也是一样的情况,部下也有不少人需要安插位置,但是缺少足够的位置空缺。 他也需要时间来清算宦官余孽、腾出坑位。 他准备第一批先把这三十多人安插到中央朝廷和部分地方官府中任职,以此巩固袁氏的势力。 第一批封赏人员名单完成之后,后面还有第一批次的罢黜名单。 包括全体已死宦官和李咸、宗俱等人在内,一共五十多人。 有些人虽然死了,但是罢免流程还是要走一下,以示正规。 有些人没死,那就更要走一下流程,以示正规。 这两份名单完成之后,袁逢与袁树父子二人顾不得满身的疲惫,立刻马不停蹄地赶赴章德殿,去觐见刘悝。 夕阳的余晖斜洒在宫墙之上,金红交织,却掩不住那即将沉寂的暮色,似乎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此时此刻的刘悝,正独自坐在章德殿内,心中充满了焦虑与担忧。 不能参与到论功行赏的事宜中,就意味着自己这个皇帝已经被边缘化! 朝臣商议国家大事,皇帝却不能参与,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袁氏父子昨天还是忠臣的典范,怎么今天就忽然变了一副模样? 之前的难道都是在蒙骗我吗? 刘悝难以相信这一切,却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一种无力与愤懑的感觉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他不断地在殿内踱步,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更添了几分焦虑。 可突然间,侍卫来报,说袁逢和袁树前来拜见。 他顿时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两位突然到访的臣子。 但是袁逢和袁树并没有给他思考准备的机会,也没等他允许召见,直接就进入了章德殿。 “袁太仆……还有袁卿,你们……来此何为啊?” 刘悝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中仍透露出一丝不安。 袁逢不苟言笑,面容严肃得如同雕刻的石像,他向刘悝简单行礼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第一批封赏名单和第一批罢黜名单交给了刘悝。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启奏陛下,这些是臣等经过商议和慎重考量之后决定的封赏名单与罢黜名单,这只是第一份,是目前最应该立刻进行封赏与罢黜的,等这一部分决定完毕了,公布出去了,才算是初步稳定了人心,陛下的天子之位才算是初步得到了朝臣的认可。” 刘悝接过这两份名单,同时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袁树,见袁树的表情同样严肃,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顿时,刘悝心中一凛,随即展开名单看了起来。 封赏名单上头的人名,刘悝大部分都不认识,他既不清楚这些人的能力如何,也不清楚这些人的长相、归属,单单只知道一些职位,以及这些职位的重要性。 光禄勋袁惃,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是袁家的族人。 卫尉韩馥,城门校尉卢植,虎贲中郎将董宣,羽林中郎将王宠…… 这些雒阳城里面管理军队的职务,怎么好像都和袁家有关系? 连直接负责他生命安全的虎贲军和羽林军的统领军官好像也都是袁氏的人。 刘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而这张网的编织者正是袁逢和他的袁氏家族。 罢黜名单上那些人的职位同样敏感得令人咋舌。 死去的宦官们倒不是很重要,全都死光了也是刘悝的心愿。 重要的是太尉李咸和司空宗俱都在其中。 原先的光禄勋、城门校尉等等也都被罢免了,整个朝廷人事明显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发生这种变动的原因也非常明显,当然是为了巩固袁氏的利益。 而这些变动,他刘悝都不知道,他都没有参与其中,然后这两份名单就直接出现在他的眼前,要他盖上印玺、宣布认同。 刘悝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他觉得袁逢这简直是在拿自己当傀儡、人形玉玺,一点都不尊敬自己,之前的恭敬仿佛是一场幻梦,眼下已经荡然无存。 他紧紧握着名单,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充满了被轻视的愤怒和不甘。 但是他刚想开口拒绝,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实权,确实也就是个人形玉玺而已。 他举目四望,身边除了袁逢和袁树,就只剩下一个又一个持械士兵。 他们虽然恭敬,也听命令,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像是忠诚于天子的战士,但是刘悝就是没法儿感觉到安全。 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深深的孤独感与无力感。 此时此刻,刘悝忽然意识到当初刘贺被霍光选为皇帝之后为什么会大摇大摆带着一千多人进入皇宫了,又为什么要把皇宫里的人给大换血了。 他所有的折腾,或许都是能让自己安稳的睡个觉。 身边连一个自己熟悉的信任的人都没有,这日子是什么日子? 这皇帝做得踏实吗? 这天子之位够稳当吗? 晚上能睡得着吗? 此时此刻,袁氏父子正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这两人从皇位上拽下来,变回那个无人问津的宗王。 今日自己可以做皇帝,明日袁逢能不能换了另外一个人也来做这个皇帝? 这种事情看起来毫无操作上的难度。 刘悝心下不安,但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拒绝袁逢,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封赏的人比较多,罢免的人也不少,事关天下,朕还需要多加思量,不知其中是否有真正的英才,是不是有人被误会了,所以……” 袁逢不等刘悝说完,便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能够被列入这两份名单的,要么是英才,要么是奸贼,陛下,只有国家英才才会在这个时候仗剑而起铲除宦官,只有国家英才才会冒着生命危险为了陛下的天子之位而战斗。 这些人,都是为陛下冒过生命危险的人,陛下不封赏他们,他们就会担心、恐惧、动摇,就会怀疑为陛下冲阵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当这些人怀疑动摇了,那么陛下的皇位就有动摇的危险,难道这是陛下想要看到的事情吗?陛下好不容易成为天子,难道就要这样自我放弃吗?” (本章完) 第205章 司空,录尚书事 第205章 司空,录尚书事 袁逢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炯炯地盯着刘悝,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刘悝被袁逢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接着,袁逢又继续说道:“至于罢黜名单上的,有的是明目张胆的奸贼,有的是潜藏很深的奸贼,有些人明目张胆地助纣为虐,有些人则是暗中对宦官迎合、对陛下图谋不轨,这都是真实存在的。 陛下或许还不知道,之前王甫、曹节等奸佞污蔑陛下有篡位之心,然后准备抓捕陛下、审问陛下。当时公告发出,满朝文武甚少有人为陛下鸣冤,都在坐观陛下受难,其中,就以这些人最为可恶。 而当时为陛下说话、为陛下奔走的人非常少,袁氏就是其中的中流砥柱,陛下可以想想,没有袁氏,没有封赏名单上的忠臣,陛下还能于今时今日坐在这皇位之上侃侃而谈吗?” 袁逢这话说得一点颜面都不讲,一丝温情都没有,赤裸裸的就是威胁。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如同雷鸣般震耳欲聋。 刘悝被袁逢的话吓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他盯着这两份名单,只觉得自己原本认为的光辉未来好像出现了一些差错,出现了一些未曾料想到的新情况。 他原本以为自己登上皇位后,就可以掌控一切,没想到却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这个皇帝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当刘悝发现这份名单上没有袁逢和袁树这两个人的未来的安排的时候,他就更加担忧了。 他不知道袁逢和袁树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不在名单上提出自己的需求。 这两个主要功臣怎么不写自己的需求呢? 他们的需求是什么? 难道……与皇位有关系?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浮现,就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刘悝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他只能呆呆地坐在皇位上,手中紧握着那两份名单,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而袁逢和袁树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刘悝的回应。 少顷,刘悝似乎认清了现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这些事情,朕……也都知道,朕想多了,朕有错,不过,袁太仆,还有袁卿,为什么这名单上没有你们的名字呢?” 袁树没说话,袁逢则给出了回答。 “小儿尚未成年加冠,所以暂时不适合担当朝廷职位,请朝廷封侯即可。” “至于臣本人……陛下以为,臣堪当何职?” 袁逢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刘悝,让刘悝顿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道送命题,如果回答不好,估计会对自己的性命造成一些影响。 所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袁逢能做什么职位? 他能给的最高的职位是什么? 三公。 三公之中,好像人选是有的,比如袁隗就是个司徒,李咸就是个太尉,宗俱就是司空,但是好像……有所变更? 刘悝像是发现了什么华点似的,拿起了之前那份罢黜名单,一眼看过去,赫然看到了李咸被罢黜太尉、宗俱被罢黜司空的字样。 然后在封赏名单上好像还有…… 对了!段颎,被任命为太尉的字样! 这样一来,那就还剩下…… 司空! 原来如此! 真相只有一个! 这道送命题的正确答案是——袁逢要做司空! 得出正确答案之后,刘悝有那么一瞬间的幸福,但是紧随其后就是……担忧。 袁隗已经是司徒了,袁逢又要做司空,三公里面两个都是袁家人,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但是他倒也不是很愿意就这个问题和袁逢掰扯一个明白,他担心这个问题掰扯明白了,他的皇位又该不明不白了。 “袁太仆劳苦功高,于朕亦有大恩,朕以为,应当使袁太仆进位三公,官封司空,以为国家柱石!” 他觉得他这个问题回答得很不错。 但是他没想到袁逢脸上并没有喜色。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可仅仅只是司空的话,臣并不能很好的为陛下分忧啊,臣希望可以更好地为陛下分忧,可以为陛下解除忧患,安抚天下,不知陛下有何看法?” 刘悝愣住了。 他又仔细看了看封赏名单与罢黜名单,想要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可怎么找也找不到。 怎么送命题还有第二道的? 袁周阳你不讲武德啊! 你偷袭我这个登位还不到一天的老皇帝啊! 刘悝十分焦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直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袁树。 袁树注意到了刘悝求助的闪闪目光。 “陛下,臣以为袁司空劳苦功高,又有忠君辅国之心,更兼天下之所望,正是国家宰辅的不二人选,所以臣建议,应当以袁司空录尚书事,执掌中枢,为君分忧。” 袁树也不想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了,直接就把这个送命题的答案告诉了刘悝。 这题我讲过啊! 这分你要是都拿不到,那可就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带过你,我没有你那么没用的学生!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刘悝显然知道袁树的一番“好意”,但是他虽然不是什么很有政治头脑的人,却也知道【录尚书事】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东汉一朝历经数代皇帝之功,终于把三公的行政权力从制度层面剥离了,把这个行政权力交给品秩低下的尚书台,再由皇帝直接掌控尚书台。 实际上是把三公的行政权收归皇帝之手,巩固了皇权。 三公只剩下尊崇的地位和一座府邸,再加上所剩不多的人事权。 而一旦让三公在自己的头衔后面加上了【录尚书事】这四个字,就等于把这份好不容易从制度层面剥离出来的行政权重新交还给了三公当中的某一位。 这不就是宰相吗? 袁逢做三公还不够,还要做宰相? 这胃口是不是有点大? 刘悝盯着袁树,袁树却收回了目光,不再言语。 袁逢继续盯着刘悝,一言不发,眼神中蕴含着某种奇妙的意味。 刘悝似乎明白了什么。 少顷,刘悝默默地拿起了笔,在封赏名单上添了一笔。 然后拿起传国玉玺和皇帝宝玺,加盖印章,确定这两份名单具备真正的法律意义,正式得到了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认可。 袁逢满意的拿过了名单,审视了一遍,确定无误,遂向刘悝恭敬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袁树看了一眼面色呆滞的刘悝,也转身离开。 暂时,刘悝没有利用价值了,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刘悝可以好好休息,好好养病。 这座宫殿,将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刘悝的鸟笼,刘悝的人身安全和全部的自由,都会处在袁氏的控制之下。 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袁树觉得袁逢说的也没错。 如果没有袁氏的介入,刘悝连当傀儡皇帝的资格都没有。 他或许会像秋日里的一片枯叶一样迅速凋零,全家上下老小百余口也将如风中残烛,很快被吹灭,最后一大家子连根毛都不剩,哪里还有今日的衣食无忧、安享太平?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章德殿外的青石板路上,斑驳陆离。 袁树走在这条并不熟悉的路上,心中五味杂陈。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觉得袁家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袁氏的力量让刘悝得以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尽管他只是个傀儡。 唯一让他感到疑惑的,就是袁逢突然的转变。 这转变如同春日里突如其来的寒流,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昨天,袁逢还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汉臣形象,眉头紧锁,仿佛背负着整个天下的重担,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千古骂名的汉贼,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和不安,仿佛随时都会被内心的挣扎所吞噬。 可是今天,一切都变了。 (本章完) 第206章 吾麒麟儿,终非池中物 第206章 吾麒麟儿,终非池中物 袁逢仿佛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忧心忡忡的汉臣,而是变得果断、决绝,甚至有一丝冷酷。 袁树忍不住的怀疑,觉得老爹难道是要向董太师看齐,成为下一个权倾朝野的“汉贼”吗? 难道他一直以来都在演我,他是深水狼,一直隐藏着真实的自己? 这些念头在袁树的脑海里盘旋,于是,在离开章德殿的路上,他忍不住向袁逢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父亲,今日的您和昨日的您之间实在是有太大的不同了,这段时间里,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袁逢听到了袁树的疑问,放慢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了看袁树,待他跟上来,便点了点头。 “你看出来了?” 袁树点了点头。 “这变化过于明显,我很难看不出来。” 袁逢抬头看了看天,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再看向袁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之色。 “术,你之前可曾真正想过权力意味着什么?有权力和没有权力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很突兀,让袁树有些愣神儿。 他觉得这个问题不该是从出生就不曾缺少过权力的袁逢应该关注的。 袁逢的老爹和爷爷都是三公级别的高官,家族一直兴旺昌盛,他从小就对很多人有着生杀大权,不该有这种权力焦虑。 更兼现在已经掌握了国家最高权柄,他是全大汉最不缺权力的人了,怎么会在意起这种问题呢? 袁树觉得非常奇怪。 “父亲,您从来都不缺少权力,不是吗?” 袁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态度很矛盾。 他缓缓开口了。 “之前天子在朝堂上宣布罢黜废帝为庶人,令他去守墓,为父眼看着废帝被拖出朝堂的凄惨模样,忽然间,就觉得废帝的那张脸变成了为父的脸,仿佛被拖走的不是废帝,而是为父自己,当时为父就想到,如果没有权力的话,未来,那个从朝堂上被拖走的人,会不会真的就是为父呢?” 袁树眨了眨眼睛,心中满是惊讶。 他显然没有想到袁逢居然有这种感悟。 而说到这里,袁逢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那一幕之后,为父就想起了你所说的里克与晋惠公的故事,里克为了晋惠公回国做国君,不惜除掉原先的君主,可最终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为父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个忠臣,可是一想到天子处理废帝时不加思考的冷酷,想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荒唐,为父便意识到,如果不能成为刀俎,那就必然沦为鱼肉。” 袁逢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天空,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照不进他内心的阴霾。 “果然啊,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有真正的认同,一旦经历过,一旦真正地处于那样的境况之下,人的转变真的会让人自己都感到手足无措。 术,你知道吗?就在刚才,为父在天子面前仿佛被什么东西上身了控制了一样,为父不想威胁天子的,现在想想,甚至觉得刚刚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 为父根本不想那样说话,为父自己也觉得怎么能那样对待大汉天子呢?可就是不行,他一旦出现在为父面前,为父就忍不住地想到了废帝,想到了里克,想到了家族覆灭。” 袁逢说到这里,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他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要抓住什么留不住的东西。 “为父不想被人看作汉贼,为父也不想被人视作权奸,为父想要顾全家族声望,想要顾全祖宗的身后名,为父想要做一个汉臣,一个真正的汉臣,可是不知为何,就是不行!就是那么一个瞬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袁逢转过头,一脸苦涩地看着袁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迷茫,他仿佛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答案。 “术,你一早就知道了会有今日吗?所以你才如此决绝的要铲除所有的宦官?你已经知晓了一切,是不是?” 袁树跟着站住了脚步。 他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袁逢。 “父亲,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儿有铜,所以衣冠整齐,儿读史,所以知前后兴衰,儿识人,所以不会轻易犯错。” 袁逢闻言,细细地品味着袁树的话,仿佛在寻找一丝慰藉。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宽慰。 但是很快,这一丝丝的宽慰又被浓重的不安所席卷。 “吾儿所言,为父记住了,那么,吾儿以为,为父再也不能做汉臣了吗?” 袁树抿了抿嘴唇,仔细想了想。 然后摇了摇头。 “父亲应该还是可以的,父亲应该可以从一而终,一直做那个忠贞不渝的汉臣,但是到了儿这一代,怕是不行了。” 袁逢闻言,瞳孔一缩,心中一突。 他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身体微微颤抖。 “为什么?” 袁树深吸一口气,回答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父亲,如今汉家天下已大不如前,危急存亡之秋不是妄言,前有宦官专权,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天下已然残破到了这个地步,若再出现些野心勃勃之辈,汉家山河轰然崩塌也未可知。”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袁逢死死地盯着袁树,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又仿佛在看一个未来会给这天下带来大变革的超级英雄。 “吾儿,欲以为父做周文王乎?” 袁树回以坚定的眼神。 “弓如满月、箭在弦上,武王没有选择,儿,亦没有选择,父亲,儿必须这么做。” 章德殿外,两父子就那么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两父子仿佛两座雕塑,静静地屹立在那里,诉说着这场权力游戏的荒唐与可笑。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丝丝凉意,袁逢的眼睛动了动,面色变得缓和了起来。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份名单,轻笑了一声。 “呵呵呵,吾麒麟儿,终非池中物,术,好为之,好为之。” 说罢,袁逢转身继续向前走,他的背影显得坚定而有力,仿佛之前的迷茫不曾存在过。 袁树感受了一下自己右肩上的重量,那是袁逢留下的期待。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跟随上了袁逢的脚步。 离开章德殿之后,袁树和袁逢还是没有回家休息。 他们都很清楚现在没有时间休息,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他们立刻赶往了尚书台办事,那里是他们铲除宦官余孽的指挥中心。 尚书台内,灯火通明,袁树和袁逢刚一抵达就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为了加快速度,袁树还把贾诩、程立等人给喊上,一起到尚书台集合,他们翻阅着档案名册,仔细地查找着与宦官有瓜葛的官员吏员的名字。 尚书台中无人说话,只有竹简翻动的声音和砚台内磨墨的声音,所有人都一样,眼神专注而坚定,竭尽全力与时间赛跑。 为了增加效率,袁树还找来了原先的尚书台属官,让他们在一旁辅助。 这些属官熟悉尚书台的所有文件,他们仔细地查阅记录,标注着名字,共同书写着一份“死亡名单”。 这份名单上的人,都将成为袁逢和袁树铲除的对象,一个不留。 从中央到地方,从海角到天涯,两父子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宦官余孽全部铲除。 就从脚下的尚书台开始,他们将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清算行动,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面临多大的阻碍,他们绝对不会退缩。 (本章完) 第207章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宦官了 第207章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宦官了 要清算,就必须要彻底清算。 朝廷官员,朝廷部门办事吏员。 三辅三河之地的郡县官员。 十三州部的郡县官员。 宦官们各自的本家家族及其产业。 宦官们在非籍贯地方上的产业。 勾结宦官野蛮生长的新豪强地主及其产业。 等等等等,整个宦官系统,发展了将近三十年的宦官系统,都会在此番清算行动之中被一网打尽、彻底铲除。 为此,袁树甚至准备好要安排一支军队外出征战,用武力手段把那些不想束手就擒的混蛋们全部送上天。 这不仅是一种政治态度,一种让全天下都感到愉悦且期盼的行为,更是发展壮大自己本身的重要契机,是夯实基础的重要机遇。 除此之外,袁逢和袁树两父子也决定正式为党人平反,以此作为刘悝这个皇帝交给全天下的投名状。 他们试图以这次平反获得大义名分,从而以最快的速度获得全天下饱受党锢之祸折磨的人们的承认。 承认了刘悝,也就是承认了袁氏专政的朝廷。 这对于全天下大部分的士人、部分地主豪强来说都是非常有利的,是他们翘首以盼的,这些人会立刻成为袁氏专政朝廷的基本盘,因为这个大清算行动的立场而和袁氏朝廷站在一起。 以此为名义,袁氏朝廷会立刻获得整个东汉帝国相当大一部分资源的调动资格。 当然,这不完全都是好事。 彻底平反与清算,就意味着和全天下所有的宦官势力站在对立面上,与之不死不休,彼此之间没有缓和的余地。 一部分比较无能胆小的宦官余党或许会为此展开大逃亡,就和曾经的党人一样。 但是还有一部分比较刚的念及自己罪无可赦之身,可能会狗急跳墙、拼死一搏,就此掀起叛乱,试图搞一波事情。 真要到了这个地步,那袁氏朝廷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干! 用武力决定一切! 所以袁树就和袁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反正和宦官余孽是不死不休,那么大宦官们在地方上拥有的那些土地房屋商铺等等的经济财富,他要从中分一部分走。 不能全都给袁氏本家,也不能全都拿出去收买人心,他必须要从中获得一块肥肉,不然就不能满足。 袁逢对此觉得好笑。 他当然不会不给。 袁树本来就是他实际上的合伙人,哪怕是获得全部胜利果实的一半都是应该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打趣袁树,询问袁树是不是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袁树的回答很是正经。 “当然不够,儿的目标可是要让良庄遍地开,遍布整个大汉,要让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的道理在整个大汉国土上全部得到贯彻,良庄作为先锋军,必须要率先建立。” 袁逢当时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家儿子不仅有着帝王之志,还依然没有忘记致良知的初心。 这可真是意志坚决、志存高远了。 怀着一丝莫名的期待,袁逢认可了袁树的想法,表示这个分润好处的权力还是由他们父子两个说了算的,其他人需要考虑一二,但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所以袁树想要什么,尽管跟他说。土地也好,佃户也好,钱财也好,粮食也好,只要袁树能派人掌控,能发展好,有那个底气经营起来,尽管说就是。 袁氏家族本身就有大量土地产业,现在这些对袁氏家族来说是锦上添,并非必须,所以立下大功的袁树尽管可以去拿自己想要的,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这一番大摸底、大审查就这样进行了下去。 从十月初三日下午到十月初五日上午,袁树和袁逢交替睡觉,总共也就睡了不到四个时辰,其他时间都是硬扛着疲惫在摸底审查。 到十月初五日下午,总算是理出了第一版清算清单。 而在这份清单里,袁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帮宦官能够建立一个宦官专政的政权体系了。 这三十年的时间里,宦官集团通过内部斗争、吞噬的方式,以刀子见红的传承法传承出了一代又一代手腕强悍、斗争能力强悍的大宦官。 正常家族是通过血缘关系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以宗法制度传承、继承家业,然后继往开来、发扬光大,慢慢积累财富。 而宦官们不一样,宦官们不讲究宗法制,讲究弱肉强食、贵壮贱老,甚至可以称之为养蛊。 新崛起的宦官往往通过政治斗争和血腥厮杀的方式消灭掉老去的失宠宦官,将他们的全部夺取过来,生吞下肚变成自己的,然后变得更加强大。 在老一代宦官的基础上进一步吞吃天下利益,利用本家家族和试图巴结的白手套在地方上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获取土地、房产、商铺等等利益,在不同的地方构建起一个个不同的经济实体。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其中农业、商业、手工业齐备,可以勉强视作一座座坞堡,甚至可以视作一个个宦官经济园区。 园区内,宦官就是天王老子,他们的代理人、白手套则是总经理一样的角色,地方法度管不到这些经济园区。 这些经济园区往往不会集中在一地,也不会集中在他们的家乡,而是在中原大地上遍地开,讲究一个狡兔三窟。 比如在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徐州。 这五个州里头集中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宦官产业,但凡是担当过中常侍的宦官,其产业至少遍布三个州,某些有头脑的小黄门、中黄门也能在一两个州里面建设自己的产业园区。 比如中常侍张让,他就在五个州里都有经济园区,在冀州,他有超过十处经济园区,拥有土地面积超过一百顷的就有六座,其中还有两座土地面积超过三百顷。 他涉及的产业包括酿酒、织布、冶铁、制盐、养马、家禽饲养、粮食买卖等等,几乎无所不包。 可想而知这家伙到底有多少财富。 还有之前被审讯拷打致死的中黄门董腾,他在青州和徐州两地有五座经济园区,经营海产、造船产业和运输业,与当地不少豪强地主乃至于士族都有经济往来。 还有被袁树记恨的小黄门蹇硕,他在豫州有六座经济园区,分别交给他的本家族人管理,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抢占了不少土地、商铺,很多土豪被他挤兑得家破人亡,惨不忍睹。 这些混蛋们欺上瞒下,到处搞事情、搞钱,一个个肥的冒油,放个屁都油裤裆,看得袁树那叫一个面红耳赤、眼冒绿光。 以前光知道他们有钱,就是没想到这群混蛋居然那么富,那么有钱! 以至于袁逢都有些感叹,表示这群宦官三十年祸害天下,甚至能超过袁氏六代家业,效率比袁氏家族高了三倍不止,实在是太厉害了。 所以袁逢就表示,搞钱的速度居然能追上袁氏家族甚至超越袁氏家族,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宦官了。 必须要出重拳! 大汉帝国不能容忍比袁氏还要会搞钱的群体存在! 老爹这么一说,袁树当时就愣住了。 宦官这么折腾天下人折腾了三十年,才算是超过了袁氏家族六代人不声不响的家业积累? 袁氏家族可从来没有被记载过什么吞吃天下利益、攫取民间财富之类的事情,也没有记载什么侵吞土地、欺压良善的事迹,好像所有财富都是凭空出现,平白无故就有了一个“奢侈”的名号。 这到底是宦官们善于敛财,还是你汝南袁氏“善于”经营产业? 袁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夸赞宦官们手腕强悍还是夸赞袁氏家族手法精巧。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袁树为这些财富而感到疯狂,直接开整,在这些产业统计表单上疯狂画圈圈,被他圈到的东西全都是他的,他绝不手软,绝不客气。 (本章完) 第208章 青天大老爷! 第208章 青天大老爷! 对于这一波“打土豪”,袁树那是直接进入狂暴状态,疯狂在诸多宦官产业名录上画圈圈。 我特么逐梦演艺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 他一个圈一个圈疯狂的画,在冀州、青州、兖州三地圈下了二十七处宦官经济园区,把里头的土地、人口、产业链全部划归自己。 又把三河之地的六座大型宦官经济园区划归自己名下,也成为他的产业。 整整三十三座经济园区,最小的占地六十六顷,最大的三百顷不止。 袁树计划将它们全部建设成良庄,把这三十三座良庄变成自己经略天下的根基,以此席卷天下,让良知之开满整个大汉帝国。 除了这些较远的经济园区之外,袁树还从雒阳城中这些宦官们所拥有的现金财富里拿走了五分之二。 这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不仅是钱财,还有数之不尽的珍宝古玩书画玉石等等。 袁树都不知道这些混蛋到底是如何积累的那么多的财富,到底有多少人尽心尽力给他们搜刮财富。 一通巧取豪夺之后,袁树一下子成为了这个时代站在大汉财富榜上前几位的顶尖人物,与此同时,他老爹袁逢也成为了比他更牛逼的财富人物。 总体来说,袁树等于是拿走了宦官财产的五分之二。 剩下的五分之三里,袁逢拿走了五分之二,归入他自己和汝南袁氏掌握。 还剩五分之一,袁逢和袁树商量着准备拿出来赏赐分润、收买人心。 凡事讲究一个雨露均沾,倒是不在于多少,而在于这个行动本身是否存在,有些人需要的并不是很多财富,而是袁氏的一个态度。 只要袁氏还注重雨露均沾,只要袁氏没有独吞全部的利益,他们就放心了。 毫无疑问的,袁树又成为了最大的获益者。 因为他拿到的五分之二,基本上都是属于他自己支配的,他可以任意使用,把这些财富全部投入到良庄的建设发展之中,然后消化变成属于他自己的一部分,为今后的事业奠定基础。 袁逢出自对袁树的关爱与补偿心理,把原本需要袁树自己赏赐部下的那部分支出也给包揽了,从他这边支出一部分钱款帮助袁树来赏赐立下功劳的他的一心会集团。 袁树是又吃又拿,透肥滚壮,把袁逢弄得苦笑连连,直呼自己的儿子是个天下少有的“大贪官”。 袁树对此坚决反驳。 他吃拿卡要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整个良庄。 他虽然拿最高的薪俸,但是都是按照良庄的规矩来的,没有人比他更爱护、遵守他自己定下的规矩,所以这五分之二的财富基本上全都属于良庄公账,用于公共支出。 他才不会全部据为己有、用来自己奢侈享受。 这怎么能叫贪官? 这分明是为了公众奉献自己的青天大老爷! 宦官的财产上分润的差不多了之后,袁树又开始冲着那群宦官党羽占据的地方官职着手。 为了增强自身的政治力量,宦官们从中央到地方,安插了不少自己人担当职位。 在中央的尚书台,乃至三公九卿府,都有不少宦官党羽,还有地方上的刺史、郡守、县令,这些职位也有很多都是宦官党羽充当,作为宦官们掠夺财富、实现野望的地方抓手。 而此番清算,这些人也会被一并清算掉,会空出来相当大的一部分职位空缺。 而在这份政治利益上,袁树就没有那么大的额度了,五分之二是别想,他勉强挣到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都被袁逢拿去增强实力、收买人心了。 袁树只有三分之一中低档次的职位能拿去交给他的那些部下们。 归根结底,他们的资历太浅,骤然登上高位,太过于惹眼,这不是袁逢希望看到的事情。不过这也有好处,至少大部分郡县级别的职位落在了袁树的掌控之中,袁树可以尽情把自己身边有才能的人全都安插到地方上充当基层官员,使他们得到历练和成长,也更有助于发展一心会的势力。 比如那三十三座未来的良庄所在地的县令、县长就全被袁树拿下,有些连带着县丞、县尉也被一并拿下。 最重要的官职打包交给自己人,由自己人保护扶持自己人产业的发展,袁树十分愿意相信这些经济园区会在未来三年内被他发展成合格的良庄,开始运行、展现威力。 然后就是三辅之地、青州和冀州两地的县级职位,一些比较有价值的县级职位被袁树看重,被他得到了不少,兖州和豫州也有少量。 如此,袁树最核心的三百多名部下包括整个一心会优秀的干部们基本上都有了去处,甚至考虑到三十三座新良庄的建设问题,人手可能还有点紧张。 因为三十三座新良庄也需要人手去管理,去建设,去发展。 一心会只有七千多人,又要当官,又要安排人手去管理建设良庄,还要配合袁树完成之后的一系列计划方案。 袁树自己都觉得有点分身乏术。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一番操作之后,袁树和他的一心会的势力算是得到了空前的巨大增长,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用担心没事情做了,他们只需要担心事情太多做不完,不用担心英雄无用武之地。 袁树对他们的承诺也将得到兑现,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将更加稳固的绑定在一起,不能分割,无论谁想要分割,都将付出血的代价。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对于袁树的一系列要求,袁逢基本上都是同意的,有好东西也会紧着袁树先挑选,然后才会自己拿下,慈父之心溢于言表,不曾改变。 不过袁树并不清楚袁逢对于他所提出来的关于未来的考量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他习惯性的料敌于先,想到了很多问题。 袁树对袁逢并没有保留,十分坦诚,连周文王的隐喻都默认了,算是交代了自己的目标和野心。 对此,袁逢只是让他“好为之”,话语简短却意味深长。 这是什么意思呢? 袁树在心中暗自琢磨,父亲的态度似乎有些模糊,既没有明确支持,也没有直接反对。 袁逢的心中,究竟有没有类似的想法呢? 他是否也在暗中筹划着什么,只是尚未明言? 还有,关于袁基和袁绍,袁逢是如何看待的? 袁绍现在就在雒阳,刚刚成为郎官,还没来得及走出实习期,顶头上司就换人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袁绍是袁成的继承人,袁逢一支才是目前的袁氏主脉,所以按照这样的宗法规则,他没有袁氏基业的继承权。 他可以排除在外。 关键是袁基。 这位对袁树一直怀有忌惮之心的长兄是袁逢的嫡长子,未来汝南袁氏的主脉继承人,以他的宗法优势,袁树是不能挑战的,更何况袁树还打算自立门户,这不就等于从宗法上也不再具备和袁基的竞争权力了吗? 毕竟这次兵变名义上的领导是袁逢,主要权力也是属于袁逢,而袁基是袁逢不可动摇的继承人,自己这么一来,岂不是有点帮袁基铺路的味道? 他能接受袁逢主导朝纲,是因为两人的父子关系,且感情深厚。 但是袁基就不行了。 他和袁基之间没什么兄弟感情,就是普通路人的关系,连熟人都算不上,要是某一天袁基靠着宗法上的优势突然空降成为雒阳一霸,想要窃取袁树的胜利果实,那袁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就算袁树接受了,他麾下那些精兵猛将们也是无法接受的。 为了避免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袁树觉得自己有必要早一点和袁逢交代清楚,避免惨剧发生。 于是,挑选了一个闲暇时机,袁树与袁逢在德阳殿偏殿进行了一次深入的父子谈话。 (本章完) 第209章 他不想拿李二陛下的剧本 第209章 他不想拿李二陛下的剧本 当时夜色已深,德阳殿的偏殿内烛火摇曳,殿外,寒风凛冽,吹得殿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为这场父子二人的谈话增添了几分凝重。 袁树的目光紧紧盯着袁逢,试图从父亲的眼神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袁逢坐在案几后,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他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决策。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 “术,此前为父和你三叔都有想要废长立幼的想法,是你考虑到了你兄长的处境,所以主动回绝了,结果现在你又主动提起,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为父难做?” 袁树摇了摇头。 “父亲,情况完全不同的,您应该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不作出改变,您应该也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袁逢闻言,微微颔首,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他轻声说道:“你继续。” 袁树点了点头。 “就算我能勉强接受,我手下的那些精兵猛将们也是无法接受的,他们跟随我多年,与我早有同生共死之谊,早已视我为唯一领袖,稍有不慎,必然是兄弟阋墙,内斗不止,雄图伟业也会毁于一旦。 所以,我认为父亲应当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而我也一样,为了袁氏的未来,为了我们的雄图伟业,我必须早一点和您交代清楚,赶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前。” 袁逢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袁树的话语。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他沧桑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深沉。 终于,他缓缓开口道:“术,你之前说你有周武王的志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我说起此事。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和我说起此事了,看起来,你真的是一个天生的帝王种,没在刘氏,而在袁氏,或许真是天意……” 袁树闻言,心中一凛,但表面上却保持着镇定。 他知道,父亲的话语中既有赞赏,也有试探,但是他必须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才能赢得父亲的信任和支持,所以他毫无保留地把心中想法全盘托出。 袁逢如袁树所想的一样,没有激动,没有生气,相当平静。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袁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术,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为父很高兴看到你如此有志气,你兄长才能一般,品性也一般,不过中人之资,与你相比,的确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你三叔与我多次提起要废长立幼,要以你为继承人,继承汝南袁氏。” 说到此处,袁逢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过去的往事。 少顷,他又缓缓开口。 “而在此之前,正如你当时所说的,你兄长他是嫡长子,按照宗法古制,他就是为父的继承人,而不是你,所以你认为这样做不太可以,遂选择了另立宗门。 从那之后,为父所有为你而做的准备,都是朝着让你另立宗门的方向去准备的,包括你的婚姻也是如此,而现在你又说出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说明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吗?” 袁树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要因势而动,不能囿于过往和陈腐的规定而不做出正确的改变,该改变的时候不去改变,与不该改变的时候去改变是一样的,都是大错特错。 过去,我们所针对的只是一个袁氏家族罢了,一个家族分为两个家族,这是很常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荣耀,对于我来说更是如此,更为有利,所以我能够接受这个选项。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所针对的是一整个大汉王朝,是一个国,父亲可曾听说一个国分成两个国之后还能让人感到开心的?一国若分为两国,必然不能和平共处,必有战争。” 说到此处,袁树的目光变得炽热而坚定,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战场和硝烟。 “而且,协助父亲夺下权柄、剿灭宦官的是我,不是兄长,他的确没有犯错,但也没有立下任何功勋,如果按照宗法古制,只因为他是嫡长子就抹除我全部的功劳,以他为继承者,那父亲,我必须要说,我一定会造反。” 袁逢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拍了拍袁树的肩膀。“术,有些时候为父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害怕的事情,怎么什么事情到你嘴里都和寻常二三事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呢?这可是家国大事啊!你用造反两个字就把所有的选择都给堵死了,你叫为父如何是好?” 袁树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可是摆在我面前的就是这种荒谬的情况啊,而且正如我之前所说,父亲,就算我能接受,我手下那些精兵强将们也是不能接受的,他们只认我,不会承认兄长的。 兄长肯定也有自己信任的人,不会信任他们,要是我退出,换成兄长统领他们,互相之间不能信任,难以共处,到最后不是他们造反,就是兄长把他们全部处死。” 说到此处,袁树的语气变得沉重而严肃。 他深知自己手下的那些部下们各个都是有才能的,是他费了大力气培养起来的未来国家的中流砥柱,是改变天下的希望。 若是袁基真的想要统领他们,一定会引发一场内乱。 袁逢闻言,没有立刻给出回复。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沉思了片刻。 “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兄长没有参与此事,没有立下任何功劳,贸然登位,的确会让很多人不服气,以前是家事,家里人自己决定就可以,现在却是国事,不得不考虑旁人的意见……如此一想,情况还真是不一样了。” 谁说不是呢? 袁氏父子如今所坐的位置已经截然不同,要考虑的问题自然也和过去大相径庭。 他们不能再以家族式的角度去看待国家大事了,必须以更加宽广和深远的眼光去审视这个纷扰复杂的世界。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所以袁树尽早地把这个问题挑明了说,把最难听的话也放在最前头表明态度。 他要让袁逢知道自己的意志坚定如铁,不会有第二个选项,这样也能更好地帮助自己减少潜在的竞争对手和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兄弟之间搞事情,真的很难听、很难看。 说真的,他完全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拿李二陛下的剧本。 袁逢显然是明白了袁树的需求和想法,深思片刻之后,也有了自己的决断。 他转过身子看向了袁树。 “若然如此,术,你还需要另立袁氏宗门吗?右扶风那边……” 袁树果断的摇了摇头。 “现在看起来,有没有扶风袁氏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当然了,如果兄长不愿意在我之下,也可以和我交换,由他另立宗门,做扶风袁氏之始祖,我来继承汝南袁氏,不就行了?” 袁逢顿时一愣。 还能这样? 这不是倒反天罡吗? 嫡长子外出开支散叶,嫡次子在家守成,这……这怎么听都有点奇怪吧? “术,你这也……也太不同寻常了吧?” “哈哈哈,不过是说说罢了,父亲要是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说一说,商量商量。” 袁树笑道:“反正事情还远远没有到那个地步,甚至我还没成年呢,不必急于一时。” 袁逢觉得袁树说的也对。 有些事情他只要知道了,注意不犯错就可以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少了哪边他都疼,当然不至于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不过当下来说,除了搞定朝廷权力分配的事情,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术,此间事结束之后,为父就给你举行冠礼,让你早日加冠,然后成婚……对了,说起成婚,既然你不想在扶风另立宗门了,那你还需要和杜氏女成婚吗?” (本章完) 第210章 袁绍不需要努力了 第210章 袁绍不需要努力了 对于这个问题,袁树是压根儿都没有想过。 袁逢突然提起来,反倒叫他有些疑惑。 于是他喝了一口蜜水,咂咂嘴。 “为什么不呢?” “哦,为父想着你既然不需要另立宗门了,那也没有必要和杜氏联姻了,倒是可以换一个更好一点的,比如雒阳或者颍川的某个家族,那样的话对你来说更有利……” “她们有四两胸脯吗?” “这……术啊,娶妻不能太在意这方面,你要更多的考虑家世,家世能给你带去很大的助力,你想想当年的光武皇帝,是不是就是如此?” “可我不是光武皇帝,也没办法不在意啊,这很重要的,关系到以后的夫妻和谐。” “这……可以不在意。” “刚把功业做大做强就要抛弃订婚的妻子,这传出去名声不好吧?” 袁逢听后一愣,感觉袁树说的也有道理。 夫妻关系什么的,袁逢不觉得这很重要,但是关系到袁树的名声,倒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这……这倒也是……对名声的确不太好。” “反正杜氏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袁树摆摆手道:“我也拿了人家不少好处,都上过门认过亲了,再谈这些事情实在是说不过去,就这样吧,正好我也不想让枕边人牵扯到太多的利害关系,否则睡觉都睡不踏实。” 袁逢想想也是,就没有继续和袁树掰扯这些事情。 国家大事和私人小事都商量的差不多了,十月初五日的晚上,袁逢袁树父子两个终于可以稍微睡个好觉了。 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德阳殿偏殿的屋檐上,给这古老的宫室披上了一层银纱,夜风带着秋日的凉意,悄悄穿过窗棂,拂过父子俩疲惫的面庞。 多日的疲倦很快席卷而来,两父子几乎都是刚一躺下就呼呼大睡过去,睡得不省人事,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了这片宁静之中。 而在他们呼呼大睡的时候,身在袁府中的袁绍却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袁绍趁着夜色出了房间,独自一人坐在小院子里,打算喝点酒。 可能正是应了李白的那句千古名篇——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只是一杯下肚,他就越发惆怅,竟是第二杯都喝不下去了。 他只能放下酒杯,出神的凝视着酒杯里酒水映着的那轮明月。 夜静悄悄的,月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映出他紧锁的眉头,显得他格外孤独。 十月初二日晚上,也就是袁逢和袁树除虫射日、斩杀奸佞的那一晚,他也是这样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府中,什么事情都没做。 那晚的月光同样明亮,雒阳城内却暗藏着一丝动荡的迹象,可袁绍并未察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当然,这件事情有点碰巧。 因为当晚本来是轮到他在皇宫里值班守夜的,但是值班守夜实在太过无聊,袁绍受不了那种寂静和沉闷,就仗着自己的身份,让人代班。 他自己则摸鱼跑回了家,然后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院,和妻子玩了一些愉快的羞羞的游戏。 游戏过后,他神清气爽,坐在院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赏月,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属于他了。 入职郎官以来,一开始袁绍还是比较老实的,颇有几分兢兢业业的架势,他每日按时点卯,认真训练,对待工作一丝不苟。 但是不过一个月,他就因为站岗守夜过于无聊而失去了兢兢业业之心。 并且他发现郎官队伍里不少出身不错的家伙都有找人代班、自己摸鱼的习惯,于是,他也有样学样,开始了自己的摸鱼生涯。 每日点卯、训练之类的基本上都有人帮着干,他只需偶尔露个面,应付一下,有的是人试图讨好他、与他结交,然后攀上他的关系。 但是他对这些郎官没有太大的兴趣,感觉他们都帮不上自己,他更看重的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希望能够通过他们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这些人明面上是在结交他袁绍,实际上很多人都是剑指袁树。 袁树作为袁氏家族中的佼佼者,才华出众,名望极高,一直是他袁绍心中的一根刺,袁绍如何能受得了这种事情? 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超过袁树,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光芒,于是,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与党人的尝试交际之中。 他靠着妻子李氏的关系网络,找寻党人结交、攀谈,积极为自己营建声望,并且他还仿照袁树当初成名的方式,积极援助党人,帮助他们解决困难,为他们提供庇护。作为袁成一脉的继承人,他自然不会缺少钱财,他利用这些钱财给生活困顿的党人一些支援,帮助他们度日,这些举动的确为他获得了一些名声,让他在党人中逐渐崭露头角。 一些隐藏身份潜伏在雒阳周边的党人也开始注意到袁绍,尤其是和李膺关系比较好的人。 他们听闻李膺的女婿袁绍正式登上政治舞台,对他十分期待,他们觉得袁绍年轻有为,又有袁氏和李氏两大家族的支持,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对抗宦官的中坚力量。 所以袁绍的确从最开始就获得了党人的关注,并且被视作勇于对抗宦官的明日之星。 他在一些秘密宴会上慷慨陈词,表示自己与宦官不共戴天,一定要为他亲爱的妻子报这个血仇,为老丈人李膺报仇雪恨。 然而,就在他觉得一切都在稳中向好的时候,十月初二日晚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他的期待,把他导向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上。 那天晚上,袁逢全副武装、神色匆匆地来到了袁绍的院子,告诉袁绍哪里都不要去,甚至不要离开袁府,一直到他回来为止。 袁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想问个究竟,但是袁逢什么也没有说,急匆匆地跑走了。 袁绍站在院子里望着袁逢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回到房间,怎么睡也睡不着,再次起身坐在了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心中十分不安。 过了好一阵子,他忽然发现了皇宫方向的火光,并且隐隐听到了一些兵戈交击的声音,那些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让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好端端一个静谧的夜,就这样彻底的不复存在了。 那个晚上,袁绍彻夜未眠,他坐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他实在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一直到下午才被噩梦惊醒。 噩梦的内容是袁树把他踩在脚下肆意狂放的笑。 那太恐怖了! 还好这是个梦。 但是问题在于,醒来之后,袁绍就从妻子李氏口中得知外头发生了一件小事。 皇帝换人了。 原来,昨天晚上袁逢和袁树率领袁氏武装部队杀入了皇宫,消灭了所有宦官,还宣布要废除现任天子,扶持渤海王刘悝成为新任天子,并且行动已经成功,他们已经在雒阳大街小巷之中派人传达宫中消息了。 刘宏已经是过去式了! 刘悝才是现在进行时和大家的未来式! 大汉国换天子了嘿! 得知这个消息,袁绍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妻子,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宦官没了? 被消灭了? 连现任天子都完蛋了? 他……他才刚刚登上政治舞台没多久,刚刚以李膺女婿的身份闪亮登场,正在获得李膺残存党羽的欣赏与靠拢,正要以此构建最初的属于自己的声望与势力,正要以“反宦官”为旗帜奋起搏杀。 结果残酷的事实告诉他……宦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仅仅是一个晚上的功夫,那些蛮横地摧残整个天下的宦官们全都被送上天了? 这算什么? 我正要为此拼搏的目标,忽然间就……就被别人完成了? 我没有必要继续努力了? 袁绍当时就感觉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得更加疯狂,他坐在床上,衣服都没有穿完整,就那么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脑袋一片空白。 很长一段时间的恍惚之后,十月初四日一早,他终于清醒过来。 他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看着那棵据说前汉武帝年间就存在的粗壮老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破坏欲望,便提起刀就疯狂地砍向那棵树。 可怜的老树活过二百载春秋,还是第一次遭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它什么错都没有,小阳光晒着,小水喝着,忽然间就被袁绍砍得遍体鳞伤。 而且根本叫不出声。 (本章完) 第211章 袁绍不值得他分出精力 第211章 袁绍不值得他分出精力 老树叫不出声,袁绍也不打算倾听老树的辩解。 他要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发泄在这棵树上,不顾妻子担忧的眼神与劝阻,奋力劈砍,奋力嘶吼,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显得格外不甘、凄怆。 除了那棵倒霉的老树之外,他还摔碎了十多个碗碟,踢翻了一整个石桌子,仿佛要把入目所见的所有的东西都毁灭一样。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 为什么他从小到大都被袁树压着? 为什么他从小到大都比不过袁树? 出身不如,才能不如,运气不如,名望不如! 除了年纪比他大之外,似乎就没有更加具备优势的地方了。 小的时候不如袁树聪明伶俐,青少年时代还是不如袁树才华横溢,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年而袁树尚未成年的时候,正打算在仕途上一展拳脚、争取领先袁树的时候,却在一个夜晚被袁树彻底杀死了比赛。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再也比不过袁树了! 而且更要紧的是,他在袁氏家族内部的地位也不剩什么了。 别的不说,袁逢起兵讨伐宦官,没有喊上他,只带着袁树,他们父子两个一通操作把所有宦官全给杀了,所有的事情都给干了,但是他袁绍就成为了一个局外人…… 袁基没有参加,那是因为袁基在外地当官,不在雒阳。 袁隗没有参加,是因为袁隗外出公干,也不在雒阳。 他袁绍就在雒阳啊! 就在雒阳啊! 他那么大一个人,就在雒阳杵着,又不是空气,怎么会毫无存在感呢?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整个家族抛弃了,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家里长辈。 他也是一个壮丁啊! 就算没什么势力,喊上他,好歹也是一个战斗力不是吗? 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不喊上他? 这种怀疑让他这几天甚至有点精神都不太正常,整日恍恍惚惚的,连吃喝拉撒都不在心上 李氏为此十分担心,她看着袁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充满了疼惜和无奈。 于是李氏在十月初六日一早就派人去了皇宫找袁逢,告知袁逢袁绍的事情,她希望袁逢能够关心一下袁绍,给他一些安慰和鼓励。 然而袁逢对此并不关注。 他正忙着处理政变之后的各种事务,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袁绍的小情绪。 他的屁股已经坐在了大汉帝国实际掌权人的位置上,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现在的身份不支持他过于关注家中琐事、儿女情长。 如果说是袁氏家族的话还能稍微顾及一下,但仅仅只是一个袁绍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却要他分出宝贵的精力去处理。 那还是算了。 袁逢只是让人回去告诉袁绍,他会给袁绍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会给他表现自己的机会,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袁绍的事情,让袁绍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要添乱。 袁绍得知这个回复之后,本就破碎不堪的心直接碎成了渣渣。 亲生父亲对他如此淡漠无情,让他再度受到了会心一击。 他本来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现在,他又有力气了,提着三尺剑冲出了屋子,那棵二百年老树又一次遭受了无妄之灾。 可对于袁逢来说,此时此刻的袁绍的确没有什么分量,实在不足以让袁逢提起什么兴趣。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儿子,官职仅仅只是一个郎官,没有什么功劳、声势,哪里值得他分出精力去应对他心里的小情绪呢? 他宝贵的精力和时间都要用在清算和封赏这两件事情上,甚至这都不够用,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交给了袁树去处理。 比如关于刘宏等皇室成员的安置问题,还有关于新天子刘悝的一系列日常生活问题乃至于新的年号到底该怎么选择的事情。为此,袁树召集了太常卿唐珍、少府杨赐、宗正刘祖和他们的部下官员进行商讨。 首先就是刘宏等旧皇室成员的安置问题。 刘宏本人已经被刘悝当场处理掉了,他现在已经是庶人了,给窦太后守墓认罪三年之后就会被驱逐出去,再也不能返回雒阳。 这种处置显然有点简单粗暴,不走流程不定罪,不贯彻程序正义,人家好歹做了好几年的皇帝,很难服众。 但考虑到这是刘悝做出的第一个、或许也会是唯一一个自主的决定,袁树还是决定尊重一下的。 好歹给人家一点面子,不是吗? 于是袁树找来一票砖家官员,大家一起头脑风暴,集思广益,找到了一个相对合理的处置流程,把死人的价值利用到极致。 有些时候,死人比活人有用。 因为死人不会为自己辩护。 窦武和窦妙都死了,他们不会也无法为自己辩护,所以袁树直接就提出,要把刘宏即位这个事情做一番修正,搞一出阴谋论。 简单来说,就是说汉桓帝刘志死前顾虑到自己没有皇子,所以在皇位传承人的考虑方面,他决定把自己的皇位传承给刘悝。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因为刘悝成年,还有儿子,可以确保皇位传承稳定,又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 但是这个决定被窦妙和窦武知道了,他们感到不满。 窦妙感到不满的原因是刘悝作为成年天子,一旦登位,就没有了窦妙执政的理由,窦妙就会成为一个地位尴尬的皇太后,而且窦妙不得宠爱,与刘志的关系并不好,她担心一旦刘悝成为天子,她的下半辈子会十分压抑。 所以她不能接受。 另外,窦武也不想接受。 因为窦武虽然是外戚,却和士人关系匪浅,尤其是和党人的关系很亲近,第一次党锢之祸爆发之后,窦武也是非常反对这种事情,多次上表请求刘志解除党锢。 而一旦刘志把皇位传承给刘悝,首先,窦武必然会和窦妙一起被排除出权力核心圈子,成为一个地位非常尴尬的外戚,并且,他不能确定刘悝会不会继承他哥哥的政策,继续党锢。 窦妙和窦武实在是无法接受这种未来,所以决定篡改刘志的遗愿,把刘悝排除在外,选择了一个十二岁的刘志同族的晚辈继位,好让他们继续呆在权力核心圈子里。 这种说法其实并不是没有市场,在刘志病死、刘宏登基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这种说法已经在雒阳小范围的传播起来了。 而且这一说法是有证据支持的。 刘志病危时,曾经下令把因为大不敬而被贬斥失去王位的刘悝恢复了渤海王的爵位,这既可以当作是哥哥对弟弟的补偿,同时也能被视作是立为皇位继承人的先兆。 因为经历东汉初年的一系列斗争之后,到刘秀晚年,基本确定只有皇子才能被立为王的规则,所有东汉的宗王都是刘秀这一脉传承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刘秀的儿子或者侄子之类的后代。 以此来推断的话,勉强也能得出一个类似于阴谋论的结论,并且以刘悝宗王的身份为其佐证。 这样一来,就能顺利将刘宏称帝这件事情定义为窦氏外戚引起的祸乱,将刘宏称帝的合法性消除,转而直接由刘志延续到刘悝身上,实现对称帝这一事件的“拨乱反正”。 这样一来,废刘宏为庶人这件事情就有了一个相对合理合法的解释,可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至于刘宏的亲生母亲和皇后宋氏以及宋氏外戚,也可以采用相同的处置方法,一并贬为庶人,没收全部财产,发往与刘宏共同居住,届时一并驱赶离开,不准返回雒阳。 至于刘宏在位期间选入皇宫中的妃嫔、宫女等等,这些就不便于公开处理了。 没有被刘宏临幸过的,可以留下来接着备用,已经被刘宏临幸过的,那就挑出来观察,没有怀孕的可以发回原籍,已然怀孕的那就要留下严密监视,将孩子打掉,斩草除根。 对刘宏一系的处置方案就这样被基本确定。 (本章完) 第212章 正始 第212章 正始 唐珍对此没有任何看法,他认了,袁树怎么说,他就怎么照着做。 至于新任天子刘悝的一系列日常生活问题,袁树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应该以简朴为主,避免过多的奢侈与浮华。 “根据少府给出的资料,过往数年间朝廷的开支用度一年高过一年,但是税收却一年比一年更低,在现今的纷乱时局下,必须要精打细算,不可有丝毫的浪费。 凡是皇室用度,应该尽可能的以简朴为要素,皇室做出表率,以此号召官员权贵也简朴度日,降低损耗,开源节流,上下齐心,如此,大汉才会越来越好。” 接着,袁树环顾四周,继续说道:“宫中那些珍奇的卉、飞鸟走兽等等,应当全部清除,这些东西来自五湖四海,运输、饲养的费用甚为奢靡。 据我所知,一些飞禽走兽一餐的费用堪比平民五口之家数月所需,人乃万物之灵长,如今尚有许多百姓不得温饱,我们岂能让飞禽走兽的待遇贵于人呢? 再者,宫中内侍、宫女少则数千,多则数万,然而皇室成员不过数十人,有多少内侍、宫女在宫中数十年,却从未见过皇室成员一面?这岂不是天大的浪费? 我们应当严格限制宫人的人数,无论是阉人还是宫女,数量都该限制,多余的人应该让他们出宫,去耕种生产,这样对国家更有利。” 袁树发表了一通自己的看法,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杨赐。 少府主管皇室用度,杨赐正是少府主要负责人,就算只是走个形式,也要让杨赐带头支持。 “杨少府,你主管少府,皇室开支由你负责,在这方面,你需要带头响应,将天子用度、皇室用度做严格限制,我希望你做出改进之后,少府的年支出能下降至少五成。” 袁树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这让杨赐知道他这个所谓的“希望”,可能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杨赐犹豫片刻,权衡再三,感觉袁树的这个要求有点难。 虽然说过去主要从少府资金里动手的宦官是全部完蛋了,这直接就能给少府省一大笔钱,但是钱这种好东西,又怎么会没有用处呢? 宫里各路专员一时慑于袁氏兵威不敢胡作非为,可时间一长,必然有很多手会伸向少府,伸到皇帝的口袋里要钱,这哪里是一纸命令能够解决的? 杨赐想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看一旁一声不吭的唐珍和刘祖,心中明白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没有任何话语权,形势比人强,他只能点头应下。 “我知道了。” 袁树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了宗正刘祖 “刘宗正。” “在!” 刘祖一个激灵就直起了腰身,一副紧张的样子。 他虽然身为宗正,但在袁树面前,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袁树笑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关于皇室成员的问题,我想谈谈我的看法,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考虑到皇室人员繁多、支出甚重,对国家是沉重的负担,所以削减了宗藩的食邑,我认为这是很正确的决断,光武皇帝的忧国忧民之心,即使过去百年,现在的我们也能深深感受到。 长久以来,宗藩的数量不断增多,朝廷为此支出的俸禄也不断增多,现在国家财政艰难,国帑空虚,内有纷乱,外有强敌,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宗藩身为国之干城,更应该身先士卒,共赴国难,所以我建议,把全体宗藩的俸禄下调三成。” 刘祖眨了眨眼睛,心中顿时感觉有些郁闷。 他作为宗正,自然要为宗藩的利益考虑,然而他也知道袁树所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已经削减了很多,但是躺着拿钱的汉室宗亲们依然是这个国家财政的一大累赘。 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袁君,真的要这样做吗?” 刘祖试探着问道:“宗藩的俸禄其实并不算太多,较之中兴以前更是少之又少,若是再降的话,恐怕会引起全体宗藩的质疑啊。” “我也不愿意这样啊,但这不是无可奈何吗?” 袁树摇头道:“大司农那边已经说了,国帑空虚不是玩笑话,宦官祸国殃民、寅吃卯粮已经是常态。再不想办法开源节流的话,用不了多久别说宗藩了,就连朝廷官员的俸禄都要打折扣了。 刘宗正啊,你说,是让无所事事、坐享其成的宗藩亲王们过一过苦日子呢?还是让勤勤恳恳、为国办事操劳的公卿百官过一过苦日子呢?” 刘祖顿时哑口无言。 他明白袁树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无法反驳,因为如果做这样的对比的话,他肯定不会选择让公卿百官过苦日子。 毕竟刘家宗亲们是少数,而且没有政权、兵权,没有什么势力声望,对国家大事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是软柿子,好捏。而公卿百官们则个个膘肥体壮、有自己的基本盘,动他们的利益无异于自找罪受。 更重要的是…… 和宗正的收入比起来,他这份汉室宗亲的收入其实就是九牛里的一根毛。 两相对比,肯定还是捡软柿子捏。 那就苦一苦汉室宗亲、骂名袁氏来承担吧! 谈笑间,太常、少府和宗正三个方面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随后,袁树提出了最后一个议题。 “新帝登基,照理来说,应当改元以昭告天下,诸君,可有较好的想法?”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沉思,很快便提出了诸多想法,但是都被袁树一一驳回。 要么就是响亮但不够文雅,要么就是文雅但不够响亮,有些想法确实不错,但是少了一份霸气,有些听起来霸气,但又不够低调。 袁树对此十分不满。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怎么就没有一种五彩斑斓的黑呢?! 不行,给我继续想! 官员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头脑风暴。 最后,还是唐珍提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新帝登基是拨乱反正、重归正统,那么年号中应当有一个‘正’字,您以为‘正始’如何?再续汉统,为正之始!” 唐珍的这个想法让袁树眼前一亮,他顿时感觉有点意思。 正始,这个年号既文雅又响亮,还透露出一种霸气和低调的奢华感。 它似乎预示着新朝的开始,也寓意着拨乱反正、重回正统的决心。 袁树觉得这个年号确实很合适。 于是他带着自己的成果找到了袁逢,把自己的想法和成果汇报给他知道,尤其着重阐述了关于“正始”这个年号的设想。 袁逢对这个年号也比较满意,对袁树给出的其他成果也很是赞赏,他夸奖了袁树一番,然后拿出了一份竹简递给了袁树。 袁树展开竹简一看,顿时有点意外。 “封我为阳安县侯?食邑五千户?” 袁逢点了点头。 “嗯,这是为父的一点设想,你看看是否合适,合适的话就拿去给天子盖上印玺即可。” “是不是多了点?” 袁树犹豫道:“以我的年岁和功绩,一下子得到五千食邑,是不是不太好?” 袁逢摇了摇头。 “以你的功劳封一个县侯、五千食邑是完全合适的,甚至为父还觉得有些不足,之后要是再立下什么功劳,多加食邑便是了,至于官职……你想好了吗?若是还想更改的话时间还是足够的。” 袁逢看着袁树,继续说道:“为父的建议还是不变,你大可以选一个县甚至是一个郡去历练历练,这样更安全也更妥当,你不是还想做大事吗?你不是想要做周武王吗?那你首先要活着,如果你死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袁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过了一张软垫,在袁逢面前正襟危坐。 袁逢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得一紧,他知道,袁树接下来要说的话,绝非寻常。 (本章完) 第213章 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第213章 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面对自己的老父亲,袁树想要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不管袁逢是否能听的进去,他都要说。 “父亲,儿想要做周武王,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与奢侈享受,若是为了荣华富贵与奢侈享受,的确不必去边关,可若是为了这些,从一开始,儿就不必去做那么多的事情,安安心心躺在家里做袁家公子,岂不美哉?” 袁逢微微皱眉。 “那你是……” “儿是真的想要做一番事业的,是真的想要纠正一直以来的错误的。” 袁树坦诚道。 他的目光直视着袁逢,没有丝毫躲闪。 “做大事者,不仅需要很高的地位,更关键的是,同样需要不容置疑的威望,从古至今,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人,必须要有威望,没有威望,职位再高,也没有权势。 威望可以是各个方面的,但是能够办大事、行大变革的,非要军事威望不可,只有独一无二的极为强大的军事威望才能真正成就大事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袁逢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的所谓致良知、知行合一,你真的认为能够改变大汉一直以来的趋势吗?风气败坏、人心不古,非一朝一夕之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有这份心思,为父很是欣慰,但是人力终有限度,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及!” 袁树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坚定,没有半分动摇。 “不尝试尝试怎么知道呢?你不尝试,我不尝试,他不尝试,国家就慢慢的崩坏掉了,更何况儿也不是随意乱来,儿建设的良庄,就是尝试,就是对致良知之道的试验。现在看来,已经迥异于外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有错,就要更正,对的事情,就要发扬光大!天下纷乱之时,古人尚且知道变法,变到最后,才有秦王扫六合,若无变法,则赤县神州如今还是群雄混战、四分五裂! 儿虽不才,亦有变革天下之心,若成功,则名垂青史,若失败,则退回原样,于国家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若要死人流血,也是儿带头殉难,于国家而言,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袁逢听到这里,脸色骤然一变。 他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外头大声道:“王莽变法,变的国破家亡,留下千古骂名!他的尸体至今为止还不完整,他的头颅,现在还在雒阳武库里放着,你要去看看吗? 你所谓的秦王扫六合,是,秦的确一统天下了,可变法的商鞅有好下场吗?五马分尸,他也是全尸都留不下来啊!儿啊!你是想让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袁树面对父亲的怒火,神色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峻。 “王莽变法完全不切合实际,一味法古,法的脑子都坏了,万事万物都在变化,此一时,彼一时,强行法古,只能落得不伦不类,天下皆反,连头颅都不属于自己,这是教训之一。 商鞅变法强兵富国,自己却死无全尸,正是因为他没有足够强悍的军事威望,完全不为自己考虑,走向极端,一味依靠君主权威,君主既丧,商鞅自然无法保全自身,这是教训之二。” 袁逢听到这里,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无奈。 他知道,袁树已经将这些历史上的教训分析得透彻,甚至已经开始总结教训了。 他心中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深深的忧虑。 “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袁逢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袁树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如铁。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袁逢凝视着面色不改的袁树,凝视了很久很久,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骄傲,有担忧,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恐惧。 最终,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感慨。 “我有麒麟儿,是我之幸耶?不幸耶?” 袁树不作声。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给不了袁逢,而且他也并不知道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将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此时此刻对于袁逢来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知道袁树的心志已定,再多的劝说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这个小儿子,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他做主过几件事情,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决定的,独立的有些过了分,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自豪的同时,总是伴随着一丝丝挫败感。 事到如今,连这种人生大事也自己决定了。 儿子太优秀,做老爹的,也是挺矛盾啊! 于是,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你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且不可动摇,那为父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从小就喜欢自己做决定,为父也由着你,不曾约束你,也不知道是对的还是错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件事情关系到家族存亡、国家兴衰,所以你要知道,你变法的前提,是你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并且获得整个天下都感到敬畏的战绩,这是一切的起点。” 袁树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坚定。 “儿明白。”“你还没有完全明白。” 袁逢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你若能办到,为父就不会阻拦你做接下来的事情,你若办不到,还能侥幸活下来,那你不仅做不了周武王,汝南袁氏也不会由你继承,连扶风袁氏也不会留给你,你就永远是为父的嫡次子,你可明白?” 袁树知道,这是一场赌局。 人生处处有赌局,袁树过去就有过不少次赌局,而这一次的赌局更是特别大,甚至关乎整个天下的权力归属问题。 这是袁树所能拿出的最大的赌注,也是袁逢能够押下的最大的赌注。 而且袁树很清楚,若非两人的父子情谊深厚,这赌注压根儿就不会有。 这场赌局,袁逢显然是跟了,他逼着袁树拿出了一切,而他也拿出了自己的一切。 输了,袁树就会在他的庇护下继续生活。 赢了,他就拿自己的一切陪着袁树去赌。 所以实际上,这个赌局并不公平,袁逢所求甚少,而袁树所要的却特别多。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尽管如此,袁逢还是跟了。 袁树心头一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父亲,儿明白,这是一场赌局,儿愿意赌上一切。” 袁逢看着儿子,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袁树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孩子了。 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有自己理想和抱负的男子汉,并愿意为此承担责任。 对此,袁逢心中既有骄傲,也有深深的忧虑。 作为父亲,他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儿子在悬崖旁奔跑而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 他接受不了。 于是,他只能暗暗下定决心。 袁树想做什么,他自然不会阻拦,但无论成败,袁树都是他的儿子,若成功,做父亲的自然为他骄傲,若失败,做父亲的也不会看着他跌落万丈悬崖。 这个决心,袁逢没有说出来,而是藏在了心底里。 面对袁树,他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袁树点了点头,向父亲深深一拜,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挺拔而坚定,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袁逢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袁树将走上一条充满艰险的道路,而他能做的,只有等待与默默的守护。 对此,袁树自己也并非全都是信心,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他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敌人,还要面对内部的阻力。 但他没有退缩,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走的路,若不走这条路,他也没有必要费尽心思拉起一个一心会、建设起一个知行学府。 现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指着他的成功生存、晋升,太多人在期待着他带领大家一起致良知、知行合一,用良知改变这个混沌的世界。 他就算是自己想退,也退不了了。 要么赢,要么死。 他抬头望向星空,王阳明临终前的八个字再次浮现于脑海之中。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既然已经走在了路上,为何还要犹豫不决呢? 袁树轻笑一声,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而袁逢依旧站在门口望着袁树身影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离去。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袁逢缓缓转身,走进了屋内。 ———————— ps:又是一年情人节,作者君依然绝赞单身码字中,希望诸位与对象外出嗨皮的读者大大们可以把手中的月票给到作者君,稍微安抚一下作者君(猛虎落地式五体投地) (本章完) 第214章 这是一个开始 第214章 这是一个开始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月初七日凌晨时分。 邙山轮廓刚染上蟹壳青,德阳殿三重檐庑殿顶的鸱尾已挑破残夜,七十二枚青铜铎铃悬在飞檐下,随北邙吹来的晨风轻颤,惊得殿脊陶制朱雀口中含的露珠坠入三丈高台,在青瑁地衣上碎成点点寒星。 袁逢再次召集了公卿百官赴德阳殿,这一日,便是正式宣布兵变以来全部决议的时候。 公卿百官或激动、或忧心忡忡,又或者无喜无悲,列成整齐的队列,站在皇宫宫门之外 随着钟声敲响,宫门重重次第洞开,紧急重组完毕的虎贲营八百虎贲执戟叩地的声响碾碎洛水残雾,以一种异常威严的姿态迎接着这群执掌天下权柄的重要官员。 此时此刻,大部分官员都已经知道了这份威严到底是来自于谁。 群臣缓缓前进,抵达正殿——德阳殿,殿中仪卫手中吾杖重重顿地,德阳殿三千金砖同时震颤,震得群臣心神激荡。 群臣褪去鞋子、佩剑,低头含胸匆匆入内,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又在礼官一声令下全部跪坐于其上,等待着天子的到来。 不多时,新任天子刘悝闪亮登场。 尽管此时此刻刘悝还没有正式举行过登基仪式,但是今日显然就是要为他补办这个流程,贯彻程序正义。 不过这一过程并不像群臣所认为的那样平平稳稳。 袁逢下令把袁树和一群礼官一起头脑风暴出来的关于刘宏如何成为皇帝的事情公诸于众,走上了先废刘宏、再立刘悝的路线。 经由太常卿唐珍的宣言,满朝文武大臣们这才知道原来刘悝才是刘志心中最合适的皇帝人选。 而刘宏是被窦氏外戚给拱上皇位的。 窦氏外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抛弃了刘悝,选择了刘宏,而打从最开始,刘志就没有选择过刘宏,所以让刘悝登基成为皇帝,那才是真正遵从先帝的遗愿。 至于刘宏,他只是一个被篡改的召令所选中的幸运儿,所以严格来说刘宏他甚至不能被承认是皇帝,所以刘悝将刘宏废为庶人、不承认他曾经作为皇帝这一事实是非常合理合法的,是应该得到认同的。 可以说,这一纸诏令是刘悝唯一心甘情愿甚至主动要盖上玉玺的诏令,只有在这个层面上,刘悝才觉得袁氏是自己人。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是袁逢和袁树作出的决定,与刘悝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就是这样一纸诏令,彻底否决了刘宏存在的意义,甚至让刘宏连继承他父亲爵位的机会都没有,这对于群臣百官来说,无异于一次大规模的“认知修复”。 不过好就好在能站在这里的人不是既得利益者就是过往的利益得到了保全的人,他们没有理由也不会为了一个与他们没有什么恩义感情存在的废帝葬送掉自己的利益前途。 所以,在这个基础之上,刘宏的存在意义被彻底的否定掉了。 他成为皇帝的这几年被盖棺定论为【篡位悖逆】的行为,连同已经彻底覆灭的窦氏外戚一起,被钉在了大汉王朝历史的耻辱柱上,再也不得翻身。 刘悝的地位由此得到了雒阳朝廷的正式认定。 随后,群臣百官一同向刘悝跪拜、行礼,山呼万岁,正式承认了刘悝作为他们的君主的存在。 再然后,刘悝正式宣布改熹平年号为正始年号,熹平元年即为正始元年。 册封正室妻子王氏为皇后。 册封九岁的嫡子刘礼为皇太子。 值得一提的是,刘悝有妃妾十一人,现下存活的子女七十人,之前据说还有十几个孩子因病去世了,堪称东汉大仲马。 他不过三十多岁,还不到四十,这种激烈的播种强度,甚至能和老刘的祖宗中山靖王刘胜相提并论。 或许,这也是他的身体如此弱不禁风的原因之一吧…… 反正袁树私下里是这样揣测的。 总之,刘悝成为皇帝的事情就这样被确定了,他的皇位和皇统正式确立,东汉帝国随之进入了新的纪元。而那之后的事情,就和刘悝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因为接下来的封赏、罢黜环节,都是袁逢和袁树做出的决定。 以袁逢手握雒阳控制权的强制力和刘悝天子的名义,袁氏门生故吏、一心会集团与合作者团体这三大派系得到了政变成功之后最甜美的果实。 他们充分享受到了这份荣光。 尤其是袁树麾下团体,最开始,这个团体的身份是最低下的,平均年龄也是最小的,几乎没有多少人有官身,都是白身,最多有一个袁树门生的名号。 但是这一波封赏下来,不单单参与进来的六千余人都得到了钱财、绢布的赏赐,一个个摇身一变都成了小富翁,还有六百多人得到了高低不一的官身,成功获得了官职。 他们当中有人获得了朝廷部门的办事官员职位,有人得到了地方官府的正职、副职,也有人获得了中层、基层的军官职位。 从雒阳朝廷部门到中央军队体系,从地方郡府到县府,反正只要是有空缺的位置,只要是能安插进入的地方,袁树都竭尽所能把自己麾下的核心人员们给安插了进去。 尤其是在豫州、兖州、青州、徐州和冀州这中原核心区域,袁树都在竭尽所能的安插自己的人,使地方上遍布自己的势力,又以一心会集体意志为纽带将其连接在一起,试图创造出一个巨大的一心会权力网络。 这就是他经营天下、改变天下的开始。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袁树的诺言也兑现了。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他说过,这份荣光他不会一个人独享,他会让大家跟着他一起享受荣光,他会把自己得到的都分润给大家,让大家跟着他一起获得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 所以立下功劳的部下们的确人人都享受到了荣光,只不过受限于他们的资历与年龄,他们没有办法一步登天获得很高的职位。 这次封赏中,除了袁树之外,收获最大的卢植获得了城门校尉的职位,这个职位是两千石。 然后是廉达,获得了城门校尉司马的职位,一千石。 接着是贾诩,尚书令,一千石。 程立,尚书仆射,八百石。 整体来说,袁树身边的部下们只有少部分人得到了一千石和一千石以上的职位,绝大部分人所得到的官职的等级都没有超过六百石。 尽管如此,大部分人还是由衷的感激袁树兑现了他的诺言。 因为按照他们的出身来说,他们这一辈子很有可能连个吏员都做不了。 整个东汉帝国只有七千多名官员的编制,还有十余万吏员编制。 吏员且不说,官员编制那是实实在在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在帝国财政走下坡路的情况下,只会减少,难以增加。 且这些珍贵的官员编制基本上都被高门士族和朝廷权贵们包圆儿了,几乎不对外开放,别说普通百姓,就算是一方豪强想要混一个官职,那都是难上加难。 对于这些跟着袁树冲锋陷阵的人们来说,这是不可能跨越的鸿沟,就算参军,侥幸取得了很大的战功,或许也只能捞个小官当当,然后很快就失势。 就好像是曾经的刘备,依靠与黄巾军作战的战功,以白身得到了一个县尉的职位,但是也很快就失去了这个职位。 因为他没有行贿,他没有按照这个王朝的既定规则来玩,这对于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们选择了一个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掌控这个规则的人,跟随他,为他效劳,向他效忠,并且跟着他一起立下了功勋。 然后他们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跨越了自己的阶层,完成了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阶层飞跃。 (本章完) 第215章 宦官跌倒 袁树吃饱 第215章 宦官跌倒 袁树吃饱 可以说,从此时此刻开始,袁树对于他们这群新贵来说就不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了。 也不仅仅只是一个会扶危济困、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老大哥。 袁树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且给他们的未来带去了剧烈转变的——领袖。 袁树是一个能够给他们谋取利益且遵守诺言的慷慨的——领袖! 没有人不爱这样的领袖。 他们深深敬爱着这样的领袖,并且愿意为这样的领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相信他们的领袖能够为他们兜底、能够站在他们身后成为他们的依靠。 他们是汉帝国的官员,但更是袁树这位领袖最忠诚的部下。 如果要让他们选择,他们会把领袖部下的身份放在汉帝国官员之前,因为没有领袖,他们就无法得到这些官位。 这些东西,不是东汉帝国给他们的。 而是袁树给他们的! 得到封赏的人当然是兴奋的,他们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跟了对的人,取得了胜利,所以他们将成为东汉帝国在下一个阶段的弄潮儿。 可是对于那些站错了队伍或者没有跟随大部队的人来说,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比如说前太尉李咸,比如说前司空宗俱,仅仅只是因为没有和正确的队伍站在一起,提出了些许的质疑,他们的政治生命即宣告完结。 从十月初三到十月初六,李咸和宗俱为首的八人一直都被软禁在皇宫里,失去了人身自由,他们试图逃离,但是被看管的死死的,完全找不到机会。 他们痛骂袁逢是乱臣贼子,痛骂袁树居心不良,但是没用,这更像是败犬的哀嚎。 袁逢完全没有打算给他们任何还手的机会,已经发生了质变的袁逢非常清楚的知道,打击政治上的对手可能只需要一个晚上,也有可能一辈子都实现不了。 如果他不够果决,如果他不够狠心,那么他拼上性命换来的战果可能就会被这些人分走一部分。 所以尽管他和这些人当中的某一部分有比较良好的私人关系,尽管在党锢之祸期间他们还联手对付过宦官,尽管他有过犹豫和不忍—— 可是在这个袁氏专政即将来临的前夜,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将这些曾经的朋友一网打尽、推入深渊,结束他们的政治生命。 这些试图为刘悝争取尊严和权力的人遭到了他的猛烈打击。 他们被冠以【窦氏余孽】、【不认可新帝身份】的犯下政治错误的罪犯,全部失去了官位,被贬为庶人,并且还要服刑五年,五年之后遣回原籍,终身不再录用。 李咸不再是太尉。 宗俱不再是司空。 其余六人也全部失去了职位,成为罪犯。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他们死灰复燃,袁逢还采用了袁树的建议。 在这个确立袁氏专政时代框架的档口,利用最后的混沌契机,将官员队伍当中与李、宗二人关系匪浅的人一并罢黜,给他们一起扣上【不尊天子】的罪名,将他们利用权力构建起来的人脉网络一扫而空。 如此空缺下来的职位全部填补上袁氏的门生故吏,袁树也从中分得一杯羹。 铲除对手,壮大自己,这一手打击政治对手的操作之后,更进一步强化了袁氏家族的政治势力。 袁氏专政的根基更加强壮了。 相对于已经失败的宦官集团来说,这些人唯一好的一点就是他们没有丢了性命,他们还活着,他们自身遭到了禁锢,而他们的子孙后代没有受到影响,他们的子孙后代还有进入朝廷为官的可能。而那些跟宦官走得很近的人、那些在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则无一例外,都被袁逢判了死刑。 宦官们在第二次党锢之祸期间所做的那些事情、所犯下的那些杀孽都会成为袁逢对他们下死手的最佳借口。 宦官们在党锢之祸的这几年间对党人的屠杀、对地方州郡的摧残、对财富的掠夺已经彻底的把他们的路人缘败得一干二净,就算袁逢将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甚至毁家灭族,都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从十月初二日晚间一直到十月初五日下午,其实整个袁氏举事大军还在皇宫里到处搜寻躲藏起来的宦官,甚至大有掘地三尺也要把宦官全部挖出来杀掉的架势。 茅房里,马厩里,厨房里,树上,草丛中,甚至是池水里面,每一处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被他们搜遍了,而且也确实抓到了不少潜藏起来的宦官。 有些宦官也确实有能耐,居然躲在了粪坑里面,被发现之后居然还用粪水泼洒士兵,试图以此逼退士兵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当然,他们是跑不掉的。 三千多名宦官最终被杀的一干二净,只有一个袁赦活了下来,从此隐姓埋名,不能再出现于世人眼中,就此成为一个活着的死人。 他们的全部被杀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官员队伍当中的宦官亲信和军队当中的宦官亲信,还有地方上那些宦官们的亲朋好友、白手套也将一一遭到清算。 他们人还没死,但是他们的财产都已经被分的差不多了。 比如笑纳了三分之一宦官财产的袁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算是另一个版本的宦官跌倒、袁树吃饱。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树还真的要感谢那些宦官,感谢他们搜罗了那么多的财富,让他的整个计划可以立刻推行下去,而不必为财政问题感到为难。 总而言之,随着宦官专政的结束,袁氏专政时代正式来到了。 袁逢在众望所归之下,在封赏计划中成为了司空,正式登上了三公之位,并且正式获得了录尚书事的资格。 也就是说,从此时此刻开始,袁逢就是这个帝国真正意义上的宰相。 他拥有三公的崇高地位,也拥有地位低下的尚书令所拥有的真正的权势,他正式成为了这个朝廷的领袖,从今往后,就算没有刘悝这个难得的成年天子的诏令,袁逢也可以自主地行使自己手中的权力办成绝大部分事情。 并且整个雒阳朝廷的兵权都被掌握在了袁氏家族的手上,这也就进一步说明成年天子刘悝就是一个吉祥物,就是一个橡皮图章,就是一个人形盖章机器。 他将不具有任何的实权,并且在朝廷当中空前的孤立。 他甚至没有能够安排哪怕身边的一个亲信承担一个职位,甚至可以说他也没有什么亲信。 与西汉诸侯王多多少少有些亲信的情况不同,东汉藩王无论是财力还是自由程度都远远不如,甚至刘悝还是在被追杀的情况下只带着家人赶来了雒阳,除了十一个女人、七十个子女之外,他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而且根据袁树的猜测,刘悝逃跑的消息被冀州那边知道之后,冀州地方官员肯定要搞点事情,那么刘悝留在那边的亲朋好友们估计都要倒霉遭殃了,一个不好,全部抓起来砍头也不是不可能。 真要那样的话,那刘悝可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了。 再加上伺候他的人也会被缩减编制,他更不会有和外臣过多接触的机会与场合,他就算再怎么想要搞事情,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这种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还真是历史罕见。 所以袁逢和袁树这种明目张胆夺取权力、孤立天子的行为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整个雒阳朝廷已经没有人愿意为刘悝说话了,雒阳朝廷本身已经成为了袁氏专政的根基。 袁逢获得了最高权力,名正言顺地执掌了朝政,而这场兵变的另一大功臣袁树却貌似没有得到什么太多的赏赐,只是得到了一个阳安县侯的册封而已。 (本章完) 第216章 袁氏专政时代 第216章 袁氏专政时代 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袁树之所以没有得到什么官职的封赏,是因为他还没有加冠,他还不能算是一个成年人。 既然不是成年人,当然无法得到正式的封赏。 不过他的部下们都得到了很多的赏赐,所以对袁树来说,能否在此时此刻得到一个职位,或许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尽管如此,以十七岁的年龄,依靠自己率领自己的势力真刀真枪建立起来的功勋,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大汉爵位当中最高的那一级,并且获得了五千户的食邑,这也是足够光耀门楣了。 纵观整个大汉王朝的历史,除了那些继承老爹爵位的官二代们,还真是没有一个如此年轻的人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单独拿下这份赏赐,获得五千户食邑。 所以很多人都为此感到十分的羡慕。 他们羡慕袁逢有一个那么能干的儿子,羡慕袁氏家族有一个那么能干的族人。 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杨赐了。 在最初的惊讶过去之后,已经逐渐稳定了心态的他就在这一刻突然又发现自己的心态变得不那么稳定了。 他羡慕啊! 他羡慕的都快质壁分离了! 他现在无比的希望袁树是他的儿子,无比的希望现在站在袁树身边的不是袁逢,而是他杨赐。 他的儿子杨彪已经算是比较优秀的那一类,和其他家族的那些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比起来,杨彪真的已经算是勤学好问的那一类人了,杨彪是真的有自己的本领的。 然而在袁树面前,杨彪就好像是一只萤火虫在和太阳争夺光辉一样,一下子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袁树十七岁,已经能和他老爹一起杀到皇宫里面,把皇帝给换掉。 而杨彪已经二十多岁快三十的年纪了,到现在为止,还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小官僚而已。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很多东西都不能比较,一旦有了比较,就坏事了。 某种意义上,杨赐也能算是看着袁树成长起来的人,从袁树最开始在茂陵搞事情扬名,杨赐那是眼睁睁看着袁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上。 从十二岁到十七岁,袁树好像一直都没有停下过自己的脚步,一直都在搞事情,而且事情越搞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大,势力也越来越大,他仿佛就没有失败过,他一直都在赢赢赢。 以至于杨赐有些时候都在怀疑袁树是不是身上有什么大气运,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 否则杨赐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神奇的现象。 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就能开始搞事情,搞到十七岁,他把皇帝都给搞掉了! 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在他嘴里都被变成了一个得位不正的伪帝,那一段历史甚至不被认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夜之间被抹掉了,速度之快变化之大,甚至让杨赐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杨赐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嘴角,感到了一丝疼痛,这才确认这不是假的,这是真的。 正始元年十月初八,袁氏专政时代正式开启。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从十月初三日凌晨开始封闭的雒阳城门终于打开,城内外被隔绝了数日的交通重新恢复,这场政变也正式结束。 惊魂未定的雒阳人在这几天里吓得够呛,非常担心会出现兵乱,担心会出现可怕的打砸抢烧事件,所以家家户户紧闭门扉,只有家里没有粮食了、要断顿了,才会冒着风险外出寻找食物。 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几天雒阳城里出奇的安全、有秩序。 发起兵变之后,虽然袁逢和袁树都没有离开皇宫,但是袁树还是有过准备。 他安排贾诩和程立外出主持,一人负责雒阳北部,一人负责雒阳南部,分别设立多个粮食发放点,告知城内居民,如果家中粮食不够,可以来领取临时口粮。 袁树考虑到了这一点,他知道雒阳城内居住的平民也并不比城外的平民更有优势,多数都是月光族,甚至是干一天活儿吃一天饭,家中没有太多的存粮,真要在家里封闭几天不让出来,估计真能饿出问题来。 所以在封闭雒阳城的几天时间里,袁树主动拿出口粮提供给他们,不说多好,至少让他们不被饿死。 这一行动很好的安抚了城内居民的情绪,使他们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后面的谨慎观望。 到十月初八重开城门、恢复正常生活秩序之后,雒阳城内也没有出现任何流血事件,秩序一直都被维持的很好。没有平民为此受到伤害,也没有什么建筑遭到焚毁,除了那座倒霉的宫殿之外,这场兵变并没有造成什么建筑财产上的损失。 这对于一场关乎帝国最高权力角逐的兵变来说,实在是难得。 甚至很多人都还没有充分的意识到这是一场危险的兵变,兵变就那么过去了,丝滑流畅,没有任何磨损。 所以总体来说,袁树对于这场兵变还是比较满意的。 想要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除了宦官集团,其他各大势力集团乃至于雒阳城本身也没有什么损失,除了宦官及其附属势力之外,没有很多人为此而死,所有负面的情况都被控制在了最低的程度。 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树认为这是一场属于袁氏家族的“光荣革命”。 革命成功了,袁氏专政时代也就此开始,袁氏家族正式登上权力巅峰,掌门人袁逢正式成为帝国掌舵者,一跃而上,成为天下主宰,获得了远超袁氏历代先祖的权势。 直到此时,袁逢和袁树终于得以离开皇宫,返回了雒阳家中。 从十月初二一直到十月初八,六七天的时间里,父子两人从未回到家里过,叫家人们也是好一阵担心,得知两人终于回家,家中亲眷、仆役无不欢欣鼓舞,集体出门迎接。 这可是做了大事而回来的家中顶梁柱啊!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这可是完成了废立天子、拨乱反正而归来的天下顶梁柱啊! 这几日他们在府中又是担心,又是激动,又是期待。 一个又一个大消息传来,一个又一个惊喜接踵而至。 家中女人尤其兴奋。 袁逢做了司空,登位三公。 袁树封了阳安县侯,成为了大汉真正的权贵。 往日那些嚣张跋扈的宦官全都被杀了,那群大宦官的脑袋现在就悬在雒阳城十二城门处,每一处城门都悬挂着几个大宦官的脑袋。 以此震慑宵小之辈。 自家男人如此能干,如此威武,她们如何能不心潮澎湃呢? 秀秀、春莲和秋桐三人就站在大门口迎接袁树,满眼都是担忧、期待。 待袁树拖着浓重的疲惫抵达家门口之时,三女激动难抑,直接飞扑过来,差点把袁树撞倒,接着就是关切的询问、嘘寒问暖,仿佛袁树是个瓷娃娃一样般怜爱地看着他。 满眼的情意都快把袁树淹没了。 袁逢那边也得到了家人的热烈欢迎,一群人冲过来围绕着他,嘘寒问暖,问这问那,他的妾室更是直接上手到处乱摸,弄得袁逢都不知道该回复谁、不该回复谁。 而其中最为激动的,是袁绍。 望穿秋水的袁绍。 袁绍冲在迎接袁逢归来的第一线,看到袁逢下马车的时候,他的速度甚至比袁逢的妾室们还要更快,像风一样刮了过去,恨不能以身作为台阶,让袁逢踩在他的背上更舒适的下马车。 他甚至能挤开袁逢的几名妾室,硬生生把袁逢从女人堆里抢了出来,杀出一条“血路”,惹了好大一片白眼。 不过他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对袁逢一个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知道的晓得袁绍这是在对自己的亲爹表示慰问,不知道的还以为袁绍和袁逢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要闹出好大一个八卦传闻呢! (本章完) 第217章 袁绍的小心思 第217章 袁绍的小心思 袁府里,为了欢迎袁逢和袁树这两位“袁氏英雄”的回归,已经操办起了盛大的家宴,全体在雒阳族人一同参加,共同为袁逢和袁树庆贺此番伟大的胜利。 袁逢和袁树虽然疲惫,却还是沐浴一番,更换新的衣衫,参加了这场宴会,没有扫了家人们的热切兴致。 不多时,袁府正厅内,十二扇云母屏风将灯火割成碎金,编钟与琴瑟的雅乐在梁柱间流转,一派奢靡欢乐之景。 沐浴更衣后的袁逢端坐主位,貂蝉冠上的金蝉在烛火中振翅欲飞,数日前才由少府新制的青绶垂落席间,尽显雍容大度。 沐浴更衣过后的袁树也换上了一身华贵冠服,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本就容貌俊朗的他更显得仪表非凡、俊美异常。 待到两位主人翁坐定,宴席正式开始,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之间,一派祥和美满的氛围在席间流转。 屏风后忽有环佩叮当,十二名梳望仙髻的舞姬踩着盘鼓舞步旋入,当先的绿衣女子足尖轻点七盘,腰间玉组佩在腾跃间绽开青白流光。 堂下漆案已摆开青瓷羽觞,雕胡饭盛在错金铜碗里,鱼鲊上的冰凌正化作细密水珠,家人、族人们频频举杯,将所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全部献给了两位主人翁。 仿佛袁逢和袁树已经同为这个家里头最重要的主事者了。 这叫袁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不过,他可不会放过如此一个展现自己、讨好袁逢的机会。 他已经平静下来了,虽然院落里那棵百年老树已经伤痕累累,但好歹换来了他的冷静。 他考虑了一番,觉得局势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走正常路径无论如何都跟不上袁树的步伐,那就退而求其次,不求一定超过袁树,至少,也不能落下太远。 袁氏专政,他作为袁氏子弟,自然不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按部就班,跳跃式升迁不是难事,尽快登上高位、执掌权柄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他决定向袁逢请求担当郡守或者国相,起步就从二千石开始,先拉起自己的势力团体,然后再图谋中央地位。 一时的失败不是失败,人生还很漫长,人要往前看,不能受困于过往。 妻子宽慰他,他宽慰自己,联手把他从无能狂怒的局面中解救,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救赎之道。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袁树这小子拼了性命打下来的局面,如何不能为我所用? 你兄长我来摘桃子了! 一念至此,袁绍直接站起身子,广袖轻扬,托起错银铜樽走到了袁逢桌前,为他斟满一杯葡萄美酒,又亲手为袁逢翻烤面前的鹿肉片,与袁树有几分相似的俊朗面容上露出笑容。 “葡萄美酒香醇甘美,与炙鹿肉倒是十分般配,伯父为国操劳,劳苦功高,还请满饮此杯,佐以鹿肉,必有一番美妙滋味。” 袁绍说话间,面前烤盘腾起丝丝白烟,烤鹿肉混着香料的辛香漫过十二重织锦帷帐。 袁逢望着眼前的袁绍,对这血脉上的亲生儿子、礼法上的兄长之子很是欣慰。 要说他对袁绍没有期待,那自然是假的,否则也不会安排李膺的女儿嫁给袁绍,为他经营人脉关系、培植党人群体中的声望。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宦官全灭、袁氏专政,接下来便是为党人翻案、平反,党锢之祸不再,袁绍结婚的意义也不再那么重大。 袁氏家族之前的自保性图谋已经没有意义,接下来,需要调转方向,把袁氏家族的家族策略从自保调整为进取,为掌控汉帝国实际权柄而服务。 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袁氏专政的事实还没有得到天下的全面认同,所以袁氏族人必须要从中经营,做出一番事业来。 尽管袁树是他必然的权力传承人,但是袁逢也和袁树有过约定,如果袁树的未来出现不确定性,届时,袁氏家族还是要靠袁基、袁绍两人撑场面。 尽管他们的才能远不如袁树,但胜在踏实。 所以袁逢想着,应该让袁基和袁绍一起去做个地方官锻炼一下,拉一套自己的班底出来,也顺便能够增强袁氏在地方上的话语权。眼前的袁绍如此殷勤,老于人事的袁逢又哪里不知道缘由呢? 无非是此番兵变没有告知他一同参与,令他心怀不安,怀疑自己被家族轻视乃至于抛弃,所以才如此急切的表现自己。 到底还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袁逢当然不会让袁绍真的就那么沉寂下去,所以他伸手拍了拍袁绍的手背,给了袁绍一个安心的眼神,袁绍顿时会意,明显更加激动了起来。 而这一切,也都落在了袁树的眼中。 他知道这位兄长不是个安分的人,也知道这位兄长心里到底有什么算盘,不过他并不在乎。 一来,他和老爹有赌约在先,大事既定之前,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敢打包票,当然不能出手阻止老爹培养袁绍和袁基。 二来,他和袁绍之间的距离不是用卖弄讨好就能抹平的。 袁绍想要追平或者超越袁树,除非袁树自己翻车,打了败仗,或者死了,那自然不必说,否则,袁绍还不如去找袁基竞争。 至少他们两人在能力层面没有代差。 袁树安心的喝葡萄酒,吃烤鹿肉,酒的醇香与肉的鲜美交织在舌尖,那种享受的确是极好的。 宴会从夕阳西下一直进行到二更天,家人们才尽兴而去,袁绍追着袁逢的脚步而去,袁树则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秀秀、春莲和秋桐三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温热的羊奶和擦脸的布巾,给他擦拭了一番之后,纷纷对他嘘寒问暖,向他询问这些日子里的一系列变动,关心他有没有生病受伤。 袁树当然是没有受伤的,只是身体多少有些僵硬,需要她们帮助自己稍微软化一下身体关节,否则对于身体并不算是好事。 疲惫多日,袁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别的了,他现在只想发泄,然后休息,一觉睡到大天亮,再狠狠大吃一顿美食。 于是一夜香软、美梦销魂。 袁绍自然没有这般好的兴致,他这几天已经足够堕落了,好不容易振奋起来,他现在需要的是通过袁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一路扶着微醺的袁逢,把袁逢送到了卧房门口。 袁逢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在卧房门口转过身子,握住了袁绍的手。 “绍,你不要责怪我,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兄长没了继承人,你虽然是我亲生,继承的却是兄长的香火,你要是出了事情,兄长的传承就要落入旁系,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你既然一开始就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你忧心忡忡。 但是现在好了,大事已成,天下权柄尽在我袁氏手中,我安全了,你也安全了,我们都安全了,接下来,你作为兄长的传承人,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我也知道,你素来不愿落于人后,树太过优秀,你这个做兄长的压力也很大。 但是你们到底是兄弟,不是敌人,我期待你们能兄友弟恭,和睦相处,而不是互相攀比,坏了团结,袁氏一族掌握权柄,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眼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未来,一定还会有很多危险,你们要兄弟齐心啊!” 兄弟齐心…… 这…… 多少有点难度啊。 袁绍想起当初自己和袁树那“兄友弟恭”的相处方式,觉得想要回归到毫无嫌隙的状态,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多能做到互不干涉就不错了。 而且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让他再去和袁树和睦相处,他又该怎么说服自己呢? 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还是要做一番表态的,否则袁逢可能不会给他多好的资源。 为了前途,袁绍觉得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本章完) 第218章 袁树的冠礼 第218章 袁树的冠礼 为了前途,袁绍强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向袁逢表示自己一定会和袁树和睦相处,使得袁逢十分满意。 “你们兄弟齐心,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绍啊,等过一段日子,我会安排你和你长兄一起出任两千石郡守的职位,你们先在这个职位上历练三年,积累一些经验,然后再回到雒阳来。” 袁绍眼前一亮,大喜过望。 跳过县令、直接做郡守,省了三年时间,这是多美好的事情? 袁逢的安排算是满足了他的需求,他非常高兴,可高兴过后,还有一件事情是他很在意的。 袁逢刚才只说了他和袁基的安排,那袁树要做什么? “我与长兄都去做二千石郡守了,那……树又要做什么呢?” 袁逢看着袁绍脸上的表情,笑了笑。 “你和你长兄的事情我已经决定好了,但是树的事情,我还没有决定好,还有些犹豫,不过也不着急,树还没有行冠礼,等他行了冠礼,再做定夺吧!” 袁逢这么说,袁绍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他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对未来又有了新的期许。 二千石官职至少可以在一定层面上保持他和袁树的均衡态势,毕竟他可不相信袁树三下五除二就能超越两千石,摸到一万石那个大将军和三公才有的层次。 真要那样,那袁绍也就放弃了,躺平了,不争不抢了。 袁树要真能搞到一万石的职位,立下足够的功劳,他就认了。 否则,大家都是两千石,谁能说我不如你? 袁绍如此心潮澎湃。 而袁树,也在之后顺顺利利地迎来了属于他的成年时代。 正始元年十月初十,袁逢正式为袁树举办了冠礼。 虽然袁树只有十七岁,但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他都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了。 过去的每一个时刻,他所做的事情都是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甚至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他能够做到的事情,所以凡是认识袁树的人,都下意识的把他当作一个成年人而不是一个少年人来看待。 袁树距离成年其实也仅仅只是缺少一场冠礼。 就冠礼本身来说,这场冠礼可以说是非常的隆重了。 参与者不仅有司空袁逢和太尉段颎,还有得知行动成功、狂喜之下匆匆赶回雒阳的司徒袁隗。 等于三公已经齐全了。 除此之外,新时代的第一代九卿也全部出席了这场冠礼。 等于说代表整个东汉帝国官僚和权力顶点的三公九卿全部出席了袁树的冠礼,可见隆重。 而之所以有这样的场合,还要感谢刘悝。 或者可以有一个更加准确的说法。 就是刘悝亲自下诏邀请袁树在皇宫里办了这场冠礼,地点就在崇德殿里,刘悝十分“慷慨”的把皇宫宫殿借给了袁树,让袁树在皇宫中完成冠礼。 一场冠礼能够集合整个帝国高层的所有人,可以说排面已经拉满了。 站在人群里的袁绍,以及与袁树相熟的杨彪,那都是羡慕的质壁分离。 他们的冠礼哪里有那么大的排面呢? 可没办法,谁让袁树真的配得上这份顶级排面呢? 除了他,换作其他任何人,恐怕都会有人感到不值,偏偏是袁树,没人敢说个不字。 此时此刻,众人目光聚集之处,整场典礼的焦点所在,便是袁树。 十七岁的袁树跪在蟠龙纹蒲团上,玄端礼衣的广袖垂落如墨色流云。 他听见自己身后三公九卿、王公贵族们的衣裾摩擦声,那声音像极了夏日里知行学府内那棵老槐树上终日不歇的蝉鸣。 终于要成年了啊…… 袁树稍微有些感叹。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作为冠礼主持人的太常卿唐珍的唱诵十分洪亮,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殿内青铜灯树微颤。 作为伯父,袁隗首先登场。 他手持缁布冠自东阶而上,七旒冕冠上的玉珠掠过袁树低垂的眉骨,当冰凉的麻葛触及额发时,袁树嗅到了冠带间沉水香混着铜锈的气味。 这顶传了三代的礼冠,不仅袁逢和袁隗用过,他的爷爷袁汤也曾用过。它在袁汤行冠礼时熏染过永和年间的檀香,沉默的见证了一个百年家族三代人之间的传承。 按照冠礼内容,袁树这等贵族公卿子弟需要三次加冠。 第一次是缁布冠。 第二次是皮弁。 加皮弁的仪式最为繁琐。 八名僮仆捧来犀甲、彤弓,在鎏金博山炉腾起的青烟里,袁隗的正妻马伦代替袁树已经去世的母亲,亲手将蟠螭纹玉带扣在他腰间,助他完成礼仪。 唐珍依旧十分尽职尽责的高唱礼词。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在他的颂唱声中,身为父亲的袁逢捧来了第三冠——爵弁,为袁树完成最后一道仪程。 九旒爵弁加身之际,唐珍中气十足的高喝道—— “礼成!!” 唐珍的尾音被忽起的北风卷往北宫方向,袁树整了整爵弁右侧微微歪斜的衡笄,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庄严肃穆。 漆案上新磨的铜鉴里,倒映着南宫檐角精致的琉璃瓦。 对于一个东汉的官宦、士人子弟来说,冠礼是不可或缺的人生流程,或者轻便简朴,或者庄重繁琐,总归是要有一次的。 原先,袁树觉得这种礼仪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亲身参与了之后,他便意识到,冠礼的意义或许就是让人有那么一点仪式感、参与感,好让人知道自己已经成年了。 不再是一个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的少年、童子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袁树觉得冠礼其实也挺好的。 并且,在这场冠礼上,袁逢还帮了袁树一个小忙。 他正式认可了袁树改名的要求,允许了他将自己的名改掉。 “为父记得,你九岁的时候就对自己的名感到不满意,多次对我提过,不喜欢术这个字,想要改名为树,当时不仅仅是我,还有我们族中很多的长辈也对你觉得不满,觉得你这么做是肆意妄为,很不懂事,觉得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懂得长辈的期望。 当时为父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你不能体会长辈的考量,本以为等你长大了,你自然会明白,而现在看来,你的确已经长大,可你还是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既然如此,为父也就不再坚持了,这个名,你可以改了。” 关于允许他改名的这件事情,袁逢并没有在之前对袁树提起,而是突然提起,似乎是想要给袁树一个小小的惊喜。 对此,袁树还是很高兴的,某种意义上,这也可以算是一个他很多年以来都想要完成的心愿了。 他不想走骷髅王的老路。 也不想成为一个拧巴的二流军阀。 他想要走自己的路,过上全新的人生,为明此志,遂决定改名。 而现在,他改名的请求终于得到了认可。 从此以后,他就真的是袁树了。 随着改名的落实,另外一个问题也浮上了水面。 那就是该如何确定袁树的表字。 既然成年了,就应该有一个表字,方便以后人们用来称呼他。 直呼其名在这个年代几乎等得上是骂娘级别的话语了,按照这个年代人们对于本名的在乎程度来说,就算是骂人,也不方便直呼其名。 比如马超写檄文痛骂曹操的时候都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称之为孟德。 所以为袁树取一个表字也是当前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上,袁逢这个做父亲的拥有最终决定权,不过他表示要集思广益,请大家一起头脑风暴,为袁树选择一个最合适的表字。 一个又一个建议被提出,一个又一个建议被否认。 最后,受邀参加冠礼的蔡邕经由马日磾的启发,得出了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左传昭公二年有言,晋韩宣子来聘,公享之,韩宣子赋角弓,既享,燕于季氏,有嘉树焉,宣子誉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植此树,以无忘角弓】,遂赋甘棠。 季武子培植嘉树以明志,袁司空养育好儿郎以赴国难、铲除奸佞,为国家翦除虫豸,拨乱反正,实乃忠义之举,满门忠良,何不以嘉为字?” (本章完) 第219章 袁逢想要改制 第219章 袁逢想要改制 蔡邕很有学问,是一群坐冷板凳的御用文人中数的着的大学问家。 他提出来这个建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很多人连连点头,称赞蔡邕的想法非常不错。 马日磾也非常赞同。 “昔日马公以左氏授于阳安侯,自左氏中选表字,也可告慰马公在天之灵。” 马日磾在这么一说,连袁树都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于是由袁逢拍板决定,就从左氏春秋里选择“嘉”字,为袁树取表字为子嘉。 名改了,表字也有了,袁树从此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成年人,他可以做官,可以结婚,可以以自己的名义行走于天地之间,而不需扯上任何其他的关系。 所以,很莫名的,袁树也有了一种自我圆满的感觉。 好像一场冠礼之后,天地都变得宽阔了起来。 这场冠礼的仪式全部完成之后,袁逢还以刘悝的名义在宫中设宴款待宾客,大家吃吃喝喝,欣赏音乐和舞蹈,不胜欢乐。 酒过三巡,夕阳西下,这场热热闹闹的冠礼随之结束。 一群知道袁树为何此时举行冠礼的人们接二连三的向袁树告别,与袁树亲近说话,似乎每一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袁树将要登上很高的位置,希望此时此刻就在袁树面前混个脸熟。 袁树以非常优雅的姿态送别了所有人,给人以春风之感,令袁逢十分满意,于是众人离开之后,袁逢走到了袁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大了,终究还是长大了,为父一不留神,你这孩子就已经成人了,成人的感觉如何?” “只觉得有更多的责任堆上来了,而且,再也不能打着父亲的旗号到处撒泼打滚肆意妄为了。” 袁树笑道:“这么一想,还觉得挺遗憾的。” 袁逢哈哈一笑。 “不论在外人看来如何,但是在为父眼里,你永远都是为父的儿子。” 这话说的袁树心头一暖,下意识的就想要做点坏事扔到袁逢脑袋上、上演一出坑爹的戏码。 不过作为一个礼法意义上的成年人,袁树显然已经不能这样做了。 而且接下来,他们还有事情要做。 方才宴会结束之前,刘悝派身边老仆来告诉袁逢,想让他在宴会结束之后去一趟章德殿,他有事情要和袁逢商量商量。 袁逢没有回绝,宴会结束之后,就带着袁树一起去了。 路上,袁逢让袁树猜一下刘悝到底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这并没有什么好揣测的,无非就是那么些内容。 “天子刚刚登位,自然有所想法,不想就此成为袁氏掌中玩物,只是他没有任何外援,没有任何亲信,只靠他一个人,无法扭转局势,所以他接下来一定会想方设法引入亲信,比如宦官,壮大他自己的势力。” 袁逢又向前走了几步。 “虽然为父也猜测天子不会甘于做傀儡,但是这才几日?没必要那么快就提出这样的要求吧?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咱们,他心有不甘吗?” “父亲,天子可不是什么能沉得住气的人。” 袁树笑道:“当初,孝桓皇帝还在世,他就迫不及待的对外人宣称孝桓皇帝一定会把皇位传给他,令孝桓皇帝大怒,这种人,又有几分城府?” 袁逢想了想,觉得袁树说的有道理。 你哥哥还活着呢,你就到处说你哥哥没有儿子,以后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你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的到处说啊! 明显的不懂政治、政治水平低劣。 所以袁树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顺着这个角度想下去,袁逢又有了新的问题。 “那么,我们该如何应对呢?”“根据实际情况变通吧,只是我觉得,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袁树缓缓道:“再者说了,中兴以来,皇室对宗室的诸多限制也的确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宗王没有权势,在地方上没有声音,只相当于一介富家翁,官员、士人为避嫌,不会与之来往,来往者无非市井小人,就算让他引入,他又能引入些什么人呢?” 袁逢捏着自己的胡须,接着提问。 “但是,天子终究会有很多其他的办法,比如引入外戚,比如自己招募培养宦官,外戚和宦官好不容易被一网打尽,若再引入,岂不是前功尽弃?” 袁树低下头想了想,很快便摇了摇头。 “父亲,我认为您的这些担心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袁树的这一表态引起了袁逢的兴趣。 “没有意义,这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袁树点了点头。 “权力不是平白无故就会被谁所掌控,权力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就从您的手中转移到了任何一个宦官或者外戚的手中,无论是谁,想要掌握权力,他总得自己有这个本事能够把握住这些权力。 他一定要能让他的属下听从他的号令办事,而并不是说掌握了什么职位,就一定能够获得什么权力,如果有人认为权力来自于他所担当的什么职位,那只能说这个人完全就不懂权力。 做皇帝的有被架空为傀儡的时候,做官员的也有被夺走全部权力只能摆个样子的时候,就算是您,当初您太仆的权力不也被宦官侵占了很多吗?” 袁逢轻抚胡须,缓缓点头。 “此言有理,但是宦官……终究还是让人不快啊……” 袁树笑了笑。 “父亲,当初宦官之所以能在孝桓皇帝时崛起,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是宦官,而是因为他们在孝桓皇帝孤立无援的时候站在了孝桓皇帝一边,拼着性命帮助孝桓皇帝打败了大将军梁冀。 他们在满朝文武都不看好孝桓皇帝的时候以身入局,最后杀死梁冀,助孝桓皇帝亲政,这才使得他们在之后得到了封赏,封侯掌权,开始正式干预政务,肆无忌惮。 而眼下,只要我们足够强势,将权力掌握在手,就算宦官卷土重来,又如何能从我们手中夺取权力呢?难不成还要再效仿一次孝桓皇帝故事?” “雒阳军队悉在我手,他们哪里有那个能耐?” 袁逢对此还是有些自信的。 这一回,他连皇宫里的武器装备都收集一空,全都放到了武库里,专人看管。 军队都是袁氏的人,都是效忠袁氏的,就算有宦官,没有武器装备,刘悝还能怎么操作? 但是既然说到这里了,袁树也有些别的话想说。 “话虽如此,但真要说起来,父亲,我倒是觉得中常侍等宦官职位给宦官带去的权力确实很大,中常侍就算不做任何别的事情,单单是这个职位,就能传达诏令、掌理文书,成为百官和皇帝之间的中介。 过去,曾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宦官扣下大臣奏表的事情,也多次出现宦官偷看奏表的事情,使得皇帝与百官之间出现诸多嫌隙,也能让宦官先于人前而行事。 当初大将军窦武要讨伐宦官,就是因为送给窦太后的信件被宫令偷看,所以事情败露,导致宦官有了准备,最终失败,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一点,父亲不可不防。” 袁逢皱起眉头,想了想,觉得袁树说的很有道理。 “的确如此,天子以宦官掌控内外交通,很多事情就自然会牵扯到宦官,而不能直达天子,这的确很是危险,树,你有什么想法?” “天子想要招募宦官,就让他招募,但是相对的,父亲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建议,父亲需要着手将原先属于宦官的职位全部拿住。” 袁树缓缓道:“首先就是中常侍,秦时,包括中兴以前,中常侍都是士人官职,而不是阉人官职,直到孝和皇帝以后,因为天子年幼,多以女主秉政,女主不接公卿外臣,这才让阉人有了充任中常侍的机会。 中常侍掌侍左右,从入内宫,赞导内众事,顾向应对给事,本身就是给有学识的士人准备的官职,结果被宦官担任,反倒助长了宦官的权势,使其可以名正言顺干预政事。 最初,中常侍只是千石,后来却成为比二千石的高位,从制度上,中常侍已经是高官了,至女主秉政时,中常侍更是手握王爵,口含天宪,非复掖廷永巷之职、闺牖房闼之任也。 地位高,权势重,且非宦官不能担任中常侍,连兼领都不可以,更可同时设置多名中常侍,这样一来,宦官的权势、影响想不大都很难,我认为,这需要改变。” (本章完) 第220章 刘悝想要争取 第220章 刘悝想要争取 袁树越说,袁逢越是眉头紧锁。 的确,中常侍这个职位交给宦官担任,就自然会助长宦官的气焰,袁氏当然可以动手将这些权力拿走,但是制度层面上始终是有隐患的。 虽然说实际是实际,制度是制度,但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做起来,就是比潜规则要更加顺畅。 毕竟一个光明正大,一个上不得台面。 袁逢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所以,应该把中常侍这个职位给拿回来吗?” 袁树想了想。 “父亲,比起把这些职位给拿回来,我更关注的是,该如何把宦官干政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出现女主秉政或者幼年皇帝时,宦官干政很难避免,但是若有所作为,这种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危害也会大大降低。” “你说说看。” 袁逢放慢了前进的脚步,显然对此很感兴趣。 袁树就慢慢的说开了。 “眼下,宦官之所以可以掌权、祸乱天下,一者,距离天子近,容易得到天子的信任,二者,诸多职位便于他们知晓政事、干预政事,三者,宦官数量大,凭借自身出现有才能的人的概率比较大,且容易识字。 针对这三点,若是能拿出应对策略,则对付他们就简单的多了,一者,只要让天子无权,那么宦官就没有权势,二者,只要限制宦官出任的官职,也能从制度上让他们没有干政的能力,三者,不允许宦官识字,就更能限制宦官干政了。” 袁树提出的方法让袁逢眼前一亮,一拍双手。 “好方略!不愧是我麒麟儿!树啊,你说的对啊!一者不论,二三者,大有可为啊!尤其是三者,不让宦官识字,目不识丁,又能如何干预政事呢?好!好方略! 至于二者,中常侍,小黄门,中黄门,大长秋,还有掖庭、永巷,御府、鉤盾诸令丞等等,宦官出任的职位太多了,光是二千石的中常侍、大长秋,就有十数人!都能比得上九卿官署的二千石了! 过去不觉得这很重要,现在你一说,为父才感到大汉朝庭里给宦官的职位和权势太大了,必须要更改!绝不能让宦官有继续干政、祸乱天下的可能性!” 作为眼下实际的掌权人,袁逢只要有这个想法,他自然就能催动一套东汉朝廷的机制改革,将原先属于宦官的制度性权力进行剥夺,不再允许宦官名正言顺的拥有那么多制度性权力。 此时节,外戚崩灭、宦官覆灭,皇帝孤立,正是皇权集团史无前例最虚弱的时候,此时此刻推动这一系列的政治改革,必然可以成功。 只要从制度层面将宦官干政的可能性消除,那么无论刘悝想要多少宦官,都没有意义。 更何况刘悝想要多少宦官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这也是执掌朝政的袁逢说了算的。 袁逢显然已经对此有了想法。 接下来,就是外戚的问题了。 两汉对于皇后、太后和外戚的制度设计其实也有很多漏洞,使得外戚可以轻松执掌权柄、架空皇帝,等到皇帝成年想要权力,外戚又往往不愿归还,只能通过政变的方式来解决。 这样反反复复的政变,极大的消耗了东汉帝国的内部力量,但是东汉帝国上层却没有对此制度进行一番重新设计。 大将军这一职位曾经是帝国最高军权和荣誉的象征,担任大将军的无一不是军功卓著之辈,但是到东汉时期,大将军却成为了外戚掌控政权、兵权而专政的手段,窦氏、邓氏、梁氏、何氏外戚都曾通过这个职位掌控实权,引发朝政动荡。 这个问题说好解决也好解决,说难解决也难解决。 好解决在于制度上的问题就用制度来解决。 比如传统制度上,大将军宿卫京师,是京师驻军的总帅,北军就在大将军的控制下,一旦有了大将军,北军就隶属于大将军。 大将军还可以开大将军府,有战事时为幕府,没有战事时也能开府治事,还能负责军事建筑的营造,以及单独拥有一个大将军武库,甚至雒阳武库的人事任免也归大将军掌控。 别的不说,光这些制度性权力就足以把袁氏赖以执掌朝政的权力给剥夺大半,要是真的按照制度性权力来配合大将军,那刘悝只需要任命一个大将军,就足以让袁氏专政的局面荡然无存。 袁逢能接受吗? 显然不能。 但是制度上来说,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袁逢身为司空,录尚书事,却仍然不如大将军尊贵,想要与之抗衡,属于以下犯上,缺乏大义名分。好在这个事情并非没有解决的途径。 东汉初期,大将军曾位在三公之下,后来是因为担任大将军的窦宪威望太高、权势太大,引发朝廷震动,这才使得朝廷被迫重新提议把大将军的地位放在三公之上,恢复西汉旧制。 也就是说,调整大将军的职权这个事情并非没有先例,有过,但是被更改了。 这样一搞,再进行改革就属于有的放矢了。 以眼下朝廷袁氏专政的情况,调整外戚大将军的地位并不是难事,至于那些制度性的权力…… 大将军不在的时候,各单位都是各自为政,各自管理一摊子,在自己的地盘做猴子大王,大将军要是设立了,脑袋上就多了一只老虎。 那些猴子大王们会心甘情愿吗? 限制宦官、削弱大将军,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东汉天子从制度性层面上也会成为孤家寡人的。 袁树的一系列建议毫无疑问是为袁逢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从前的权臣都只想着作威作福,增强自己的权势,却从没想过如何让自己的权势更加长久、稳固,让自己的敌人从此变得衰弱,或者直接消失。 只有从制度层面作出改变,才能真的将权力长久的把持住。 于是,袁逢那颗老于世故的脑袋里多出了很多的想法。 而袁逢这样一想,刘悝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虽然他的日子也注定不会好过就是了。 同一时刻,一抹夕阳的余晖勉强穿透云层,斑驳地洒在空旷的殿堂之上,给这座金碧辉煌却又冷清孤寂的建筑平添了几分落寞。 章德殿内,鎏金铜炉中燃着龙涎香,袅袅青烟在殿中盘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却无法掩盖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刘悝坐在软垫之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宫门口的方向。 他在等待着袁氏父子的到来。 他想起登基之后的第二日,袁氏父子带来的严寒侵袭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与他的家人们都是一般的担忧与无助。 他们出发匆忙,没有带多少仆役、亲信,且本身也受到汉帝国法律的限制,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亲信势力。 完完全全的孤家寡人。 面对袁氏父子的强势,妻子与十几名姬妾或低头垂泪,或眼神空洞,瑟瑟发抖。 七十多名子女中,年龄稍大些的儿女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与他们的母亲一样,面色凄惶、惴惴不安。 身为皇室贵胄,本以为一朝登上青天,却未曾想是坠入了魔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中恐慌令人食不甘味。 唯有十几个年岁还不到五岁的孩子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身处于何方,他们的脸上纯真的笑容与这沉重的气氛格格不入,却也成了这大殿内唯一的一抹亮色。 一念至此,刘悝便期待着自己这一次多少能争取到一些独属于他的权势。 就算不为了他自己,他也想要为自己的姬妾、孩子们多做一些打算。 作为丈夫、父亲,如果不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妻妾儿女们又该如何在这深宫之中生存下去呢? 没有权力,谁知道袁氏父子又会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事情呢? (本章完) 第221章 他太想要权力了 第221章 他太想要权力了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暮色渐深,大殿中点起了十八支牛油巨烛,把大殿照得亮堂堂,也稍稍驱赶了走了一些凉意,让心中平添一丝暖意。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刘悝的视野之中,当这两人站在宫殿门口时,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寒风刮入殿中,叫那十八支牛油巨烛上的火焰一阵晃动,险些熄灭。 刘悝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袁逢和袁树站在殿外,将身上佩刀交给殿外侍卫,脱去鞋子,礼数周全的进入了章德殿,快步行至刘悝面前不远处,躬身下拜。 “臣袁逢(袁树)拜见陛下!” “袁司空,还有阳安侯,快快请起!” 刘悝立刻站了起来,伸手虚扶,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于是袁逢和袁树接连站起。 “今日冠礼办的如何?阳安侯正式成年了,可有什么感触?” 刘悝笑呵呵的与两人拉起了家常,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不过袁逢和袁树都没有在意。 袁树的心思如明镜一般,也不着急,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刘悝。 “感触倒也是挺深的,过去要是犯了什么错,还能以未成年为理由,让父亲为我善后,今后若是再犯些错误,可就没办法让父亲为我善后了,这样一想,还略有些惆怅。” “哈哈……哈哈哈……” 刘悝努力保持镇定,勉强笑了几声,又说道:“这倒是,若是能永远做父母膝下承欢的孩子,又有几个人不愿意呢?只是可惜,人没有办法不长成人啊!对了,阳安侯表字可取了?” “臣表字已取,唤作子嘉。” 袁树笑道:“这是马中候与蔡议郎的建议,取自《左传·昭公二年》,韩宣子与季武子的一番对话,寓意深刻美好,臣父与臣都很喜欢。” “子嘉……” 刘悝缓缓点头,又把视线转向了袁逢。 “这表字的确不错,如此一来,子嘉便是成年人了,今后也能出任官职、为君分忧了……对了,之前只有册封爵位,没有安排官职,以子嘉之功勋,袁司空,你有何看法吗?子嘉堪当何职啊?” 站在一边的袁逢稍稍打量了一下刘悝的表情,目光如利剑一般的锋锐,叫刘悝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少顷,袁逢把目光移开,缓缓摇了摇头。 “老臣暂时没有想到更合适子嘉的职位,他功勋大,但是年纪尚轻,贸然提拔至高位,恐众人不服、经验不足,但是若不提拔,又有赏罚不明之嫌疑,恐伤陛下英明,老臣也是头疼得很。” 刘悝松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他觉得袁逢的话倒也算是有道理。 十七岁的小家伙那么能干,带着一支人马和亲爹联手,一起除掉了宦官,废立了天子,这种功勋和他的年龄实在是有点不匹配。 要真是霍去病那种级别的天才,立下无可争议的军功,那做个骠骑将军也算是名正言顺,可是袁树立下的这份功劳偏偏没有那种能跨越年龄堵住所有人嘴巴的效果。 而且多少有点敏感,不应该放在明面上大书特书。 “这样一想,朕也觉得有些为难,有功不赏,不是汉家天子应该做的事情,可是这功劳太大,怎么赏,又成了问题……” 来回踱步一阵,刘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把问题抛回给了袁逢,反正这个问题不是他喊来两父子的目的,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和袁氏父子有什么不愉快。 他现在只想要一些属于自己的亲信,稍稍增强一些自己的势力,好歹要能让自己和家人睡个好觉,不至于日日恐慌、夜夜失眠。 “朕刚刚做天子,对朝廷诸多官职任免还不是很清楚,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袁司空来负责吧,一切以袁司空的想法为主,朕就不过问了。” 袁逢心下了然,缓缓行礼。 “老臣遵旨,多谢陛下信任。”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刘悝深吸一口气,图穷匕见。 “对了,把袁司空和子嘉请来,是因为朕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与你们协商。”来了,来了。 图穷匕见了。 袁逢和袁树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知道这场好戏终于要开演了。 于是袁逢装作什么都没猜到的样子,老老实实的行礼。 “陛下请说。” 刘悝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袁司空,如今这宫中虽然只有朕这一家子几十口人,的确不需要太多仆役伺候,但是这偌大宫殿只有宫女应该是不够的,很多粗活杂活,宫女都做不好,也不方便做,所以,什么时候能够再招募一些阉人进来呢?” 当前皇宫里的确是一个宦官都没有,因为全都被杀光了。 伺候刘悝一大家子的都是些宫女,虽然说也是够用的,但总有一些力气活是宫女办不成的。 最初,皇宫里需要宦官也是为了做一些粗活杂活力气活,从客观上来说,皇帝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些有力气的人来帮他办事,所以刘悝提出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不过在这个宦官声名狼藉、刚刚被全部除掉的当口,他迫不及待的提出这个建议,也算是正好和袁树所猜测的不谋而合。 他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不是一个有很深城府的人。 否则不会那么直接的就把自己的目的讲出来。 至少,也应该等个三五个月,等雒阳城内的诸多事宜全部平定下来,乃至于等到袁氏父子主动提出,而不是由他自己提出。 一方面,袁逢觉得这家伙有点太着急想要权力了,但另一方面,袁逢又感觉这家伙很好操控,不是一个难对付的对手。 根据汉桓帝和汉灵帝两代汉天子的发迹过程就不难看出他们都是依靠宦官的力量从权臣手里夺取了权力,并且清算了权臣。 有此先例,就算袁逢和袁树同意,其他既得利益者都不会同意让刘悝继续拥有一支可观的宦官势力,比如段颎,他绝对会强烈反对。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谁知道你要一支宦官势力是为了更好的替你服务,还是为了更好的替你夺权呢? 而刘悝没有想到这一点,那么急切的想要一支宦官力量为他服务,他的危险系数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刘悝问完这个问题之后,看上去也很忐忑,他似乎也很担心袁逢并不答应。 不过他发现无论是袁逢还是袁树都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相反,两人都是面色如常,这让他稍稍放下了心,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他喊来袁氏父子提出这个问题可是做了不少心理斗争、强忍心中不安的。 他已经知道这两父子没打算真的把实权给他,这让他有了强烈的不满和不甘、以及不安全感。 妻妾、儿女的安全也很成问题,他整个家庭都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旧病未愈,心病又疯狂袭来,两者相加,叫他的咳疾又稍稍严重了些。 他实在是憋不住了,这才强行摁住不安与恐惧,试探一下袁氏父子。 万一…… 能成功呢? 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赌对了,袁氏父子终究没有太过于为难他的想法,应该还是顾忌他大汉天子的身份的! 他稍稍有些激动了。 不多时,袁逢看了袁树一眼,而后转过身子面向刘悝,微微欠身。 “宫中的确需要一些能做粗活重活的人存在,陛下也的确需要阉人侍奉,这是理所当然的,老臣当然不会反对,不过眼下朝廷财政艰难,恐怕……” (本章完) 第222章 你袁氏当真是国家忠臣啊! 第222章 你袁氏当真是国家忠臣啊! 袁逢这般表态叫刘悝心里一惊,顿时凉了半截,玉藻冠垂下的十二旒微微晃动。 他赶忙出言打断了袁逢的话语。 “朕知道朝廷财政艰难,只是如今宫中没有阉人,侍奉的宫女人数也不多,为朕煎药都要家人动手,甚至缺了煎药的火者,连……连朕的常服都沾着霉味……朕实在是……实在是……” 看着他着急的模样,袁逢心中暗笑,面色依旧不变。 还衣服都有霉味…… 这宫里头的各式香薰都快把你腌入味儿了,还霉味! 你找理由可以,但你不能侮辱我们的智商啊。 这几日让少府差遣给章德殿办事的不识字的宫女人数已经超过两百,两百宫女伺候他们一家子七十余人,乳娘都有十个,还有他们自己带来的仆役,这还不够? 开什么玩笑! 只是这话不能说的那么直接、冷酷。 于是袁逢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与紫金印绶。 “陛下,老臣没有说不让陛下招募阉人啊。” “这……这……” 刘悝的面色立刻大雨转晴,惊喜道:“司空同意了?” “当然同意,陛下想要阉人伺候,老臣怎么会反对呢?” 袁逢微笑道:“只是当下朝廷财政艰难,所以阉人人数不能太多,这才是老臣方才想说的话,只是被陛下打断了而已。” 刘悝听了,顿时有些尴尬,讪笑一声。 “那是朕……是朕有些失态了,司空莫怪,那,司空尽快安排吧,最好能尽快安排个三五百人进宫伺候,也好让朕的日子好过些,剩下的,就以后再添加吧。” 袁树一听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三五百人,还以后要继续添加。 你咋不想着上天呢? 能让你有个百十来号宦官伺候就算是不错了,还想要三五百人? 真以为袁氏家族不要命的发起兵变是为了给你刘某人做贡献来着? 不过这种话不需要袁树开口去说,袁逢自然会给刘悝沉重一击。 “陛下,此时节国库空虚,大局既定,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三五百阉人实在是招募不了,过些时日,老臣尽量安排百名阉人前来伺候陛下,还请陛下暂时忍耐,待朝廷财政宽裕之后,再行商议之后的事情吧。” 一听袁逢只打算给自己安排一百名阉人,刘悝顿时就急了。 就他所知道的消息来看,不管是刘志还是刘宏,他们两人都不是只依靠一百名宦官就能成功从权臣手里夺取权力的,一场宫廷政变再怎么儿戏,没有个三五百人,那也都是个笑话。 更何况袁逢和袁树这父子俩实力强悍,手握重兵,那可是明明白白杀了三千多宦官,三千多宦官都不是对手,就给一百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就更别提夺回权力了。 他努力地想要保持镇定,但内心的慌乱与无助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难以自持。 他有些站不住了,缓缓坐回了软垫上,身体微微后仰,眼神空洞地望向天板,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确可以得到宦官,但是人数有点少。 一百人……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妻妾凄惶无助的表情,闪过了懂事的孩子落泪的模样,一股勇气油然而生。 于是他攥紧了拳头,看向了袁逢。 “袁司空,一百人是不是太少了些?朕身边虽然人不多,但也有十几名姬妾、七十多子女,只是一百多人来伺候,这完全顾不过来呀。” 袁逢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刘悝,还真是天真的可爱。他微微欠身回复,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老臣明白您的难处,但国库空虚,实乃不争的事实,老臣已尽力筹措款项,但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百名阉人已是极限,若陛下执意要增加人数,只怕会引起朝野动荡,于大局不利,陛下初登大宝,局势不稳,还请陛下三思!” “三思”这两个字的语气被袁逢咬得很重,恍若一柄利剑刺入了刘悝脆弱的心理防线,直接将之刺穿。 刘悝顿时哑口无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与愤怒。 你们把我救出来,把我带到雒阳让我做皇帝,结果就是为了让这个皇帝成为你们手里的玩物? 远隔千里,跨越大半年的时间,就是为了这个结局吗? 好!好!好! 你袁氏当真是国家忠臣啊! 有那么一瞬间,刘悝甚至想要站起来把自己面前桌案上的砚台砸向袁逢。 他明白,这场宫廷政变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想要借助宦官之力夺回权力,但现在看来,这条路似乎并不那么平坦。 其实,刘悝心里应该很明白,整个事件过程中,他既没有出一分钱,也没有派出一个人,他浑身上下,唯一值得人们在意和看重的,就是他那血脉传承。 而这血脉传承,也确实让他得到了应有的报酬——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说到底,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已经得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这还有什么不够的呢? 就算只是名义上,他也确实站在了权力的顶峰,成为了天下第一人,他的名字必将载入史册。 还要啥自行车? 袁逢、袁树父子以及他们背后的整个袁氏势力团体,一万多人啊,他们冲锋陷阵,奋力拼杀,把权势滔天的宦官集团全部摧毁,他们为刘悝登上皇位扫清了所有障碍,把事情做得那么干净彻底。 刘悝啊刘悝,你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但或许是刘悝心里对于皇位和权势的执念实在太深,又或者是他那种与生俱来的主人翁意识太过强烈,他始终没有真正意识到权力与实力对等的这个重要概念。 在人类社会这个复杂的群体中,职位其实只是一个表面的名头,真正的权力,并不从属于职位,而是从属于真正的可以使用出来的实力。 那么,刘悝有实力吗? 很显然,他没有。 所以,他连和袁氏讨价还价、为自己积攒第一桶金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所有付出和投入,在得到这个天子的名头之后,就已经全部兑现完毕了。 剩下的,都是袁氏的,都是他们凭借实力赢得的。 刘悝接下来所能得到的东西,仅仅是一个皇帝所能得到的最低限度的东西,他无法再争取更多,因为他没有那个实力。 而他也没有料到,他的这一次主动争取,竟然会给他带去更大的绝望。 因为袁逢在离开之后,就立刻嘱咐袁树把之前所设想的关于对宦官和外戚进行限制的条例方法写一个完整的策划案给他看。 如果策划案合适的话,袁逢就会正式推行这些条例,逼迫刘悝盖上印玺,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权力。 袁逢相信,这种事情必然会得到朝廷官员的大部赞同。 因为限制宦官和外戚的权力,符合大多数朝廷官员的利益。 袁树也不含糊,他把自己关在德阳殿偏殿的房间里,立刻开始着手撰写策划案。 他结合了唐朝、明朝以及清朝的一系列成功或者失败的案例,进行了深度的优化融合,他希望通过引入历史变量,打通底层逻辑,形成一套贯穿古今、行之有效的组合拳。 他的想法很明确,既然要从内部动手改革,那就要有的放矢,充分利用原先就有的基础,把上层建筑给搭建好。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改革的顺利进行,也才能确保他们的权力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和扩张。 (本章完) 第223章 袁树改制 第223章 袁树改制 在东汉时期,宦官在大层面上主要隶属于两个系统。 一个是少府系统,另一个是大长秋系统。 这两个系统各自独立,但又相互关联,共同构成了皇宫内部复杂的权力网络。 少府系统主要负责皇宫的日常事务和财务管理,整个宫廷宦官部门有相当一部分都在少府旗下,很多宦官的人身隶属关系也在少府。 然而,他们和少府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现代意义上的挂靠关系,少府实际上并不能真正管到这些宦官的具体事务和行动。 这种松散的名义上的管理方式导致少府对宦官的控制力非常有限,也使得宦官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自由行动、甚至胡作非为,由此不断增强本身的力量。 另一批宦官则集中在大长秋手底下。 大长秋在名义上是皇后办公厅的主任,名义上负责皇后宫殿的日常事务管理以及皇后的生活服务等工作,但实际上能够插手的事情就多得多了。 因此,这个专为皇后服务办事的大长秋职责重要、地位显赫,是个二千石级别的高官,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和影响力。 至于少府这个朝廷九卿级别的重要部门为什么还能管辖一部分宦官这个问题,如果穷究到底的话,更像是一笔历史遗留下来的烂账,牵扯到各种复杂的政治斗争和权力博弈。 大体就是原先那些交给正经官员做的职位在历史的长河中,因为种种原因,逐渐被宦官所侵占和取代。 比如中常侍这个重要的职位就是如此,原先都是正常官员出任,但是随着女主朝政的出现与维持,才给了宦官占据这个职位的机会。 权力一旦得到了,就不会轻易放手,正常官员如此,宦官也是如此。 而袁树作为袁氏势力团体的核心成员之一,他深知治理宦官问题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因此他决定采取一系列行动来解决这个问题,以确保皇宫内部的稳定和袁氏势力的长远发展。 而他管束、治理宦官问题的第一步,就是把整个皇宫内所有原先的宦官部门全部裁撤废弃掉,把所有原先的宦官权力网络一把摧毁,改革重塑。 他决定将所有皇族事务和皇宫内部事务全部纳入少府的管控当中,把少府转变为更加纯粹专业的皇宫事务与皇族内务的管理部门,负责全面管理皇宫的各项事务,为皇族的日常生活提供服务,以确保皇宫的正常运作。 这样一来,原先皇宫里那些属于宦官的、杂七杂八的冗余职位就能全部被裁撤掉了,从而大规模削减宦官群体中的高级职位数量,降低宦官群体的整体权力含金量。 什么中常侍啊、大长秋啊之类的二千石高级职位全部取消,不再设立这些由宦官担任的高级职位,彻底断绝宦官通过职位获取超额权力的途径和可能性。 少府原先的主要职责就是作为皇宫的大管家来管理皇室私有财产。 他们负责收取山川、池塘、湖泊等自然资源的税收,还有关卡市场的收入等等,以此来作为天子的私房钱来使用。 然而,在宦官崛起的时代里,少府虽然名义上还是皇宫的大管家,但实际上已经逐渐失去了对皇宫内部事务的管理权和控制力,变成了一个实际意义上的储蓄罐。 假使担任少府的官员是宦官一党或者性格比较懦弱,就连储蓄罐的资格都维持不住,少府就更像是个口袋,钱装进去,不设防,任由宦官的大手伸进去、拿出来。 而现在,随着袁氏政变的进行,威慑东汉帝国三十年的强化版宦官集团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而少府作为皇宫事务与皇族内务的专业管理部门也终于可以重振声威、恢复往日的荣光了! 于是,袁树的操作正式开始。 首先,袁树明确了少府改组后的三大主要职责。 其一,是继续承担原少府的管理任务,即负责皇室私有财产的管理。 这一部分工作至关重要,涉及到皇室的切身利益与皇帝的尊荣,这是脸面问题,不能马虎,因此必须单独设立一个部门,由专人负责,确保皇室财产的安全。 袁树将其命名为内帑司,专门负责皇室私房钱的管理,其职能明确,不得越界干涉其他事务。 这一部门设一内帑令、二内帑仆射,令秩千石,仆射秩八百石,统辖不定员额的内帑郎。其二,袁树提出将皇宫内所有阉人、宫女的人身隶属关系统一纳入少府管理。 这意味着,所有进入皇宫服务的阉人、宫女都将成为少府旗下的“吏员”,他们的升迁、奖惩等事务将全部由少府负责。 这一举措有助于规范皇宫内部的人事管理,可以从源头上把控宦官宫女的来源。 袁树为此专门设立了一个名为内宦司的部门,作为少府内廷系统的人事管理部门,负责招募新人、管理人身关系以及奖惩升迁等事务。 和内帑司一样,该部门设一内宦令、二内宦仆射,品秩与内帑司一样,统辖具体办事的员额不定的内宦郎。 其三,则是整合皇宫内部的杂务管理系统,包括皇宫内部人员的衣食住行等各大方面的事务,这一部分工作琐碎而重要,直接关系到皇宫的正常运转和皇室成员的生活质量。 这个负责部门,袁树为之命名为——内务司。 内务司将成为整个少府的大头部门,这个部门的职责囊括了原先宦官们负责的除了政治事务之外的全部宫内事务。 为了确保工作的顺利进行,内务司除设立一名内务令和两名内务仆射外,还将根据实际需要增设多个具体办事部门。 如餐饮管理、衣物制作、园艺打理以及卫生清洁等,每个部门都将配备专门的人员来负责管理,以实现精细化、专业化的管理目标。 在明确了少府改组后的三大主要职责后,袁树开始着手进行具体的实施工作。 这改革就不单单是出于政治目的,也有比较明确的经济目的。 过去宫廷内部部门繁杂、编制臃肿、效率低下,且贪污腐败的情况十分严重,大宦官们从中捞油水捞的不亦乐乎,他们的第一桶金基本上都是在宫廷里面捞出来的。 因此,他决定裁撤、合并大部分宫廷内部的部门,精简编制,降本增效,还将对宫廷内部的人员编制进行严格的控制,削减冗员。 这一套组合拳打出来,袁树预计能将皇宫的费用开支降低至少百分之五十,这将为整个汉帝国节省大量的财政支出。 这些节省下来的财政经费就能顺理成章的投入到其他领域之中了。 为了确保少府改组工作的顺利进行,袁树不仅设计了少府重组之后的职能架构,还亲自制定了具体的实施细则。 他详细规定了内帑司、内宦司和内务司等部门的职责范围、人员配置以及工作流程等事项,确保每个部门都能够按照既定的方案有序地开展工作。 此外,在宦官、宫女的人选方面,袁树也实施了严格的管控。 他坚决执行了最初的想法,即所有进入宫廷服务的宦官、宫女都不得识字,必须是毫无文化基础的状态,确保每一个人都是目不识丁的文盲。 这一规定旨在从根本上限制宦官和宫女的知识水平和信息获取能力,从而降低他们干预政治的可能性。 同时,入宫后的他们更被严禁学习文化知识,以此确保他们在宫廷服务期间始终保持目不识丁的状态。 为了进一步巩固这一规定,袁树还计划在少府内设置监管机制。 他将指派专人负责监督宦官和宫女的日常行为,确保他们严格遵守不得识字的规定,同时,对于敢于违反规定者,袁树也制定了严厉的惩罚措施,以儆效尤。 这些举措将共同构成一个严密的防控体系,有效锁死宦官和宫女团体的成长上限,使他们在各种意义上都失去了弄权乱政的可能性。 (本章完) 第224章 新时代没有承载他们的船只 第224章 新时代没有承载他们的船只 除了对宦官和宫女的知识水平进行限制外,袁树还设立了各种针对他们的“职业限制”。 他明确规定,宦官和宫女不得结交官员,更不允许他们与外部势力勾结。 这一规定旨在切断宦官和宫女与外部的联系,防止他们利用宫廷内部的消息谋取私利或干预政治。 同时,为了鼓励宦官和宫女之间互相监督,袁树还设立了告密制度和奖励机制。 他允许宦官和宫女之间互相告发违规行为,对于提供有效线索者给予保密服务和奖励。 这一举措只要能得到有效执行,宫中和宫外的讯息传递必然会被阻隔。 如此,宦官和宫女的行为受到了严格的规范,他们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肆意妄为,同时,宫廷内部的消息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确保了宫中讯息始终掌握在统治者手中,不会轻易为外人所探知。 所有想要刺探宫中消息的人都将面临巨大的风险,这使得皇宫的安全性和保密性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对于袁氏专政体系来说,也是一个重大利好。 最后,袁树还着重处理了过去被内廷宦官掌握的一项重要职权,即皇帝获取讯息的通报之权,这项权力对于宦官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寻租空间,也是他们干预政治的重要途径。 宦官掌握了外臣通报、奏表的送达之权,则会挑选对自己有利的,摁下对自己不利的,以此欺上瞒下,利用皇帝和臣子之间的信息差来为自己谋利,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而眼下,袁树建议设立一个专门的通政司统一负责收取各地上报的各类奏表文章,由通政司统一分门别类之后再安排送往各职能部门。 在这期间,通政司就会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取代原先宦官的地位,把那份影响力收归朝廷。 而担当这个通政令的人,自然要是袁氏的人。 在这个层面上,袁树的深思熟虑并不仅限于如何应对那些权势滔天的宦官,他的眼界更为宽广,考虑到了朝中错综复杂的派系之争。 尽管如今袁氏一族在朝廷中占据主导地位,但雒阳朝廷内并非只有袁氏一股势力,在这个政治漩涡中,袁氏虽然强大,但并非没有对手。 那些在各地方拥有深厚背景和强大靠山的势力,在雒阳朝廷中同样拥有不可小觑的话语权。 这群人的基本盘虽然远离雒阳城,但他们的存在就是地方的意义,对朝廷的决策过程一样能产生深远的影响。 雒阳朝廷从来不是一个可以任由一家之言主宰的地方,而是一个各种利益交织、分配和争夺的战场,在这里,即便再有权势的人,也难以一手遮天,独占天下所有的资源,成为所谓的“终产者”。 那样的角色,更适合出现在科幻小说中,而非现实的政治舞台。 现实意义上的终产者——皇帝,虽然号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朝廷税收一年少过一年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因无他,皇帝之下,还有许多实际掌控着地方资源的“土皇帝”和“草头王”。 这些人虽然名义上臣服于皇帝,但实际上在自己的领地内拥有极高的自主权,朝廷要想稳固统治,就必须与这些人拉拢关系,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达成妥协和合作。 这些人不仅包括士人团体中的今文经学派势力和古文经学派势力,也包括各地方的宗族势力、地主豪强以及名为归附实则虎视眈眈的外族势力。 汉帝国各地区的统治力和发展程度天差地别,别的不说,江北和江南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历史上蔡邕面对宦官的追杀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越过长江躲到江东去,然后宦官就拿他没办法了。 这充分证明江东这一块地方对于整个东汉帝国来说也是相对封闭自守的一个地方生态。 宦官的手伸不到江东去。 这些地方分离主义、保守主义势力,这些以郡为国世界观下成长起来的人,哪一个好对付? 同样的,袁氏集团虽然强大,但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一点,袁树非常清楚。 具体的策略写的差不多了之后,袁树放下了笔,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望着窗外头的景色,思绪万千。 在共同对抗宦官集团的过程中,集团内部的各方势力能够暂时团结在一起,然而,一旦这个共同的敌人被消灭,集团内部的矛盾和分歧很可能会浮出水面。 袁树深知这一点,他凝视着窗外摇曳的枯叶,心中思绪万千。到时候且不说袁氏本家、门生故吏集团和袁树一心会集团之间的矛盾,他首先就不敢保证在除掉宦官之后,袁基和袁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成为新的主导者。 袁基…… 袁绍…… 他的两位兄弟。 袁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沿,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知道,权力的争夺从来都是残酷的,即便是亲兄弟,也难免会在利益的驱使下反目成仇。 即便他提前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寻求袁逢的支持,但袁逢显然不会完全不顾及袁基和袁绍。 他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父亲,他也是袁基和袁绍的父亲。 他提出了一个赌局,这个赌局,赌的是袁树和袁氏集团的未来,且并没有立刻将袁基和袁绍排除出继承者序列之中。 袁树虽然表面上接受了这个赌局,但他内心深处并不认为自己会输,他有着坚定的信念和决心,相信自己的基本盘——一心会与心学学派会不断壮大,成为他未来争夺权力的坚实后盾。 而且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辈子只打胜仗不打败仗,就算打了败仗,没办法得到绝对的军事威望,只要他没死,他也绝不会认怂,绝不会只是乖乖的做一个嫡次子。 尽管如此,袁树也必须要承认,就算他胜利走到了这一步,走到了袁逢唯一继承人的位置上,那么留给他应付的局面也不是一马平川。 因为他的基本盘是他自己一手拉起来的一心会集团,汝南袁氏宗族,袁氏门生故吏,还有暂时依附于袁氏的这一派亲袁氏政治力量,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势力集团各有各的利益诉求,与袁树和一心会集团的利益诉求并不完全相同,有的甚至是相反的。 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走向对抗,这些不同的利益派系都在他的铲除范围之内。 他要拿来改造社会的力量必然是他的一心会,其他的都属于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承载他们的船只! 然而这群老登会愿意主动退出历史舞台吗? 想都别想,还得靠拳头。 只有硬邦邦的拳头才能真正的改变一个世界。 所以袁树打算从最开始就要着力于发展自己的势力,就算自己尚且没有入主雒阳、成为唯一说话算数的那个人,但也并不妨碍他通过制度设计为自己抢占先机。 职位加实力等于权力,根据这个公式,袁树现在不缺实力,所以拿下职位之后,自然而然可以得到重要的权力。 抢在袁基和袁绍之前,把袁逢愿意给的拿在手里,他没说过的或者不愿给的,也要想办法争取,要在这个时候就奠定自己作为雒阳成为重要权势人物的格局。 尽管之前属于自己的一心会势力已经获得了不少职位,但是受限于年龄和资历,获得职位的一心会成员大部分都是一千石以下的职位。 尽管如此,按照蚁多咬死象的法则,只要人数够多,权力自然不会少。 所以袁树也不急于谋取高级职位。 高级职位掌权,那具体的事情不还是要底下基层官员、吏员去执行吗? 所以袁树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多的把自己旗下和自己一条心的一心会员们安插到要害部门当中担当基层职位,不管是官员编制还是吏员编制,不管是公务单位还是事业单位,只要能进去,就可以。 在基层历练一下,积累办事的经验,等到袁树自己长成了、实力更强了,这些积累了充足行政经验的一心会员们就能彻底把那群老登给取代了。 而且这样也能最大限度的让袁逢、袁隗、袁惃等家族长辈不介意,不会在袁树还不够强大的时候产生对袁树的防备心理—— 这也是未雨绸缪。 (本章完) 第225章 杨赐没有后悔药 第225章 杨赐没有后悔药 过去袁氏家族地位很高,但并没有掌握主导权力,一家人尚且还能一条心。 一旦屁股换了位置,脑袋也会随之发生变异,届时袁树可不敢保证老爹还是好老爹,三叔还是好三叔。 唐玄宗对自己的儿子可没有关爱到哪里去。 赵二对自己的侄子们也没有友善到什么地方。 这都是前车之鉴。 袁树站在历史长河的后期,用历史的眼光看待这些事情,如果不妥善利用这些别人没有而自己有的优势,岂不是大大的浪费? 这些只有袁树知道、别人却不知道的事情如没有被袁树好好儿的利用起来,多少有些暴殄天物的嫌疑了。 所以,他不会给自己的敌人超越自己的机会。 正始元年十月十五日,袁树把自己对宦官集团在中央部分的权力剥夺重构之后,完成了新少府、新通政司的架构建设意见,将之汇总为一册政论,上交给了老爹袁逢。 袁逢原本也没觉得袁树能搞出什么大事情来,只是想着看看自己的儿子有没有治理国政方面的才能,考验一下袁树各方面的能力。 结果看了袁树送来的洋洋洒洒近万字的政论之后,大为震惊,阅读之后更是深以为然,甚至拍案叫绝。 没想到这小儿子学术牛逼,政治方面也有如此能耐? 自己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优秀的儿子的? 袁逢自己也有点搞不懂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兴奋、激动和自豪。 接连阅读三遍之后,袁逢确认这份建议极具可操作性,于是他在德阳殿偏殿召开会议,把袁隗、段颎、唐珍、杨赐、郭鸿等三公九卿及别的高官们喊来,把这份袁树的政论公布给他们看,询问他们相关的意见。 袁氏政变之后新确立的三公九卿集团具备相当的政治素养,对于袁树的这份政论感到震惊之余,也对其中精巧的设计模式感到震撼。 联想到袁树没有行政经验,身边也缺少有足够分量的幕僚,就算得到了帮助,但也必须承认其天赋异秉,否则无法解释这套新的政治架构的诞生。 这新的架构里所呈现出来的含金量很足。 基本上,是把宦官集团赖以为生和发展壮大的土壤都给铲除殆尽了,要是按照这套方法来操作,宦官集团不说翻身无望,想要回到之前那种权倾天下的局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袁隗看后,和袁逢一样拍案叫绝,大声赞叹自家好侄儿的精巧构思与出色的政治天赋,表示袁树这份政治天赋,就算直接做九卿也绝对足够了,他自己设计出来的这套新的政治架构,他自己绝对能hold住。 所以袁隗甚至建议让袁树提领新少府或者通政司,丝毫不顾忌身边杨赐怪异的神色。 关于这份政论,说实话,看的杨赐是心惊胆战。 这份政论出自袁树之手,其中透露出的政治智慧与果敢决策让杨赐深感震撼。 他逐行阅读,每一片竹简上的每一个字他都看在眼里,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般敲在他的心上。 不说袁树在这里头体现出来的政治能力和强硬手腕,其中一项提议就直接把六百石以上的宦官职位全部剥夺,这一举措无疑是对宦官势力的重大打击,直接将他们从权力的核心彻底剔除。 更令杨赐惊愕的是,政论中还提出了一条前人并没有刻意提出的规定。 宦官、宫女不得认字。 这一条规定看似简单,实则狠辣至极。 在宫廷中,文字和书写是传递信息、记录来往的重要工具,宦官和宫女作为皇宫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若能读写,往往能成为权力的传递者和记录者。 然而,袁树的这一提议却是要将这些人的文化知识剥夺,将他们彻底排除在政治生活之外。杨赐想象着这一规定实施后的场景,那些曾经权势滔天的宦官们,面对堆积如山的文书和奏折,却只能束手无策,因为他们已无法阅读和理解其中的内容。 这无疑是将宦官势力摁死在最低的层次上,让他们在政治舞台上彻底失声,这种手段的高明和狠辣,让杨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一举措对于整个皇宫的政治生态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你都不认字,还怎么参与到政治生活当中来? 这不仅是对宦官势力的打击,更是对整个皇宫政治格局的重塑。 杨赐仿佛看到了那些曾经在政治漩涡中挣扎的宦官们,此刻正无助地站在一旁,望着他们曾经熟悉的政治舞台,却再也无法踏入其中。 这种景象让杨赐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和无奈,仿佛太监入洞房、无语泪两行。 他们曾经的权势和地位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而这一切都是袁树一手策划和推动的。 这场政变的背后是袁氏家族对于皇宫权力的全面掌控和重新架构,重新架构之后的新少府将成为完全体的皇宫大管家,拥有对皇宫内部事务的最终决定权。 这个职位的权限比起之前要大了太多,不仅将原先被宦官夺取的权力拿了回来,甚至还把原先属于太仆的部分权力也给拿到了手里。 这样一来,少府就更是成为袁氏设置在皇宫里的第一道防线,防范天子夺权、宦官乱政,其意义重大,非常关键。 杨赐深知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的处境十分微妙,作为有“前科”的人,他几乎不可能继续担任这个要害职位,袁氏家族不会容忍一个曾经与他们为敌的人继续掌握如此重要的权力 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必然会为此失去少府这个职位,只是不知道袁氏会安排谁去做这个新少府,然后对他杨赐又有什么新的安排。 想到这里,杨赐的内心又不自然的充满了悔恨和自责,他悔恨自己怎么当时就昏了头,一定要把袁氏家族搞臭呢? 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个出头鸟,去做那种愚蠢的事情呢? 如果当初能够冷静思考,看透那个时候的诡异迹象,或许现在就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现在袁氏家族已经一举登顶权力巅峰,把持了整个雒阳城,而杨氏作为袁氏的姻亲之家,本来可以借此机会谋取更高的职位和权力,可却因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导致整个杨氏都沦为了袁氏执政集团的边缘人。 这种落差和失落感让杨赐痛悔不已。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他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在接下来的商议中,杨赐不出意料地被袁隗提议卸任少府的职位,袁隗建议他从少府转职为主管礼仪文教的太常卿。 这个提议让杨赐稍稍一愣,他对袁隗的建议感到有些意外。 原本他以为袁隗会狠狠报复他,甚至不让他继续担任九卿这样的高官职位,而是将他调到一个清水衙门去任职,然而袁隗的提议却让他保留了九卿的位置。 尽管太常卿的含金量在大变动之后显然不如少府,但作为九卿的门面担当,太常卿在礼仪文教方面的话语权还是十足的。 此外,太常卿本身也能监管太学,因此在学术影响力层面也颇具实力。许多担任过太常卿的人都在之后成就了三公伟业,所以这个职位在不少人眼里就是登上三公之位的阶梯。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或许都是梦寐以求的职位。 袁氏这样的安排让杨赐感到好奇的同时也有一丝丝小小的惊喜——袁氏这么安排,难道是在告诉自己,自己还有机会登上三公之位吗? 杨赐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调度任命,表现的非常坦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而少府这个重要的职位则被袁隗推荐由原太常卿唐珍来担当。 这意味着唐珍和杨赐两人将对换职位,互相承担起对方的职责。 但是新的政治规则下,这两个职位的权力含量就完全不同了。 (本章完) 第226章 袁氏掌控的信息茧房 第226章 袁氏掌控的信息茧房 对于唐珍出任少府的事情,杨赐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有点羡慕和嫉妒而已。 唐珍在袁树救灾期间顶着巨大压力开放了太学,从而赢得了袁树和袁氏家族的好感。 尽管在政变期间唐珍没有直接参与,但后来他一直保持着合作的态度并明显地站在了袁氏一边,为袁氏操持礼仪方面的事务提供了不少帮助。 考虑到唐氏家族在颍川郡有一席之地,且唐珍本人也颇有声望和政治资历,更熟悉宫廷礼仪规制,因此他被袁隗推荐为改制之后的第一任少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唐珍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他明显激动了起来,他注意到袁逢的目光投向自己时,更是不由自主地把身子挺直,等待袁逢进一步的指示。 “惠伯,改制之后,少府的职责将变得更为重大。” 袁逢缓缓开口道:“这个职位需要管控宫廷,总理全局,事关天子、宦官等诸多问题,因此,我们需要一个深明礼仪规制且心细如发的人来担当此任,你能否承担起这个职责?” 唐珍明白这是袁逢对自己的信任和期待,也是袁逢暗示自己已经进袁氏集团的事实。 于是乎,一股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但唐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得平静而从容。 他微微鞠躬,向袁逢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和信心。 “袁公有此意,珍敢不从命?” 袁逢看着唐珍,微微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好,待我上报天子后,便将印绶送来,惠伯,此次改制意义重大,你要多加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切实控制好整个宫廷的规制,不要让宵小之辈再得到祸乱天下的可能。” 唐珍站起身子,面朝袁逢深深一礼。 “袁公嘱托,珍必将铭记于心!”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唐珍接过了少府这个重要的职位。 杨赐则默默地坐在一旁,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但他深知政治斗争的残酷和无情,知道现在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只能接受现实并努力适应新的环境和角色。 少府的职位安排过后,其余人开始期待接下来的通政司机构将如何设立,并猜测自己是否有机会在其中担任要职。 按照袁树的设计,通政司这个全新设立的机构,被赋予了极高的专属职权——负责收纳全国范围内所有上奏给朝廷的奏表。 这一职能的划定,无疑是对过去权力格局的一次重大调整。 不论是涉及国家大政方针的政务奏表,还是礼仪性质的例行奏报,只要是需要呈递到宫廷的文书,都必须先送到通政司进行统一记录。 通政司的官员们会对这些奏表进行细致的分门别类,确保每一份奏表都能得到妥善的处理,并再按照既定的流程递交到相关部门。 同时,他们还会将军国大事之类的奏表专门呈送给皇帝,以便皇帝能够及时了解国家大事和各方动态。 这个流程的设计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深远的政治意义。 在过去,传递奏表、讯息的权力长期被宦官集团所把持,他们利用中黄门、小黄门等职位,人为地在皇帝和群臣之间制造了一道信息壁垒。 这道壁垒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起到了拱卫皇权的作用,特别是在皇帝年富力强、能够有效掌控朝政的情况下,它有助于皇帝集权,防止权臣的崛起。 然而,当皇帝能力不足或者年幼无知时,这道信息壁垒却可能成为宦官集团欺上瞒下、谋取私利的工具。 他们可以利用自己对信息的掌控,歪曲事实、隐瞒真相,甚至假传圣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并不鲜见,也是导致许多王朝走向衰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袁树设立通政司就是为了将这份权力从宦官手中收回,并纳入到朝廷的行政体系之中。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断绝内廷人员干涉朝政的可能性,还能确保信息的畅通无阻。说实话,要不是觉得现在还不合适,袁树都想把密折专奏制度给提前弄出来。 只是目前袁氏并没有完全掌控局势,所以袁树才没有这样一步到位。 说白了,袁树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个上传下达的重要通传权力牢牢掌握在袁氏手中,为此,他特意将雒阳讯息终端从内廷转移到外廷,转移到政府领袖手中。 这样一来,皇宫就变成了一个受到袁氏掌控的信息茧房,所有的消息都必须经过袁氏的筛选和过滤才能传入宫中。 从此以后,皇帝本人可以得到的全部消息都是由袁氏挑选过后、被认为可以送达的。 这个信息茧房就像是袁氏亲手编织的一张大网,将皇帝和宦官们牢牢地束缚在其中,他们对于外界的了解将变得越来越有限,他们无论想做些什么,信息差都将是无法逾越的大山。 而袁氏则可以通过掌控通政司来获取最大的信息优势,获得至关重要的信息差,从而对雒阳城内其他政治势力形成巨大的先发优势。 这个机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与尚书台一样,通政司也被设计为典型的位卑权重。 首脑通政令的品秩只有一千石,两名通政仆射的品秩也只有八百石,剩下办事官吏的品秩大多在四百石和六百石之间。 看似品秩不高,但实则权力极大。 袁树在设计这个机构时,思路与尚书台颇为相似,都是希望能够充分发挥这些职能部门的作用,提高朝廷的行政效率,但同时也非常警惕这些部门过于强势,成为威胁统治者权势的隐患。 因此,他在赋予通政司极大权力的同时,也通过一系列制度设计来降低其品秩和地位,限制其权力的过度扩张。 尽管如此,通政司负责人的职位依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家都想知道袁逢会如何安排这个机构的第一任负责人。 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它不仅仅是一个官职那么简单,更代表着袁氏家族对于朝政的掌控力度和深度。 在众人的期待和猜测中,袁逢终于揭晓了答案。 他没有选择在场的任何人来担任这个重要职位,而是提名了另外一个人选——前右扶风、现任议郎的官员沈恪。 这个决定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感到意外,但仔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沈恪在担任右扶风期间就与袁树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在袁树开始搞事情发迹的那段时间里,沈恪给予了他不少的支持和帮助。 这些举动自然也让他得到了袁逢的赏识,之后在袁逢的帮助下,沈恪成功离开了地方官序列,进入中央担任议郎这一职位。 议郎这个职位虽然品秩不高,但是在升迁层面却有着独特的优势。 议郎能够参与朝政,并就朝政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很容易进入皇帝的视野并获得进一步升迁的机会,在整个郎官体系之中议郎算是最为清贵尊崇的职位之一,也是很多地方官进入雒阳朝廷之后暂且歇脚、站稳脚跟的必经之所。 然而沈恪的运气却似乎并不太好,在任两年半以来都没能得到什么好机会来升迁自己的官职。 因为加入袁氏集团的序列比较靠后,很多人在他之前已经预定了不少好职位,他只能排队熬资历等着轮到自己,心中不免有些焦虑和失落。 好不容易等到袁氏发起兵变掌控朝政的大好时机,沈恪却偏偏受了风寒卧病在床,错过了袁逢的大封赏,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懊悔和痛心,简直肠子都悔青了。 于是病愈之后赶快派人持拜帖拜访袁逢,表达自己效忠的决心,希望袁逢不要忘记他这个忠心耿耿的狗腿子,能够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 袁逢这才想起来这个曾经为袁树办过事情的狗腿子沈恪。 (本章完) 第227章 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第227章 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考虑到沈恪和袁树之间的关系以及他自身的能力,袁逢觉得给沈恪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于是便上了心,搜寻合适他的职位。 正巧现在袁树自己设计出了一个通政司,便决定将这个重要的职位交给沈恪来担任,算是对他过去付出的褒奖,也是对袁树的一种支持和肯定。 随后,新少府和通政司的副职以及部门职位的安顿工作也逐步展开,在袁逢的安排下,一些自己人顺利进入了这些部门,同时也给亲袁氏势力留了一些职位以巩固双方的联盟关系。 剩下的职位,袁逢则决定全部交给袁树去安排,让他根据自己的判断和需要来选拔合适的人选。 袁树极为突出的政治能力和文化声望让袁逢对他充满了信任和期待,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和袁树打下的赌局了。 他意识到亲自率兵打仗这种事情并不是一个统治者必备的能力,因为统治者并不一定要上战场,而袁树所展现出来的政治智慧和文化底蕴才是更加难能可贵的品质。 只要有几个会打仗的厉害的部下能够驾驭得住,袁树就完全有能力承担起更大的责任。 未来让袁树继承自己的地位,无论是当皇帝还是继续做权臣,他相信袁树都绝对能够胜任并且将袁氏家族专政的地位保持下去至少传承到下一代。 因此现在就让袁树开始培养自己的人完全是可以的、也是非常有必要的,袁逢非常愿意在其中为袁树创造一些机会。 袁树在得到袁逢的交代后,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欣喜。 袁逢特意为他留下了三十多个两部门的基层职位,这不仅意味着他可以将手光明正大地伸入皇宫和讯息集散中心,更代表着袁逢对他的期待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对于他未来接班的计划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重要的权力部门里都有他的人,他就算不担当任何职位,也能通过一心会的纽带间接持有这些权力。 他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开始着手查阅自己手中的名单,那些之前没有轮到职位的优秀一心会成员的名单,此刻在他眼中显得分外重要,他一个一个地仔细审阅,思量着如何为他们分配少府和通政司里的职位。 每当他落笔为一个成员分配好职位时,心中便涌起一股满足感。 就像是一个有收集癖的人,收集到一个想要的东西,哪怕不去触碰,只是看着,心中都会莫名的欣喜。 一个、两个、三个…… 每多一个,心中就会多一份满足感,每多一个,距离未来的成功就更进一步。 此前,一心会的优秀成员荀攸已经被他安排进入了尚书台历练,作为他拉拢颍川荀氏家族的一根小小的橄榄枝。 而紧接着,与他关系颇为友好的钟繇也被他安排到了中牟县担任县丞。 虽然钟繇并未加入一心会,但袁树看重的是他的才华和为人,另外考虑到他的家族在党人群体中颇有声望和能量,哪怕是为了拉拢钟氏家族,他也不能错过钟繇。 至于陈群,袁树对他的能力一直颇为欣赏,然而由于陈群始终不认可袁树的学术理念,这使得袁树在培养他时总是心存芥蒂。 考虑到颍川陈氏家族在当地士人圈子里的声望,袁树最终决定将他安排到沛国谯县担任县丞,也算是迈出了拉拢的一步。 随着第二轮分配工作的计划展开,后续加入的张纮、王朗等人也因突出的能力和表现得到了袁树的重视。 他大笔一挥,果断地将这两人安排到了通政司里面历练。 在安排职位的过程中,袁树始终牢记通政司的重要性,为了确保这个机构的高效运转,他决定申请调令,将尚在尚书台担任仆射的程立调职到通政司。 通政司里还空缺着一个仆射的位置,而这个职位无疑更有利于程立展开工作,毕竟袁树手底下的情报系统一直都是由程立在负责,在这个新的职位上,程立的专长必然会得到更好的发挥和发展。 经过一番周密的安排和部署,袁树终于在少府和通政司都安插进了自己的人手,这场政变之后的清算环节里,他无疑是大获全胜,狠狠地吃了一大口肥肉,满嘴流油。 而另一边,沈恪在得知这个消息时,颇感意外。 他原本并不知道朝廷何时设立了一个叫通政司的部门,直到他去向袁逢表示感谢时,才惊讶地发现这个部门不仅重要,而且重要性居然上升到了如此地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大汉帝国最高核心的决策圈子! 两年半以来的隐忍和付出,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他激动得泪流满面,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和喜悦。 在与袁逢的交谈中,沈恪还得知了自己被选中的另一个重要原因——自己与袁树的关系比较亲近。 袁树作为此番政变的重要功臣,其地位和影响力自然不言而喻,袁逢选择沈恪,不仅是为了让他为袁氏专政局面服务,更是希望他能多听听袁树的话、与袁树保持密切的合作关系。 “能有通政司这个官署,子嘉居功至伟,没有子嘉,就没有通政司,你与他相识甚早,今后若有什么问题或困惑,不妨多向他讨教。” 袁逢轻轻笑着对沈恪说道。 这番话让沈恪琢磨了许久,终于品味出其中的深意,他明白袁逢这是在提醒自己要与袁树保持良好的关系,甚至可能是一种隐晦的别样的暗示。 于是在感激之余,他决定去向袁树表示感谢、表达自己的忠诚和决心。 当袁树得知沈恪来向自己表示感谢是出于袁逢的意思时,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明白老爹袁逢的用意深远。 这不仅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更是对自己未来接班地位的暗示,他可以确定在袁逢的心里自己绝对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至于今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其他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地位…… 他此刻并不太担心。 毕竟袁绍成为接班人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还是影响力。 而袁基虽然仍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这份影响力主要集中在他嫡长子的身份上,而不是在能力方面。 袁树相信自己有能力应对任何挑战、确保自己的继承地位不动摇。 沈恪在拿下这个职位之后便是雄心满满地准备大干一场了。 对于一个全新设置的朝廷部门来说,招募人员、确定工作地点和工作流程无疑是最重要的任务,而沈恪作为一个有十几年从政经验的老官僚对此自然十分内行。 他先是精心选择了通政司的官署位置——将其设置在了三公府邸对面、靠近皇宫的位置。 这里是皇宫外各官署主要集中的地方,便于通政司与其他部门的沟通和协作,同时也方便通政司及时收受来自全国各地的奏表文章并进行分门别类后尽快投送到各负责官署去,确保政令畅通无阻。 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十分便于将讯息拦截在皇宫之外,避免不该进入皇宫的消息传入宫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混乱。 接下来就是招募人员挂牌开干了。 一个官署没有足够的人员肯定是不行的,沈恪这个通政令不能只做光杆司令,他手底下还得有兵才行,于是他便开始着手进行人员招募工作。 两个仆射的职位已经配备到位了,一个是袁氏故吏张杨,另一个则是袁树手底下的亲信程立。 他们两人现在各自代表一方势力,加入通政司无疑为这个新成立的部门注入了强大的活力和动力,而且严格来说,他们三人之间并没有本质区别,所以一团和气、通力合作对他们来说是很自然的。 在他们三人之外,通政司作为一个新设立的机构,其下又细分了诸多部门,以更精细地管理各类奏表,为后续的决策提供有力的支持。 (本章完) 第228章 大汉帝国的主人 第228章 大汉帝国的主人 通政司的第一个部门,就是郡国曹,这个部门的主要职责是收受和整理来自各郡国太守、国相所递交的政务奏表。 郡、国制度作为汉帝国实质上最主要的地方治理体制,是汉帝国最有权力的地方单位,所以这些奏表涉及各地的民生、经济、治安等诸多方面,是了解地方情况、制定政策的重要依据。 第二个部门就是刺史曹,这个部门则专门负责收受各州刺史所递交的政务奏表。 与郡国曹相似,刺史曹的官吏们也需要对奏表进行细致的整理和分析,以便上级官员能够及时了解各州的动态,做出正确的决策。 值得一提的是,汉帝国之所以在郡国并行体制之外另外设置一个十三刺史的体制,则是受到早期周王朝分封制度的启发。 周王朝早期有效控制诸侯国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让各诸侯国提交他们所记录的国家史书送到周天子那边,交给周天子部下的专门人员进行储藏。 名义上是储存,实际上是要互相比对。 周天子手下会有专人负责比对各国史书中的内容,从中寻找到彼此之间记载不同的地方。 当时很多小国距离相近,遇到的很多事情应该都是相同的,比如天文地理、灾情战乱等等。 如果发现了距离相近的多个诸侯国之间对同一件事情有不同的记载,或者说一方记载一方没有记载,那周天子就能知道这些国家内部肯定有猫腻,就会去责问这些诸侯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记录内容不同? 是不是有犯罪、不尊重天子的情况? 受限于当时的交通条件和外交限制,各诸侯国之间不可能事先协调好所有的记录内容,所以但凡有什么小心思,很容易就会被周天子察觉,然后问罪。 这一体系确保了西周时期周天子对各诸侯国的有效威慑,而这些负责查阅各诸侯国史书的职官就是最早的刺史。 而刺史这个职位名称也是来源于此——中央统治者刺入地方行政体系中的一把尖刀,通过查询双方不同的记载而发现诸侯不臣的迹象。 到汉代,因为郡太守具有非常大的权力,堪比封国国君,为了防止他们自重,汉天子就会派遣刺史去监察他们的行为。 最开始的刺史虽然没有很高的地位,但是一旦刺史上报的事情和郡太守上报的事情不同,就会引来汉天子的问责,从而有效监督地方官员。 袁树也继承了这一规则,还特意把郡守国相们的奏表与刺史们的奏表分开来接收,还在通政司内部把这两个曹分别设在西南角落和东北角落,以拉开这两个部门的距离。 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的让中央统治者发现地方上的猫腻。 这两个部门属于常规通传部门。 此外,通政司还特设了军情曹。 这个部门的职责尤为特殊,专门负责收受来自各地的军事奏表,这些奏表往往涉及机密信息,因此需要通过特殊渠道进行传递。 通政司在收到这类奏表后,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转送至掌权者手中,确保军情的及时传递和处理,决不能有所耽误。 和军情曹差不多的还有灾情曹,这个部门专门负责收受和整理来自各地的天灾人祸奏表,同样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上达天听。 所有这些奏表在收集统计好之后,通政司会根据其内容和紧急程度进行分类,然后分别送往各办事官署,这一过程需要通政司官吏们具备严谨的工作态度和高效的工作能力,以确保讯息的顺畅传递。 在现今的汉帝国中,这些奏表的主要送交对象自然是录尚书事的袁逢。 袁逢作为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这些国家大事自然是由他来进行最终决策,因此他在尚书台设置了办公室,以便更高效地处理国务。 在这里,他可以及时审阅各类奏表,做出决策,并交由尚书台传达给各办事部门,进而传达到各州府、郡国府。 而这个传递的工作,也恰恰是通政司的重要职责之一。 他们不仅需要确保政务的及时上传下达,还要保证信息的准确无误,因此,通政司的官吏们实际上承担着一群跑腿的角色。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工作轻松简单,相反,他们需要具备较高的身体素质和应变能力,以应对各种复杂情况。 正因为通政司的工作性质对官吏的身体素质有较高要求,所以在选拔人才时,通政司主打年轻力壮、身体健康、腿脚利索的标准。 那些看起来就病怏怏的、歪瓜劣枣般的人物是绝不能被录用的。 袁逢这边推荐了一批袁氏门生故吏家族的年轻子弟加入通政司,而袁树也推荐了一批身强力壮的一心会员,这两个团体的加入为通政司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使得通政司的组织架构更加完善。 总体来说,在通政司的建设过程中,袁树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他作为实际设计者,不仅提出了许多具有创新性的建议,还手把手地指导沈恪等人将整个摊子支起来,并调整好人员配置。 在袁树的带领下,通政司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完成了整个组织架构的调整工作,并顺利交给了沈恪管理,沈恪打眼一看,便对通政司的精英团队赞不绝口。 这个部门不仅人员配置合理,而且个个都是棒小伙儿,身强力壮、腿脚敏捷,沈恪甚至开玩笑说,就算他们不干正事,专门去打架,也绝对是大有可为的。在通政司本身架构搭建期间,朝廷方面也积极行动起来,安排了一批人员四散而出,向天下各地方州府、郡国府通知通政司的建立以及新的上报流程。 他们告知各地官员,从今往后所有的奏表都需统一送到三公府对面的通政司处,不论是一般的政务奏表还是上计吏送来的上计策,都需首先由通政司进行收受和安排去处。 然而,消息通传总有个时间过程,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包括距离雒阳比较近的地方官府在内,许多官员仍然按照老样子将奏表递送到了皇宫附近。 结果他们找不到原先的接应人,只得四处打听才得知了通政司的新地址,急急忙忙把奏表送到通政司,这中间闹出了不少笑话。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十月下旬开始,越来越多的人逐渐知晓了通政司的存在以及新的上报流程,他们纷纷将奏表送到通政司处,并按照新的规定进行办事,这种变化不仅使得政务处理更加规范高效,也让官员们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便利。 只要把奏表送到通政司,接下来大部分事情都由通政司负责,而无需送来奏表的人继续跑来跑去疲于奔命。 对于那些不需要立刻等待回复返回的奏表,送到通政司并领到收条后,官员们便可以安心返回了。 而对于需要等待回复的奏表,官员们则需在通政司府衙隔壁的驿馆里住下,做一番等待,一旦回复到来,他们便可凭收条领取回复,并在确认无误后记录在案,随后再返回地方汇报此事。 整个流程设计得简单统一,且来来往往都有明确的记录可查,从而有效避免了扯皮现象的发生。 这一点,从通政司正式开始办公之后的小半个月时间里就已经初步体现出来了。 包括袁逢在内的朝廷大佬们都初步感受到了一个专业的奏表分类机构对于处理政务有多大的帮助。 通政司的建立无疑是雒阳城内的一件大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新少府虽然权力巨大,在皇宫范围内具有主宰地位,但其影响力并未触及到天下大事的层面,出了皇宫,少府没什么影响力。 而通政司则不同,它已经成为了天下讯息汇总之处、第一手讯息的来源地。 谁能够掌握通政司,谁就能够充分利用信息差获取利益、在权力斗争中占据优势地位。 这一点在过去历次权力斗争实践中已经被证明过无数次,因此通政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在过去十几二十年间,信息优势都被宦官集团牢牢掌握在手,把士人官员们打压的不要不要的。 而现在,这个优势转移到了袁氏家族手里。 这也就意味着袁逢、袁树为首的袁氏政治集团在汉帝国政治生态中的主导地位的正式确立。 正因为通政司具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所以其府衙很快就成为了整个雒阳城中安保级别最高的府衙之一。 为了确保通政司的安全和正常运转,袁树亲自为其设计了严密的安保系统,并从北军调遣了一支精锐的军队持械保护、监管通政司的日常运作。 这支军队不仅负责通政司里里外外的安全守卫工作,还对进出人员进行严格的身份验证和登记制度管理,如此一来,通政司的安全得到了有力的保障。 在通政司的内部管理上,也实行了严格的制度规范,职官们进出府衙必须凭身份证明,并按时打卡登记,以确保人员流动的透明性和可追溯性。 对于外来人员来说,进入通政司则需要在外头领取临时证明,否则将不被允许进出,如果有人没有证明就在通政司内部乱晃,一旦被持械士兵发现,将会面临严厉的处罚。 士兵们有权将其抓起来并打伤乃至于杀死,且这种行为并不会受到任何责难。 因为士兵们是在恪尽职守、为国家保护重要讯息的过程中采取的行动,所以即便造成了伤亡,也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这一点原则,袁逢在朝会上已经毫不客气地通知下去了。 通政司这一块,是我袁氏的自留地,你们别想着伸手,谁要是伸手了,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若有人敢于触碰袁氏的利益,受伤流血或许只是小事,但若是被袁某人盯上,那才是大事! 别怪袁某人没有提前通知你们! 这种警告,像是冰冷的寒风,让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新少府和通政司的火速改组、建立,不仅仅是行政机构的变革,更在向全雒阳乃至全天下通报两件事情。 第一,大汉帝国名义上的主人换人了,不是刘宏了,而是刘悝! 第二,大汉帝国实际上的主人也换人了,不是宦官了,而是袁氏! (本章完) 第229章 皇帝神圣?不!可侵犯! 第229章 皇帝神圣?不!可侵犯! 这第一点其实没什么好在乎的,换皇帝这个事情太过于直观,熹平年号都没了,改成了正始,这足以宣告一个时代的落幕。 新的年号,新的开始,也意味着新的权力格局。 至于第二点……其实也没什么太值得在乎的,反正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雒阳军权都在袁氏掌控之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在袁逢和袁树大搞朝廷改组这段时间里,整个雒阳城都笼罩在一种颇为紧张严肃的氛围中。 而刘悝,这位新晋的皇帝,其实也并没有闲着。 他身处皇宫深处,时刻关注着朝堂上的动向,见识到袁逢的野望之后,刘悝在一段时间的沮丧之后,并没有彻底放弃。 他还没有失去对权力的渴望,他依然渴望着独立自主成为一个实权皇帝的未来,所以他决定做点什么,积极寻求出路。 他知道自己在做皇帝这方面没有什么先期优势,很多必要的知识都不知道,于是,他召见了前任太常卿唐珍和现任太常卿杨赐好几次,向他们咨询朝廷规章制度和各项人事问题,虚心求教,认真倾听,很是下了一番苦功。 当然,这些事情袁逢都是知道的。 在唐珍和杨赐的指导下,刘悝逐渐对朝堂上的权力运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意识到,要想在朝堂上立足,就必须有自己的亲信和势力,并且通过他们来延伸自己的权力触角。 皇帝不能总是亲自出手,皇帝要是亲自出手了,就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候了,现在这个情况下和袁氏一决生死…… 刘悝得有多想不开? 他想活着当皇帝,不想死了当笑话。 他本来以为自己获得了这方面的知识之后就能顺利利用宦官来填补皇宫里缺少的人员,掌控皇宫里的权力,然后一点一点把权力往外延伸。 就算只有一百个宦官,加上他自己带来的那二十多个亲信,也能勉强拉起一支自己个人的队伍,先把一些要害职位占领了,为自己构建一个亲信权力团队。 他认为,面对袁逢这种奸诈的老狐狸、老官僚,不能急于求成,而要慢慢图谋。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搞清楚明面上的雒阳权力运转方式时,突如其来的新少府改组和通政司建立就将他之前所积累的框架打碎了。 少府改组。 新建立通政司。 这两招把原先属于宫廷宦官的内廷权力从制度层面全部剥夺,内廷权力为外廷所侵夺,作为外廷机构的少府权力延伸,成为真正的皇宫大管家,甚至是皇宫监护者,所有宦官都是少府的下属,少府对宦官有人事决断权。 另外所有宦官不能担任六百石以上的职位,六百石以上的职位都是正经官员才能担当的,都是少府编制,不得更改。 而且宦官乃至于宫女都被要求是文盲,不准识字,理由是杜绝宦官、宫女干政的可能性,避免权宦、女尚书这种乱政的产物再次出现,避免政治秩序再次被打破。 这一套组合拳算是把刘悝才想到的夺权之路瞬间封死,把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冒金星。 他赫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翻盘的可能。 至少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他找不到什么翻身的可能了。 然而占尽优势的袁氏势力还有太多太多可以做的事情了。 毕竟眼下朝堂局势已经明朗,人形玉玺刘悝已经不存在什么翻盘的可能,或者说翻盘的可能只存在于理论上,想要实践,难上加难。 再者说了,被操控的傀儡皇帝在大家眼中也不是什么少见的存在,光武帝、明帝和章帝这种级别的“圣君”在大家眼中已经是遥远的存在。 皇帝的神圣性早就在外戚和宦官的反复拉锯作战之中损耗大半,而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人的迅猛举措更是进一步把皇帝的神圣性打了个摇摇欲坠。 天子并不是不可以冒犯的。 天子甚至是可以人为拥立的。 只要你有权力、有实力。 所以,很多人原先的顾虑也就不复存在了。比如唐珍。 在政变结束之后的最开始,唐珍多少还对刘悝抱有一些最基础的尊崇,觉得皇帝神圣不可侵犯,但是在袁氏家族一系列的操作之后,他觉得这句话应该有其他不同的解读方式。 正如同袁树在自己的心学学术专著里使用的标点符号那样,一句话,用不同的标点符号来断句,就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解读方式。 皇帝神圣不可侵犯。 这是一种解读方式。 皇帝神圣?不!可侵犯! 这又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解读方式。 那么这两种解读方式到底哪一种是正确的呢? 那就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 反正在目前的唐珍看来,后者显然比前者更加实用一些。 所以唐珍上任少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先被安排在皇宫里服务的三百宫女全都拉出去进行二次挑选。 他亲自监察,非常细致的考核,在整个宫女群体里搞文化水平大摸底,认字的全部赶走,给一笔遣散费,拿了之后立刻走人,回家嫁人。 不认字的文盲小妞才能留下。 包括为刘悝选拔一百个阉人去侍奉的事情,也由他亲自把关,派人在三河之地挑选,只要文盲,最好还是孤儿,一个字都不能认识,老老实实只知道照命办事的,但凡有点灵光模样的都不要。 等这些事情办完之后,唐珍感受到了权力的快感和责任的重大,一阵思量之后,决定更进一步。 既然已经上了袁氏的船,那不如就把刺激贯彻到底,上船不彻底,等于彻底不上船,看看前头上船上的义无反顾的段氏兄弟,一个太尉一个司隶校尉,那多风光? 我唐氏也当如此! 为了向袁逢表明自己坚决投效、跟着袁氏厮混的决心,唐珍遂特意带人直接冲到章德殿里,站在刘悝面前,把原先刘悝一家子从老家渤海带来侍从人员都给带了出去。 刘悝从渤海那边出发的时候比较匆忙,带走的除了自家十几名姬妾、七十多子女外,只有三十多名仆役、侍女这算得上是刘悝在雒阳城内唯一熟悉的群体了。 结果就是这样一群人也被唐珍带领少府职官全部拉出去进行二次筛选。 识字的赶走,不识字的才能留下,留下的不识字的男子也要全部拉到少府进行阉割作业,成为太监之后才能留在天子身边,避免不能发生的情况发生。 这一套突如其来的操作使得刘悝又惊又怒。 “他们都是朕潜邸老人,跟着朕从渤海来此,至少侍奉朕家人也有五年之久,就连他们都要被赶走吗?就因为他们识字?” 唐珍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回禀陛下,就是如此,就算他们是陛下潜邸老人,也不能除外,根据朝廷礼法,天子身边不能有皇子皇孙之外的成年男子侍奉,若有,则必须要阉割,这是祖宗成法,还请陛下谅解!” 刘悝顿感一阵心塞。 但他对于这明明白白的“祖宗成法”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这……好!祖宗成法,朕认了!那你为何要把识字的人都赶走?他们是朕带来的老人!” “按照朝廷新规,天子身边伺候的宦官、宫女皆不得识字,若有识字者,必须要遣散回家,不得在天子近旁伺候,以免干政。” 唐珍面无表情地说道:“还请陛下谅解,这是为了避免党锢之祸再现,陛下应该也知道,党锢之祸带来多大的祸害,那些阉宦连陛下都敢谋害,绝不能任由他们重新起势!而且,这新规也是陛下认可颁布的,不是吗?” “这……朕之前也不知道连朕带来的老人也要算在其中啊!” 刘悝神足无措,扯着嗓子叫嚷道:“把袁逢喊来!把袁树喊来!把他们都喊来!朕要找他们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本章完) 第230章 袁氏大大的好啊! 第230章 袁氏大大的好啊! 看着刘悝一副崩溃的模样,唐珍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 “臣之所为,合乎国法,并无任何违背国法之处,就算是袁司空和袁公子来了,也不能影响到少府正常办事,还请陛下不要过于激动,以免损伤圣体。” 刘悝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仆役们哭着喊着被拖出了宫殿,而自己却连留下他们这种事情都办不到,顿感怒不可遏,随后又是浓浓的悲哀。 之前袁逢和袁树带着新规来找他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不妙,他没想到袁逢和袁树居然搞出来这么一套东西,直接把宦官干政的可能性全灭了。 这样一来,他想要依靠宦官缓缓夺权、重走刘志、刘宏之路的可能性也就几乎不剩下多少了。 他当时想要和袁氏父子争论,但是袁氏父子直接搬出了党锢之祸作为印证,怼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令他无所适从。 而且他们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党锢之祸,他刘悝也是受害人,差点就给权宦王甫、曹节害死了,现在袁氏父子决定限制宦官避免悲剧重现,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你刘悝为何要反对? 你刘悝登基称帝的法理依据之一就是反宦官、为党锢之祸平反,你走的就是这条路子,你对外宣称就是这么搞的,现在具体措施拿出来你又不接受,你这是要干什么? 是要学习刘宏把自己的执政合法性给毁掉吗? 当时袁逢把话说得很委婉,只是说不通过这些新规就很容易让人质疑你这个皇帝打着反宦官的旗号却没有真正的反宦官,会让天下人不服。 言下之意就是不这么搞,皇位不稳,执政合法性不存,你这个通过兵变上位的皇帝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了? 刘悝被袁逢一吓唬,也就没敢继续争论了。 实在是他理亏,实在是他没办法驳斥,为了不陷入刘宏那样的窘境,为了保住皇位,他只能咬着牙盖上印玺,允许了新少府和通政司的设立。 结果新少府成立之后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他脑袋上。 他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又是痛苦又是悲哀,最后直接挥拳打向了唐珍,狠狠朝着唐珍的脸上打了几拳,把唐珍打得流了鼻血。 唐珍也是光棍,愣是站在那边让刘悝打,自己也不还手,等刘悝气喘吁吁跌倒在地,他才告退。 出了宫门,唐珍抹了一把鼻子,从怀里掏出布巾把鼻孔塞住。 他顿时感慨自己还真是一个大汉忠臣,被皇帝打了也不逃跑、不还手,实在是人臣之典范。 这可要好好宣扬一下,增加名声,为以后登上更高的位置增加砝码。 不过说真的,刘悝还真是挺虚的,拳头绵软无力,要不是对着鼻子打,根本不可能让唐珍流鼻血,而且只打了五六拳就没力气打不动了。 而且看他时不时的还咳嗽两声,他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可不要皇帝没做几年,自己就嘎了! 那可太亏了。 唐珍略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看章德殿内刘悝跌坐在地的身影,摇了摇头,很快离开了。 刘悝身边三十多个仆役、宫女最后只有十八人留了下来,五名男子被阉割成了宦官,十三名不认字的文盲女子勉强被允许回到了刘悝姬妾们的身边。 然后,三百名被挑选之后的文盲宫女和一百名挑选之后的文盲阉人正式入宫,开始伺候起了刘悝这一大家子。 八十多口人,四百人来伺候,平均五个人伺候一个人,就算半身不遂也够够的了。 然后在皇室经费方面,唐珍“体察上意”,知道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个不想让刘悝一大家子太过奢侈,所以也就顺应之前的要求,直接把皇室经费在已经砍了百分之五十的基础上又给砍了百分之五十,省下来的钱准备全拿去孝敬给袁逢,以此获得更多的赏识。 当然,这也不算是虐待刘悝。 剩下来的皇室经费用在刘悝这一大家子身上,依然能让他们过上绝对富裕的生活,大鱼大肉、绫罗绸缎是少不了的,当然珍奇草、飞鸟走兽啥的就没有了。 事实上,刘悝一大家子人除了刘悝本人、皇后和皇太子三人之外,其余人甚至不被允许离开北宫内的西宫和东宫,他们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了。 袁逢打算进一步清理完整个皇宫之后再开放部分区域给他们,目前则是局限于北宫内的西宫和东宫,其他地方不准去。 如此一来,刘悝一家子就更像是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了。 但这又能怪谁呢? 只怪这个毫无温情、满是杀机、稍有不慎则家破人亡的屎一样的世界。 都是世界的错! 唐珍的工作做得非常不错,很得袁逢和袁树的认可,尤其是节省皇室经费却依然能让刘悝一家子过上富裕生活的操持水准,更是得到了袁逢的高度称赞。 该说不说,他省下来的这笔经费还真是恰逢其时、出现在了最需要的时候。因为正始元年十一月初,雒阳朝廷接到了军情急报。 有人造反! 要打仗了! 而这个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要说刘悝登基、刘宏被废这件事情,整个大汉天下虽然感到震惊的人有不少,但是打心眼儿里反对的人还真没几个。 主要刘宏登基以来干的事情就很不得人心,在雒阳折腾就算了,还折腾整个天下,到处杀人、破家、灭族,残破郡县,还放纵宦官到处抢人家的土地、房屋,这么乱搞,地方上能高兴? 士族、地主豪强、普通自耕农,哪有人能喜欢这种政局? 东汉帝国建立起来的根基就是雒阳中央和地方势力之间微妙的政治平衡,刘秀之后几代皇帝通过度田、局部战争和白虎观会议等等诸多手段,与地方势力达成妥协,共同建设了一套“神圣东汉帝国”的基本法。 二次党锢之祸以前,雒阳政局混乱不假,但天下不乱,直到第二次党锢之祸,才算是彻底的打破了这套基本法。 可以说刘宏和宦官们把全天下都给得罪了一个遍。 所以十月初刘悝登基刘宏被废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从三河地区开始,地方上不说如丧考妣吧,至少也能算是欢欣鼓舞,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不少地方官员和头面人物那脸上的表情啊,那嘴角啊,拼了老命想压下去都有点压不住,多少年修身养性那功夫都把持不住,直接破功。 实在是太高兴了! 那狗皇帝终于完蛋了。 那群狗宦官终于被全杀了。 他们终于安全了! 袁氏好啊! 袁氏大大的好啊! 他们终于干了件人事啊! 因为宦官们祸害地方的范围实在是有点大,所以但凡是被坑害过的地方,真的就差张灯结彩欢庆刘宏下台了。 所以你说要有人反对、起兵讨伐袁氏什么的…… 那不是吃饱饭没事儿干给自己添堵吗? 到时候给扣上一顶同情宦官的大帽子,这辈子就完了。 更别说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人也很快就对外宣布解除党锢、给党人平反、恢复名誉。 从党人层面给李膺、杜密、尹勋、刘瑜、陈蕃、刘儒、荀翌、范滂、虞放等人平反昭雪,恢复名誉,追封官职,补偿损失。 还有家人的找到家人予以安置,没有家人的嘱托族人予以安葬。 然后又宣布征召被迫害的党人回归朝廷参与政务。 首先就把躲在袁树设置的茂陵良庄里的那一批党人如张俭、夏馥、刘表等人给征召入朝。 接着又把其余地方被禁锢的党人如荀爽、陈寔、陈翔、羊陟等人全部征召回来,营造出一片“众正盈朝”、“天下大吉”的繁荣景象。 消息传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交口称赞,什么地方就欢欣鼓舞,哪里还有反对的意思呢? 所以刘悝的帝位与袁氏父子拨乱反正、惩奸除恶的功劳很轻松的就被承认了。 但是凡事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麻烦的一面。 你让宦官余孽怎么看这个局面呢? (本章完) 第231章 胜负未可知! 第231章 胜负未可知! 当初宦官权倾天下,很多地方也有宦官党羽充当太守、国相或者县令等等职位,也有很多宦官亲属、白手套控制的土地庄园、经济园区等等。 而这些,都是从士人、地方豪强手里抢来的。 这些在地方上的宦官党羽都是仰仗宦官在雒阳的权势才能继续存在的,没有了宦官在雒阳把控全局,他们肯定完蛋。 更别说袁氏父子还下了清算令,要把宦官留下的一切痕迹从大汉帝国身上抹掉,要彻底清算一切与宦官勾结在一起坑害官员、百姓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会放过。 这帮人肯定心慌啊。 朝中的依仗没了,他们成为了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一想到过去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都会原封不动甚至加倍奉还给他们自己,那就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等死吗? 当然不是。 有因为恐惧而弃官逃跑、弃土地逃跑的人,当然也有不愿意就此认命、就此束手就擒的人。 他们觉得自己手中有权力,有兵马粮草武器装备,如果就此授首,等着人来杀,那实在是太愚蠢、懦弱了。 他们决定反抗。 这一类人,以沛国相、宦官王甫养子王吉为代表。 王吉少时喜欢儒家书传,读过书,有文化,好名声,凭借王甫有权有势和受到宠信,二十多岁时就被任命为沛国相,出任两千石职位。 因为有才能,通晓政事,能够判断考察疑难的案件,揭发奸邪隐藏的奸佞,所以稍微做出了一些真政绩,惩罚了不少罪恶之人。 但是他性情凶残,为人十分狠辣,做起事情来喜欢做绝,毫不留情面。 他下令郡内各举奸贼,就算是贪污了一点点酒肉小钱的小吏,哪怕已经是数十年以前的事,还加以贬弃,注销名籍,人死了都不放过。 为了加强权势、震慑小人,他还专门挑选一班彪悍的吏员打击罪人。 如果有生子不养,就把父母杀了,合土掩埋。 凡是杀人者,都处以磔刑,将尸体载在车上,公布罪状,到处游街示众。 到了夏天,天气热,尸体很快腐烂,那就用绳子把尸骨连起来,非要游遍沛国内所有县域才算是结束,以此宣示他的权势,告诫众人不许犯法。 他在任不过两年时间,在沛国内已经杀死了四千多人。 应该说,他是一个讲究严刑峻法惩治不法分子的酷吏,在东汉末年那种社会秩序渐趋崩坏的环境之下,他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有正面意义的。 但是过于严酷不留情面的惩处方式又让郡中百姓惊恐万状,日日担忧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使得人心浮动,不利于长治久安。 整体来说,他在沛国内作出的成绩还算可以,没有什么贪腐的名声,但是他作为王甫的养子,实在属于必杀的序列之中,断然没有活命的可能性。 王吉在沛国算是作威作福惯了,手下也有一伙能打的部下,好端端当着国相,结果忽然传来他义父丧命、他也要被问罪清算的消息。 他能接受吗? 他显然不能接受啊。 事实上当他得知雒阳发生兵变、新帝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没了靠山,更是被掘了根基,他如何还能在官场上厮混? 宦官把事情做得太绝,到处杀人,一朝失势,哪里还能苟活?作为王甫的义子,王吉比别人更清楚宦官干的事情都是些断子绝孙的事情,主要宦官们本来就没有丁丁,传承不了后代,所以搞这些事情也就没什么思想包袱。 兴盛的时候,威压天下。 一朝丧命,也会被全天下唾弃、清算。 这下完了! 王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就跌倒在地爬不起来,身边伺候着的一帮狗腿子们也是面面相觑,个个都寻思开了。 之前跟着王吉吃香喝辣作威作福,的确爽快,杀人也杀的过瘾,但是一朝变天,眼瞅着就要跟着王吉一起殉葬了,这怎么得了? 于是没过多久,王吉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人准备收拾东西跑路了。 整个国相府里也乱作一团,不少人都准备跑路,也不管王吉如何,全都跑回家里带着家人收拾细软,准备南下逃命,看看能不能多活一阵子。 王吉本来也是万念俱灰,觉得王甫都死了,他还如何能够活下来呢? 但是关键时刻,王吉身边的一号狗头军师孙樽给他提了一个醒。 孙樽和王吉关系匪浅,这是沛国上下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王吉断的那些案子、想到的那些杀人的法子,大半都是出自他手,所以王吉要是废了,他也必然随之殉葬,跑都跑不掉。 一念至此,为了活命,孙樽心一横,直接给王吉出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主意。 “王常侍丧命,新君登基,袁氏一定会处置所有与宦官有关系的人,您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就算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抓捕您,将您杀死,您将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朝廷派来问罪的使者还没有抵达,您还是沛国相,还手握沛国军政全权,您还可以调动沛国的军士和钱粮,您还有奋力一战、博取活命的可能!” 王吉瘫坐在地上,双目无光,颓丧的摇了摇头。 “只靠我一人,又能如何?就算我能拉起几千人举兵反抗,又能如何?我一人能和整个朝廷对着干吗?我能打赢吗?怕是朝廷大军还没来,我手下的军队就逃亡大半了,白白浪费了逃跑的时间。 还不如现在就逃跑,若运气好,还能逃往江南,甚至越过五岭逃到交趾,交趾那么偏远的地方,只要到那里,就没有人能够追上来抓捕我了吧?我想要活命也就不难了吧?” 孙樽连连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错了,大错特错!就算您能逃跑成功,江南也就算了,五岭以南交趾之地,那是蛮荒之地,气候炎热,遍布瘴气,到处都是食人猛兽和毒虫,去了那种地方,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谁知道能不能活过一年?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手握沛国军政全权,为何要放弃如此大的权势而变成一介逃难者呢?您在这里,还是二千石府君,您一旦逃跑,区区一个亭长就能抓住您,将您扭送雒阳问罪,您难道要忍受这样的屈辱吗?” 王吉的面色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孙樽于是趁热打铁。 “您如果还有担忧,不如这样设想,舍弃一切逃亡,也是死,举兵反抗,就算失败了,也是死,同样都是死,为何不做奋力一搏呢?就算十分中有九分都是死,不还有一分的活吗?袁氏虽然夺取雒阳朝廷,但是天下之大,不可能全都是袁氏拥趸! 雒阳的宦官都被杀掉了,全天下亲近宦官、依靠宦官登上官位的人又有多少?这难道不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吗?所以您不是一个人,你的身旁还有许许多多和您一样的人,他们都遭遇了这样的困境,一定也有想要改变的心意! 旁人不说,梁国相张颢,那就是中常侍张奉的弟弟,您面临的情况,和他一样,他一定也是一样的惶恐不安,还有东郡太守曹绍,他是中常侍曹节的从子,与您的身份一样,还有彭城国相文穆,靠着张让的关系一路升迁,他难道不是宦官党羽? 冀州刺史李邵,豫州刺史炅裒,他们也是靠着和宦官的关系一路升迁,天下皆知他们是宦官党羽,难道袁氏不知道,此番兵变之后,他们绝对难逃一死,他们心里会不清楚吗?他们一定也是一样的惊慌失措!一定也非常恐惧! 而这,就是您的机会!他们都非常恐惧,都非常害怕被杀死,且一定没有退路,这样一来,您若是与他们联合,共同举兵,举起讨伐袁氏的大旗,以刘悝为伪帝,号召天下推翻伪帝,则必然引起诸多响应,人数一多,胜负未可知啊!” (本章完) 第232章 所以,不要放弃前进啊! 第232章 所以,不要放弃前进啊! 孙樽的言语如一柄铁锤,一锤一锤的锤在了王吉的心里。 他左思右想,觉得孙樽说的话很有道理。 现在逃跑,九死一生,就算逃得了追兵,逃到了岭南,那边恶劣的气候环境也不一定能受得了,过去搞不好几个月就嘎了,死的说不定更惨。 要是留下来,且不说有兵有粮,中原大地上还有诸多宦官党羽残余势力可以引为臂助,可以联合他们一起反抗。 袁氏想要清算的人太多,他们这些人也太多,届时合力对抗袁氏,胜负当真是未可知! 一念至此,王吉心中的求生欲化作火焰熊熊燃烧起来,他意识到了自己并没有走到死路上,而是仍然有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能聚集人马、联系帮手,大家一起举起反旗,反攻雒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于是王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孙樽。 “你说的很有道理,反正都是死,不如奋力一搏,胜负犹未可知!我乃两千石,手握军政全权,调兵遣将讨伐伪帝,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孙樽看着重燃斗志的王吉,大喜过望,深深一礼。 “愿为府君效犬马之劳!” “好!” 王吉恶狠狠地点了点头,怒道:“那就立刻行动起来!袁氏要我的命,怕是没那么容易!孙樽,你立刻为我去信张颢、曹绍、文穆等人,晓以利害,让他们与我共同举兵,讨伐雒阳袁氏,讨伐伪帝,助陛下复位!” 孙樽立刻点头。 “喏!” 王吉随后便召集了仍然没有离开的部下们,对他们发表一通讲话。 王吉告诉他们,你们现在逃跑了,那么区区一个亭长、弓手都能抓住你们,杀死你们,用你们的脑袋去请赏。 而如果你们现在不走,与我在站在一起,我们有粮食,有军械,有外援,举起反旗,振臂一呼,追随者蜂起,与袁氏对决,胜负未可知! 我们并不孤单,我们还有诸多援手,我们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那么多人,那么多高官,那么多兵马粮草,要是就这样束手就擒,岂不是愚蠢至极? 愿意跟我奋战的,我王吉绝不会抛弃你们,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个碗刷。 要是侥幸成功,讨伐了袁氏,帮助被废掉的刘宏恢复皇帝位,那么我们就能继续主宰天下,封妻荫子,吃香喝辣,富贵一生! 逃跑也是死,死战也是死,既然如此,何不死战? 王吉用高官厚禄诱惑众人,给他们分析当下的情况,很快就把国相府里的人心给稳住了,然后二话不说立刻开始行动。 一面张贴檄文,进行舆论反攻,说袁氏大逆不道,背主犯上,居然废黜皇帝,拥立伪帝,实乃国贼,沛国相王吉顺应天命,要举兵讨贼,攻伐雒阳,消灭袁氏,恢复皇帝尊位,拨乱反正。 一面又立刻安排部下把沛国相府所掌握的武器装备、钱粮布匹什么的清点准备,然后派人开始征召兵马,用丰厚的兵饷和足够的粮食诱惑人们参军,如果有不参军的,那就干脆一点,直接抓壮丁! 反正以王吉这些年来在沛国地方上的行动,他的威势一定能够拉起一支数量不菲的军队。 并且在孙樽这个狗头军师的配合之下,他们还策划了一些战术。 比如说他们这边虽然有兵有粮,但是缺少足够的武器和盔甲,一旦对上雒阳那边的中央军,可能在装备上有些劣势,难以对抗。 但这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东郡太守曹绍就是他们这边的人,且帮助他们的可能性极大,而东郡就有一个武库,那里有足够武装三十万军队的武器装备,只要拿到手里,就能弥补和雒阳中央军的武器装备差距。 所以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建立军队之后,率领主力前往东郡,与曹绍会合,拿到东郡武库的装备之后,再一起向雒阳进军。 同时,梁国与沛国接壤,两部军队应该联合起来一起进军东郡,再与东郡的军队会合,这样一来兵力更强,声威更是振奋。 豫州刺史炅裒和冀州刺史李邵在理论上距离东郡也不远,不过他们作为刺史,在东汉中后期以来,已经逐渐拥有了统领军队镇压叛乱的职责与权限,本身就能调动军队和武器,所以不会缺少军事装备。 只要一纸书信,把他们都联合起来,就绝对可以形成多路大军并进雒阳的态势。 届时,可就真的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了!孙樽一阵分析之后,王吉自觉手握翻身之机遇,心中满是豪情壮志。 袁逢,你想让我死? 没那么容易! 我跟你拼到底! 王吉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在下定决心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让孙樽送消息给诸多宦官亲信们,与他们说明利害关系,竭力鼓动他们加入到这场抗争之中,不要担心什么家中老幼妻儿之类的,只有他们活着,才是唯一重要的。 反攻雒阳,杀光袁氏,重新用力刘宏,这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所以,不要放弃前进啊!!!! 梁国与沛国两地相邻,如唇齿相依,故而梁国相张颢最先收到了来自王吉的书信。 那书信仿佛是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划破了张颢心中那片迷茫与恐惧的夜空。 此前,当刘宏被废、刘悝登基的消息传来,张颢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待他稍稍冷静下来,左思右想,只觉得前路茫茫,生机渺茫。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的沙漠,四周皆是无尽的沙海,找不到一丝出路。 他甚至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逃跑,该去什么地方求生。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王吉的书信如同天降甘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王吉在信中言辞恳切,内容直击张颢的内心。 逃跑,十有八九会死,逃亡之路充满未知,或许会被追兵擒获,或许会饿死在荒郊野外,或许会病倒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就算侥幸逃脱,也只是多了一个天涯亡命人,躲到那些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终日惶恐不安。 就算活着抵达那些蛮荒之地,他们这些人又能活多久呢? 不过是苟延残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反抗,死掉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袁氏父子权势滔天,掌控着雒阳的朝政,举天下之力绞杀他们,然而反抗一旦成功,收获就是整个天下! 袁氏父子能够通过雒阳操控整个天下,他们为何不能有样学样、反攻雒阳?为何不能掌控雒阳,然后获得天下权柄? 这才是真正的求生之路,才是大丈夫所为!既然都是死,何不背水一战? 张颢读完王吉的书信,心中翻江倒海,思来想去,觉得王吉说的确实有道理。 他干爹张奉已经被杀,他肯定是没有活路了,投降也好,逃跑也好,都难逃一个凄惨的下场。 这年头,没有权力就是蝼蚁,不上餐桌,就要上菜单,这道理再明显不过了,张颢曾经也是坐在餐桌上的人,深知菜单上的人是多么的凄惨,现在不趁着手握两千石的权力赶快起兵保护自己,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真要等自己也上了菜单不成? 张颢一咬牙一跺脚,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袁逢、袁树,想让我死? 我偏不! 爷造反了! 于是,他立刻回信给王吉,与他约定共同举事,集合军队,然后一起到东郡去找曹绍,去他那边拿武器。 曹绍所在的东郡距离梁国和沛国都不算远,中间隔了一个济阴郡,两人的军队一旦联合,只要穿越济阴郡,就能直达东郡与曹绍会合。 所以,他们能顺利通过济阴郡吗? (本章完) 第233章 刘郃的野望 第233章 刘郃的野望 济阴郡现任太守刘郃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的身份非常特殊,复杂得令人咋舌。 你要说他和宦官不共戴天吧,确实可以这样说。 他的哥哥光禄大夫刘倏曾与窦武联合拥立刘宏,并图谋诛杀宦官,结果窦武失败,刘倏也被杀,这样一来,刘郃与宦官就有了血海深仇。 但你要说他和党人就是一条心,那也不见得。 因为刘郃的老丈人是中常侍程璜,他是宦官的女婿,他本人有一些手腕和本领,在宦官那边能吃得开,哥哥诛杀宦官被杀,但他却安然无事,还能在事后得到宦官方面的补偿,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两千石,可见能耐不俗。 更有意思的是,刘郃的身份还是东汉宗室,并且和汉桓帝刘志、灵帝刘宏以及新任天子刘悝一样,都是河间王刘开的后人,三人属于同族,血缘关系很近。 硬是要说,在某种意义上,刘郃也有皇位的继承权! 甚至能排上顺位继承人的序列! 所以这家伙不仅和宦官有关系,也和党人有点联系,甚至还是近亲皇族,堪称三位一体大杂烩、东汉政坛多面手。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扼守着王吉和张颢前往东郡最便捷的道路。 孙樽一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写信的时候也给刘郃写了一封信,信中言辞犀利,直击他所认为的刘郃内心中最担忧的部分。 宦官被清算了,你的老丈人的派系也完蛋了,你身为宦官的女婿,必然会在雒阳朝廷的清算名单之上,就算看在你兄长和你皇族的身份上未必杀你,但你的前途也没有了。 后宦官时代,当权者怎么能接受一个宦官的女婿身居高位、执掌权柄呢? 一个不好,再有点什么谣言谗言之类的,连着你一起杀了也不是不可能,人为刀俎你为鱼肉,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什么侥幸心理。 现在虽然袁氏剿灭宦官控制雒阳,但是新帝身份没有得到天下公认,他们的地位尚且不稳固,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联合起来举兵反抗,一起进军雒阳,攻克雒阳全灭袁氏,再把刘悝废掉,重新拥立刘宏,那我们就能共掌天下权柄,成为天下的主人! 而且别的不说,你身为皇族后裔,与刘志、刘宏和刘悝都是同族,他们能做皇帝,你也能做皇帝。 你要是真的有那个想法,那等咱们控制了雒阳,找个机会把刘宏料理掉,栽赃到袁氏身上,那你就是顺理成章的下一任皇帝,我们都会听从你的号令,与你共谋大事。 加入我们,一起反攻雒阳,事成之后,你就算不想做皇帝,也能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之人,成为第二个周公! 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在你一念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说了算,这不比成为袁氏阶下囚要好得多? 孙樽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滋润着刘郃的心田。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光明的大道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那是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也是一条充满荣耀与辉煌的道路,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那是对权力的渴望,那是对荣耀的追求。 所以这封信送到刘郃手上之后,的确狠狠地击中了刘郃的心扉,使他强烈动摇起来。 于是,他也开始分析自己这边的利弊。 最初,得知宦官全灭的消息之后,刘郃是有过一丝丝幸福的感觉的,但也只是一丝丝,且只是一瞬间,过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他高兴的有点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能算是宦官集团的一份子,作为宦官的女婿,他能够在兄长遭难之后活到现在,全靠程璜庇护,要说没有感情,显然不至于。 但要说他对某些宦官没有恨意,显然也不至于,毕竟他的兄长是被王甫等人给害死的,他一直没忘记这个仇怨,时时刻刻想着报复。 不过真要对比起来,他也算是宦官专政体制下的受益者,他憎恨的只是个别宦官,不是宦官这个整体,把宦官专政的体制推翻掉,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好处,反而风险多多。 后宦官时代,袁氏必然成为掌握权势的一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全天下都要在袁氏威势之下度日,而他与袁氏家族之间并非陌路。 相反,他和袁氏的关系,那是小男孩到东瀛——都是熟人。 可正是因为这个熟人关系,刘郃才清楚袁氏家族最大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这个家族能在波谲云诡的时代走上巅峰,本身就意味着他们的权谋多变。今天能对宦官笑脸相迎称兄道弟,明天就能把他们全都送上天,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游戏,袁家玩得贼6。 往日的熟人关系在这个时候能不能派得上用场不晓得,甚至会不会闹出反作用都不好说,嘴上答应善待自己,转过身搞不好就被一刀捅屁股上了。 在这种事情上,袁家人实在是信不过。 袁氏全灭了宦官,那天下宦官亲眷和与宦官关系亲近的人必然遭到整顿,士人必然对宦官党羽进行血腥报复,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作为宦官女婿,就算有兄长和宗室身份作护身符,大概能不死,但是正如孙樽所说,他的政治前途也就没了,搞不好还要沦为庶人,靠着宗室身份混一笔朝廷财政支出,简单度日罢了。 这对于一个已经体会过权力滋味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当然,仅仅是这样的言辞,还远远不足以撼动刘郃那颗沉稳如磐石的心,他并非是一个轻易被人左右之人。 真正说动刘郃的,其实是后续那些深入骨髓、触动灵魂的内容。 汉桓帝刘志,乃是河间王刘开的后裔,他曾在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上,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 而废帝刘宏,同样也是刘开的血脉,虽然命运多舛,但也曾一度掌控过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如今,轮到了刘悝,他依然是刘开的后裔,一样坐上了皇帝宝座。 而刘郃,恰好也是刘开的后裔,这其中的缘分,岂不是天注定? 刘郃心中暗自思量,他的三位同族兄弟都能混上皇帝的位置,都能在那金碧辉煌的皇帝宝座上体验一番君临天下的快感,那么,他刘郃,为何就不能也尝试一下那至高无上的滋味呢?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头萌生,便如同野火燎原,势不可挡。 刘郃心中的野望,顿时如熊熊燃烧的烈火,肆意狂放,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在他心中涌动,让他有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 他深知,刘悝这个皇帝大概率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 袁氏家族四世三公,威名赫赫,势力庞大,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刘悝却只是一个无名的宗王,靠着袁氏的实力登上皇位,那必然会受到袁氏的诸多掣肘。 想当一个实权君王,那是想都别想,今后的天下,与其说是刘悝说了算,不如说是袁氏父子说了算。 袁逢的威名自然不必多说,而那个袁树,更是个年少英才。 小小年纪就成了经师,建立了自己的学派,嘴炮镇压雒阳,让无数人为之折服。 甚至还开办私人学府,两万多名门生弟子追随其后,天才得一塌糊涂,全天下都为之震惊,这样的人物,就算到时候袁逢老去,这个掌握天下的权力,又怎会轻易回到刘悝的手上? 所以,在刘郃看来,这个雒阳朝廷,现在就是袁氏的家族朝廷,与其说天下是汉家天下,不如说是袁家天下。 汉家天子为人所制,他身为汉室宗亲、皇室近亲,又怎能熟视无睹、坐观成败呢? 他身为高祖后裔,流淌着皇室的血脉,又怎能在这乱世之中无所作为,眼睁睁地看着汉室江山落入袁氏之手? 表面上的大义与实际上的欲望一起交织在刘郃心中,仿佛给那野火又加了一捆柴火,火势愈发猛烈,仿佛要将他的理智都燃烧殆尽。 于是,刘郃下定了决心。 他决定回信给王吉,告诉王吉,他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动当中。 但是他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这场行动必须要以他刘郃为主,打着兴复汉室的旗号,以“袁氏窃国、造反悖逆”为借口,号召天下发起讨伐行动。 (本章完) 第234章 一起杀到雒阳去! 第234章 一起杀到雒阳去! 刘郃下定了决心。 要么就不参与,要参与,就要当这个主导者! 他刘郃,必然要是讨伐军的一把手,是这场声势浩大的行动的盟主。 刘郃在回信当中表示—— 大事若成,你们都能得到丰厚的赏赐,共享至高无上的荣耀。 大事不成,我刘郃也会率先身死,绝不会苟且偷生。 王吉只需答应这个条件,刘郃这边立马整顿军队,至少拉出一万多人与他们一起北上东郡,集合整个济阴郡的力量,与他们联合在一起。 如此必然能震动天下,让袁氏心惊胆战! 消息送出去之后,刘郃料定王吉必然认同他的想法,所以没有耽搁丝毫,立刻传令济阴郡府行动起来。 郡太守对于一个郡来说,还是有着相当强大的号召力的,尤其以刘郃宦官女婿的身份,在宦官专政时期,简直就是济阴郡的王,说一不二。 本来是地方豪强与郡太守共同分享权力的局面,但是在宦官的恐怖威压之下,是龙也要盘着,是虎也要蹲着,东汉帝国长期以来的政治平衡被宦官破坏的比较厉害。 刘郃大刀阔斧的干掉了十几家不听话的豪强地主,把济阴郡的权力牢牢把持在手。 现下虽然宦官专政时代结束,但是刘郃本身的威势尚未消失,济阴郡在强大的政治惯性的影响下,还是不由自主的沦为了刘郃心中野望的燃料。 刘郃首先把原来就有的三千郡卒全部聚集起来,然后又宣布募兵,在全郡范围内招募兵勇充入军中,要求人数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没人来,那就干脆抓壮丁,反正人数一定要多! 同时,他还张贴告示,展开舆论宣传。 他表示袁氏叛逆背主,拥立傀儡,表面上是扶汉,实际上是篡汉,是要篡夺国政,妄图颠覆汉室江山,他刘郃身为汉室宗亲,誓要兴复汉室、讨伐袁氏,愿率领天下忠勇之士,反攻雒阳、剿灭袁氏,以此恢复汉室正统。 袁氏全灭宦官,的确声威震天,但是刘郃身为汉室宗亲、宦官女婿、党人兄弟,也未必就弱小。 济阴郡开始动荡起来。 而东郡那边,更是热闹非凡。 曹绍作为曹节的从子,深知一旦曹节遇难倒台,他必然遭到清算,这么多年坑害士人、绞杀党人的经历让他不寒而栗,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死兆星正在熠熠生辉,光芒大放。 但是,他并非是一个喜欢束手就擒的失败主义太守。 他知道自己手握一座武库,只要招募兵勇,很快就能武装出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来自保,至少不会轻松让袁氏把自己干掉。 所以,得到消息之后,他立刻以东郡太守的名义,召集三千郡卒进行初步武装,然后又到处招募兵勇、强征农民,试图组建足够数量的军队来保护自己。 就算是抓壮丁,他也要抓到足够多的人,绝不会束手就擒。 当接到王吉的书信时,曹绍更是大喜过望,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原来并不孤单,原来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还有与自己一样处境的友人正在与自己并肩作战。 他高兴极了,立刻回复消息给王吉,告诉王吉自己就在这边等着他,只要王吉的大军一来,武库立刻向他敞开,想要多少装备就有多少装备。 然后,老子们一起杀到雒阳去! 去找袁氏家族的麻烦! 姓袁的,别以为你们四世三公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除了这些人之外,豫州刺史炅裒、冀州刺史李邵、渤海国相高程和彭城国相文穆等人也接二连三的收到了王吉送来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本身也都处在惶恐不安的情绪之中,不知道要不要逃跑,以及该往什么地方逃跑,或者还在思考着有没有人脉关系可以利用一下,在袁氏那边说说情,看看能不能免于追责。 王吉的消息一送来,他们都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既然知道还有人与他们处在同样的处境之下并且打算抗争,心里莫名的就平静下来。 再一想,王吉那厮说的有道理,以袁氏令人堪忧的节操值,他们说的话能信吗? 怕不是嘴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先好言好语让我们放心,最后再算总账,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一来,逃跑也是死,抗争也是死,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去搏一搏那十分之一的胜利可能呢?要是赢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那整个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不是吗? 怀着如此设想,这些手握权势、身居高位的两千石官员们并没有过多的犹豫和迟疑。 他们深知,这不仅仅是一场权力的较量,更是关乎身家性命的生死搏斗,赢了,万事大吉,输了,身死族灭,遗臭万年。 他们也不想这样豪赌一场,可他们没得选,主动权不在他们,而在袁氏。 袁氏会放过他们吗? 显然不会。 于是他们纷纷传消息给沛国相王吉,表示他们都决定要加入这场行动之中,各自整兵备战,讨伐雒阳,誓要与袁氏家族一决高下,并且立刻与王吉商议行动路线和战术。 至于雒阳这边,当然不可能同一时间得到那么多不同的消息。 最先传到雒阳朝廷的就是沛国这边的消息。 王吉,这个大宦官王甫的义子,成为了第一个正式举起反旗、宣布要讨伐雒阳朝廷和袁氏家族的人。 他甚至在袁逢、袁树正式商讨出一个清算名单之前就宣布要搞事情了。 所以当袁逢和袁树把清算名单整理好、递交给刘悝盖章同意之后,正在召开会议商讨执行次序和可能性状况的时候,就接到了沛国相王吉宣布要讨伐雒阳的消息。 袁逢和袁树接到这个消息时,都有些惊讶。 袁逢惊讶的是,居然有人敢在这样的局势下造反,这无疑是对他袁氏权威的公然挑战。 而袁树惊讶的则是,居然有人那么快就反应过来要造反。 这份清算名单正在商讨执行次序,还没有发布出去,所以不存在泄漏与否的情况,他们对外宣布的消息只是废黜刘宏、拥立刘悝的消息,并没有其他的消息。 只是这样子就刺激到了这些宦官余党,使得他们开始举兵反抗,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看起来,这些宦官党羽比咱们自己人更清楚他们会被如何处置掉,并且也更加的果决。” 袁树当着所有参与清算会议的官员们,发表了如此感慨。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寒意。 在清算会议上,袁逢派系那边不止一个官员提出要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他们认为,一下子公布所有的消息,无疑会刺激到地方上的宦官党羽,使他们联合起来反抗,这样一来,会给雒阳朝廷带去比较大的压力,这不符合雒阳朝廷的利益。 他们建议,可以先宣布只惩戒宦官亲眷,其余人都放过,以此削减反抗人数,让宦官亲眷没有助力,等宦官亲眷被全部处理掉之后,再处理其他人。 这样一来,既可以达到清除宦官势力的目的,又可以避免过大的损失和混乱。 然而,袁树却并不同意这个看法。 他认为,大家都已经明牌了,都已经把宦官全杀了,皇帝都换掉了,这明显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种政治态势很难不让宦官余党怀疑袁氏政权到底有没有宽容对待宦官余党的意思。 反正袁树是怀着野兽的心境向宦官们发起突刺的,一点也没打算妥协。 宦官的财产都被他圈圈圈圈圈圈了,更何况是其他部下? 既然如此,何必遮遮掩掩? 宦官余党也不傻,他们难道真的觉得自己能幸存? 要是第一次党锢之祸也就算了,以二次党锢之祸的惨烈,他们不会如此天真吧? (本章完) 第235章 骑都尉袁树 第235章 骑都尉·袁树 袁树的话让在场的官员们都陷入了沉思。 很多官员低下头默默思考,感觉袁树说的很有道理。 大家都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被蒙骗。 然而,袁逢的故吏、卫尉韩馥却还想反驳袁树的看法。 他坚持认为应该徐徐图之,避免刺激到宦官余党。 “袁公,我认为我们应该更加谨慎一些,毕竟这些宦官余党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有自己的势力,有不少人担任郡守、国相,手握一郡军政大权,如果我们一下子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很可能会狗急跳墙,做出一些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来。” 袁逢听了韩馥的话,心中也有些动摇。 然而,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消息却如同晴天霹雳般传来—— 沛国相王吉已经举起反旗,正式宣布讨伐雒阳!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个大巴掌狠狠的甩在了韩馥的脸上,他原本还想坚持自己的意见,现在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而袁树的看法却是正确的。 袁逢也愣住了。 他原本倾向于韩馥的看法,认为应该循序渐进,避免刺激到宦官余党,然而,事实却残酷的打消了他的想法。 现在,什么都不用争论了。 接下来要思考的,是如何应对叛变,是如何出征讨伐逆贼。 就在这时,段颎挺起了胸膛,十分骄傲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袁司空,既然有逆贼如此狂妄的敢于造反,请允许我率领军队讨伐逆贼!” 段颎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和信心。 “我一定会把这些逆贼斩尽杀绝,让他们流干最后一滴血!然后把他们的头颅铸成京观,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觉得段颎的说法太过于残暴。 中原的“文明人”对凉州“野人”血腥的做派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段颎就是最好的选择。 当前大汉帝国的名将,当以凉州三明为先。 所谓凉州三明,就是在汉羌战争中脱颖而出的战果最强的三大名将,张奂、皇甫规和段颎,这三人代表着桓灵二帝时代东汉军界的最高成就和最牛逼的战术水准。 不过时至今日,张奂已经辞官归隐家乡,授课著书,不再出仕,且张奂已经六十八岁,垂垂老矣,疾病产生,实在不适合挂帅出征了。 皇甫规现在倒是还在任,而且还担当着护羌校尉的职位,但是他远在张掖郡驻守,且他这一年也六十八岁了,垂垂老矣,疾病缠身,听说多次上表请求告老归乡,但是朝廷以他职责重大、羌地尚未平静下来为理由,暂时不允。 难道还要千里迢迢把他从张掖郡喊到雒阳来,再去沛国平定叛乱? 可别噶半路上! 还是别折腾老人家了吧…… 于是,就只剩下段颎了。 段颎今年才五十岁,生龙活虎,精力充沛,而且人就在雒阳,还赋闲没事儿干,之前袁树也许诺过,有什么战事,段颎肯定能捞到出征的机会,现在机会就在这里,他怎么能不出击呢? 所以段颎很明显就是最合适的选手。袁逢觉得也挺合适,段颎反正没什么政务需要参加,本身还挂着一个车骑将军的头衔,作为大汉帝国眼下的最强战将,他出击,绝对是手到擒来。 那些宦官余党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众人商议一番,一致认同段颎出征的许可,于是袁逢便准备上表天子刘悝,以车骑将军段颎为主将,统领两万军队出征沛国,剿灭叛逆。 段颎很高兴,捞到了打仗的机会,又能在战场上展现自己的风采,实在是太棒了。 看着兴高采烈的段颎,袁树不由心动。 于是在散会之后,袁树跟着袁逢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表示自己也想跟着段颎一起出征。 “你也想出征?” 袁逢有些吃惊,忙道:“雒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在政务上有天分,为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你为何要出征?这……这不太合适吧?” 袁逢说的也不假。 从袁树倒腾出新少府和通政司的事情之后,袁树的行政能力就受到广泛的称赞,到新少府和通政司正式开始运转之后,他的行政能力更进一步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很多官员都认为袁树是“家学渊源”,袁逢是“后继有人”。 所以袁逢特别高兴的安排给了袁树不少事情做,虽然暂时没有授职,但是也让袁树在司空府里跟随他一起办事,处理政务,有什么事情也会和袁树一起商议。 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袁逢渐渐感觉把袁树留在身边一起处理政务真的很不错,又能让自己轻松,又能锻炼袁树的行政能力,一举两得。 结果袁树居然要出征? 他还以为袁树已经忘了这回事儿,不会再和他吵着闹着要去并州讨伐鲜卑了呢! 袁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袁逢身边一直当个文官,他觉得锻炼行政能力是一回事,出征打仗锻炼军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他想要继续搞事情的愿望可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此番战事由段太尉挂帅出征,必然不会有什么风险,宦官余孽都是宵小之辈,段校尉出马,手到擒来,所让我跟着一起出征,锻炼一下,这也没什么不好吧?也算是为之后北上讨伐鲜卑积累一些经验,这不是很好吗?” 袁树的理由很合适,袁逢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段颎打仗素来爱护士卒,在凉州大小一百八十战,斩首四万余,他身边汉军只有四百人阵亡,这恐怖的战损比就是段颎大汉最强战将的底气,所以士卒都很愿意跟随段颎作战。 袁树跟在他身边,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 老父亲的爱子之心啊…… 袁逢犹豫许久,在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只能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以你为骑都尉,统领骑兵跟随段太尉一起出击,但是你记住,无论在哪里,一定要紧跟着段太尉,绝对不能违背段太尉的命令,否则我立刻把你召回雒阳!” 袁逢要求袁树给出保证,袁树高兴的应下,表示自己一定会遵从段颎的指挥,不会乱来搞事情。 这个事情就那么定下了,段颎为主帅、车骑将军,袁树则作为他麾下骑都尉出战。 骑都尉属于比二千石的职位,略低于二千石,但是在军队里也算是中高级军官,和平时代更是有数的几名高级军官之一。 名义上是统领骑兵的军官,不过上了战场打成一片,谁也不好说自己还能干什么,一般都是主帅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袁树拿下了这个职位之后,很兴奋的前去段颎那边报道,段颎得知此事后有些吃惊,不知道袁树为何那么踊跃地想要参加战争。 他这样一个未来的帝国掌舵者那么喜欢上战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袁逢居然能答应? 不过当段颎想起那天晚上袁树指挥部下猛冲猛打的模样,还有他身边亲卫精锐善战的模样,便感觉袁树确实不是一个安稳的人。 “你跟我出征可以,但是一来你要有足够的亲卫保护,二来你要发誓,听我的命令行事,你若不发誓,我便不带你出征,这边去找袁司空回了你的任命!” (本章完) 第236章 你可要好好辅助他 第236章 你可要好好辅助他 段颎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所以事先就要和袁树约法三章。 于是袁树只好对天发誓,绝对听从段颎的命令办事,段颎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段颎这才点头,接下了袁树的任命,让袁树以骑都尉的身份召集五千骑兵,准备随军出征。 汉帝国的出征模式目前来说还是没有改变的,凡有战事,以雒阳中央军为基底,在三河之地招募兵马,组成数万人的大军之后出征,打完仗以后遣散募兵,回归原样。 而这个经常负责出击的基底,就是北军。 袁树身为骑都尉,肩上的担子可不轻,他需统领北军中的两支精锐骑兵之一,越骑营或胡骑营,并且还得招募足够数量的三河骑士,以组建一支规模庞大的五千人大骑兵队。 面对这艰巨的使命,袁树经过深思熟虑,最终选择了越骑营作为他的基石。 越骑营有七百名英勇善战的骑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之后武艺高强之辈,人人都有担当基层军官的能力,以这七百人为核心,袁树开始着手招募剩下的四千三百名三河骑士。 他按照朝廷的法度,向河南尹、河东郡、河内郡三地发布了招募令,这招募令如同一股旋风,迅速传遍了三河之地。 三河之地的官府经过了袁逢的一番换血,如今已是焕然一新,基本上所有主官都是袁氏集团的一份子,连不少底下办事的人都是袁树手下一心会的人,三河之地被袁氏率先掌控,稳如泰山。 于是当这些官员们接到招募令后,没有丝毫懈怠,立即行动起来,征兵令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住了三河之地的家家户户。 每一个村落、每一户人家都知晓了这件事。 三河之地的良家子们常常跟随朝廷军队出击,有着雇佣兵的性质,听闻募兵令,他们心中那挣钱发财的火焰再次被点燃,便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根据过去的规矩,纷纷准备马匹、刀剑、随从,积极响应募兵令,集体来到县府报名,再由县府组织一并转运到雒阳,听候调令。 对于袁树来说,这可是他第一次参与到这种正规性质的国家级军事动员行动之中,与他之前自己调动自己手下的人马相比,这次的规模和数量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队一队的骑士带着自己熟悉的战马陆续抵达了集合点,带队者恭恭敬敬地奉上名册,袁树则安排身边熟悉这些事务的办事吏员接下名册。 吏员们清点人数后,便告知这是什么郡什么县,又来了多少人多少马,随后,这些数目会被上报到主帅段颎那边。 段颎那边的计吏会把这些数目统计好,为士兵准备对应的口粮和必须日用品。 五千骑兵的口粮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作为精锐的技术兵种,与那些步兵还不一样,短了步兵的吃喝都不能短了骑兵的吃喝,为了打好这场仗,必须要精心计算,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吃饱。 除了口粮,武器装备也是必不可少的。 主帅会按照具体的统计数目下发从武库领取武器装备的令牌,军队主官们便拿着令牌前往雒阳武库领取相对应的盔甲、弓弩、长矛等等管制装备。 这些装备是军人们的生命线,容不得半点马虎。 骑兵们还要准备对应的轻甲和重甲,马匹也是骑兵的重要伙伴,所以还得统计战马的数量,战马易折损,所以还要准备备用战马,准备所有战马的草料、豆料。 此外,还得安排足够数量的辅兵,帮助骑兵保养马匹、装备,以确保整个骑兵队的正常运转。 想要保证一名骑兵的出击与返回,需要耗费的精力和物资大约是五到十名精锐步兵的级别。 五千骑兵的一次出击,起码要按照两万五千名步兵的等级进行物资筹备,可见骑兵出击对王朝负担之沉重。 如此也不难想象西汉武帝巅峰时也只能出动十万骑兵北击匈奴,而无法出动更多骑兵。 袁树初次参与到这个大规模行动之中,自然有诸多不明白不懂的地方,他深知自己经验不足,所以并没有贸然行事,而是将具体办事的重任交给了他的副手——袁氏故吏、新任越骑校尉范隶。 范隶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代替没有动员经验的袁树,实际上承担起了骑都尉的工作。 袁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也知道不给范隶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助,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站在范隶身边,看着他做的事情,暗暗记下他做事的方法方式,一言不发。 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袁树才会带一点葡萄酒到他的营帐里向他请教一些问题,表示歉意,把姿态做足了,请前辈多多照顾之类的。范隶见状,也是十分感叹。 他早就听说袁树礼贤下士,有容人之雅量,且麾下弟子众多,势力极大,甚至隐隐能和他老爹袁逢相比较,属于内定的袁氏继承人,所以一点都不敢摆前辈的架子。 他深知自己能够成为袁树的副手其实也是一种荣幸,是莫大的机遇,所以无论袁树想知道什么,他都会一并告知,轻言细语,极有耐心,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悉心教导着袁树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这要是让范隶的其他部下看到了,必然会惊讶于那个脾气相当火爆的长官居然还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其实,就算袁树啥都不做,范隶也准备承担起全部的工作并且把这些功劳全部送给袁树,因为袁逢就是这么交代的。 袁逢深知自己的儿子经验不足,所以特地嘱咐范隶要承担起主要工作,然后用巧妙的方式把功劳都推给袁树。 至于范隶本人,自然会得到袁逢在日后前途上的照顾,不会让他吃亏。 眼下袁树既然想要学,想掌握,范隶当然也愿意倾囊相授。 而且……葡萄酒真好喝! 就这样,在范隶的悉心教导下,袁树逐渐熟悉了这次大规模行动的各项流程和工作,等到准备工作开始第四天的时候,范隶惊讶地发现前三天一言不发、一声不吭的袁树,已经可以为他分担一些工作了。 无论是粮食、草料、马匹装备、士兵装备还是人员统计等各方面的工作,袁树都可以开始上手了。 他做起事来有条不紊,井然有序,让范隶十分赞叹。 甚至出现紧急状况的时候,他这边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袁树便直接顶上来去处理这些情况,并且能够很快很好的处理掉这些情况,及时告知他事情的处理结果和最新变动。 很快,范隶就感觉到自己的压力逐渐减轻,甚至渐渐有了空闲的时间,与之相对的是袁树承担起的工作在不经意间变得更多。 两人之间的角色形象逐渐发生变动,袁树已然从小徒弟小跟班转变为了得力助手,甚至向着主要负责人的身份快速转变。 范隶不由得感叹,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位大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经师,果然有着与他的名气相符合的学习能力和办事能力,聪明,睿智,善于学习,脾气好,待人接物毫无破绽。 而且出手大方,极为昂贵的葡萄酒一送就是一小瓶! 范隶存一年的钱都不见得能买上这一小瓶,更多的时候是有钱都买不到,压根没货。 偶尔听说某位同僚走了大运喝到了葡萄酒,那更是馋的不要不要的。 这种人物,你说他以后要是成不了大事,那可真是老天爷不长眼了。 看着袁树指点吏员办事的背影,范隶轻轻抿了一小口珍贵的葡萄酒,舒服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葡萄酒实在是太好喝了! 骑兵大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准备工作,段颎那边的进展也很快。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大将,段颎处理战前准备和战后收尾事宜都是轻轻松松,偶尔有点空闲的时候,他也会到处视察部下们的办事成果。 当他来到了骑兵大营时,从范隶这边得知了袁树优秀的学习能力和行动表现,表示非常满意,对袁树赞不绝口。 “袁子嘉与其他纨绔子弟大为不同,聪慧睿智,礼贤下士,尚且如此年轻,只能说天纵之才,生来就是要办大事的,袁司空有子如此,百年之后也无忧了,羡煞旁人啊!你可要好好辅助他,将来你和你的后代,可能都要靠他才能发达了。” 段颎拍了拍范隶的肩膀,笑呵呵的离去了。 (本章完) 第237章 军政两开花 第237章 军政两开 袁树要以骑都尉的身份统领骑兵出击叛军的消息很快在朝野上下乃至整个雒阳城内外传开。 不少袁氏本家人和与袁氏亲近的外姓官员都对此表示反对,纷纷劝阻袁逢,让他别答应袁树上战场,这样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要是不小心噶在了战场上,那袁逢真是哭都不知道怎么哭。 事实上从雒阳政变结束之后,袁氏集团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在事实上默认袁树就是袁逢的继承人,会继承袁逢的地位继续执掌大权,继续架空汉帝。 所以对于袁树这个继承人,很多人都是用对待“皇太子”的态度去考量的。 自然他们对袁树的安危和行动都非常在意。 现在袁树刚刚在朝廷里打开局面,刚刚在少府和通政司的工作上崭露头角,正要塑造自己在政治层面的威望,转瞬之间就要领兵出击,这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不断有人拜访袁逢,但是袁逢这边的态度也很明确。 这是袁树自己强烈的要求,他劝阻过,没用。 袁树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这个当老爹的也不想独断专行、太过限制自己儿子的行动,儿子长大了总要自己飞翔,他这个老爹还是做好后勤工作就可以了。 更多的,也就不想了。 袁逢这边暂且不说,而袁树的势力集团这边其实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且相对于袁氏家族势力集团的这种对袁树身为接班人的担忧不同,袁树自己的一心会集团对袁树的担忧更是发自本心,发自灵魂深处。 从消息传开,不断有人跑到骑兵大营里找袁树讨论此事,希望袁树谨慎思考,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他们认为袁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怎么办? 卢植、贾诩、程立、十三太保等等关键成员们都跑过来劝说袁树,那些刚刚得到职位还没有来得及上任的一心会员们也纷纷前来劝说。 但是袁树的态度始终一致。 “我身为诸位的领袖,自当敢在众人先,天下有难,我身居高位,自当挺身而出,若龟缩不前,岂能继续腆居高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意已决,诸君且回!” 袁树的态度非常强硬,表示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无奈之下,一心会内只能自行商议,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需要出动一心会最强的勇士们追随袁树一起上战场,一起保护他。 人数不用多,就之前一起闯皇宫的六千人就可以,大家一起上战场,彼此也有个照应。 而且大家互相都很熟悉,打起仗来肯定也是配合默契、一个顶俩。 袁树当时就哭笑不得。 六千人? 这边好不容易凑够了足够两万人出动使用的粮草等后勤物资,你们现在又要跑过来六千人,是生怕雒阳朝廷的库房不够宽敞? “总而言之!现在是真正的出兵讨伐贼军,是要离开驻地远征,知道吗?远征!和过去守护茂陵还有出击皇宫都不一样,需要考虑后勤!大军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就要出发,你们现在居然想加入,这不是胡闹吗?全都回去!” 袁树强硬的表态令部下们无话可说,但是他们的意志并没有改变。 他们坚持认为保护袁树的职责属于他们,其他军队信不过,六千人不行,那就砍一半,三千人,让保卫部精锐和最早的老庄户一起出击保护袁树,这样最好。 结果还是被袁树拒绝。 最后他们没办法,提出最终方案——由廉达、邵原两人统领整个保卫部最精锐的一千名成员加入到袁树的骑兵队之中,承担起誓死保护袁树的职责。 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他们绝不放弃,就算袁树不答应,他们也会自己跟着大军前进。 这群忠诚度、信赖感拉满甚至爆表的部下们十分强烈的向袁树请愿,说什么都要和袁树一起上战场,说把保护袁树的工作交给别人,他们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袁树就有点哭笑不得。 许崇还是在他身边保护他,他也决定要带上一百保卫部精英组成的卫队来保护他,怎么就成了把保卫工作交给别人了? 但是这似乎是部下们最后的底线,他们怎么都不让步,不管袁树怎么说,说什么口粮啊战马饲料啊之类的,他们甚至表示自己自费上战场都要跟着袁树一起走。 卢植和十三太保轮番上阵劝说,贾诩和程立直接跑到袁逢面前请求加一点资金给那一千名自愿上战场保护袁树的勇士们。 最后袁逢也答应了,然后决定加一笔钱用在这一千勇士身上,把他们一起送上战场。 袁树没办法,只能接受部下们过于忠诚的保护。 廉达和邵原二话不说就率领挑选出来的保卫部一千精英一起来了骑兵大营报到,眼看这一千精壮的汉子加入到了军队里,原先那些已经抵达的北军骑兵和三河骑士都有点意外。范隶也有些意外。 “您是说,这些骑兵都是您自己训练出来的?” 袁树点了点头。 之前不好公开说,但现在袁氏已经是掌权者了,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可以,甚至还能更进一步的增加自己的威势,展现自己的实力,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 “当初我在茂陵,遭遇了多次羌人入寇,被羌兵围城,那真是生死瞬间,考虑到朝廷兵少,我便只能自己训练勇士保护自己,训练着训练着,人数就越来越多了。” “越来越多?” “嗯,差不多六千人吧。” “六千?” 范隶咽了口唾沫。 他寻思着,袁树和袁逢之间的父子关系据说很是和谐,而且此番袁氏夺权之后,据说袁氏集团内部也都是认可袁树作为袁逢的继承者,万一袁逢噶了,袁树就是袁氏政权的继承人。 这个事情好像袁逢也并不反对,让袁树帮他的部下谋取了不少官职,所以虽然袁树本人并没有得到什么太高的官职,但是袁树的势力那是真的培养起来了。 之前听说袁树曾经带兵和袁逢一起出击皇宫,他还以为那些兵马都是袁氏家族的,结果没想到这居然是袁树自己训练出来的人马。 那这六千人不就等于都是袁树的家兵部曲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这支武装力量恐怕连袁逢都指挥不动,那是独属于袁树的武装力量,而且看起来相当精悍善战,并不逊色于北军骑兵和三河骑士。 好家伙,难怪大家伙儿那么快就认同了袁树作为袁逢继承人的地位,而不是认同袁基那个袁氏嫡长子,搞了半天,是因为袁树自己实力太强、有后手啊! 袁树见范隶一脸异色,好奇道:“范校尉怎么了?难道是觉得我麾下武装人数太多?” “不不不,不是这样……” 范隶赶快摇头,开口道:“只是觉得袁都尉颇有先见之明,而且财力非凡啊,这六千武装部曲,就算都是步军,不用骑马,恐怕也是一笔巨大的耗费,更何况还有一千骑士……” 袁树闻言,哈哈一笑,朝着范隶眨了眨眼睛。 “范校尉莫不是以为那葡萄酒是我从袁司空那里弄来转送给你的?” “啊?不是吗?那……” “那就是我的。” 袁树微笑道:“我手下掌管着多支往返于雒阳和凉州的商队,整个雒阳九成以上的葡萄酒份额都在我手上,就算是袁司空饮用的葡萄酒,也都是我送去的,没想到吧?” 袁树这表情和语气颇为活泼、调皮,但是这话语里的意思可一点没让范隶觉得简单。 从凉州到雒阳的商队,葡萄酒贸易,九成份额…… 他本来以为这位小袁公子已经是一个很牛逼的人物了,军政两开,文武双全,世间罕见,没想到,他还操持着商业? 真就天才到了这个地步? 此时此刻,范隶又想到了之前段颎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现在明白了段颎为什么要这样说,又对自己那般的客气了。 感情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后代的出路,真就是小袁公子一句话的事情呗? 好嘛! 范隶终于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本章完) 第238章 战神段颎 第238章 战神段颎 袁树这边进步飞快,骑兵大营的战备工作也进展飞快,很快,九成以上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基本上就在等着大军开拔的命令了。 另外,作为骑都尉,袁树也是此次出兵的重要将领之一,所以在战备工作期间,段颎要召开军事会议,他也会抽空参加,了解段颎对这场战事的安排以及最新的军事情报。 前几次都还挺顺利,段颎听取各部将领对军队的布置工作之后,也规划了从雒阳行军到沛国的路线,对于中途有多少补给点,敌人的规模等等都有自己的判断。 和袁树所设想的一样,段颎完全不认为这次面对的敌人只有一个王吉,他认为起码还有两个敌人要和王吉一起顾虑到。 梁国相张颢与东郡太守曹绍。 王吉是王甫的养子,张颢是张奉的侄子,曹绍是曹节的从子,这三人都等于是宦官的直系亲属,靠着宦官的关系飞黄腾达无恶不作,在宦官当政期间大肆捕杀党人与其他忠义之士,罪行累累。 可以说,就算他们主动投降,上缴贪污所得财物,表现良好,供出其他同犯,成为污点证人,最多也就是保证他们的家人不受牵连,可以以庶民的身份活下去,而他们自己必然要死。 这种明晃晃的事情不需要什么别的事情来证明,大家心里都有数。 现在王吉宣布造反,必然联系这两人,这两人也必然会跟随王吉一起造反。 三个郡都处在人口稠密、经济较为繁荣的中原地带,所以三人联手压榨地方的话,起码也能拉出两万人来,再加上东郡有武库,武器装备也不会缺少,那么双方的差距在武器装备层面就体现不出来。 从这个角度说,此番讨伐起码要做好应对三个郡联军的准备,更要防着其他地方还会出现反叛军。 段颎和袁逢都认为这已经差不多了。 不过在正始元年十一月十二日、也就是大军整备工作完成的七七八八的时候,段颎在上一次军事会议刚刚结束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就再一次召集了全军紧急军事会议。 袁树对此有些奇怪,觉得刚刚才结束,怎么又要召集? 难道是还有些问题没有说明白? 于是他立刻赶赴段颎那边,看到了面色严肃的段颎,他向所有军官宣布了一个新的消息。 “最新急报,此番大军出征要面的敌人不是三个郡国,而是四个郡国,还有一个州刺史,除了东郡郡守曹绍、梁国相张颢和沛国相王吉之外,还有济阴郡守刘郃,更有豫州刺史炅裒,这五个宦官余孽勾结在了一起! 更恶劣的是,他们打出的旗号,是兴复汉室、讨伐袁氏,还号称要推翻伪帝,恢复废帝的皇位,声称袁氏背主篡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居然都说的出口,实在是可恶至极!不过他们之间联合起来的速度也的确超乎了朝廷的设想。” 段颎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很多军官顿了一下,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袁树。 袁树倒是面色不改,他和段颎差不多,并没有因为这些人联合起来而感到惊讶,只是对他们用那么快的速度联合起来感到惊讶。 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想到的事情,真要深究,或许也只有浓浓的求生欲可以解释了。 当然,硬是要说意外的话,济阴郡守刘郃居然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里面,袁树的确没想到。 在讨论清算名单的时候,这刘郃的确就在名单里面,因为他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属于宦官集团的一份子。 但是考虑到刘郃的兄长死于党锢之祸,是党人的一份子,又考虑到刘郃宗室近亲的身份,所以袁逢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罢免他的官职,让他回家赋闲,不再录用,仅此而已。 袁树也支持这个决定。 所以从开始到结束,袁逢袁树都没有想要杀死刘郃,然而刘郃却主动加入了宦官余孽的反叛行动当中,举起叛逆大旗,和雒阳朝廷作对。 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动,实在是令人咋舌。 袁树猜测袁逢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也是一脸懵逼。 不过消息虽然令人惊讶,但是段颎并不慌张。 作为与袁氏政权绑死的一份子,他是决不能接受宦官政权复辟这种可能性的,所以他拼了老命也要废掉这群宦官余孽,很快就拿出了全新的对策。 “除了这五人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人也会参与到这场叛乱当中,各地的宦官余孽一旦得知了王吉等人举兵的消息,估计响应起兵的人不会很少,很可能会形成一股风潮,看上去声势很大。 但是这群贼人实乃乌合之众,身居中原腹地,没有太多军旅征战的经验,将寡兵弱,不通战阵,人数再多也不能成事,本将以为,他们的人数多寡,只能影响战事时长,并不能改变结果。 诸君切勿受到这些消息的影响,诸君要确信,这一战,朝廷必胜,王师必胜,阉宦余孽不过是一群垂死挣扎的虫豸罢了,再怎么挣扎,只要朝廷大军一到,他们必然溃散!” 段颎不愧名将,气势非凡,转瞬之间就以绝对的自信驱散了众人的疑虑,强大的气场很快就让众军官刚刚升起的担忧情绪一扫而空。 大家立刻就意识到,己方的统帅是一百八十战平定百年羌乱的大汉最强武将,是这个时代大汉最牛逼的军人。羌人、鲜卑、匈奴,无论是什么敌人,只要作乱,都在他的铁蹄下化为齑粉,所有敌人都在他的追击下被打得嗷嗷叫。 他就是这个时代的大汉战神,能止小儿夜啼。 而对手呢? 一群阉宦余孽罢了。 他们的主子都被砍了脑袋,那些大宦官的脑袋现在还悬挂在雒阳各大城门上风干,都快变成腊肉了,这些余孽又能掀起什么波澜? 强大的自信心很快确立,段颎立刻重新布置战术。 最开始,段颎提出的战术就是以东郡为决战点。 他认为叛军会在东郡集结,更换装备,然后向雒阳进军,从东郡到雒阳基本山是一马平川,没有山川阻碍,所以他决定率领军队沿着黄河直接向东郡进军,与叛军直接展开决战,一战定鼎乾坤。 现在情况稍微有些变动,叛军数量增大,且从彭城国到东郡,目前所知的叛军所控制的郡国连成一线,他们想要前往东郡更换装备、强大自身的需求已经没有阻碍了。 如此一来,叛军甚至可以分兵进军。 比如从沛国出发,通过陈国和颍川,直取雒阳。 又或者从梁国出发,越过陈留郡,向雒阳猛扑。 第三条路线,就是快速向东郡集中,在东郡集体换装,然后集合主力,全力向雒阳进军。 这三条路线,叛军可能都会选择,但无论选择哪一条,沿途几乎都没有什么能阻碍他们的地方。 原先大家预计叛军的数量大约在两万上下,现在多了如此之多的助手,段颎上调了叛军可能的兵力预期,从两万上调到了五万,且保留七万上下的可能性,甚至觉得可能会突破七万。 “叛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为求生,求生者,必然穷兵黩武、丧心病狂,必然强征庶人入伍,以求尽量增多兵力,假以时日,十万之数尚且可能,更别说五万。” 段颎面色严肃,缓缓道:“既然如此,我军只靠两万人恐怕不够,且仓促之间无法调动其他各地军队,能够引为臂助还能赶上大战的,也只有颍川郡、陈留郡和陈国三地。 就算当即下令三地郡守、国相招募兵马助战,仓促之间也没有多少兵马能够聚集,就算一万吧,我军数量也不过三万,如此兵力并不够,只是要继续征召兵马的话,尚需时间。 贼军本就在我之前调兵遣将决议反叛,先机已失,我担心逆贼狗急跳墙,会想方设法尽快发起进军,尽快发起决战,我军若不及时出击,可能会被叛军攻入司隶,如此,则情势不妙。 但若立刻出击,我军将面临兵力上的劣势,虽然我并不担心贼军的战力,可是,贼军到底是人多势众,对于我军来说,此战又不得有失,我实在是不愿冒险行事啊……” 段颎皱起眉头,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营中诸将纷纷沉默。 然后,袁树站了出来。 “将军,末将门下弟子门生众多,且多有勇力,曾随末将突袭宫禁、剿灭宦官,立下大功者很多,末将本来没有动用他们,他们也不是军士,但眼下既然是用人之际,末将愿紧急调动他们。” 段颎稍稍愣了愣,顿时想到了袁树麾下一心会集团的那群棒小伙子们。 冲击皇宫的时候,他可是眼睁睁看着袁树手底下那群人是如何的骁勇善战。 于是段颎面露喜色。 “袁都尉可动用多少人?” “除却目前已经随军的一千,还可动用五千。” 营中众将闻言,纷纷有些意外地看着袁树。 (本章完) 第239章 袁树的私兵部曲? 第239章 袁树的私兵部曲? 营中众将大部分都是袁逢提拔起来的袁氏故吏、门生,对袁树本人并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袁树本身有多大的势力。 只是知道之前袁树的一千门生弟子要参军保护他的事情,当时还感慨袁树能得人心。 结果还有五千? 这些人在政变当日大部分都跟随袁逢行动,他们知道的关于袁树的消息是说兵变当日袁树率军数千进攻皇宫。 但是这数千人马的来源,大部分人都没朝着袁树麾下门生弟子去设想,而是觉得这就是袁氏家兵和少量袁树的门生弟子。 结果这数千人马居然全都是袁树的门生弟子? 那岂不是说袁树口中的六千人都是袁树的私兵部曲? 他居然如此有实力? 营中诸将顿时对袁树有了不一样的感官。 段颎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现在袁树愿意拿出自己的私兵部曲随军征战,他高兴极了。 “好!” 段颎大喜道:“若能增兵五千,我军如虎添翼!此战若胜,袁都尉当记一大功!” 随后他又分析开了。 “加上这五千人,我军目前就有两万六千人,还是不到三万,人数上仍然有些不足啊……” “若仍然不足,末将还建议出动虎贲军、羽林军以及袁氏家兵,凑出四千人不是难事。” 袁树听到段颎的分析,稍一思考,便开口道:“如此,聚兵三万,就算面对五六万贼军,以我军之精锐,对上乌合之众,也可取胜了。” 段颎知道,袁树口中的“袁氏家兵”,估计就是袁逢手上的那支攻打南宫时所用的人马。 战斗力不好说,但都是忠心耿耿的袁家人,甚至可以说是袁氏家族豢养的死士,为了袁氏政权的利益,他们的战斗意志无需怀疑。 但是羽林军和虎贲军…… 段颎犹豫道:“袁都尉,羽林军和虎贲军,可都是在宫廷内保护天子的,怎么能随意调动呢?” 袁树摇了摇头。 “宦官余孽为了混淆视听、蛊惑天下,已经把当今天子呼为伪帝,号称要讨伐伪帝,他们的矛头不单单是指着雒阳,更是指着天子! 事已至此,就算天子不能御驾亲征,天子亲兵也要代替天子出征,表明态度,宣示正统,否则,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天子呢?” 段颎一愣,而后细细思索,觉得袁树说的有道理,又低下头思考了一阵,而后走到袁树面前,双手摁住了袁树的肩膀。 “既然如此,袁都尉,就由你向司空汇报此事吧,若得司空允许,自可上报天子,将天子亲兵派出征战。” 袁树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个使命。 于是他一边派人传令给一心会总部,让一心会总部进行动员,组织五千名战士跟随他一起上战场,一边又亲自奔赴皇宫,找到在尚书台办事的袁逢。 袁树抵达尚书台的时候,正好撞见袁隗从里面出来。 “子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军营里筹备军务吗?” 袁隗见袁树急匆匆跑来,立刻上前询问。 袁树迎了上去。 “三叔,我来见父亲,请父亲允许虎贲军和羽林军随军出征,段将军认为军队数量不足,但是出征迫在眉睫,所以我决定把我那边的五千人也给带上,再算上虎贲军和羽林军,勉强凑到三万人,如此胜算更大一些。” 袁隗听了,皱起了眉头。 “外头的事情我也知道些,但是羽林军和虎贲军是护卫宫禁的军队,如何能轻易出征呢?兵力不足的事情我刚你和父亲商议过了,我正要去处理,快的话十余日便能再征召一批军士,足够你们出击用了。”袁树摇了摇头。 “就是没有这个时间,所以我才有这样的建议,叛军本来就比我们更快的行动,占了先机,要是我们继续筹备,难保出击之前叛军就打来司隶了,到时候雒阳震动,情势会十分不妙的。” 袁隗一听袁树说的严重,自己也觉得有些道理,想了想,便带着袁树一起进到尚书台里面找袁逢。 袁逢知晓袁树的来意,在尚书台里来回踱步一阵,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子嘉所言有理,不能让叛军直接朝着雒阳来,否则人心浮动,雒阳局势尚未稳定,怕是又要闹出许多事端来,这一战咱们输不起必须要打的坚决果敢,要把叛军打到全军覆没,方能稳定天下。” 此话既出,袁逢决心已定,便签发命令,拿出虎符交给袁树,让袁树前往调动虎贲军和羽林军。 袁树接过护符,转身就要跑,快跑出去的时候,被袁逢喊住了。 他回过头,看到的是袁逢满脸的关切。 “征战在外,不比在家,千万小心谨慎,不可轻身犯险。” 袁树心底流过一道暖流,抿了抿嘴,点了点头,转身跑走。 袁树倒也没打算把虎贲军和羽林军全部调走,而是打算调走大部分,留下小部分,反正看管整个皇宫,目前确实用不到三千多人。 一个零头就差不多了。 重建后的虎贲军有一千六百多人,羽林军一千七百多人,加在一起三千三百多人,数量是足够的。 要是这都不够,城门校尉麾下军兵和执金吾麾下军兵也都是可靠的,都能任用,不可靠的都已经被第一时间除掉了。 袁树手持兵符,到虎贲军营地和羽林军营地调兵,把虎贲军和羽林军各自调走一千五百人,凑足三千人,持皇家旗帜代表天子出征。 虎贲中郎将董宣和羽林中郎将王宠一起跟随出征,只留下一个军司马率领留下的三百多人继续把守皇宫。 另外一边,得到袁树号令的一心会虽然不知道袁树为什么又改变想法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兴高采烈,因为他们终于可以伴随袁树一起上战场,又能赚军功,又能亲自保护袁树,实在太棒了。 留守总部的一心会干部们立刻行动起来,把之前跟随袁树出击的其余五千人也给召集了起来,只一天功夫就把五千人全都送到了军队大营里。 于是前后不过两天,袁树整顿了八千训练有素的军队送到了段颎麾下。 除了这八千人,还有最后一千人的人员缺额,这一千人也被袁树从袁逢手里要了过来,全都是袁氏家兵,战斗力不敢说很强,但对袁氏家族忠心耿耿,打小就只知道为袁氏家族服务,堪称死士。 于是,两天的功夫,段颎需要的三万军队就凑齐了。 虽然不都是常备军,但是整体战斗素养都相当可以,段颎眼见如此,简直把袁树夸上了天。 “袁都尉就算不能上战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只是坐镇后方,那也是萧何再世,前后不过两天时间就把那么多兵马凑齐了,此等手段着实罕见,这……咱们的运粮队才刚刚出发不到一天呢!你这兵马都齐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段颎哈哈大笑,对袁树的高效率非常满意。 而后袁树也得知,这几日又有新的消息传来,说陈留郡和陈国都派人传来消息,说有叛军行动的踪迹。 豫州刺史炅裒大举反旗、领兵侵入陈国,号称率领五万大军讨伐雒阳,并且表示叛军已经举兵二十万,要求陈国相魏愔投降,为魏愔所拒绝,魏愔举兵坚守,与炅裒对峙,并且派人向颍川郡、雒阳求援。 有颍川郡守张温已经动员郡卒准备支援陈国。 另外,梁国相张颢也号称率领五万大军进攻陈留郡,陈留郡太守文祥也拒绝了梁国相张颢的招降,决意坚守,并且请求朝廷安排援军赶赴支援。 “还是有忠臣不愿意和贼军同流合污的,如此看来,朝廷还是得人心的,这样我便有更多的胜算了!此战,必叫宦官余孽烟消云散!” 段颎握紧拳头,满脸都是对胜利的渴望。 (本章完) 第240章 扬名立威第一功 第240章 扬名立威第一功 正始元年十一月十六日一早,誓师大会正式展开,段颎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下令全军吃一顿饱饭,喝一碗壮行酒,而后全军正式出发。 此番出发,段颎决定兵分三路。 羽林中郎将王宠奉命率领三千军队前往颍川郡,会合颍川太守张温,两军一起进入陈国,救援陈国,将进犯之敌则击破之。 新任步兵校尉、袁氏故吏田德率领三千军队进入陈留郡,在陈留郡与陈留太守文祥合兵一处,共同防御陈留郡,若有敌人从陈留郡进犯,则击破之。 这两支人马都是偏师。 而主力方面,袁树经过争取,得以被段颎任命为先锋官,统领本部三千铁骑为大军先锋,在前开路,剩余兵马都在段颎的统领下徐徐前进。 兵锋直指东郡。 总之,段颎的计划就是在陈留郡和颍川郡两个方向持守势,安排两员强将和两支精兵协助两太守打防守作战,不要主动进攻,只需稳住战线。 然后自己统领主力大军沿着黄河前进,跟在先锋军后头从陈留郡北部进入东郡,向濮阳方向发起进攻,准备迎战叛军主力。 段颎依然判定叛军主力会集合在东郡,并且顺着黄河一路向雒阳进发。 他根据诸多情报综合判断,得出结论,认为陈留郡和颍川郡的动静都是叛军故意为之,有意行动来搅乱朝廷视线,实际上叛军主力是打算从东郡出发直捣雒阳的。 所以他要针锋相对,迎着叛军的兵锋直接撞上去,发挥自己野战方面的指挥能力,与叛军正面对抗,将他们彻底碾碎。 而袁树所部骑兵,就是他手中最锋锐的一杆长矛。 他要用这杆长矛给叛军一点颜色看看,同时,也试一试叛军的深浅。 正始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早,刚刚抵达原武县才休息不到一个时辰、正在吃早餐的袁树部先锋骑兵得到哨探汇报,说他们在原武县东三十里处的阴水河畔发现了一支军队正在安营扎寨。 他们的人数大约有个两三千,多是步卒,少量骑兵,军中有“刘”“曹”之类的旗号,大概率是叛军,但是人数偏少,周边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叛军,好像是一支孤军。 袁树得知消息,皱起了眉头,略一思索,便有了想法。 这波军队…… 该不会是叛军的先锋吧? 速度这么快? 袁树让人继续探查,自己也顾不上继续休息,整顿士兵,率领部下缓缓出城,向阴水河畔前进。 半个时辰以后,最新消息传来,那支军队安营扎寨之后正在埋锅造饭,没有继续前进,且守备较为松散,他们抵近观察都没有被发现。 “没有多少骑兵,多是步卒,在空旷之地不前进,埋锅造饭,守备松散,犯下如此多的错误,莫不是试图引诱我前去进攻?” 袁树感到疑惑,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范隶。 范隶见袁树看向自己,想了想,缓缓道:“目前还不好判断,但是这旷野之地也藏不了什么伏兵,若有,哨探一定能发现,但是却没有,袁都尉,会不会……这支叛军并没有什么防备?” 袁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 “叛军骤然起事,且多是宦官余孽,可能没有懂兵法的人存在,所以犯下错误也能理解,如此良机在前,我们总不能徘徊不前,我部都是骑兵,就算他们真的有埋伏,我们也能快速离开战场,所以……传令,全军前进!” 范隶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喏!” 同一时刻,叛军营地内,叛军先锋将领、刘郃身边亲信部将蒋寅正在营帐中吃饭。 他作为先锋将,率领军队从濮阳一路奔袭而来,了不少时间,也的确累得够呛。 主要他的任务是抢在汉军抵达之前占领原武县,给叛军在司隶境内抢下一座桥头堡,以此震慑汉军,震慑雒阳,在气势上压雒阳朝廷一头。 所以他紧赶慢赶,休息都不敢休息太长时间,好不容易赶来了。 根据一天前的消息,原武县并没有汉军抵达,周围也没有汉军出没的迹象,这让蒋寅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一放松下来,跟他来的先锋军士兵们都撑不住了,纷纷瘫在地上喘息,抱怨声此起彼伏。 一路强行军,尽管刘郃大发慈悲,把冬衣、冬帽和冬靴都发放了,可原本四千多人的先锋军还是只剩下这三千出头。 尽管他率领了五百多骑兵压阵,不断抓捕、击杀逃跑掉队的军兵,还是有一千多人逃散、死掉。 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并不值得多么紧张。自古以来行军征战,中途出现士兵逃跑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纪律差一点的军队,士兵跑掉三分之一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要不然周武王讨伐纣王的时候怎么会“前歌后舞”呢? 不过,蒋寅显然也意识到士兵们到了极限,再不让他们休息休息,估计还没抵达雒阳呢,士兵就全都跑走了,他就要当光杆司令了。 无奈之下,他决定让疲劳到了极点的部下们稍微休息一下,吃口热乎的,振奋一下士气。 所以他安排士兵们简单的做一个临时营地,然后就埋锅造饭。 阴水已经上冻,但是没关系,凿冰取水,把一路携带的干饼和刘郃特意发放的腌肉一起放到大锅里头炖,炖成一锅烂糊,他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振奋士气的东西了。 一顿热乎乎的饭食吃下肚,什么疲惫、不满都能抛到脑袋后头。 很快,负责做饭的军中火头们就一通操作,挖了坑,埋了锅,生了火,把作为士兵们口粮的饼与腌肉一起放在锅里,倒了满满一锅水,盖上锅盖就开始炖煮了。 也没什么厨艺好说,更没什么调味、操作技巧可言,就是纯粹的炖煮,就是最简单的操作,但是煮出来的热气和香味还是对这群大头兵们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没人能在冬天的早晨、凛冽的寒风中拒绝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哪怕它只是一碗粘哒哒湿乎乎的糊糊。 所以,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大锅里煮出来的东西给硬控住了,上至主将蒋寅,下至一个士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尚未煮好的美食上。 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一支铁骑正在快速靠近他们所在的位置。 袁树率领汉军铁骑快速前行,哨骑探知的情报让他进一步了解到这支叛军并未建立完整的营寨,只是用柴草之类的东西简单的围起了一个栅栏。 他们该不会以为这种象征性的栅栏真的能阻挡住铁骑的脚步吧? 如果这不是引诱汉军中计的计策,那只能说,这支叛军根本就不会打仗。 连最基础的军事布置都不去做好,还打什么仗? 这就是关东人的军事素养吗? 难怪段颎总是说关东人孱弱不堪战,汉羌之战最后还是要依靠凉州人流血流泪去打。 这些承平日久、不曾领会过战场血腥恐怖的家伙们,该不会以为街头持械斗殴、挥刀互劈就是战场了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袁树只知道他有功劳可以领了。 作为先锋将,打败敌人的先锋军就是大功一件,此番出征的第一功,他就要拿下了! 这将是他在军队里扬名、立威的第一功! 就算他们真的有埋伏,以汉军的优势骑兵,想要脱离战场也不是难事! 所以! 继续前进! 汉军铁骑呼啸奔驰,蒋寅和他的先锋军却仍然被热乎的食物硬控住,哨骑没有外派、只在周围游荡,没有多少人在警戒备战,少量骑兵甚至正在喂马,好不容易领到的一身盔甲都因为碍事而被不少士兵脱了下来。 甚至蒋寅本人都把盔甲脱了,只穿着厚实的冬衣等待着开饭时刻。 然后,袁树和他的铁骑呼啸而至,周围游荡的哨骑虽然是看到了,并且惊慌失措、第一时间跑回营寨向蒋寅通报了这个消息。 然而已经太晚了,蒋寅惊恐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名汉军骑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坏了! 蒋寅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在乎的上那热乎乎的还没有开锅的食物? “敌军来了!敌军来了!迎敌!列阵迎敌!迎敌啊!” “骑兵!骑兵迎敌!迎敌!” 蒋寅扯着嗓子嘶吼起来,那些流着口水准备吃饭的大头兵们则像是被惊醒了美梦的梦中人一样,霎时间惊恐万状、脑袋一片空白。 他们机械的在命令下穿戴盔甲、找寻兵器,但是因为过于惊恐、慌乱,以至于很多人怎么都穿不好甲胄、戴不上头盔,或者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兵器。 一边是铁骑奔驰,一边是手忙脚乱,这场遭遇战的结果,没有任何变故。 仓促之间,只有少数没有脱掉甲胄或者及时穿上甲胄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紧急结成了阵型,顾不上歪七扭八的装束和惊慌失措的人群,乱糟糟的阵型看起来毫无战力,正如他们漫不经心所搭起来的柴草栅栏一样。 这样的一群人依托着这样的柴草栅栏,难道真的能阻挡汉军铁骑的冲击吗? (本章完) 第241章 他们并不善于奔跑 第241章 他们并不善于奔跑 蒋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最开始就失去了获胜的可能,面对如此局面,他只能拼命催促手底下的士兵快速整备、立刻出击迎战。 步兵们手忙脚乱的穿甲胄、戴军盔、找武器。 刚才还在给战马喂食的骑兵只有一百多人仓促上马,勉强穿戴整齐,然后在蒋寅的催促下上前迎敌,试图阻止汉军骑兵的冲击。 但这一切毫无意义。 但是不得不说,在袁树看来一无是处的这支叛军的表现已经算是不错了。 就一支大部分成员都是非职业士兵的表现来说,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全军崩溃、转身逃跑,就已经不错了。 这支叛军中只有三百多骑兵和两百多弓手勉强算得上是职业军人,剩下的都是从郡卒这种杂役性质的队伍里转职而来的。 甚至这些郡卒都能算是整个叛军群体当中的正规军了。 因为他们至少是有组织的,摸过兵器,偶尔也有一些军事训练,聊胜于无。 至于组成叛军主体的那一部分,则是纯粹的农民、流民、矿工等等。 少部分被金钱吸引来,大部分都是被强征而来,没得选择。 刘郃等人在长期安稳、偶尔有些强盗贼人的内地州郡里,没有理由也没有动力去组建一支精锐善战的军队,哪怕作为郡守,他们实际上有权力把他们的数千郡卒打造成有战斗力的战斗团体。 相比之下,这支先锋军有骑兵和弓手的配置,其余的都是郡卒,真的称得上是叛军中的精锐了。 可那又如何呢? 面对真正的精锐,他们还是差的太远了。 袁树手下这支先锋铁骑除了北军精锐和三河骑士之外,其他的都是一心会武装团队里在茂陵等地接受过专业训练且多次与羌人骑兵交手过的精锐。 北军精锐自然不用说,是大汉军队里最擅长骑马作战的一群人。 三河骑士则是标准的精英雇佣兵,不止一次跟随汉军出征过。 这样三个群体组成的先锋军,不说互相之间的配合能达到什么地步,至少在战斗力层面绝对是一等一的牛逼。 相比之下,蒋寅所率的叛军无论是装备、训练还是士气,都与董宣的虎贲军相去甚远,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 袁树统领的先锋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而蒋寅的叛军则像是慌乱无章的羊群,两者之间的差距一目了然。 而且袁树虽然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率领军队出击、独当一面,却也绝对不会犯下蒋寅那么多、那么明显的外行人才会犯下的错误。 说实话,袁树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被任命为先锋将。 叛军队伍里就真的没有拿得出手的武人吗? 原本就稀少的骑兵,居然还被分散使用,一批人还没来得及上马,另一批人就已经冲了过来,这哪里是要打仗,简直是儿戏! 于是他一声令下,部下轻骑已经朝着那冲锋而来的一百多叛军骑兵射出箭矢。 骑射这门手艺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和大量的资源投入,非一般军队所能掌握,基本只有边境汉军和北军精锐骑兵才能在战场上熟练运用这一技艺。 而袁树部下,恰好就有那么一支能够骑射的轻骑,他们个个都是箭术高超的勇士,箭无虚发。 数百箭矢腾空而起,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朝着叛军骑兵坠落下去。 那一刻,叛军骑兵们眼前的天空仿佛被箭雨所遮蔽,转瞬之间就被击倒了一大半。 有的被直接射中要害,当场死亡,有的被射伤,坠马之后摔死,剩下二三十人侥幸未被箭矢击中,但他们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 因为此时,负责肉搏的汉军铁骑已经如同狂风骤雨般冲了过来。 他们手持环首刀,亦或端着长矛,只一个照面就把这二三十人全部击落下马。 他们甚至没有给汉军骑兵造成任何损伤,就那么急匆匆地退出了人生大舞台,仿佛只是舞台上的匆匆过客。 而此时的蒋寅还在着急忙慌地号令麾下步兵结阵,他催促着盾兵把大盾举起来,依托栅栏组成一道简易的防线,仿佛是一只蜷缩的刺猬,试图用它那坚硬的刺来抵挡外来者的侵袭。 叛军士兵们的长矛从盾隙中探出,看似很有杀伤力,然而,这些士兵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使得这份杀伤力大打折扣。 当然,这也不能怪罪他们。 一个月前,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还是杂役郡卒,从事的都是些杂活甚至是农活,甲胄下的麻衣还沾着各自家乡田垄上的泥土,在此之前他们经历过的大场面基本上都是大规模的农业劳作,而众所周知,农业劳作是不会死人的。 至少不会那么快速、那么大批量的死人。 骑兵与战马结合起来的庞大体型以及那凶猛冲刺的速度会给人造成极为恐怖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冲击。 这就仿佛一台泥头车朝着现代人进行百米冲刺,誓要将其送入二次元的轮回通道。 绝非普通人可以承受。 蒋寅就算不是一个普通人,也承受不太了这过于恐怖的一幕。 他没想到汉军骑兵竟然那么快就冲来了,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防御工事,来调整军队的部署,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来不及去探究这是谁的责任,也来不及去思考如何更好地应对眼前的局势,他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弓手放箭,试图用箭矢来阻挡汉军骑兵前进的步伐。 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盾墙后的弓手刚射出慌乱而绵软无力的箭矢,汉军铁骑就已经杀到了近前。 他们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箭矢,那些箭矢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基本上没有给汉军骑兵造成什么影响,就消失在了汉军骑兵的洪流之中。 柴草栅栏和脆弱的一层盾墙也根本阻拦不了汉军骑兵的冲击。 端着长矛的汉军骑兵居高临下,直接就在阵前把手中长矛刺入了盾墙内,盾墙后的叛军长矛手被纷纷刺死,血腥的场面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叛军盾墙几乎在一瞬间就瓦解了。 随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军阵没了,步兵面对骑兵,还有什么反击手段吗? 没有了。 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只想着逃离这个死亡之地,有的人甚至被吓得瘫倒在地,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一味的嚎哭。 蒋寅只能硬着头皮带着相对精锐的亲卫冲杀上前,试图抵挡董宣的攻势。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汉军骑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他们的攻击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而叛军士兵们则显得软弱无力,不仅无力反击,许多人甚至在慌乱中互相踩踏,死伤无数。 在战斗中,汉军骑兵们充分发挥了他们的优势,他们利用马匹的速度和灵活性,不断地穿梭在叛军人群中。 许多叛军士兵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就被骑兵们的长枪、环首刀击中,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身体被长枪刺穿,脖子、手臂被环首刀砍断,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已经完成装备的士兵尚且如此,那更多还没来得及穿戴盔甲、拿起兵器的叛军士兵,早在看到汉军骑兵突入营寨中大杀四方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拿武器,就直接转身就跑,他们翻出营寨、奔向了已经上冻可以行人的阴水。 某种意义上来说,逃跑是没错的。 战场上能活下来的人往往不是勇敢善战的战士,而是善于奔跑的跑男。 只要跑得够快,就能活得更长久,对于那些普通的叛军士兵来说,逃离战场或许真的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但是,这对于蒋寅和正陷入汉军骑兵暴击的其余叛军士兵来说却是彻底的绝望。 因为他们看起来并不善于奔跑。 (本章完) 第242章 首战得胜 第242章 首战得胜 他们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看着汉军骑兵如入无人之境般肆虐着他们的营地,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前面在被虐杀,后面已经溃逃,蒋寅身边的亲卫也被汉军铁骑包围起来,一阵劈砍之后,有的亲卫掉了整个脑袋,有的掉了半个脑袋,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更有甚者,或许是知道蒋寅没有热水洗脸,所以“贡献”出生命,冒着热气的脑浆连着血液糊了蒋寅一脸,那黏糊糊的感觉,那刺鼻的血腥味,让蒋寅几乎要呕吐出来。 可他来不及恐惧,也来不及恶心,肾上腺素爆发的状态下,他拼尽全力地抵抗着汉军骑兵的攻击,他挥舞着手中的战刀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汉军骑兵的攻击实在是太猛烈了,他根本无法抵挡。 终于,在一名汉军骑兵的猛攻之下,他被一矛刺中了肩膀,那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手中的战刀也险些脱手。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试图继续战斗,可另一名汉军骑兵却趁机挥刀砍向他的脖颈,蒋寅瞳孔一缩,急忙躲避,但为时已晚,那锋利的刀刃还是在他的脖颈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他整个人只是一顿,随后面朝下扑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然后就没了动静。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还在看着这个充满血腥与残酷的世界,身下,他的鲜血已经浸染了干涸的土地,渐渐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泊。 蒋寅的倒下仿佛是一个信号,那些叛军士兵们本就动摇的军心彻底崩溃了,他们如同被惊吓的鸟群,纷纷丢弃手中的武器,慌乱地四处逃窜。 袁树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率领精锐的骑兵们如同猛虎下山般乘胜追击,纵横驰骋。 战场上,叛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染红了大地,那惨烈的景象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战斗还没有结束。 部分叛军士兵在慌乱中逃到了阴水河畔,他们试图在冰面上行走,想要逃到对岸去求得一线生机,但他们哪里知道冰面上的行走是何等的艰难? 更何况他们的速度根本无法与骑兵相提并论。 汉军骑兵如同一阵风般迅速追杀过来,还没来得及上冰面的逃兵已经没有武器,更谈不上什么阵型,他们在骑兵面前就像是一个个活靶子。 骑兵们挥舞着刀剑,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个叛军的生命,这场面,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更像是一次机会难得的实战训练,让骑兵们积累了更多的马上战斗经验。 很快,汉军骑兵也追到了阴水河畔。 他们看着茫茫的冰面上那些正在艰难行走、时不时滑倒的叛军逃兵,倒是没有贸然登上冰面追击,而是纷纷取出弓弩,瞄准目标,开始了定点射击。 这种敌人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的单方面优势实在是太美妙。 精于骑射的北军骑士们尽情施展自己的箭术,不善于骑射的其余骑兵也拿出弓箭,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锻炼自己骑射的技术。 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叛军士兵们不断被箭矢击中、丧命。 当袁树带着亲卫抵达阴水河畔的时候,冰面上已经满是像刺猬一样被射杀的叛军逃兵,有些汉军骑士还意犹未尽,打算越过冰面去追杀剩下的一小撮叛军逃兵,但袁树却制止了他们。 “让他们回去报信吧,告诉那群阉宦余孽,和朝廷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袁树初战得胜,心中自然十分高兴,虽然这群敌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强敌,但是战胜了就是战胜了,敌人再弱鸡,也是战胜! 所以他立刻派人去统计战果、记录战策,并且下令把消息通知给段颎,让段颎知道。 接着,他下令全军稍事休息,打算休息一阵之后就越过阴水向对岸进发,目标是陈留郡酸枣县。 有趣的是,就在袁树下令打扫战场、稍事休息的时候,担当他部下军司马的邵原忽然冲向他,向他汇报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在叛军之前的营地里,他发现了一大堆刚刚煮好、还热乎乎的饭食。 “还有这种事情?” 袁树有些惊讶,他跟着邵原一起来到了叛军的营地,在一片狼藉之中发现了一堆大锅。 他上前掀开其中一锅的锅盖,朝里头一看,发现虽然里头是乱糟糟的一团糊糊,但是那股香气却是实打实的。 袁树用一柄勺子在锅里搅和了一下,从里头捞出来了一些炖肉块,那香气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乐开了。 “这应该是面糊糊炖了肉,看来叛军还没来得及吃口热乎的就被咱们灭了,正好,免得咱们生火造饭了,把这些食物都给弟兄们分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士兵们正需要一顿热乎的饭菜来恢复体力。 袁树一声令下,汉军骑兵们顿时欢欣鼓舞地把这些面糊糊炖肉给分了。 他这边是三千人,叛军那边好像也是三千多人的分量,绝对是足够的,每个人都能吃饱。 这意外的美食让士兵们的心情更加愉悦,也为接下来的战斗增添了信心。 此外,他们还缴获了一百多匹完好无损的战马和一大批干粮、腌肉等军需物资。 “这群叛军的补给还真不错,有粮食,有腌肉,还不缺盐,看来他们还真的筹集到了不少物资啊。” 袁树对此略有些忧虑,看着身边的范隶说道:“这样一来,之后怕是有不少攻城战要打啊。” 范隶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担忧的。 “尽管如此,好的给养也要配给善战的军士,就叛军这种能耐,给他们山珍海味他们也打不过咱们。” 袁树笑了笑,也没再多想。 除了大量食物的缴获之外,汉军还获得了不少已经受伤、半死不活的马匹。 对于这些马匹,袁树则下令直接宰杀,把肉送给后方的段颎主力,让后勤人员把肉腌制了充作军粮来用,可以为军队提供额外的食物。 袁树这边大获成功、取得开门红,得知消息之后,段颎很高兴,立刻派人向全军宣扬此番袁树的开门红。 而当得知了叛军战术素养非常低劣的判断之后,段颎就更加放心了。 “我早就说过,这群叛军常年在关东富裕郡县养尊处优,哪里知道战场的可怕?哼!这次,本将要教他们好好领略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场!” 随后,汉军主力继续前进,很快就抵达了之前发生过战斗的原武县,接着,他们又顺利抵达了袁树已经占领的酸枣县。 酸枣县之前被叛军蒋寅所部占领,而蒋寅所部被袁树全灭,所以酸枣县在袁树率军赶到之后并没有做什么抵抗。 之前叛军抵达的时候,酸枣县令已经弃城而逃,整个县城只剩下几个小吏。 眼见汉军抵达,他们直接打开城门,跪在城门口迎接汉军,祈求宽恕。 袁树没有为难他们,顺利控制了酸枣县城,要求他们为大军准备后勤补给,动员县民为汉军修建营寨,并且进一步派哨骑向东探查叛军动向。 待段颎抵达酸枣县,袁树已经准备好了足够使用的营寨,段颎非常满意,与袁树相见甚欢,并共同商讨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在袁树的讲述下,段颎得知袁树在抵达酸枣之后并没有继续向前推进,因为他通过哨骑的探报得知,有一支人数规模极大的叛军正在东北方向上的燕县屯兵。 他们已经占据了燕县城,并且有整修城防的迹象。 为了谨慎起见,袁树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和情报收集,大体判断燕县有不少于两万人的叛军,与此同时,叛军在接下来的数日里又在胙城屯兵。 但是他们并没有向酸枣发起进攻,似乎有些稳扎稳打的样子。 (本章完) 第243章 段颎一直都记得 第243章 段颎一直都记得 面对这种情况,袁树并没有贸然前进,他决定就地屯驻在酸枣县,同时让酸枣县令募集县民整修城防,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本来他还担心万一叛军主动出击酸枣县,他这边守军人数不够会导致城防有失,但是随着汉军主力的到来,他的担忧也烟消云散了。 “大军主力既然到了,就算叛军全军来攻,也不必担心了。” 袁树笑道:“以叛军这群乌合之众,就算有十万,也不会是朝廷王师的对手。” 段颎点头称是,然后立刻安排军队安营扎寨,以酸枣为中心构筑军事大营,继续派人收集叛军情报,让士兵休息了两日。 两日休息间,叛军没有发动主动进攻,倒是双方的哨骑有过小规模交手,汉军占据优势,杀掉了不少叛军哨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动向。 段颎和众将进行了一波研判,认为叛军进占胙城是要威慑汉军,使汉军不敢贸然出动主力进攻燕县,两城互相帮助,汉军无论攻击哪里,另一边都会出兵相助,威胁汉军后路。 对此,段颎只是觉得寻常,最多认为叛军领导层吃过一次大亏之后就谨慎起来了,开始注重防守和稳扎稳打。 他们应该也意识到在大平原上汉军铁骑的优势,所以打算用防守作战消耗汉军的军力。 “叛军不再冒进,只能说贼首颇为谨慎,不是个急躁冒进的人,如此一来,我军若要前进,自然是要攻城拔寨,不过好就好在这些叛军并非是精锐善战之士,即使攻城拔寨,我军也不惧之。” 段颎于是下令,等攻城器械抵达组装完成之后,大军就先拿胙城,再攻燕县,以正御兵,正面碾碎叛军,叫叛军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也以此战展现给天下人看,叫天下宵小之辈不敢肆意妄为。 然后段颎开始给部将们安排任务,众军官各有各的职责,最后只剩下袁树,段颎似乎想要分配一些任务给他,但又有些犹豫。 袁树于是主动请战。 “将军,末将已经击败一支叛军先锋,这应该足以证明末将并非无能之辈,将军还有什么不能信任末将的呢?” 段颎听袁树这么说,顿时有些无奈。 他倒是想把袁树当作普通军将看待,但问题是袁树他真的不能被当作普通人去看。 别说袁逢爱子情深,也别说一心会那些人都把袁树当神明看待,段氏一族的兴衰,某种意义上也要指着袁树。 甚至他段颎也是投靠了袁树,而不是袁氏。 这一点,段颎一直都记得。 袁树对待他非常礼貌,执礼甚恭,但这是袁树的个人修养,是袁树个人素质的体现,他不能因此就真的把袁树当作一个下属、一枚棋子去看待。 他虽然不是很善于操弄政治,但是这一点点为人处世的法子,经过宦官调教之后,他还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袁树已经在军队里了,还真的打了一个胜仗,初步证明了他自己。 所以思虑再三,段颎还是决定给袁树一个任务,进一步试探他的军事才能,看看他有没有在军队里站稳脚跟的真本领。 “既然如此,那好吧,袁都尉,我令你统领两千骑兵、三千步军,待我主力攻伐胙城时,防备来自燕县的逆贼,若逆贼来攻,将其阻挡,不可使其妨碍我大军破城,要是燕县逆贼不来攻,你什么都不用做。” 袁树心满意足,接下军令。 “末将领命!” 袁树接下兵符之后,段颎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于是拉住袁树的手,低声嘱咐。 “子嘉啊,燕县若真的来敌,绝不会只是三千人,你要小心一点,你把你自己一心会的那一千骑兵带去,再带三千一心会的步军,剩下一千骑兵,就从你本部调动最精锐的一批,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 袁树稍微愣了愣,随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段公,您不会真担心我执行不了这个任务吧?” “凡事都有万一,小心谨慎方为上计!” 段颎摇头道:“你一身关系到太多太多人了,万不可轻身犯险,我看你一心会的那些弟子门生对你极为忠诚,都愿意用性命保护你,带上他们,万一真的有什么不好,他们一定能护着你逃出来。” 袁树伸手挠了挠脸颊。 “段公,我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个任务,而且要是叛军真的很弱,我甚至觉得我能主动出击燕县……” “战场无小事!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段颎严肃道:“只要能守住要道就可以,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做!你若轻敌,那我便不放你去了,免得出了事情,我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袁树眼见段颎实在害怕,只能承认错误,表示自己必然小心谨慎,并且多带亲信和精锐去,确保自己的安全,绝不亲自冲阵。 段颎这才放心。 两天以后,正始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寒风瑟瑟,但天气晴朗,阳光穿破云层洒在地面上,让好几日没见到阳光的汉军士兵心情爽朗。 也就是这一日,汉军准备齐全,段颎一声令下,便率领两万主力军推着厚重的攻城器械奔赴胙城。 袁树也按照段颎的命令,率领段颎交给他统领的五千人,引军向前,在燕县和胙城之间安营扎寨,扼守住了燕县到胙城之间的官道。 袁树于河流之畔伐木立营,于大营外部广设防御工事,散出哨骑到处打探消息收集情报,认真的执行段颎交给他的任务。 虽然之前打了一次胜仗,但袁树没有丝毫懈怠之心,且万一真的会有很多敌军抵达,他的压力也不会小,所以他一边安排,一边还把范隶带在身边,让他把关。 经过之前的那一战,范隶显然是对袁树有了一定的信心,所以也没有对袁树的安排品头论足,只是看着袁树的操作,只有袁树出现一些较为明显的疏漏的时候,范隶才会开口提醒。 看范隶如此照顾自己,袁树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甩手一小瓶葡萄酒塞到了范隶怀里。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待会儿万一我还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请范校尉多多指点。” “多谢袁都尉赏赐!” 一看葡萄酒,范隶脸上笑得和一朵菊绽放一样,别提多开心了,那一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哎呀,跟着一位客气亲随还出手大方的上司,真爽啊! 葡萄酒真好喝! 胙城攻防战开始的第一天,袁树这边没什么情况。 第二天,袁树这边也没什么情况。 直到第二天晚上,哨骑来报,说燕县方向出现大规模叛军行动的踪迹。 叛军援军要来了! 袁树立刻打起精神,下令哨骑继续探知消息,自己在第三天白天睡醒之后就下令全军戒备,进入战备状态,士兵饱食,随时准备战斗。 接近中午的时候,袁树得到最新消息,一支数千人的敌军正朝着大营所在方向快速接近。 袁树紧张起来,立刻奔赴大营最前沿,视察了士兵们的防备情况和武器准备,又检查了骑兵队伍的准备情况。 考虑到敌人的数量很可能多于己方,所以袁树没有下令出去野战,而是依托坚实的营寨设置防线,利用防守方的优势以逸待劳,应对叛军的攻击。 反正这支叛军才是攻击方,要是不攻,那就等着胙城被段颎攻破。 午后时分,袁树再次接到消息,得知叛军前锋距离大营不到十里路了,且叛军人数也被修正,估摸着不会少于一万人,骑兵少,看起来只有千儿八百人,大部分都是步兵,且没有看到重装备。 就是人多,没别的。 不过袁树并没有太轻松。 之前是三千对三千,现在是五千对一万多,敌人兵力在自己的两倍以上,必须要小心谨慎。 他还是秉持着骄兵必败的警惕心,全力让自己警惕、小心,无论什么时候绝不轻视敌军,采取狮子搏兔的心态。 捏了一把自己的脸,袁树点了点头,端正了自己的心态。 (本章完) 第244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第244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袁树小心谨慎,他统领的汉军也差不多。 五千汉军里,足足四千都是一心会成员与良庄老庄户组成,他们充满了保护袁树、死战到底的战斗意志。 廉达和邵原已经吩咐下去了,要把每一战都当作是保护袁树的最后一战,要把每一战都打出最后一战的气势。 他们要告诉天下所有想要伤害袁树的人——想伤害袁树,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群人手持兵器,齐声呼喝,战斗力爆表,忠诚度爆表,但凡有谁想要伤害袁树,他们都能直接碾压过去,把对方碾压成泥。 战斗意志极度高昂的四千一心会武装所表现出来的气势直接就把范隶和一千精锐北军骑兵给看傻了。 就算是这几日和袁树相处时间和很长的范隶也不知道为什么袁树这边的人如此士气高昂、且如此的忠诚于袁树。 就算是一般的死士,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死士当然愿意为了家主而死,这是他们生来的使命,但是这些人…… 怎么说呢,有种奇怪的感觉,和他固有印象里的死士不太一样。 他不是没见过死士,过去他经历过的某些上级长官身边就有那样的死士,那种仿佛生来就只是为了死的人一眼看上去就有一种让活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但是他眼前的这四千“死士”则完全不同。 这昂扬向上、奋发进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短短的一段时间的相处也让范隶对袁树好感大增,隐隐有些归属感,不过这群人如此这般的狂热,还真是让范隶惊讶不已。 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范隶只能认为这是文化知识的力量。 袁树是这些人的老师,是传授他们知识的人,是大汉著名的经师,文化大牛,所以这些人才如此狂热、忠诚。 但不管怎么说,战斗意志如此高昂,这一战获胜的把握就更大了,获得军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不多时,袁树和范隶一起登上了瞭望台,在瞭望台上放眼望去,已经看到了黑压压一片压过来的叛军。 嗯,人数多,规模大,看上去还真不会少于一万人。 但是…… 非常凌乱。 叛军并非是纵列或者横列那样的队列,而是一团一团的,就像是散落一地的,毫无规律可循,就那么散散乱乱的接近汉军军寨,完全没有袁树印象里军队该有的样子。 甚至连一般的汉军都不如。 步军没有结阵,就这么明晃晃大大咧咧的出现在野外,骑兵数量还特别少,也没有对步兵形成有效的保护。 难道说……有诈? 袁树觉得从军事角度上来说,就算有足够的骑兵作为护卫,步兵在野外的时候也应该注意结阵,否则万一被敌军的骑兵突袭了,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分分钟崩溃给你看! 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么来的。 这支军队如此嚣张,要么就是有诈,在诱导汉军出去野战,然后包饺子。 要么就是纯粹的无能。 有鉴于之前先锋战的经验,袁树觉得大概率可能是后者。 但是他随即想到了段颎的告诫,想到他这次作战的首要任务不是打野,而是打辅助,为了让段颎能顺利攻下胙城,出风头、抢人头不是主要的。 外出征战,讲究的就是一个完成使命,要是乱来,打赢了还好,要是输了,那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袁树这么想着,于是放弃了安排两千骑兵出寨强袭的打算。 站在他身边的范隶其实也有建议袁树出寨强袭的想法,但也是想到了袁树的安全与此番他们的主要任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没提。 两人在这个层面达成了奇妙的统一。 但不得不说,这支军队人数虽然多,可整体上看起来真就是一团乱麻,要是他们行军的时候也是这德行,袁树都不敢想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少人会趁机跑掉。 待这支军队更加接近汉军大营的时候,袁树又得知了这支军队打起来的旗帜上写着几个大字。 讨逆将军曹。 这五个字给袁树搞得有点错愕。 你说要是“征西将军曹”,那袁树勉强还能归类到曹操那边去,可你这个讨逆将军曹又是哪路神仙?讨逆将军不是孙坚吗? 难不成…… 是那个东郡太守曹绍? 但是这也不是问题核心,问题核心在于——你哪里来的讨逆将军的职位? 谁给你封的? 难道是我老爹闲着无聊、封个将军号给你玩? 袁树不理解这个事情也很好解释,因为袁逢的确没有无聊到干出这种事情。 给曹绍封这个讨逆将军职位的,是刘郃。 东汉宗室、济阴郡太守刘郃。 他决定加入造反队伍之后,等来了沛国相王吉和彭城国相文穆两人的联军,然后三人在济阴郡会师,又一同北上前往东郡,在东郡濮阳县会合了曹绍。 四人组成联军,声势浩大,军械充足,粮食也比较多,一时间什么都不缺。 且他们心照不宣的都是使用穷兵黩武的方式募集兵马,甚至沿途劫掠县域、抓捕壮丁,等到了东郡,三人已经裹挟了六万多人前往东郡。 在东郡,他们的人马得到了曹绍的武装,又进行了一番筛选,选出了六万“精兵”。 这六万人就是刘郃等四人联合组建的反雒阳袁氏政权的联军。 当然造反的不止他们四个。 豫州刺史炅裒被安排从谯县出击,进取陈国。 梁国相张颢从梁国出击,进取陈留郡。 两人的军队作为偏师、疑兵,用以分散朝廷军队的注意力。 叛军主力则从东郡出发,直捣雒阳。 这是刘郃提出来的战术,他认为这个战术是目前最合适的战术,且他们在东郡会合主力,还能进一步得到冀州方面冀州刺史李邵和渤海国相高程的援助。 这两人也打算参加这场叛乱,只是行动比较慢,在刘郃等人行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赶到东郡。 但这也无所谓,这四人首先就在东郡完成了第一次会盟会议。 会议上明确确定了以汉室宗亲刘郃为盟主,打起“讨伐袁氏、恢复正统”的旗号,公开向全天下发布檄文,号召天下“有识之士”一起出发雒阳、讨伐袁氏。 他们宣称要恢复刘宏的皇帝之位,将篡夺皇位的刘悝和谋取最高权力的袁氏消灭。 不过私下里,王吉、文穆和曹绍三人都认可刘郃的主位,并且都表态愿意支持刘郃谋取帝位。 只要他想,到时候直接把刘宏弄死,把罪过推给袁氏,他们一点问题没有,刘郃就能顺理成章的即位成为皇帝了。 刘郃对此十分满意,直接就做起了皇帝的美梦。 不过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大局未定,不能贸然显露出自己的本意,所以决定稍微遮掩一下。 目前大家都是一样的两千石官员,不利于确立一个统一的首领,所以四人商定,以刘郃自领骠骑将军,以骠骑将军的身份开府治事,统领王吉等人和所有军队讨伐雒阳。 接着他又任命曹绍为讨逆将军,任命文穆为破虏将军,任命王吉为奋威将军。 然后什么校尉什么中郎将也封了一堆,不管其他,先把这些不要钱的称号撒出去一波,以此收买人心,让各自队伍里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先定定神。 最后,刘郃就宣布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军队。 六万人不够,还要继续扩军,哪怕是强征、抓壮丁,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扩充最多的人马。 与此同时,刘郃并未忘记他们的主要目标。 他们必须主动出击,抢占先机,以攻为守。 而在他们这群人里,只有曹绍以勇猛著称,他身材魁梧,气势磅礴,看上去最具武将的风采和威严,于是,刘郃决定委以重任。 他让曹绍率领一支两万人的精锐军队作为先锋,先行出征。 曹绍的目标是赶在朝廷大军完成集结之前迅速进入司隶地区,占据一座城池,建立一个前沿阵地。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成功地将战线向前推进,对雒阳朝廷形成强大的威慑力,迫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刘郃认为,雒阳朝廷和袁氏家族虽然表面上强大,但实际上都是外强中干、色厉胆薄之辈。 只要他们得知叛军已经大举攻入司隶地区,再加上陈国和陈留郡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必定会心生恐惧,转为守势,而不敢贸然出击。 这样一来,刘郃就能争取时间招募新兵,进一步扩充军队规模,提升整体战斗力,同时也能等来李邵和高程。 在此期间,如果还有宦官的余党想要投靠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赶来。 至此,刘郃可谓是机关算尽。 (本章完) 第245章 正规军大战古惑仔 第245章 正规军大战古惑仔 为了确保这一“宏伟”计划的成功实施,刘郃毅然决定将他们手中最“精锐”的两万余士兵交给曹绍来指挥。 此外,他还把好不容易凑到的千余骑兵中的大部分也交给了曹绍。 实际上,刘郃手中并无更多的可用之人,曹绍自称喜欢研读兵书战策,又具备勇猛之力,稍加展示,便得到了刘郃的高度认可和重用。 这是在无人可选的情况下,刘郃不得不做出的最佳选择。 这就像是在一群瘸子里面挑选将军,矮子里面拔高个儿,实属无奈之举。 所以,刘郃选中了看上去威武雄壮、颇具将领风范的曹绍。 曹绍对此任命并无任何异议。 叛军集团有了主心骨和基础的组织之后,他就没什么害怕的了,心中全是恨。 他早已渴望能够为曹节报仇。 曹节对他十分照顾,一路关照他,提拔他,才能让他这个连孔子的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跳出士族划定的圈子,一跃而上成为两千石郡守。 虽然两人不是亲生父子,但是感情却十分深厚,他也非常想要为曹节报仇雪恨。 自从得知曹节等大宦官的头颅被袁氏军队残忍的砍下、并悬挂在雒阳的城门上风吹日晒后,他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便从未消失。 他发誓要把袁逢、袁树父子的头颅摘下,以此祭奠曹节的在天之灵。 如果战争能够取得胜利,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实现这一誓言。 在战争初期,曹绍的行动还算得上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实质性的阻碍,然而好景不长,他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先锋将蒋寅是刘郃极力推荐给他的,他被刘郃誉为勇猛之士,跟随刘郃十几年,一直保护着刘郃的安全,为人十分可靠且忠诚。 曹绍手下原本就缺乏精干强悍的将领,于是便任命蒋寅为先锋,分了一半骑兵给他,又让他统领三千步军率先出击,想让他为全军打头阵。 结果,蒋寅率领的先锋部队居然全军覆没,只有二百多人侥幸逃脱回来报告了这一消息。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立刻在全军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曹绍闻讯后也紧张起来。 他意识到雒阳朝廷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对付,汉军也没有刘郃所说的那般胆小、谨慎。 刘郃明明说过,汉军一旦听说叛军主动出击的消息,肯定会心生恐惧并采取守势以自保,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汉军居然主动发起了进攻! 一瞬间,曹绍甚至有些动摇和退缩的念头。 但是一想到自己自吹自擂为全军最勇猛的人,还曾扬言要打到雒阳去为曹节报仇雪恨,结果现在就因为一点点挫折就要打退堂鼓,这要是成真了,岂不是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这样一想,曹绍便打消了撤军的念头。 但他又觉得自己领兵在前线冲锋陷阵过于危险,于是便安排部将高让率领五千士兵从燕县出发,前进到胙城一线进行驻防。 这样一来既能分担汉军的火力,又能与主力部队互相支援、形成有利的战术协同。 这应该就是兵法里所说的“犄角之势”吧? 他如此想到。 之后,曹绍便主打一个稳扎稳打的策略,不再想着主动出兵,尽量避免与汉军过早的接战,反正刘郃那边的意思也是让他尽量争取时间、吓唬汉军,并没有明确要求他一定要打赢某场战斗。 先锋部队全军覆没的事情也被曹绍刻意隐瞒了下来,没有向濮阳大本营汇报。 甚至关于汉军已经主动出击、大举进攻到酸枣一线的重要情报,他也没有告诉濮阳方面。 他认为汉军不会那么快采取行动,还能继续拖延几天时间,以观后效。 但他不知道汉军这边主打一个快准狠,要全力以赴消灭叛军,不给他们搞东搞西的机会,所以曹绍还没安稳几天,便突然接到了高让的求援消息,说有汉军来攻,兵马数量还不少,请他快速支援。 这下他有点慌,赶快询问身边的谋士军将,问问他们该怎么办。 结果这群所谓的谋士军将连王吉身边的狗头军师孙樽都不如,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最后搞得曹绍烦不胜烦,一咬牙一跺脚,大手一挥—— 出发救援! 随后,便是袁树眼前的这一幕。 说实话,袁树觉得这支敌军都不能算是一支军队,硬是要形容的话,莫名让他想到了古惑仔这三个字。 就像是电影里那些古惑仔打群架之前那样,给一个镜头,一群看上去很帅气、痞气十足、满身都是纹身的小年轻们站在一起,面色凶狠,气势十足,黑压压一片聚集而来,不懂行的人当然觉得有点吓人。 可问题在于,这不是古惑仔打群架啊。 这是两军对战啊。 两军对垒,一方是正规军,一方是古惑仔…… 对于有过军旅经验、统领军队打过仗的人来说,这一眼看过去,瞬间就能找到这群古惑仔的三五十个致命破绽。 要是段颎在这里,搞不好立刻就会下令铁骑冲击,然后就能把这群古惑仔给打得直叫唤,再把他们践踏成一滩不知所谓的血肉泥浆。 也就是袁树经验不足,主打一个谨慎小心,所以才没有这样做。 尽管如此,袁树也下令全军警戒,弓弩手上前,随时准备射击。 一般的弓箭射击距离较短,属于中近程打击,汉军另有装备蹶张弩,用全身力量射击,比一般的弓箭有更远的射程,适用于远程打击。 袁树训练一心会武装的时候,也会给他们提供此类蹶张弩进行训练,所以此番一心会武装跟随袁树出击,对于军队里这些常人见都没见过的高端制式装备也是十分熟悉,拿起来就能用。 面对缓缓接近的叛军,五百名士兵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上,他们的面前摆放着蹶张弩,另有五百人蹲在他们身边,负责为他们提供、协助装填箭矢。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千名弓手,他们的任务是在蹶张弩射击之后,对更加接近汉军营寨的叛军发动中、近程打击,进一步削减他们的战力和战斗意志。 再往后,则是五百名刀盾手和五百名长矛手,他们负责与冲到营寨边上的叛军进行肉搏,保护营寨不被叛军冲破。 进入到肉搏环节之后,之前的蹶张弩手与弓手也会退居二线更换装备,视情况而定,变成刀盾手和长矛手,加入到肉搏战中,力保营寨防线不被攻破。 袁树参考范隶的意见,对三千名步兵做好了此类规划,详细布置他们的任务。 至于士兵们的什么时候行动、什么时候退居二线,则由军旗、军号进行传递。 这些内容也是军事训练时最基本的内容,甚至比技战术更加靠前。 最后还有两千骑兵,他们将由范隶和廉达率领,他们的任务是要在双方出现胶着状态的时候从左右发动侧击,利用叛军没有很多骑兵的劣势搅乱他们,然后配合步兵,把叛军彻底击溃。 到此为止,袁树的想法还是很正常的,只是阻止叛军的进攻,挫败他们的势头,以此策应段颎率领汉军主力攻克胙城的行动。 但是曹绍完全不知道袁树到底是如何安排的,也不知道他面对的汉军到底是多大的数量级,他只知道一支汉军在他们的必经之处安营扎寨试图阻挡他们支援胙城,且兵马数量比较少。 那还有什么说的? 以多击少,还有不能赢的? 所以曹绍的命令就是以营为单位,让各营校尉率领各自的人马包围、攻击汉军营寨,将汉军营寨快速拿下,然后支援胙城。 他没什么战术策划,也没什么太多的设想,当然现实条件也的确限制了他的设想——弓手和骑兵都是重要的技术兵种,需要训练。 与一般负责肉搏的军队训练几个月就能拉上战场当填线宝宝不同,这种技术兵种再怎么加快进程,没有一两年的功夫,那是真无法掌握技战术,贸然上战场,估计对自己人的危害更大一些。 所以刘郃所部叛军虽然人数多,但是骑兵和弓弩手这种技术兵种十分稀少。 整个叛军里能算作骑兵的只有一千五百多人,会骑马但是不会做战术动作的骑马步兵也就三千多,能熟练使用弓、蹶张弩等兵器的只有一千二百多人。 而且这些人也不可能全都派给曹绍使用。 曹绍带出来两万人,与汉军同等水平的弓弩手只有三百多,就算拥有东郡武库,弓和弩的数量有保证,但是不会用,又能如何?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近身肉搏的战术,直接往前冲,靠着人多势众,看看能不能打出局面。 结果是——打不出来。 因为对面的汉军都是正儿八经的精兵。 一看叛军进入了蹶张弩的攻击范围,袁树一声令下,身边传令兵立刻开始挥动令旗,深沉而悠长的号角声随之响起。 五百名蹶张弩手立刻进行战术动作,躺下身子,用脚和身体的力量把蹶张弩踏开,身旁的辅助者立刻帮助他们上箭,做好射击准备。 而后…… “放!” (本章完) 第246章 我到底在和谁斗智斗勇啊? 第246章 我到底在和谁斗智斗勇啊? 随着负责一线指挥的邵原一声令下,五百支重箭腾空而起,划出破空之声,经过一段优美的抛物线之后,稳稳的落在了正在前进的大批“古惑仔”们的头上。 这批“古惑仔”们并没有完整的阵型,尽管有不少手持圆盾、方盾的盾兵,但是没有统一号令,对于汉军发起的远程打击当然也没有应对的经验,并未以防御态势缓缓前进。 步调不统一、前后没有协作配合,基本上是自己管自己,所以直到重箭落地、将他们钉死在地面上时,指挥军官才惊恐的叫嚷着要盾牌举起来进行防御。 但是为时已晚。 一轮射击,已然将不少叛军士兵击杀当场。 重箭从天而降、破体而出,血洒了一地,当场就有数百古惑仔命丧黄泉,又有数百古惑仔身受重伤、惨叫不止。 叛军的步伐为之一顿、军心受挫。 但这只是开始。 很快,第二轮重箭降临,然后就是第三轮、第四轮。 叛军人数多,基本上还都挤在一起,这重箭只要在一定的范围内,几乎箭无虚发,每一箭都能给叛军造成威胁,不是杀死就是杀伤。 叛军倒了一片,又倒下一片,就像是无形的镰刀忽地一下割掉了一片韭菜。 也就是汉军这边人少,弩兵体力有限,发射五轮之后就没有体力了,否则必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于是袁树下令蹶张弩手后退,传令兵挥出令旗,邵原立刻下令让弩兵退居二线休息、换装肉搏兵器,然后让后方的弓手上前,准备继续打击。 尽管如此,这两千多支重箭也给叛军带去了很大的心理阴影,那么多人就这样死在面前,而自己成为幸存者,这种冲击力和刺激的感觉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的。 职业正规军尚且如此,就更别说这些一个月前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了。 所以袁树只是第一波攻击,就已经让不少叛军精神崩溃,武器一丢,转身就哭着跑走了,顿时引起了一大波的连锁反应,带动不少人一起嚎哭着往回跑。 但此时情况尚且可控,后面曹绍一听到消息,大怒,立刻安排自己身边负责保护自己的骑兵出动,对逃兵格杀勿论,以此威慑士兵只能向前,不准后退。 怕死是不是? 后面,也是死! 给我往前冲!!! 只要快点往前冲和汉军近距离接战,一切都会好起来! 督战骑兵们挥着环首刀疯狂的砍杀所有向后逃窜的叛军士兵,只要看到,追过去就是一刀,毫不留情。 眼瞅着身后的督战骑兵们如此凶悍,叛军士兵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但是这一次他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而且也学会了躲在盾牌后面。 不过手持盾牌的人并不太多,一面盾牌也护不住那么多人,于是谁有盾牌,士兵们就跑过去挤在他身边。 这人一多,就开始推推攘攘,你推我我推你,搞得就和抢座位一样,甚至还有人被推倒在地,直接被后面跟上来的人给踩死了。 所以毫不意外的,汉军的第二波箭雨攻击给他们带去了更加恐怖的杀伤。 而叛军士兵们为了躲避箭雨就更加不管不顾了,甚至开始哄抢盾牌,你抢我我抢你,把本来就一团乱麻的阵型搞得更加散乱,甚至有种原地爆炸的美感。 更有甚者因为抢不到盾牌,又眼睁睁看着身边人被汉军箭矢击杀甚至爆头,恐慌之下转身就跑,也不管督战骑兵们闪着寒光的环首刀,就是跑。 因为逃跑的人数太多,仅仅三百多名督战骑兵显然不够用了。 砍不过来,根本砍不过来! 曹绍一看那些溃兵连督战队的刀都不怕了,这显然已经不是普通的溃兵了,必须要出重拳! 于是就把一直放在后头的三百弓弩手给安排上前,让他们弯弓搭箭,朝着那些溃兵就开始定点射击,谁敢跑,就直接把他们射死。 那些闷头逃窜的溃兵们好不容易躲过了督战骑兵的砍杀,迎面而来的就是定点狙杀他们的己方队友射出来的箭矢。 一个又一个倒霉的溃兵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的定点狙杀之下。 叛军队列中唯二称得上是精锐的两支部队——骑兵和弓弩手都没有向汉军发起进攻,反而向自己人出了重拳,最先杀死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这未免有点太过荒谬了。 不过这也未必,毕竟这些泥腿子在曹绍心里是不是自己人也不太好说。 于是乎,前面有汉军的箭雨,后面有自己人的环首刀和箭矢,叛军士兵们赫然发现自己前后都是死路,他们直接就陷在了绝境之中。 前后都是死! 都是敌人?! 另一边,这过于荒唐的一幕直接把站在瞭望台上观看局势的袁树给看沉默了。 这些叛军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还临阵自相残杀? 他们全军上下有一个人会带兵吗? 怎么走着走着就莫名的开始自己解体了呢? 牢不可破的联盟也不是这样破的啊! 一阵沉默之后,袁树不由得转头看向了站在身边保护他的许崇。 “崇,你说,咱们的敌人都这个样子了,我还是坚守不出,这……是不是太谨慎小心了?” 许崇眨巴了一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嘴大白牙。 “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袁树顿时无语。 然后长叹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感觉这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癫狂。 对面是叛军自己杀自己,身边又是一个完全放弃思考的纯真少年和严阵以待的精锐们…… 我到底在和谁斗智斗勇啊? 真的,袁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打一场精彩的防守反击战,以此策应段颎的攻城行动,但问题在于,他面对的敌人无能到了他都觉得荒谬的地步。 如此,他又想到另一条时间线里的十几年后,那场著名的诸侯讨董作战之中,袁绍统领起来的所谓的“群雄”也只是聚集在酸枣吃喝玩乐一阵子,根本没有和董卓交手。 正儿八经和董卓交手的是孙坚,把董卓赶出雒阳的也是孙坚,所谓的诸侯联军里也只有一个曹操追击董卓,然后被精悍善战的西凉兵马教做人了。 至于那些名声极大的“讨董诸侯”们,则是继续缩在酸枣,等粮食耗尽了,反董联盟也就作鸟兽散了。 然后开始自相残杀…… 从开始到结束,那好像就是一场聚众轰趴,大家舒舒服服的喝酒作乐,顺便吵吵架,其他的什么也不做。 如果把那群“诸侯”和眼下的这群宦官余孽做个对比…… 嗯,有参照物了! 可能,这就是他们真实的水平吧…… 就这种能耐,还学人家造反,还搞什么讨逆将军…… 袁树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了命令。 “传令骑兵,按照原定计划行动,出击。” “骑兵出击过后,令步军结阵,弓弩手全部换装,结阵,一同出击,配合骑兵前后夹击,把这伙贼军全部消灭掉!” 袁树实在是绷不住了。 他已经确定了,这群人不是在欺骗他,不是在演戏给他看,而是事实如此。 这群人就是如此的把行军打仗当作儿戏,就是没有受过任何系统的军事训练就上战场了,还以为打仗是打群架呢! 那…… 就让小爷我好好儿的教教你们该如何打仗! (本章完) 第247章 转进如风 第247章 转进如风 范隶和廉达接到了袁树的指令之后,稍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迟缓。 战场上主将的号令是必须遵从的,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要遵守命令,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军法的严惩。 如果说民间还有刑律可以依仗、杀人还要经过审讯,那军队里杀人不过头点地,民间律法管不到军营之中。 范隶和廉达当即下令全军出击,各自带着一千铁骑从大营两侧杀出,绕了一个圈子,迂回至叛军后方,准备从叛军左右两侧后方夹击叛军,切断其后路,动摇其军心。 他们采用的战术是比较经典的,即敌军若结阵,则用经典骑射战术,绕着军阵骑射,而不是直接冲阵,只有在敌军军阵崩溃的时候,他们才会跃马扬刀冲入敌人群中开无双。 那才是骑兵血腥屠杀步兵的时候。 至于军阵之间的正面对抗,那是步兵的事情。 骑兵出击之后,袁树一声令下,军旗挥动、鼓声隆隆,营门大开,汉军两千步兵以整齐的队列出营门,快速结成四个攻击军阵,以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在后,一字排开,齐头并进。 剩下一千弓手依然维持射击状态,继续对叛军进行箭雨压制,直至鼓声停息。 袁树费大量金钱和各类资源训练出来的精锐战士在这个时候体现出了价值。 无论是整齐的队列还是快速的结阵,他们都非常熟悉,非常快速,一声令下立刻按照命令行动,没有丝毫迟缓,体现出极高的组织度和训练度。 这些……都是钱啊! 袁树依稀记得最开始搞军事训练的时候,他和卢植一起拿着兵书学习阵法,他还专门研究了这些阵法的数学原理,从数学层面寻找更快更科学的变阵模式。 然后又把军官们喊过来搞培训,给他们讲解阵法原理,讲解变阵要务,讲解口令和关键点。 那真是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喂下去,生怕有谁消化不良。 最开始实操的时候,无论是一心会的成员还是老庄户们,那都是军事小白,喊一嗓子往左看,至少三分之一会往右看,左右不分是常态。 让他们站军姿、走队列,站着站着就有人倒下去,走着走着不是前面挡了后面,就是后面撞了前面,很快就一团乱麻,跌倒一片。 让他们列队跑操,跑着跑着就摔成一团,跑着跑着就伤兵满营,不是脚崴了就是被人踩伤了,要么就摔的头破血流,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至于令旗号令的学习,鼓声、号角声的学习,那各种离谱的出错更是家常便饭。 训练到后面,袁树都不对受训者说话的,无论做什么都用旗号、鼓声和号角声来传递。 谁要是犯了错,理解错了号令的意思,直接脱裤子打屁股,打得嗷嗷直叫唤。 袁树支出大量食物、药物,给他们提供严格训练配套的生活支出,大笔大笔的砸钱,这才换来了一支令行禁止的精兵。 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精兵。 眼下,就是这支精兵第一次在野外进行正规作战,尽管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这仍然是一场真正的野战。 待军队列阵完毕,依旧站在瞭望台上的袁树传达了前进的命令,传令兵挥舞令旗,鼓声隆隆响起,士兵们从鼓声中听到了主帅下达的关于前进的命令,遂在一线军官的指示下,踩着鼓点,开始原地踏步。 原地踏步到了一定的时候,随着鼓声忽然的变奏,四个大军阵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向前进。 与此同时,他们也集体呼喊出声,用整齐划一的浑厚的呼喊声展现军队雄壮的气势,以此向眼前的敌人示威。 而在汉军对面的那群乌合之众眼里,汉军士兵们就像是电脑编程操控的机器人一样,用高度统一的动作向自己逼近。 雕刻着鬼脸的盾牌遮挡住了汉军士兵们的身体,闪着寒光的尖锐长矛从中伸出,缓缓逼近,不曾停歇。 更要命的是,此时此刻,汉军箭雨依然没有停歇,一波一波的箭雨还在威胁着叛军的生命,他们还在互相争夺盾牌,或者干脆用死去的战友的身体阻挡箭矢。 不断有崩溃的溃兵向后逃窜,然后在督战骑兵和弓手的攻击下丧命,前后都是死,举目四望,无处可以逃生。 这是真正的修罗场、真正的炼狱。 而随着汉军的更进一步逼近,叛军更加慌乱。 他们已经不敢前进了,最靠前的一批人已经完全被汉军整齐前进的气势给硬控住了,很多人呆呆傻傻的看着不断逼近的汉军,面色呆滞,眼神发直。 甚至连汉军箭雨什么时候停止的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种呆滞也是有极限的,眼瞅着汉军的鬼脸盾牌推进到面前了,闪着寒光的夺命长矛冲着自己脑门儿来了,谁还能呆得住? 盾牌不要了,武器不要了,前线也不要了,更不管身后督战队是不是能砍掉他们的脑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逃命。 叛军直接崩掉了。 所以在前进的鼓声骤然停止、更为激烈的鼓声骤然响起的那一瞬间,汉军长矛手把长矛刺出去的时候,叛军就比他们所预想得更快崩盘。 一边死,一边逃,一边被戳穿了身体,一边丢下所有东西转身就跑,没有一丝留恋。 几乎没有多少人向汉军挥动兵器、发起反击,汉军刀盾手的盾牌都没有受到多少撞击,叛军手里的兵器仿佛就是烧火棍儿,不是用来打仗的,就是用来乱挥乱砍的。 汉军士兵们的长矛不断的刺出,不断的收回再刺出,基本上每一次刺出都能取得战果,每一次收回都能爆出一滩血水。 他们仿佛是不知疲倦的机器杀神一般,精准而固执的重复着同一个标准战术动作,鼓声不停、动作不息。 而叛军,就是彻底的崩盘,一派兵败如山倒的场面,这甚至不是汉军发起进攻之后的事情,而是汉军发起进攻之前的事情。 只有极少数人还能抵抗,还能反击,绝大部分已经完全是逃命人了。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有点快,以至于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曹绍有些不知所措,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统领的“精锐大军”怎么就在少数汉军的进攻之下土崩瓦解了。 逃跑的人比前线抵抗的人更多,他们好像完全不怕自己的督战队,却对汉军畏惧如虎,只知道逃跑,而不知道其他。 曹绍让手下拼命擂鼓助威,但汉军的鼓声对于汉军士兵们来说是前进的激励,曹绍这边的鼓声则像是亡命奔逃的号召,鼓声越响、越激烈,就越像是号召叛军士兵更快的逃跑。 “反击啊!反击啊!为什么没有人反击?这群废物怎么不反击!” 曹绍绷不住了,甚至抢过了身边士兵的鼓锤,自己上前使劲儿的捶响了战鼓,试图以此激励士兵们努力奋战,幻想着这样就能改变局面。 但结果显然不是很好。 他没能改变局面,反而似乎是使用这些鼓声召唤来了一些令他感到十分意外的不速之客。 汉军骑兵从两翼杀过来了。 汉军两千骑兵兵分两路,迂回一阵,直接从叛军大阵左右两翼后方杀了来,直接冲着曹绍所在的地方冲刺而来。 曹绍这边好歹还是有一些军阵保护的,但这脆弱的军阵也没能给曹绍带来任何的安全感,汉军骑兵甚至没有真正的冲阵、破阵,这些大头兵自己就崩溃了,四散而逃,根本不敢与汉军骑兵有任何的交锋,畏敌如虎。 曹绍直接就傻了,看着一片混乱的中军大阵,他一阵惶恐不安,立刻下令让充当督战队的骑兵队回来保护他,结果因为战场太混乱,逃兵太多,宛如泥石流一样,骑兵们都被溃兵们给冲散了,根本找不回来。 这下好了,曹绍眼瞅着自己的所在的地方越来越不安全,眼瞅着自己就快要被汉军骑兵包圆成战利品了,终于不坚持了,跑到自己的战马身前,翻身上马,在十几个亲卫的保护下纵马奔驰,向后方急驰而去,强势开溜。 不得不说,至少在这个决定上,曹绍是正确的。 因为叛军溃兵太多,崩溃的太快,汉军的保卫也不顺利,以至于曹绍的逃跑居然成功了。 他带着十几个亲卫成功突出重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之大吉,顺利转进。 (本章完) 第248章 让大家都能多活几年 第248章 让大家都能多活几年 曹绍是成功转进了,但是他带来的那一万多士兵则没能逃掉。 汉军步兵和骑兵前后夹击,共同压缩,奋力劈砍,大开无双,杀的人为血人马为血马,以至于叛军甚至连逃跑都成为了奢望,只能在万念俱灰之下跪地求饶,祈求活命。 而这场极为顺利的大胜的整个过程,都没超过一个时辰,而汉军和叛军正式交手的过程,其实还不到两炷香的时间。 叛军兵败如山倒还是其次的,主要是投降者甚众。 冷兵器杀人的效率不高,看着杀了很多,尸积如山血流成海,但实际上没多少真的死掉了。 绝大部分叛军都在前后夹击之下丧失希望,然后丢下武器跪地求饶,不敢逃跑,所以他们都活了下来,成为汉军的俘虏。 至于极少数负隅顽抗的,当然是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袁树没有亲临一线,他就是指挥作战,然后亲眼目睹了自己军事生涯第一次野战胜利。 说实话,他本来应该高兴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荒唐、无奈。 这哪里是两军交战? 这分明是早期古惑仔被正规军吊打的真实录像嘛! 虽然的确是打赢了,还赢得很漂亮就是了…… 等战场初步打扫完、统计完了之后,袁树得知自己俘获了一万出头的叛军,战场上还有两千多具尸体,逃跑的估计很少。 而根据被俘获的叛军军官的交代,这次曹绍一共带了两万五千人过来。 除了之前的先锋军,又分出五千去守胙城,自己带着一万五在燕县,救援燕县出动了主力一万三,只留两千左右守着燕县城,剩下的都在战场上了。 袁树捂着脸感慨了一阵,连连摇头。 范隶眼见如此,便十分好奇的询问袁树。 “明明打了那么大的胜仗,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袁树瞥了范隶一眼,用一种让范隶感到费解的语气说道:“打了胜仗我当然很高兴,但如果我们的对手能够更像军队一点,我会更高兴,范校尉,你不觉得咱们的这群敌人不是很像一支军队吗?” 袁树这么一说,范隶顿时知道袁树为什么不开心了。 确实,范隶也觉得这群敌人并不强悍,但是如果说他们不像一支军队,那这话就有点过了。 他想了想,然后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前辈敦促后辈的语气向袁树传授人生经验。 “袁都尉,这全天下大部分的军队都与您眼前所看到的别无二致,您不能觉得全天下所有的军队都和您的家兵部曲一样,那不可能。” 看着范隶如此语重心长的认真模样,袁树也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凡尔赛了。 自己可能对于军队总有那么一种奇怪的精锐滤镜,总觉得不精锐就不能算是军队,不能视死如归、令行禁止的就不算是军队。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从古至今,整个地球上所有存在过的能够称得上是军队的群体,乌合之众才是绝大多数,精锐只是其中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 可如此一来,袁树就更加不满了。 “范校尉,我始终认为把不会打仗的人送上战场是非常错误的行为,不论是承平日久,还是战火四起,军队应当永远是精锐的、善战的! 普通黎庶哪里懂得什么是战场呢?糊里糊涂的上了战场,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好好的一个劳动力就这么没了,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范隶倒是没有想到袁树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不仅关心自己人,居然还操心起了黎民百姓的生计问题,想想也觉得有些唏嘘。 “您有仁心,这很好,不过世间之事往往都是如此,精锐太少,能办成的事情太少,不拉他们上战场,又能拉谁上战场呢?难道是权贵子弟?” 范隶的话让袁树沉默了一会儿。 少顷,袁树抬起头,伸手拍了拍范隶的肩膀。 “过去我的确是无能为力,但是未来,我想试着做一些改变,不说能让这天下变得有多好,至少,让大家都能多活几年吧!” 说完,袁树便径直离开了这里,留下范隶略有些惊讶的看着袁树离开的背影。 至少让大家都能多活几年? 范隶品味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这位袁公子可能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吧,张口就是这般的宏图大志。 他要真的能做到,恐怕天底下老百姓家家户户都得给他立生祠了! 他要真能让人们都多活几年,上古三代的仁德之治莫过于此! 袁树许下这般宏图伟愿之后倒也没有停下脚步,被俘获的叛军军官把他们所知道的叛军与曹绍的事情都给交代了个一清二楚,让袁树知道了叛军的实力和曹绍的实力。 曹绍全军覆没之后,叛军在这一带已经没有其他的军队了,除了那一支大概率已经被段颎判了死刑的防守胙城的军队之外,可能也只剩下防守燕县的两千守军。 原本,袁树觉得只要认真的执行段颎的命令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他觉得按照叛军的战斗力来判断,如果自己不能前进、把燕县城拿下来,那自己的军事生涯说不定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了这个份上还要死抠字眼、一板一眼,这就太搞笑了。 岳将军不是说过吗? 兵法这种东西,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在乎作者怎么写,而在于读者怎么用。 怀着如此莫名的情绪,袁树下令全军稍事休息之后立即开拔,向前进攻,目标燕县城。 一天之后,正始元年十二月初三,袁树率军抵达了燕县城,开始进攻这座县城。 进攻方式非常朴实无华。 弓弩手用箭矢射击城头,进行火力压制,掩护步兵向前拔除拒马,填平陷坑,然后大军靠近城池,后边弓弩手继续火力压制,前头肉搏部队扛着云梯开始冲锋,蚁附登城,与城上叛军守军展开并不激烈的一边倒的厮杀。 袁树手底下的这支军队除了云梯之外就没有装备什么重型的攻城武器,但仅仅只是半个时辰的进攻,燕县城就被他攻下了。 城内守军基本上没有战斗意志,躲在城墙后头射了几支箭,等汉军开始蚁附登城,又往下扔了几块石头、几截木头。 然后就被汉军一路追赶着丢了城楼,丢了城门,汉军鱼贯而入,燕县城顺利拿下。 叛军战死了少部分,投降了大部分,还有一些趁乱逃跑了,袁树仅仅付出了一百多人的伤亡就把这座县城拿下来了,彻底消灭了曹绍统领而来的先锋军的主力。 然后,他一边派人继续向东前进打探叛军的最新动向,一边派人向胙城前进,去把自己获胜的消息告诉段颎,让段颎可以安心的攻城,不要再有其他的担忧了。 段颎这边的行动其实也非常顺利。 叛军只在最开始有比较成规模的反击,他们准备了不少箭矢和滚木礌石,负责防守胙城的叛军将领好像有点能耐,勉强支撑,面对汉军的进攻给出了不错的答卷。 但是这种优秀表现也就坚持了一天左右,很快,叛军的反击就变得绵软无力。 从第二天开始,汉军屡屡登上城头,数次威胁叛军城防。 叛军守将率领自己身边的亲卫亲自搏杀,也只是勉强坚持到第三天上午,在汉军又一次攻上城头之后,叛军守将战死,亲卫全军覆没,剩下的叛军再也无力将汉军赶下城头。 接着城墙失守,城门洞开,汉军轰然而入,城内叛军要么被杀,要么投降,胙城就此被攻破。 段颎取胜之后来不及庆祝,立刻派人去打探袁树那边的消息,生怕袁树刚上战场没有经验、一不小心翻了车,他没法儿向袁逢交代。 他甚至想到最坏的情况,要是袁树打了败仗,就让范隶给他背锅,大不了让袁氏好好照顾范家孤儿寡母就是了。 不过这种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段颎派出去的人没过多久就折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袁树那边的信使,向段颎报告了一个很好的消息—— 袁树打赢了! (本章完) 第249章 半场不能开香槟 第249章 半场不能开香槟 袁树成功击退了叛军先锋大将曹绍亲自率领的一万三千名援军,并且反过来把叛军的援军打的全军覆没,又进一步夺取了燕县城,肃清了燕县城以西地区的叛军。 两场战斗共杀死敌军两千余,俘获敌军一万两千余,大量叛军将校被杀、被抓住,叛军主将曹绍亡命奔逃,不知所踪。 得知这个消息,段颎是真的感到非常惊喜,他没想到袁树不仅完成了任务,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任务,燕县城都被他拿下了! 这说明曹绍率领的那支主力军确实已经被他击溃了,汉军第一阶段反击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段颎自己都才击败了五千叛军、拿下了一座城,袁树那边只有五千人,却击败了比他数量要多三倍的叛军,难道…… 袁树是个百年罕见的军事奇才? 段颎大喜之下,立刻在军中传播袁树大获全胜的消息,以此振奋军心,然后下令军队打扫战场、稍事休息,吃了一顿饱饭之后便开拔,向燕县城而去。 很快,段颎率军抵达了燕县,与袁树会师。 根据袁树提交的情报,段颎得知燕县以东并没有发现成建制的叛军军队正在行进,袁树的哨骑已经抵达了白马县,在白马县周边也没有发现叛军的大兵团。 这就意味着汉军已经掌握了这一阶段的主动权,叛军先锋全军覆没之后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阶段的准备,汉军处在极大的优势之中。 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之后,段颎算是彻底放下心了。 胜券在握的情况下,段颎下令全军休息一日,之后立刻开拔,目标白马县,拿下白马县之后,就能向濮阳的叛军大本营全面推进了。 叛军首脑刘郃就在那边。 在段颎看来,最顶级的战功只需要朴实无华的战术来获得,所以段颎决定把朴实无华这四个字做到极致,一路平推过去,凭借绝对的实力取得胜利。 另外,因为袁树之前的表现非常好,以少胜多击败了叛军主力,让段颎加深了信任。 所以段颎决定让袁树承担起更大的责任,给他更多的兵马,让他继续领兵在前,为大军开路。 既然袁树有军事才能,那就要让他好好儿的发挥一下,多积攒一些军功,方便他尽快晋升职位。 袁树的职位越高,对袁树这一派系的人来说好处越大,对段颎的好处自然也越多。 因为段颎觉得自己也是袁树派系的人。 而另一边,濮阳县叛军大本营里头则满满的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 曹绍在全军覆没之后侥幸逃得一命,但是他身边没有兵马,无处容身,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逃回濮阳,老老实实地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刘郃。 这下他不敢隐瞒了,当然这个时候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汉军马上就要来了。 但是对于刘郃来说,或许隐瞒反而更好一些,至少能让他的皇帝美梦多做几天,不至于让美梦瞬间破灭,立刻进入到了极限求生状态。 其实在曹绍回来之前的这几天里,刘郃过得都还算不错,心情也很好,对未来的展望也有很多。 尤其在冀州刺史李邵和渤海国相高程率领三万多冀州兵抵达之后,叛军的声势更是一涨再涨。 在濮阳一带,那些地方上的官员们也纷纷改变了之前不合作的态度,转变为了合作的态度。 募兵也非常的顺利,通过钱抓壮丁等等方式,除去交给曹绍的两万先锋军之外,刘郃手中的兵马数量已经达到了八万余,总兵力已经顺利突破了十万。 而此时此刻,距离他们造反还不到两个月。 如此快速的发展让刘郃欣喜若狂,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其他人也是信心十足,感觉他们已经占领了雒阳,夺取了全国政权。 于是王吉和文穆甚至在私底下建议刘郃干脆提早称帝算了。 反正天底下有那么多人对雒阳朝廷不满,加入我们的人那么多,现在称帝给大家加官进爵,说不定能更快的增强实力呢? 打起皇帝的旗帜,以大汉正统的名义讨伐身在雒阳的刘悝,直接把正统性抢过来,这多好? 刘郃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心里非常的想要,只是他还残存了那么一丝丝的理智,这一丝丝理智告诉他不要半场开香槟,还是等打到雒阳、看到袁氏父子的脑袋挂在他面前,然后再考虑称帝的事情。 在此之前,还是要稍微低调一些的! 当然啦,半场虽然不能开香槟,但是可以喝点伏特加。 刘郃虽然没有答应他们称帝的建议,但是已经私下里开始给自己准备天子才能使用的冠冕了,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还会穿上这些冠冕,看着铜镜里风姿绰约的自己,怡然自得。 他还开始翻阅古籍,打算找一找适合自己使用的年号,整个人的状态感觉已经十分接近皇帝的状态了。 对于王吉等人私底下对他称臣的行为,他也保持了默许的态度,不鼓励,也不拒绝。 很有袁公路自称仲氏皇帝的风范。 那几天里,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刘郃都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新高峰,至于人生的巅峰,应该距离不远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人生高峰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没能更进一步,等来的也不是人生的巅峰,而是人生的疯癫。 两万大军转瞬之间全军覆没,曹绍这个自称勇武的人居然只带着十几个亲卫逃了回来,身边一个兵都没有了。 就算是两万头猪,完全不会打仗,曹绍这个猪倌带着他们跑,好歹也能跑回来几千头吧? 结果现在愣是上演了一出全军覆没的戏码。 刘郃顿时慌了。 他一边下令把曹绍拖下去斩了以明军法,一边环顾四周,看着手底下的卧龙凤雏们,非常急切的向他们问计。 他手底下的这群卧龙凤雏们眼睁睁看着曹绍被拖出去,那凄厉的喊叫声在他们的脑海里不断循环,似乎也意识到他们之前高兴的实在是太早了。 雒阳朝廷还是有实力的,袁氏父子也是有实力的,他们虽然刚刚夺取政权,根基不稳,但是实力并不弱小。 说来也是好笑,刘郃等人之前甚至不知道此次雒阳朝廷派遣的主帅到底是谁,一直到曹绍带回了消息,他们才知道原来此次朝廷派遣的平叛主帅是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段颎! 那个凉州杀神段颎! 所以他们就更慌了。 刘郃就觉得非常离谱。 “段颎明明是宦官一党的人,他和王甫之间的关系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吗?他现在怎么又投靠了袁氏?怎么还能得到袁氏的信任?还能率领大军外出征战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发问,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刘郃的问题。 没人知道雒阳朝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段颎这种黑历史满天飞的人顺顺利利的活到现在,还能成为一军主帅。 但是他们知道段颎来了,他们应该是没什么戏了,这人的名树的影,段颎到底有多能打,整个大汉朝没人不知道,叛军这边八万大军够不够他一个人杀他都不确定。 所以在那一瞬间,投降几乎成为了每一个人心尖尖上冒出来的那个选项。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把这个选项给压下去了。 这仗还是要接着打下去,总不能段颎一来他们就投降,好歹手上握着八万大军,要是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他们干脆也别造反了。 他们本来就是一群逃不了一死的人,造反也是死中求活,不管对手是谁,他们都没有什么选择,之前的欢欣鼓舞仿佛是幻梦一场,梦醒了,他们也要继续面对残酷的事实。 眼下,刘郃迫切的希望能有一位勇士站出来,率领军队前往抗衡段颎,但是不出意外,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在场的大家或许都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但是大事面前他们的脑袋还是清楚的。 他们绝不会妄想自己能够和段颎相提并论。 这样一来,刘郃就更难受了,他甚至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让你们说话,你们不要不说话,难道段颎来了之后死的人只有我一个吗?别的不说,咱们都是宦官党羽,要是从来没有造反过,咱们还能祈求活命,可现在已经造反了,咱们无论如何都是活不下去的,投降是一定会死的,打一仗还不一定呢!” (本章完) 第250章 这就是出殡 第250章 这就是出殡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知道这个道理和要不要照着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要是所有人都能知道了就去做,袁树也就没有必要专门建立一个一心会来推行他的知行合一了。 所以这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信心能和段颎过招,谁也都不愿意去做那个出头鸟。 无奈之下,站在王吉身边的狗头军师孙樽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办法。 “吾辈皆是宦官党羽,更兼起兵造反,早已没有了活路,现在投降必死无疑,奋战尚有一线生机,这对于吾辈而言是一模一样的,既如此,吾辈不如听天由命,让天意来决定,抽签! 中签者领兵出击,防守白马县,为大军准备争取时间,大军一旦准备好,立刻驰援白马,与段颎决一死战,防守白马者只需据城死守、拖延时间即可,无需野战。” 孙樽把话说完,等着众人的决定。 一群人思来想去,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都知道这一战非打不可,抽签也算公平,大家拼运气看人品,谁中谁不中,那都是老天爷说了算,没什么可值得抱怨的。 相对来说,这的确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于是刘郃作为盟主,亲自准备抽签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最后所有人在公开的场合一起抽签,听凭天意。 最后,在老天爷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那个天选倒霉蛋——冀州刺史李邵。 李邵抽到那根签的时候,脸都绿了,他整个人就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而其余众人则是长舒一口气,觉得老天爷再次眷顾了他们,至少能让他们多活几天。 好死不如赖活着,死到临头,任谁都想多活几天,而不是体面的去死。 事与至此,愿赌服输,李邵想要抵赖也没有办法,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呼吸急促,脑子懵懵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但他最终还是认下了这个签。 愿赌服输,这一点赌品,李邵还是有的。 于是,在众人缅怀的目光注视下,李邵被刘郃任命为带有安慰性质的车骑将军。 他将以大汉国车骑将军的身份统领军队出击,就算死,也算是有了一个重号将军的身份,不算籍籍无名之辈了。 正始元年十二月初八,李邵怀着出殡的心情带领军队出征白马县。 出征之前,他给自己的家人交代好了后事,表示自己如果回来了,一切都好说,要是自己回不来,这次造反大业也失败了,就让他们隐姓埋名逃到江南去。 隔着一条大江,雒阳朝廷的手不是很方便,铁拳也未必砸的下来,所以他们在江南更有可能活下来,实在不行,那就往岭南跑,跑到天涯海角去,就不信逃不了一条命。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李邵感觉自己就像是当年的荆轲,明明重要的助手还没有赶来,却已成骑虎难下的态势,就这么被硬生生逼着踏上刺秦的不归路。 何其悲壮啊…… 但是行军路上,李邵细细想来,心情反而变得平静了起来。 因为他想到自己早已把如今的天子刘悝得罪死了,其他人还能算是宦官党羽,而他则是天子仇人,要是造反不能成功,他必死无疑,早点死晚点死,其实没什么区别。 都这样了,何不拼一把? 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李邵这次是真的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刘郃给了他两万兵马,其中包括李邵自己从冀州带来的五百骑兵和一千弓手,对他也算是照顾了,至少没让他带着两万刚刚强征来的壮丁一起去送死。 凭借这样的兵力,李邵觉得自己只要不浪不乱来,那段颎再怎么能打再怎么能杀,难道还能用他的头去撞破城墙吗? 只要能坚持到刘郃率领主力前来支援,那就算死也是大家一起死,那么多人陪着他一起死,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要怪就怪他自己当初为什么昏了头脑,一定要帮着宦官去杀刘悝,后面还不依不饶一直追,都快追到雒阳了,彻底无法挽回了…… 李邵觉的人就算倒霉也就倒霉到这个地步了,还有谁能比他更倒霉呢? 但问题在于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真的说不准,而且在事情真的落地之前,千万不要半场开香槟。 李邵自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但他没想到更惨的还在后头,能够惨过他的,只有他自己。 因为办事效率太低,军队集结太慢,行动速度也过于迟缓,所以当他开始起兵前往白马县的时候,袁树也已经率领军队从燕县出发,向白马县挺进了。 而且袁树的哨骑已经和李邵这边的先头部队有了接触,发现叛军又有一支成建制的大规模军队开始行动,目标极有可能与袁树是同一个。 哨骑迅速返回,把这个消息告知了袁树,袁树得知以后立刻判断这是叛军的又一次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他们想要在白马县设防,据城死守,以此抵消掉汉军在野战方面的优势。 而汉军若想要尽快解决掉这一次的刘郃叛变,就应该尽可能的避免与叛军打攻防战,应该尽可能的与叛军打野战,将己方的优势发挥出来。 所以袁树立刻下定决心,准备让全军加速前进,争取在叛军抵达白马县之前抢先抵达,将叛军阻挡在县城之外,利用野战将叛军击溃,获得胜利,直接威胁濮阳。 不过范隶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认为,根据情报判断,叛军这一次出动的兵马人数不会比上一次更少,万一他们的人数很多,那么以袁树这边的五千兵力能否在野战中将其彻底击溃也是个问题。 范隶认为以少胜多不是军事上的常态,袁树身为大军先锋更应该谨慎行事,万一战败,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将是非常巨大的。 袁树想了想,觉得范隶说的也有道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稳,但是如果就此错失战机,他觉得十分不值,于是他进行了一个折中的改变。 他将率军奔袭白马县,抢先把白马县城攻克,然后坚守白马县城,等待段颎的主力军队抵达之后,再一起把这支叛军消灭掉。 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这个方案范隶表示支持,其他人的意见也很快得到统一,于是袁树立刻下令全军出发,奔袭白马县,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拿下白马县作为立足之地。 袁树的这一决定是正确的。 当他率军抵达白马县的时候,行动迟缓的叛军还没有抵达,白马县令一看朝廷军队来了,也没多想,稍微权衡一下,就下令打开城门,迎接朝廷大军进驻。 并且表示愿意为朝廷提供粮食上的援助,也愿意立刻提供热饭热菜,让汉军得到休整。 只求汉军不要伤害这一城生灵。 他还表示他并没有想要背叛朝廷,之前和叛军的人也都是虚与委蛇而已,也没有出动什么人马帮助叛军,最多就是按照他们的要求提供了一些运力、帮助转运粮食,实属迫不得已。 “袁都尉深谙儒术,海内知名,还请袁都尉以仁义为本,饶恕白马县民。” 这白马县令颇有些见识,嘴皮子也挺利索,袁树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惩戒县民,县民无辜,我原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袁树告诉白马县令,不要为此担心朝廷不会问罪县民。 但是他,则多少有些麻烦。 所以接下来,他需要老老实实的帮助朝廷大军防守白马县城,届时再看朝廷的决断,是饶恕他,还是继续问罪。 白马县令闻言立刻点头,立刻宣布动员全县百姓帮助朝廷军队搬运城防物资、加固城防、挖掘陷坑等等,基本上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而且干活确实麻利,效率也挺高。 在白马县令的帮助之下,汉军很快便做好了城防的基本工作,初步构筑了白马县城的城防体系。 而此时此刻,李邵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李邵倒也不傻,他稍稍有些讨伐土匪、山贼的军事经验,所以安排了不少哨骑四处探寻情报,这些哨骑提前探知白马县城已经被朝廷军队占领,把消息带了回去。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李邵顿时就感觉他不应该只是怀着出殡的心情率领军队出征,他这就不是出征,他这就是出殡! 白马县城就是个大棺材,他就是带着军队往棺材里去呢! (本章完) 第251章 袁树,与我死来! 第251章 袁树,与我死来! 原本他还想着跟汉军打守城战拖延时间,结果汉军反过来跟他打起了守城战? 他拿什么跟汉军打守城战? 拿头吗? 就他手下这些歪瓜裂枣,他们懂什么叫攻城吗? 别的不说,因为出发比较仓促,他根本就没有携带什么重型攻城武器,整支军队可以算得上是轻装前进的,为的就是尽快赶到白马县城。 结果汉军的速度居然比他还要快,甚至已经占领了白马县城! 这还打什么打? 有那么一瞬间,李邵觉得自己应该率领军队返回濮阳,这样做的话,可能还能多活一阵子,不至于太早奔赴地府。 可他转念一想,他是一个得罪了皇帝的人,只要造反不成功,刘悝不下台,他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如怀着必死的决心,抬着棺材向前冲锋,或许还能起到激励士气的作用,或许还能谋得一线生机,如此就算失败,也算是努力过了。 一念至此,李邵下定了决心,他没有选择后退,而是下令部下在周围寻找合适的木材,就地给他打造了一副简易的棺材,然后命令亲兵抬着棺材向全军上下通报他的必死之心。 他说他作为朝廷命官,深受朝廷恩惠,眼见叛逆嚣张,篡权夺位,天子蒙难,不胜唏嘘,此番讨伐叛逆,他已怀必死之心,不成功便成仁,希望全军上下同心协力,一同消灭叛逆,拨乱反正,恢复汉统,如此,方能共取富贵! 他用倒反天罡的语法把雒阳朝廷形容为叛逆,自己是朝廷正统,试图以此激励士气。 但他不知道,对于自己熟悉的士兵,用这一套可以激励士气,对于自己不熟悉的士兵,只有钱粮最好使,搞这些虚头八脑吓死人的东西,只能让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大头兵们觉得他是个傻逼。 接下来的行军路上,李邵就这么抬着自己的棺材一路前行,倒也莫名的多出了一丝悲壮的意味。 正始元年十二月十一日一早,李邵所部主力抵达了白马县以东十里处,其麾下先锋骑兵队继续向前,遇到了汉军哨骑,双方发生了小规模交战,不分胜负,各自退去。 汉军哨骑把叛军抵达的消息带回了白马县城,告诉了袁树,袁树遂得知这支叛军所打着的旗号是【车骑将军李】。 车骑将军? 刚刚打跑一个讨逆将军,现在又来一个车骑将军,下一次要来的是不是大将军? 袁树就觉得很搞笑,这帮叛军都还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这内部倒是迫不及待的开始加官进爵了。 车骑将军是大汉军事体系中排名第三的重号将军,地位只在三公之下,这要是真的设置了,是可以开府的! 段颎在西凉拼杀了半辈子,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就这,还要靠着拥立新帝的功劳,才最终混成了车骑将军。 结果你李邵一个冀州刺史,没立下什么军功,甚至还追杀过当今天子,结果莫名其妙就成了车骑将军,这要是让段颎知道了,非叫你这个车骑将军变成车寄将军不可! 不过笑归笑,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好。 袁树很快下令全军警戒,做好守城准备,他打算利用一场守城作战判断这支叛军的作战能力。 如果这支叛军有一定的作战能力,那袁树就不会选择冒险,而是会等待段颎的主力跟来,反正段颎的主力有个两三天的功夫也就赶到了。 可如果这支军队和之前曹绍的那支军队差不多,那袁树就会认真的考虑一下要不要自己稍微冒点险、把这支军队给包圆了。 反正袁树也很清楚,全军上下都明白这场作战的主角不是段颎而是袁树,以袁树如今的身份地位和权势,这支军队里绝大部分的人都非常愿意配合袁树、让他取得足够的功劳。 所以,他可以稍微放肆一些,可以稍微不顾人一些,只要在之后给这些人一些甜头即可。 当天中午,李邵便率领全军主力抵达了白马县城下,虽然他看到了城头上有一面写着袁字的大旗,但还是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向城内射去了劝降书,希望可以让城内的汉军守将投降。 虽然这的确不太可能,但是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刘悝都能当皇帝,他想要劝降汉将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万一呢? 袁树得知此事,拿来了劝降书,展开一看,顿时笑了。 “李邵说袁氏犯上作乱,篡夺国政,废黜正统帝王,拥立伪帝,实属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济阴郡太守刘郃身为大汉宗室、高祖后裔,不忍看到大汉国祚被叛逆所篡夺,所以顺应天意起兵讨贼。 他让我们不要助纣为虐,而要顺应天意,尽快改旗易帜归顺正统,如此则不失封侯之礼遇,如果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届时尸骨无存,城内鸡犬不留,还说如果城内有袁氏族人,叫我们要把这个袁氏族人给绑起来,送到城外面,如此可以加官进爵。” 袁树大大方方的把这封劝降书里的内容都给念了出来,念完之后,一边把这劝降书递给了站在身边的范隶,一边大笑着自我调侃。 “诸君,他这样说,我觉得不是很严谨,试想,如果我把我自己绑起来送到城外,那么这群叛贼会给我封一个什么样的官呢?” 袁树一句话说完,周围军将皆哈哈大笑,纷纷出言嘲讽这个李邵不识时务。 范隶很快看完了这份劝降书,然后带着满脸的不屑,顺手把这劝降书递给了身边的廉达和邵原。 “我听说孝武皇帝时,西陲有小国名夜郎,其国甚为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凌辱汉使,惹怒孝武,孝武皇帝遂下令将夜郎国讨灭,乃有夜郎自大之说,我看啊,今时今日这李邵却是比当年的夜郎国还要自大呀!” 廉达也看完了这封劝降书,也觉得十分好笑。 “他居然还说自己随身携带了棺木,这一战要是打不赢,他就打算战死,躺在棺木里让部下把自己送回去,他这是要表明自己死战到底的决心吗? 则区区一个叛逆,哪来的这般言之凿凿?而且他不会觉得他死了之后还能有机会把尸体送回濮阳吧?咱们不把他挫骨扬灰都算不错了!” 袁树闻言,笑着摆了摆手。 “这个李邵,我是知道一些的,听说当初宦官想要杀害当今天子,这个李邵当时是冀州刺史,命令就直接下给了他,而且他也确实带队去抓捕当今天子了,只是最后没成功。 可能他自己也知道他已经得罪死了当今天子,断然是没有存活的可能,所以不如孤注一掷,拼一下,万一胜了,说不定还有存活的可能。” 众人这才明白这个李邵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明白归明白,能不能办成这件事情,还是要看自己的实力。 袁树率领众将登上城头查看情况,确实发现叛军已经把城池包围起来了,看上去旌旗飞扬,颇具气势,且士兵都有比较好的装备。 不过那松松散散的阵型以及士兵随意的站位,还是暴露出了这支叛军并非精锐,虽然有很好的装备,却依然没有脱离乌合之众的范畴。 而且袁树还发现这支叛军虽然把城池围起来,做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但是却没有配备相对应的重型的攻城器械。 于是袁树大胆的判断,这支叛军还是那个怂样。 后面发生的事情也的确和袁树所预料的一样。 袁树拒绝了李邵的劝降,还写了一封回信反过来劝李邵投降,如此只要他一个人死掉就可以,其他人都能活。 李邵当然不愿意啊! 他怎么可能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呢? 就算死那也要拉着所有人一起死,跟着一起死的人多了,他到下面才能舒舒服服。 并且李邵也知道了这座城池的守将是袁树,是结束了宦官专政的袁逢的儿子,据说袁树跟他的老爹一起冲进皇宫,杀死了所有宦官,他本人就是这场大灾变的罪魁祸首,也是李邵落到如此境地的主要元凶。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邵当即就红了眼睛,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就算死也要拉着袁树一起死,让他给自己陪葬。 自己没有好日子过,也绝不能让袁树这个王八蛋过上好日子!决不能让袁树这个王八蛋过上手握重权醉生梦死的好日子! 袁树!与我死来! (本章完) 第252章 车寄将军一命呜呼 第252章 车寄将军一命呜呼 怀着如此坚定的信念,李邵下令全军攻城,他亲自督战,还把手下一千骑兵设置为督战队,谁敢后退,当场斩杀,绝不留情! 两万叛军四面围城,从四面八方开始了进攻,看上去确实很有气势。 那战鼓擂响,号角吹起,整个战场刹那间杀声四起、声势震天,颇有决一死战的既视感。 但正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李邵和叛军的行动非常贴切地彰显了这个道理。 叛军没有重型攻城器械,只有临时赶制而成的云梯和撞击城门所用的撞木,就靠着这两样简易的攻城器械,叛军开始了四面围攻,而迎接他们的是汉军周密的部署和准备。 李邵整支部队只有五百弓手,为了增加对城墙压制火力,他又赶鸭子上架,硬生生挑选出来了两千多人,让他们拿着弓箭,给他们赶上了战场之后就让他们放箭。 至于这些“弓手”的选拔标准…… 就是看谁能把步弓拉开到大半个月亮的程度。 力气是有一点的,但是弓箭绝不是有了一点力气就可以的,没有经过精心训练的结果就是这些所谓的弓手压根就不知道会把箭射到什么地方,一支箭离弦而出,它的方向和最终的落点都是不确定的。 这就像是一个概率游戏,又像是薛定谔的猫,在这片战场上,没有人知道这支箭最后会落在谁的身上。 李邵指望他们能够把弓箭射到城墙上,能够压制城头汉军的防御火力,结果他们射出去的箭大部分都在空中划过一个不怎么漂亮的抛物曲线以后,冲向了自己人。 还有一些箭矢的下落位置非常巧妙,那就直勾勾的落在了自己人的后脑勺上,搞得那些冲上前去的填线宝宝们前头是箭,后头也是箭,防了前面防不了后面,防了后面防不了前面,就像是风箱里的老鼠一样,两面受气。 在敌人的猛攻和队友的痛击之下,这群填线宝宝们光是完成填平陷坑这第一阶段的攻坚任务就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伤亡,尸体都能填平好些个陷坑了。 等他们好不容易推进到护城河边、开始往护城河里丢沙袋的时候,又遭遇了汉军更猛烈的箭雨阻击,可谓是寸步难行。 当然了,汉军准备的守城器械还不止这些,滚木礌石那是基操,在叛军没有看到的角落里,汉军还在准备着超级大杀器——金汁。 袁树原本打算的是一旦叛军成功越过护城河,就先给他们来一家伙,让他们感受一下屎到淋头是什么滋味,尽可能的消耗他们的兵力。 不过让袁树没有想到的是,他似乎还是稍微高估了这些叛军的能。 ,他认为这些叛军至少可以越过护城河来到城墙底下架起云梯、蚁附登城,那种时候使用金汁当然效果更好,但是这些叛军居然连护城河都过不来。 因为叛军那边的弓手实在是不给力,无法压制城头汉军,甚至还会痛击队友,让盾兵管了前面还要注意后面,生怕被自己人弄死,以至于当填线宝宝们冲到护城河边往护城河里丢沙袋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成为了汉军的活靶子。 汉军朝着护城河边上放箭,那箭矢的命中率出奇的高,甚至有一些箭术不错的汉军士兵已经开始把叛军士兵当做活靶子来练习箭术了,甚至还出现了箭术比赛,真是离离原上谱。 看着叛军凄惨的模样,袁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继续放箭放下去,估计这些叛军士兵的尸体都能把护城河填满了,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于是袁树决定亲自率领两千骑兵出城破敌。 对此,范隶等人还是表示反对,觉得袁树太过于重要,身娇肉贵的,还是不要轻身犯险的好,冲阵杀敌这种事情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但是袁树觉得这应该不算是很大的挑战。 “就他们这种状况,真的能给我带来什么威胁吗?而且我出城作战,亲卫自然会保护我,崇,你说对吗?” 袁树看向了身边的许崇,许崇立刻拍了胸脯。 “我死之前,老大绝不会被伤到一根汗毛!” “看吧?” 袁树指了指许崇,许崇抬头挺胸,把雄壮的身躯展露无遗。 众将顿时无话可说,只能默认。 于是袁树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点起兵马,亲自率军出城冲锋。 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许崇当然是贴身跟随,三百一心会出身的亲卫骑兵誓死守卫,把袁树护在最中间,伴随他一起冲阵。 范隶也不放心,选择了跟随,带着自己的亲卫紧跟在袁树后头,生怕袁树出事。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忧也确实有点多余。 叛军本来就因为前后受敌的情况而濒临崩溃,汉军这边擂鼓吹号角、城门大开、骑兵杀出,直接就把叛军给吓崩溃了。 骑兵们还没有冲过护城河上的吊桥呢,叛军士兵就丢了沙袋往回跑,骑兵杀出去的时候,简直就是进入了屠宰场,挥着环首刀、端着长矛一顿乱杀。 袁树这一次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他没有在乎那些普通的大头兵,而是瞅准了那面【车骑将军李】的旗帜所在的地方,与许崇一起率领最精锐的三百亲卫骑兵展开了集团冲锋。 那家伙,一路猛打猛冲、所向披靡,所到之处血四溅,残肢断臂乱飞,就算袁树被护在最中间,也难免有些血在他脸上炸开,浓郁的血腥味儿一直都在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 不过他对于这种气味已经没有那么敏感了。 李邵那边当然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个情况,因为整个战场太混乱了,李邵正准备安排他的一千骑兵冲上战场迎战汉军骑兵,以此扭转局势,但是因为到处都是逃跑的溃兵,甚至反过来冲散了李邵的中军,无论李邵怎么阻止,都没有办法挽回局势。 然后,当李邵身边的亲卫发现有一支汉军骑兵直勾勾的朝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李邵身边的亲卫赶快上前阻挡,试图做点什么,却根本无法挡住那支汉军骑兵疯狂的冲锋,瞬间就被这支骑兵冲杀的七零八落。 李邵整个人都被吓傻了,脑袋一片空白,望着迎面而来的汉军铁骑,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他的战马都已经因为急躁不安而蠢蠢欲动,他却没有调转马头逃跑。 乃至于当一员年轻的汉将挺着长矛朝他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来得及躲避,就那么被一杆长矛狠狠的刺进了胸口…… 而后,一口鲜血喷出,李邵整个身子被汉将的冲劲儿给带着往后掉,从马上软绵绵的摔飞在了地上,滚了两圈,一命呜呼。 车寄将军果然有着属于自己的宿命。 而那副棺材,这家伙应该也是用不上了。 那年轻汉将就是袁树。 冲阵之时,他身边的许崇和亲卫骑兵们为他杀开了一条血路,为他打开了冲向李邵、完成刺杀的荣耀之路,他当然不会拂了大家的好意,挺着长矛冲锋而去,大吼一声,冲着那衣着最华丽最显眼的家伙就是猛刺。 一矛把他刺死了。 然后他调转马头,拔出腰间环首刀,怒吼着一刀斩断了叛军的中军帅旗。 那“车骑将军李”的旗帜轰然倒下,被袁树操纵战马踩在了马蹄子之下。 反正李邵是绝对想不到,自己堂堂车骑将军居然那么快就变成了车寄将军,一命呜呼。 不过这场突击战其实就是那么的快速,甚至袁树都觉得快到有点不可思议,从他率军出城门冲锋开始,一直到他杀死李邵,他估计都没有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就那么快! 就那么一炷香的时间,他直接冲到了一军主帅面前,一矛把他刺死,顺利的让他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因为太过于激动,他整个人都变成了肾上腺素催动的杀戮机器,以至于他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战场上充满了汉军的欢呼之声。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了关羽这个绝世猛男。 在袁绍和曹操对决的战场上,他就是如此勇猛的冲锋而去,直接把袁绍的大将颜良刺于马下,为曹操奠定了一场胜局,成为正史当中唯一被记载的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男。 那时候的关羽会不会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呢? 会不会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招就秒了一军主将呢? 这个问题,袁树感觉自己可能永远也得不到解答了。 —————— ps:快月末了,求一波月票~ (本章完) 第253章 段某人奉陪到底 第253章 段某人奉陪到底 正始元年十二月十一日,袁树率领军队在白马县全歼伪车骑将军李邵统领的两万叛军,阵斩李邵,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一战之下,汉军俘获叛军一万六千余,扫清白马县以西全部叛军,并且直接打通了前往濮阳平定叛乱的道路。 这个消息于十二月十二日传到了正在领军赶往白马县的段颎耳中。 段颎骤然得知,还有些不可置信,他觉得叛军就算再怎么无能,那也是两万人,而袁树只有五千人,全歼这两个字出现在这样的战局中,颇有些难以置信。 就算是两万头猪,袁树这五千人去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儿。 可偏偏这个事情就那么成了,袁树非常成功的全歼了这两万人的叛军,而且根据战报里所说的,袁树甚至是自己率领军队冲锋,自己一矛刺死了叛军主将李邵,奠定了全军的胜利。 堪称此战首功! 好家伙,四世三公的贵族世家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绝世猛男? 你怎么就那么牛逼呢? 段颎得知此事以后,一边派人把袁树的功劳往全军散播,让所有人都知道袁树的成功和勇武,为他扬名,另一边,段颎则加速赶往白马县,他觉得自己有些话不吐不快。 段颎于十二月十三日抵达了白马县,见到了袁树。 在众人围观下,他夸奖了袁树的勇猛果敢,称赞他有【贲育之勇】,将来必成勇将。 但是夸奖之后,他就把袁树拉到了没人的地方,语重心长的跟个老妈子一样就说教起来了。 “子嘉啊,我知道你年轻,你勇猛,你想要立功证明自己,我这不是给了你很多机会吗?你为什么要亲自率军冲锋呢?你不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先锋军怎么办?全军的士气怎么办?你自己的一心会又该怎么办?多少人的荣辱都系于你一身,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亲自冲锋,我跟你交代过了很多次,你为什么还是不听呢?” 段颎大概也是急坏了,堂堂大将,被袁树逼得都有了唐僧的属性。 看着跟老妈子一样的段颎,袁树忍不住笑了笑。 “段将军,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我也是有把握才冲出去的,这支叛军到底是什么水平您也知道,而且那么多人护着我,把我围在中间,我就算是自己想找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我觉得您不应该这样说我,我听说,您当年在凉州战场上可是经常身披重甲跟士兵一起冲锋陷阵的,还数次拿到先登的战功,您不也好好的活到现在吗?” 段颎眼一瞪,胡子一吹。 “我是活到了现在,可当年跟我一起上战场的人,又有几个人活着回来了呢?而且当时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中郎将,拿命拼前程,可你呢?子嘉,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清楚自己对于大汉朝的意义!” 听段颎这么一说,袁树顿时收起了自己的笑脸,颇为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我有多重要,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加需要实打实的战功,我才更加需要不可置疑的军事威望,段将军,我把您看作我的自己人,所以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您。 我有非常远大的目标,我想要做很多的大事,我想要让这个天下有所改变,所以我一定要有军功,还是很大的军功,由此而获得的威望,才是我改变这个天下的基础! 这才是我执意要参军参战的原因,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证明我自己,段将军,您觉得我之前所做的一切还不足以证明我吗?我不需要证明我自己!我需要的是让人在危险的情况下还能信任我,并且跟随我、为我拼命的威望,这种威望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 袁树的这番话掷地有声,把段颎听的目瞪口呆,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等段颎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十分疑惑的看着袁树。 “子嘉,我知道这天下的确有很多的问题,都是不得不去改变的,可是真的有到你所说的这个地步吗?你到底想做什么?甚至需要你拿着命去拼? 你袁氏四世三公,积累到如今,天下威望何其之大,你必然是你父亲的继承人,就算什么都不做,未来也会登上三公之位,这么大的威望都给到了你,你还需要什么威望?难道说,你……你……” 段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瞪,立刻用非常惊悚的表情看着袁树。 而后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头,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袁树的眼神渐渐有些改变了。 难道说……袁树的所思所想是为了改朝换代自己做皇帝? 段颎忽然意识到,只有这种可能性,才能让袁树不惜用性命去拼。 只有做皇帝这种事情,才需要袁树这种四世三公家族出身的子弟都得拿着自己的命去搏! 否则,以他家族的积累,他想干什么不还是易如反掌?何须用命? 朝这个方向去想,段颎顿时就明白了袁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获得功劳。 本身已经有那么大的威望和那么大的势力,结果还要更进一步,那不为了当皇帝还能为了什么呢? 搞明白了这个问题,段颎觉得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但是,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袁树想要当皇帝,可能吗? 四百年大汉深入人心,天下人都已经习惯了被老刘家的人统治,这要不是老刘家的人当皇帝,天下人能承认吗? 大汉朝虽然有些问题,问题还不小,但是你袁氏家族已经起兵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并且也控制了皇帝、夺取了权力,照理来说你们已经是无冕之王了,当不当皇帝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不过说起来,这个皇帝的名头也确实很诱人。 段颎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两个字确实有他独特的魅力。 很多事情,只有以皇帝的名义去办才能显得名正言顺,别人去办,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因为这天底下所有的权力在运行过程当中都是受到限制的,皇权当然也不例外,皇权在名义上也是受到限制的,可问题在于,能够名正言顺限制皇权的,是老天爷。 这个老天爷,大家都认为他存在,可谁也没有真的见过他,所以这个老天爷到底能不能真的限制皇权,好像也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如果袁树所追求的是这份不受到制约的权力,那段颎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好好的考量一下。 归根结底,他段颎能有现在的身份和权位,所依靠的还是袁氏,他没有属于自己的根基,脱离了袁氏,他什么都不是。 而且在之前的一系列事件当中,他背叛了宦官集团,又作为袁氏集团利益的执行人正面对抗过皇帝和群臣,把皇帝赶走,把群臣带走,体现出来的是一个袁氏忠犬的形象。 也因此,他才能做太尉和车骑将军。 所以说他和袁氏早已是一体了,更进一步说,他和袁树是一体的,他选择投靠的是袁树,而不是其他袁家人。 在这种情况下,袁树对他坦白,对他提出了要求,他如果接受,那他自然可以得到袁树更进一步的信任和资源倾斜,帮助他掌握更大的权力。 可他如果不支持,他如果要做一个大汉忠臣,那就很难说他的下场会是什么样的了。 这一点段颎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从这个角度出发,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选的,除了支持还是支持,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没那个必要。 对于大汉帝国,他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舍弃性命不要,为大汉帝国平定了羌乱,结果却被一群虫豸害的身败名裂,差点就万劫不复了,要不是袁树伸手拉了他一把,他现在估计已经给宦官陪葬了。 如果袁树真的成功夺取了皇位,成了皇帝,改朝换代,对他而言当然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可能还能更进一步。 如果袁树失败…… 那他也能多享受一会儿高官厚禄,不至于马上就被拿下。 谨慎思考一番之后,段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决定顺应自己的内心,遵从自己的利益,成为袁树最坚定的支持者。 袁树要是想当皇帝的话…… 他跟! “子嘉,如果你一定要做大事,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做大事很难,危险很大,但是只要你坚持,只要你敢,段某人奉陪到底!” (本章完) 第254章 跟着刘郃混,三天饿九顿 第254章 跟着刘郃混,三天饿九顿 一句话说完,段颎紧紧的握住了袁树的手,脸上的表情竟有那么一丝视死如归的感觉。 袁树看了,颇感意外。 他好像没有和段颎明确说过他想要改造社会的事情吧? 段颎怎么就那么视死如归了? 而且他觉得这个事情其实和段颎的关系不是很大,他想要用一心会去改造这个社会,军事层面是重要的辅助,但不是主要手段,当然军事上的改革也是需要的,只是不会像社会改造这样重新拿出一套新的规则。 段颎这么视死如归,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 但是袁树转念一想,这个事情还是有不小的翻车的概率的,如果自己翻了车,段颎作为自己的追随者,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袁树觉得段颎这番觉悟倒也挺合理的。 自己要做的事情本来就是危机重重,能多一个强有力的臂助,自然是好事。 而且虽然奇怪,但是段颎貌似已经猜到了自己要做什么,在眼下来说,段颎至少不会阻止自己继续亲自上战场获得更大的战功了。 于是袁树向段颎提出请求,表示自己想要继续率兵前进,进攻濮阳,在这场平定叛乱的战争之中,他需要获得足够的功勋,尽可能的积累军事威望。 对此,段颎当然不会再阻止了,他认为他已经知道袁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所以他决定配合袁树,竭尽所能帮袁树拿到更大的功勋,比如接下来的作战中给袁树造势之类的…… 目前,两支叛军都已经被袁树击败,接下来就是叛军大本营濮阳,根据袁树对俘虏的审讯,段颎得知叛军在濮阳还有五六万兵力,不过正如他们一开始所判断的,大部分的人马都是临时拉来的壮丁,没有经过什么军事训练,实力很弱。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个刘郃还觉得自己太守的身份不够统帅叛军,所以居然堂而皇之自称骠骑将军,要讨伐叛逆袁氏,顺便给手底下一群宦官余孽加官进爵。 他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做起了皇帝才能做的事情,居然营造出了一种他才是正统、而雒阳朝廷是叛逆的氛围。 以至于部分地方官吏居然在这种氛围中选择了投靠刘郃,遵照刘郃的命令去办事。 比如东郡、济阴郡、梁国、沛国等地的官员,因为本身就是这些叛贼的下属,出于政治上的惯性,还真有不少都由此上了刘郃的贼船,以刘郃为正统,居然敢否认雒阳朝廷的正统性。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雒阳朝廷的正统性无需多言,刘悝的天子之位也是他们真刀真枪打下来的,比宦官拥护的那个刘宏要正统的多好不好! 至于你这个刘郃,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段颎非常生气。 其实他之前就已经很生气了,因为袁树告诉他那个已经死掉的李邵居然敢自称车骑将军,以至于段颎还冲着李邵的尸体狠狠的踹了几脚,啐了一口。 “呸,大胆狗贼!你有何功劳?敢与我同为车骑将军?” 要不是袁树拦着、表示要把李邵的脑袋砍下来送到雒阳去,段颎都打算给李邵整个尸体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结果现在这个刘郃更过分! 居然还敢自称骠骑将军,直接踩在了段颎的头上! 段颎气的脸都涨红了,表示他拼死拼活才混到了车骑将军的名号,他这个车骑将军的名号下头是数以万计的羌人的尸体! 这个刘郃啥都没干就敢自称骠骑将军,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段颎怒火勃发,下令全军立刻准备一天之后出击濮阳,他要亲手把刘郃的脑袋砍下来,传首雒阳! 正始元年十二月十五日,汉军从白马县开拔,向濮阳县全力挺进。 与此同时,李邵全军覆没的消息也传到了濮阳,叛军首脑刘郃大惊失色,王吉等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叛军大本营众将也是两股战战。 所有人都被汉军强悍的战斗力吓到了,这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们平日里所见到的武装部队少有精锐,且长久生活在和平地区,对真正强悍的武装部队缺少足够的认知,以至于现在对上了真正的精锐居然显得无所适从。 这个消息进一步传播之后,濮阳城内俨然已经笼罩着一股末日的气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汉军只要杀过来,濮阳必然失守,他们必然守不住城。 受到此消息的刺激,濮阳城内在一天之内出现了两千多人试图逃跑,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本来就是被强征而来的大头兵们根本没有任何想要为刘郃赴死的打算,他们只会想尽办法逃离死地。 他们才不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骠寄将军付出生命。 跟着刘郃混,三天饿九顿。 都说濮阳城内粮食充足,结果当官的大吃大喝胡吃海塞,他们这些大头兵只能喝稀的吃腌菜,也就是饿不死的状态,天儿还冷,一阵风吹来,那劣质冬衣到处漏风,好悬没把他们给冻死! 这几天感冒发烧的越来越多,为此而死掉的人也越来越多。 就算没什么病的,头天晚上还能说话,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身子都硬了。 死在自己家还有人能收尸呢,死在这里,就是被扒光衣服扔在推车上扔到荒郊野岭的下场。 活着的时候没个人样,死了以后还要当孤魂野鬼,别提多惨了。 所以只要有一个人带头跑,这可怕的连锁反应就会立刻展开,就会有数之不尽的人想要一起逃跑,并且将其贯彻到行动当中。 不过大头兵想要逃跑的影响倒还不是很大,从古至今想要从军营里逃走的人不计其数,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不仅仅是大头兵想要逃跑,那些官面上的人物、叛军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开始动摇了,并且是十分剧烈的动摇。 比如濮阳县令高玮,他是曹绍的亲信,跟着曹绍一起造反,在不久之前被刘郃封为校尉,在叛军当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度十分威风,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人生道路。 然而曹绍战败之后被处死,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兵权也被剥夺,本就心怀不满,眼下李邵又兵败身死,他的心理受到严重冲击,濒临崩溃。 左思右想之下,他觉得叛军已经完了。 连续两次都被汉军打的全军覆没,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汉军主帅还是段颎那个杀神,这仗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他本来只是跟着曹绍一起办事的人,现在曹绍死了,李邵也死了,叛军眼看着就完蛋了,继续跟刘郃混在一起只能成为他的陪葬品。 所以他试图离开濮阳,想着直接去投降汉军,把濮阳城内的一些情报交给汉军,充当污点证人、换取活命的机会。 他串联了原本县府当中的一些部下,准备约着他们一起离开濮阳投靠汉军,结果他的部下里有一个人是王吉的狗头军师孙樽的表亲,此人想拉着孙樽一起走,让孙樽不要给这些人卖命,不值得。 可孙樽感念王吉对他的恩遇,不愿意走,并且转手就把这个表亲给卖了,使得高玮的逃跑计划失败,被刘郃派人抓捕了。 刘郃本来就因为接连的失败变得非常敏感,现在一听说连手底下当官的人都要逃跑,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立刻下令把高玮抓起来,处以五马分尸的酷刑。 可怜的高玮就这样沦为了五块碎片。 他破碎的尸体还被刘郃在城内悬挂,以此威胁所有想要逃跑的人。 谁敢逃? 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如此一来,倒是在短时间内稍稍抑制住了想要逃跑的人的想法。 但是刘郃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用恐惧对抗恐惧确实是行之有效的手段,但是如果一方的恐惧远远超过另外一方,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本章完) 第255章 你说你要投降? 第255章 你说你要投降? 刘郃只杀了一个人,汉军却已经全灭了他们四万人的军队,双方的恐怖量级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所以当汉军兵锋已经接近濮阳城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高玮的死所带来的恐惧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越来越多的人闹腾着想要逃跑,城内驻军和城外的兵营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混乱,甚至不少中低级的军官都被吓得魂飞魄散、选择了逃跑。 灭亡的阴云完全笼罩了濮阳城,这直接导致最高首脑刘郃都快要崩溃了。 带着最后一丝期待,他把高程、王吉、文穆、孙樽等人喊到面前,居然开始与他们商讨投降的可能性,商讨现在投降是否还来得及,能否活命…… 这直接就把这些人给雷的外焦里嫩。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想到要投降? 你现在投降跟直接投胎有什么区别? 你要投降,你干脆从一开始就别造反不就成了? 现在咱们叛军的盟主你当了,骠骑将军你也做了,甚至还到处散播消息说人家雒阳朝廷的天子是伪帝,不够正统,要让天下人一起讨伐他…… 然后你说你要投降? 他们顿时就非常怀疑刘郃的脑袋瓜子里装着的到底是脑浆还是金汁。 一群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试图让刘郃明白他已经处在一个必死的状态之中,如果不坚持抗击、打出一个未来,那么等待他的就是五马分尸,甚至比五马分尸还要惨。 好一阵子口水输出之后,刘郃总算反应了过来,他现在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若想要苟活在人间,只有一个选项,那就是死死拖住这五六万的军队做为最后的筹码,与汉军做绝死一战。 只要能打赢段颎,他们就有破局的希望,如果打不赢那就是死。 对于这个结论,刘郃多少有点不甘心。 “朝廷兵强,段颎又十分善战,想要战胜难度很大,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些别的办法?比如暂避锋芒?先离开濮阳,往济阴郡撤退,然后让张颢还有炅裒率领兵马来支援?” 对于刘郃提出的这个想法,狗头军师孙樽表示难以实现。 他想的比较深入,比较实际。 他认为之前叛军声势浩大的时候,不少地方官员都选择了投诚,可是这种投诚是暂时的,并不牢靠。 叛军如果能取得胜利,能在战场上打出声势,他们的忠诚就会变得可靠,可一旦汉军打了胜仗,把他们打得惨兮兮,那么这些地方官员的投靠是否稳固就很值得商榷了。 归根结底,这群人都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哪边的风大,他们就是哪边的忠臣,若是离开濮阳南下进入济阴郡,或者梁国、沛国,等待他们的很有可能是地方势力的伏击。 这些墙头草一旦知道叛军是撤退的,肯定会想方设法搞事情来向汉军邀功,到时候他们失去城池,前面是地方势力的伏击,后面是汉军的追击,他们被前后夹击,则必然崩溃。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坚守濮阳,利用濮阳已经具备的城防条件与汉军打一场攻防战。 孙樽列举出了这样做之后叛军方面的一些优势。 “朝廷兵马长于野战,而我军不长于野战,坚守城池可避免野战,如此,则可抵消朝廷军队的优势,并且朝廷军队的兵马不多,据报大约有两三万,而我军足足有五万,超过朝廷两倍。 只要坚守城池,朝廷军队若想要攻破濮阳怕是没那么容易,而且眼下城中粮草充足,武器也非常充足,朝廷军队就算再能打,两三万人又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攻克有五万人防守的城池呢? 且朝廷军队远征而来,已是强弩之末,而我军坐守城池,坚壁清野,以逸待劳,难道不是优势所在吗?而且我们也并非是孤立无援,张颢和炅裒还率军在外,还有兵力可以调动。 只要立刻派人联系他们,别让他们来濮阳,而让他们率领军队去威胁朝廷军队的粮道,如此一来,严寒之下,朝廷军队一旦断粮,则必然后撤,如此,我军即可扭转局面!死中求活!” 孙樽这个狗头军师还真有点能耐,给出了一套看上去很有可行性的方案,这对于处在绝望之中的刘郃来说无异于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惊喜之下,刘郃立刻采纳了孙樽的建议,下令集中兵力固守濮阳,然后派出信使前往联系张颢和炅裒,让他们不要继续威胁陈国和陈留郡了,立刻率领各自的军队向北运动,威胁汉军粮道,并争取切断汉军粮道。 应该说孙樽的这套方案并不完全是天方夜谭,如果真的要执行好了,确实能给汉军带去一些麻烦。 可问题在于很多时候计划是计划,执行是执行,做计划的是天才,执行计划的就是蠢材,蒋校长都统领黄埔精英们尚且深受其害、虎踞东南一隅,更别说统领一群宦官余孽的刘郃了。 比如坚壁清野。 刘郃下令要执行这个策略,让军队出城破坏道路、污染水井、砍伐树木,顺便把城外的居民全部迁入城内,就等于是全面的搞破坏,不让汉军有什么可就地取用的物资,还能够增加城内的物资储备。 这个想法是挺不错的,但是执行起来就是一塌糊涂。 城内的兵马出了城,直接就有一批人开小差逃跑了,甭管军官们怎么严厉看管、杀死试图逃跑的人也管不住,还是有人逃跑。 至于剩下的,那直接就把坚壁清野给变成了打砸抢烧。 他们对着城外居民区一顿祸祸,到处杀人抢劫放火,知道的晓得那是叛军在执行坚壁清野的任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土匪下了山过来打劫。 濮阳县城外不少自耕农村落为此遭到毁灭性打击,沦为一片废墟,男女老幼惨死者不计其数。 与此同时,城外还有许多豪强地主的农庄,叛军对于他们也是一视同仁的进行打击,试图抢夺更多的粮食,而这些农庄里的防备力量远比自耕农村落要强,和叛军打的有来有回。 有些农庄还成功实现了防御,消灭了不少叛军。 所以这个坚壁清野的政策的确是执行了,但是效果……实在是不好说。 又比如孙樽建议刘郃把城外的军队都召集到城内,理由是担心城外军队会大量逃散,影响到城防兵力,所以应该把兵力看管在城内。 刘郃觉得这样做可以,于是下令城外军队舍弃城外兵营,全部进入城内。 但是这样的命令执行起来却又成为了灾难。 本来在兵营里面,很多人还找不到逃跑的机会,现在命令来了,让他们舍弃兵营前往城池内,那么从兵营到城池之间的这段距离就是逃跑的最佳机遇。 叛军在城外有三座军营,各自有一万驻军,刘郃安排王吉、高程和文穆三人分别前往三座兵营统筹军队进入城内的事情。 结果三个人里面完成任务完成最好的是王吉。 他带回去了多少人呢? 八千七百人。 足足一千三百人在从兵营到城池当中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离队了。 要么逃窜,要么被杀,要么人间蒸发,连王吉自己都不知道没有的人是怎么没有的了。 高程那边稍微差了一点,但也不是差太多,他带回去了七千一百多人。 文穆那边就比较难看了。 在从兵营到濮阳城的过程当中,文穆主导的这支军队发生了大规模的混乱,文穆处置的不及时,下手太慢、太软弱,导致大量士兵要么逃跑、要么被杀、要么被践踏而死,等到了濮阳城内,一点数,只有六千出头。 三万人的驻军,回到濮阳城里的时候只剩下两万一千多,等于还没有打仗,这兵力就已经折损了接近三分之一。 庞大的损失把刘郃气的差点晕过去,差点就拔出刀把文穆给砍掉了。 还好,他被王吉给拦了下来,说正是用人之际,他们这些人千万不能再爆出内乱了,这才让刘郃冷静下来。 可是冷静归冷静,这开头一件事情就做不好,接下来想要防守这座城池又该是如何的困难呢? 打从这个时候开始,刘郃的心里就充满了疑虑和担忧,但是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改善具体的执行方案了。 正始元年十二月十七日,汉军先锋抵达濮阳城下。 十八日,汉军主力抵达濮阳城下。 (本章完) 第256章 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第256章 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抵达濮阳城之后,段颎和袁树等将领一起绕着濮阳城视察了一圈,发现叛军已全面收缩防线。 城外到处都是拒马、陷坑,水井被大规模填塞、污染,道路被破坏的非常严重,且周边的森林也被砍伐一空。 很多自耕农的村落都被夷为平地,人口损失惨重,另有少数农庄得以幸存,向汉军报告了之前叛军的一系列狂暴举措。 通过这些幸存农庄的报告,段颎判断濮阳城内的叛军大概是铁了心要坚守了,为此实行了坚壁清野的措施,而不是考虑投降或者转进其他地方。 他对此有些担忧。 “叛军的确都是乌合之众,若在原野之上,他就算有十万人,我都不担心,我敢亲自率兵冲阵破之!可问题在于他们据守城池,兵力充足,粮草物资也充足。 短时间内,咱们或许真的拿不下这座城,这时间一长,我很担心朝廷那边会有一些变数,又或者天下间还有哪些不臣之辈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情况会更加复杂呀!” 段颎的这些担心,袁树的心里也不是没有。 想要攻克一座有充分兵力防守的城池,从来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所以兵法里才会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从不建议强攻坚城。 按照古代兵家的一些测算,想要攻克一座城池,攻城方的兵力至少应该比守城方的兵力多六倍,如此才有攻克的把握。 而如今城内叛军的数量比汉军还要多,这个条件根本就达不到。 而且时值隆冬,汉军出征所耗费的一系列物资都比温暖时期要多得多,为了保证士兵有充足的战斗力,在粮草和防寒物资的支出上也给雒阳朝廷带去了比较大的负担。 段颎十分担心袁逢那边会扛不住巨大的支出压力,从而要求他们尽快结束战斗或者暂时撤退,这样一来,前面的那一系列胜利就等于没有什么意义了。 段颎的担忧并不过分,甚至袁树也有类似的担忧。 他也很担心,如果长期围城围下去的话,雒阳朝廷那边可能会扛不住支出的压力,雒阳朝廷的财政状况袁树也是比较清楚的,之前就是他和袁逢一起查账的,然后把宦官身上的肉都给分吃掉了。 但是更多的侵吞税收的存在则是他们暂时无法去动的。 宦官身上的肉倒是吃得开心,不过留给朝廷使用的依然是少数,万一财政上真的撑不住,又该如何是好呢? 对此,段颎召开军事会议,大家进行头脑风暴。 期间,袁树提出两个要点。 第一,攻城不能停,必须要持续给叛军带去攻城方面的压力。 第二,劝降不能停,他们必须要想方设法的让城内的所有人知道,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要杀死刘郃为首的这群叛逆,至于底下的大头兵,还有普通老百姓,汉军可以放过。 如此分化城内防御势力,让刘郃等叛军首领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以此激化他们的内部矛盾,争取从内部攻破濮阳县城。 关于袁树提出来的意见,段颎提出了反对意见。 段颎认为寒冬腊月出兵征讨本来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今年节将近,想要在年节之前结束战争可能性不大,士兵必然心怀怨念,如果没有足够的赏赐,那么军队的士气就会非常低落。 所以段颎认为劝降什么的大可不必,濮阳城主动投降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他不抱任何希望,比起这个,还不如许诺汉军士兵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任由他们在三天之内肆意妄为,烧杀抢掠什么都可以,三日之后再整理濮阳城。 段颎的这个提议,大部分将领都表示赞同,他们也觉得这样安排最好。 年节都不能让人回家,总得让人有点开心的事情,不然士兵们闹腾起来,影响了士气,问题可就大发了。 袁树一开始有些恍惚,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情对于当前这个时期来说,实在太正常了。 之前,他一直都带着本部作战,而且是打野战,攻克的城池还是主动投降的,自然不存在什么屠城之类的事情。 另外,他所统领的一心会武装从建设开始就有着非常严格的纪律要求,整个一心会也是如此,并且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有学识的人,把良知贯彻到底,在道德水平方面也远远超过一般人。 基本上袁树一声令下,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袁树说不允许他们做的事情,他们坚决不做,至于屠城这种事情,就算袁树不说,他们也不会去做。 但这也仅仅局限于一心会内部。 袁树所统领的一心会武装力量在这支军队当中只有六千人,并不占大多数,占据大部分数量的是雒阳朝廷的常备军以及三河地区的良家子雇佣军。 这些古典军队还是奉行着那一套古老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他们并不认为打了胜仗之后屠城有什么不好的。 且按照东汉时期以郡为国的社会态势,两个郡的郡民彼此都会认为对方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外国人,大部分人不具备所谓的“全国视野”。 所以让这些出身三河地区的士兵去屠戮东郡、济阴郡等地方的“叛军”,他们一点道德包袱都不会有,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在这群人当中,除了极少部分有名誉或者身份上的需求、或者个人道德水平比较高的人,会对这种行为表示不满,可能不会加入进去。 但是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压根就没有打算能够靠着上战场获得什么官职,他们也知道获得官职的可能性太低了,所以他们为的就是钱,很多很多的钱! 拿不到官职没关系,只要能抢到钱就可以。 在战场上抢一波,打了胜仗回去,朝廷又奖赏一波,里外里两波钱拿回去,一般般的能吃个两三年,运气好点,吃个五六年都有可能。 打仗在他们看来就是赚钱。 对于东汉朝廷来说也是一样的。 如果要召集常备军,那就要负担他们的日常伙食,还要给他们发军饷,日常杂费什么的也要朝廷负责,他们死了还要发抚恤金,这多钱啊! 汉羌战争断断续续打了一百多年,东汉朝廷国库空的能跑马,肯定不愿意养常备军,所以就“寓兵于民”,到了打仗的时候再召集这些人,这多省钱? 至于发生战争地区的平民,那从来就不在老爷们的考虑当中。 你们都造反作乱了,那还能是我们大汉子民吗? 必须要出重拳! 狠狠的杀,狠狠的烧,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造朝廷的反是什么样的下场! 然后再把他们的财产作为雇佣兵们的赏赐,让他们自己去抢,这样一来朝廷在战后需要给的赏赐和抚恤也会大大降低,朝廷又能省一笔钱。 所以这对于东汉朝廷和这些雇佣军来说就是双赢。 至于被破坏地区的生计问题…… 那是下一任太守、国相和地方豪强的事情。 朝廷没有理由,也不可能会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袁树对此心有戚戚。 但是在军事会议上,他并没有明确的提出反对意见,而是在会议结束之后单独找到了段颎,向段颎提出了恳求,希望段颎可以约束士兵,不要屠城。 对此,段颎觉得很奇怪。 “子嘉,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袁氏本家在汝南,你拜师求学又在右扶风,你为这两地的人说情,我觉得还能理解,东郡与你没有任何的瓜葛,你为什么要替东郡人求情呢?” 袁树也没有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之类的大道理,这年头也没有人命关天的理念,他知道说这些话纯粹是废话,没什么用,所以他就说的比较直接。 “因为我想要争取人心,我想要获得仁善的名声,我想要天下人都知道我带领的军队征伐地方不会伤害无辜之人,我的军队军纪严明,如此,对于我未来想要做大事会有很大的帮助。” (本章完) 第257章 袁树决定花钱 第257章 袁树决定钱 一听袁树说起大事,段颎顿时就想到袁树想要做皇帝的事情。 如果袁树是为了做皇帝来积攒人望,这倒是可以理解。 不过这么搞的话,操作起来的难度会很大呀。 段颎思考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 “军纪严明者确实是有的,历来出兵征伐地方,的确也并不总是屠城,不过那大多都是在顺利投降的地方,或者一攻即破的地方,军队没有太大的损耗,怨气不重,还要有足够的赏赐,这样才能够维持军纪,不至于屠城。 有些城池抵抗时间太久,对围城军队造成的伤害太大,不屠城不足以平复军心,而且子嘉,我认为濮阳城十有八九不会老老实实的投降,恐怕会有一番苦战,这寒冬腊月的,士兵顶着严寒还要苦战攻城,为此可能还会付出较大的损失,心中怨气定然巨大。 你不让他们屠城,这股子邪火发泄不出来,那他们会做些什么又有谁能知道呢?就算战局比较顺利,破城比较成功,你不让士兵抢劫屠城,那他们所需要的赏赐又该由谁来给呢?朝廷吗?你觉得朝廷会给这笔钱吗? 如果你觉得朝廷能给,那你现在就写信给袁公,让袁公来决定愿不愿意给这笔钱,如果袁公愿意给,那我就约束军队,不让他们屠城,如果袁公不愿意给,那就还是不要考虑这些了,东郡人的死活与你没有任何关联。” 段颎长叹一声,拍了拍袁树的肩膀。 “子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不可有妇人之仁啊,你要着眼的是天下,而不是区区一个东郡。” 段颎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是袁树无法接受。 这哪里是妇人之仁呢? 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而已。 袁树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缓缓思考了一阵,然后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这样吧,段将军,我可以派人去问袁司空,但是就算他不答应,我也会自己出这笔钱来补偿大军,我会给他们足够的财物,绝不让他们吃亏,你看这样可以吗?” 段颎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惊讶的都有一些合不拢嘴。 “子嘉,你想要获得人心,我可以理解,但是,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人心,很多地方都能获得,不一定非要在战场上,更何况那么多钱,你出得起吗?” “我本部六千人不会需要这笔钱的,他们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我了解他们。” 袁树缓缓说道:“另外北军和虎贲军、羽林军这三支军队都是朝廷常备精锐,一应赏赐可走朝廷公账,不会短缺,也不需要我出这笔钱,我要出钱的部分,就是那些招募来的三河士兵。 这笔钱就相当于从他们手里买了濮阳人的命,买命钱固然贵,但他们人数有限,给一万多人发一笔买命钱,我还是能给得起的,毕竟我也从宦官手里拿了不少好东西。” 袁树并不吝啬这笔钱的支出。 而在段颎眼里,袁树似乎在展现自己身为大汉排名前几的土豪的实力。 袁树有钱这个事情,段颎并不觉得奇怪,但是听袁树这么说,段颎还是费解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子嘉,这濮阳城里是不是有你什么故人?” “没有啊,我从没去过濮阳。” “那你为什么……只是为了大事而积累名望吗?这也没必要那么多钱吧?” 段颎稍微估算了一下这样做要的钱,然后得出了一个能让他心疼死的大概数目。 他知道袁树从袁逢那边搞走了不少宦官的财产,变成了一位大土豪,极其有钱。 但也不至于这么大撒币吧? 实在不行你给我啊! 那么好的钱,就为了买一群黔首黎庶的性命? 段颎无法理解。 他试图继续劝说袁树。 “子嘉,这件事情有待商榷,而且就算你愿意出这笔钱,我也不敢对你有什么保证,万一这叛军他抵抗的太过激烈,对我军造成太大的损失,士兵怨气深重,我告诉你,根本控制不住!主将威望再高也不成! 当年我带兵讨伐羌人,因为总是会把羌人杀光,所以他们的反抗非常激烈,所以我也曾约束军队,让他们在战胜之后不要总是把羌人全部杀光,可羌人的反抗还是一样的激烈,让我麾下军士的损失依旧很大。 这么尝试一两次之后军队内部的怨气已经让我都有些害怕了,甚至还有人直接顶撞我,我也不想多造杀孽,可战场上的事情他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你是想要人心也好,你是心怀善念也好,但是在这战场上,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袁树长叹一声,伸手握住了段颎的手。 “段将军,如果连手下军队是否要杀人都管束不了,我还怎么有信心去做大事呢?让应该死的人去死,让应该活下来的人活着,这两件事情对我来说,是一样的重要,我决定了,我要做的大事,就包括这件事情。” “………………” “何为精兵?那就是令行禁止!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战场外!如果主帅的命令不能得到贯彻,如果主帅反而要屈从于军队的暴虐,那这就不能算是一支精兵!只是一群野兽罢了! 野兽能伤人,也能伤己!从来就无法控制,稍有不慎,则暴起伤人,就算是统领他们的将军,也会深受其害,如此野兽,怎能不防?段将军,这难道不是吾辈需要担心的吗?” 袁树一番话说完,拍了拍段颎的肩膀,转身离去。 段颎看着袁树缓缓离开的背影,恍惚间,似乎感觉袁树说的话有点道理。 如果军队只是在战场上令行禁止,在战场外不令行禁止,那…… 的确不太妙啊。 之后,袁树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是写信给袁逢,看看能不能从袁逢那边得到一些经济援助,减轻一下自己的经济负担,继续自己的坑爹大业。 第二,是写信给卢植,让卢植统筹一下一心会目前的账册,留一笔钱出来,万一袁逢帮不上忙,那就要自己出血了。 而段颎也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是公开要求约束军纪。 他表示无论战况如何,城破之后,都要求朝廷常备军不准屠城,北军、虎贲军和羽林军这三支军队必须要遵守命令,遵守命令者会由朝廷给予赏赐,违背者会在事后遭到严惩。 第二,是向军队里的三河募兵们发出要求。 无论战况多么惨烈,三河募兵们在城破之后也不能屠城,不能伤害城内平民,只要他们做到了,除了惯例的赏赐之外,骑都尉袁树还会以个人身份额外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赏赐。 这两条命令发布之后,在全军上下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第一条约束军纪的命令在常备军看来虽然少见,但也不是不存在。 身为朝廷常备军,他们本来就有军饷,参加战争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谋取功劳、晋升职位。 毕竟还是要在体制里面厮混的,违背主将的命令一时爽,之后被拉清单穿小鞋、赶出常备军丢了饭碗,那就不值了。 所以主将的命令对于他们来说是有较强威慑力的。 至于三河募兵嘛…… 他们中绝大部分人纯粹就是为了钱来的,而且要是敌人太坚韧,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太大,他们肯定要用屠城来发泄,主将的约束对他们来说没有对常备军那么有威慑力。 一个不好,闹事乃至于营啸都有可能。 至于这种要求不屠城、然后额外给钱的命令,至少这一批三河募兵是闻所未闻。 这不就等于是钱向这些人买城内平民的性命吗? 还有将领愿意这样做? 袁树,这个人的名声他们都知道。 身在三河地区,袁树当初在雒阳城内那一系列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他们是完全知道的,甚至还有些人亲眼目睹过袁树的“飒爽英姿”,还聆听过袁树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的演说。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本章完) 第258章 投石机的再现 第258章 投石机的再现 当初在雒阳城内由袁树掀起的学术飓风,的确让袁树的声望大大提高,之后开办学府、救助难民的事情,也确实让他的好名声传遍三河。 这一次这些三河募兵们应召出征,听闻袁树也要跟着他们一块儿出击,都很感兴趣,有不少人偷偷跑到骑兵大营那块儿一睹袁树的容颜。 大有追星族死追偶像不放的架势。 可以说袁树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个正面角色,再加上之前袁树连续两次战斗获胜、大破叛军数万,这也让三河募兵们对袁树更加尊崇,更加愿意听他说话。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袁树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让他们节制自己,不能屠城。 还说只要不屠城,就可以在事后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补偿。 该说不说,这批三河募兵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 上过战场杀过人,受过伤,除了没死过,其他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但是像这种由将官钱向士兵们买命的情况,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有些人觉得很搞笑,有些人觉得很疑惑,还有些人直接表示怀疑。 为了应对这个情况,袁树直接就站了出来。 他来到了三河募兵们的营地里,手指上天对他们发誓——只要你们不屠城,我绝对会给你们足够丰厚的补偿,而且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减少损失,不会让这座城池变成大家的血肉磨坊。 袁树的这一套行动,三河募兵们倒是没有怀疑的。 他都对天发誓了,而且以他的名声和地位,既然他说了,他肯定就会做到,要是食言了,受损失最大的是他自己。 虽然大家还是觉得袁树这么搞有点奇怪,但他们打仗本身就是为了钱,你要是能把钱给到位,杀不杀人那是可以商量的。 与士兵们做了约定之后,袁树当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面对这座注定是会坚持防守的城池,除了汉军惯用的手法之外,袁树还打算进行一些汉军不那么常用的手法。 比如利用投石机的力量。 中国古代战场上使用投石机的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代。 楚国与其他国家进行战争的时候就曾经使用过简易投石装置攻城,不过当时的石弹和投石机的规模比较小,十二斤的石弹打三百步,固然很有杀伤力,但是面对坚固的城池,杀伤力有限。 另外,《墨子·备城门》中提到的“悬门沉机”可能是一种简易抛石装置,可用于守城。 而进入汉代,这一技术并未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反而在相当程度上面临着漠视乃至于失传的地步,从战国时代的大放异彩、甚至改写城防理论体系之后,之后再次记载在史书上,就是官渡之战时期曹操和袁绍的战场上了。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袁树当初在茂陵为马融守孝的时候曾阅读古籍,阅读到了这方面的内容,很感兴趣。 深入探究之后,他发现西汉中前期还能偶尔找到投石机的相关踪迹,到西汉中后期就几乎看不到相关记载了,进入东汉以后也差不多,找不到投石机的踪迹。 这种情况让袁树很是好奇,他多方查证,还与各地学者进行过交流,但是一无所获。 后来他自己揣测,投石机这个东西主要适用的场合是攻城和守城,而不是野战。 秦汉以来,到七国之乱以后,汉帝国就很少出现大规模内部战争了,后面攻打匈奴,更是把整个国家的力量都用在骑兵作战上,哪里还有发展投石机的余裕? 从西汉到东汉,汉帝国的军事力量大多数时候都是外放的,都是在和四方蛮夷作战,而这些蛮夷所在的地方要么是草原,要么是戈壁滩,要么是密密的丛林,要么是林海雪原,且几乎没有像样的城池。 他们的生产能力和技术不支持他们拥有大型城池。 所以汉帝国和这些敌人交手,并不需要用到投石机,而是主要使用骑兵与步兵野战,弓弩和骑兵被发展的很好,至于攻城作战,反而退居其次。 这就导致在他所处的这个时期,很多汉帝国上层人士甚至都不知道投石机是个什么东西,汉军如果需要攻城,一般都采用云梯、冲车、地道等传统攻城手段,或者在城池外围筑造起超过城墙高度的土墙,反包围城墙,然后让士兵居高临下朝城内射箭。 一般来说,只有足够大的坚城和足够多的守城兵力才能抵抗住这一系列的攻城手段,大部分小城并不需要。 再加上此类战争的次数太少,不足以让投石机这种高人力消耗、高技术力和高财力才能支撑的战争大杀器重新回到帝国高层的视野之中。 这一情况直到汉末三国时期才得到改变。 此时节汉帝国的武装力量主要的作战场合从域外回到了域内,进入到了分裂、格局和争霸的阶段,而这一阶段军队作战的时候就会不可避免的面临一座又一座的城池,野战的比例开始下降,攻防战的比例开始上升。 军队征战以城池为核心的情况开始增多,攻防战中防守方的优势逐渐放大,攻城方则屡屡面临超长时间、超长消耗的漫长的围城作战,庞大的军事支出让各地军阀苦不堪言。 战争的现实开始倒逼技术力的发展,投石机这一攻防战大杀器最终在三国乱世中重新回到了帝国上层的视野之中,得到了重新的发展,并且在之后的乱世中一发不可收拾。 袁树当时就留了一个心眼儿,在建设“一心钢铁有限公司”的过程中,他招揽了大量技术工匠,铁匠、石匠、木匠等等各式技术人员,本意是打造汉军制式军械和农具,一方面强化自身武装,一方面卖出去赚钱。 不过在某个时间点,袁树因为对投石机的好奇,正好又有这个条件,所以根据一些先秦古籍的记载,找来一帮技术工匠,给他们足够的材料,让他们试着建造投石机。 一开始总是失败,不是这里短了就是那里长了,要不然就是木料不行,机体总是断裂,失败次数多了,这些技术工匠也就摸索出了一些门道,了几个月的功夫造成了第一台可以使用的人力投石机。 这一台投石机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从而将石弹抛出。 因为缺少了机械的力量,使得射程有限,大约可以射击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强于一般弓弩,不过威力很强,能打三十公斤左右重的石弹,比战国时期的要强得多。 这种人力投石机成功重建之后,袁树又提出了机械式原理的配重投石机,希望工匠们可以在此基础上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让投石机的威力更强一些。 在袁树凭借无双嘴炮纵横雒阳、建成雒阳良庄的时候,第一台配重式投石机也在茂陵良庄建成了,袁树趁着当初去拜访杜家老丈人的时候回去瞅了一眼,威力不错,射程能达到二百五十米左右。 不过建成之后,因为没有使用的场合,袁树就将其束之高阁,也没让工匠们继续建造新的,之后又把整个技术部门全部迁移到雒阳去生产更多的制式装备和农具。 投石机这回事儿他几乎就忘记了。 一直到眼下,看着城防兵力十分充裕的濮阳城,他这才想起了投石机是个好东西,同时也更加深刻的理解了投石机为什么会被长时间忽略乃至于忘却。 实在是没有大规模使用的场合,这东西十分笨重,不好移动,对付机动快速的匈奴人、羌人和鲜卑人,完全派不上用场,只有战场转移到汉帝国境内的时候,才有用武之地。 于是在段颎准备攻城的当口,袁树派人快马往雒阳赶回,召集自家良庄内那些能制造投石机的工匠,把他们集中起来带到战场这边来。 原先制造完毕的那些样品机全部拆成零件一起带来,剩下的材料直接现场取用——濮阳县城周边的森林是被砍伐没了,但是其他地方多的是。 袁树通过段颎那边下令给白马县令、酸枣县令,让他们在给大军运送粮秣的时候,注意运送一些木料和绳索过来,提前囤积材料。 (本章完) 第259章 刷声望 第259章 刷声望 袁树忙活这些事情的时候,段颎也没有闲着,他还是按照固有的攻城战术,首先对城内劝降。 有了袁树做保,三河募兵们也没有反对不屠城的命令,所以段颎就大大方方的下令大量嗓门大的士兵对城内喊话。 他表示这一战,大汉王师要展现王师风范,只诛杀首恶,不杀普通士兵和城内居民。 只要城内人能把首恶诛杀,那么就会上表朝廷,赏千金、封列侯。 刘郃、王吉、高程、文穆等人全部榜上有名。 其余人的脑袋都是赏千金、封列侯,刘郃更多,赏五千金,且直接封到县侯的水准,食邑保底一千户,还可以封妻荫子,直接跨越阶级、登上人生巅峰。 要是能活捉,赏赐直接翻倍。 这倒也不是假的,段颎认为一个活着的刘郃的确值得这个价钱。 这个宦官党羽、汉室宗亲、党人兄弟身份的东汉末年多面手要是能活捉了,送到雒阳去交给袁逢、刘悝,区区一个县侯,绝对爽快地给! 段颎让士兵们冲着城内叫嚷了一整天,把不少人的嗓子都喊哑了,然后又休息了一天,等到十二月二十三日,正式下令攻城。 攻城模式非常正规,先是填平陷坑,然后拔除拒马,接着因为护城河冰封上冻了,直接在冰面上铺上一层沙袋就可以,不需要耗费太多兵力填平护城河。 在此期间,城头叛军使用弓箭、蹶张弩和床弩进行防御反击。 不过还是老问题,虽然叛军人数多,但是平均素质太低,这种技术兵种非常稀少,城内四五万人的防御兵力,能拉出来的弓手还不到两千。 而城外汉军则有更多的技术兵员可以使用蹶张弩、床弩进行大规模反击,对城头进行火力压制,以此掩护更多的士兵进行城外的攻城作业。 段颎是个爱护士兵的将军,很注意保护士兵的生命安全,所以对于盾牌之类防具的使用非常精通,步兵在城下推进的时候,他绝对会要求盾兵进行保护。 由大量盾兵持盾在前面挡着,掩护身后的步兵填坑拔拒马,再让大量弓弩手对城头放箭压制,便使得整个攻城前的准备工作几乎没有造成汉军有什么伤亡。 前期工作完成之后,段颎一边下令进行登城攻击以检测城上叛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一边下令城外进行土工作业,准备建造超过城墙高度的土墙,用以对城内进行射击。 时值隆冬,土工作业反而更容易一些,把泥土挖掘出来堆好,凿冰取水,再浇在土堆里,一个时辰都不需要,很快就冻得严严实实。 如此建造土墙的效率会大大提升。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城内可能会有士兵出城攻击破坏土墙,或者是白天,或者是晚上,段颎也随之进行了针对性防御准备,绝对会让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总而言之,段颎在自己能够发挥的领域,将濮阳城算计得死死的。 濮阳城内的士兵也为此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且因为之前城外汉军的喊话,城内叛军士兵多有动摇,都不是很想为刘郃等人殉葬。 但是刘郃等人在汉军喊话之后,经由文穆提议,直接收缴了城内大部分士兵的武器,只有登上城楼作战的一线士兵才能得到武器,其他士兵要么搞搬运,要么干杂活,全都在军官和持械亲兵的监视下行动,杜绝他们反抗的可能。 这帮家伙也是心虚,也是害怕,担心城内出现兵变把他们一波带走,所以不让普通士兵有武器,只让军官和少数亲信军队有武器,一面为了监视普通士兵,另外,也的确是需要他们效力。 汉军的战术优势太大,他们只能用人命去堆,期待着张颢和炅裒能够尽快把汉军的粮道切断,这样一来,他们才有生还的可能。 尽管如此,汉军的战术优势也给他们带去了巨大的威慑,尤其是汉军用四天时间完成土墙,并且开始居高临下对城内发动箭雨攻击的事情也让城内受到巨大的损失和震慑。 刘郃惊惧之下决定派遣士兵出城破坏土墙,但是连续三次出城都被有所准备的汉军击退,根本无法威胁到土墙,只能眼睁睁看着汉军弓弩手继续居高临下压制城上叛军而己方却无力反制。 更要命的是,因为远程火力上的成功压制,汉军士兵扛着云梯发起蚁附登城的威慑力也大大增加了,平均七八个叛军士兵的战死才能换走一个汉军士兵,使得城头上叛军的伤亡率居高不下。 一个营的人上城防守,不过一天功夫,能打敢打的就都没了,剩下的全都是怂炮,精神都不对劲了,必须要换人了。 而汉军那边的损失依然不大,刘郃都担心这样下去他把兵马拼光了都等不到胜利的曙光。 张颢。 炅裒。 你们要快一点啊!要快一点啊! 刘郃希望这两人能听到他的心声。 而在这个过程中,袁树也没有闲着。 他除了顶盔贯甲、亲自率领军队攻城之外,主要就把精力放在了伤兵营里,一有空就跑到伤兵营里照看伤兵,狂刷声望。 这一点上,他和段颎是一样的态度。 段颎爱护士兵,他也爱护士兵,战前就准备了大量药品和足够的医者,又安排大量士兵帮手,所以伤兵能得到及时的救治,不至于因为小小的伤势就走上死路。 袁树来到伤兵营,就亲自上手为受伤的士兵包扎伤口,或者为他们换药、清洗伤口,无论是雒阳中央军还是三河募兵还是他自己本部一心会武装,他都会一视同仁予以照看。 并且他还会自掏腰包从周边县城购买家禽牲畜,让火头们煮肉汤给伤兵们喝,额外加餐给他们补充营养,帮助他们更好的恢复。 进到伤兵营里的伤兵能比外头的士兵吃到更多的肉。 如此一来,军队里很快传扬起了袁树爱护士兵的名声,凡是从伤兵营里出来的士兵无不对袁树赞不绝口,感叹袁树是个少见的好长官,都快和段将军一样爱护士兵了。 他们又何曾见过长官如此在意他们这些大头兵的死活的? 自古以来大头兵的死亡只有小部分在战场上,大部分都在伤兵营里,得不到救治的伤兵才是死亡名单的大头,只要能在伤兵营里得到妥善的照料,大部分伤兵其实都能伤愈归队。 但是能做到这一点的军队,寥寥无几。 幸运的是,这群大头兵们就身处在这样的军队里。 获得此类名声之后,袁树之前要求不许屠城的事情也被认为是袁树天生心善,不想见到太多的死亡,所以才不允许士兵在破城后屠城。 而他本身也会在战斗进行时竭力保护部下士兵的性命,显得他是个言行一致的真正的善人,军中大头兵们无不对他尊崇有加。 这个消息传到了段颎的耳朵里,段颎就十分感慨,感叹袁树这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哥儿居然能拉得下脸面、放得下身段和普通大头兵相处,还亲自给他们包扎伤口、煮肉汤,实在是太难得了。 别说他这种出身的人了,一般军官都做不到,恨不得把大头兵们当牛马一样硬造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所以,他不成大事,谁能成大事呢? 段颎为此暗暗欣喜。 正始元年十二月三十日,这动荡不安的一年的最后一天,段颎给全军放了假,拿出大量酒肉给汉军士兵随意吃喝,又允许他们赌博玩乐,肆意放纵,欢庆新年,还来了一波大撒币,换得了全军欢心。 袁树也亲自参与了士兵们的大联欢,与他们一同喝酒庆贺,一同唱歌跳舞,还亲自下场与军官、士兵进行肉搏比拼,赢得满堂喝彩之声。 汉军这边的热闹喧嚣衬托的濮阳城内格外的冰冷凄凉…… 虽然城内有充足的粮食,但是刘郃等领导层从不认为让大头兵们吃饱吃好是他们的义务,过年的时候能给大头兵们多一碗肉汤就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还想吃肉? (本章完) 第260章 坑爹失败 第260章 坑爹失败 当然,也不是所有叛军士兵都吃不上肉。 也有士兵能吃肉,比如那些能拿着兵器监视大头兵们的精锐亲兵都能吃到肉。 他们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腿大口大口地撕咬,大口大口喝着肉汤,那满嘴油儿把不少叛军士兵看得眼睛都直了。 可一般的大头兵只有一碗肉汤,要是运气好,还能捞到一两块小小的肉吃一吃,品味一下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里的肉味,除此之外,还是蒸饼、腌菜。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可以的一顿新年年夜饭了,往常还吃不着呢! 汉军大营里的阵阵肉香顺着风飘到了城头,叛军士兵们捂着肚子,又是向往,又是悲哀,又是难过,又是痛恨。 汉军喊话的内容不断在他们的脑海里盘旋,那声音越发的清晰、响亮。 正始元年的最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正始二年的第一天,汉军精神饱满的对城墙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叛军们只能进行无望的抵抗。 更要命的是,叛军从上到下都没有想到,这一天,袁树从雒阳良庄那边召集的工匠紧赶慢赶,已经赶到了,他们抵达之后被袁树招待吃了一顿大餐,然后大睡一觉,恢复了体力。 正月初二日,他们开始工作。 他们首先把带来的零件进行复原,在当天下午就复原了三台人力投石机和一台配重投石机,接着就投入了新品的赶制工作当中。 袁树把段颎等将领军官喊到了自己的兵营中,让他们看看自己带来的攻城利器。 “这就是那个投石机?” 段颎站在一台人力投石机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个奇妙的装置。 “以前倒是在兵书里读到过,但是还没有亲眼见到过,子嘉,你是怎么想到要弄这个的?” “当初为我老师守孝的三年里,我也读过兵书,看到了相关记载,感到好奇,就让人制作了。” 袁树笑道:“这台是人力操作的,需要很多人抓着这个牵引绳一起用力,把石弹抛出去,先秦战国时,各国军队逐鹿中原的时候就会使用这种装置攻城,还为此引发了城防的大变革。” 这样说着,袁树又指了指那台配重投石机。 “这台是不需要人力操作的,是我在这种人力投石机的基础上设想改进而来的,利用事先配装的重物代替人力,可以降低对人力的要求,可以投掷更重的石弹,射程也会相对远一些。” 段颎与诸多军官绕着这四台器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啧啧称奇。 接着便是试验,袁树叫来技术工匠指导自己麾下的士兵,稍微演练了一下,便操作着一台人力投石机把网兜里那块四十斤重的石弹给扔了出去,距离还挺远,声势也很大。 众人看了,无不惊讶于这投石机巨大的威力。 “这怕是有二百步左右,不逊于一般的弓箭,稍逊于强弩。” 前来观看的董宣惊讶道:“叛军缺少弓弩手,难以威胁到投石机,如果能在濮阳城下搭建足够多的投石机,一起抛出巨石,那该是何等威势?” 站在袁树身边的范隶也忍不住的感叹道:“就算砸不死多少人,看到这巨石飞来,吓也要吓死,对于城池来说,这可真是利器啊!怎么之前没有列装呢?” “因为用不到啊。” 袁树笑道:“之前大汉的敌人都是羌人,匈奴人,鲜卑人,这些人哪里有那么大的城池给咱们攻打?都是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自然要用骑兵对付,大汉军队少说也得有百八十年没有正儿八经的打一次大规模攻坚战了吧?” 段颎和众将闻言,纷纷点头,觉得袁树说的有道理。 之前确实是用不到,而现在…… 似乎能派上用场了。 接着,袁树又给他们展示了一下配重投石机的威力,工匠们亲自操作,一声巨响,把一枚五十斤左右的石弹扔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怕是有三百步啊!一般强弩都逊色之!” 范隶惊讶道:“这要是能列装全军,那城内叛军岂不是要抱头挨打无法还手了?” 段颎捏了一把拳头,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袁都尉,此战若胜,本将必为你请首功!哈哈哈哈哈!尽快赶制更多的投石机!训练更多士兵使用,这濮阳城,本将军拿定了!” “喏!” 袁树应下了这个命令。 随后便调集更多的营中工匠配合自己带来的技术工匠赶制投石机,又安排一心会出身的士兵学习操作两种投石机,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而另一边,段颎则不再命令士兵蚁附登城,而是减缓攻势,只让士兵在土墙上朝城内射击,让其他士兵多多休息,养精蓄锐,等着更多的投石机完成,再发动对濮阳的总攻。 正始二年正月初五,袁逢以天子名义派遣官员带来了犒劳军队的牛酒财物和给主将段颎的询问文件,询问段颎具体战况和预计结束大战的时间。 同时,袁树在军营里接到了袁逢以私人身份给他送来的回信。 袁逢在信里面表示袁树不想让士兵屠城的行为他能理解,也并不反对,只要前线情况可以,那就这样做无所谓,但是赏钱之类的,朝廷财政艰难,怕是拿不出全部。 最多给他三分之一的支持。 剩下三分之二需要他自己想办法。 如果没有办法,那就只能接受屠城的事实。 袁逢认为从朝廷的角度来说,允许士兵自行发财是绝对有好处的,袁树心怀善念,想让更多人活下去,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欣慰,但有些时候,不能因为妇人之仁而影响了整体行动。 袁树看完这封信之后,有些感叹。 袁树嘴上说着支持他的行为,但是打心底里估计还是不赞同的,他并不认为袁树这么做有很大的好处,只是因为不想反对袁树,所以才表态支持,也愿意给部分财物支持。 但更多的还是要袁树自己承担,估计是想让袁树自己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果然啊,成年了,就不方便坑爹了。 身为一个成年男子,想要继续坑爹,已经没有正当名义了。 袁树顿时有些后悔,觉得不该那么早行冠礼,要是晚三年,就还是能正大光明坑爹三年,那多好?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自己刨坑自己埋,这笔钱的大头,自己要出。 袁树放下袁逢的信,修书一封给了卢植,让卢植准备好五铢钱、绢布、黄金、白银等等,等到大军班师,就正式发钱。 说到的事情,要做到啊! 之后,袁树也没有继续带兵进攻濮阳城,而是经常呆在自己的营地里协助工匠们赶制投石机。 他不会制作,但是能提供场外支援,他们需要什么物资,他能去找,吃饭用药,他能安排,搞什么试验,他能拉来足够多的士兵,训练使用方法,他也能坐镇,要求士兵们认真学习。 在这一过程中,工匠们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起,临时赶制投石机是可以的,但是质量很难保证,优质的投石机需要的物料是比较贵重且耗时比较长的,他们现在赶制出来的可以使用,不过什么时候用坏就不好说了。 袁树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担忧,只要能用就行,至于用坏了…… 继续赶制就是了。 目前需要的就是尽快使用上这些投石机,给城内叛军更大的震慑,以此倒闭他们内部出现叛乱,再不济,也能增加汉军蚁附登城成功的可能。 活人不是怪物、丧尸,活人会恐惧,只要让他们感到十足的恐惧,效果会比杀了他们更好。 从正月初五到正月十五,整整十天,袁树除了去伤兵营照看伤兵之外,就没有离开过工匠营地,一边帮助工匠们搞生产,一边监督士兵们进行操作练习,一个人分成三个来用,忙得不亦乐乎。 (本章完) 第261章 投石机攻城 第261章 投石机攻城 正月十六日,段颎那边派人来找袁树,让袁树去议事,袁树还以为是朝廷派人来催促了,结果不是,是战争的消息。 陈国相和陈留郡太守那边分别送来消息,说陈国和陈留郡的军队在朝廷军队的帮助下挫败了梁国相张颢和豫州刺史炅裒的军队,分别获得了胜利。 战报里说朝廷军队作战神勇,以少胜多,大败叛军,梁国相张颢被阵斩,炅裒先是逃跑,然后被人在汝南郡活捉,即将押赴雒阳受审。 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其中有一个有趣的地方,让段颎连连嘲笑。 “之前,这两支叛军在陈国和陈留郡的行动都比较谨慎小心,占据城池,双方接战的次数也不多,几乎呈现一个对峙状态,不知为何,近半个月来叛军屡屡主动出击,又都是乌合之众,在野外不是我军的对手,这才战败。 根据战后抓到的俘虏交代的结果,得知这两支叛军之所以主动出击,是因为接到了刘郃的命令,让他们主动向北出击,切断我军的粮道,以此威逼我军撤退,用以解濮阳之围,我说他们怎么如此坚韧,原来,是在等我军主动撤退!” 众将纷纷哄笑,嘲笑叛军的不自量力。 野战如此废柴,居然还想着切断粮道? 这是你们能做的事情? 这下好了,两支外援被打败,陈国和陈留郡的汉军开始主动出击,向沛国、梁国挺进,开始收复之前被叛军占据的地方,并且准备进行一波清算,把当地与宦官关系匪浅的人都给拉出来宰掉。 这么好的一个光明正大的杀人发财的机会,他们可不会放过。 大家一起哄笑一阵之后,段颎把视线投向了袁树。 “袁都尉,投石机督造的如何了?” 袁树拱手。 “回段将军,末将遵照将军的指示,全力督造投石机,目前满营工匠已经赶制了六十六架人力投石机和十三架配重投石机,士兵也正在紧张的训练之中,效果显著,唯有一点不太妥当。” “哪一点?” “据工匠所说,此处建造所用的材料不是上品,投石机可以制造出来并且使用,但是长时间使用的话可能会崩坏,难以长久使用。” “这……不重要,只要数量足够就可以,坏不坏都可以,反正可以重建。” 段颎思考片刻,缓缓道:“袁都尉,再给你两天时间,正月十八,全军攻城,届时不管有多少投石机,全部使用上来,争取两日之内彻底破城!” “喏!” 袁树接下命令。 段颎点了点头,又看向众将,环视一周。 “我军已经养精蓄锐十日,士兵都已吃饱喝足,气力十足,届时攻城,务必全军用命,若有怯战不前者,军法不容情!另外,告诫全军将士,城破之后,弃械投降者不杀,手无寸铁者不杀,如有违抗者,军法亦不容情!” “喏!” 众将纷纷领命。 这一次,他们显得从容许多。 因为正如同袁树之前承诺的,这次攻城虽然已经持续大半个月,但是汉军损失十分微小,大部分时间都在养精蓄锐,士兵的精神并没有紧绷,再加上投石机等利器的使用,大概率没有屠城的必要。 且袁树经常在伤兵营刷声望,现在在全军中声望极大,士兵们都在自发的传播袁树的仁德,违背之前的约定屠城杀戮的可能性也不大。 只要袁树说到做到,给予三河募兵足够的补偿,也不必担心他们之后会闹事。 反正眼下,绝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一切,静待两日之后。 两日之后,正始二年正月十八日,段颎亲自率军抵达城下,与此同时,袁树指挥士兵们将赶制成功的七十八架人力投石机和十五架配重投石机安放在了城下预定的射击位置。 因为投入的人力物力足够多,袁树给予的辅助也非常成功,汉军成功赶制了九十三架投石机,准备了大量石弹,紧急训练了一大批能够使用投石机的士兵。 袁树指挥他们完成了之前预定的战术设置,将他们带上了战场,让久久没有在战场上露面的投石机重现真实战场,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宣示投石机的正式回归。 尽管这在袁树看来多少有点遗憾就是了。 但是再怎么遗憾,也不会阻止他下令,战场就在眼前,结束这场战争的机遇就在眼前,怎么能停滞不前呢? 袁树拔出了自己的腰刀,断然下令。 “装填!” 根据这段时间强化训练的成果,一台投石机就是一个战斗小组,一个人力投石机战斗小组安排三十人用以战斗,一个配重投石机战斗小组安排十五人用以战斗,各个岗位都有明确的分工。 负责装填的,负责校准的,负责确认可以发射的,还有身体最强壮、负责拉绳发射的,各司其职。 袁树作为指挥官一声令下,负责装填的士兵立刻开始装填。 人力投石机的操作相对简单一些,他们手脚麻利的把一颗颗五六十斤左右的石弹放在了网兜里,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二十名身体强壮的士兵一起来到绳索一端,一人握住一条绳索,做好了拉扯的准备。 而配重投石机操作起来不需要太多的人,但是技术力相对更高,要求比较大,短时间内难以训练出熟悉的士兵。 所以袁树甚至把一些工匠给安排到了战斗小组里,让他们负责校准和最后的发射。 最后,发射的指令发出。 二十名士兵一起发力,一起大吼出声,狠命的拉拽自己手中的绳索,炮梢被狠狠拽起,将皮套之内的石弹抛出。 工匠们也按照指令,操作触发机构,让配重轰然落下,石弹顺利飞出。 发射的过程有所不同,但发射的结果是一样的,沉重的石弹在空中飞舞,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冲向了不远处的濮阳县城。 而在此之前,袁树指挥投石机部队进行安放和射击前准备的时候,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城头叛军士兵有些奇怪,军官们也感到很奇怪,不知道他们正在操作什么,就把这个事情报告给了身处安全地带的刘郃等人。 刘郃等人得知汉军正在操作一种他们没见过的攻城器械,也觉得奇怪。 之前,汉军不是使用土墙对城头进行射击吗?怎么又用上新武器了? 刘郃于是安排文穆登上城墙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穆不太想去,因为觉得城头有危险,但是刘郃点名了,他也不好意思不去,便顶盔贯甲,让自己变成一个“钢铁侠”,随之登上城头,远眺汉军状况。 他也看到了那些投石机,并且他登城的时机非常巧,正好赶上袁树下令装填石弹准备发射的时候。 投石机部队的一系列举动让城头的文穆有些疑惑。 看到那些大型器械旁边有比较大型的石块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他们该不会是想把这些石头扔到城池里面来吧】这样的疑惑。 很快,他的疑惑变成了现实,那些大型器械忽然震动,那长长的大型勺子忽然腾起,抛出了那些巨大的石块,巨大的石块在空中飞舞,划过漂亮的弧度,直直地朝着他所在地方冲了过来。 开始看上去只是一个小黑石块,然后石块快速变大,变大,变大。 并不是变大,而是更加接近了而已。 并没有认真读过书的文穆暂时没能想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才能让那么大的石头飞的那么高,然后砸到城墙上来。 数十块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了城楼上、城墙上,甚至飞跃城墙砸到了城池里面。 城头的士兵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飞石攻击显得猝不及防。 有些人运气不好,直接就被砸死在了城头,砸成了一摊肉酱。 有些人被震动的余波震下了城楼,摔死了。 有些人慌不择路的逃命踩死了其他人,或者被其他人撞倒在地,被踩死了。 有些人忙不迭的往城楼下跑,试图活命,结果一脚踩空,滚下城楼摔死了。 也有些军官大声喊着让士兵不要慌乱,找可以躲避的地方躲避,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很快,第二波投石攻击就来了。 新一轮的装填结束之后,又是数十块巨大的飞石划过死亡的弧度坠落在了城墙上、城楼间,还有城池之中。 剧烈的喧闹的声音从城中传出,城头守军剧烈的动摇起来,面对飞来的石块,他们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几乎不能在城头立足。 当然,也有些人是物理意义上的无法在城头立足。 比如文穆。 (本章完) 第262章 袁树出击 第262章 袁树出击 第一轮石块轰击的时候,一块石头砸在了城墙垛上,崩出了一小块碎石,这一小块碎石飞溅而出,正好砸在了文穆的左腿上。 当时文穆只觉得左腿一麻,整个人随后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然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他惊恐的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左腿已经烂成了一团“乱麻”,血肉和骨头都破碎在了一起,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只剩下一小条肉筋连着。 文穆还算是运气不错的,因为他身边的亲兵有好几个也中招了,不是被击穿了身体,就是被打爆了头,死的别提多惨了。 他痛苦的嚎叫着,嘶吼着,让人来救他,但是慌乱的城头上,哪里还有一个冷静的人可以注意到他是个将军并且受了重伤呢? 然后第二轮飞石齐射的时候,文穆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眼睁睁看着一块大石头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急速飞驰而来,他恐惧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张大了嘴巴,愣是没声儿。 下一个瞬间,他所在的位置就被一块石头砸中了。 一阵巨响,碎石飞溅、尘土飞扬,周边又有一些倒霉的士兵遭了灾,被碎石打得浑身冒血。 城头上的修罗炼狱袁树看得不真切,但是投石机两轮齐射之后他就发现这准头的确不太行。 瞄准了城墙,结果只有大约三四成能够打在城墙或者城楼上,剩下的不是飞到了其他地方就是没打中,或者越过城楼直接砸到了城池里头。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种器械想要变得更加精准,还需要长时间的调试,对于器械本身和材料、操作人员的素质都有直接关系,与后来的火炮是一样一样的。 当前,能够使用,能够让其重现战场发挥效果,能够给敌人带去更大的威慑力,就已经足够了。 城头上的叛军被巨石砸得头破血流,死掉的人并不算多,但是比起死亡,恐惧给活人带去的杀伤力一点儿也不小,恐惧还能造成连锁反应,让更多的人跟着一起恐惧,从而失去战斗力。 所以在那个时候,城头上的叛军已经崩溃了。 城下面的也差不多。 因为投石机的准头不行,不少石块越过了城楼,直接砸到了城池里头,对城楼后头那些正在搬运物资、准备登上城楼支援的预备队、杂役们来说,简直就噩梦降临现实。 一大块一大块的石头从天上飞过来砸在他们身边,轰然坠地、碎石飞溅、尘土飞扬,那种感觉宛如世界末日,轻轻松松就能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 更别说个别倒霉的家伙直接被石头砸成肉酱,或者被碎石所伤浑身冒血,那冲击力更是恐怖的难以言表。 别说一般的大头兵和被强迫征集而来的城内民夫,就那些军官和督战的叛军精锐也是一样的恐惧不已。 一轮大石头砸下来已经七零八落,第二轮之后他们都是鬼叫着往城池里头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朝廷军队会妖术”之类的话语。 于是恐慌进一步蔓延,速度极快,很快就蔓延到了最高层刘郃等人身边。 刘郃、王吉等人还不知道文穆已经从三维生物变成二维生物,他们只是听说汉军能使用妖术,把巨大的石块扔进城池里头,然后轰然坠地,砸死了很多没有防备的人。 现在城头守军都崩溃了,城楼下的人也都崩溃了,所有人都在往城池核心窜逃,都在靠近刘郃所在的核心位置,试图躲避那些可怕的飞石。 刘郃作为汉室宗亲,自幼读书,算是见多识广的一类人,一听什么“飞石”,立刻想到了曾在古籍中阅读过的战国时攻城器械,只是这个东西从大汉中兴以来就没有见到过,也不曾列装过军队,怎么现在却出现了?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城头守军的崩溃却让他意识到大事不妙。 “马上安排军队登城!快速登城!否则朝廷军队就要杀进来了!我们都要完了!快去啊!!” 刘郃面容扭曲,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举目四望,一眼看到了面色惨白的王吉,于是立刻把王吉往外头一推。 “快去!快去!王将军!你快点带兵去!一定要守住城楼!一定要!!!” 王吉被这么一推,直接摔了一跤,还没反应过来,孙樽便立刻上前把他扶起来。 “将军!快点去吧!再不去,朝廷军队登上城楼,咱们就都完了!要是濮阳城不保,我们都要死啊!” 王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处境,回头看了一眼不断朝着他怒吼的刘郃,咬了咬牙,转头就往外冲了。 但是王吉的行动已经有点晚了。 城外汉军已经进行了第四轮投石攻击,巨大的飞石漫天飞舞的景象让段颎等将领啧啧称奇,感受到了古人的智慧与科技的力量,同时城头叛军大乱的情况也被他们看在眼里。 他们为此心潮澎湃。 不过很快,第五轮发射的时候,便已经出现了三台人力投石机的崩坏,重要的支柱断裂,一台机械直接报废,之前工匠们所担忧的情况也变成了现实。 眼见如此,袁树立刻来到了段颎身边,向他汇报了此事。 段颎得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那就大军出击吧,总不能等到投石机全都坏了,传令,各营准备,冲击城墙!” 段颎对身边传令兵下了令。 袁树一听,立刻请战。 “将军,请让我带领本部出击!” 段颎看了袁树一眼,见他面色坚毅,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多加小心。” “喏!” 袁树大喜,立刻返回自己本部,号令不曾操作投石机的三千本部士兵完成结阵,做好了冲击城墙的准备。 云梯、撞车等等也全部准备好。 第六轮飞石攻击结束之后,又有七八台人力投石机损坏,正值此时,段颎也下达了主将令,全军出击,攻击城墙! 隆隆鼓声和号角声随之响起,代表全军出击的号令传遍战场,袁树拔出战刀,向前一指。 “随我冲!!!” 早已组成军阵的汉军攻城部队踩着死亡的步伐、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号,顶着大盾一步一步向前进击。 巨大的攻城器械和军阵同步前进,井然有序,丝毫不显慌乱。 尽管城头叛军已经崩溃,几乎无法进行有效反抗,但是城外土墙上的汉军弓弩手仍然不断向城上发矢,接替投石机为攻城部队进行火力掩护,尽可能的降低他们的抵抗行动对城下汉军造成什么太大的阻碍。 城下汉军则快速接近城楼,推着数十台云梯车上前,把云梯向城墙靠近,精悍的士兵叼着战刀、一手顶着大盾向上攀爬,以此提高成功登上城楼的可能性。 若是正常时候,此时此刻守城军队会用滚木礌石或者开水、金汁之类的东西攻击攻城敌军,但是现在并非正常时候,城楼上的叛军被飞石、箭矢打得头破血流直接崩溃,大部分人都窜逃到了城里面,城头上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汉军士兵们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就攀登上了城楼顶端,一跃而上跳到城楼内,发红的眼睛扫视着周围,但凡看到还活着的叛军士兵,就大吼一声、挥着战刀劈砍过去。 很快,汉军士兵就席卷城楼。 袁树本来被亲卫们顶着大盾护在了军阵之中,但是眼看着汉军登上城楼的行动十分顺利,他也忍不住了,叼着战刀拿过一面大盾就要攀登云梯。 许崇连忙拉住了他。 “老大,你别去!这太危险了!” 袁树大怒。 “难道我不是堂堂男儿吗?这都不敢去,我还上什么战场?!给我让开!” 许崇眼见如此,没办法,一咬牙,自己也拿过了一面大盾。 “那就我先上!老大你跟在我后头!” 袁树一跺脚。 “行!你快上!” (本章完) 第263章 一二三,撞! 第263章 一二三,撞! 许崇叼着战刀顶着大盾就攀上了云梯,袁树紧随其后,其余一心会的士兵们眼见如此,也连忙跟上,满脸紧张地看着向上攀爬的袁树,然后纷纷跟着袁树的脚步一起攀上了云梯。 这是袁树第一次攀登云梯上城攻击,感觉还挺奇妙的,而且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情况下,他居然忽视了自己有点畏高的情况,跟着许崇就一跃而上翻到了城楼里,一个翻滚站起身子,顺势把盾牌横在身前。 不过城楼上已经没有叛军士兵了,全是汉军士兵的身影,城楼上居然已经被汉军全部占领,汉军士兵们已经开始冲击城楼下方,准备通过城楼下方打开城门,把城外汉军主力给放进来。 而这个攻击行动也相当顺利,叛军之前大规模往城内跑,城楼附近的防备兵力不是死了就是伤了,完好无损还能战斗的少之又少,一看汉军士兵从城楼上杀了下来,魂都吓飞了,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都是跑不动的。 杀散了少数还能反抗的叛军之后,第一批冲上来的汉军士兵们杀向了城门甬道,和躲藏其中的少量叛军激战起来,奋勇击破了他们,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一齐用力拿下了门闩,齐心协力推开了厚重的城门。 王吉和孙樽顶盔贯甲带着本部士兵冲向城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城门被汉军士兵推开的一幕,他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王吉甚至发出了尖锐爆鸣,喊出了海豚音,撕裂着自己的喉咙,要本部士兵冲过去把城门重新关闭。 正巧此时袁树和许崇也带着一批一心会士兵杀下了城楼,正好撞上了王吉和孙樽的本部,袁树当即大吼一声就冲了过去,顶着大盾杀向了那群叛军,宛如下山猛虎嘶吼连连。 王吉本部被袁树率领汉军这么一冲,直接被阻挡住了前进的步伐,接着就是迎面而来的锋锐战刀,一阵劈砍,把叛军砍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 袁树训练出来的一心会武装在实力上丝毫不输给雒阳中央军的精锐们,欠缺的只是一些经验,可是他们面对的不是精锐的敌人,而是一群比他们更没有经验的乌合之众里的“精锐”。 两下里一交战,谁强谁弱一目了然,王吉所部几乎是转瞬之间就被杀的连连后退,原本前进的势头就像是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血四溅,直接溃散,袁树所部大力劈砍,顶着大盾往前冲,竟然直接把一大群叛军士兵直接推倒在了地上。 然后一顿猛砍、猛踩。 汉军的精悍善战直接把这群叛军给打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们艰难招架,步步后退,完全支撑不住,无论王吉如何的嘶吼、尖叫,也不能阻挡这一趋势。 孙樽眼见如此,心一横,干脆自己带头顶着盾牌往前冲,试图用决死冲锋的气势扭转局面,为王吉争取喘息之机。 结果他正面撞上了汉军这边带头往前冲的许崇。 铁塔一般的壮汉顶着大盾那么一撞,孙樽直接就被撞飞了出去,连带着他的几个亲卫一起飞了出去。 许崇立刻带队往前冲,在孙樽还没有爬起来的时候,一刀扎穿了他的脖子,将他杀死在了地上。 孙樽的眼神逐渐失焦,浑身绵软无力,颤抖几下,死了。 王吉亲眼目睹了忠诚部下的战死,他极为悲愤,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前为孙樽报仇。 结果斜里杀出一个袁树! 袁树怒吼着顶着大盾朝着王吉一撞,直接把王吉撞倒在地,而后迅速跟上前去、反手一刀扎穿了王吉的胸膛。 王吉瞪大了眼睛看着袁树,张开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脱口而出的不是话语,而是血。 几口血呕出,他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死了。 王吉和孙樽战死之后,这支军队也随之崩溃,袁树和许崇继续带队往前冲,直接冲垮了这支队伍,便继续向前方深入。 城门也算是彻底被汉军拿下,城外的段颎立刻下令,汉军主力立刻冲着城门而去,鱼贯而入,濮阳城遂正式被破。 城破之后,袁树率军冲击的时候带头喊出了“缴械不杀”的口号,很快便带动大量汉军一起高喊着“缴械不杀”,声音震天。 受此影响,大量被吓得魂飞魄散、本身就没有任何战斗意志的叛军士兵和城内民夫直接把武器扔掉,跪在地上企求活命。 他们一大批一大批的跪倒在地,以至于后面冲进来的汉军士兵本想着大杀四方,却直接傻了眼,不知道到底该杀谁。 而袁树和许崇依然率军冲在最前方,朝着城内核心区域一路疾驰猛进,所见之处几乎没有还站着的叛军队伍,他们一路冲一路喊,沿途所见叛军士兵几乎全部直接丢掉兵器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完全不曾反抗。 他们十分顺利的冲到了濮阳城内最核心的地方,冲到了濮阳太守府邸所在之处,在这里遇到了一支敢于抵抗的队伍,袁树也立刻意识到这支队伍后头应该就是此次叛乱的核心领导人——刘郃的所在地了。 他不做他想,怒吼着率领身边的士兵往前冲,顶着大盾迎着箭矢,毫无畏惧。 这般疯狂而勇猛的冲锋也直接把那些负责守卫太守府邸的叛军弓手给吓到了,眼看着怎么放箭都挡不住汉军的冲锋,他们连放箭的速度都变慢了。 汉军很快就在袁树的率领下冲入叛军防御军阵,双方盾对盾、刀对刀,互相顶撞,互相劈砍,双方都杀红了眼,死命拼杀,一时间居然杀的旗鼓相当。 不过叛军的战斗力终究不如袁树统领的一心会武装,士气也远远不如,稍有挫折便很快落败,被冲散了军阵。 许崇怒吼着带头杀入敌阵,如虎入羊群、大杀四方,袁树也随后冲入敌阵大开无双,叛军受此冲击,迅速落败,原本还像模像样的军阵直接崩溃,全都哭喊着向后逃跑,不敢再与汉军争锋。 汉军继续冲击,很快便冲到了太守府前,迎接他们的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汉军立刻竖起盾墙抵挡箭雨。 袁树躲在盾墙后指示许崇和方才一样带队冲锋,许崇点了点头,握紧大盾,怒吼一声顶着大盾就冲了出去,跟在许崇身后的是几十名一样勇猛无畏的士兵,就算有几人被箭雨射中了腿部而摔倒,其余人也没有停止冲锋。 然后,最后一支弓手队伍也被许崇带队冲垮,他一阵乱杀,连续砍翻了七八人,冲破了叛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杀到了太守府前。 太守府里还有一批士兵躲在院墙后面朝着外面放箭,袁树一面指挥军队竖起盾墙防御,一面安排许崇等十数名勇士顶着盾牌冲到了太守府门口,一大群猛男齐心协力,用他们壮硕的身体开始撞击府门。 “一二三,撞!!” “一二三,撞!!” “给我撞!!!” 猛男们疯狂的撞击着太守府门,而这府门显然是被加固过的,后面还有人顶着,光靠外头的人力估计很难撞开,袁树正着急间,邵原带队杀了过来。 “袁君!我来了!” 他带来了袁树急需的弓手和梯子。 袁树大喜。 “好小子!来的太及时了!” 袁树立刻指挥弓手朝着院墙射击,把院墙后头射击的叛军弓手给压制了下去,然后把梯子靠在了院墙上,邵原则亲自带队攀登梯子,一下子翻了进去,和守在院墙后面的叛军士兵激烈拼杀。 叛军士兵显然也没想到汉军那么快就杀到了院墙里,眼见汉军士兵翻过围墙跳了下来就怒吼着冲过来,立刻被吓得面如土色、两股战战,根本不敢与之对抗,纷纷转头就跑。 以至于邵原甚至要率领部下追过去才能砍死几个叛军,其他的全都跑了。 (本章完) 第264章 谁比我牛逼? 第264章 谁比我牛逼? 府门很快被打开,等待已久的许崇怒吼着冲了进来,袁树也随之而入,和士兵们一起冲锋厮杀,很快就把太守府里的叛军杀的尸横遍野。 在“缴械不杀”的号召之下,的确有部分叛军士兵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乞求活命,但是仍然有不少叛军士兵负隅顽抗,且具备一定的战斗力,不似城内那些成片成片跪倒在地放弃抵抗的大头兵。 但是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是肉眼可见的,袁树连着冲破了叛军三道防线,又攻破了太守府、冲破府内叛军多次反击,快速向内推进,始终没有叛军能与之对抗。 诸如【缴械不杀】之类的呼喊声在城内不断响起,就算是身在太守府内拼杀,袁树也能隐隐听到外头传来的阵阵呼喊声,这让他知道汉军已经快速控制了濮阳城的大部分地方,而且自己的期待也成为了现实——至少听起来,并没有士兵滥杀无辜。 只要放下武器、手无寸铁,就可以活命。 但是这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活命。 负隅顽抗的,不论是谁,必死无疑! 袁树一刀砍翻了一个叛军士兵,一脚把他的尸体踹开,怒吼着带队继续往前冲,顾不得满身满脸的血迹,也顾不得那浓重的血腥气,心中只有一个目标—— 冲到刘郃那混蛋面前,狠狠的抽他一百个大嘴巴子! 许崇和邵原如同两把尖刀持续往前冲,袁树带领主力持续推进,三人合力,很快就突击到了刘郃最后的藏身之处——一个小院落里,最后一批顶盔贯甲装备精良的叛军据守在这里做最后的顽抗,与汉军激战不止。 他们当然是无力回天的。 汉军猛男们比他们强的不止一点,他们再怎么顽抗也没有意义,纷纷被砍杀而死、倒地而亡,血流一地、尸积如山。 踏过尸山血海,袁树率军冲到了刘郃面前。 刘郃身着华服躲在院子的最角落里,身前还有十多个手持战刀的满脸惊惧之色的护卫,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所有人都死了,所有还能为他战斗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是不能为他战斗的,或者是不愿意为他战斗的,他到底没什人望。 “骑都尉袁树奉天子诏令前来讨伐逆贼刘郃,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袁树跨步上前,怒视着躲在最后头、面如土色的刘郃。 刘郃闻言似乎愣了愣。 “袁树?你是袁树?袁逢的儿子?” 袁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冷地看着刘郃。 “正是!” “你……你居然敢自己来?”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为何不敢自己来?” “你!你才是乱臣贼子!你才是!我乃汉室宗亲!你这乱臣贼子,与你父亲一起废黜正统、篡夺国政!如何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起兵,就是为了讨伐尔等逆贼!” 刘郃似乎又有了什么依仗一样,原本佝偻着身子满脸惊慌,现在居然又挺直了腰背,摆出一副踞傲的模样,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似的。 袁树直接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呸!满口胡言!窦氏外戚篡改遗诏、另立刘宏,此乃罪一,刘宏不知恩义,杀窦武、囚太后,此乃罪二,行党锢、杀忠良、残害天下,此乃罪三!有此三罪者,岂敢妄称正统? 当今天子乃先帝亲弟、一母同胞,兄终弟及,此乃正理!满朝文武及天下人全部遵从,唯有尔等宦官余孽心有不甘,起兵篡逆!居然还敢口出狂言!无耻之尤!左右,与我拿下!” “喏!” 士兵们齐声大喝,一同上前,一阵乱刀劈砍,把刘郃最后十几名卫士全部斩杀,刘郃则被许崇如抓小鸡一样的擒住双臂,直接摁在了地上,痛呼不止。 贼首刘郃被活捉,意味着此番叛乱也算是到了尽头,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打扫战场、清理余孽,再也没有成规模的大型会战需要进行了,这场讨逆战争也算是告一段落。 袁树命人把刘郃五大绑、捆成粽子,又把他的嘴巴塞住,避免他咬舌自尽,将其牢牢看管起来,然后下令遍搜太守府,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余孽没有被抓住。 半个时辰之后,袁树在太守府内发现了刘郃、王吉、文穆等叛军主要领导层的家眷,后面赶来的廉达还在一个小屋子里搜出了一套天子才能使用的冠冕服饰和三块像模像样的玉玺。 玉玺上刻着“天子宝玺”、“天子之玺”之类的字样,直接证实了刘郃并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起兵讨逆、重塑正统,而是心怀不轨、妄图称帝。 说实话,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袁树也觉得有点离谱。 他觉得刘郃集合了一批宦官余孽来造反,本身成功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他不应该不明白,求活才是最重要的,他怎么还有闲心思搞起了天子服饰? 这是要关起门来自己当自己的天子? 瘾就这么大? 他只觉得好笑,将这些东西全都交给了随后赶来的段颎。 段颎先是夸赞了袁树的勇猛,表示要为他请首功,然后看着这些意外所得,顿时感到一阵狂喜。 这些天子冠服,还有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玉玺,那可都是铁证,是刘郃暗怀称帝之心的铁证! 有了这些铁证,刘郃就不是一般的逆贼,而是天字第一号逆贼!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造反,没想到刘郃居然暗怀称帝之心!子嘉,如此一来,咱们的功劳又能提高一等了!哈哈哈哈哈!” 段颎非常高兴,又跟着袁树一起去看了一下被严格看管起来的刘郃,对他狠狠的嘲讽了一阵。 再然后,段颎表示自己有些疲劳,宣布把整个濮阳城攻克之后的善后事宜全部交给袁树去做,还把主将的兵符交给袁树代为持有,允许他用自己的名义办事。 袁树心知这是段颎给自己锻炼的机会,十分高兴,向段颎行礼。 “段将军,今日之照拂,来日必报。” 说完,袁树转身离开,去办事了。 段颎看着袁树离开的背影,从怀里掏出之前袁树送给他的一小瓶葡萄酒,打开盖子,稍稍抿了一口,顿觉香醇无比、回味无穷,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又能偷懒不办事。 又能卖给袁树一个人情,让他记得自己。 又能让袁树得到锻炼,能力提升。 还能让袁树在全军面前展示能力、增加威望,增加以后当皇帝的可能性。 人家一石二鸟就已经算很牛逼的操作了,而他段某人随便出手就是一石四鸟,什么都兼顾到了。 谁比我牛逼? 段颎让部下为自己卸甲,换了一身常服,在暖哄哄的屋子里取暖,怡然自得的在软垫子上坐了下去,靠在软软的靠背上,闭着眼睛,一边养神,一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葡萄酒,顿时感觉自己的人生走上了巅峰。 而袁树也觉得自己的人生正在不断的向上攀登。 一场大战结束之后要办的事情非常多,且十分繁杂,正常人都会觉得棘手,但是对于他这个刚刚入行的新人来说,不怕多、不怕棘手,只怕没有机会去做。 现在段颎给了他这个机会,他求之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投入到了善后事宜当中。 他先召集军司马以上军官,展示了虎符,宣布了段颎的号令,并且很快得到了众军官的认可。 这场战斗中袁树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非常能干,没有什么贵公子脾气,待人接物也无可挑剔,本就是学术大家,又出身高贵,还会做人,出手还大方,心地还不错,无论是出于巴结还是单纯欣赏的目的,这些军官们都对袁树有着极高的好感度。 眼下段颎既然愿意放权,他们也乐得听从号令,反正听谁的命令不是办事儿? (本章完) 第265章 段颎的奖励 第265章 段颎的奖励 袁树看大家都愿意听令,也松了口气,接着开始安排事情。 要做的事情很多。 首先要收拢城内汉军、降兵,让汉军和叛军降兵都集合起来,全部离开城池,去城外大营暂住。 刚刚打完仗、杀过人、眼睛都红了的战兵们应该离开城池。 投降的降兵们也应该离开城池,安排到战俘营里看管起来。 然后把没有入城作战的军队调入城中维持秩序,发布安民告示,让城内居民全部回家,得到通知之前不要外出。 还要安排士兵把城内城外的尸体全部搬运出城。 叛军尸体全部焚烧、掩埋,汉军尸体挑出来,辨认身份,单独焚烧,骨灰装坛,准备送回他们的家乡交给他们的家人。 把足够的食物运送入城,安排士兵给城内居民发放口粮,让城内居民不会挨饿。 同时用提供食物作为交换,让城内壮丁出来做事,把城内的战争痕迹全部清除干净,然后修补城墙、房屋、街道等等城内设施。 除此之外,他还要做好汉军的抚恤、疗伤和慰问工作,还要主持从叛军中挑选军官、官吏的工作,要把为叛军服务过的官员全部挑出来,一并问罪,不能让他们潜藏在普通大头兵的群体里躲过一劫。 这帮家伙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要做的事情很多,虽然他把不少事情分给众军官去做,大家也愿意听从他的号令,不过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去盯着。 比如看望伤兵,去伤兵营里露面,贯彻一直以来的仁爱标签。 把军官从投降的叛军士兵中挑出来,全部砍了,战前屠戮过周边村落的人也不能放过,全都要甄别出来,当着其他降兵的面一起砍了,告诉他们为非作歹的下场,然后再放走他们。 汉军士兵的军功簿要做好,士兵们的功劳和相对应的奖赏要对得上,不能让人家拼了命弄来的东西被吞掉,有些东西要当着全体士兵的面当众发放,不能全交给军官去做。 于是袁树忙里忙外,到处跑,一会儿在城内,一会儿在城外,一会儿在伤兵营,一会儿在俘虏营,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三个来用。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努力,所以仅仅三四天的功夫,所有善后事宜就进入了正轨,全都安排到位,接下来就只能交给时间,让时间抚平濮阳县城的伤痛。 但真要说起来,其实濮阳县城的运气是非常不错的,因为他们遇到了袁树,遇到了努力约束士兵行为的袁树,所以汉军破城之后确实没有屠城,也没有滥杀无辜,很快就封刀,没有继续作战了。 于是濮阳县城躲过了厄运。 而作为代价,袁树答应给三河募兵们的额外奖励也必须要到位,这一点,袁树在三河募兵们的营地里向他们公开作出了承诺,等他们班师雒阳,袁树会直接用大车把赏赐给他们的财物推到他们面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不会少。 他以自己的名誉担保,绝不会让三河募兵们吃亏。 然后他还特意打听了一下立下最多战功的大头兵的身份,准备了十小瓶葡萄酒,大张旗鼓的前往军营找到这十个人,把珍贵的葡萄酒当众赏赐给了这十人,更是激起了全军轰动。 其中他自己本部一心会出身的士兵有三人,朝廷常备军有三人,三河募兵有四人。 这十个人得到了袁树的葡萄酒奖励,获得了价比黄金的珍贵的葡萄酒,让围观士兵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一个两个都看着那一小瓶葡萄酒流口水。 这件事情更进一步的提升了袁树在军队士兵当中的声望和信任度,并且进一步激励了士气,给军队里带去了不少快活的空气。 正始二年正月二十三日,段颎在濮阳城太守府内召开军事会议,进行了这几天以来工作的整合会议,夸赞了袁树这几天的辛苦工作和所取得的成果,表示再为袁树记一功。 接下来,段颎表示要进行下一阶段的军事行动。 他表示要分兵,分出多支军队同时进入济阴郡,从济阴郡一路南下,前往梁国、沛国、彭城国,还要分兵前往冀州,去往渤海国,将冀州和豫州、兖州三地追随贼军的官吏和地方势力清剿一通。 那些遵从贼军号令的、和宦官有关系的官吏和地方势力,能抓活的就抓活的,要是负隅顽抗,那就格杀勿论,破家灭族也无所谓。 不过这一次的军事任务相对于之前的攻坚战来说,就更像是一种奖励。 因为叛军主力已经覆灭,这些后方势力不可能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对抗汉军精锐,所以这种主要战役结束之后的扫尾战斗就更像是主将在获胜后奖励大家任意处置这些叛逆、并且将他们的财产的一部分收归己有。 名义上,这些叛逆的财产都是要收归公有、上缴朝廷的,不过在实际操作层面,只要别抢占的太多、一点都不给朝廷,那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样把这个事情当作是给军队的福利。 这是正大光明的获取额外财富的机会,对于军官和士兵来说都是很期待的事情,而且因为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每次都有,要是碰着了,绝对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良机。 而在袁树看来,只要不对着无辜人群下手,这种清算、打土豪之类的事情,那是直接触动了他的dna,他表示这种事情他袁某人必须要帮帮场子。 随后,段颎笑呵呵的进行了任务分配,其中他自己将率领一支人马去往冀州执行这个任务,而袁树则被分配前往更加富裕的沛国执行这个任务。 很难说这不是段颎的有意为之。 袁树当然笑纳了这个任务。 正始二年正月二十五日,袁树以骑都尉的身份率领五千本部南下,越过济阴郡,直接奔向沛国,从丰县和沛县开始对当地的官吏、地方势力进行处置。 沛国是此次叛乱发起的源头,是最先举起反旗要搞事情的地方,且根据袁树对战俘的审讯而得出的结论,因为王吉的淫威,沛国有好些个县都提供了士兵和粮秣给到王吉。 袁树从战俘中发现了有来自沛国多个县的战俘,没有发现的,只有谯县、太丘县和龙亢县这三个县的士兵。 进一步审讯之后,袁树得知这三个县公开反对王吉的造反行为,并且坚壁清野,闭境自守,王吉忙于出兵北上,没来得及亲自动兵招呼他们,就勒令周边几个县围攻这三个县。 不过除了个别县的县令是王吉的亲信所以遵照命令进攻之外,大部分县都没有真的动兵,估计也是想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管怎么说,袁树都要对整个沛国进行一番“清洗”——之前袁逢交给袁树画圈圈的“宦官财产地图”上,沛国就有着十分浓墨重彩的一笔。 袁树在沛国画了一个很大的圈圈。 所以从丰县开始,袁树展开了雷厉风行的清算行动。 袁树大军抵达丰县的时候,丰县这边大概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丰县县令丁熙带着全体官吏直接打开城门迎接袁树大军的抵达,丁熙直接跪在门口向骑在马上的袁树行礼。 袁树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纵马向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审视着丁熙。 “你是丰县县令?” “正是,下官乃丰县县令丁熙,不知将军是?” “骑都尉,袁树。” “袁……莫不是袁司空之子?” “正是。” “…………” 丁熙稍稍抬起头,看了一下年轻的袁树,然后立刻低下头。 “不知袁都尉亲来有何指示?” “你这不是很明白吗?都带着人跪在这儿了。” 袁树冷笑道:“此番王吉作乱,你丰县出了不少士兵和粮秣吧?王吉乃宦官余孽,他造反,你不但不反抗,还助纣为虐,背叛朝廷与天子,公然从贼,丁熙,你可知罪?” (本章完) 第266章 快活的空气充满了整个军营 第266章 快活的空气充满了整个军营 丁熙人都跪在这里了,显然没打算挣扎,袁树一问,他就老老实实的认栽了。 “下官知罪。” 丁熙恳切道:“还请袁都尉禀报朝廷,万般错只有下官一人犯错,县中其余官吏和平民人等都是被逼无奈,是无辜的,希望朝廷不要追究他们的过错。” 袁树打眼看了一圈跪在丁熙身后的那一票人,缓缓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应该由天子、三公九卿共同商议才能做出决断,有没有罪责,也是朝廷审讯之后才能判断,不会因为你愿意一人承担而宽恕其他人的罪过,但凡是牵扯到叛军当中,所有人都要问罪,无论是谁!” 丁熙闻言,顿时大惊,而后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还请袁都尉知晓,王吉暴虐,为人凶恶,自就任以来,杀人如麻,属官、小吏稍有不从,动辄打骂入狱,民人哪怕盗窃小罪都要入狱审判,量刑极严,多有死者,此其一。 其二,王吉起兵造反之后,派遣军士前往各县威胁,若不从,则在起兵之后率先来攻,破城后必然屠城,鸡犬不留,丰县贫弱,实在无法抗衡,为一县父老性命考量,唯有屈从。 朝廷若要问罪,请只判罚下官一人,此事乃下官做主,县中其余官吏、父老都是无奈遵从,并无任何反叛朝廷之意,还请朝廷宽恕他们!” 袁树闻言,摇头叹息。 “你也算个有担当的,但是这事情做的实在是糊涂,你为县令,守土有责,食君禄,更当为君分忧,你不为君分忧也就罢了,居然还屈身从贼,不仅害了自己,恐怕还要害得更多人付出代价啊,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丁熙只是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袁树又叹了口气,下令大军驻扎在城外,自己带领少量士兵入城。 先把这里的官吏都控制住,然后勒令他们把县域内与宦官有关系的人全都上报,把之前所做过的所有事情上报,不得遗漏。 接着就是按照名单行动,把名单上与宦官有关联的人家一个不留,全部安排士兵去捉拿,如若抵抗,立刻斩杀,不需留情。 彼等所有财产全部查封,统计成册,然后由袁树审查,审查之后,拿出一部分赏赐给士兵们,剩下的就归入“公账”。 嗯,实际上也就是进了袁某人的口袋。 袁树的计划很快贯彻了下去,丰县县域内所有与宦官有关系的人家都被大军上门。 气势汹汹的汉军士兵们持械上门,直接破门而入,将这些人家全部捉拿归案,不论男女老幼全部拿下,若有反抗,直接杀死。 然后就是严查、审讯、鞭打、抄家,等榨干了最后一丝利益之后,就地处决。 清算,就要彻底,不给宦官集团一丝一毫翻身的可能,正如当初宦官们对待党人集团那样。 你杀我,我杀你,如此循环往复,才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吗? 袁树在丰县停留了五天时间,将所有与宦官有关的官吏、商人、豪强地主全部处理完毕,该杀的杀,该关押的关押,该收缴的财富全部收缴。 然后拿出一半左右的现钱、绢布、金银等财物分润给麾下军官、士兵,每一个人都有,还全都是袁树亲自主持、当面发放。 钱自然是好东西,没人不喜欢钱,再怎么有理想,还是需要钱生活的,拼命的人既然赢了,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奖励。 所以军官、士兵们欣喜不已,快活的空气充满了整个军营。 部下们开心了,袁树当然也开心了,所以剩下的一半现钱和土地房屋等等不动产就被袁树笑纳了。 这些财产会成为他用来扩充良庄和一心会势力的资源,会成为他之后经营天下的基础,所以当然是多多益善。 丰县的事情处理完毕,袁树便继续带兵前往沛县,继续之前的一番操作。 和丰县不同的是,沛县县令直接逃跑了,根据留下来的少数吏员的说法,沛县县令是王吉的亲信,王吉起兵造反,沛县全力相助,所以叛军战败之后,县令星夜逃跑,不知去向。 一大批和宦官关系不清不楚的本地豪强也随之拖家带口的逃跑,同样不知所踪。 袁树对此非常不爽,同时感觉自己下手不能太慢,否则能逃跑的都会选择逃跑,土地房屋且不说,金银细软就要损失很多了。 于是袁树喊来了范隶、廉达和邵原,令他们三人各自带领一千人马,分别前往萧县、符离县和建平县,与他同步动手,清算当地官吏、豪强。 但凡有抵抗的,直接扣上宦官余孽的帽子,立刻斩杀! 而且处理速度一定要快! 任何一个县域的处理过程不能超过三天,三天之内必须完结,然后前往下一个县。 领下袁树的号令,三人各自带领一千人马杀气腾腾的出发了。 接着,袁树又安排许崇带领一千人快速南下抵达相县,把相县县城控制起来。 相县是沛国治所,是王吉的老巢,必然有着最多的罪人和最多的财富,袁树表示绝不能让相县的人逃跑掉。 于是许崇领命,率领一千骑兵飞速南下。 袁树则留在沛县处理了一下没有逃跑的人,进行了一番审问,最后除了两家豪强可以问罪之外,其他的确实没什么问题。 那两家豪强自然成为了袁树表达不满情绪的倾泻之地,被袁树动兵攻破、满门诛杀。 之后,袁树也没有过多的停留,率军前往杼秋县,杼秋县这边应该是还没有得到相关的消息,以至于袁树派遣大军直接冲入县城的时候,整个县城鸡飞狗跳、狼奔豕突,乱做了一团。 不过这个县城也被袁树快速掌控,县府被袁树快速控制,自县令以下所有官员都被逮捕。 一番审讯之后,袁树发现杼秋县和丰县的情况差不多,县官并非王吉亲信,但是畏惧王吉的权势与凶残,所以被迫协助王吉征战,却没想到王吉那么快就战败了。 袁树没有过多的废话,而是秉持着时间就是金钱的原则,对县城内外进行了一番清算,调动军队兵分数路,以野兽的心境将县城内几家大户和县城外几家豪强快速处理掉,杀了一批人,抓了一批人。 而且别看杼秋县人口没有丰县那么多,收缴的财物却比丰县更多一些,还顺带着查出了从县令到县中小吏的连环贪腐行为。 这倒是一点点意外所得,于是袁树顺带着把整个县府都给抄了。 整个过程,袁树用时不到两天,基本上就是迅速杀人、迅速抓人,留下一些兵马看守之后,继续率军南下,前往治所相县。 袁树抵达相县的时候,许崇已经在这里等待几天了,数日前,许崇领下袁树的命令,轻骑奔袭相县,抵达之后迅速破城,将相县完全控制住,斩杀了王吉留下的几百守军,控制了国相府、县令衙门。 一大票官员、吏员被控制住,相县县城被关闭。 为了更好的帮助袁树清剿宦官余孽,许崇还学着袁树的方法审问了一下县城里的官员,逼迫他们交代与王吉配合协作的一系列人员的名单和所在地。 然后他安排部下带领部分士兵出城,率先清剿了三家本地大豪强,将这三家的人杀的杀抓的抓,男女老幼一个没放过,全给带回了相县县城,还发现了数量极为庞大的粮食、金银财物和一批打造完成尚未使用过的铁制兵器。 这就更加坐实了这几家人勾结王吉、图谋造反的阴谋。 许崇还想继续处理,袁树就快速赶来了,眼见许崇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袁树很高兴,拍着许崇的肩膀表扬他,认为他那颗没受过知识污染的大脑终于有开窍的痕迹了。 然后袁树接着许崇所做的事情接着扩大化,严刑拷打城内官僚,逼迫他们说出更多、交代更多,然后两千兵马四散而出,在相县县域内到处抓捕、剿杀配合、巴结王吉的豪强。 (本章完) 第267章 谯县的曹氏与夏侯氏 第267章 谯县的曹氏与夏侯氏 袁树的行动展开之后,有些豪强自知不敌,干脆投降,放弃挣扎,任由袁树操作,以此换取活命的机会。 有些豪强自以为自己很有实力,想要聚众抵抗,然后被汉军精锐骑兵教做人,满门杀绝,一个没留。 还有些豪强试图逃跑,结果携带的细软太多,跑不快,被袁树出动轻骑追上,一顿狂砍,饮恨西北。 更有甚者自知无法活命,一把火烧了家里的宅子,带领全家人自挂东南枝。 总而言之,在这片被宦官势力肆虐过的土地上,袁树用同样的方式把宦官势力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掉了。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被抓了,袁树几乎就是在使用王吉的方式对付那些跟随、巴结王吉的人,了两天半的时间,将整个县域内七成豪强大族全部消灭。 全都是宦官余孽,全都是反贼,全都要杀! 谁敢求情,谁就是宦官余孽!就是反贼! 我要杀的光明正大!光芒万丈! 袁树在相县杀的光明正大光芒万丈,其余三人在其他县域内杀得也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 这番激烈的清算行动不断震撼着本地人的心灵,将来自雒阳朝廷的刺骨寒风直接往他们的衣领子里头猛灌,灌的透心凉心飞扬…… 在这片已经被打破了政治默契的土地上,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所有人都会面临残酷的杀戮。 朝廷可是不会留手的哦! 以至于当袁树率军抵达郸县的时候,听到风声的郸县县令和一票吏员、豪强大族代表人直接跪在县城门口,向袁树叩头请降,愿奉上一切,请求活命。 见他们如此老实,袁树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他表示自己也不是什么残暴的杀神,所以同意不大开杀戒,审查出来有罪过的人可以免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将被发配到扬州南部郡县,不准返回中原。 这帮主动投降的人不说有多么成功吧,至少,可以多活一阵子,不至于被袁树动兵直接剿灭、男女老幼不留一人,他们至少还有将家族血脉传承下去的可能性。 袁树接连在好几个县收获颇丰,另外得知范隶、廉达和邵原也收获很大,别的不说,就算袁树一人拿走了大头,他分润下去的那部分也足够五千士兵人人发一笔横财了。 共同富裕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达成了…… 接下来的一站,是谯县。 和其他县不同,袁树去谯县不是去杀人的,而是去褒奖义士的。 和之前了解得差不多,整个叛乱事件当中,沛国只有谯县、太丘县和龙亢县三个县公开明确反对王吉的造反,并且举兵自守,坚决不服从王吉的号令。 为此受到了一些损失。 谯县受到了建平县令和酇县县令安排的少量人马的攻击,以至于县域告急、封闭自守。 不过因为县中两大豪强曹氏、夏侯氏的支持,谯县的防守一直就做得很不错,王吉的势力对谯县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战局就这么僵持在这里。 一直到袁树率领汉军铁骑南下,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王吉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谯县则因为没有投降、坚持抵抗而成为最后的赢家。 袁树亲自带领军队抵达谯县时,谯县县令已经得到消息,事先带人恭候在城外,见袁树领兵前来,立刻迎上,为袁树牵马,引他入城,摆开宴席为袁树接风洗尘。 不得不说,他还挺会做人的。 不过显然这场宴席的主角不是他,而是谯县两大豪族——曹氏和夏侯氏。 其实这两大豪族连带着曹氏、夏侯氏在这场动乱中站队朝廷、反抗王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相反,这非常合理。 因为曹氏与袁氏的关系比较近。 两次党锢之祸时期,袁氏家族引曹氏家族为臂助,增强袁氏在宦官群体中的分量,由此与曹氏算是在某种意义上结成政治盟友。 当然了,两族在社会地位、政治身份上都有较大的差距,袁氏是今文经典名门、阀阅之家,而曹氏则是靠着宦官起家的浊流中的浊流,两者合作,更多的是以袁氏为大哥、曹氏为小弟。 不过因为使曹氏发家的曹腾为官比较正派,没有伤害过士人,所以在此番袁氏毁灭宦官专政、建立袁氏专政体制之后,靠着宦官起家的曹氏不仅没有被清洗掉,反而其家族在朝中的诸多成员也得到了任用。 曹嵩目前在御史台担当职位,曹炽目前在北军五校中担任长水校尉,还有曹胤被引入通政司中担任职位,都算是维护袁氏专政地位的要紧职位,可见袁氏对曹氏的任用。 所以曹氏当然不可能跟着王吉这种人造反了。 至于夏侯氏,则是与曹氏在地方上形成共生关系,两家亲如一家,抱团取暖,且基本以曹氏为主,曹氏怎么做,夏侯氏就怎么做。 此番曹氏主导谯县对王吉的反抗,夏侯氏出钱出人出力,全力相助,力保谯县不失,两大宗族都动员了各自的族人和宗族部曲,拉起一支千人队伍对抗王吉,也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所以谯县自然不会成为袁树清算的目标,反而袁树还要褒奖谯县和曹氏、夏侯氏两大宗族。 这不仅是公开的政治层面的需求,也有私底下交情的必要。 虽然袁树和曹氏、夏侯氏没什么关系。 曹氏和夏侯氏因为社会地位的问题,袁逢这一支主脉没和他们有什么来往,主要与他们有来往的是袁隗。 袁隗也没让自己这一支的子弟下场,而是安排袁绍与曹氏、夏侯氏往来,这多少沾着点对曹氏出身的不满。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够,袁绍怎么着也是袁成一脉的继承人,阀阅名门与你们这宦官家族凑在一起,你们还要啥自行车啊? 曹氏也没觉得有啥不满,所以就把这一代主要子弟曹操派去给袁绍当小弟,跟在袁绍身边鞍前马后。 不过袁绍和曹操混在一起的时候,袁树已经去茂陵了,所以还没有见到过曹操。 此番来到谯县,他也是想要看一看未来的魏武帝在年轻的时候又是哪般模样。 真的长得矮、其貌不扬吗? 此时节,曹氏族人大多在外做官,留在谯县统领家族的是曹嵩的堂兄弟曹钟,他参与了这场宴会,对袁树极尽恭敬之能事,并且在宴会之后邀请袁树去往曹氏族地参观。 袁树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曹氏既然立下了功劳,他也愿意给这个面子,于是随着曹钟来到了曹氏族地。 曹氏族地十分广阔,外边有围墙,围墙之后就是一个小社会,人烟稠密、房屋林立,还有一大片一大片正在进行春耕准备的农田,农田连在一起,远远望去都望不到边际。 可见曹氏财力之雄厚。 而这不过是曹氏的祖产,在其余各州、各郡县,曹氏还有不少这一代人开辟的族产,如此豪富,也难怪曹嵩能一亿钱买到一个太尉来过瘾。 曹钟把袁树请到客厅,请他上主位落座,自己在一旁陪坐。 然后招呼来曹氏、夏侯氏族人,尤其是年轻一代族人前来拜见袁树。 不多时,一群年轻人结伴鱼贯而入,一眼看到坐在主位上年轻的袁树,还有陪坐在一旁的曹钟,纷纷愣住。 曹钟可是目前曹氏与夏侯氏两家共同的话事人,往日里都是他坐主位,怎么今日换人了? 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儿? 不过他们的疑惑很快就被解除了。 经由曹钟的介绍,他们才得知,原来这坐在主位上的年轻人正是威名赫赫、权势滔天的袁司空之子,袁树。 年轻人们忙向他恭敬行礼。 而后,曹钟一一为袁树指认这些少年人的身份。 他的意思是要稍微介绍一下曹氏和夏侯氏的族人为此番抵抗王吉亲信的进攻而立下战功的族人,看看能不能得到袁树的赏识。 袁树则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个个曹氏、夏侯氏的年轻人。 这群人里有十几岁的青少年,也有看上去二三十岁的青壮年。 曹钟一个接一个的介绍,其中大部分袁树都没听过名字,但是他也很自然地听到了曹操、曹洪、夏侯惇、夏侯渊这四个名字。 其他熟悉的名字如曹仁、曹纯、曹休等等则没有听到,估计是年龄太小,还没来得及成长。 袁树则把目光主要集中在了曹操身上。 (本章完) 第268章 少年曹孟德 第268章 少年曹孟德 据袁树所知,曹操与他同岁,现在也十八岁。 之前他和袁绍走得很近,但是因为袁绍已经去雒阳做官了,而曹操尚未成年,所以没有同行,依然留在曹氏族地。 此番王吉造反,曹操等年轻族人也加入到了保卫县城、族产的战斗当中,据曹钟所说,曹操十分勇猛,挥舞长刀砍翻六个敌人,是曹氏家族年轻一代里最勇猛的一人。 这倒是让袁树对曹操有了些新的认识。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曹操是个统帅,是个领袖,也是个诗人,战斗力层面好像不是后人最关注他的事情。 不过袁树也知道,曹操年轻时是游侠之士,舞刀弄枪那是常态,后来也有图谋刺杀张让、挥动双戟让张让的护卫不得靠近、从而全身而退的传奇故事。 想来他的武力值应该也不低。 袁树仔仔细细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稍稍有些紧张的曹操。 和他身边那些同龄的曹氏族人比起来,曹操确实不算高大,不过也没有很矮,身体看起来挺壮实,眼睛不大,但很有神采,容貌只能说平常,的确不帅,至少和袁绍还有他自己比起来差了不少。 但也绝对算不上难看。 袁树不由得感慨。 以貌取人确实不应该,就曹操这幅容貌身段,谁又能在他没有崛起的时候认为他是可以在未来改变汉末混战局势的人呢? 于是他打算和曹操交谈一下,试试他的深浅。 “曹操?我听过你的名字,你与家兄相处甚笃,关系亲近,和另一个名为许攸的人一起,常常结伴交游,是否?” 曹操一听这话,本就有些紧张的面色变得更加局促。 “的确如此……”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袁树与袁绍这对兄弟的关系不好,从小就不好,说是兄弟,实则关系很淡漠。 袁绍更是单方面把袁树看作敌人,还多次向他以及许攸寻求比过袁树的方案,虽然都以失败告终。 如果袁树知道他曹某人曾经为袁绍出谋划策过…… 会不会针对我、打压我,然后让我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 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袁树为敌啊!我只是想要讨好袁绍、得到他的赏识而已! 曹操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懊悔。 讨好袁绍、得到他的赏识,这是家中长辈的任务,又不是他自己的意志。 家中长辈说他曹操身为长子,就应该为家族、为族中小辈做一些事情,所以他才如此靠拢、讨好袁绍。 难道…… 要被袁树追责了吗? 曹操的思维十分跳跃,一阵心慌意乱,立刻试图为自己辩护。 但他嘴巴刚张开,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就传来了袁树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啊,能被家兄欣赏的人,不会是什么凡人,与我一般的年岁,便有如此英豪之气,果然不同凡响!” 袁树抚掌大笑:“如此英豪少年,又为国立功,正当重赏!赏黄金三十两,白银一百两,蜀锦十匹,以筹为国杀贼之功!恢弘少年志士之气!” 曹操眨了眨眼睛,顿时一愣,没反应过来。 曹钟却是反应过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赏赐,这是真的重赏,能给如此重赏,岂不是说明袁树对曹操很是看好吗? 曹钟面露喜色,立刻喊道:“操,还不向袁都尉道谢!” 曹操被这一喊,立刻反应过来,嘴巴一张,深深一礼。 “操多谢袁都尉赏赐!” “无需多礼。” 袁树摆摆手笑道:“国家有此英勇少年,未来才能越发的繁荣昌盛,曹君如此年轻,便有如此胆气,可见不凡……不知曹君可有读过什么书?” 袁树这话说出来,本该显得奇怪,因为他自己也不过十八,他也只能算个英勇少年,但是在众人眼中却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因为他的权势、声望、地位实在是太高了。 曹操也丝毫没有把袁树当作一个同龄人来看,而是颇为小心紧张的把他当作一个上位者、统治者来看待,情不自禁地对他采取臣下的姿态。 对袁树的问话,曹操不敢有丝毫怠慢,心中还隐隐有些激动。 “回袁都尉的话,操读过五经,也读过《管子》和《韩非子》,还读过《孙子兵法》。” “嗯,不错,少年人不仅要读五经,也要读一读其他先贤的著作,开阔视野是对的,至于兵书……” 袁树沉吟片刻,缓缓道:“兵书,知晓内容就好,不要读太多,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本兵书说不完天下兵事,一家之言道不尽千古战局,更多的还是要看自己的理解。” “操受教!” 曹操激动道:“袁都尉之言,操必谨记于心!还有……操……操也读过《孟子解诂》和《知行论》。” “哦?” 袁树来了一些兴趣,微笑道:“你还读过我的作品?” “正是!” 曹操忙说道:“您的作品传播甚广,十分精妙,更有标点、注解,读起来十分轻便易懂,妙趣横生,操得之,爱不释手,连续读了五遍。” 袁树点了点头。 “可曾读出些什么感悟来?” “最大的感悟,便是您所说的世风日下、士风不正。” 曹操朗声道:“光武中兴以前,国事日衰,儒者认为到了变革天命之际,这才推动王莽篡逆,王莽篡逆之后完全参照先贤之学改革天下,却完全失败,天下大乱,割据混战! 直至光武中兴,天下方才重新安定,可如此一来,天下大乱不就是儒者所造成的吗?所以光武才不信任儒者,所以才有谶纬之学大行于世,而儒学日渐衰微、倾颓,直到心学出世! 致良知,知行合一,推良知以致天下,操每每读之,感慨万千,操又听闻您在各地建设良知农庄,以良知之学治理农庄,使得平民安居乐业,皆得饱腹,无有饥馑之忧,心实向往!” 从曹操的这番话里,袁树听出了满满的粉丝味道。 难道说,这曹孟德已经成为了自个儿的粉丝吗? 袁树顿时感到十分有趣。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那是自然!” 曹操立刻说道:“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旁人不认同!若不赞同,就让他们亲眼去看!” “可就是有很多人不认同啊,他们觉得我这是妖言惑众,是在动摇大汉的根基。” 袁树缓缓道:“为此,他们在雒阳对我围追堵截,联手驳斥,叫我好生狼狈啊……” “那是他们的无知!” 曹操不满道:“他们若是觉得您所言是错的,那就与您辩驳,证明他们才是对的,但是他们做不到,更别说良知农庄安居乐业,而其他地方却屡屡有饿殍遍地,这难道不能证明您才是对的,而他们才是错的吗?” “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其他的,就算把真相放在眼前,他们也只会觉得这是弄虚作假。” 袁树双手抱于胸前,摇头道:“刘郃、王吉诸贼起兵作乱,大军三万即可荡平,可此等人心中之贼念,却是看不见、摸不着,所以我才觉得,破世间贼易,破心中贼难啊!” 曹操抿了抿嘴唇,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道:“若然如此,那就让心中有贼之人成为世间之贼,而后以力破之!荡平世间之贼,如此,心中之贼也就没有了容身之所!” 袁树顿时很是惊异的看着曹操,仿佛看到了一片新大陆。 曹氏、夏侯氏众小也颇为惊讶地看着曹操,觉得曹操是不是有点大胆了。 曹钟更是大惊失色,一看袁树的脸色,立刻起身呵斥。 “操!休得胡言!袁都尉面前岂容你放肆?” 他立刻走到曹操身边,狠狠的拍了曹操一下,然后立刻转过身来对袁树鞠躬行礼。 “袁都尉,操年轻,不懂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不要追究!” (本章完) 第269章 你可愿随我去雒阳? 第269章 你可愿随我去雒阳? 袁树没在意曹钟说了什么,倒是曹操刚才说的那番话让他很是欣赏。 王阳明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这是他深切的感悟,也是古往今来无数试图变法、处置利益集团的人所面临的共同困境。 他们有些人为此感到恐惧绝望,最后放弃,变革失败了。 有些人选择迎难而上,直面心中贼,或者硬碰硬,但实力不济,然后失败;或者采取巧妙的技术,合纵连横,获得一定意义上的成功,却也逃不了最后的清算。 最后就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他们面对心中贼,采取的就是曹操方才的说法。 杀! 把心中贼直接等同于世间之贼,用对付寻常贼人的方式对付心中之贼,力求将心中贼斩尽杀绝。 比如洪武皇帝,比如钢铁同志。 他们就采取了最坚决的方式,想要消灭心中贼的承载体,并且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好像也没有完全成功。 从古至今,尚且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消灭所有的心中贼。 但这不是曹操的问题,这是一个历史性、哲学性的问题,是贯穿整个人类社会历史的问题,绝不是现在的曹操能够解决的。 袁树甚至也有两手准备,一手良知,一手钢刀,并且把这种深意隐藏在了《孟子解诂》和《知行论》的深处。 对此,看出来的人几乎没有。 但是此时的曹操却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 难道,他能够从自己的字里行间中品味到那一丝被他隐藏的极深的杀意吗? 袁树顿时感到了一阵惊喜。 所以他直接上前,越过曹钟,站在了曹操身前。 “曹君,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这是你读过《知行论》和《孟子解诂》之后的出来的感悟吗?” 曹操刚才被曹钟吓了一跳,心中有些忐忑,却没想到袁树直接站在了他的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难道…… 自己所说的,正是袁树所想的? 他的大脑疯狂的转动,无数种可能涌入脑海。 短短的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 “您在《知行论》当中有一章节,提到过耕战为良知之说,操以为,耕可以种植良知,战也可以保卫良知,耕若不成,便只有战。” “原来如此啊……” 袁树心中顿感欣慰。 这隐藏的极深的意味居然被年轻的曹操察觉了。 这份洞察力,属实高超啊! 袁树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笑容,于是伸手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很是高兴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一脸不明所以的曹钟。 “曹公,曹氏有麟儿啊!” “这……这……” 曹钟完全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过于宽广的知识盲区让他跟不上袁树的思维。 但是看起来,袁树好像非常欣赏曹操。 所以,这是好事? 曹钟没搞懂,但是之后,袁树又很高兴的给曹操增加了五十万钱的赏赐。 然后,给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小年轻一起赏赐,每人都赏了钱,赏了绢布,不过还是曹操的赏赐最为丰厚。 当晚,曹钟又招待袁树在曹氏族地吃席,食物非常丰盛,还有舞女、乐师助兴。 席间,袁树把曹操从年轻小辈聚集着的那一块给喊到了前台长辈聚集的地方,敬了他一杯酒,然后向曹钟问了一个问题。 “曹君已经十八了,不知曹氏打算如何安排曹君的未来啊?” 曹钟几口酒下肚,脑子倒还是很清醒,似乎听出了袁树的言外之意,顿时面露喜色。 “本是打算明年为操行冠礼,而后推荐他为孝廉,安排他去雒阳为郎官,接着,再安排吧,不过,当然是要仰仗袁氏。” 袁树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站在旁边、脸上有些局促的曹操。 “曹君,不久之后我就要班师雒阳了,届时,你可愿随我去雒阳?你可以放心,仕途上,绝不会短了你。” 曹操顿时一愣。 曹钟则是大喜。 袁树果然看上曹操了! 好啊!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袁树是什么人? 年轻归年轻,但是权势滔天,自有一套班底,那可是未来必然成为袁逢继承人、主宰大汉的牛逼人物啊! 那可是一条龙! 这不比跟着袁绍混要好得多? 曹钟恨不能立马代替曹操答应袁树。 不过曹操反应过来之后,却有些犹豫—— 按照之前家族给他定下的方案和路线,他是要跟着袁绍混的,而且也的确跟着袁绍混了几年,虽然关系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亲近,多少也有些吧? 他要是这样跟随了袁树,袁绍那边……会怎么看待他呢? 这是不是不太好? 这是不是有一点二五仔的意思了? 袁树见曹操有些犹豫,心下也猜测到了一些什么,于是便开口问道:“你是还有什么担忧吗?” 曹操抿了抿嘴唇,放下酒杯,向袁树深深一礼。 “袁都尉厚爱,是操的荣幸,操感念不已,但……能否容操思量一晚?” 袁树点了点头。 “当然,你可以思量一晚,今晚我应该也会住在这里,明日一早,给我答复。” “喏!” 曹操再拜,而后告退。 他无视了曹钟在一旁快要眨瞎了的眼睛的注视,他有自己的担忧和打算。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喜欢听长辈安排的人,只是受限于家族的压力,这才不得不跟随袁绍当小弟。 本来他也是不太乐意的。 现在当了几年小弟,虽然也有不爽的时候,但也有些愉快的时刻,感情也稍稍培养了一些,本来也打算等成年了就去雒阳找袁绍叙旧,结果你现在要我无缝衔接? 真是肮脏的大人! 完全不看感情的吗? 当曹操回到小辈们齐聚的位置的时候,等待已久的一帮小伙伴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他是怎么一回事,袁树把他喊过去是说了什么。 “袁都尉说,他很快要班师雒阳,问我愿不愿意跟随他一起回去,他会帮我安排仕途。” 小伙伴们纷纷瞪大了眼睛,顿时就叫嚷开了。 其中以曹洪最为激动。 “兄长!这可是好机遇啊!我听我父亲说,袁都尉可不仅仅是袁司空的儿子那么简单,他在雒阳很有权势,好几万弟子门生,说话算数的,袁司空也非常信赖他,他说要谁飞黄腾达,谁就能飞黄腾达的!” “我也这么听说过!” 夏侯惇也很是激动地说道:“我伯父也说过,袁都尉给好多自己的弟子门生安排了职位,现在想要投效袁都尉的人能从雒阳排队排去长安,没想到他居然能看重你啊!阿瞒!你好运气啊!” 夏侯渊跟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 “之前父亲和叔父喝酒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听过他们聊这个事情,说袁都尉以后必然会继承袁司空的地位,以后大汉的国政,还有人事任免,肯定是袁都尉说了算,阿瞒,你运气太好了!” 一群小字辈七嘴八舌、连连感叹,都在羡慕曹操能得到袁树的看重,觉得曹操以后必然飞黄腾达,会有大出息。 可曹操却默不作声,只是叹息。 曹洪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味儿。 “兄长,你叹什么气啊?你不会……没答应袁都尉吧?” 一群小字辈顿时停止了羡慕,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曹操。 夏侯惇也愣住了,然后伸手拍了拍曹操。 “阿瞒,你不会吧?你真的……没答应袁都尉?” 曹操又是一声长叹。 “我也想啊,可是,你们不会都忘了吧?我之前可是……跟随袁都尉的兄长袁本初的,现在又要我跟随袁都尉,这……不太好吧?” 曹洪顿时一拍大腿。 “哎呀!兄长啊!你怎么那么糊涂啊!你又不是做了袁本初的门生故吏,也不是他的鹰犬,不过与他交好罢了,难不成他还能限制你的前途?还是说他能安排你的仕途让你走得更好? 你想啊,之前兵变的时候,袁司空只带了袁都尉攻进皇宫,袁本初当时也在雒阳,可袁司空喊上他了吗?没有啊!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袁司空看好的人是袁都尉,不是袁本初!” (本章完) 第270章 如此,我曹氏五十年内都没有忧患了 第270章 如此,我曹氏五十年内都没有忧患了! 曹洪的话很有道理,夏侯惇一脸严肃,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阿瞒,我觉得洪说的对,你想啊,之前你交好袁本初,那是不得已,曹氏夏侯氏分量不够,够不上袁氏主脉,可现在袁都尉直接要招揽你!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 “我觉得也是。” 曹操的弟弟曹彬这时候也表示了支持。 他开口道:“兄长,父亲和叔父他们回家省亲的时候不都说过袁都尉的事情吗?袁都尉年纪不大,但是权势极大,哪里是袁本初能够相比的?未来袁氏肯定也是以袁都尉为主,你还是早作打算比较好啊!” “可是……” 曹操苦恼道:“我若追随了袁都尉,等到了雒阳,我见到了袁本初,他问我为何变心,我何以答?我与他自幼相识,自有一份情谊在,要是就此忘却,我该怎么面对他呢?” 曹洪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兄长啊,在我心里,你可不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人,你可从来都是最讨厌这些规矩的,咱们纵马奔驰,游猎四方,打遍谯县没有敌手,怎么这个时候却犹豫了?” 夏侯惇拍了拍曹操的肩膀。 “阿瞒,我记得袁本初对待你也并非诚心诚意、毫无保留,对你也多有呵斥,并非把你看作至交,如今袁都尉如此赏识你,赏你黄金白银和蜀锦,可见看重,你可不能做错误的选择啊。” 夏侯渊这时候也忍不住了,握住了曹操的手。 “是啊阿瞒,我还等着你飞黄腾达了之后去投奔你、谋个好职位呢!你要是得到了重用,咱们兄弟几个都会来投靠你的!” 一群小伙伴七嘴八舌跟着上来,都说等曹操飞黄腾达了要去投奔他,弄得曹操也是颇为动摇。 说实话,他和袁绍之间的关系令他颇为纠结,这种似是好友又不是好友的感觉,实在是非常杂乱。 若说好吧,当初袁绍能和他一起偷抢别人家的新娘,然后一起亡命奔逃,那时候的惊险和刺激,他至今未曾忘却,逃得追赶之后的哈哈大笑,他也记得十分清楚。 他那时候觉得袁绍就是他的朋友。 可是一转念,他又想起了袁绍曾经派人在夜里趁他睡觉的时候用剑投掷他,还是连续两次,两次都没击中,当时给他吓得一身冷汗。 要是朋友的话,怎么会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这剑稍微偏一点,他不死也要受重伤啊! 袁绍也从未道歉。 还有袁绍多次呵斥自己,或者是因为许攸这家伙从中挑拨,或者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袁绍不高兴了,翻脸不认人,张口就骂。 这也不是对待朋友的态度啊! 所以,本初,在你心里,我曹操到底是什么呢? 曹操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渐渐的,曹操心中的天平开始向袁树倾斜了。 他又想到袁绍去雒阳以后,他只好待在族地悠闲度日,读书习武,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但是那段时间内却不断听说袁树在雒阳干成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 眼瞅着袁树越发的强大,袁绍翻身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 之后就是袁氏政变、宦官全灭,袁树和袁逢一起统领士兵夺取最高权力,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曹操很关注袁绍是否参与其中。 他派人去雒阳打听,从与袁绍一起去雒阳的许攸那边得到的消息是袁绍并未参与这场政变。 这场政变从头到尾都只是袁树和袁逢发起的,雒阳人都在称赞袁树年少英勇,没有人提起袁绍,许攸也对此感到非常的郁闷。 但是没办法,袁逢只和袁树商量大事,袁绍似乎被排除在外。 曹操当时就感到大事不妙。 本来他还以为袁绍能凭借李膺女婿的身份获得威望,然后走上一条扬名之路,但是万万没想到,让大家伙儿都忌惮不已的宦官居然全被袁逢袁树父子两人杀光了。 反宦官到头来反了个寂寞,而且袁绍还没有从中捞到任何政治资本。 曹操是真的不知道袁绍到底是怎么去混事的。 遥想之前袁绍出发去雒阳之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一定要在雒阳混出个样子,以后就能罩着曹操,结果…… 袁树都能独自带兵打仗赚取军功了,眼瞅着就要青云直上、执掌天下权柄了,袁绍那边据说才刚刚谋到一个郡太守的职位! 袁绍还非常高兴!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袁树一步一步走的又快又好,又高又远,天下人都看好他,而你袁本初作为他的兄长,至今还是籍籍无名,旁人提起你都说你是袁树之兄! 你还有没有一点奋发向上的精神头了? 你这样也能罩着我吗? 曹操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面色越发的不快。 夏侯惇看出了曹操内心的挣扎,也没说什么,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曹操。 “阿瞒,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曹操抬头看着夏侯惇满是关切的眼神。 少顷,他接过了这杯酒,一口喝干。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曹操起身离开了宴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衣服也不脱,往床上一趟,眼前又浮现出了与袁绍年少时的一幕幕。 但最终,他还是闭上了眼睛,恨恨地叹了口气。 “本初,你不以我为友,徒耗真心,届时可别怪我变心!” 曹操终于下定决心。 不多时,曹钟那边似乎是结束了宴会,便来到了曹操的房间,向他说起了席间事。 “你父、叔伯因为得到袁氏的赏识,才得以在雒阳立足,眼下新帝登基,叛乱扫平,大局已定,袁氏主掌天下之势不可扭转,袁子嘉赏识你,愿给你前程,实在是旁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你若答应,去了雒阳,你父、叔伯不知要有多开心,袁本初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若跟随袁子嘉,袁氏根本不会在意这件事情,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曹操闻言,叹了口气,向曹钟行了一礼。 “您说的对,所以方才我已经想明白了,明日我便会去告诉袁都尉,我会追随他去雒阳,为他效犬马之劳。” “对!这就对了!” 曹钟大喜,笑道:“如此,我曹氏五十年内都没有忧患了!” 曹钟喜滋滋的离去了。 而这一晚,曹操始终未能入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曹操便起身,洗漱沐浴、更换新的衣服,还特意熏了香,而后才前去拜见袁树。 来到袁树居住的客房外,从守在外头的许崇口中得知袁树起的比他还早,甚至已经打完了一套拳、练过了一套刀法,现在正在沐浴擦身。 曹操顿觉敬佩,于是站立等待,愈发恭敬。 袁树很快擦洗完毕,得知曹操来见,便十分热情的招呼着曹操与他一起吃早餐。 曹操上前一看,见袁树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十分丰盛的餐食,对此很好奇。 “朝食应该是辰时末再用,您怎么现在就用了?” 袁树哈哈一笑。 “我与旁人不同,旁人吃两餐正餐加一些餐点,而我是吃三顿正餐,早午晚各一餐,主要我做事太多,行动太甚,若不多吃一些,总是饥肠辘辘。” 曹操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难怪您早起。” “从小便是这样,习惯如此了。” 袁树让曹操坐在他身边,笑道:“与我同桌而食,可以吗?” 曹操顿觉荣幸。 “固所愿也。” (本章完) 第271章 曹孟德的金饭碗 第271章 曹孟德的金饭碗 曹操得到了袁树的邀请之后,便坐于袁树对面,但是有些拘谨,不敢率先伸筷。 毕竟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自己仰慕了很久的人,也是一位地位权势远远超过自己的人,任谁来都不会太自在。 好在袁树早已习惯和这样的人相处,见他拘谨,就主动夹了面点、腌菜、鸡蛋给他,让他一起吃,然后自己大口吃着蒸饼和腌菜,又一口一个鸡蛋,连吃三个,胃口之大之好,令曹操颇为惊讶。 不过看着袁树吃得那么香,曹操也不急于和他现在说话,便想着吃完饭后再说正事。 这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还是要守一下的。 或许是有了袁树这超级大胃王的加成,曹操也觉得自己的胃口大开,平日里这时候根本不吃东西,现在却觉得非常饥饿,以至于一桌子餐点被吃完之后意犹未尽,又加了一些餐点。 袁树也觉得没吃饱,又让加了一些,还叫曹氏庖厨煎了鹿肉,用蒸饼夹着煎好的鹿肉,再涂上肉酱,大口大口地撕咬,狼吞虎咽的试图填满那永远不知足的胃袋。 曹操都吃饱了,看着袁树还在啃大饼、喝羊奶,顿时感觉袁树不同寻常的地方更多了。 比如,这饭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居然那么能吃! 也难怪能带兵打仗了。 明明是一代经学大师,还如此强壮能打仗,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已有出将入相的姿态,为人还非常谦和,这样的人……实在是比袁绍强太多了。 曹操越看袁树越是觉得敬仰、向往。 别的不说,袁绍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身,早起习武这一点他就绝对做不到。 等袁树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把满桌餐食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又喝完了最后一滴羊奶,曹操才给袁树奉上擦嘴的布巾。 袁树接过,擦了擦嘴,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是满脸笑意。 “是不是觉得我吃得太多了?” 曹操一愣,赶快摇头。 “这……不!完全没有!您身体强壮、忧国忧民,就应该多吃!” 袁树哈哈大笑。 “可不是,平日里在雒阳,事务繁多,雒阳皇宫里又很大,很多事情都要好几个部门处理,那是白天黑夜到处跑,一整天就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所以一顿饭吃完没过一两个时辰就饿了。 于是我总是叫崇随身带着腌菜和蒸饼,要是肚子饿了,就吃几张蒸饼,配些腌菜,对付一口,先把眼前撑下去,等到了饭点再大快朵颐,没办法,就是饿,我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人就知道我能吃。” 袁树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这般的姿态也叫曹操原本有些拘谨的心里不自觉的放松了不少。 他觉得和袁树交谈没有想象中那么般的紧张、严肃,倒是轻松许多,袁树身上也完全感觉不到袁绍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这确实很奇怪。 明明袁树的身份比袁绍还要高贵,为什么他就能如此的平易近人呢? 他从小应该都是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怎么就没有袁绍那种盛气凌人、打从心底里看不起其他人的感觉呢? 曹操想不明白。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曹操整理了一下仪容,改换了正襟危坐的姿态,面向袁树,一礼及地。 “您昨天晚上给了操一些时间,让操考虑,目下,操已经考虑完毕,操愿意追随您去雒阳,为您做任何您需要操去做的事情。” 袁树看着跪伏于地的曹操,嘴角微微勾起。 他缓缓起身走到桌案对面、曹操身旁,正襟危坐于他身边,将他扶起。 “好,好,好,我还以为你因为兄长的事情不愿追随我。” 曹操再拜。 “并不会,操并非是袁本初之门生故吏,只是念及往日交情,想到今后至雒阳,万一相见,彼问及操为何变心,操不知如何作答。” 袁树再把他扶起。 “那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是。” 曹操笑道:“袁都尉乃国士,屈尊来访,折节下士,以厚礼相赠,许操前程,操若不从,岂非善恶不分、恩怨不明?能得袁都尉赏识,乃操三生之幸,岂有回绝之礼?” 袁树哈哈一笑。 “正如你所说,你和我兄长之间不过是年少相交的关系,并无利害往来,如今你们长成,自然各奔前程,为自己,为家人,为全族,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正是这个道理。” “多谢袁都尉赏识。” 曹操心中感动,又拜道:“操愿为袁都尉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 袁树哈哈大笑,再次将曹操扶起,又说道:“我麾下有一组织,名为一心会,皆乃我门下弟子门生中最为精干且认可心学之人组成,乃是我最为依仗的一群人,我观你对心学也有了解,可愿加入?” 曹操一听,便知道这组织是袁树身边最亲信的一群人,加入进去,就是袁树的自己人,而一旦成为袁树的自己人,前途什么的,还需要担忧吗? 这简直就是大汉铁饭碗! 不,金饭碗! 而且自己刚刚决定投效,袁树便邀请自己加入这个要紧的组织,可见看重!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袁树如此看重,曹操十分感动,再拜。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袁树又是一阵大笑,扶起曹操,对他越看越是满意。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为了更加方便曹操跟随袁树办事,于是曹钟直接做主,让曹操提前成年,立刻行冠礼,并且请来族老为曹操主持冠礼。 为表示对袁树的认可与尊重,曹钟还特邀袁树以曹操上级的身份前来参加这场冠礼,见证曹操的成年仪式。 袁树欣然前往,全程参与了曹操的冠礼,然后从曹氏族老口中得知了曹操早已被确定的表字——孟德。 正始二年二月十四日,曹孟德以成年体身份在家乡谯县正式加入了袁树的创业团队,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与此同时,也正式脱离了袁绍的创业团队。 为表欢迎,顺便彰显气度,袁树再次赏赐了曹操黄金五十两、白银二百两、蜀锦二十匹,直接让曹操成为曹氏、夏侯氏小字辈中第一阔佬,堪称腰缠万贯的超级富翁,叫夏侯惇、曹洪等人羡慕的直流口水,眼睛都绿了。 于是皆大欢喜。 同一日,曹操向袁树提出了加入麾下的第一个请求。 他听说袁树很愿意招揽弟子门生跟在他身边学习,他有一交情特别好的兄弟,叫夏侯惇。 此人与他同岁,相处甚笃,属于至交,有文武才,希望袁树可以收下夏侯惇为门生,跟随侍奉左右,如此,曹操不胜感激。 夏侯惇。 袁树对此人很有些了解。 除了盲夏侯、完体将军的梗之外,他最令人称道的就是打仗没赢过、升官没输过的传奇一生。 他最早跟随曹操征战,在曹营中地位也是最高,在乱世争雄的时局中,他打仗没赢过,升官没输过,一生战败过无数次,还创下过在军营中被贼人持刀挟持的丢脸记录。 身为将军,他屡屡为人所败,实在不是一个有才能的将领。 但是作为地方官,作为国相、郡守等等职位的时候,他却能很好的治理地方,安抚百姓,兴修水利,大兴农业。 而且他为人颇为奉公守节,不置私产,不喜好财物,有什么赏赐都会分给将士,体恤下属,在个人品行方面值得称道。 只能说这家伙实在是不会打仗,连打架都未必能赢,但是治理后方却是有点能耐在身上的。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曹操把夏侯惇推荐给自己,显然背后也是曹氏和夏侯氏共同的心愿。 曹氏和夏侯氏两族一体,共同进退,在雒阳,前一辈人已经投效袁氏,在袁逢手下做事,如今他们又一起推动曹操和夏侯惇的投效,摆明了是想要举全族的未来投效于袁树,看好袁树的前程,希望跟随袁树进行阶层的飞跃。 老一辈投效袁逢,新一辈投效袁树,这不是非常合适的事情吗? 曹氏宦官家族出身,社会地位不高,为士人阶层所不齿,自不必多说。 夏侯氏乃西汉元勋夏侯婴之后,但是传至东汉,早已落寞,为求光复祖上荣耀的可能,选择跟随袁树,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两个家族属于地方豪族中比较厉害的一类,有强大的财力和武力,且在王吉之乱中坚持抵抗,不曾追随,已经表明了态度,正当厚赏之时。 接纳他们,不仅可以增强袁树本身的政治、经济力量,也能向天下传达袁氏厚待有功之臣的意思,有千金买马骨的功效。 所以袁树没有回绝,而是召见了夏侯惇,赏赐给他黄金、白银、蜀锦若干,表明自己的态度,愿意接纳他成为袁树集团的一份子,给予他袁氏门生的名分。 夏侯惇大喜,跪伏于地,表示愿为袁树效犬马之劳,永远追随,绝不背弃。 随后,就在当天,夏侯氏家族紧急为夏侯惇操办了冠礼,让夏侯惇正式成年,袁树也是一样的出席并且参加了夏侯惇的冠礼,见证了完体将军夏侯元让的粉墨登场。 接纳了这兄弟两人的加入之后,袁树给了他们一些时间让他们处理私事,自己则派人联络各地将领,又派人去冀州联系段颎,看看段颎接下来的安排。 再然后的一些日子里,他就在沛国到处视察、闲游,处置一些突发状况之类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视察自己打下来的这份“基业”。 从宦官和宦官余孽手里抢下来的财物、土地等等,实在是太多,很多地方甚至能连成一片,稍稍估算一下,整个沛国五分之一的土地田产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而且还多是优质耕地,佃户众多,很多地方只要收纳完毕、派人接管就能立刻投入农业生产,很快就能获得农业收入,切收入颇为可观,甚至还有很多现成的建设完毕的水利工程。 可见宦官及其余孽敛财之强势、经营之用心。 对待自己的产业,这帮家伙从不懈怠,所有的设施都弄得好好儿的,对待其他自耕农,那就是极尽苛待之能事,这种硕鼠,正是东汉帝国走向下坡路的主力推手啊! 不过无所谓,现在这帮硕鼠的一切都属于他袁某人了。 他决定在沛国建立三个大规模良庄,一个在丰县、沛县和杼秋县这大三角区域之间,另一个在相县、铚县和郸县之间,最后一个则在符离县、谷阳县和蕲县之间。 通过这三个大型良庄的建立,他能把这块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地区的相当一部分的经济基础掌握在手里,沛国的人力物力会被他大批量的掌控,他会成为在沛国内部举足轻重的存在。 且他还打算在建设良庄的时候与沛国的地头蛇们交流一下,从他们手中再收购一批土地,争取让三个大型良庄在各自的区域内连成一片,构建成三个新型小社会。 未来的变革,就要从这些新型小社会里头开始。 有了这方面的考量之后,袁树又感觉原先的三十三个良庄的建设计划有点保守了,至少应该再增加一倍,增加到六十六个,否则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这天下第二人的牛逼身份。 东汉末年的全国人口分布状况就是以河北、中原之地两块为核心,尤其是黄河流域和淮河流域之间,开发的最好,人口尤为稠密,五千多万人口绝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 其他地区都是人口相对稀少的地方,百里无人烟,偶尔看到一个人类聚居地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属于汉人眼中的“蛮荒之地”。 所以诸侯争霸都有逐鹿中原之称。 其他地方实在是缺少争霸的资本。 袁树的六十六个新良庄主要就在这块区域中。 他将以此争夺相当一部分的人口和生产资料,将这些人口从其余豪强大族手里争夺过来,纳入自己的良庄中,从下往上塑造自己不受影响的绝对权威。 他将以良庄为基础塑造自己的基本盘,在未来的数年时间里把自己最主要的权力来源从袁氏家族转移到良庄、一心会身上,让这部分革新力量成为自己的力量源泉。 在未来,他想要尽量摆脱袁氏家族和士人集团对他的影响力,去掉今文经学派和古文经学派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去掉这层依附,走上完全独立自主的道路。 这样,他才能真正贯彻自己的理想,用良知之学改造整个社会。 权力,从来不是自上往下的,而是自下往上的,也唯有如此,才能拥有真正的权力和真正的自主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袁树没有兴趣去做一个威力加强版的刘秀。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本章完) 第272章 我回来了! 第272章 我回来了! 二月十八日,袁树带领许崇、曹操、夏侯惇和一队护卫抵达了符离县周围的大泽乡。 这里,是当初陈胜吴广发动起义的地方,是首次农民起义敲响统治者丧钟的地方,在袁树看来,具有很深刻的意义。 此时此刻,距离当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已经过去了近四百年,这片土地上已经多次发生过类似的农民起义,不过换来的也是统治者一次比一次更加凶狠的镇压。 袁树走在这片土地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年走投无路的陈胜吴广等人在绝境之中发出的那一声怒吼。 等死,死国可乎? 袁树为此深深感叹。 曹操注意到了袁树的情绪,凑了上来,开口询问。 “都尉,您似乎有些感慨?是想到了陈胜吴广故事吗?” “是啊,当初,那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不知吓坏了多少人。” 袁树缓缓道:“我在想,今时今日,还有人记得当初的那一声怒吼吗?” 曹操有些惊讶。 “此等言论,常人多以为悖逆,难道您认为是正确的吗?” 袁树笑了笑。 “我倒是觉得,这些话要多一点,越多越好,越响亮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认为这是正确的人,也应该越多越好。” 曹操更加惊讶了。 “我不知道您是如此看待陈胜吴广的……”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他们听不懂和声细语,只听得懂这一声声怒吼。” 袁树摇头道:“如果没有怒吼了,他们便会堕落,便会骄奢淫逸,鱼肉百姓,若有怒吼,他们多少能收敛一些,不至于做得太绝,而直接把人逼到绝路上,可就只剩下等死,死国可乎了,到时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难道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吗? 曹操听后,沉默片刻。 少顷,他缓缓开口道:“您说的,有道理。” 袁树大笑。 “宦官对我们的逼迫尚且不是非死不可,我们都能奋起铲除宦官,若是到了没饭吃、又冻又饿的时候,人又该是如何的愤怒、恐怖呢?孟德,无论何时,都不能让人没饭吃啊,若是有些肉食者想让大家都没饭吃,那我一定会让那些肉食者连吃饭的脑袋都没有。” 曹操闻言心中一惊,也没有多说什么。 再打眼四望这片土地的时候,便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苍凉的意味。 二月底,袁树接到了段颎的通知,让袁树准备准备,带兵班师,基本上该处理的宦官余孽,都已经处理完了。 从冀州到豫州到兖州再到徐州,几个人口稠密的州的宦官余孽都被清算的七七八八,尤其是带头闹事的那些人,王吉,曹绍,文穆,炅裒和张颢等人,都是直接诛灭三族。 包括那些和他们关系比较亲近的官员、吏员、豪强大族,但凡是牵扯到之前的党锢之祸里的,破家灭族,全部消灭,没什么可说的。 根据袁树从段颎那边得到的数据来看,光是冀州的两个郡国,就有超过两千人被杀死,总价大约在三十亿钱左右的宦官及其余孽财产被段颎抄没,准备上缴雒阳,送入国库。 当然,这个数据是严重失真的。 段颎私下里告诉袁树,他在冀州真正抄没的宦官财富,包括金银珠玉等宝物和土地房屋商铺等等不动产在内,总价值大约是五十亿钱。 其中一部分被段颎赏赐给了麾下将领、士卒。 一部分交给当地那些受到宦官迫害的有名大族,用来安抚人心、表示雒阳朝廷拨乱反正的态度,这也算是一直以来雒阳朝廷的常规操作。 一部分留给地方郡国官府使用,用于战后重建等等工作。 另外还有一部分被他送给了袁逢当作私人礼物。 还有一部分,他打算送给袁树,作为他“孝敬”袁树的礼物。 段颎打算送给袁逢的礼物价值大概在三亿钱左右,而打算送给袁树的,是五亿钱左右。 他送给袁逢的比送给袁树的要少。 段颎唯独没有提及自己拿了多少。 当然袁树也不会在乎这个数字,这个数字并不重要,段颎的态度已经非常端正了,雨露均沾,该有的都有,各方面都很满意。 这样一来,他自己拿了多少也就不会有人在意,反正除了他自己,也不会有人真的知道那笔抄没出来的财富到底是多少。 而且和段颎差不多的情况也出现在了其他地方。 比如董宣也被派遣去抄没宦官财产,他抄没一通之后,上报的具体财产数额是十三亿钱,但是他私底下赠送了一亿钱的礼物给袁树,所以他自己拿了多少,又给其他人分润了多少,袁树反正是不会追究的,只要他能顾全各方面就可以。 至于袁树自己在沛国抄没的那些财产,总价值大概在二十一亿钱左右,除了上缴给朝廷的七亿左右的现钱、金银细软等等方便运输的东西和赏赐给部下的财物之外,大部分不动产都是他自己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袁树通过这一战还是得到了非常大非常大的好处,不单单是得到了战功,可以为进一步升职作为依据,还有大量的财富,尤其是土地房屋等等不动产,能帮助他建设更多的良庄。 这才是他最看重的部分。 与之相比,曹氏和夏侯氏两个家族联起手来赠送给他的马匹、铁器、粮食和美其名曰“犒军”的财物,那都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袁树现在可以说,如果把这些财产全部算作他一个人的,那么他的确已经是大汉帝国排名前几的富翁了。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消费,用于生活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层面,他这辈子再怎么折腾、再怎么挥霍,也根本不完这些钱。 正始二年二月二十七日,袁树正式宣布率领军队启程返回雒阳,他的行动路线是从谯县出发,过陈国、颍川郡,穿越轩辕关,直达雒阳。 和出发时候的轻装简从不同,这一次回去,不仅大车小车的带着一大堆属于朝廷、他自己和部下将士的财物,还带着一大票身份各异的战俘,所以整个队伍那是相当庞大,行动也较为迟缓。 而且在经过颍川郡的时候,考虑到荀氏、钟氏等和自己有一些关系的家族,袁树还特意抽了空带着一些礼物上门拜访了一下这几个有名的大家族。 主要这些大家族将在袁逢主导汉帝国的时代占有一定的地位,他们将成为袁氏专政时代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袁氏主要的盟友。 虽然未来的新时代没有承载他们的船只,但是为了抵达新时代,袁树还是要利用一下他们的。 不然自己不去争取,他们要是都被袁基、袁绍给争取了,对于袁树来说也挺恶心的。 过去他们都仰仗袁氏的保护,现在他们解放了,将重归雒阳的政治舞台,重新执掌权力,短时间内,袁树尚且需要其中的一些精英人物为自己做些事情,不能让这一整个集团成为他的阻碍。 他的一心会还不够强,大家都还没有成长起来,如果再有十年时间,让这些人全都成长起来,那么,袁树就有信心了。 拜访完了这些大家族之后,袁树于正始二年三月十六日率军抵达轩辕关,越过轩辕关之后,于十八日一早抵达了雒阳,完成了这一次成功的出征任务。 抵达雒阳之后,袁树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首先安顿好了自己部下的士兵,让他们顺利驻扎、休息,然后自己才轻装进入雒阳,前往皇宫交割兵符、述职,然后等待所有出征士兵全部回到雒阳之后,统一奖赏。 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后,袁树径直去到了尚书台,请人通报了一声,得知在袁逢正在伏案工作。 袁树之前就把自己能回来的准确时间告诉了袁逢,本以为袁逢会很高兴,来迎接一下,没想到从抵达雒阳一直到现在,压根儿就没看到袁逢的身影,袁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得知袁逢好端端的在处理公务。 袁树进去的时候,发现他的办公室内一个人都没有,而他似乎非常沉迷于工作,连袁树进来了都没有抬头。 “父亲,我回来了。” 袁树喊了一声,但是袁逢没有回应,袁树还以为他没听到,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结果他还是不言不语,这叫袁树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袁树直接走到他身边,看到了他正在处理关于得胜之师返回雒阳之后的一些奖赏事宜。 到此为止,袁逢似乎终于看到了袁树,但依然维持着伏案工作的姿势,并未改变。 “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打仗打得很开心?” “额……打仗怎么会开心呢?父亲说笑了吧?” “听说你还亲自冲阵,还亲自用云梯登上城楼与贼军厮杀,于是在军中有了勇猛无畏的名声?” “这……” “你还记得出发之前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袁逢终于放下了手中笔,抬起头,十分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袁树。 (本章完) 第273章 袁逢不寒而栗 第273章 袁逢不寒而栗 袁逢这么一说,袁树顿时搞明白了袁逢这一系列反常举动的缘由。 嗨,为了这事儿啊! 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成年了,所以袁逢满腔父爱瞬间化为胆固醇了呢! 还有就好,还有就好! 袁树松了口气,然后堆起一脸笑容,弯下身子跪坐在一边,伸手握住了老父亲的手。 “父亲,军中不比雒阳,军中,强者为尊,儿若要立足于军中,就必须要强,要比旁人更强,如此,才能让士卒愿意为我效力,所以……” “你还不够强吗?” 袁逢深吸一口气,面色似乎有些软化的痕迹。 “别说整个雒阳,大半个天下知道你的人都会羡慕为父,然后嫉妒为父,痛恨为什么你不是他们的儿子,你还不够强吗? 这些日子,多少人都在说恭维你的话,为父看得出来,他们表面上恭维,心里是嫉妒的,都恨不得把你抢过去做自己的儿子,你还不够强吗?” 袁树顿时无语。 老爹你要这样说,那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我知道我自己很强,但是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不过…… 这不是一个意思,不能混为一谈啊…… 袁树叹了口气,缓缓道:“父亲,这是两件事情,有学问,能从政,都只能得到一部分人的效力,但是军队是另一部分人,需要用军队的规矩去获得他们的认可。” “给钱不就行了?” 袁逢不满道:“你不是还问为父要钱吗?你不是还问为父要钱去买濮阳县民的命吗?你现在在军队里也很强了,怎么还是要钱呢?既然要钱,为何不一开始就给钱?” “父亲,钱的确是好东西,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但是……” 袁树低声道:“钱也是有办不成的事情的,而钱加上强大,才能真正驾驭一支军队,单纯的强大和单纯的给钱都不能驾驭一支军队,这是我此番出征得出的结论。” 袁树这么一说,袁逢倒是稍微愣了愣。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袁树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袁树看到袁逢被说动了,连忙加强火力。 “此番出征,我有一番深刻的体会,光是将军强大,军队会敬畏、听从将领的命令,但是军队也要吃饭钱,没饭吃,没有军饷拿,强悍如段颎,他也要心惊肉跳。 光是给钱,不强大,那军队就会把给钱的人当作好拿捏的软柿子,有什么事情就伸手要钱,一开始还能给钱就办事,接下来就是给钱办一半的事,剩下来的事情再用来要挟给钱。 最后,直接变成了根本不办事,一味的遮掩,甚至没事也要创造事端来要钱,如此一来,军队就会彻底失控,变成掌控不了又甩不掉的心腹之患,到那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袁逢听着听着,越发觉得袁树说的有道理,于是露出了笑容。 “有理,有理,不愧是我麒麟儿,一次出征,就有如此感悟!为父幸甚!幸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袁逢忽然回过味儿来,迅速停止大笑,重新板起了一张脸。 “有理归有理,但这并不是你胡来的理由!战场凶险,刀剑不长眼,可不会看你是不是我的儿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是整个袁氏的未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得了?更别说你现在还没有儿子!” 袁树眨了眨眼睛,咂摸出一点味儿来了。 “父亲,您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赶快成婚生孩子?” “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但主要的还是……” 袁逢叹了口气,握住了袁树的手:“主要还是为父担心你啊,为父知道你长大了,成人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但是你也要考虑一下为父的担心啊,你母亲去的早,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为父如何是好?” 袁树感受着袁逢浓浓的舐犊之情,虽然十分感动,但是依然不曾对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父亲,自古以来要成大事的人就不能惜身,惜身者,是成不了大事的,如今我袁氏主掌朝政,在很多人眼里,目前还是大汉忠良,是汉臣,是铲除宦官的英豪。 但是,父亲,段颎在来到雒阳做官之前,也是众人眼中的英雄,来了雒阳区区一两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宦官走狗,这难道是段颎自己愿意的吗? 您已经召回了诸多外逃多年的党人,召回了诸多被禁锢的士人,这些人在之前与您、与袁氏是站在一起的,是朋友,是共同对抗宦官的盟军,可现在不一样了。 咱们共同的敌人已经被消灭了,接下来,袁氏主掌朝政大权,其他人未必没有这份心思,袁氏是臣子,他们也是臣子,袁氏有门第,他们也有门第。 在他们当中的某些人看来,袁氏与他们并没有本质区别,那为什么袁氏可以架空皇帝操控实权,而他们就不能有样学样,取袁氏而代之呢?为什么他们不能掌控大权呢?” 袁树这番话就把袁逢给问住了。 少顷,袁逢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袁树。 “不会吧?” 袁树连连摇头。 “父亲,咱们发起兵变之前,有多少人相信咱们敢于和宦官撕破脸皮?” 袁逢顿时不说话了。 他当然可以确定袁树所说的这件事情是真的,在他们父子两个举事之前,整个雒阳不会有几个人觉得袁氏真的会和宦官撕破脸皮,所以才会没有任何准备。 但袁氏就是这样做了。 袁氏灭了宦官,废了皇帝,架空新帝,操控政权,这一系列的操作,并非是不可复制的,也并非是完全名正言顺的,之前就已经造成了一批官员的不满。 这批官员被扣上了“宦官余孽”的帽子处理掉了。 这是可以被接受的。 因为那时候留在雒阳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和宦官有点关系,且个人品行方面也不是无懈可击,不然也无法在雒阳生存,扣个帽子也就扣上了。 宦官余孽这四个字也成为袁氏巩固权力和地位的不二法门。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随着真正的宦官余孽被逐渐清洗一空,随着党人集团的回归,这种情况必然发生改变。 天底下不会有人觉得党人会是宦官余孽,袁氏如果想要把某个党人打为宦官余孽,那就是纯污蔑,是要被记在史书上被后人耻笑的。 而到了那个时候,党人有不败金身,袁氏却失去了打击政敌最有效的手段,万一一群党人环绕在刘悝身边,袁氏又该如何是好呢? 又或者说,其中有人万一对袁氏不满,想到了袁氏对付宦官的办法,有样学样把袁氏也给干掉,要真的是那样的话…… 刘宏在德阳殿上惨叫着被拖出去的模样顿时重现在了袁逢的脑海里。 这样一想,袁逢不寒而栗。 他立刻从身边堆积如山的竹简堆里翻出了一份竹简,展开一看,顿时眉头紧锁。 袁树顺着看过去,发现这是一份官员任命名单。 袁树眼尖,在上头看到了刘表、张俭、夏馥、荀爽、羊续、羊陟、刘佑等等名字。 显然,这是一份党人任命名册,上头写满了要任命给这些党人的官职。 有中央的,有地方的,还有三河与三辅之地的,反正有一个算一个,说不上高官厚禄,但是最少也都是议郎这一类清贵的职位,对于朝政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一看就是为了接下来继续升迁提拔做准备。 毫无疑问,这不是一件好事。 “下发了吗?” 袁树忙问道。 袁逢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下发过了,都有不少人已经就任了。” “那就无可挽回了。” 袁树摇了摇头,感叹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袁氏以惩奸除恶、拨乱反正为旗号,处置宦官,自然要释放、任用党人,这是必然的,如若不然,必然引起天下疑虑,这群党人要是疑虑起来,那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的了。” 袁逢闭上眼睛,以手抚额。 “为父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唉!” 袁树也没有责备袁逢,而是握住了袁逢的手。 “父亲,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若我所料不差,接下来,必然会有一些党人因为父亲压制天子独揽大权的事情感到不满,一开始,他们应该是想要劝说父亲归政天子,做一个纯臣。 接下来,要是父亲不愿意,很快就会从相对温和的劝说变成针对的批评,父亲要是还不接受,估计他们就要开骂了,当初是怎么骂宦官的,他们就会怎么辱骂父亲。 届时,父亲是接受他们的辱骂呢?还是不接受他们的辱骂,要反击呢?如果接受,必然权威大降,要是反击,怎么反击?反击到什么地步?反击哪些人?如何收场?如何解释给天下人听? 这其中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步都有障碍,必须要小心翼翼,一步都不能走错,但凡走错一步,袁氏的名声就会立刻从反宦官的英豪堕落为篡夺国政的逆贼,会无法收场。 但如果父亲真的因为他们的压力而屈服,那对于袁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天子若重新掌权,必然会清算袁氏,就算一时不清算,以后一旦找到机会,也一定会动手。 要是坚持袁氏执政,沦为篡夺国政的逆贼,到时候那些党人必然会公开与父亲决裂,且有了党锢之祸的教训,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转变思路,采取用兵马对抗的方式。 宦官提前被杀光,余孽少,不成气候,平定起来很容易,而党人、钩党甚多,且在地方根深蒂固,若真的决定对抗,就不会像对付宦官余孽这样,几个月就能结束战斗了。” (本章完) 第274章 共同的心腹之患 第274章 共同的心腹之患 袁树说的每一句话袁逢都很不喜欢,不希望这是真的,但是每一句话在袁逢看来又都是真的。 稍有不慎,他们父子二人还有袁氏全族都要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这是袁逢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为父之前欠缺考量,一心只想着稳定局势,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这是为父的失误,可现在局势已经如此,假使他们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树,你以为为父该如何作为?” 袁逢直接把袁树当作了自己的智囊,希望能从袁树这边得到行之有效的方法。 他信任自己的儿子,甚至比他自己要更加信任。 袁树垂下头,稍稍思考了一会儿。 “父亲不想和党人正面对抗吗?” 袁逢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当下局势,宦官余孽尚未清算完毕,大汉国势尚未稳定,此时此刻与党人对抗,很难说是不是正确的,一旦与之对抗,则之前所营造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树,不论你是设想的,为父,还是想要做个汉臣的。” 袁树点点头。 他知道袁逢没有取代刘氏自立的胆气和欲望,甚至连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在他背后推动,没有自己在他背后的推动,他不太可能走到这一步、成为一名权臣。 而且此前,父子交心时,袁逢也明确地说出了那一句——你想让我做周文王吗? 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周文王可是到死都是商王的臣子,不曾有变,袁树甚至觉得能让这位在盛世思维中成长起来的父亲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继续下去的话,他做不到的。 望着袁逢那一脸的犹豫之色,袁树叹了口气。 “父亲如果不想让局势走到那一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种可能性变为现实的时间延后,而最好的方式,就是寻找新的可以成为所有人共同的心腹之患的敌手。” 袁逢皱起了眉头, “共同的心腹之患?” “对,共同的心腹之患。” 袁树缓缓道:“此前,士人能够大体团结,就是因为宦官咄咄逼人,太过强势,以至于威胁到士人的根基,所以,才能让士人连今古文之争都忘却不顾,同心协力对抗宦官,这就是缘由。 而现在宦官已经不再是威胁,只要等余孽清除完毕,就没有敌人了,一旦没有了共同的敌人,那么原先大家的一些矛盾又会重新冒出来成为主流,这是必然的。 权力汇集之处,也是利益汇集之处,利益汇集之处,就没有半分的闲暇,每时每刻,都会有事情发生,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想要没事找事,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所以,父亲若想要暂时维持当下的局面,唯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找到一个新的可以成为所有人心腹之患的敌手,而且,必须要是心腹之患,必须要让人感受到重大威胁。” 袁逢听明白了袁树的意思。 “吾儿的意思是,这个心腹之患要么就是宦官这等与士人公开对立的强有力的大汉内部的敌手,要么就是与匈奴一般的能够威胁大汉存亡的外部敌手?” 袁树立刻点头。 “父亲所言甚是,父亲要么从大汉内部挑选一个类似于宦官的下一阶段必须要铲除的对象,要么就必须要从大汉外部寻找一个能够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对象,否则雒阳很快就会陷入内部纷争。 究其根本,我袁氏不是皇室,我袁氏只是臣子,臣子可以摄政,但不能专政,更不能架空皇帝而专政,如此一来,必有人不满,必有人打起皇帝旗号反对,那应该不是父亲想要看到的。” “这是自然啊……” 袁逢抚着自己的胡须,缓缓道:“为父自然不想让袁氏成为窃国之贼,如果说要从内部找寻如宦官一样十恶不赦的混帐东西,这……吾儿有什么看法?” “看法倒是有不少,就是不知道父亲愿不愿意。” 袁树开口道:“比如此前侮辱袁氏、试图将袁氏置于死地的那群人,之前咱们放过了他们,现在若是父亲想要报复,大可以把他们树立为和宦官一样的奸贼,拉拢那些回来的受到袁氏恩惠的党人一同将这些人彻底击溃。 或者也可以从学术角度入手,把今文经学派拉出来作为祸国殃民之辈,将其彻底批倒,然后树立古文经学或者是儿的心学作为大汉新的国学,这样就能拉拢古文经学派和儿的心学学派了,如此也算是有了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袁逢挑了挑眉毛,伸手戳了一下袁树的脑门。 “前者还好,后者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忘了咱们袁氏也是研习今文的阀阅名门?你这是要把袁氏也算敌人的行列里?让为父去做那数典忘祖之人?而且你那心学刚刚树立起来,如何能作为国学?就算为父有意,你也再等个三五十年吧!” “别啊!父亲,三五十年,那我都快要入土了!” 袁树笑嘻嘻道:“心学真的很不错,真的很有道理的,而且已经在良庄试验过了,很有成效,接下来我准备在大汉国境内建设六十六个新良庄,遍布中原各地,如此一来,父亲必然能看到成果! 至于孟氏易,那种老掉牙的神鬼之说何必抱着不放?放掉孟氏易,还有我的心学,袁氏改换门庭,重新出发,这不是很好吗?与时俱进,不要固步自封,这不也很好听吗?” 袁逢听得心惊肉跳,又伸手戳了一下袁树的脑门。 “休得胡言!你要真是想这样胡闹,等为父死了你再胡闹,为父活着的时候,你且老实些!你胡闹,旁人骂你,也会连带着一起骂为父管教不严!” 袁树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叹了口气。 “那就选择前者?” “前者……” 袁逢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前者也多是今文阀阅名门,与他们为敌,不就等于是和一多半的今文阀阅名门为敌吗?而且他们之中也有很多高官显贵,尤其是杨氏,在天下间也有一些门生故吏,势力并不弱小,想要铲除,怎么会容易呢?” “那总比直接铲除整个今文阀阅名门要简单吧?” 袁树摊开双手说道:“针对他们,只是一部分阀阅名门,要是能先铲除掉这一部分,未来再铲除另外一部分不就更加简单了吗?” “你还真想把阀阅名门都给铲除掉啊?” 袁逢眼睛一瞪,怒道:“这可是动摇国本的事情!先人了多少年的功夫才建立起来的如今的规矩,你还真想全部破除掉?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关乎到整个大汉国!稍有不慎,大汉国就要整个崩塌掉!你想让为父做千古罪人吗?” “消灭一部分人,又不是整体消灭。” 袁树摇头道:“而且不过是从政事角度出发,不谈学术,就是因为他们曾经得罪了袁氏,所以袁氏挟私报复,要让他们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以此拉拢其他人一起出手。 这群人眼下也占据了不少官职,掌握不少权力,要是能把他们铲除掉,一面增强袁氏声势、权威,一面也能匀出一部分官职交给回归朝廷的那部分党人,他们应该会高兴的。” 袁逢愣了愣,方才的怒气顿时消散无踪。 “这……这样的话能行吗?此前咱们不是已经从他们手里拿来不少东西了吗?也说过要就此揭过,重归于好,现在违背誓言,万一有人非议,该怎么办?” “谁发誓了?” 袁树笑道:“父亲发誓了?还是三叔发誓了?还是我发誓了?我们对谁发的誓言?皇天后土?炎黄二帝?还是洛水?谁能证明咱们发的誓?咱们只是达成默契,就此罢手不再互相对立,一同对付宦官,谁发誓从此以后不再追究了?” (本章完) 第275章 你啊,可是害苦了为父啊! 第275章 你啊,可是害苦了为父啊! 袁树这么一说,给袁逢也弄得有点不会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那件事情解决的一系列细节,回想与杨氏那群人“重归于好”的一些细节问题,从中仔细的搜寻,还真没发现有过发誓的环节。 无非是逼迫他们交出一些利益,以此换取袁氏的不再针对,双方重归于好,然后一起应付宦官,仅此而已。 那是利益的交换,没有誓言,是一时的妥协,不是永久的承诺。 政治利益上交换的肮脏事情,怎么能牵扯到誓言这种神圣的存在呢?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就是啊,咱们没有发誓,只是一种默契,双方为了对付宦官而暂且携手罢了。” 袁树继续说道:“再说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总不能拿着过去的情况硬是往今时今日套,当时,袁氏还没有掌权,现在袁氏执掌大权,能一样吗?当时他们辱骂袁氏、发动雒阳人针对袁氏,又是何等的嚣张疯狂? 包括父亲在内,三叔,还有我,甚至袁氏列祖列宗,就没有他们不敢辱骂的,就没有他们不敢针对的,当时的种种,父亲难道都忘了吗?反正我是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这些人的嚣张狂妄历历在目,哪能就这么算了?” 袁逢被袁树说的意动,心中也有股子情绪在蠢蠢欲动。 若是能用这群人换来朝廷的短暂安稳,换来袁氏巩固地位增强权威的机会,倒也不是不可以,无非是树立一个全新的典型,吸引大家的视线,只要能保住袁氏的地位和不被针对,那就够了。 “既如此,待为父好好思量思量……” 袁树眼见袁逢被说动了,便趁热打铁,继续追击。 “父亲,仅仅只是这样一群人还是不够的,这群人在势力上远远不如宦官,咱们消灭宦官尚且只需要几个月、大半年的时间,对付这群人,最多也就一年,一年的时间,真的足够袁氏稳定权位吗? 这群人终究是少数,消灭了,就没了,接下来要么找寻新的敌手,要么就必须面临袁氏架空皇帝、专摄国政的事情,还是要起风波,还是要出问题,父亲不得不提早准备啊!” 袁逢面色一滞,接着便生出了浓浓的倦意。 “早知掌权之后如此困顿,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安安心心做个汉臣,也好过日夜操劳、左右为难,你啊,可是害苦了为父啊!” 袁树顿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好,我望爹成龙还望错了呗? 我帮着爹拿下最高权力我还错了呗? 袁树没有和袁逢就这个问题争执,而是继续进攻,试图达成自己的目的。 “父亲若不想如此麻烦,那就要提前准备好更多的敌人,铲除敌人的同时,还能增强权威,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能让袁氏的地位更加稳固,父亲为何还要觉得困顿呢?” “你这孩子,说的容易,却叫为父好生操劳!” 袁逢不满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敌人?你倒是说说,还有哪些敌人能拿来转移视线?” 袁树伸手往北边一指。 “鲜卑。” “………………” 袁逢顿时哑口无言。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就在段颎和袁树东征刘郃叛军的时候,正始元年年末和二年年初,鲜卑又一次南下袭扰劫掠幽州、并州,破灭郡县,屠戮不可胜数,这当然不是第一次,甚至不知道是多少次。 檀石槐在十余年前统一鲜卑各部,势力越发强盛,从桓帝中后期开始,年年南下劫掠边关,汉帝国国势衰颓,难以对抗,勉强派遣张奂出击一次,没有取得很大的胜利,此后鲜卑仍然年年南下。 朝廷不胜其扰,打算故伎重施,桓帝安排使者出塞拜访檀石槐,打算用和亲和封王的方式来拉拢他,结果反被他看穿汉帝国的衰弱,于是拒绝和亲,继续南下袭扰,变本加厉。 这家伙也算是个天生的领袖、战将,据说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方枭雄,统领部众南征北战,到二十岁出头,就在弹汗山建立王庭,成为鲜卑各部共主,靠着自己的威望愣是把一群四分五裂尚未形成统一民族意识的游牧部落联合成一个整体。 在汉帝国边境居民眼中,他就是新时代的“匈奴单于”,在幽州、并州、凉州有着非常凶狠的名声,可止小儿夜啼。 如此这样一个人物连年侵扰边境,把幽并凉三州打的残破不堪,甚至长期侵占辽东、辽西、上谷、云中、雁门、五原等各郡的部分领土,可谓大敌。 之所以这家伙没有成为全盛时期的匈奴那种能够威胁汉朝存亡的恐怖存在,也就是汉帝国那么多年来的积累和发展,让汉帝国在国力和科技层面对草原有代差的优势。 而且汉帝国怎么也是强大了几百年的存在,就算要死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么多年打下来的家底子还在,比起当初刘邦那一穷二白的家底子不知道要强到什么地方去了。 多年以来汉帝国摁着周边各族使劲儿摩擦带来的心理优势尚未丢失,就算鲜卑人经常劫掠汉帝国边境,但是也并不认为就能消灭汉帝国。 而且他统一之后的大联盟的人口数量也不多,大约也就五六十万人,所以并没有威慑到汉帝国根本的可能性。 但是全力出动超过十万人的作战力量对于幽并凉三州来说还是有很大压力的,要是长期不管不顾,等他这边人口不断增长,潜在的威胁还是巨大的。 所以袁树一早就打算把檀石槐干掉,把鲜卑部落联盟打掉,然后由汉帝国主导经营草原,将所有游牧民全部拉入到这个框架中为汉帝国服务。 不过这需要的是国家战略级别的支撑,袁树自己做不了主,需要袁逢的认可。 袁逢当然认可鲜卑作为汉帝国边境大患而存在,但是一来他不认为鲜卑能够动摇大汉的根基,二来,他真的不太愿意让袁树去草原冒险。 于是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拍了拍袁树的手。 “树,为父知道你胸怀大志,不过这鲜卑终究不是大敌,现在看起来颇具声势,但是和大汉比起来相去甚远,不过是威胁边疆而已,很难说能够成为心腹大患,也很难说能够引起朝野上下的共同忧虑,此事还是暂且不做商议吧!” 袁树哪能接受这种说法? 这可是他既定策略当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节! “父亲,现在看起来鲜卑还不足以成为大汉的心腹之患,但所有的病症都是由小变大的,现在尚且不是心腹之患,就能侵占幽并凉三州的汉土,更何况是以后呢? 别的地方不说,尤其是并州,五原郡,云中郡,雁门郡,都有好些县域被他们占领,大汉实际上已经丧失了很多土地,正在被这些狗贼蚕食,这是不可不防的事情! 没错,大汉的确强,但是鲜卑人等也并不弱小,听闻檀石槐这些年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不断扩大疆域,大有恢复当年匈奴极盛时的趋势,父亲,这难道是小事吗? 我听闻古之贤人治理国家,哪怕只是微小的忧患都会受到重视,都会提前观察有没有进一步扩大的可能,若有,必然要处理,将危机扼杀在萌芽时,是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袁逢听着袁树所说的话语,感觉有些奇怪。 他抚着胡须看着袁树。 “树,难道你认为鲜卑能够成为大汉的生死大敌?就如同当初的匈奴一样?” 袁树咂咂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鲜卑倒是没有成为大汉的生死大敌,因为大汉没几十年就要寄了,倒在了鲜卑成为生死大敌之前,当然也谈不上后来的事情。 但是后面魏晋南北朝这几百年的分裂,鲜卑人的确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甚至是主导作用。 (本章完) 第276章 咱们不是最高统治者吗? 第276章 咱们不是最高统治者吗? 现在的汉人当然不可能相信现在的鲜卑人能在未来建立起统治整个中国北方的政权,鲜卑人在他们眼里就是臭虫一样的存在,恶心人,但是不致命。 可正是因为这种傲慢,才让诸多敌人有了发展起来的机遇,并最终成为生死大敌。 袁逢不会相信,所以袁树知道自己说这些也没用,但是他认为他有必要去做一些事情,去把这种他可以预料到的危难铲除掉。 谁让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穿越者呢? 唉,劳碌命啊! 袁树十分感叹。 “父亲,昔日宗周强盛时,会有周人觉得犬戎能威胁宗周的安全吗?昔日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振臂一呼之时,会有秦人觉得他们能够掀起灭秦浪潮吗?昔日高祖于沛县起兵时,会有人相信高祖能够建立起延续至今的大汉国吗?” “这些话倒是不假。” 袁逢连连点头,缓缓道:“鲜卑或许的确是忧患,总是任由他们南下劫掠,当然也不行,所以为父也打算要反击鲜卑,教训一下这群胡虏,不过考虑到国库空虚,动员骑兵又要耗费太多的钱财,所以很是犹豫……” 袁树摇了摇头。 “孝桓皇帝时,鲜卑已经能出动三四万骑兵南下劫掠,时至今日,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能出动的兵马必然更多,实力更强,根基更深厚,若只是出动一支兵马,想着毕其功于一役,那是不现实的。” “这……不至于吧?” 袁逢疑惑道:“胡虏再强,也是大汉铁骑的手下败将,此前只是大汉铁骑来不及攻打他们,只要集中兵力,三万大汉铁骑足以破他十万骑兵,树,你多虑了。” “并非多虑。” 袁树还是摇头,坚持自己的观点:“一者,过去鲜卑分裂,而现在有了统一的号令,虏首檀石槐颇有文武略,十数年南下袭扰,屡屡得手,鲜卑骑兵得到多次战火历练,战术精熟,骑术精湛,非我一般汉骑能与之相比。 二者,那么多年的掳掠下来,边郡多次被攻破,鲜卑人必然可以从中掠夺诸多兵刃乃至于攻城器械和工匠,必然已经掌握了不少冶铁锻造的技术,如此一来,他们的兵刃、弓弩也会有进步,过去大汉甲兵、弓弩远胜之的局面将被改变。 如此十万骑兵,并非三万汉骑能与之较量,更不是一战就能决定胜负的,就算真的能一战胜之,彼等退往大漠深处,我汉骑追之不及,大军退去,彼等卷土重来,如之奈何?所以,若要讨灭鲜卑、平定草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袁逢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儿子出去打了一仗回来,居然多出了一些名将风采,谈起战事来头头是道。 之前怎么不知道自家儿子还有军事才能? 他有了一些兴趣。 “既然你有如此想法,那么如果你来主持对鲜卑战事,你会如何处置?” 袁树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思考的一些想法告诉了袁逢。 “如果让我来的话,比起对鲜卑战事,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不是出兵,而是整顿幽州、并州和凉州的现状,先从整顿残破边郡开始,安置民众,建设农庄,屯田蓄粮,严守边防。 最要紧的不是率先出击,而是防御,在防御的基础上反击,且是有限度的反击,并不是大规模的反击,最重要的,是要把三州边防打造坚实,让鲜卑等胡虏南下劫掠再不能成功。 彼等之所以南下劫掠,无外乎缺衣少食,缺少他们所必须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只有汉地才有,他们自己生产不出来,所以才会来抢掠,而每一次的抢掠,都会让他们变得更强。 除此之外,儿还有所听闻,说边境之地,有不少豪强大族组织商队,用盐铁和鲜卑人交换马匹,再把马匹运送到冀州等地发卖,如此赚取钱财以发家,这一点对于大汉来说,有极大的危害。 鲜卑人就算能够掌握冶铁之术,但是其本身并没有多少铁矿,有技术而没有铁矿,自然无法完全支撑他们所需要的铁器,如此一来,就必须要通过劫掠和交易的方式去获得铁器。 劫掠毕竟是有风险的,而交易则安全得多,有了边境商人源源不断的铁器提供,鲜卑人才能不断的维持劫掠所需要的武装,并由此变得更强,所以我们必须要整顿这种行为。 在整顿边防的同时,不允许边郡与鲜卑人贸易铁器,如此将逼着鲜卑人只能通过劫掠的方式获得铁器,如此一来,他们必须不断出击,不断直面我整顿之后的边防,在此期间,就会被削弱实力。 而我大军在这些依托城池、农庄构筑的防线进行反击的同时,也能增长经验和战力,锻炼出更强悍善战的骑兵,熟悉鲜卑人的战法,如此三五年之后,情况则大为不同。 鲜卑缺兵少将,更缺少足够精良的兵器,届时或许他们连打造兵刃和箭矢的铁都拿不出来,而我大汉铁骑则完全适应了他们的战法,自身也训练精熟,兵精粮足,攻守易势,方能北伐草原、破灭鲜卑!” 袁树一番论述下来,听的袁逢眼中异彩连连。 就算不怎么明白军事,但是这袁树这番话说下来,他也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这样一番操作之后,不仅能把鲜卑彻底消灭,说不定整个北方边患都没有了,大汉朝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和平局面。 不过这种欣喜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袁逢的确不太懂军事,但他是个成熟的老官僚,他懂政治。 幽并凉三州苦寒,农业发展不起来,粮食产量常年不足,所以当地人多从事商业、畜牧业,与边塞异族交易,以此换取财富,获得生存所需要的粮食。 不单单是鲜卑人,还有乌桓人,以及南匈奴,还有东北的扶余、高句丽等等各国各族,情况是比较复杂的,而且朝廷在这些地方的控制力并不强。 一道禁令下去,不让贸易铁器,就等于斩断了不少大族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损伤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能答应能接受吗? 地方官府也是一样,地方官府的利益也会受到影响,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接受。 汉和帝以后的东汉已经不再实行盐铁专卖,而是使用双轨制,保留官方冶铁机构的同时,也允许私人经营,然后设置铁官进行管理和征税,且这个铁官的管理权限也下放到了郡国。 有铁矿、出产铁器的郡国设置大铁官,从开采铁矿环节到销售环节层层征税,不放过任何可以捞油水的地方。 没有铁矿的郡国则设置小铁官,他们也有赚钱的法子。 按照这个时期的收税方式,离开本郡国前往其他郡国贩卖商品,每到一郡国或者过一关卡都要重复征税,税率从一成到五成不止。 贩卖铁器去草原的话则需要经过很多地方,沿途郡国都能通过小铁官的设置而从中捞取好处,赚一笔过路费,给自己和部下官吏发点福利,大家一起分润这笔好处。 比如从涿郡出发贩卖铁器到草原,则至少需要经过上谷郡,上谷郡就能从中捞取好处,从郡守到办事小吏,肯定都是希望能够维持这样一笔收入的。 如果是从涿郡贩卖铁器到乌桓人或者高句丽那边,则更是要穿越数个辽东郡国,他们都能从中捞取好处。 这还只是去程,回程,商队从草原异族那边带回马匹、骨制品、兽皮等等草原特色产品前往内地州郡销售,又要经过好多郡国,每到一地,又要给他们抽税。 多少官员靠着这个规则捞钱捞的不亦乐乎? 现在雒阳一道政令下去,要把向异族出售铁器的路子给掐断,往返两次抽税、捞钱的机会没了,这得让多少大族、官员受到损失? 他们能接受? 肯定各种搞事情啊! 别的地方不说,就这一点,袁逢就感觉困难重重,推行不下去。 他把自己的考量告诉了袁树。 袁树听了袁逢的担忧,想了想,感到十分疑惑。 老爹,咱们不是最高统治者吗? 你该不会忘记了咱们不单单只是一个四世三公的家族吧? 咱们可是架空了皇帝、代持了皇权唉! 怎么搞的还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大臣一样? 于是袁树把自己的疑惑向袁逢倾诉了。 “父亲,咱们不是掌控了雒阳吗?咱们手中不是还有天子吗?大义名分在手,若有人明目张胆的反对或者阳奉阴违,不正好可以趁此机会铲除他们吗?” (本章完) 第277章 袁树的一揽子计划 第277章 袁树的一揽子计划 袁树这么一说,袁逢稍稍愣了一下。 对哦,他们已经不仅仅只是四世三公的庞大家族、执掌重权的权贵名门了,他们现在,已经是这个庞大帝国真正的掌权者了。 这个庞大帝国的中枢机关、暴力机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最强的武力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甚至皇帝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以此为依仗,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真要有不从的,反而就等于给了他们借口,让他们可以将不从者打为叛逆,趁机出兵讨伐,将他们全部干掉,然后顺理成章的夺取这些过去得不到的利益。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优势吗? 袁逢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样。 他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十分感叹。 “老了,老了,脑筋转不过弯来,还是没习惯……” “父亲,咱们执掌朝政也有一段时间了,您也该习惯了。” 袁树摇头笑道:“执掌朝政固然要考虑方方面面,但是真要有人敢于抗拒我袁氏号令,咱们也完全不需要瞻前顾后,直接以天子名义将其打为叛逆,认定为贼,彼等自然先输在了道义上啊!” 顺着袁树的话语,袁逢转换思路,发现这样看待问题的话,这个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没有可操作性。 首先,幽并凉三州因为地处北方苍凉之地,农业发展受限,经济发展不好,所以文化发展也不好,没有阀阅家族存在于这三地,甚至缺少士人家族,也就自然没有被太多的利益集团所侵占。 这就等于三州之地,大部分都是地方性质的豪强家族,缺少与雒阳高官权贵之间相互连结的核心利益,不至于让某些中央权贵为了这些利益而对袁氏家族的地位发起挑战。 所以袁氏要面对的,其实就是三州之地的本地人士,要压服的,也就是这些本地人。 另外,东汉帝国建立起来的根基是雒阳朝廷与地方势力之间微妙的政治平衡,按照一直以来的规矩,地方军政一把手由中央安排,可以从外地空降。 而这些一把手之下的办事官员、吏员则必须选择本地人出任,不能任用外地人。 全天下大部分的州郡都是这样安排的,以此平衡中央和地方的利益关系,唯有三河之地与边郡可以不用参考这些规矩。 三河之地是东汉王朝的腹心之地,相当于中央直辖,从最高长官到办事吏员,都可以任用外地人来担任,所以雒阳朝廷才能快速征调三河骑士发起战争。 而边军则是单纯因为苦寒、危险、地方势力常常受到战争破坏,所以也不必遵循这套规矩,如果一定要遵守这套规矩,估计军政长官不会缺编,办事吏员会大规模缺编。 本地豪强家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北方南下的鲜卑人砍完了,识字的人都给砍光了,剩下的都是不识字的泥腿子。 泥腿子来做辅佐官员、办事吏员吗? 这显然不可能。 这样的边郡,南北两边都有,但是北边更多,南边相对少一点。 幽并凉三州大部分地方都能算是边郡。 这就意味着这些边郡的军政长官和办事官员吏员都能给安排上外地人甚至是自己人,只要袁逢和袁树联手,他们都愿意,那么在政治权力方面,必然可以保证这些人跟着袁氏的步调一起走。 如此,幽并凉三州的官府层面首先就能稳住。 然后就是那些地方势力。 没有了官府作为保护伞,这些地头蛇不会真的以为强龙压不住他们吧?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的原因一是强龙觉得没必要,二是本地官职偶尔也会被地头蛇渗透掌控,把这些权力也算在了地头蛇身上而不是强龙身上,作为纯粹的外来者,强龙不太好办事。 真要办,没有办不成的。 更别说在汉帝国这个法制不健全的古典国度里,一名中央大员带着五千、一万的军队来到一个边郡,说你们这里的人都要听我的,不听我的我就砍死你们,会有什么结果呢? 一目了然。 不言而喻。 于是乎,袁逢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袁树察觉到了这个迹象,开始讲述自己的一揽子计划。 他打算先从距离雒阳最近的并州开始行动,从并州开始搞自己的计划,把并州除了太原郡和上党郡之外的所有七个郡的主要官职都给换上自己人,保证自己对并州的绝对掌控,然后从并州开始执行依托城池和农庄构建防线、进行积极防御的计划。 具体的做法是在并州各郡收拢当地居民,招揽流民,以他之前的经验建设具有较强防御力的生产单位——良庄,在选址上,注重把良庄和城池尽可能的连在一线,保持彼此之间的交通畅通。 这一招的目的是集中人口和物资,将所有可能成为鲜卑人劫掠目标的资源全部集中起来看护保管,用城池和具有防御力的农庄进行保护,不让他们轻易得手。 在农庄内,集中人口进行生产,同时进行军事训练,一切仿照良庄模式,寓兵于农,且驻守少量军队作为军事教官,给予充分的兵器,逐渐使得并州边郡之地人人能战,人人敢战。 至于袁树带过去的军队,则主要驻守在各重要城池和关隘中,大修城防,增强防御力,确保这些战略要地不失。 当鲜卑人南下时,便会发现所有他们需要的人和东西都集中在了城池和农庄中,且具有相当的防御能力,以轻骑为主的鲜卑人要么下马步战,要么只能放弃。 如果他们选择下马步战,放弃自己最擅长的骑兵战术,那袁树求之不得,就与之进行城池攻防战,就算他们也有一些攻城器械,那也无所谓,保准将他们打到头破血流。 如果他们选择放弃,并且继续南下试图抄掠更加内地的地方,就意味着他们将远离草原,深入汉境,如此一来,袁树将率领骑兵出城作战,与他们在并州这地广人稀的地方展开机动对决。 “之前都还好,到了这一步的话,是不是有些危险?” 袁逢皱着眉头问道:“如果只是守城,只是集中人力物力让胡虏不能劫掠,你的方式倒还有些用处,但如果还要正面对决,危险不小啊。” 袁树摇了摇头。 “父亲,那么多年以来,鲜卑人可有深入进犯过内地?” “这倒是没有。” “他们的目的不是侵占土地,而是劫掠人口、物资,他们自己人口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这就决定他们南下劫掠的时候并不会以与我们进行正面决战为主要目的,说的难听些,咱们人多,死的起,他们人少,死不起。” 袁树捏住了拳头,冷声道:“就那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他们南下劫掠最多一次也就来了三四万人,没有攻城略地、侵吞疆土的想法的话,也不可能倾巢十万人而出。 所以我估计,我只要能指挥一万铁骑,再给我两万步军,如此,有一两年的时间,我认为我就能在并州让鲜卑人绝迹,让他们看到并州边境就双腿打颤,再也不敢来并州劫掠。 如果并州得以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就证明这个模式可以被凉州和幽州使用,在凉州和幽州的边郡一同推广,如此再有三四年,北伐草原、彻底解决鲜卑问题就是必然的!” 袁逢听到袁树如此有把握,也忍不住一阵期待。 自大汉立国以来,北方祸患一直都存在,除了少数年份大汉实在太强而没有北方边患之外,大部分时候,这种祸患都如附骨之疽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边疆每年都要为此损失,每年都要为此死人,每年都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要是解决掉这一祸患,那要给朝廷节省多少经费? (本章完) 第278章 非去不可! 第278章 非去不可!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情况如果可以得到改变,如果能够被解决掉,那对于袁氏来说,无异于被镀上了一层不败金身啊。 你汉帝亲自执政的时候,这个问题解决不了。 外戚秉政的时候,这个问题也没有解决得了。 宦官掌权的时候,这个问题还是解决不了。 现在换上我袁氏执政,嘿,问题解决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我袁氏比他们都强!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要反袁氏专政,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把刷子,到底能不能扛得住袁氏如此威势? 这可是大好事啊…… 袁逢忍不住的陷入了某种畅想之中。 可是袁树的想法更加深入,他还有更多的设想。 他还想着要完全的经营草原。 于是他向袁逢进言,想要在未来经营草原,把草原打造成汉帝国的天然畜牧场,在草原蓄养大量的牛羊马,然后输入中原。 “若只是进攻而不去占有草原,则必然会有其他人占据草原,每一次用兵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十分不智,我认为,应该在草原设州郡,安排官员管理,直接治理。” 对于袁树的这一想法,袁逢直接摇头否决。 “不是没有先人想过,孝武皇帝时,也尝试过,但是根本不现实,耗费太大,收入太少,完全是用中原税收往草原上砸,还砸不出多少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得不偿失。 你想啊,草原上很难耕种,收获不了多少粮食,只能畜牧,若中原安排人员管理统治,首先就要有转运粮食的困难,数十石出发,到了目的地不知能否留下一石,损耗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草原上胡虏逐水草迁徙,没有常驻城池安置下来定居的习俗,就算要强迫他们留下来定居,一地水草一旦枯竭,想不走都不行,走到哪里又不确定,如此怎么能便于统治呢? 所以前人才有考量,集思广益,推行五饵之策,以内迁安置和岁时赏赐代替征伐,树,你可知,南匈奴归附后,朝廷每年赏赐耗费一亿九千余万钱,听起来很多,可仅为用兵耗费的两成啊!” 这样说着,袁逢似乎是渴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把水杯放下后,又接着开口。 “树,我知道你对经营草原有想法,如你一样的人很多,但是他们都没有细细想过这里头的耗费支出问题,而这才是关键,你若想在草原上设置州郡,那怕是把国库掏空了也治理不好。” 袁树知道袁逢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是有误区的。 这一误区,才是导致对草原经营失败的主要原因。 于是袁树缓缓说道:“父亲,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同一种作物,在不同的地方生长,就会变得不同,而这并不是作物本身的问题,而是当地的水土气候问题,这就说明,用治理中原的方法去治理草原,自然不会成功。” 袁逢挑了挑眉头,似乎有些意外。 “你有什么想法吗?” 袁树点了点头。 “父亲,这种事情其实前人也明白,知道分封不利于国家,所以就用了郡县,郡县管理不易,便又设置了郡国,传承于当下,又有变化,这就说明哪怕中原之地的治理,也是需要转变的,不是一成不变的。 至于对蛮夷之辈的治理,前人也有变通,设郡县管理不易,汉人直接管理不便,那就设属国,以夷制夷,官府只要收税,确保他们不造反就可以,除此之外的,不去管顾,勉强也能过得下去,这不就是例子吗? 草原牧民依水草而迁徙,没有定居之地,不便于中原郡县式的管辖,那就采取草原的治理方法,不设固定郡县,而置流动官府,一地水草丰茂,则在此放牧,数月之后,水草不丰,再转移至他处,以官府率领,固定人口就可以,为何一定要定居?” 袁逢显然是被袁树的想法给弄得有些愕然。 他思考片刻,提出了问题。 “若如你所说,置流动官府,那去往何处,一样不可控,牧人不可控也就罢了,官府不可控可是要紧的事情,万一官府牧人结合造反,岂不是大大的不妙?岂不是比现今的鲜卑更可怕?” “流动不可限制,但流动往何处则是可以限制的。” 袁树摇头道:“偌大草原,区域广大,而人口有限,可将征服之后的人口分散编制为多个部落,每一个部落划分一块区域,只准在区域内放牧,而大区域内又设小区域,规定放牧需要在小区域内根据节气不同而轮转。 之前牧人放牧往往不知节制,往往让牛羊马将一地水草啃食殆尽,才会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如此只会让一地水草很快丧尽,数年不能恢复,这是不对的,每到一地,都应该限制放牧时间,不可让牛羊马无节制啃食水草。 啃食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就转移到另一区域,让原先区域有恢复水草的时间,不至于不能恢复,如此循环往复,则能将一个部落的人口限制在一个大区域之中,不超出其外,则名义上是流动,实际上并不脱离朝廷划分的大区域。 官府带领,牧民跟随,数月则更换地方,秋高马肥之际,也是草原水草枯萎之际,此时,则将一定数量的成年肥硕牛羊马贩入中原,以减轻枯草时部落与草原负担,以此过冬,待来年开春水草茂盛之际,又能大规模放牧了。” 袁树刚开始说的时候,袁逢还有些不当回事,但是越说,袁逢越是认真,越是紧锁眉头,仔细思考,然后不断地发现这一想法很有建设性,是前人没有提出来过的。 轮换放牧,限定大区域,放开小区域,以官府代替部落首领,如此一来,似乎真的可以进行一些改变…… 不过很快,袁逢摇了摇头。 “你从未去过草原,怎么对这些事情了解的那么透彻?” 袁树眨了眨眼睛,立刻想到了说辞。 “既然要去,当然不能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怠,我早就开始研究北疆边患的事情了,父亲可别小看了我啊!” 袁逢一听,又是欣慰,又是无奈。 他很想夸奖这个儿子,但又怕夸奖的太多,让他飘飘然。 想批评这个儿子,却又不知道从何批评开始。 左思右想没办法,只能暂且揭过不谈。 “现在谈论这些还太早了,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完,你且不要谈论那么多,至于鲜卑的事情,为父还要好好思量一番……” “这还有什么好思量的?” 袁树叹道:“父亲,我都打了胜仗了,之后顺利晋升军职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鲜卑人年年南下,我们难道要年年遭受损失吗?现在快要三月了,再有六七个月,他们肯定又要南下了,若不提前做好准备,边境百姓又要遭殃了啊!” 袁逢连连叹息。 “你当真非去不可?” 袁树坚决点头。 “非去不可,此志不可动摇!” 袁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既然如此,为父也不阻拦你了,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要成婚,然后,让你的妻子怀上身孕,给你自己留个后。” 袁树低下头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件事情。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是真的说不出来“难道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这句话来反驳袁逢了。 毕竟一个不好,他家里以后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不留个后还真是不行。 “成婚自然是可以的,但是父亲,这件事情就让族中去操办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等需要我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再通知我,尽量留给我更多的时间吧!” 袁逢点了点头。 “这自然是可以的,为父会吩咐下去,然后你要做的事情也可以趁着现在去做,把一切都安顿好,总之在你北上之前,你得留个后,否则为父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放走。” 对于老父亲过于深刻的传承执念,袁树顿感无奈。 “父亲,我这也不算是自己去找死吧?而且还有那么多人保护我,我不一定去了就回不来吧?” “那我可不管!” 袁逢眼睛一瞪:“怎么?你可以要求这要求那,给为父添那么多麻烦,为父就不能要求要求你?就不能让你做点什么?这是什么道理?你去大汉每一户人家里看看,可有你这般蛮不讲理的儿子?” “是是是,您说的对,您说的都对!” 袁树忙低头拱手,然后忙不迭的从尚书台逃了出来。 往外走的时候,袁树迎面碰上了从外头进来的贾诩。 (本章完) 第279章 公子心里有我 第279章 公子心里有我 贾诩见到袁树,先是一愣,而后立马喜上眉梢的快步走来,向袁树深深一礼。 “公子!您回来了?” 袁树笑呵呵的扶起贾诩,开口道:“这几个月应该很忙碌吧?军国大事少不了你们尚书台处置,辛苦了,如今仗打完了,也可以稍稍歇息歇息了,看看你,都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贾诩顿时大为感动。 公子发现我瘦了? 公子知道我没有好好吃饭? 公子心里有我! 呜呜呜呜呜! 泪水瞬间溢满眼眶,贾诩擦了擦眼泪,再拜。 “为公子办事,是诩的荣幸,诩……哦!诩还没有恭贺公子斩获功勋,荣获首功!此战之后,公子威望必然远播四海,远胜从前,诩不胜欣喜!” “哈哈哈,远播四海不至于,要远播四海也不是这时候。” 袁树握着贾诩的手,拍了拍:“要远播四海,那也是等我征讨完了鲜卑回来的事情,怎么说,也要五六年吧?鲜卑到底有十万控弦之士,没有五六年的功夫,怕是无法彻底将其消灭,而且经营北疆还需要一些时间。” 贾诩闻言一愣。 “公子,北疆?您……还要去北疆吗?” 袁树点了点头。 “刚刚与我父亲商量过,他大体上已经答应了,我是一定会去的,只是征讨一次叛逆不足以获得足够的威望,彻底解决北疆边患才能获得足够的威望,才能在之后推动良知之学传遍大汉疆域,这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这可不是小事。” 贾诩顿时严肃道:“北疆边患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且鲜卑可汗檀石槐颇有文武略,为祸边关十数年,绝非易与之辈,公子务必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他可绝不是刘郃之辈能够相提并论的。” 贾诩为尚书令,自然能接触到诸多关于北疆边患的事情,所以他对檀石槐也颇为忌惮,如此提醒袁树,也是很好理解的。 袁树对此也很认同。 “我知道,檀石槐绝非易与之辈,不过鲜卑人口有限,实力有限,并不能动摇大汉根基,我有一些对付他的想法,今日就算了,过几日,我会召开会议,咱们一同商讨一下这些事情。” 贾诩点了点头,正要送别袁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公子,此番您若北伐,能带上诩一同去吗?比起在宫中办事,诩更希望能在公子身边出谋划策,不知公子如何看待?” 看着贾诩满目的期待,袁树略有些犹豫。 然后他拍了拍贾诩的肩膀。 “文和,我留你在朝廷里,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想法,外出作战是手段,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掌控全局,成为下一个能够执掌大汉权柄的权臣,这才是我下一步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我才会竭尽全力在朝廷里安排亲信。 你是我的绝对亲信,所以我才把你安排在了尚书台里,你也该知道,尚书台对于大汉朝廷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这个职位只有一千石,但是权力非常重大,由你统领整个尚书台,才能让我放心,而我对你的期待,也是未来朝廷里的顶梁柱。 我外出征战,朝廷里没有值得信赖的重要助手的话,重要的职位就会被其他人抢夺走,我的权力就会下降,这十分不利于我未来的计划,你知道的,我还有两个兄弟,他们对于这个继承人的地位,应该也是有想法的。” 贾诩闻言,心中十分感动。 袁树肯把这种话对他说,那就说明袁树对待他是真的认可,真的看重,所以才把心里话告诉他,一般人怎么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呢? 这一刻,贾诩确定了自己在袁树心中的地位。 他有些放心了。 长久以来,因为不能呆在袁树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贾诩很担心自己在袁树身边的地位会受到影响,虽然自己现在是袁树手下最重要的核心团队中的一人,但谁也不敢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地位会不会发生改变。 在这些年的官宦生涯中,贾诩十分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权力这种抽象的存在与实际距离之间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一个人距离最高权力越近,那么他获得权力的可能性就越大,距离最高权力越远,那么他获得权力的可能性就越低。 这就是为什么非常容易出现掌权的宦官却很少能出现掌权的权臣的缘由。 因为宦官距离皇帝近,而大臣距离皇帝总是有一定距离,所以能够近距离接触皇帝这个最高权力天然合法持有者的职位,都是升官发财的青云之道。 就好比九卿之一的太仆,负责给皇帝驾车,距离皇帝非常近,在早些年,从这个职位里涌现出了非常多的名臣,而其他职位则相对更少一些。 贾诩在尚书台里工作了好些年,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就忍不住的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 他发现自己虽然成为了执掌重要权力的尚书令,但是和袁树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他之所以可以得到袁树的任用,是因为当初的同床共枕,从心灵层面拉近了和袁树的距离,所以才得到了那么大的信任,从而成为袁树的心腹,并且进一步向上攀登,还能为袁树提供诸多情报,与他单线联系。 虽然见不到,但是联系从未间断。 但是来到雒阳之后,袁树对一心会做了很多正规化变革,细致划分了职责的不同,贾诩因为身在尚书台,袁树又直接经营雒阳的缘故,所以再也不用贾诩帮忙传递情报了。 袁树把情报的职责全部交给了程立,贾诩专司尚书台的工作,从此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国家政务上,缺少了和袁树日常相处、交流感情的机会。 这让贾诩感到越发的担忧、不适。 袁树出去打仗,他不在身边。 袁树出去办事,他不在身边。 哪怕袁树出去游玩,他都不在身边。 他被政务缠身,难以抽出太多的空闲时间,以至于一些一心会内部的活动和会议都抽不出时间来参加,这让他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惶恐。 无法交流就无法获得信任,无法获得信任就无法获得权力,这就意味着被抛弃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一想到有可能会被抛弃,贾诩担心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整个人就非常的焦虑,结果好不容易碰到了袁树,袁树却又说他要去北疆讨伐鲜卑,而且可能需要五六年的时间! 这一说,贾诩的心态就炸了! 五六年都见不到袁树,那他还有地位吗? 等袁树回来,他的身边一定环绕着一群又一群的心机新人,到时候袁树的眼里哪里还有他这个默默付出的老人的存在呢?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默默付出要不得! 做事归做事,但是必须要让统治者看到,让他知道你在做事,并且很辛苦,这一点很重要! 一念至此,贾诩才会向袁树提出要伴随他北上讨伐鲜卑的请求。 不过这并不符合袁树对未来的安排。 贾诩和程立是他安放在皇宫里的两个心腹,他们所掌握的权力是袁树带着一心会的勇士们用命抢下来的,不容有失。 有他们两人执掌着重要的权力,袁树就不担心自己在皇宫里的布局会遭到破坏,哪怕自己征战在外,朝廷里也有自己人,有什么突发事件自己都能第一时间得知,而不至于被对手打了信息差还不知道。 袁树相信贾诩一定是能够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他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就说明贾诩有其他的担忧,否则他不会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袁树的脑袋瓜子迅速转动,然后立刻锁定了问题的核心之所在。 贾诩在担心! 他担心自己长久不能陪伴在袁树身边,会被遗忘,会被抛弃,会脱离核心决策层。 自己居然让部下在这种事情上担忧了! 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应该做的事情啊! 袁树立刻警醒。 (本章完) 第280章 袁某人的情感空调房 第280章 袁某人的情感空调房 事实上,袁树一直都比较在意自己集团内部的权力演变与分配,他非常注重内部的权责建设,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大厦是从内部开始崩塌的】这样一个道理。 他的集团从一开始的“在野党”成为现在的“联合执政党”,地位已经完全不同了。 通过一场兵变,一心会集团成功实现了上位,成为大汉帝国这一政权的联合执政党,拥有了相当部分主导国家运行的权力和利益分配的资格。 这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同时也会带来巨大的危机,如何在这过于剧烈的变动之中维持整个集团内部的稳定,实现顺利过渡,这一点很重要。 而袁树为此作出的应对措施就是从基层开始,把大部分集团中的优秀成员分散安排到诸多外地基层岗位中,锻炼能力的同时,也能让他们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身份地位的转变。 基层职位永远都是权力小、内容多、容易背锅的生态位,这一生态位与平民之间的区别其实不是很大,且作为最容易直面平民的执行人,这样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 一心会的指导思想就是致良知之学,而致良知之学的核心被袁树解释为“助农”,如此一来,这些职位正好适合这些年轻的有才能的一心会会员们,能让他们更好的在权力与职责之间找到一个平衡,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只要他们能够渡过这个坎儿,那就可以更进一步,成为袁树在未来谋取更高地位和权力的基石。 如果渡不过去这个坎儿,沦为普通官僚,或者做了违反律法、一心会会规的事情,那也好,等于提前帮袁树排雷了。 这一点点小小的考验都受不了,今后必然在更大的考验面前光速拉跨。 一心会扩编之后,袁树一直都担心这个事情,而这场大浪淘沙式的上位,更能直接的帮助袁树完成对一心会集团内部的提纯。 而在这一系列的提纯行动当中,以贾诩和程立为代表的特别优秀的一群人是已经经受住了最初的考验的,他们很早就在官员的位置上工作,很早就完成了身份地位的转变,成为袁树赖以把持权力的重要助力。 在他们这个位置上,不单单是要自己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能违背一心会会规,袁树对他们也有一些需要尽到的义务。 袁树需要确保自己作为领袖没有犯下导致他们犯错的错误。 在权力、利益分配等等关键环节上,袁树要确保自己能做到最起码的公平与服众,不会让部下产生严重不满从而生出异心,正如他小心翼翼应对段颎的问题一样。 与此同时,在纯粹的利益问题之外,情感也是他非常重要的一项技能,在没有共同利益导向之前,情感是袁树维系一心会核心领导集团的一张重要手牌。 一手利益,一手情感,利益不足的时候给情感,情感不足的时候给利益,双管齐下,完成对一心会集团的全面掌控,至少让整个领导核心都在他的情感空调房里享受情感温度的浸润,对他产生极强的向心力。 这是袁树的领导艺术。 不过他终究只是一个人,没有分身术,精力有限,有些时候自然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有些时候就会导致部下感受不到情感空调的抚慰。 这就需要他拥有足够的修正能力,能够将自己的错误及时修正,把部下重新拉回他的情感空调房里。 而眼下,非常明显的,贾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感受到袁树牌情感空调的温度浸润了,他很空虚,很寂寞,表现出了不符合常理的焦虑。 这是作为领袖的失职,如果不能及时察觉、及时弥补,会造成惨痛的后果。 比如袁树就认为,糜芳作为蜀汉元老级别的人物,却最后背叛蜀汉投降东吴,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老刘的集团越做越大,对部下的情感关注不够,情感空调房年久失修,以至于让老部下们心寒了。 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他吸取了刘备的失败经验,察觉到了贾诩的异样情绪之后,就把自己藏在心底里的秘密告诉了贾诩。 他相信贾诩不会泄露他的秘密,同时他也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表达自己对贾诩的贴心信任。 果不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贾诩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动,但是袁树能够感觉得出来,他整个人的状态变得更加轻松了,不再有方才的那种紧绷的感觉,这非常明显。 于是乎贾诩没有再继续要求跟随袁树北上,而是表态一定会为袁树守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权力。 他表示,只要自己还活着,还在担任这个职位,就绝不会让这份权力被外人染指! 袁树在安抚好了贾诩之后,立刻联想到程立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担忧,于是又往通政司去了一趟。 在通政司,袁树找到了正在辛勤工作的程立。 程立对于袁树的突然来访也非常高兴,跟在袁树身边嘘寒问暖,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十分担心袁树出征期间的一系列健康问题,而后,袁树假装在不经意间提起了自己可能要经营北疆北伐鲜卑的事情。果然引起了程立的极大兴趣。 程立和贾诩简直一模一样,也是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就主动提出要伴随袁树北上,要为他出谋划策,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看着程立那着急的模样,袁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贾诩和程立都是聪明人,正是因为他们都足够的聪明足够的敏锐,所以也应该有同样的担忧。 所以袁树就把对付贾诩的招式用在了程立的身上,对他一番“深情告白”,取得了非常良好的结果。 程立也不要求跟着袁树一起北上了,而是坚决表示会为袁树守好朝廷的基本盘,绝不让他辛苦争夺来的权力被旁人夺走。 袁树这台大中央空调非常轻松地温暖了两个男人的心,把他们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情感空调房里,保证了他们的状态稳定。 他觉得自己在拿捏部下这种事情上已经非常的得心应手了,他的部下每一个人都对他非常的尊重,非常的信赖,就算偶尔有一些些小小的波折,也不会影响到最后的大局。 他在这些男人圈子里简直如鱼得水、不要太快活。 不过有些时候他也会觉得有些烦恼,一个人的魅力要是太大,太过于惹人爱,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带着一丝丝骄傲的情绪,袁树施施然回到了家里,然后忽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啊,为什么我拿捏男人这么得心应手? 难道我的魅力只在男人圈子里有效果? 袁树对此感到十分的困惑,甚至有一丝丝惶恐,于是,他立刻找到自己的三位美妾,想要在她们身上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还好,秀秀、春莲和秋桐三女眼怀春水,十分动情地看着他们的心上人远征归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完全无法控制,很快就把袁树拉到了他们的爱巢之中,伺候袁树更衣、沐浴、吃饭、喝蜜水。 然后就是一阵贴心的询问,询问袁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一个个捧着袁树的脸,心疼的说袁树变黑了变瘦了,皮肤都没有以前那么细腻了,把一点点小问题直接扩大无数倍,搞的袁树好像不是去打仗,而是去田里当农具。 让袁树十分高兴。 这样一来,他就能确定他的魅力男女通吃,而不仅仅只是会让男人折服。 于是袁树与她们互诉衷肠,之后也就进入了传统环节,面对三个可人儿无微不至的服侍、照顾,袁树肃然起茎,一直劳累到头都抬不起来为止,才沉沉睡去。 (本章完) 第281章 碰都不能去碰的话题 第281章 碰都不能去碰的话题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袁树才醒了过来,大吃了一顿,又大喝了一顿,刚准备收拾收拾去城外的军营看一看,结果得知卢植和十三太保等一心会核心领导层成员联袂来访。 看来他们也非常熟悉袁树的行为习惯,知道袁树在征战回来之后的头天晚上和第二天上午不应该前来打扰,所以特地挑了下午的时候前来拜访。 袁树非常高兴地接待了他们,把他们请到自己的院落中把酒言欢,还顺便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个一个的亲手送给了他们。 本来袁树还打算派人送过去,现在既然他们都来了,那就由自己亲手赠送。 说老实话,领袖每次外出办事回来都会给部下带礼物这种事情,别说卢植他们没有见过,那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虽然说在重大节日时,身居高位者给部下一些赏赐属于惯例,大汉皇帝也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出去办事回来还给大家带伴手礼,这种明显只有私交甚好的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情,袁树居然也把它给做到位了。 一心会的核心领导层、还有做出重大贡献的优秀积极成员,袁树都不会忘记,每一次都有礼物。 虽然不一定说非常珍贵,但是这种行为就让部下们非常受用,能够感受到袁树在关怀着他们,能够感受到袁树在注视着他们,如此他们就能确定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所以一心会这个团体对于袁树的向心力就非常的强,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愈发增长的趋势。 这一次袁树是出去打仗的,缴获非常丰盛,自己的所得也非常的丰盛,所以他给部下们的伴手礼也非常的丰盛。 他给部下们赠送了非常珍贵的黄金,赠送了白银,赠送了玉、珍珠、蜀锦、绢布等等具备实用价值和收藏价值的财物。 众部下为此感到非常的高兴,集体向袁树表示感谢,同时不断的感叹着他们能够跟随袁树真的是祖坟冒青烟,真的是三生有幸。 别人家领袖怎么会如此记挂部下呢? 出去办事还不忘给大家带礼物,礼物还那么的硬! 而且自打他们跟随袁树以来,袁树就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跟随袁树之前,他们当中有些出身贫寒的人还会有饿肚子的时候,还会有受冻的时候,但是跟随了袁树之后,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都能保证温饱,他们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袁树自己都不止一次的说过,哪怕他自掏腰包,他都要让大家吃饱,这是最起码的,他绝不允许有跟随自己的部下因为冻饿而受罪。 现在袁树的地位和权力都大大增长,给大家带来的好处也越来越多,但是彼此之间那深厚的情谊、那从贫寒一路走到富贵的情谊从未消失过,这如何能让人不热泪盈眶呢? 就算是原先作为袁树师兄的卢植都不免沉醉于袁树营造的暖男攻势之中无法自拔,完全无法设想自己万一离开袁树之后又会过上什么样暗无天日、没有希望的生活。 那是他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碰都不能去碰的话题。 一阵欢笑哄闹过后,袁树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于是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盯着袁树。 袁树清了清嗓子。 “本来想着过几日专门找你们一起开个会,但现在你们既然都来了,那就趁此机会安排一下我们之后要做的事情,诸位也都知道,我打了一场胜仗,但是这并不是我要做的全部,或者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我还要获得更多的军功,以此获得更加不可动摇的威望,我要成为整个大汉国的人们都认可的天下无敌的最强之人!所以,我决定北上,经营北疆、征伐鲜卑,以全灭鲜卑的功劳建立我所需要的威望!” 袁树一语既出,部下们都感到十分惊讶。 这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宦官余孽还没有全部消灭,平叛战争刚刚结束,甚至这场战争的善后事宜还没有完成,大多数的军队都还没来得及返回雒阳,袁树这边却已经在安排下一轮要做的事情了。 他们十分感叹,感叹袁树的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进取意志也实在是太坚强了,仿佛没有疲倦,不需要休息,无论做了多大的事情,只要睡一觉,又能继续前进了。 不过这件事情牵扯太大,危险性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众人的表情纷纷严肃起来。 卢植作为袁树手下第一人、一心会二号人物,首先站起来发言。 “子嘉,我知道你非常想要建立功勋,这当然也是必要的,但是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再商量商量?鲜卑从十余年起就开始不断侵犯大汉北疆,连年南下叩关,朝廷和边关诸郡想方设法,都打算和亲了,也没有办法制止他。 这些年来,倒也隐隐听说过有朝臣建议讨伐鲜卑,出动大量骑兵北伐之类的,但是都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不是说兵马不够,就是国库空虚,兵马够不够且不说,但是眼下国库确实空虚,此时此刻或许并不是消灭鲜卑的最佳时机。” 卢植的这一看法也是在场大部分人的看法。 魏甲就有一样的看法。 “国库空虚也好,兵马不够也好,这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鲜卑强势,其首领檀石槐颇有文武略,十数年来,边疆并没有人能限制他,其下控弦之士十万有余,若要全灭,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还望您可以深深的思虑。” 袁树很理解他们的想法,所以就把自己对袁逢说过的那些内容又转述给了他们听。 他告诉这群忠诚的部下们,自己并不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而是打算用数年时间重建坚固的北方防线,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削弱鲜卑。 一开始只打防守反击战而不主动出击,直到鲜卑虚弱而大汉兵强马壮之际再一举出塞,奠定胜局。 并且奠定胜局之后还要经营草原,用新的方式将草原纳入大汉朝廷的掌控之中,为后人也扫清祸患,解除北方之忧。 这一宏伟的计划令卢植等人十分惊叹。 他们得知以后,激烈的交谈着自己的看法,最后纷纷表达了对袁树这一计划的看好,但是也有人提出了一些和袁逢一样的担忧。 他们担心袁树整顿边关贸易的事情会遭到地方势力的阻碍,就算在官方层面上得以掌控,恐怕最后也要经历一番波折,乃至于发生内乱,否则根本无法限制铁器对草原的出口。 提出这一意见的是罗意、苏初和马然,他们因为在一心会当中负责贸易相关的事情,所以对这种牵扯到贸易的事情非常关注,也比较专业。 但是对此,袁树的想法已经形成,并没有太多的顾虑。 他所想的就是—— 我tnnd都已经成为了大汉帝国实际掌权人的一号继承者,手握重大权力和重大兵权,结果却要被一群边疆地头蛇给限制住,这件事本身是不是就非常的不合理? 我的实力、财力比他们强大不知道多少倍,我的身份、地位比他们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按照大汉帝国的游戏规则,我弄死他们,完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且不说袁树会带去相当强大的军队,用武力对他们形成强大的威慑,单说这帮人所从事的商业贸易本就是在大汉帝国被压制的贱业,打压这种贸易,那是政治正确啊! “如果说那帮虫豸能够把田给种到草原上去,能够在鲜卑人的地盘上屯田,我算他们狠,我一颗麦苗都不会去碰他们的!我还要亲自带兵去草原上保护他们!可他们是在屯田吗?他们是在生产粮食吗?全都不是! 他们出售给鲜卑人的铁器,变成了鲜卑人侵犯边疆,杀我百姓的刀剑,他们是鲜卑人的帮凶!是罪人!对付这群人,我就算诛了他们三族,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他们但凡敢阻止我,我就会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在雒阳城里呼风唤雨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们!” (本章完) 第282章 把肉体利用到极致的男人 第282章 把肉体利用到极致的男人 袁树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杀气四溢,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他们纷纷意识到,袁树在他们面前是一位和蔼的领袖,对待自己的同路人、对待自己的部下极尽关照,非常温和。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老好人,这并不代表他杀的人很少。 甚至他杀人的兵器,都不仅仅局限于刀剑,他还能用嘴杀人,更能用经典杀人。 做他的同路人是幸福的,做他的朋友是放心的,做他的敌人是致命的,做他的死敌—— 是要赶着去投胎的。 卢植等人和袁树相处了很久,所以他们很清楚,此时此刻,那些边疆豪强们的死兆星正在熠熠生辉,他们的生命只在旦夕之间,他们如果能老老实实接受袁树对他们的要求,或许还能活命。 他们如果负隅顽抗,不接受袁树对他们的要求,那么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三族消消乐。 除了这些对未来的行动计划的安排之外,袁树也透露了自己此次北上需要带领一部分心腹亲信前往,不管是作战的军队还是边疆的行政系统,他都要全部安排上自己人,这不仅意味着升官的可能性,同时也意味着一定意义上的生命危险。 因为在数年的时间内,他没有办法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跟他北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被鲜卑人杀死,乃至于被自己这边的虫豸们害死。 所以袁树打算让卢植等人在一心会内部开始进行宣传和筛选,帮他选择合适的优秀的人才,并且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把好处和危险都说的明明白白,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愿意跟着自己北上冒险、吃苦受罪。 不过这个事情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安排,所以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 众人也不反对,只是担忧,方才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也没有了。 眼见如此,袁树打算说一些能让大家感到愉快的消息,遂透露了自己将要结婚的消息。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那么早结婚,但是我父亲他铁了心,说我如果要北上,那必须要结婚,并且留个后,我说我北上不代表我要去送死,我也不愿意死啊,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他不信,他非要我留个后,所以,我很快就要结婚了。” 袁树把这个消息说出来之后,卢植等人的脸上就不再是方才的凝重和沉思,而是浓浓的欣喜了。 “子嘉!你要结婚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要大操大办!必须要大操大办!” “赶快回去告诉所有一心会的成员!袁君要结婚了!” 一群人一听袁树要结婚的消息,顿时高兴的不知东南西北,仿佛结婚的不是袁树,而是他们,之前的那种担忧和严肃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然后他们立刻开始热烈的商议起来袁树的婚礼上应该有些什么细节,应该有些什么愉快的可以操办的事情。 罗意说想要回老家弄点东西来,给袁树的婚礼安排上荆州特产,打算请来荆州那边的乐师队伍给雒阳人表演一下荆州特色歌舞,让雒阳人开开眼。 戴化也打算回东莱郡老家给袁树弄点当地特有的海产品之类的,让雒阳人尝尝鲜,但是考虑到食物新鲜程度的原因,他开始积极探索用冰块保持新鲜度的可能性。 赵俊则表示南阳有不少杂耍艺人,对于杂耍之道相当精通,他打算在袁树的婚礼上大搞杂耍,让大家一起快活快活。 张捷则表示蜀道虽然难行,他也打算派人回蜀中老家,给袁树弄来一份蜀地特产。 卢植则和廉达、邵原、许崇三人开始商量去幽州给袁树带大雁回来的事情,表示要弄来足够多、足够强壮的大雁让袁树有面子。 一群人商量来商量去,似乎完全没有顾及到袁树的想法,也不在乎袁树想要怎么做,直接就把这场婚礼变成了大家的大联欢。 甚至魏甲和俞畴还在那边商量要安排一心会会员们和优秀的弟子门生们举行一次模拟两军对攻的戏码,用数千人的队伍一起给袁树贺喜,让袁树体会一把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爽感。 这样一来,在老婆的面前绝对倍儿有面子! 袁树对此很无奈。 他现在知道自己的这场婚礼应该不会简简单单就结束。 他其实不是很想大操大办,只想着用尽可能简洁的方式办理,只要能合乎礼数也就够了,他只想尽快结束婚礼,然后尽快办理起去并州的事情,尽快的建功立业。 他可是一个有着极强功名心和进取之心的男人,怎么会沉迷于温柔乡呢? 要是让这群部下们参与进来,整个婚礼还不知道要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 但是没办法,作为领袖,总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自己决定的,总有一些事情要考虑部下们的想法,他们都这么开心了,自己难道能做那个扫兴的人吗? 作为领袖,自然是要让渡一些东西给部下们的。 比如之前他就把自己的肉体利用到极致,和部下们同床共枕,给他们提供充分的情绪价值,用暖男之心温暖他们的心房,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绝佳效果,部下们一个个都愿意为了保护他而死。 于是,他决定听天由命,把自己的婚礼主办权完全交出去,任由大家操作,他只要在那一天成为大家的开心果就够了。 只是,那一天必定会很累啊…… 一念至此,袁树还真的有点羡慕汉宣帝以前的时代。 那个时代,婚礼还不叫婚礼,而叫昏礼,顾名思义,是黄昏时候才能操办的礼仪。 袁树从古籍当中了解到,在汉宣帝以前,结婚不是什么值得大操大办大鸣大放的事情,根据周礼当中的规定,婚礼就应该在黄昏时分静悄悄地举行。 新郎从新娘家中把新娘接走,一路上也不要敲敲打打,也不要大张旗鼓,安安静静的把新娘接回家中,在家里面闭门举行一系列的仪式,与自家非常亲近的亲属进行聚会,就算是完成了这场婚礼。 进入汉代以后,社会习俗有所演变,偶尔会出现大操大办的情况,那也局限于高官权贵群体,平民哪怕是有足够的财富也不能大操大办。 而到了汉宣帝执政时期,汉宣帝下了诏令,允许地方平民用以前只有高官权贵才能使用的方式举办大张旗鼓的婚礼,越隆重,越奢华,越有面子。 汉宣帝这么做,其实就是想多一个财富再分配环节。 让平民中有钱的那些人把他们积蓄的钱拿出来消费,又能促进社会的经济流动,又能让一些有钱的人因为一场婚礼而元气大伤,打断他们的升级之路,以此限制地方豪强的发展。 这一招确实有效果,在大规模的移风易俗的影响之下,婚礼就渐渐变成了大张旗鼓大操大办的喜事,越大规模、越奢华越好。 有钱人立刻转变思维,把婚礼操办成了有关社会地位与家族利益联合的带有极强社交属性的聚会,极尽奢华,以此彰显自家的排面。 老百姓很容易被影响,有样学样,也很眼馋,为了面子不惜倾家荡产,甚至有很多人家为了给孩子举办一场有面子的婚礼,从孩子出生就开始攒钱,甚至还有举办完婚礼就全家破产的情况出现。 如此一来,自然搞的不少地方怨声载道,人们深受其苦,却又无法超脱其中,而且为此赚钱的人也的确不少,专门操持喜事为生的人也多了起来,一整条产业链就给这样拉了起来。 袁氏家族作为天下第二家族,自然不会缺少办婚礼的资源和财富,不管搞得多么的奢华、精细,也都不会有倾家荡产的风险。 更别说一场婚礼下来,又能合理合法的收取数量极大的礼品,搞不好到头来一点没亏不说,还有的赚。 不过…… 还是量力而行吧…… (本章完) 第283章 不让你全家死绝我就不姓刘 第283章 不让你全家死绝我就不姓刘 袁树准备结婚的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外传播,甚至也没有进入袁树自己的日程表,因为当前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是审判逆贼、奖励功臣,袁树结婚的事情还要稍微往后放放。 袁树返回雒阳之后,就不断有军队返回,到正始二年三月十一日,段颎率领军队从冀州返回,至此,出征平叛的三万军队全部回归,这场平叛战争也就此告一段落。 造反主谋除了死掉的,也全都被汉军抓捕带回雒阳,以原济阴郡太守、现叛军首脑刘郃为首,五十余名高级、中级叛军首脑被汉军分别带回雒阳。 天子刘悝时隔多日再一次出现在了德阳殿,以大汉天子的身份为立下功劳的将士们颁发赏赐。 不得不说,刘悝虽然受到了袁氏父子的打压而不具备实权,本身也闷闷不乐,为此,刚有些好转的身体又变的糟糕了起来,咳疾复发,一整天咳咳咳咳就没停下来过。 但是此番平叛战役中,他和袁氏的利益是一致的。 袁氏要平定叛乱,他也要平定叛乱,以免刚刚得到、还没坐热乎的皇位被人给抢了。 尤其当他得知刘郃这个同族亲属居然打起了废黜他的旗号的时候,他更是气的浑身发抖,甚至一度压下了对袁氏篡权的不满。 比起袁氏,刘郃明显更可恶。 袁氏好歹还是认可他的皇位的,而刘郃,想让他死! 刘宏要是复位了,他还能活?! 为此,刘悝甚至向袁逢提出要求,干脆把刘宏杀了算了,免得夜长梦多。 但是袁逢的态度还是一样的。 废立帝王是一回事,杀害帝王又是另一回事,前者还能勉强维持当前态势,要是做了后面那种事情,这汉贼的帽子就彻底戴上拿不下来了。 除非刘悝愿意自己提着三尺剑、在青天白日之下把刘宏杀死,否则袁逢绝对不做这个冤大头。 袁逢不愿意,刘悝当然也不想自己动手,只能徐图后举,先把这一次的事情办好。 这些维护自己皇帝身份的将士们还是要奖励的。 虽然身体不舒服,连连咳嗽,但是刘悝还是以天子的身份坐在了皇位上,不出声,目睹了这场册封仪式。 这一战,汉军不少将士都立下了大功,军功策厚厚一大本,但是功劳最大的还是袁树。 袁树亲手杀了一员叛军大将、前冀州刺史李邵,又歼灭了大量叛军部队,率先攻破叛军防线进入濮阳城,还俘获了叛军首脑刘郃,于情于理都是功劳最大的那一个。 当然了,作为全军主帅的段颎还是排在了袁树之前,因为此番征战的功勋,被晋升为骠骑将军,依旧任太尉,并且增加食邑三千户,并前封一万三千户。 袁树作为军中新锐,以骑都尉的身份出击叛军,取得了很大的战功和斩获,年纪虽轻,功劳却大,因此封为后将军,增加食邑三千户,并前封八千户。 对于袁树来说,这个后将军的身份倒也挺契合他的需求。 首先,前后左右这四方将军虽然听起来名号不太响亮,但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却是有正规编制的重号将军,属于正规军的体系之中,而不是什么战事册封、非战时就没有意义的杂号将军。 比起什么讨逆将军、征虏将军之类的,后将军才是真的有含金量的存在。 东汉时期,重号将军只有八个,即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和前左右后这四方将军。 此番讨贼成功之后,段颎等于是成为了大汉军事领域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就差个大将军的名义,但是众所周知,大将军这个职位,在东汉,一般授予外戚,而不常授予外臣。 不出意外的话,段颎的军事职位已经到头了。 而后将军,实际上才刚刚步入重号将军序列之中,而且由于目前重号将军序列里并没有其他人选,所以袁树实质上成为了大汉军事领域的二把手。 以后但凡有什么需要干仗的事情,那首推段颎,第二选择就是袁树了。 本次出征其他立下军功的将领也各有赏赐和奖励,比如袁树麾下几名重要的部下,比如许崇、廉达和邵原,三人都被封为校尉,还有各自的封号。 比如许崇成为虎威校尉,廉达成为讨逆校尉,邵原成为骁骑校尉,虽然没有正式编制,没什么统兵的职权,但是地位在这里,以后出征,他们都能统领一营兵马。 至于背靠袁树的董宣,除了继续担任虎贲中郎将之外,还获封列侯,增加食邑八百户,并前封一千八百户。 担任越骑校尉的范隶也获封列侯,获食邑一千户。 他们的职位没有增长,但也都全部步入了军事贵族的领域之中。 其余的士兵们,无论是雒阳中央军,还是袁树的一心会武装集团,亦或是三河募兵,他们都得到了该有的奖赏。 职位未必有多少,但是赏钱不会少。 最后,由袁逢代替刘悝宣布,将所有抓捕到的叛军战俘全部处斩。 尤其是刘郃,罔顾天恩,以下犯上,背离宗族血脉之情,不配为高祖子孙,先废了他的汉室宗亲身份,然后把他一家子老小全部处斩,鸡犬不留。 这是刘悝的意思。 本来袁逢觉得把家里成年男丁处斩,剩下的要么流放,要么发卖为奴,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刘悝拒绝了,他强烈要求将刘郃满门杀绝。 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全部杀光! “如果你还当朕是皇帝,是天子,袁司空,就让朕做一次主,刘郃全家,必须杀光!朕要亲眼看着他们全家被杀光!” 刘悝满腹怨念,对刘郃痛恨不已,恨得咬牙切齿。 老子都那么惨了,都只是一个傀儡了,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仆都给人煽了当太监,混得那么倒霉,你居然还要谋取我的皇位? 就最后一个皇位你还要抢!? 不让你全家死绝我就不姓刘!! 刘悝眼中满是强烈的怒火。 袁逢最终没有反驳刘悝的“请求”。 刘悝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袁逢答应了他。 于是,刘郃一家子男女老幼七十三口全部被推上了断头台。 封赏仪式之后紧随着就是处决刘郃一家子,刘悝强烈要求亲自监斩,不顾自己身体不好,一定要亲眼看着刘郃完蛋。 甚至他还要求先杀刘郃的家人,最后杀刘郃,他要让刘郃在万般的痛苦之下死亡。 于是刽子手按照刘悝的意愿,先杀了刘郃的近亲亲属,包括他的妻族在内,他的侄子,叔父,岳父岳母,一个一个的送上断头台,一个一个的被杀死。 这些人杀光了,又开始处理直系亲属,比如他年迈的母亲,就在刘郃的哀嚎声之中被杀掉了。 接着,刽子手杀掉了刘郃的妻子,然后一个一个的杀掉了他的侍妾,再然后是一个一个的杀死他的孩子。 从年长的到年幼的,一个接一个的杀死。 每死一个,刘郃都要痛苦的哀嚎,拼命地挣扎,使劲儿想要挣脱钳制,想要去救下他的亲人。 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而他的这种表现,无疑让刘悝非常满足,非常爽。 他看着刘郃痛苦扭动的样子,大笑出声。 做皇帝之前的担忧,做皇帝之后的痛苦,堆积在心底里的怨念,仿佛在这一刻全都倾泻出去了。 这般凶残的场面不仅让袁逢直皱眉头,满朝文武官员也多有想法。 别说已经进入袁氏执政集团的官员,就算是那些刚刚被喊回来的党人“群贤”,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颇为不忍。 这种程度的刑罚,估计比凌迟也仁慈不到哪里去,给人折腾到这个地步,至于吗? 得亏这家伙不是什么实权君主,真要是的话…… 大家伙儿还有安生日子能过吗? 部分已经了解到朝廷实际情况的党人官员从心底里产生了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 (本章完) 第284章 新的野战兵团 第284章 新的野战兵团 袁树的想法也差不多。 他甚至觉得刘悝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了,怎么看着刘郃这么惨,整个人却那么高兴呢?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特别像是个超级变态吗? 刘悝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他依然旁若无人的大笑,一边笑还一边咳嗽,吓得身边的太监们腿都要软了,生怕他一个不好咳得背过气去,人直接噶了,那就完了。 不过这种情况到底没有出现。 估计是心情舒爽,刘悝只是咳嗽,但是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就那么看完了刘郃一家子的斩首现场,最后亲眼看着宛如一条死鱼的刘郃被套上了五根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车裂”。 等到刘郃拥有了六等分的最新形态之后,刘悝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身边的太监带着他离开了现场。 刘郃死了以后,这次的封赏仪式也算是彻底结束了,依靠这一次的封赏,袁树手底下的军事集团初步成型,包括他自己,也正式在大汉军界站稳了脚跟。 对此,袁树很高兴,但是他依然觉得不够。 只有职位、名号而没有实际权力是一件很让人感到郁闷的事情,且他很快就要北上应付鲜卑人,哪能没有属于自己的军事集团呢? 汉帝国因为财政问题而大规模缩编常备军的数量,对于汉帝国的财政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是对于袁树个人的野望来说不是好事。 他作为这个帝国实际上的二号权力者,俨然已经不满意于当下的这种态势了。 所以在这场封赏仪式结束之后,袁树又一次去到了尚书台,进入了袁逢的办公室,门一关,父子两人开始秘密对话。 对话的核心议题只有一个。 袁树想要重新建立起一支成规模成建制的常备军性质的野战兵团。 区别于雒阳中央军和三河募兵临时结合而成的野战步骑兵团,也区别于边防营兵和边郡募兵临时结合而成的野战骑兵兵团。 这是一支常备的步骑结合的综合性野战兵团,同时具备野战能力、城防能力和攻坚能力,完全适用于北部边境地区,能够取代之前漏洞百出的边防体系,把大汉北疆变成铁打的。 对于袁树最新的请求,袁逢没有立刻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回复。 “若只是征召一支军队随你北上,那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若要常备,若要朝廷出钱养着这支人马,难度就很大了,首先朝廷并不缺少军队,看起来虽然不多,但是一旦出现战事,是足够使用的。 就像这一次,直接下达招募令,召集五六万大军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寓兵于民的策略非常有效,就算这一点不考虑,当下,虽然是咱们父子两人掌控权势,但是这种实实在在要钱的事情,不能随意决定。” 袁树本来也没打算能让朝廷上下那么多虫豸同意这个事情,他的目的是要获得一个正规军的名义,至于怎么操作,他能够自己解决。 “若朝廷出不了这个钱,那经费问题我可以自行想办法解决,但是名义很重要,父亲,我需要这个名义。” “你自己出钱养兵?” 袁逢有些惊讶道:“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也不是一次性的,为父知道你有很多赏赐,有很多产业,但是真要到了钱养兵的时候,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袁树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自然在我的思量之中,我所需要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父亲,您愿意支持我建立这样一支军队吗?” 袁逢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你做事,从来都是有目的的,也不会胡乱作为,你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未来所考量,所以想要一支完全听从你的号令的军队,是吗?” “正是。” 袁树也不瞒着袁逢,老老实实说道:“此番出征,我更是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若是这支军队完全是我一手训练出来,必然可以少掉很多不需要的支出,也能省很多事情。 朝廷总是认为让募兵劫掠当地就能节省军费支出,可羊毛出在羊身上,一地遭到劫掠破坏,数年不能恢复生产,朝廷税收降低,本质上是寅吃卯粮,不过为图一时之快。 古人云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我本以为肉食者多读书,明事理,不应当不能远谋,如今才意识到,并非是肉食者不能远谋,而是不愿远谋,舍不得当下的奢侈,看不到未来的丰足!” 袁逢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你所言当然是有道理的,只是财政紧张,国库空虚,很多时候,朝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公卿大臣少吃一顿点心、少买一匹蜀锦,就能省下来足够十万大军吃一天的口粮钱!” 袁树不屑道:“可是他们不可能这样做,否则如何显示他们与寻常人等的不同?如何区别贵贱?贵贱在他们眼中可比看不到的存亡更加重要!” “呵呵呵呵……” 袁逢苦笑一阵,摇了摇头道:“树,你这么说,可是把为父一起骂进去了。” 袁树摇了摇头。 “父亲,这是事实,过去咱们袁氏也一样,但是今后必须要做出改变,咱们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汉臣一族了,更有可能会有新的改变,就算暂时没有,天下权柄也掌握在手,不能和那些虫豸一样了。 咱们必须要考虑国计民生,必须要考虑国家整体,如果和那些虫豸一样把国家当作谋取利益的途径,那迟早会受到惨重的反噬,届时那些虫豸摇身一变,还能做臣子,我袁氏又该如何呢?” 袁逢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意识到袁树说的很有道理,意识到这种明确的可能性。 “那么,你想要建设这支军队,不单单是为了你的号令和权势吗?” “这些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有一支完全值得信任的力量。” 袁树低声道:“雒阳军队现在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但是未来能够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中不被他人渗透吗?与其说雒阳军队为咱们父子所掌控,不如说是为整个袁氏一族与门生故吏所共同掌控。 雒阳军队与外部的牵扯实在是太多了,和之前一样,对付宦官,尚可同心协力,但若要对付士人、党人,则全然不同,很难说能够完全依仗,所以,建立一支新军,十分有必要。 父亲,您可以做一个设想,假使当下大敌当前,危难时刻,只有两支军队可以拯救这样的局势,那么您是更愿意相信我与这支我统领的军队,还是更愿意相信雒阳驻军呢?” 袁逢点了点头,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当然是自己人才值得信任,雒阳驻军的确和方方面面都有牵扯……” “所以,建立一支与任何其他势力都没有牵扯的军队是最重要的。” 袁树快速说道:“我会率领这支军队北上,稳固北疆防线的同时,也会让这支军队越发的强大,届时,内有父亲,外有我,这局面才算是稳定了,才算是真正的可靠了。” 袁逢的身子往后头靠了靠,长出一口气,又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是完全同意了袁树的意见。 但是随后,他只剩下了一脸浓浓的倦意。 “树,为父真的觉得,好累啊……” 袁树略有些意外。 不是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吗? 袁逢掌握了那么大的权力,怎么会觉得疲倦呢? (本章完) 第285章 大汉举重冠军 第285章 大汉举重冠军 袁树不太理解袁逢的感受,于是走到了袁逢身后,开始给他按摩头部。 “父亲,手握大权,难道不愉快吗?自古以来天下英豪,都盯着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您现在就在这位置上,还有什么疲倦的呢?” 袁逢闻言,苦笑出声。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的掌权,你还有很多事情能够直接丢到为父面前让为父帮你处置,更何况为父依然是汉臣,不是皇帝,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顾虑,需要权衡了……” “这不就是所谓的上下一日百战吗?” 袁树轻笑道:“韩非子说过,上下一日百战,为了权势,每时每刻都在争斗,每时每刻都在拼生死,所以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有资格坐在那个貌似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袁逢微微闭着眼睛,感受着袁树细腻的手法。 “树,你觉得为父有这个资格吗?” “当然有。” 袁树轻声道:“若是没有,父亲怎么会坐在这位置上处理天下大事呢?” “这样吗?可为父却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耐啊……” 袁逢叹息道:“这些日子以来,为父时常觉得恐慌,觉得后怕,觉得后背生凉,觉得后悔,越发的怀念当初只是作为一名臣子的日子了,虽然那时候有宦官作祟,但是却远远没有现在这般的疲惫。” 袁树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柔了。 少顷,他缓缓开口。 “父亲是在责怪我不该推着您往前走了那一步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件事情我不点头,你们也强迫不了我,不是吗?” 袁逢轻轻笑道:“但是如果说此事与你没有关系,那是断断不可能的,甚至就算是你三叔,都没有你这般的重要,可以说,为父是为了你,才会接受这件事情,才会一直走到现在。 树,你太优秀了,你太让为父感到骄傲了,整个大汉,只要是知道你的人,就没有不羡慕为父的,从你成为经师开始,所有人都在羡慕为父,所有人都在感叹为父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等你到了雒阳,就更是如此,你又能治学,又能辩经,还能建立学派,独自创下偌大名声,一人力压雒阳群儒,全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你这个地步?更别说你现在还能打仗,还能治国。 你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能干,旁人是如此的羡慕为父,如此的感叹为父能教养出你这样的孩子,所以才更让为父感到困惑,为父常常在想,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你这样的儿子?” 袁树闻言,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 “父亲,您……” “你也不要觉得惊讶。” 袁逢睁开眼睛,缓缓道:“任何人在为父这个位置上都会差不多的感慨,自古以来,人们都说是虎父无犬子,但是如果儿子更加优秀,自己本身却没什么能耐,也会叫人笑话的,不是吗? 就好比刘太公,因为有了高祖皇帝这个儿子,所以才做了太上皇,但是他这个太上皇真的有谁尊崇、有谁打心底里承认吗?不会的,只是因为他有个做皇帝的儿子而已,他的一切,都是高祖皇帝给的。 有人会觉得他很幸运,很幸福,为父之前也是这样感觉的,可越是往后,就越是有些惶恐,不知道后人会如何评价你,又会如何评价为父,会不会觉得为父不配有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 “父亲!您想多了!” 袁树打断了袁逢的话,认真道:“若是我没有诞生于袁氏,就不可能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个地步,您和母亲养育了我,本身就已经让我幸运到了极点,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您居功至伟。”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袁逢眼前一亮,伸手握住了袁树的一只手:“你真的觉得为父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没有您,哪里能有我呢?” 袁树笑道:“而且我觉得刘太公未必会觉得惶恐,刘太公应该是很高兴的,我记得,高祖皇帝为了让刘太公高兴,还费重金新建了一座丰城,一应设施与他们的家乡一模一样,还把原先城内的人们都给迁移了过来陪着刘太公居住,刘太公为此非常高兴。” “既如此,未来,你若成了大事,也会这样对待为父吗?” 袁逢扭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袁树。 袁树毫不犹豫地点头。 “愿以天下之大供养父亲,以报生养之恩。” 袁树这番话说完,袁逢只觉得心中积蓄已久的某些情绪在一念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不知道袁树说的是不是真的会兑现,但他愿意相信,袁树一定会说到做到,他愿意相信如果他能活到那一天,袁树一定会让他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父亲。 不,应该说,他已经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父亲了。 于是袁逢拍了拍袁树的手,转过头去看着桌面,少顷,又提起笔来,在一卷竹简上写了一些什么东西,而后放下笔,把这卷竹简交到了袁树的手上。 “看看吧。” 袁树接过这卷竹简,展开来一看,见上面写的是让尚书台办事部门全力协助袁树组建一支新军的命令,且允许袁树全权负责这支军队从组建到统领的一系列工作,准许他招兵买马。 而后,这支军队也会交给袁树统领,成为他北上经营北疆防线,为大汉扫清北方边患的家底子。 “父亲,这太好了!” 袁树十分高兴。 袁逢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先去办事,正式的天子诏令很快就会下达,届时,这支军队的存在就名正言顺了,而且,为父也会尽量安排朝廷方面的钱粮供给,但若有所不足,你还是要自己考量。 尤其到了并州,山高路远,运输是一件难事,若仅仅只是三万人,朝廷倒还是能够供养的,但要是超过三万人,你自行招募的那部分,就必须要自己想办法解决了,知道吗?” 袁树眼前一亮。 “父亲,您允许我自行招募更多的人马吗?” 袁逢轻笑一声。 “你要是能养得起,你就招募,反正也是你未来的亲信人马,但你要是养不起,就别乱来了,到时候折腾的地方怨声载道,为父还要给你处理这些事情,那可就真的要累坏为父了。” 顿了一会儿,袁逢又拍了拍袁树的手。 “尽快成长起来吧,为父可能坚持不了太久,这位置坐的为父是如坐针毡,很难感受到快意,你若是当真有想法,有决心,那就成长起来吧,尽早从为父身上把这担子接了,为父也能多活几年,多享受几年天伦之乐……” 袁逢这话听上去完全不似作伪,他好像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位置,对于如此庞大的权力,他并未感受到快乐,而是感觉到了深深的疲倦。 袁树明白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生来就适合掌控权势,生来就喜欢作威作福,能从至高无上的地位中感受到无比爽快的感觉。 但是有些人则不能。 地位越高,权力越大,越是惶恐不安,越是小心翼翼,权力给他们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忧惧。 他们有责任心,但受限于能力和心理承受力,感觉自身能力无法在权力和责任心之间取得平衡。 他们不愿意看着国家遭难,他们不希望自己掌控最终的决断权,他们希望自己是一个谋划者,是一个参与者,而不是一个领袖。 他的老爹,可能真的不是一个适合掌控庞大权力的领导者,他的老爹,会为了这个地位感到惶恐不安。 于是袁树反过来握紧了袁逢的手,向他的父亲发下了誓言。 他希望他的父亲能够再坚持五六年,等他完成了巩固北疆的任务之后,就会回来为他的父亲解除忧虑,届时,袁逢只要过舒服日子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需要他担忧了,他只要放心的享受、含饴弄孙即可。 从尚书台出来之后,袁树感觉身上的担子在无形之中不断加重,每走一步路,身上的担子就更重,或许要不了多久,大汉国两京一十三州部的重担就要全在他身上担着了。 但是和袁逢不一样,袁树,能够从心底里感受到期待、兴奋和一丝丝难以忍耐的狂热。 他热爱这一切! 他愿意接受如此的挑战,哪怕这样的挑战带有一定的危险性,哪怕他也可能翻车! 于是他的脚步越发的急促了。 (本章完) 第286章 让良知之花继续绽放 第286章 让良知之继续绽放 拿到了袁逢的许可之后,当天晚上,袁树就在一心会总部召开了会议,让整个一心会的领导干部团队一起来开会,大约四百多人齐聚一堂,听袁树布置之后的一切事宜。 从一心会自身的建设,到新成员的接纳与老成员的考核,再到建立这支军队之后一心会需要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和承担的责任。 袁树提出了要求,要让一心会的理念在这支军队中贯彻下去,将良知的理念在这支军队中扎根,让这支军队成为拥有“良知”的军队,不再是只为了钱财和升官而战斗的军队,更是为了良知而战斗的军队。 所有的一切,以良知为最高导向,所有的办事方法,围绕着“耕战为良知”的学派理念,严守纪律,严守本心,令行禁止,所向披靡。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在军队内部建设上,袁树自然也要做好设计,这支军队的军官骨干都要在一心会成员当中挑选,尤其是之前伴随袁树出征并且立下功劳的会员当中挑选。 而且因为这支军队将获得正式的朝廷编制,所以大小官佐都会得到正式的编制,有官品,也有俸禄,更有福利,还有足够的上升渠道,对于学习很久、亟待建功立业的一心会员们来说,实在是最佳选择。 于是当场就有很多人举起手来、毛遂自荐,甚至已经担当起城门校尉之职的卢植都颇有想法,想要在这支军队当中担当一个职位。 在原则上,袁树并不反对任何一名会员提起职位上的诉求,不过他也同时要考虑到留守雒阳、把持权力的这一部分人员的精干与可靠。 他北上需要时间,需要把大量精力投入到北疆战事中,不可能同时兼顾雒阳的建设,所以必然需要一位得力助手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一心会本部的建设之中。 与此同时,在雒阳朝廷内争取到的职位和权力也需要人掌控,需要牢牢把持住,把这些至关重要的权力掌控在一心会手中,不能因为袁树的北上就让这份权力被人钻了空子掠夺走。 所以袁树需要一支非常精干的政治、军事、学术和经营团队留下来,为他坚守大本营,甚至在巩固原有权力的基础上,继续进取,继续获得更大的权力。 在政治层面,袁树已经安排了贾诩和程立两人留守,为他把持一心会集团争取到的政治权力,一心会集团内部的行政官僚系统就是以这两人为主导建设起来的。 除了政治层面,在军事层面,学术层面还有一心会本身产业的经营层面,也需要相当多的好手留下来统领全局,继续发展。 在此之前,袁树兼顾朝廷、军队和一心会的方法都是以自己为主,自己耗费大量精力处理这些事情,自己必须要外出的时候则把事情交给卢植这个二把手,反正自己外出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但是这一次一旦北上,就不是几个月的事情,如果一味把所有权力交给一个人,别说袁树能不能信任他,会不会影响袁树在一心会的绝对领导权,甚至出了什么问题,都很不好处置。 所以袁树决定在自己离开期间,把留守雒阳的权力分为四个部分,分别交给四个团队来统领,以此最大限度的避免可能出现的他不愿意看到的问题。 袁树绝对不能接受一心会内部出现能够影响他的绝对权威的派系山头,哪怕这个山头的领导人是他最初的追随则、最重要的助手、最信任的师兄卢植也不行。 这一点,他一直都很拎得清。 所以他决定在政治层面,以贾诩为主、程立为辅,把所有一心会会员身份的官员都纳入这两人的团队之中,专司维持、扩张一心会政治权力的事情。 在学术层面,袁树之前是以自己作为知行学府的领袖,然后在下面安排诸多学术层面的负责人,但是眼下既然有需求,袁树就决定从原先的学术团队里提拔足够有能力的部下来承担职责。 稍微审视之后,袁树就决定让十三太保里的魏甲和窦云这两人来负责起学术的团队领导工作。 魏甲和窦云都是最早在马氏族学之中追随他的学子之一,都是当初苦苦求学而不得的寒门子弟出身,被当年的马氏弟子欺负的不要不要的,因为感念于他在学术层面的帮助,而坚定的追随他。 他们对于心学有着极高的认同感。 在学术能力层面,这两人一直都排在袁树麾下众多弟子门生当中的前列,也是知行学府里数的着的辩经小能手,知行学府内部传承自马氏族学时期的辩经传统比赛中,这两人从来都是大将级别的人物。 所以袁树决定以魏甲担当知行学府主管祭酒,窦云辅之,他们两人主抓学术层面的工作,即使袁树不在雒阳主持,也要让良知之继续绽放。 还有经营层面。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袁树从来没有忽视过钱在一系列行动当中的重要意义,所以关于钱的问题他从来都非常在乎,且此番还有六十六个良庄的建设计划,就更让他重视了。 这些事情,显然是要交给一心会的后勤部和庶务部联合起来办理的。 于是袁树决定以庶务部主任赵俊为主,后勤部主任苏初、副主任马然两人为辅,一起办理六十六个良庄的建设工作。 这六十六个良庄的建设关系到了整个一心会集团的基本盘,当着六十六个良庄建设完毕之后,一心会就会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可以信任的基本盘,将会拥有不可置疑的经济力量,这份经济力量会反过来支撑军事力量,让一心会集团有更强的执行力和战斗力。 茂陵良庄有两万多名庄户,雒阳良庄的庄户数量都超过四万人了,等待之后的六十六个良庄建设完成,怎么着也能给一心会集团提供二三百万人的生产力基本盘。 而在更遥远的未来,袁树还计划继续扩张良庄的数量,把良庄建设的到处都是,不管是人口稠密地区还是人口稀少地区,都要搞大建设,与地方豪强争夺农业生产力,把他们给挤垮掉。 到这一步,袁树就把政治,经营和学术三方面的领导团队给安排好了。 至于最后最重要的军事层面,袁树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一心会集团在雒阳掌控的军事武装力量一点也不弱小,在北军、宫廷禁军和城防军之中,一心会的权势和影响力都是很大的。 比如北军的越骑校尉范隶,在此次出征之后,已经被视为袁树派系当中的一员了。 还有虎贲中郎将董宣,一直都是袁树的老部下,忠心耿耿。 另外担当城门校尉的卢植也一直都把持着雒阳城城防军的权力,十三太保在之前还分别兼任着十三城门侯的职位,也是朝廷编制当中的一员。 甚至骠骑将军段颎在某种意义上都是袁树一心会集团的一份子,只是他的地位太高,资历太老,袁树自己的职位还不如他,所以不认为自己能完全的驾驭他。 而眼下既然需要有人专门提领军事层面的任务,袁树当然要选择能让他信任又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来担当。 (本章完) 第287章 爱兵如子袁子嘉 第287章 爱兵如子袁子嘉 这个人选很是重要。 既要能把雒阳的军事力量给管控住,又不能让属于一心会集团的武装力量被他人给篡夺了。 而当前,在一心会体系中还没有这样一个人。 所以袁树决定把目标放在董宣身上,让他来承担这个职责,为袁树把持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军权。 他的孙子小董目前在一心会体系之中,他也是值得袁树信任的老人,但是因为他本身不是一心会的一份子,所以需要有人在他之外代表一心会帮助、监督他。 而这个人,袁树决定让邵原来承担。 作为一心会保卫部的二把手,邵原多次跟随袁树外出征战,有一定的军事经验,在一心会内部也是老资格,十三太保之一,从各方面来说都很适合。 虽然的确有点傻大个的意思就是了,但好歹也是文化人。 袁树打算安排他来接替卢植的职位,承担起城门校尉的职责,把雒阳城防军掌握在手里,联合皇宫里的董宣,内外联动,保证袁树的势力在雒阳城内的存在感。 至于北军当中的范隶,袁树打算把他和卢植一直安排到新建立的军队当中,成为他的重要辅佐,至于北军当中的空缺,袁树还有其他的安排。 一番商议之后,此番人事变动的基本规则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天,袁树又带着卢植马不停蹄的带着大量财物来到了雒阳城外三河募兵们的营地里,用以兑现自己的承诺,把承诺给三河募兵们的买命钱交给他们,每个人都有份,由他当面发放,一个不少。 三河募兵们为此欢欣鼓舞,欢声雷动,人人都在感慨袁树真的是一个说到做到、讲诚信的好长官,又能照顾人,还特别大方! 本来这群大头兵都以为袁树不会给他们太多的财物,估计也就象征性的给一点铜钱、绢布和粮食之类的,就能把这一茬给混过去,毕竟他们从朝廷手上也确实得到了不少赏赐,很多人都挺满意这一次的收入。 可谁曾想,袁树居然真的自掏腰包给大家送了一份大礼,居然真的大撒币! 他们每一个人不仅有五株钱,还有白银,还有绢布,当然也有粮食,赏赐十分丰厚,完全不虚此行。 甚至袁树还专门拉来了一车小瓶装的葡萄酒,给那些在战场上立下很大功劳的士兵或者军官发放,让他们也能品尝一下珍贵的葡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这一系列的操作给三河募兵们弄的又是高兴又是惊讶,还有那么一丝丝感动。 别的不说,爱护士兵的比较大方的将领,他们也确实是见过,愿意把自己得到的赏赐全部都发放给部下的降临,他们也见过,比如此次征战的主帅段颎就是其中一人。 但是这些将领之所以愿意对士兵大方、爱护,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 那就是这群士兵是他的亲信部下,与他的关系非常亲近,并不简简单单只是纯粹的上下级指挥关系,而是更有那么一层人身依附关系在里面。 比如这些士兵的身份是将领自己招募来的家兵、私兵,就算将领不再是将领、离开了军队,这些士兵也会跟随着将领而行动,如此才会换到将领的爱护与大方。 因为这些士兵完全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捍卫将领的利益。 可他们的身份充其量只是朝廷的雇佣兵,朝廷钱让他们来打仗,他们为了钱为朝廷打仗,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人身隶属关系,只是纯粹的金钱交易。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层关系,袁树却依然对他们十分的照顾。 在战场上,袁树把该给的都给了,也没让他们饿肚子,甚至在他们受伤的时候还会用尽心力安排医生给他们治伤,各种药材足量提供,还会自己亲自带人去看望伤兵,对待伤兵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他们雇佣兵的身份就对他们的生死置之不理,之后答应给他们的赏赐还非常的丰厚。 这种道德水准的军官,不说假话,他们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由不得他们不十分的感叹。 而且,袁树不仅带来了大量的赏赐财物给这些三河募兵们,还亲自参与到发放之中,亲自盯着这些财物的发放,避免有些人仗势欺人、抢夺他人财物。 直到所有的财物发放完毕,所有的士兵都拿到了自己应该拿到的东西,这一番工作才告一段落。 看着他们喜悦的模样,袁树终于放下了心来。 对此,卢植也是颇为感慨。 “他们是真的有好运啊!碰上了你这么一个说话算话的人,要是换做旁人,肯定是要在这赏赐上动手动脚的,只想着尽可能的少给,怎么可能会照着说的给?” 袁树哈哈一笑。 “违背诺言,一时间看起来是赚了,但是长久看来却是亏大了,一次食言,千百次的遵守诺言都不一定换的回来,信誉这种东西一旦丢掉了,就很难再拿回来了。 更何况接下来咱们还有募兵,到时候免不得要从这些人当中招募一些精明强干的来,现在树立起一个正面的形象,到时候想要募兵难度也就下降了。” 卢植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又是一整天的忙碌,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分,袁树才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可是他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全部完成,他还要继续在一心会总部和他的部下们一起商量建设军队的事情。 这件事情才是他当前最关注的事。 袁树计划从一心会内部和茂陵良庄、雒阳良庄这两地招募一心会员和庄户为主的一万士兵,以这一万士兵作为根基,然后再从三河之地和三辅之地招募两万人马,以此组成这支三万人的野战兵团。 对于这支军队的主要组成部分,袁树的计划是五千骑兵,五千弓弩手和两万步兵,至于到了并州之后还要不要进一步扩军,那就视情况而定,目前能够把这支三万人的军队塞到朝廷编制序列之中,就已经是莫大的胜利了。 而且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袁树此前虽然也有一些操持经济工作的经验,但是一心会这个组织和一支纯粹的军队是不一样的。 一心为这个组织下面还包括了农庄这样一个生产单位,自产自销的情况之下,有进有出,想要维持支出和收入的平衡,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是军队就不一样了。 军队是脱产单位,若要练就一支精锐的野战兵团,更是要大规模投入资大规模训练才有可能。 指望一边屯田一边进行军事行动,两边都不落下,基本上不可能。 就当下来说,哪怕这支三万人的军队能够得到朝廷编制,能够以朝廷来提供粮饷支出,那么到了并州以后,根据实际情况还要招募兵马扩增军队的话,扩增出来的额外兵员就需要由袁树来承担他们的一切耗费。 增加的兵员是不可能让朝廷来承担支出的,所以这笔经济账就必须要算好,这个账要是算不好,带兵打仗这个事情也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袁树从这个晚上开始,就召集自己的部下们开始大算经济账,按照两万步兵五千骑兵和五千弓弩手的数目来综合计算这支军队到底要耗费多少物资。 (本章完) 第288章 烧钱 第288章 烧钱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就拿最基础最核心的粮食需求来计算,东汉士兵的主食基本上是由粟米组成的,按照规定,戍边士兵的月粮约为三石粟或麦,按每月30天计算,每日约1公斤原粮。 这个原粮是未经加工脱壳的粮食,而一般若要食用,还需要进行加工脱壳,若考虑加工损耗,实际可食部分约为每日0.6-0.8公斤。 除主粮外,士兵可能获少量盐、酱、腌菜等调味品,但蛋白质和蔬菜摄入有限,营养结构单一。 战时或高强度任务可能增加配给,但普通戍卒大致维持此标准,考虑到士兵缺少副食品、油脂摄入的情况,以及粮食本身的热量不足,还有士兵们每日进行军事训练、军事任务的情况,这个数字已经是比较基础的数字了,仅能维持基本需求。 一名士兵每天消耗差不多1.5斤粟米,不考虑辅助兵员、民夫的情况下,全军三万人一日所需要支出的粮食数量就是45000斤,也就是22.5吨。 这只是单纯的士兵耗量。 如果算上军官,那么按照规定,一般军官的口粮约为士兵的1.5倍,按百分之五数量的军官比例计算,就要额外增加约2吨的粮食耗量。 所以,就算什么损耗都不算,按照最基础的需求来算,三万人的军队起码需要24.5吨粮食的日消耗量,低于这个量,军队的人就要饿肚子,就要出问题。 除此之外,还要算上战马的消耗。 就算不按照一人双马的标准来执行,也除去运输所用驽马的数量,只算一人一马,军中至少有五千匹战马,五千匹战马日需干草十五吨,包括谷物在内的精饲料十五吨,总计约三十吨。 这都不算损耗和战斗情况。 行军或作战时,马匹消耗增加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草料长途运输可能损耗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这些损耗需要额外储备。 如此一来,一支三万人、包含五千匹战马的军队,一天最起码需要消耗的粮草数量为54.5吨。 单纯的算粮食,也需要四十吨左右。 东汉后期粮价远远超过前期,且随着货币价值的不断降低,粮价也有进一步上升的趋势,别的地方不清楚,雒阳周边,在和平时期,一石粮食的价格往往在一千钱到三千钱之间,可见货币贬值与生产匮乏的程度。 而眼下,因为一场大战刚刚结束,雒阳周边粮价上扬,一石粮食大约需要两千五百到三千钱左右。 如果由袁树出面,去找那些粮食供应商把价格打下来,再由自己的农庄提供一部分粮食,大约能把每一石粮食的售价控制在1500钱左右。 综合估算一下,眼下成军,在雒阳地区驻军,三万军队一天下来的正常粮食支出就需要两百万钱左右。 这是最基础的维持存在的耗费。 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喝水的问题,水可以就地取用,不用钱,但是运输储存需要耗费。 三万士兵每日饮水需要90吨左右,五千匹战马需要饮水75吨左右,加在一起就是165吨饮水。 还有武器维护费用,士兵使用的刀剑、弓矢都要维护。 按照五千弓弩手计算,每名弓手非战时每日消耗约五支箭来训练,战时可能需要耗费十支箭甚至更多,取最小值,每日也要两万五千支箭,刀剑、矛头等铁器磨损需定期更换,所以每日平均消耗数百公斤铁料。 火头军做饭、煮水与取暖需要木柴,全军平均每日损耗约五十吨到一百吨之间。 这些损耗总体算起来,维持一支三万人军队的存在,就算有一个稳定的驻地,还能就地提供粮食等物资,甚至袁树自己经营的一部分农庄能用成本价供给粮食,再豁出老脸用人情兑换一部分物资需求…… 每天,最起码也需要三百多万钱。 在雒阳,这个数字差不多可以覆盖一支军队的日常需求。 但是并州的生产被战火严重破坏,恢复到袁树认为的理想状态需要时间,短时间内能否提供三万人的军粮还成问题,最初,必然会需要从雒阳地区运送粮食到并州,这一路运输而去的损耗是必须要考虑的。 那耗费只会更多。 现在只能期待在后期能够将并州经营起来,组织百姓屯田蓄粮,就地取用,则可大规模降低养兵损耗。 但那都是后期的事情。 所以袁树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好像挺有钱的,好像富甲天下,拥有的财富好几辈子都不完,建设农庄、建设学府好像都很轻松,随随便便就能大撒币收买人心。 可是一旦投入到军队当中,这钱突然就变得不太够用了。 建设军队、行军打仗,那可真的是烧钱啊! 难怪古人都说用兵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能不用,就尽量别用。 如此,他也能够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后来军阀混战时期,为什么像袁绍和袁术这种枭雄的军队需要捕鱼摸虾、采摘桑葚来补充军粮。 他原先还觉得很奇怪,好歹也是占据河北淮南这种富庶地区的大军阀,人口稠密,底子好,一时被战争破坏,稳定之后恢复生产,以当地的农业基础,不至于给士兵吃粮食都吃不起吧? 连军队都养不起,还打什么仗?争什么霸? 现在算了一笔经济账,袁树发现,这些军阀能够让军队去捉鱼摸虾、采摘桑葚,已经算是很有良心的行为了,至少他们没有放出话来让军队自行解决粮食的问题。 真要这样搞,就等于发放了私掠许可证,就等于同意军队用暴力夺取他们所需要的一切,那可能就是一场天大的灾难了。 供养一支军队,给粮食是最起码的,除了粮食之外还有众多其他品类的支出,每一项支出都是钱,每一笔钱出去都是天文数字,而且这还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之下。 如果一个社会环境不够稳定,生产被大规模破坏,就算有钱都买不到要的东西。 所以袁树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后来但凡有些眼力劲儿的军阀都得安排部下士兵们搞屯田。 一来这是真的省钱,二来你军队不屯田,那是真的没有地方去买粮食,大乱之后幸存下来的农民是真的养不活这些士兵。 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没地方买、没人种,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不过比起这些大军阀们来说,袁树好歹还算是提前有一些心理准备的,他不会像历史上那些大军阀一样,直到没有粮食吃了才注意到农业生产的重要性。 他打最开始、在建立一支军队最开始的准备工作环节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必要性。 所以袁树首先就把在并州设置农庄安排农业生产的事情摆在了首位。 他不能只依靠后方供给粮食,他必须要让至少一半以上的军队消耗供给由本地提供,否则不仅会费很多的钱财,更是会让这支军队的归属权产生问题。 正如他对袁逢所说的,他是打算把这支军队完全变成他自己的一支军队,并没有打算和任何人共享这支军队的指挥权,这支军队会成为他未来席卷天下所最值得信任的执行者。 所以他一定要把这支军队的后勤主导权掌控在手。 经济账算的差不多了以后,袁树就带着这部分账单找到了袁逢,将建立军队所需要的一系列物资进行了申报。 袁逢了一点时间把这份账单看完了,然后捂着胸口,强忍住心中的悸动,看向了袁树。 “树,之前你好像说过,你是打算自己来承担这支军队的耗费,对吗?” 袁树立刻明白了袁逢是什么意思。 可是事已至此,箭在弦上,怎么可能会放过最后一个坑爹的机会呢? 以后坑爹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必须要抓紧一切可能,全力坑爹,为自己积攒下足够的家底子。 于是他立刻装作无辜,装作不知情,顺理成章的把这件事给推脱了出去,然后掉头就跑,根本没有给袁逢继续与他理论的机会,弄得袁逢十分无奈。 可袁逢也没有办法,谁让这件事情他之前答应了袁树呢? 既然答应了,就得把事情做到,否则他作为老父亲的颜面何存呢? 也就是眼下整个朝廷的财政机构都在袁氏的掌控之中,所以哪怕不需要经过朝堂的商议,袁逢也能够下令给财政机构,让财政人员把这道命令给贯彻下去。 不过在办事的时候,袁逢忽然想到了袁树之前跟他说的那些事情—— 党人们可能会因为主要矛盾的转变,而对袁氏所掌握的权力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需求与想法,或许会对袁氏掌权的现状做出一些改变,这让他颇为警惕。 在袁树长成之前,袁逢想要为袁树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他可不想等到袁树能够接班的时候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未免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如果可以,袁逢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政治声誉和政治生命为代价,帮袁树扫清祸患。 假如这群党人真的想要搞什么大事情,袁逢也是会真的下定决心的。 (本章完) 第289章 张俭的反对 第289章 张俭的反对 下定决心之后,袁逢的行动很快。 在第二天,他就把目前已经到任的几十名党人官员和部分袁氏集团的官员一起喊到了尚书台,打算进行一个闭门磋商会议,在这场会议上把袁树要建立新军的事情给通过一下。 而在谈到建立军队之前,袁逢首先是谈了一些日常的国务,尤其着重谈论的是对宦官余孽的清算问题。 在这些问题上,袁氏和党人之间是没有分歧的,大家都想要尽快的把宦官余孽全部铲除,铲除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然后大家一起瓜分宦官死了以后留下来的刀乐。 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党人官员们当然不会回绝。 他们虽然认为自己是清流,但是该吃的东西该拿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等这些事情都谈完了以后,袁逢才把袁树要建立新军的事情给拿了出来与大家商议,比如该从什么地方拨出款项给这支军队使用之类的。 袁氏集团内部的官员对于这件事情当然没什么好说的。 掌控朝廷财政大权的大司农毛阳本身就是袁氏故吏。 更进一步来说,他的身份就是袁逢的故吏,是袁逢把他给提拔到这个位置上的,他的权力和荣耀来自于袁逢,那自然袁逢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最多给一些建议,但是并不会反对。 “以目前朝廷的财政状况来看,编练一支三万人的新军并非不能承受,只是原先能够留下来的一些结余就没有了,至于不够的部分,或许要从其他支出的款项当中划拨一些过来。 总之拨款自然是可以,但是如何拨款,从哪些地方挪出一部分不太必要的款项给到新军,那是需要进一步商议的,这一点,还请袁司空多多包涵。” 得到了财政部门的认可之后,袁逢还是很高兴的。 就他所知道的情况,雒阳朝廷的财政确实算不上宽松,不过清算宦官让国库狠狠的吃了一口肉,一场平叛战争下来,使得朝廷也从军队的缴获当中分得了一杯羹,狠狠的喝了一口。 这两次补充算是把空空如也的国库给装饰的好看了一些,不至于太难看,再算上对宦官资产的清算,注定会被划进国库的那部分也比较丰厚,省着点,也够朝廷两三年的销。 说到底,东汉朝廷的财政在铲除了宦官这个大毒瘤之后,多少还是有一些改善的。 原本被宦官侵占的那部分利益,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被新补上来的士人官员给消化掉,在这个窗口期内,就算没有人搞什么反腐、财政改革之类的,朝廷也有钱能用。 本来这件事情也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在党人官员们集体回归之前,袁逢都是这样和部下们处理事情的,基本上只要是袁逢认定的事情就可以直接下令办理,不需要经过刘悝这个皇帝的允许。 很多事情本身就不需要皇帝来处理,不需要皇帝亲自盖章允许,就算是一件事情需要通过皇帝盖章允许,在袁逢看来,也不过是和刘悝打一声招呼。 数月以来,袁逢都是这么办事的,以至于他甚至都有点习惯这样的办事流程了。 而组建新军这件事情的议事会议是他第一次邀请刚刚回到朝廷里履职的部分士人官员前来共同商议,他下意识的就按照之前的议事规则给这件事情下了定论。 “好,既然财政上没有什么问题,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吧,之后,以大司农和尚书台为主,调集物资办理好这件事情,尽快落实下去,新军建立不可耽搁。” 袁逢这么一说,底下袁氏集团的官员们纷纷应诺,整个场合十分的和谐,办事的效率很高,过程也没有什么阻碍,仿佛从来都应该如此。 而就是这样的诡异的和谐,却让一批党人官员感到莫名的违和。 比如张俭。 作为在宦官头子的追杀之下侥幸活命到如今的党人领袖之一,张俭在这一时期的士人群体当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从袁树的茂陵良庄回归之后,张俭因为地位、名声还有与袁树的那一层关系,被袁逢认为是可以争取、可以协作的亲袁氏集团官员,于是很快就为他在御史台谋了一份差事。 相比于其他的党人官员回来之后还要经过议郎这样一个跳板,张俭直接就跳过了这个环节,直接进入了御史台,得以成为御史台的三号人物。 袁逢还打算过一阵子就把御史中丞这个职位交给张俭,打算安排张俭协助袁氏的力量在皇宫中管控刘悝的一系列行为,让张俭真正进入袁氏集团。 然而,虽然袁逢对张俭有一系列的期待,可是在袁树要建立新军的这件事情上,张俭却表达出了不一样的态度。 他就觉得袁逢这样处理事情是不是有点不讲规矩? 组建新军不是小事吧? 这甚至算得上是军国大事,这么大的事情,难道都是这样由臣子来处理的吗? 事实上,这一批党人官员在接到朝廷征召的命令决定返回雒阳之前,就或多或少的得知了一些雒阳发生的事情。 比如他们都知道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人发起兵变剿灭宦官的事情。 也知道刘悝取代刘宏成为新一任大汉天子的事情。 更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士进一步得知了目前袁氏主掌朝政的事实,进而猜测刘悝还不是一个掌握实权的皇帝。 所以在回归之后,他们小心翼翼的打探消息以印证自己的猜测、得出自己的结论,然后对当下的雒阳朝政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看法。 作为党人领袖之一,张俭当然不是一个消息闭塞的人。 他从刘表那边很快就得知当前雒阳朝廷的实权掌控在袁氏父子手里,而皇帝刘悝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吉祥物,连人身自由都被袁氏父子牢牢的掌控在手。 对此,张俭是不满意的。 早在回归之初,他就有想过要和袁逢还有袁树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觉得他们这样做对于名声不太好。 不过当时平叛战争愈演愈烈,他也就暂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而现在平叛战争结束了,张俭觉得这件事情是时候可以拿出来重新商量一下了,而且他也想试探一下袁氏父子到底是真心诚意的汉臣,还是心怀不轨的汉贼。 这一点很重要。 于是他思考了一阵,稍微措辞一番,便主动开口了。 “袁司空,组建新军事关重大,这么大的事情,只是由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私下里进行一次商议就作出决定,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应该上报天子,由天子召集群臣进行公开的商议,最后再作出决定呢?” 张俭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之后,袁逢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有点奇怪。 因为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没有人会主动提起让刘悝参与到朝政之中,早前提起过的人已经被他清扫出门了,剩下来的都是袁氏的自己人。 所以袁逢理所当然的认为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直到张俭问出了这个问题,袁逢这才恍然惊觉。 哦,对了! 现在来讨论事情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他之所以要召集这些人来问这个问题,主要也就是为了试探这些人的政治态度,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支持袁氏专政,是否能够接受当下这个政治格局。 反正袁氏是不可能主动放弃权力的。 袁树之前告诉袁逢的事情,袁逢记在了心里,于是他决定在进一步给党人官员升官任命之前,至少要分辨一下被任命的这些人能否支持袁氏专政的局面。 如果不能,还让他登上高位,那不就等于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现在的袁逢可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 不过就算是想通了这一点,袁逢也对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质疑的人是张俭感到有些错愕,他没有料到,回归党人群体之中第一个站出来对袁氏专政局面提出质疑的人,居然是张俭! 要知道,当初张俭被曹节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所有收留他的人都被曹节干掉了,为了掩护他逃跑,也不知道葬送了多少户人家的性命。 最后他跑到了青州,眼看着就要被逼到海里喂鱼,多亏袁氏派去的人提前一步找到了他,把他带到了关中交给袁树保护,袁树又拼了好几次和宦官对着刚,这才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可以说袁氏家族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袁树不仅把他从曹节手中救了下来,还在安全的地方保护了他好几年,给他吃给他喝给他穿,不说锦衣玉食,至少也没有任何生存上的困难。 待他如此之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保护他到现在,还要给他封官,结果他却第一个站出来质疑袁氏专政的局面,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不单单是袁逢对这件事情感到难以接受,不少了解这件事情内情的官员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张俭。 他们也觉得袁氏家族对你张俭那么照顾,结果你这家伙居然带头反对他们,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本章完) 第290章 袁树感到后悔 第290章 袁树感到后悔 在一阵让人感到尴尬不已的沉默之后,袁逢按耐住了心中的不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张公所言甚是,只是陛下刚刚登基不久,对于国家大事了解的还不多,且身体不好,咳疾一直未痊愈,我安排了不少名医为陛下诊治,期待陛下尽快康复,只要陛下康复,自然可以与我等共商国事,但是眼下还是让陛下好好休息吧!” 其实到这里,袁逢已经算是给了张俭一个说得过去的回答,就那么顺利的把这件事情揭过去,倒也无伤大雅。 可问题在于张俭好像并不认为袁逢给出的这个回答足够解释这件事情,于是他继续向着袁逢发问。 “若当真如此,的确是好的,不过天子已经三十多岁了,虽然之前不曾经历过国家政务,到底也是成人,至少也能明辨是非,袁司空忠君体国,铲除叛逆,剿灭国贼,再续汉统,当为天下表率,更应该敬重天子,事事以天子为先,难道不是吗?” 张俭这番话说完,脸色不太好看的人就更多了。 坐在张俭身后的刘表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不少人的表情都不好看,还有一些和袁氏走得很近的官员用一种看敌人的眼神看着张俭,这让他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刘表是个心思活络的人,他稍稍思考一番,觉得张俭有点过分了,便悄悄伸手拽了拽张俭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张俭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袖,也没回头,知道是身后的刘表,但他没有在意,他依然盯着袁逢,好像非要袁逢给他一个合适的解答一样。 袁逢强行忍耐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半辈子的修养都用在了这件事情上,要是没有这半辈子的修养,他都担心自己会立刻跳起来,把手里的竹简往张俭的脸上砸。 他娘的为了救你,整个袁氏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结果你跳反?! 你要跟我对着干?! 袁逢没有把愤怒表现得太明确,强忍着跳起来手撕张俭的冲动,只是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丝丝笑意。 “张公所言甚是,袁某受教了,之后袁某会更加关注天子的身体,令人好好照顾,待天子康复,袁某必然会敬重天子,忠君体国,事事以天子为先。” 不咸不淡的这么一句话,算是袁逢给张俭最后的回答。 似乎张俭也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氛,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下去。 之后,关于新军组建的事情自然还是被安排下去了,大司农和尚书台会携手并进,一起帮助袁树把这支军队给建立起来,提供粮饷、后勤物资。 当然,不需要刘悝的认同。 这场简短的会议结束之后,在离开尚书台的时候,不少袁氏集团的官员在经过张俭身边的时候都用很不满的眼神看着他,有的官员为了表达对张俭的不满,甚至还故意在他的面前甩袖子。 他们完全不在乎张俭党人领袖的身份,这个身份在党锢之祸期间好用,但是在这个宦官已经被袁氏用暴力消灭之后的时期,党人这个集团在袁氏集团看来都是被他们挽救的废物,哪里还有那么崇高的地位? 无非是给点面子罢了。 可张俭居然给脸不要脸,那就怪不得袁氏集团的官员们用恶劣的态度对待张俭了。 张俭似乎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仿佛没有看到一样,依旧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直到刘表追了上来,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刘表显然是看得出来张俭这番行动给他带去的一些隐患,于是好心的提醒张俭。 “张公啊,方才在会议上,您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您难道看不出来当下这朝廷里说话算数的人是谁吗?当今天子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您难道不知道吗?” 张俭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刘表。 “景升啊,这话可不像是该出自你之口,你可是汉室宗亲,天子大权旁落,怎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作为汉室宗亲,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天子大权旁落而袁氏专权吗?” 刘表闻言满脸苦笑。 “张公啊,有些事情咱们不要说的太明白,心里清楚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宣之于口呢?当今天下,是汉室宗亲如何?不是汉室宗亲又如何?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您的处境啊!” “我的处境?我的处境怎么了?” 张俭满脸不在意的笑道:“我没有觉得我的处境有什么不好而且就算要说处境问题,该感到忧虑的也不是我,而是袁氏父子,他们要不是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忧虑,又为什么要如此着急的组建一支新军呢?景升,你也知道,雒阳兵权几乎已经在他们手里,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另外组建一支新军呢?” 刘表沉吟片刻,又叹了口气。 “张公,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您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袁司空呢?这种事情哪怕您真的觉得不妥,私下里询问袁司空也可以! 为什么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呢?您如果私下里询问,就算有什么问题,也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您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直接的询问,您可知道有多少人会对您产生不满? 更重要的是,袁司空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袁子嘉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你这可算是直接得罪了他们两人!父子两人都被您得罪了,这还了得?” 张俭一听,顿时满脸的不在意。 “对我不满的人多了去了,我得罪的也不知凡几,而我依然活到现在,至于那些人,现在又有几个还活着?曹节满天下的追我,要杀了我,他杀成了吗?” “可这就是问题所在呀!” 刘表顿时满脸无奈的说道:“张公,您应该不会忘了当初曹节满天下追杀您的时候,是谁向您伸出了援手吧?是袁氏啊!是袁司空啊!是袁子嘉啊! 若不是袁司空派人把您从青州护送到了关中,若不是袁司空也派人把我护送到了关中,如今你我二人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你我还有这重返雒阳的机会吗? 这都多少年了,咱们一直都在袁氏的庇护之下才得以生存,眼下连宦官都是由袁氏铲除的,这份恩情不可谓不深重,您是不是应该三思而后行呢?” 张俭闻言,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刘表,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满。 “景升,此话不妥,救命之恩是私事,朝廷权柄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袁司空救命之恩,我当然感怀在心,我一定会报答袁司空。 可这是私事而不是公事,这件事情与他架空天子不能混为一谈,于私,袁氏父子对我有恩,我会在私下里报答他们,于公,他们的做法有违臣子之道,我要指出来。” 听到张俭这么说,刘表顿时愣住。 好一会儿,刘表才反应了过来,脸上布满了难言的神色。 “张公能够把私事和国事分开我确实是钦佩,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国家大事不容徇私,天子始终是天子,臣子始终是臣子,君为臣纲,此乃正理,不可动摇!景升不要再说!” 刘表话没说完就被张俭给打断了,然后一通大道理输出,把刘表给噎得无话可说。 刘表说不过张俭,无奈之下只能闭上了嘴,不再去劝说什么,但他始终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张俭这一番操作是要闹出事情来的。 这种行为要是往好了说,叫公私分明,往坏了说,那可就是忘恩负义啊! 这老张,怎么如此的不通情理呢? 巧合的是,刘表如此看待,袁树的看法也和刘表差不多。 他也觉得张俭是在搞事情针对袁氏,并且十分生气。 袁逢在结束会议之后就把袁树喊到身边与他商议,把张俭在会议上公开质疑自己的事情告诉了袁树。 袁树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不过他依然很生气,感到一阵难言的愤怒。 “有人反对袁氏秉政,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些党人如果没有反对,那才是最奇怪的事情,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反对的人居然是张俭!他在我的良庄里吃了四年的白饭,四年啊! 那些粮食我哪怕拿去喂马都能喂出一匹膘肥体壮的战马,结果却让他给吃掉了,让他吃饱了,长胖了,调过头来和咱们作对!我当时为什么要救他呢?直接把他甩出去,让宦官把他杀了,也省得他现在和咱们作对!” (本章完) 第291章 有编制了! 第291章 有编制了! 听到袁树的气话,袁逢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当时咱们救下他,危险不小,收货也不不小,确实是带来了很多的声望和帮助,只是时过境迁,情况和过去不一样了,但也不能说当时咱们做的就是错的。”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只是气不过!” 袁树满脸不爽,恨恨地说道:“好吃好喝的养着他,派人保护他,了那么多钱,要是把这些钱都拿来养兵该多好啊!结果却换来了这样的回报!” “树,事已至此,这些气话就别再说了。” 袁逢伸手拍了拍袁树的肩膀,缓缓道:“事已至此,只能说明你的担忧完全是对的,这些党人之中绝对会有一批人对咱们父子掌权的事情感到不满。 我现在非常担心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接近天子,然后和天子站在一起,获得天子的名义,用天子的名义来压制我,如此一来,颇为棘手啊!” 袁树点了点头。 “的确棘手,不过他们现在暴露出来其实挺好,早一点暴露,咱们也能多一点时间来准备,不至于事到临头才被打的措手不及。 父亲,眼下他们立足未稳,做不了什么大事,之后,对于他们的晋升也要严格把控,再把兵权掌握在手,短时间内,可保无虞。” “短时间内是如此,但之后呢?” 袁逢颇为担忧的看着袁树,问道:“你是否有办法对付这群人?” 袁树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也不担心,只要兵权在手,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办法,这群人虽然名声大,但是并没有太多的实力,宦官尚且能压制他们,袁氏必然也能做到。” 袁逢缓缓点头。 袁树说的也对,这帮党人要是真的能颠覆袁氏专政的局面,就不会被宦官摁在地上摩擦了。 其实那么多年以来,袁逢也算是看穿了这些所谓的党人名士都是些什么货色。 他们大多数出身于二三流士族之家,自幼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知道吃饭,却不知道饭从何来。 人生经历也是一帆风顺,靠着出身,自幼接受教育,读书很多,文化素养不低,但是政治素养不高。 眼高手低是这个群体的一大特征,他们自以为自己能办大事,其实事到临头,往往就会因为缺少办理实务的经历而坏事,会犯下一些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愚蠢的错误,结果就是理所当然的失败。 面对接下来的清算,这群人要么吓得发抖,要么只能眼睁睁送死。 发抖的人直接变节,成为敌人的走狗,典型的就是那群依附宦官的阉党。 送死的人倒是有胆量,但是除了送死,什么也办不成,徒有名声,对于国家这个整体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想到这里,袁逢也就放心了。 他觉得他的儿子袁树一个人就能比得上一万个这样的废物,这群人就算全部死光了,对于国家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 但要是没有了袁树,袁逢可以相信,他有很多事情都办不到,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落实。 所以,怎么能让这群废物阻挡住袁树前进的脚步呢? 袁逢没有打算继续和这群党人废物进行无聊的扯皮。 他直接找到了刘悝,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让刘悝在允许组建新军的圣旨上盖章。 尽管刘悝是万般的不乐意,却也无法拒绝袁逢的要求,只能怀着耻辱的情绪盖了章,算是贯彻了大汉帝国的程序正义。 然后袁逢把圣旨下发到大司农、尚书台,让他们办起事情来有旨可依,不至于让其他人说闲话。 当然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之后,张俭还是感到不满,他上表询问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是真的由天子同意?天子又为什么没有召开公卿大臣的朝会进行公开商议? 他的这些问题袁逢直接没有理睬。 袁逢把他的奏表丢在了一边,就当做没看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给袁树批复了他所需要的一切物资。 袁树那边得到了正式的召令之后,也立刻开始行动。 他直接在三辅地区和三河地区发布了募兵令,面向三辅三河地区,征召能征善战的勇士加入到朝廷新组建的常备野战兵团之中。 袁树特意标明这支野战兵团是常备军,一应待遇完全对标雒阳中央军,不是那种用完就遣散的野路子雇佣军。 有编制的! 这个消息传出去,三辅震动,三河震动。 募兵的消息每传到一地就会引起当地人们的广泛议论,并且很快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 对于袁树要公开募兵的事情,三河之地的人们比三辅之地的人们更早知道,因为距离比较近且当地的官僚系统比较发达,所以袁树要募兵的消息只用了不到七天就在三河之地传开了。 而三河之地的人们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不说充耳不闻吧,也能算是闻声而动、雷厉风行,往往是消息刚刚传到某一个县,该县的那些曾经从军过的专业雇佣兵们就立刻打点行装,准备前往雒阳参加袁树的这支军队。 他们的家人对此多少有些不解。 因为他们刚刚才从战场上回来没多久,才刚刚带回来了大量的钱财,足够他们躺平过日子好几年的,怎么现在又说走就走了呢? 他们对此的解释也很简单。 袁树这样的长官,三辈子都碰不到一回,好不容易碰到了,当然要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松开! 爱护士兵的长官有,大方的长官也有,愿意照顾士兵的长官还是有,说话算话的长官更有,但是四合一的长官,他们问遍了身边所有同辈、前辈,那是听都没听过,连传说都没有。 而现在,有了! 袁树! 而现在,这道命令还不是什么出征的命令,而是一道募兵令,更是一道关于组建常备正规军的命令! 这就说明,大家要有编制了! 大家要吃皇粮了! 而且大家的长官还是袁树! 名额只有三万,去晚了就没有了!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能不着急吗? 一个两个都非常担心他们万一晚了,等好不容易赶过去了,袁树的兵马都招满员了,那他们的长期饭票可就没着落了! 除了这群雇佣兵们,同样也有大部分没有怎么上过战场的三河之地的良家子们闻风而动,打点行装,星夜兼程赶赴雒阳,想要赶在其他人之前。 他们虽然没有跟随袁树一起出征,但是袁树的传说已经随着之前那一批雇佣兵的回归而传遍四方了,三河之地的良家子们但凡有想要在军功层面混出点名头的,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袁树。 大汉朝能打的将军不少,能立功的将军也不少,但是能让士兵都活着回到家里的人实在是不多,袁树不仅照顾伤兵、帮他们治疗伤势,还愿意费大量钱财挽救一群他根本不熟悉的人的性命。 既然袁树能这样做,那大家都有理由相信他一定不会把为他而战的士兵们的性命看的太轻。 上战场,有钱拿是一回事,有命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们可不愿意做那种赚了钱之后没命的倒霉蛋。 (本章完) 第292章 左右为难的袁逢 第292章 左右为难的袁逢 三河之地闻风而动。 三辅之地则稍微晚了一些,但消息还是很快就传过去了,因为袁树还有一部分名额是留给茂陵良庄的,所以三辅之地的人们也就顺便了解到了这个消息。 接着就是一传十十传百,官服还没来得及发通告,已经有一大批消息灵通人士打点行装、星夜兼程的出发了。 开玩笑,和袁树只不过一起出征过一次的三河良家子们都知道跟着袁树前途无量还能保命,更何况是袁树发家之地的三辅呢? 茂陵良庄这些年不断扩大规模,原本的人口就很多,这两三年间,人口又增长了两万多,即使经过了袁树好几次的调兵遣将,现在剩下来的茂陵良庄庄户还是有六万多人,已经远远超过了茂陵县的在册人口。 并且因为扩张势头又快又好,袁树干脆批准了新建良庄,所以茂陵这边的干部们很快就在长安周边又扩建了两个良庄,一个有两万多人口,一个有一万多人口。 三个良庄加在一起,人口都快突破十万了,越来越多的汉人、羌人、鲜卑人和匈奴人等等群体闻风加入良庄,除了三辅本地人,凉州、汉中和蜀中也有人闻名而至。 三个良庄俨然变成了民族大杂烩,但是在良庄妥善的治理方略之下,并没有什么冲突情况发生,大家最初有些矛盾和纠纷,但很快就被调解结束了。 接下来都在安心种田耕地,收获粮食,填饱肚子,腰包里的五铢钱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说起来,整个良庄体系之中的宣传队伍也是最早在茂陵良庄这边落实的,一心会宣传部最早的成员们就是茂陵良庄的老庄户。 这支队伍里不仅有汉人,也有羌人和鲜卑人等等,他们也加入到了宣传队伍里,不断从他们的部族之中带人过来加入良庄过好日子,搞得周边地区的豪强地主们十分无奈。 真是又恨又怕! 但是奈何,良庄的名声就是好,整个三辅之地包括凉州,还有汉中和蜀中的一些地方,就算是上了年纪的人和垂髫小儿都知道关中有良庄,良庄有粮食,人只要去了就能吃饱,就饿不死,就能安居乐业。 所以一段时间以来,民间的传说都把良庄叫做粮庄,认为良庄里全都是粮食,遍地都是金灿灿的谷子。 良庄名声好,袁树名声就好,名声一好,在这个遍地都是拟人之辈和非人之辈肆虐的寒冷年代,袁树就成了不少人心中唯一的光、唯一的太阳。 昆虫还有趋光性呢! 更何况是人? 于是征兵令一来,三辅之地、三河之地就骚动起来,最棒的棒小伙儿们都赶着往雒阳去。 到了四月十几日,袁树在雒阳北部设置的募兵大营里已经有一万多人到位了,而且因为对前来参军的人数有信心,袁树还特意设置了准入门槛,并非所有人来了都能加入。 身体一定要健康,要能掌握一定的技战术,能射箭、骑马的直接加入,识字能读写的直接加入,其他的人都要经过问询与审核,还要检查身体有没有伤,有没有患病之类的。 而前来参军的人一看袁树这边甚至都还要设置门槛,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顿时更加积极了,生怕进不去。 人就是这样,越有门槛,越是多人想要进去,于是成功加入的人欣喜若狂,被拒之门外的失魂落魄如丧考妣,仿佛他们加入的不是要上战场的军队,而是什么吃白饭的白嫖大队。 袁树自己也亲自参与了募兵环节,亲自搬来一张桌子,与其他一心会的人事部门成员们一起审查要来参军的人们,严格把关,将那些身材过于瘦弱、矮小的人直接拒绝。 这支军队一旦成军,很快就要打仗,就要死人,袁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成长,而且就算是为了当前的朝廷局势,袁树也需要尽快把这支军队建立起来,然后带着他们打出成绩来。 没办法,朝廷局势有些混乱,袁逢的处境多少有些尴尬。 为了帮袁树尽快敲定这件事情,也没有顺应部分官员的意思召开朝会商议,而是直接走刘悝那边的路子,嚷刘悝直接把玉玺给用上了,然后下发大司农和尚书台执行,完全绕开了朝廷。 这种明目张胆抛开朝廷直接办事的态度与做法让不少党人官员感到不满,尤其是张俭,他本来就对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人掌管朝政的事情不满意,在朝堂上公开质问袁逢,现在得知袁逢这么不讲规矩,更生气了。 袁逢把命令颁布、袁树开始正大光明募兵之后,张俭就多次上表询问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奏表全被袁逢无视之后,他还不罢休,还亲自跑去尚书台找袁逢,让袁逢给他一个解释。 袁逢能给他什么解释,只是还不想和他撕破脸,但是袁逢对张俭这种不知恩义的行为已经非常不满,所以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张俭,也没和他解释什么,就让尚书台里的官员把张俭请出去了—— 我这边还有重要的军国大事要商量,忙得很,闲者退散! 张俭被袁逢的态度激怒了,更进一步提出要面见天子,要让天子主持朝会,在朝会上由天子亲自决定这件事情,非要搞出一个所以然不可。 袁逢怒不可遏,干脆让人把张俭拦在了皇宫之外,连皇宫大门都不让他进。 两人你来我往推推攘攘的老太太骂街似的交锋把不少人看的都想笑,这件事情在雒阳也引起了一阵风波。 有些人觉得张俭这个事情做的确实不厚道。 人家袁氏在党锢之祸时期为了保护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和努力你都看不到吗? 都到这份上了,人家还记着你,给你封官,把你喊回雒阳,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怎么就不知好歹,不知道回报袁氏的恩义呢? 但是也有一些人认可张俭的说法,认为这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私事是私事,国事是国事,如果因为袁氏对张俭有恩就把袁氏掌权太过、不敬天子的事情给揭过去了,那对天子来说就实在有点太过分了。 袁氏毕竟是臣子,刘悝到底还是皇帝,你袁逢和袁树父子两个就算功劳再大,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能把天子当作不存在是不是? 他们抵达雒阳以来,一共也才见到刘悝两次,一次是初次见面,一次是庆功大会,除此之外刘悝好像就不存在一样,处理朝政的全是袁逢,偶尔袁树也会出来蹦达两下,搞几个改革。 这像话吗? 很明显不像话。 所以支持张俭的人也确实不少,也确实有不少人为张俭说话,给袁逢施加压力,要袁逢把天子请出来主持朝政,不能这么搞下去。 袁逢也是没想到局势居然发展的那么快,本以为这个情况还能稍稍往后拖延,结果张俭的战斗力太强,把袁氏集团一直以来维持的平衡默契给打碎了。 袁逢很快就明白了曹节为什么满天下的追杀张俭也要把张俭给杀死。 这人啊,就是那种做事不顾后果的莽子,横冲直撞,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杀伤力太大的不稳定因素,稍有不慎,就能搞出事情来。 有那么一瞬间,袁逢甚至产生了要把张俭做掉的想法。 只是他自幼接受的教育不支持他做这种事情,他下不去手,顾虑重重,左右为难,这让他十分苦恼。 好人吧不想做。 坏人吧做不了。 唉,人生啊,就是那么的纠结与无奈。 (本章完) 第293章 袁树最喜欢斗争了 第293章 袁树最喜欢斗争了 袁逢被自幼传达的教育精神所侵扰,烦恼不堪,但是袁树自幼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所以他没有什么感觉。 有人想要对袁树灌输这种教育理念的时候,袁树基本上都是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他最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遵从自己的内心,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怎么做最好,怎么做不好,他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在袁逢感到无奈的时候,袁树跑到尚书台与袁逢见了一面,告诉他,权力这东西既然有,那就不能不用,如果不用,就和没有差不多。 张俭为什么不敢对宦官呲牙裂嘴了? 还不是宦官真的满天下的追杀他吗? 这人莽归莽,但也是真的怕死,否则直接学着郭林宗之辈慷慨赴死,倒也免得让那么多庇护他的人为他而死。 咱们手上也不是没有刀,有一柄利刃就握在咱们手上,是时候该让这柄利刃派上用场了! 袁逢对此感到好奇,询问袁树这柄利刃是谁。 袁树笑着指了指司隶校尉府的方向。 “司隶校尉监察京畿之地文武百官,手握监察大全,人称卧虎,乃三独坐之一,如此威势,怎么能不拿来用呢?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段煨这个司隶校尉,是时候该出来见一见人了!” 袁逢搞明白了自家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之后,多少有些感慨。 他算是发现了,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搞政治的材料。 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明白、不懂,而是因为他太过与遵守规则、渴望秩序,所以从心底里不愿意打破程序正义,不希望破坏来之不易的秩序,不想让这个相对平稳的局面失去控制。 所以为其所累,办起事来束手束脚。 从根本上来说,他发现自己多少沾点老家雀的味道,能飞,但飞不了多高,无法翱翔九天,只能在低空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棵枝桠,想着安安稳稳的筑个巢,不想总是经受风吹日晒。 而且,自己这这小身板也的确承受不住风吹日晒。 但是他的儿子不一样。 袁树,是一只大鹏鸟,振翅而上、翱翔九天,风吹日晒在他看来有如按摩,雷霆雨打在他看来有如洗澡,他最渴望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挑战,闻战则喜,惟恐天下不乱。 他,袁逢,只是旧时代的残党。 而他,袁树,是新时代的掌舵者、引路人、骄傲的船长。 袁树最喜欢斗争了。 而这恰恰是袁逢所不愿意、想要回避的。 如此想通了之后,袁逢只能感慨,人各有命,有些人生来就是做领袖的料子,而有些人生来只想安安稳稳,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 这似乎是一种让他感到无奈的事实,但又有一种莫名的庆幸。 于是,袁逢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希望能把这个任务交给袁树,让袁树操作一下这件事情,去把这个困难解决掉,美其名曰——让为父看看你是否有把控全局、操持波涛的能力。 袁树暗自腹诽,觉得袁逢就是不想斗争、不敢斗争,遇事习惯性的想要妥协、息事宁人,所以才把这个事情推给了他这个当儿子的。 唉! 当爹的怎么那么不争气呢? 对付那种虫豸居然还要畏畏缩缩不敢向前,这让他怎么放心北上、把后方交给这个老爹呢? 无奈之下,袁树只能亲自上阵给老爹打样,让他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斗争。 袁树离开尚书台之后,第一时间前往了司隶校尉府,找到了当今的司隶校尉段煨。 段煨自打刘悝登基、雒阳稳定之后,就没做过什么事情,没搞过什么大新闻,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吏仿佛也像是不存在一样,往日里在雒阳的政治斗争漩涡里上下起伏的司隶校尉势力突然就消失在了大众视野之中。 常人来看是这样的。 但是让袁树来看,则并非如此。 受限于袁逢对内部的和平主义执政策略,段煨没有主动出击,但是他也没有松懈过,没有公务的时候,他就把一千二百名中都官徒吏带到了袁树设置在良庄的军事训练场,训练这一千二百部下的战斗力。 他在军事训练场内给这一千二百人定下了很多训练目标,击剑、劈砍、跳跃、弓术乃至于马术,都是他训练中都官徒吏的科目。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在袁树看来,段煨显然就是那个有准备的人。 相比起光芒万丈的段颎,段煨为人更加低调、踏实,似乎是兄长的光芒太过于耀眼,所以段煨习惯于成为兄长背后的那个男人,默默的支持他的兄长,为他的兄长去办理一些不能公开办理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就隐身,当作自己不存在。 在袁树看来,段煨就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执行者,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定位,对自己有着非常明确的认知,他知道自己能办到什么,不能办到什么,所以,他习惯了隐藏于幕后。 出于自身的需求,袁树对于段煨的欣赏程度甚至还在段颎之上。 段颎的确能力极强,但是他张扬的性格与浅薄低下的政治能力是他最大的短板,而这一点,恰好弥补在了段煨身上。 于是,袁树力推段煨成为司隶校尉。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并没有错误。 段煨得知袁树上门拜访,很快便迎了出来,把袁树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内,给他奉上一杯蜜水,请他坐下,然后恭敬的在他面前正襟危坐,一丝不苟。 袁树对此非常满意。 稍稍喝了一口蜜水,滋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袁树开门见山,并不兜圈子。 “段校尉,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帮我办。” 段煨心中一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唯恐袁君不言。” 这态度,真棒! 袁树越看段煨越是顺眼,便笑了笑,语气十分温和。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事,无需钢刀见红,但是,你知道的,杀一个人,比让一个人身败名裂更加困难,尤其是当这个人名声极大的时候。” 段煨心下了然。 “是张俭吗?” 袁树笑了笑。 “为何这样说?” 段煨低声道:“这些日子属下虽然不曾入朝,却屡屡听闻张俭与袁司空之间有些不愉快,朝野之间流言蜚语不断,对袁司空似乎有所不利。” 袁树点了点头。 “段校尉果然是司隶校尉的好人选,不错,正是张俭,此人受我袁氏庇护,为了保护他,袁氏多次与宦官开战,最后才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受我袁氏大恩至此,居然摆出一副公私分明的模样,引得部分人对他称赞不已。 此等作为,实在令人不齿,袁司空为人和善,不愿意与这些党人争执太甚,但是却也不能放任他们如此厚颜无耻下去,必须要想办法收拾一下张俭,叫他不要再如此嚣张!” 段煨明白了袁树的意思,就是要把张俭给收拾一下,不过他觉得这个事情完全可以不要那么复杂。 “张俭此人,难道如此棘手,让袁司空都束手无策吗?若是如此,为何不……” 段煨竖起一根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道。 袁树摇了摇头。 “一来,张俭是党人领袖,对抗宦官的名人,贸然杀之,只会让人惶恐不安,不利于当下雒阳朝廷的稳定,二来,也是最主要的,袁司空与人为善,不愿如此。” 段煨明白了袁树的意思。 无外乎袁逢不想把事情搞大,不想为了一个张俭引得整个党人集团对袁氏政权产生怀疑,影响袁氏政权的根基。 只要人不死,双方至少还有表面上继续合作的可能,人要是死了,就不好说了。 只是如此一来,又该用什么办法去收拾张俭、让他老实一点呢? 段煨一时间想不出来。 但是袁树素来很愿意与部下一同解决问题,于是解决问题的思路就被袁树传达给了段煨。 “当初,张俭破坏了曹节母亲的坟墓,杀死了曹节的一些家人和朋友,被曹节痛恨,于是二次党锢之祸以后,曹节派人全天下追杀张俭,张俭则亡命奔逃,惶惶不可终日。 因为他的名声很大,所以他逃到什么地方,都有人愿意冒着风险收留他、保护他,而曹节更是生气,于是下令凡是收留过张俭的人家全部斩杀,很多收留过他的人家都被曹节杀光了。 就算如此,张俭还是一路跑一路求人收留,一路逃到了青州,在此之前,已经有几十户人家因为他而遭到灭门,直到他被袁司空派去的人保护着带去了关中,由我藏匿他、保护他。 最初,我还挺尊敬他的,觉得他是个敢于和宦官对抗的勇士,但是现在看来,他只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人罢了,又要对抗宦官,又要逃跑活命,一路牵连了不知多少人为他而死,而他自己却还活得好好的。 其余党人领袖如李膺、郭泰等人,都是慷慨赴死,没有牵连其他不相关的人,唯有他一人牵连那么多人而死,实在是让人感到心痛不已,过去,没人追究,但是现在,我觉得应该要把这笔账拿出来算一算了!” (本章完) 第294章 张俭把握不住 第294章 张俭把握不住 袁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翻旧账! 给我翻旧账! 张俭不是个没有黑料的完人,张俭是个有黑料的家伙,深挖他的黑料,然后散播出去,利用此事掀起舆论,从道德层面攻击他、谴责他,将他逼入道德谷底,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过街老鼠! 张俭不是质疑袁氏作为汉臣是否真心诚意吗? 不是要怀疑袁氏不是合格的汉臣而是汉贼吗? 那好,你质疑袁氏之前,先让大家来审视一下你有没有质疑袁氏的资格! 段煨立刻就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监察雒阳百官,这是他的职责啊。 有这种事情,他自然当仁不让,一鼓作气把张俭批倒批臭,或者更进一步,让他直接社会性死亡,岂不美哉? 段氏家族在雒阳之所以能够站稳脚跟,全赖袁氏相助,或者说全靠袁树的信任,没有袁树一手庇护,他们哪里能安全的待到现在呢? 于是段煨准备展开行动。 他下令自己麾下训练有素的中都官徒吏们开始行动,那些他看好的较为亲信的属下们全部出动,在雒阳城内、城外的大街小巷之中,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散播关于张俭的传闻。 什么面对宦官的暴起发难没有慷慨赴死、勇于斗争而是亡命奔逃,嘴炮打得震天响,真到了要真刀真枪拼杀的时候就直接脚底抹油逃跑,胆小如鼠,令人发笑。 亡命奔逃也就算了,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跑到一地还让人收留,还要好吃好喝好住,不往深山老林子这些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跑。 怎么着? 逃命的时候还要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呗? 这也就算了,可是当曹节等奸贼接连处死那些受到你庇护的人的时候,你什么都不做,一味往前跑,然后继续找人收留,好吃好喝好住,然后接着害死这些愿意收留你的人。 你一路逃跑,宦官势力一路追杀,近百户人家甚至官员为了庇护你而受到牵连,或者罢官去职丢掉前途,或者被冤杀,更有甚者全家满门被诛杀,何其凄惨? 你每到一地,就害的当地人惨遭屠戮,闹得当地鸡犬不宁,结果帮助你的人都死了,你倒是过得好好儿的,白白胖胖面色红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丝毫没有见到任何忧伤之色。 难道那些为了你而死的人都白死了吗? 何等的薄情寡义? 袁树知道,这些流言一旦在大街小巷上散播开来,对于张俭来说,杀伤力将是巨大的。 大汉名士、高官本身就要依靠一定的道德水准来站稳自身、营造人设,一旦人设崩塌,则权势连同地位一起都会受到严峻挑战,甚至为此丧失殆尽。 不管是古典时代还是中古时代,虽然社会对道德的要求没有明清时代那么苛刻、绝对,但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人是不能符合儒家传统观念的,一个有才无德的人是会被社会抨击且抛弃的。 更别说党人们对抗宦官的一大武器就是更加优秀的道德水准。 不管是谁,在有才能的同时,绝对不能忽视的就是自己的道德建设与人设搭建—— 不管你实际上有没有,但是你必须要让其他人认为你有,做好表面工作,私底下怎么搞,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而且,张俭之前的那些事情不是没有人在乎。 比如和他一起避难于袁树茂陵良庄的夏馥就曾经忍不住的吐槽过,觉得张俭逃难期间的作为有点太过分了,害死了太多的人。 夏馥表面上尊崇张俭,但是私下里对刘表多次吐槽过张俭为人,搞得刘表夹在他们两人中间很是尴尬。 但是受限于张俭当初是带头抗击宦官、甚至真的杀死了宦官家人的一人,是一面旗帜,所以大家并没有深入批判张俭。 而眼下,对抗宦官的旗手已经不再是张俭,而是袁氏家族,是袁逢和袁树,既然如此,张俭也就没有那个唯一性了,也就不再具备不败金身了。 所以,一场针对张俭的舆论风暴也就顺势展开。 正是二年四月中旬和下旬,袁树在雒阳募兵进行的如火如荼之际,雒阳城内外的舆论风暴也愈演愈烈,针对张俭在逃亡路上的一系列事件,雒阳城内外掀起了剧烈的舆论争端,很多人就此事展开了激烈争论。 争论的焦点无外乎张俭为了逃跑牵连害死了那么多人是不是错误。 有人觉得这不是错误,错的是宦官而不是张俭。 有人觉得张俭也有问题,逃跑为什么不走深山老林而要走繁华地带呢? 都已经逃命了,还在乎路好不好走、有没有人收留接待? 一番争论之后,舆论风评逐渐向对张俭不利的地方靠拢,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张俭这样做是不对的,是有问题的,那么多逃跑活命的党人之中,唯有他牵连害死了那么多人,实在是不该。 而随着四月下旬开始有人把张俭的行为和袁氏的行为展开对比之后,这种风向就更加明显了。 雒阳城内开始传言说当初袁氏被宦官陷害,被雒阳那么多人针对抨击的时候,那叫一个忍辱负重啊,而且愣是没有对那些抨击他们的人下狠手,一个人也没杀,后面也没报复谁,把宦官全灭之后,还维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状态。 这多实诚的一家人? 这再看看张俭,对付宦官没对付出来个什么劲儿,针对袁氏倒是针对的十分尖锐,自己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能针对袁氏?怀疑袁氏? 主要上一轮袁氏已经被宦官陷害过一次、被雒阳人质疑过一次这一次再来,很快就把大家关于当初袁树力压雒阳群雄、舌战群儒的记忆给唤醒了。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然后张俭就受不了了。 怎么舆论风评突然开始抨击他了? 怎么他突然成为了那个里外不是人的人? 而且他觉得大家都搞错了重点。 他抨击袁氏为的是袁氏专权、不敬天子,是袁氏不把实权还给天子的事情! 和他之前与宦官的那些过往有什么关系? 当初连累了那么多人,他心中也是很不好受,那么多年来一直经受着良心的谴责,虽然这种谴责并没有太过于超过他的心理承受底线,所以他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继续过自己的日子,还能抽空抨击袁氏。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并不在意啊! 他还是在意的,并且表示自己死了以后一定要去找那些人谢罪——可那是死了以后的事情,和现在活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他试图发言出声,表示现在应该注意的事情是袁氏专权的事情,而不是当初他个人在逃亡期间的一些事情,二者之间不应该混为一谈吧? 真要说理,那确实是这个理,但是这年头的舆论风暴掀起来很难,平息起来就更难,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张俭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想要把舆论风潮的方向给把握住…… 不能说完全不可能,只能说根本不可能。 这水太深了,他把握不住。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背后操控的袁树也能动用千百倍于他的资源量砸进去与他对抗,比他更有资格、更有实力操控舆论的方向,他就像是一只被网网住的鱼,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可怕的渔网。 一开始,还有人愿意为张俭说话,在舆论场上、社交场合,还有人愿意为张俭美言几句,说他的人品道德没什么问题,之前的问题也都是宦官的错误,不是他的错误。 该杀的是宦官,而不是他。 但是就是架不住有人询问为什么其他人可以死、可以自己独自逃跑,偏偏张俭牵连了那么多人,最后还活得好好儿的,还那么白白胖胖,还能当官。 怎么就他特殊? (本章完) 第295章 一次小小的敲打 第295章 一次小小的敲打 帮张俭说话的人没法儿回答这个问题。 而且当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的时候,雒阳城内的人们也差不多的察觉到了些什么,怀疑这个事情与袁氏脱不开关系,所以渐渐的也就不说话了,也不敢去趟这趟浑水了。 张俭很快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连关系最亲近的刘表和夏馥都远离了他,不想和他过多的牵扯到一起。 于是乎,到正始二年五月初的时候,张俭彻底躺平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辩驳了,名声已经臭得差不多了。 在雒阳舆论场上,他已经被踢下了大雅之堂,要是局势继续发酵下去,他估计都快要和曹节一桌了。 这日子怎么就那么苦涩呢? 然而,这还不算完,袁树对付人从来都是一击必杀,从不给目标留下什么东山再起的途径。 正始二年五月初二,司隶校尉段煨上表朝廷,表示张俭作为朝廷大臣却引发那么大的争议,会损坏朝廷在民间的威信,如果张俭真的有道德上的污点,他建议朝廷将张俭罢官。 这份表奏很快得到了袁逢的批复,接着袁逢又假模假样的跑去了崇德殿拜见刘悝,让人形玉玺在已经拟好的诏令上盖章,就此罢免了张俭的官职,把张俭废为庶人、赶出朝廷,再不叙用。 张俭就那么失去了官职。 诏书下来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完全没有理解情况怎么就突然变的那么糟糕了,前后不过一个月,他就从士人领袖变成了一介草民,权力地位全都没了,还落了个永不叙用的下场。 这和党锢之祸时期被禁锢在家里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还不算完! 袁某人的手段还没结束,他奉行的准则是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为了让奉命和平主义政策的老爹在他北上之后还能镇得住场子,避免坑儿子的情况发生,袁树决定杀鸡儆猴,用张俭做个榜样,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在想要搞事情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于是乎,司隶校尉段煨再次登场。 正始二年五月初四,段煨直接出手,派出一队中都官徒吏闯入张俭的家中,把一脸懵逼的张俭直接带走,抓到了司隶校尉控制的监狱之中关押。 事后,段煨放出风声,说张俭在逃难期间,有一户人家曾庇护过他,但是受到他的牵连而被宦官灭门,只有一个儿子因为外出侥幸逃得一命,现在他来京城状告宦官和张俭,希望朝廷能给他主持公道。 此人言辞恳切,语气近乎恳求,实在是令人感慨,段煨需要张俭来协助调查,把这个事情原原本本的搞清楚,判断一下张俭到底有没有罪过。 张俭就这样被关入了段煨掌控的监牢之中,从光天化日之下被丢到了黑灯瞎火阴暗潮湿的地方,整个人都接近崩溃的状态,不断地喊叫着说他没有罪,说他要见天子,要见袁逢。 段煨压根儿不管他,就把他关在监狱里,每天只给他一顿稀的,不接触不审问,也不让人和他说话,打算好好儿的熬一熬他。 张俭被罢官、抓入监狱里的消息很快传遍雒阳舆论场,不少人直接为之叫好,大声称赞朝廷雷厉风行,表示一定把这个伪君子狠狠的治罪。 但是那些与张俭关系较好、有所来往的党人官员则心有戚戚,心知这大概率是袁氏操控的局,对袁逢袁树父子两人渐生怨怼之心,却因为张俭的前科而不敢明目张胆表示不满和质疑,生怕自己也步上张俭的后尘。 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司隶校尉为代表的监察系统也被袁氏完全掌控,而这套监察系统一旦发挥出作用,杀伤力之大实在是令人咋舌。 而且他们也意识到袁氏父子并非没有火气的泥人,并非是可以任由他们随意编排而不知反击的愣木头,今后若要与他们打交道,可真要小心一些。 他们是实打实的掌控了重要权力,实打实的控制着重要的朝廷部门,一言不合,虽然不至于杀人,但是绝对能让你失去官职和权力。 做士人的不当官,还有什么奔头? 袁树的行动很成功,一次小小的敲打,已然让不少来到雒阳不久的党人对袁氏政权有所忌惮,不再敢肆意妄为,算是初步为袁氏政权建立了威慑体系。 不过张俭的身份实在是有些让人难绷,而且还被抓到监狱里去了,不知道下一步要被怎么审讯,他的家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到处找人帮忙求情,想要把张俭救出监狱。 受限于过往的交情和曾经的一些恩义,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想要为他求情,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找错了求情的对象,找到了袁逢那边。 袁逢对这件事情完全是看戏的状态,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做的,所以根本就不见人,搞得党人群体是一阵担忧,生怕袁氏父子真的要把张俭给杀了。 倒是刘表对此颇有些看法,他寻思了一阵,觉得这个事情多少有点奇怪。 从他在这段时间里对袁逢的了解来看,袁逢从来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办事情多少有点犹犹豫豫,既不迅猛,也不果断,很多事情甚至有些优柔寡断,这一点在讨伐叛军期间就有充分的体现。 当时大军出征,还没到一个月,袁逢就在私下里纠结这一仗是不是应该见好就收,就开始担忧叛军要是势力太大了、拖延的时间太长了,国库撑不住该怎么办。 这种瞻前顾后的人,怎么就突然一套组合拳打出来,疾风骤雨一般就把貌似强势进攻的张俭给打的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人还被丢到了监狱里,连最后一丝颜面都没有了。 这不科学啊。 袁逢要是办事如此果断狠辣,张俭根本就跳不起来,压根儿就不可能蹦达出个样子,更别说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袁逢难堪,两人还你来我往过家家似的过招。 所以,这番操作很有可能就不是袁逢打出来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上去分析,能够操控、或者说是借用袁逢的声势与权力打出这么一套组合拳的人,必然是和袁逢非常亲近、很受信任的人,且这个人在朝野上下也有一定的能量和声望,否则调动不了司隶校尉段煨。 如此,这个人的名字就呼之欲出了。 袁树。 刘表的心中有了一些计较。 正始二年五月初七,正逢休沐日,刘表早早的洗了澡、洗了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骑着马出了雒阳城,然后一路向北,来到了小平津附近的募兵大营,在这里见到了袁树。 袁树当然是很忙碌的。 从三月中旬到现在,袁树完全没有闲下来过,虽然期间抽了一点时间去教训张俭,但主要的事情都是交给段煨去操作,他自己的精力大部分还是放在了募兵的事情上。 (本章完) 第296章 袁树的新军 第296章 袁树的新军 想要建设好一支军队,从募兵开始就非常讲究,要是兵源不好,不管怎么训练,都能让你吃大亏。 著名军事专家戚继光就吃过这方面的亏,训练了一支从市井招募来的大头兵,各种技战术训练,然后信心满满的带着他们上战场打倭寇。 结果倭寇一冲,这帮大头兵掉头就跑,戚继光还一个人傻愣愣地往前冲,冲着冲着发现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一代名将差点就此交代。 然后戚继光得出了“市井之人不堪用”和“上等兵源来自农田和矿井”的结论。 对于这一点,袁树是非常认可的,所以他招募新兵就特别注意这一点。 就算是他自己训练出来的六千精锐,主打的也是良庄庄户,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尽管不全是汉人,但是那些鲜卑人、匈奴人乃至于羌人到了良庄之后,也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有了这个属性,就是可靠一些。 当然了,最可靠的莫过于有共同理念的勇敢的读书人,这帮人打起仗来有信念,敢打敢冲,主观能动性极强,特别容易涌现出将星。 所以在募兵环节,袁树就特别注重收纳那些老实巴交的黑黑的庄稼汉子,至于那些已经具备一定技战术水平的职业或者半职业雇佣兵们,袁树往往会进行一下背景审查。 所以在整个招募环节里,袁树着重注意把有庄稼汉背景的士兵占比提升到绝对多数,出身市井的看上去就油里油气的老兵油子一概不要。 他这里不缺基层军事人才,那六千精锐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一心会成员,学过兵法,从汉军正规军那边学过军事,有常识,还有作战经验,直接提拔为队长、屯长、军侯之类的,完全胜任,甚至更进一步,能够担当军司马、校尉的都不在少数。 他的确想要尽可能的提升军队的识字率以建设一支无敌于天下的强军,但是军队文化之类的问题,也可以放在成军之后慢慢操作,这方面,袁树有很多很多的想法。 主要还是要保证这支军队从建立开始就比较纯粹,且没有那些善于逃命的老兵油子,袁树可不想上了战场往前冲的时候发现只有自己在冲,其他人全都跑了。 他可未必有戚继光那种死里逃生的运气。 总体来说,一个多月以来的募兵,基本上前来报名参选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万,已经快要到四万了,不过袁树这边才选拔出来两万出头,还有一万多的缺口。 主要兵油子太多,那些三河良家子里头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兵油子,问他们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他们说是保命的本领,因为只有保住命,赚钱才有意义,不然有命赚钱没命,那算什么? 当兵吃粮赚军饷,为的不就是这个? 要是再问他们主将严令必须向前怎么办,居然还有一些兵油子嘿嘿笑着说出自己在战场上的保命小贴士,各种稀奇古怪的操作都能想得出来,还说他们能活到现在全靠这些小贴士。 这种兵油子,袁树能要? 真要收了他们,要不了多久,整支军队要给他们带歪了。 不过时间还有很多,袁树也不着急,三河之地与周边一些郡县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庄稼汉、良家子,他并不担心招募不来足够多的人,实在不行,那就再从良庄内抽调一批庄户进来补充。 至少他们的忠诚度绝对达标,也不会抛下袁树自己逃命。 在募兵之外,整个军队的建制问题也被袁树基本上解决了,三万人的军队,五千骑兵,五千弓弩手和两万步兵,这个基本配置不会改变。 步兵就采用东汉军制不变更。 五人一伍,设伍长。 五十人一队,设队长。 一百人一屯,设屯长。 二百人一曲,设军侯。 再往上就是千人一部,一般由军司马统领。 军司马再往上就是校尉了。 校尉统兵一般是两千人或者三千人,但是四千五千人的例子也有,并不为定制,因为战时,校尉就是高级军官团体当中的一员了。 而袁树这边直接规定了两千人一营,设一校尉、二军司马统领,固定编制,完善建制,设步兵十校尉、二十军司马。 骑兵方面,以千人为一营,设骑都尉统领,下面只设二百人的曲,由军侯统领,一个骑兵营为五曲,整支骑兵一共五校尉二十五军侯。 弓弩手方面的编制和骑兵差不多,以千人为一营,下设二百人的曲,一营五曲,其中两个弓手曲,两个强弩曲和一个蹶张弩曲,一共也是五校尉二十五军侯。 除了这正规编制的三万人作战队伍之外,袁树还别出心裁的设立了一支【后将军直属亲卫队】的编制,将之设置在了三万人正规编制之外。 本来袁树还打算坑一把袁逢,让他把这支人马的军费也给出了,结果袁逢死活不答应,说实在是抠不出钱来了,袁树没办法,只能由自己出钱养着这支直属亲卫队。 这支亲卫队里包含着一支亲卫骑兵和一支亲卫砲兵。 亲卫骑兵交给骑都尉许崇统领,全都是精选出来最为精锐的骑兵,一共七百人,各个骑术精湛,能够骑射,搏杀能力也相当优秀,属于以一当十的绝对悍勇之士,其中还有三百多人直接就是一心会出身。 他们属于是袁树身边最后的壁垒,在万般无奈之下需要拼命保全袁树的最后力量。 或者说万一袁树杀瘾上来了,憋不住了,非要冲锋陷阵展现自己的强悍,那就由他们保护袁树,让袁树千万注意自己,可别一不留神人没了,那就完了。 更直白的说,这支亲卫骑兵存在的意义就是【袁树如果死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活】。 至于亲卫砲兵,那就更加直观了,砲兵砲兵,就是操作各类投石器的重型攻城部队。 袁树已经预料到未来的战争不会局限于草原骑兵突击战的层面,未来,他必然会把汉帝国的势力延伸到外部,延伸到更西边,所以攻城部队的重要性是很大的。 西边,还有不少具备一定生产能力的国家,他们也有雄壮的城池。 那可不是简单的骑兵就能拿下的。 所以袁树决定投入大量资源和金钱用于改进建设更新式、更有杀伤力的攻城部队,眼下的投石机都只是非完全体形态,他还打算继续研究更有威力、更加精准的投石机,争取达到回回炮的程度。 如此,普天之下,将没有任何一座城池能够抵挡他麾下这支砲兵的强悍能力。 目前,整支军队最初的二十个校尉全都是一心会员,其他的军司马、军侯之类的职位也多由一心会员、良庄老庄户出任,只有少数任命给了经历、能力都非常过硬的新招募人员。 另外,袁树还任命了卢植为偏将军,任命了范隶为裨将军,成为这支军队的二三把手,也是自己的重要辅佐。 原十三太保里跟随他一起建军的还有廉达、俞畴、戴化、黄志、邓颖五人,他们全都被任命为校尉,成为军队里最主要的负责军官。 反正这支军队的主导权打一开始就被袁树牢牢掌握在手,从来不曾松开过。 至于在其他的细枝末节上,袁树也有一些特殊的任命。 比如把曹操放到了军队中下层让他成为一名屯长,同时夏侯惇也被人到了军队里做屯长。 袁树觉得曹操显然不仅仅只是屯长的材料,只要给他机会,他很快就能出人头地。 至于夏侯惇,再怎么菜,也不至于连一个屯长都做不好,历练一下,等之后并州方面有什么合适他的后勤职位,再把他任命过去,让他从基层开始做起,以后当一个好的后勤官员,也不错。 除此之外,袁树还把荀攸、钟繇、张纮这三人召回到了身边。 他决定任用他们初步组成自己身边的专业参谋团队,协助自己指挥这支三万人的大军。 (本章完) 第297章 袁树的参谋团队 第297章 袁树的参谋团队 根据这个时代的讯息传递效率,一名将军最多能够直接指挥五千人作战,再多,就超出了效率的传递上限。 所以但凡能够指挥大兵团联合作战的,都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名将背后,必然有一个专业高效的参谋团队与得力的下级将领协力。 诚然,更多的军事将领本就不具备指挥大兵团协同作战的能力与资质,但就算有,也要有高效的参谋团队协作,否则指挥上的硬要求根本达不到。 而纵观整个汉末三国的征战历史,明确展现出三万人以上大兵团军事行动指挥能力的人,只有两个半。 一个是袁绍,一个是关羽,剩下来半个是曹操。 这两个半人里,袁绍和曹操都是明确有非常强有力、专业且高效的参谋团队在背后协作、帮助他们指挥,且留名者很多,比如郭嘉、荀攸、程昱、荀谌、许攸、田丰、逄纪等人。 而一旦失去了这种高效率的参谋团队协作,陷入逆风局面,曹操首先会拉垮下来。 失去了郭嘉、荀攸这两个主要谋主之后,曹操在214年之后所亲自指挥的诸多战争多以失败或主动撤退告终,开拓效率明显降低,甚少能够达成最初战略目标。 可见曹操的大兵团指挥能力受专业参谋团队的影响比较大。 袁绍反倒比曹操展现出了更强的大兵团指挥能力。 以一个渤海太守的身份而取得了冀青幽并四大州、且几乎没有什么败绩,本身就是对其军事实力与能力的一种体现。 官渡之战的正面相持战场上,虽然失去了颜良文丑,但是袁绍依然占据上风,曹军多次被袁军正面击败,战线一步步往曹操的大本营推进,曹操几乎失去坚守的信心。 只是袁绍的政治能力明显差了曹操一个等级,政治工作做得不好,未能很好的协调内部斗争,导致重要军事参谋许攸投靠了曹操,把乌巢的位置告诉了曹操。 至于关羽,他的身边应该也有专业参谋团队,不过留名者不多,参谋团队对关羽的影响力比较有限,可能更多的还是关羽经过锤炼之后的自身能力非常强。 毕竟自古以来获得“威震华夏”赞誉的,翻遍二十四史,只有他一人。 那场影响天下局势的大会战,他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同时对抗魏吴双方的联合绞杀,在如此局面之下,他愣是全歼曹操麾下最精锐的野战兵团,一度逼得曹操要迁都避其锋芒。 因此,袁树可以认为一个好的参谋指挥团队能够弥补主将在全局观上的不足,能够代替主将做出诸多正确的判断,只要主将能够信任他们,往往也能打出不错的战果。 袁树不清楚自己是否具备这种大兵团指挥能力,但是他觉得就算自己不能,也可以利用强有力的专业参谋指挥团队来辅助,利用他们的群策群力为自己实现有效的指挥。 比如得到诸葛亮、庞统、法正等人帮助之后的刘备。 刘备显然没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能力,早期的集团里也缺少相对应的人才,但是得到了强有力的参谋团队之后,以他自身的优秀领导素养,一样实现了整个集团的火箭蹿升。 所以袁树认为自己就算没有足够的大兵团指挥能力,但只要能够拥有一个专业参谋团队,再加上自己的政治能力,将这个参谋团队驾驭住,那么一样能够实现对其他敌人的降维打击。 韩信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多多益善。 能够指挥大兵团联合作战的个人或者团队就是那么牛逼,就是那么有底气,不管来多少士兵,他们都有自信可以指挥,都有自信可以利用这些士兵达成他们的战略目标。 至于参谋团队的建设,袁树很早就开始设想了,并且也注重选拔一些在这个方面有能耐的人才。 荀攸是历史帮他挑选出来的绝对英才,军事能力一流,所以荀攸自然就被纳入了他的参谋团队之中。 钟繇和张纮也是历史帮他挑选出来的人才,张纮能辅佐孙策攻略江东,钟繇能总督关中应付凉州韩遂等众多反叛势力,足以证明这两人的能耐。 另外,袁树还从一心会保卫部团队内选拔了五十多名展现出参谋能力的会员纳入了参谋团队之中,组建了一个有较大规模的参谋团,预备让这支参谋团队成为他麾下最值得信赖的中枢指挥机关。 对了,还有那个主动投效的王朗,因为在鬼畜方面的巨大成就,袁树也没有忘了他。 而且,他真的不是被诸葛亮骂死的,也不能算是什么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和夏侯惇一样,他在治理后方的能力上是可圈可点、受到承认的,他担任过会稽郡太守,治理数年,郡内平安无事,受到民众的爱戴,又在任上正好遇到了孙策平江东之战,与孙策交手过一阵,一度和孙策打的有来有回。 他是个有实际才能的治理型人才,与夏侯惇差不多,在袁树团队中的定位,就是经营后方、保障后勤供给的角色,在这个层面,袁树还是比较期待他的。 所以袁树也把王朗从地方招了回来,准备给他安排一个保障后勤供给的职位,成为后勤团队中的一员。 至此,袁树等于是把军队划分成了三个团队,征战团队、参谋团队和后勤团队,众部下各司其职,各管一摊,袁树总督其中,执掌全部的权柄,成为这支军队当之无愧的最高统帅。 经由朝廷的任命,他以后将军的身份统领这支军队,并且由他自己做出决定,给这支军队授予了一个特殊的军号——天雄军,以彰显这支野战兵团的不同寻常之处。 天雄军这个大整体之下,最初的各营都是用数字代称的,比如步军第一营、骑军第二营、弩军第三营之类的,袁树和众校尉、军司马约定,只有立下战功的营队才能获取军号,军号将成为荣耀和铁血的象征,并非寻常人等可以拥有。 这也被袁树当作激励军队奋勇拼杀的一种奖励手段。 除此之外,袁树还仿照一心会内部建设,在天雄军内也设有专门的军医处、军法处、军饷处、军粮处等等,给后勤团队重大职权,施加重大责任,要求后勤团队为一线士兵提供绝对凌驾于这个时代的服务。 袁树反正秉持一个信念——皇帝不差饿兵,饿肚子的军队绝对是打不好仗的,他直接给军队规定一日三餐,平时两干一稀,战时三餐全是干饭,还要搭配肉类、油脂,让士兵有足够多的热量储备。 而他的这些后勤要求也让袁逢大呼上当,本以为只是按照寻常军队的供给来给这支军队提供,结果袁树直接把标准拉到了顶,给袁逢埋了一个大坑。 有你这样坑爹的儿子吗? 但是正所谓自己刨坑自己埋,袁逢也没有办法,袁树都决定自己钱养着亲卫队了,以后要是扩军也不找他出钱,他这个当爹的难道还能把这三万人的军费也给推脱掉? 实在没那个脸,就只能硬着头皮给袁树想办法了。 也多亏了之前袁树的内部建设,把宫廷耗费给限制在了一个很低的层次,原本属于皇室小金库的少府变得十分宽裕,于是袁逢直接把少府的储蓄和预算大批量的拿过来充作军费,把皇宫里那些装点门面的经费全给砍了。 美其名曰——军国大事乃国家命脉,不可马虎。 苦一苦天子,骂名由少府唐珍和我的好大儿来担! (本章完) 第298章 现在跳船还来得及吗? 第298章 现在跳船还来得及吗? 看起来,因为长期被袁树坑,袁逢也获得了一些应对被坑的经验,袁树想要继续坑爹,难度会不断变大。 不过他现在也不是很在乎了,因为他正处在势力集团完全独立自主的前夜,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接下来就是深耕地方、建设良庄、打造独立自主经济基础的事情了。 时间,只待时间,只要时间够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袁树信心满满的期待着自己能够完全独立自主的那一天。 然后一转头,看到了笑容可掬的刘表。 对于这位曾在历史的舞台上留下了不少痕迹的枭雄,袁树多多少少怀有一点好奇心,多方观察之下,发现他确实有点过人之处,比如特别会交际,语言艺术拿捏得很巧妙,是个交际带师。 眼下这种敏感时期,这位交际带师能够出现在自己面前,为的肯定只是一件事情。 好歹也是曾经的老相识,袁树对刘表的到来是欢迎的,与他笑着寒暄,谈论了一些过去在茂陵良庄的事情,随后便带着他一起游览募兵大营,为他介绍自己募兵的一系列成果。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氛围十分轻松愉快。 “听说子嘉此番是要招募三万人组成一支精兵,专司外出征战,是吗?” “是啊,此番叛军作乱,朝廷失了先机,又要时间整顿军队,未能第一时间出击,造成了一些小麻烦,有感于此,我才产生了这一想法。” “的确如此,若能火速出击,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歼灭贼军,也能少掉不少波折,子嘉有此感悟,可见的确是上了心了。” “哦?这样一说,刘公很是赞同我想要建设的这支新军了?” “那是自然,眼下四海生变,国家局势不稳,怀有不臣之心的人很多,图谋不轨的也不少,有强大的军队震慑四方自然是好事,不过……” “不过什么?” “表亦听闻有官员上表称朝廷财政困顿,连年征战之下国库空虚,没有军费筹建这支常备军队,为此还有不少人与袁司空产生了争执啊……” “嗯,确有此事。” “那袁君是如何看待的?” 刘表面色不改,但一双细长的眼睛却在不经意间打量着袁树的表情,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袁树的表情变化,似乎想要从中把握住袁树的情感变化。 不过,他并没有看到袁树的表情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记得孝武皇帝时,长安有大军数万,每当天下有变,皇命一至,三军出击,逆贼授首,前后往往不过月余,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逆贼全部铲除,最大限度的减少逆贼给天下带去的损伤。 此番作战之后,眼见战区战火四起、流民遍地,一片狼藉,更是深有感触,一将功成万骨枯,如非必要之战,应当尽可能避免,若为必要之战,也应该尽可能将时间缩短,不要让战火过于肆虐,以免民不聊生。 与之相比,三万军队的军费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战火之后十数万乃至数十万流民的安置、生存问题,难道三万军队的军费要比这些事情费的钱财更多吗?一着不慎酿成民变,则又要动兵镇压,何苦?” 袁树仿佛只是在就事论事,脸上满是悲天悯人的表情,并没有听出刘表话语里潜藏的意思。 刘表顿时觉得有点郁闷。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袁树谈论那群屁民的战后安置问题,那群屁民又不是山阳郡人,此番作战又没有牵扯到山阳郡,刘表可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他来这里是为了探探袁树对张俭事件的看法,探探他的口风,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袁树主导,以及张俭有没有被营救出来的可能性。 他担心袁树出于对张俭的极度不满,会想要杀了张俭。 一个张俭死不足惜,但是如果为此导致执政的袁氏集团和回归党人集团之间产生嫌隙甚至进一步导致互相针对,这可就绝对不是刘表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毕竟刘表也是回归党人的一份子,他和张俭的关系还非常不错,但是他完全不认同张俭此番莫名其妙对袁氏的针对,要是因为张俭导致自己也被袁氏集团列为打击目标,那可就太不值了。 救张俭,就是救自己。 刘表甚至寻思着这一次要是能够把这个事情摁下去,他一定要劝说张俭别再继续闹事,如果张俭不听,他说什么也要和张俭断绝关系,并且公开决裂,这样以后张俭再犯蠢也不会牵连到他了。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把张俭的事情给摁下去。 于是,他的大脑紧急开动,疯狂的组织着接下来的话语。 “嗯,的确如此,子嘉有如此仁义之心,实在令人叹服,与战火扩大的损失比起来,建立一支军队的耗费确实会小很多,若然如此,则大汉的局势会更加稳定一些,不过…… 子嘉,在我看来,朝中那些官员的想法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三万军队一日耗费数百万钱,这笔钱款的支出确实庞大,虽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说,这终究不是一笔小开支。” 袁树本来对刘表的来意就是心知肚明,此前不过是故意与他纠缠,说这说那,只是兜圈子而已。 现在听着刘表有点越发深入、燕国地图有点绷不住了,也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沉不住气了? 还以为你这单骑入荆州的枭雄有多少能耐呢! 于是袁树勾起嘴角,打量了刘表一下。 “听刘公的意思,似乎有为那些鼠目寸光之人开脱之意啊。” 袁树这一说,把刘表给小小的震慑了一下。 鼠目寸光? 这话语可不算是和善,难道袁树真的很生气,一定要把张俭弄死?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子嘉,彼等虽然鼠目寸光不假,但是国库空虚并非妄言,天子登基还不到一年,雒阳连遭多次乱局,损耗颇大,眼下四海之内天灾人祸不断,正是用钱之际,彼等言语虽然有些不敬,但是忧国忧民之心不假啊。” “忧国忧民之心?” 袁树佯装不屑道:“他们若真有忧国忧民之心,我倒是高看他们几眼,大乱将起之时彼等无所作为,大乱之中彼等只知逃遁,大乱之后又开始兴风作浪,真正为国为民除害的人在他们眼里成了罪人,此等倒反天罡之举,难道可以忽视吗?” 刘表一时无言。 “这……” 袁树继续开炮。 “遇到灾祸的时候,他们只知回避自保,回归太平之后,又兴风作浪争权夺利,这样的人不过是虫豸罢了,与这样的虫豸同朝为官,又怎么能治理好大汉朝呢?刘公,您说呢?” 袁树这下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刘表的脸。 刘表感受到了袁树锐利的视线,只觉得那锐利的视线比较灼人,令他无法直视也不敢直视,生怕灼伤了他自己的眼睛。 他却是没想到袁树对张俭的看法居然那么大、那么严肃,这话听着,袁树是不打算放过张俭了啊…… 张俭要是完蛋了,党人集团也会受到冲击,当人集团受到冲击,政治前途堪忧,大集体的政治前途堪忧…… 那我的前途不就没了吗? 哎呀我擦!情况不妙啊! 现在跳船还来得及吗? 刘表顿时慌的一批。 (本章完) 第299章 不搞扩大化就好啊 第299章 不搞扩大化就好啊 不过刘表到底也是经历过生死一瞬间、见过大世面的成熟官僚,他深深的明白自己不能在这里乱了阵脚,并且进一步开始思考袁树这么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觉得袁树不是平白无故这样对他说的,袁树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所以才故意这样把话说得很严肃。 关键此时此刻,袁氏集团和党人集团直接闹掰了有什么好处呢? 对双方有什么好处? 袁氏集团面临着执政地位的危机,党人集团则面临着第三次党锢之祸可能爆发的危机,这绝不是他们双方想要看到的,这一切的一切,本不应该发生,所有一切混乱都是张俭这个人造成的,与党人整体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刘表所知道的,只有少部分党人官员对张俭的态度比较认可,大多数人都不认可张俭这个时候搞事情。 大家蜜月期都还没过,甚至蜜月都还没有开始,你就直接开始作妖搞事情,这如何符合我们整体的利益呢? 所以刘表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猜测,他打算尝试一下主动出击,如果他猜对了,那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子嘉,你所说的,我当然也能理解,朝中有些大臣的确是行为不端,在不合适的时候说了不合适的话,我非常不认可这种行为,并且我所熟识的很多人也都对这种行为很不满意,多有抨击。 当下这个情况,大汉还有不少忧患没有处理,内忧外患不断,雒阳作为帝都,天子脚下,实在不应该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若有个别人不明事理,一定要生事,处置了也就处置了,但是,万不可使事态扩大,你以为呢?” 说完,刘表满脸期待的看着袁树。 袁树哪里还能不明白刘表是什么意思? 他几乎就是明牌了,明着告诉袁树关于张俭的事情最好到此为止,而不要继续扩大,只要不继续扩大,张俭的处置问题就是九牛一毛,并不重要。 看起来,刘表已经猜到了掀起舆论攻势、要废掉张俭的人就是袁树,而他此来就是为了证明这个猜测,并且进一步判断出袁树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仅仅只针对张俭,还是有扩大化的趋势? 当然不至于扩大化,这个时候扩大化,就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能收拾完毕、北上对付鲜卑了,而且现在就和党人集团搞内部斗争,更不利于清算宦官集团势力之后的这段恢复期与发展期。 蜜月短暂,但是很甜,哪怕终将消失,毕竟存在过,为什么要直接舍弃呢? 于是袁树笑了笑,转过身子面对着刘表。 “刘公,个别虫豸当然不会影响到大局,眼下,外有鲜卑、羌乱尚未完全平息,内由宦官余孽尚未清算完毕,这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雒阳实在是不应该继续发生什么太大的波折了,这一点,我完全认可。 其实此番若不是个别虫豸主动挑起事端,也不会横生枝节,当初,宦官为了攻击袁氏,估计散播谣言,说袁氏将要联合宦官,引得雒阳城内大量虫豸群起而攻,袁氏一时间狼狈不堪,这样的事情,袁氏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袁树也把自己的牌告诉了刘表。 刘表听后,心中一喜,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猜测和试探全都办对了。 这件事情,的确就是袁树在主使,一切的一切还真的不是袁逢的手笔,就是袁树在其中操作,且针对的,只是张俭一个人,并没有扩大化的想法。 这就好啊!这就好啊! 只要双方的目的是一样的,能够达成这种默契,那么一个张俭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还有那么多的权力、那么多宦官集团灭亡之后留下来的刀乐还没有分润掉,那么多好处还没有拿到手里,你现在就要和操刀子分蛋糕的人闹不愉快? 非要人家把切蛋糕的刀子捅你胸口你才开心是吧? 此番默契既然已经达成了,刘表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整个人直接放松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许久未见,子嘉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真是让人惊叹啊,其实这些年在茂陵良庄里,我,还有其他人也一起听说了不少子嘉的事情,知道你的威望一日胜过一日,都非常高兴。 你的学派,你的学说,在未来都很有可能登堂入室,成为天下显学,如今更是操持大权,身居高位,还如此年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届时,还望你多多提携啊!” 刘表恢复了笑容可掬的模样,向着袁树鞠躬行礼,一派为了前途完全不顾及年龄、辈份差异的急不可耐的模样,倒是让袁树觉得有点好笑。 哪里还有点名士风范呢? 不过转念一想,刘表或许从来就是一个身段柔软、善于变通的人,他从来也不是一个死硬分子,他非常懂得政治权力运行的底层逻辑,所以才能够在波谲云诡的汉末乱世中求得一片生存之地,直至病逝。 至于张俭…… 相差太远了! 此后,两人继续并肩前行,袁树为他介绍了不少军营里的事情,指着已经招募进来的正在训练的新兵们给刘表看,刘表见到这些身姿雄壮、孔武有力的三河高质量男性,啧啧称奇,称赞袁树必然能带出一支强有力的新军来。 一阵吹捧结束之后,达成了目的的刘表也就向袁树告辞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或许是良心发现、良知未泯,刘表还对袁树说了一些事情。 “在良庄的时候,或许你不知道,但是夏公和张……张公对你的事业都比较赞许,称赞你的良庄内没有饥谨之忧,对你的心学也多有钻研,各自都有些看法。 他们或许是刚直了一些,不过,就我个人看来,仅仅只是我个人看来,他们其实并不是想要做大事的人,不过是就事论事,看到不符合心意的事情就想要做出改变。 我们都在袁氏的庇护下得以活命,这一点我们是感激的,非常感激,只是每个人表示感激的方法或许并不相同,所以……还请子嘉不要误会太深。” 刘表说完,端正了自己的冠服,向着袁树深深一礼,而后翻身上马,打马离开。 望着刘表离去的背影,袁树稍稍叹了口气。 他相信刘表说的是真的,只是局势在此,容不得他有什么妇人之仁。 掌握最高权力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尤其是袁氏并非皇族,没有很高的不可企及的身份,原则上来说,袁氏能做的事情,什么马氏张氏王氏李氏都能做,只要他们有实力。 汉高祖刘邦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了一道护身符,名为“白马之盟”,规定非刘氏不能称王,而若要成为皇帝,就应该先称王,然后才能顺理成章的登上帝位。 尽管这并非是什么不可打破的金科玉律,但是在奉行一套传统价值观的古代社会之中,你能顺着这条路线走,登上帝位所面临的阻力肯定远远小于直接打破这一套规则所面临的阻力。 因为打破一套规则容易,重建一套规则却是千难万险,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 刘邦这一手,确实给后来的篡位者带去了很大的名不正言不顺与规则方面的困扰。 对于袁树未来的前进方向,也是有一些阻碍的。 (本章完) 第300章 袁树的魔法震撼 第300章 袁树的魔法震撼 袁氏并非刘氏,在白马之盟的约束下,无法顺理成章的称王。 甚至连公爵在东汉一朝都只是前朝皇室子孙的专属爵位,并不是授予臣子的,而是授予客人的,持有公爵者在大汉等同于汉皇室需要善待的客人。 既然是客人,就要老老实实,不能“喧宾夺主”,否则是非常不礼貌的。 所以从身份地位上来说,袁氏家族和许许多多士人家族、大豪强家族一样,并没有本质区别,袁氏能办到的事情,很多家族只要足够牛逼、有强悍的武力,一样可以办到,这就否绝了袁氏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 如果不能展现出强悍的绝对威慑力,如果不能用武力建设起恐怖威慑,则必然会引发一轮又一轮针对袁氏专权的挑战运动,此起彼伏,难以终结。 以袁逢这种和平主义的政策和应对手法,断然无法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下维系袁氏专政的存续,所以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做的比较干脆彻底,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袁氏有充分的名义和武力可以在精神和肉体层面对反叛者进行双重打击,让他面临社会性和生物性的双重死亡。 这一切都只在袁氏的一念之间。 袁树并不会杀死张俭,但是他也会让所有人知道,张俭除了一条生物意义上的生命之外,什么都不会剩下。 他可以杀死张俭,但是他没有。 或者说,就算要除掉张俭,也不会由袁树或者袁氏亲自动手,这种会脏了自己手的事情,袁树才不会去做。 他是要站在阳光下的人,这种脏活儿,只能交给同样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去做。 怀着这样的信念,袁树派人送消息给袁逢,让袁逢知道自己已经和党人那边谈妥了,张俭已经被抛弃,只要短时间内别让他死了,怎么处置都可以。 所以袁树建议光是将他罢官夺职还不够,还要让他深刻的领会到什么叫绝望。 他建议由司隶校尉府出面,利用他之前的黑料对他进行审判,判张俭一个过失杀人之类的罪责,按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概念给张俭增添罪名,以此进行道德审判。 这个典故现在还没有出现,这是在魔法晋书目录里才出现的典故。 但是这里头包含的意思却比较明确,就是直接责任和间接责任的概念。 袁树打算提前为大汉士人们引入这个概念,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魔法震撼。 反正儒家士人最喜欢用这种道德审判来给他人定罪,只要道德上有污点,就会被人诟病,这如何不算是一种用魔法对抗魔法呢? 袁逢那边很快得知了此事的结果,对袁树的能耐感到非常的欣慰,甚至还有一丝丝小小的佩服,觉得自己能生出这样的儿子真是太牛逼了,直接同意了袁树的操作需求。 袁树则转达消息给段煨,让段煨从间接杀人的角度上给张俭安插道德罪名,进行道德审判,争取在社会性意义上判处他死亡的罪行,然后给他判一个服役之类的刑罚,让他去受害者家乡服役,以此赎罪。 段煨得知袁树的要求,惊呼六百六十六!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对付人的办法! 雒阳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套路那么深,搞得他都有点想回老家了。 不过他的凉州老家现在治安不怎么好,与之相比还是套路深的雒阳比较安全,所以段煨还是选择了顺应袁树的要求,进行了一番操作,对张俭进行了间接杀人罪的道德审判。 他宣布承认宦官的主要杀人责任,宦官是一群混帐、王八蛋、寄生虫,丧尽天良,罪该万死,所以被司空袁逢、后将军袁树全部剿灭,清算到底,这是符合天意的。 但是宦官有主要责任,张俭也有次要责任,他本可以选择逃入深山老林,避开人烟,就算为此身死,也不过死他一人,但是他却选择逃入人家,以致数千人为他而死。 既然决定反宦官,本就改心存死志,置生死于度外,诸多反抗宦官的党人义士都有此觉悟,并且为此慷慨赴死,气节高尚。 为什么你张俭又要反宦官、又要亡命奔逃于人烟稠密之处,让宦官有借口屠戮郡县、残害忠良呢? 本是一人的劫难,却要让数千人为其分担,那数千人虽然不是张俭杀的,却是因为张俭而死,张俭没有触犯律法,却抵不过上天降下的责怪。 因此,司隶校尉段煨上表朝廷,建议判决张俭七年徭役,分别在七个有人为他而死的郡国中服徭役,以此作为赎罪的方式,等七年之后再解除徭役,令其返回家中,终生不得出仕。 表奏送到皇宫,不过半日就得到了批准。 据说刘悝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段煨的建议,立刻盖上玉玺,认可了这一决议。 这一决议很快传回了司隶校尉府,司隶校尉府派人宣读圣旨,宣读对张俭的惩处结果,张俭听后,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苏醒。 随后,段煨下令将张俭的府邸查抄,所有财物全部没收,其家男女老幼三十九口人都要随着张俭一起前往七个郡国服役七年,一天不会多,一天不能少,以此作为对张俭的惩罚。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刘表正在夏馥的府上,同时,名士、议郎荀爽也在府中。 三人共同商议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而后一起得知了朝廷对张俭的惩处。 得知以后,夏馥当时就十分感叹。 “张元节半生功名毁于一旦,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荀爽也连连感叹。 “古人常说为人办事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张扬,张元节虽有才德,却失之谨慎,贸然与不该为敌之人为敌,可悲,可叹!” 刘表则想起了之前与袁树的交谈,深深叹息。 “张元节几乎必死,却仍然得以活命,袁子嘉终究还是仁德之人啊。” 听到刘表如此感叹,夏馥和荀爽都很意外,于是询问,刘表这才把之前自己与袁树交谈的事情告诉了两人,并且告诉他们策划主持这件事情的就是袁树,而并非袁逢。 “袁司空为人敦厚,不会设计出如此环环相扣的必死之局,袁子嘉机敏权变,多谋果断,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必有所得。” 夏馥和荀爽听后都很惊讶。 尤其是夏馥,在他的印象中,对袁树还全都是正面的观念,记着的全都是袁树做过的好事,比如设置良庄以活人命、售卖低价粮食以平抑粮价等等,这些都是心善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结果针对张俭的连环拳居然也是袁树打出来的。 他居然是个打拳高人? 所以他有些不敢相信。 “景升,你是说,这些事情,都是袁子嘉做的?” “是的。” 刘表感叹道:“子治啊,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袁子嘉啊,我现在甚至怀疑袁司空和袁子嘉之间的关系与我们过去所认为的有些不同,我们都觉得是袁司空为主、袁子嘉为辅,可我现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袁司空才是辅的那一个,袁子嘉才是做主的那一个……” “这……不可能吧?” 荀爽从惊讶中反应过来,觉得刘表的想法太过于天马行空,连忙摇头道:“袁司空再如何溺爱自己的儿子,也不可能任由小辈做主,而且袁司空也不是无能之辈,更何况还有其他袁氏族人在朝为官,难道他们都听从袁子嘉的号令?难道袁子嘉已经是袁氏之主了?” 刘表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虽然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是我却觉得这些事情放在袁子嘉身上,莫名的合乎情理,慈明公,袁子嘉,那可是十二岁就成为经师的人,他是被马公认可的学术传人,马公授徒数十年,弟子们生何止上万? 优秀者比比皆是,何止袁子嘉一人?更何况据说袁子嘉只跟随马公学习一年有余,马公为何却绕过诸多门生弟子而把袁子嘉认定是继承人?您可不要觉得是他的家世所致,当时他的家世虽然显赫,却也没有如今这般。” 荀爽觉得刘表说的很有道理,袁树的确是一个从扬名开始就与众不同的真正的天才,大家都在玩轿子人抬人的游戏,互相吹捧各家稍微有些聪慧的子弟是各种各样的天才,从小就培养名声、人设。 可是这里头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倍儿清楚。 可唯有袁树,那是真天才,真牛逼,不仅名声大,名声还特别真实,不说含金量,他本身就是一块真金! 整个雒阳的官方学术力量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个人,都被他反过来操翻在了地上,输得一塌糊涂,一战奠定关西最强经师之名,甚至有人称其为辩经之神! 到了这个地步,他稍微拥有一些权谋本领、搞一点有的没的,不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而且想到这一点,荀爽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之前我在朝中与人交流,偶然听说少府改制与通政司的建立就是袁子嘉的手笔,当时我还觉得不可能,怀疑是袁司空为了让袁子嘉扬名而故意派人宣扬的,但是现在说来……” “应该就是如此。” 刘表点了点头:“我询问了一些当时就在朝中的官员,得知根据当时传出来的消息,少府改制与通政司的建立确实就是袁子嘉的手笔,是他向袁司空建议,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变动。 眼下,少府改制,皇宫之中全归少府统领,宦官被压制得死死的,不得升迁,更不能识字,再也无法干预朝政,再想要出现乱政的权宦,基本就是不可能的。 还有通政司,主掌一切朝廷与地方官府之间的奏表传递,分门别类专司负责,效率更高了不少,权力还被牢牢掌控在袁氏手中,任何消息,就算是吾等想要知道,都要等通政司放出消息。 此等手笔,将宦官得以乱政的根基全部铲除,将所有权势掌握在手,一番改制迅猛如雷电,根本不像是袁司空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虽然很奇怪,但也唯有袁子嘉能做到了。” (本章完) 第301章 天雄军正式成立 第301章 天雄军正式成立 三人相顾无言,沉默良久。 除了刘表早就有所觉悟,夏馥和荀爽还是难以确信他们所揣测的就是真实的情况。 袁树今年不过十八,怎么就有如此牛逼的政治能力呢? 除了天纵奇才,也没有别的理由能够解释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张俭是没戏了,他这个人的名声彻底坍塌,沦为了社会文化体系下的牺牲品,并且,也成为了两派政治势力达成平衡默契的共同祭品。 有了如此祭品,党人集团算是明白了袁氏执政的决心和手段,知道了袁氏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同时也获得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安稳,避免了被袁氏专政集团的针对。 同样的,袁氏也达成了立威的目的,实现了对袁氏专政局面的维护。 双方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张俭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对于袁逢来说,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就可以稍微轻松一阵子了,不会再有人莫名其妙地跳出来质疑他的所作所为,他就能全身心的投入到他所擅长的事情之中。 比如他所擅长的政务处理,对全国各地宦官财产的清算与整理,还有对袁树建立军队所需要的一些物资的筹备。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袁逢是个埋头苦干的实干家。 这些事情他不仅能做好,甚至还能抽空出来主持安排袁树结婚的事情,在袁树完全没有参与到婚礼准备过程当中的情况下,愣是帮袁树操持好了婚礼所需要的方方面面的事情。 到了五月中旬,所有结婚的时候所需要的礼仪、工作,袁逢都已经全部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再根据袁树的具体需求,决定一个正式成婚的日期。 为了筹措结婚的事情,杜氏家族那边也派来了足够专业的团队,甚至自掏腰包,了很多钱在结婚典礼的用度上,大有要一把揽过全部销的架势,只要袁树这个人,别的什么都不要。 他们这样的态度让袁逢是很满意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这场婚姻都是杜氏高攀,就算此前袁氏父子还没有发起兵变夺取政权的时候,袁氏的门第、社会地位都远高于杜氏,更别说眼下这个时期,袁氏父子成为帝国实际掌权者,杜氏一旦与之结亲,就等于取得了类似“外戚”的地位。 这对于杜氏来说,无异于一次阶层飞跃,这是他们祖祖辈辈盼望了多少年的事情。 眼下终于成真了! 整个杜氏家族的家族掌权者那叫一个激动。 此前袁氏发动兵变成功以后,尤其是平定叛乱成功以后,杜氏都相当担心袁氏会不会抛弃之前的婚约,给点补偿就宣布婚约作废,然后去找其他更有实力的家族联姻,为此,很多人吃不想睡不好,各种打探消息,昼夜不安。 他们真的很害怕袁氏做出这样的事情。 真要发生了,杜氏也无法反制,以袁氏掌握大权的格局,杜氏只能咽下这枚苦果,沦为笑柄。 但是好在袁氏出乎意料地遵守诺言,依然维持着婚约,在平定叛乱之后,就由袁逢做主,传消息给杜氏,让他们准备成婚的事情,预备在六月左右为袁树和杜凝操持婚礼。 杜氏狂喜之下,为表诚心诚意和感激,直接出动大量家族力量赶赴雒阳协助筹备,主动揽下大批量的工作,考虑到袁氏“国务繁忙”,他们甚至打算包揽了袁树在雒阳建造府邸的事情。 袁树既然要成婚,又有专门的职位,当然不能继续住在袁逢府上,不过倒也没有必要重新建造宅邸,雒阳城内也没有那么多的空地,所以就选择了城东的一处曾经的宗王宅邸做了改建,作为袁树成婚之后的“后将军府”。 重建是不需要的,不过稍微装修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所以这个工作就被杜氏要过去了,全力出动为袁树装修新房,还到处打听袁树的喜好,要按照袁树的喜好来。 得知袁树喜欢吃,就特别装修了更大的厨房,得知袁树有早起打拳练刀射箭的习惯,就为袁树装修立刻一个很宽敞的练武场,得知袁树经常喝羊奶,就给袁树在后院开辟了一个小院落专门养了十几头羊。 这些事情袁树都知道,不过打从最开始,他也没有对这场婚礼太过于上心,杜氏女的确很优秀,很符合他的审美观,但是情情爱爱之类的对于他来说只是闲暇之余的点缀,装点门面用的,并不关键。 正如袁逢所说,夫妻之间要是日子过不好,相敬如宾也就是了,反正结婚最重要的是延绵子嗣,以及双方家族的强强联合、利益整合,感情在其中的比重不值一提。 再者说了,两人之间的爱情是有保质期的,过了保质期就没了,人类发育完成之后在任何一个阶段都可能为了任何一个异性而动心、产生爱情的感觉,并不会固定对象,之所以有些人显得很长情,是因为自身道德观念比较重,比较有责任心。 从这个角度来说,袁树觉得人类作为动物这个大团体中的一员并没有什么超脱于其中的地方,动物的发情期类似于人类的爱情期,大多数动物都不会固定配偶,大多数人类一生中也不会只喜欢一个人。 另有极少数动物固定配偶,正如极少数人类长情专一。 都一样的。 袁树从来不认为爱情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对于处在他这个社会地位上的人来说,权力才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与权力相比,其他的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所以从袁逢与杜氏为他风风火火操持婚事开始,袁树就没有什么期待感,依旧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除了必须要他参与的环节,其他的他都不在乎,把大部分精力用在了军队的建立工作上。 到袁逢和杜氏为他准备好了婚礼的全部环节,袁树也终于把天雄军的人员全部招满,正式宣布了天雄军的正式建立,而这一天,距离他结婚还有三天。 又过了一天,袁树正式宣布了天雄军从上到下的建制和领导层规划,颁布了脱胎自一心会会规的《天雄军治军条例》,首次规定了给士兵发军饷、提供饮食、兵器和军装是军队领导团体的责任。 同时,将惩治违反军规的权力收归军法处,一般军官不具备私下里惩罚士兵的权力。 军队物资发放将由军饷处组织,发放前直接公示内容,而后直接发放至个人,不经过军官的手。 任何军官不得以任何理由截留属于士兵的军饷、食物和各类福利赏赐,一经发现,按照军法,斩立决。 凡此种种,都带有浓厚的一心会色彩,是正常军队里所没有的规则,不少士兵、军官都感到惊讶,议论纷纷。 不过以袁树的身份地位和威望,人们也只是议论,并没有任何人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真要有人反对,也不可能在这支军队里立足。 袁树也明说了,给大家反对和不接受的权利,如果不愿接受,可以在一天之内提出,办理离开军队的手续,如果一天之后不离开,就视作全盘接受并且发誓遵守。 以后一旦违背誓言,军法可是真的会杀人的哦! 如此一天之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离开,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不愿意离开这支由袁树亲自统领的常备野战兵团,孰轻孰重,他们是分得清楚的。 (本章完) 第302章 雒阳金市 第302章 雒阳金市 结婚前的最后一天,袁树依然在军营之中,召集全体军官、参谋、后勤人员宣布了接下来几个月时间里的军事训练内容。 他要求大家做好准备,尤其是后勤部门,必须要尽快准备好军事训练需要使用的物资。 高强度军事训练更需要充足的营养补充,如果没有充足的影响补充,会把人练废掉的。 “想要让士兵能战、敢战,就必须要给他们吃饱、吃好,又想让马儿跑,又不想让马儿吃草,那是做梦!” “士兵的补给问题必须要放在第一位!古人说过,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但凡在粮草方面有任何疏漏,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军队靠它的胃来前进,吃不饱,那就走不动!谁敢让士兵饿肚子,我就让谁掉脑袋!” “士不教,不得征,无论是否上过战场,无论是否有各自的本领,我天雄军有天雄军的战法,有自己的作战方式,所有训练都要从头开始,进入这支军队以后,无论你过去是谁,现在,都只有一个身份!新兵!” “加入军队以后,军营就是你的家,战友就是你的家人,互相信赖,互相依靠,互相交付身后,这是我对你们的期待,当然,我也会为你创造出实现这一切的条件!” “我会做到所有我能做到的,你们也必须要做到你们应该做到的,我做不到,你们尽管来审判我,你们做不到,我也会毫不留情的审判你们!” 训练内容宣布之后,在午后,袁树还走在各大军营里,直接接触那些刚刚加入进来的新兵们,一边询问他们目前的状况,询问他们的物资是否全部领到,一边向他们传达自己的意志。 他会打开士兵们的包裹,检查里面的物资是否足量,检查这些物资是否有相对应的质量。 他会询问士兵们对这段时间以来的食物的看法,有没有吃不饱肚子的情况发生,有没有吃不上盐的情况发生。 一直忙碌到夕阳西下,一直跟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巡视的偏将军卢植终于忍不住了。 “子嘉,明日就是你的婚期,你现在应该要回去了吧?再不回去,等雒阳宵禁,你就回不去了。” 袁树眨了眨眼睛,一拍脑袋。 “哦,差点忘了,明日就该结婚了!那……明日一早回去也来得及吧?” 卢植顿感无奈。 “子嘉,我知道你重视军队,不过结婚也是人生大事,哪有明日一早再回去的道理?明日从早到晚要你做的事情会很多,还是快些回去吧!” 袁树想了想,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好吧,那我回去了,这里就先交给你了,师兄,你继续巡查,把所有大营都走一遍,还有,明日,我等你们所有人一起来喝一杯喜酒。” 卢植看着袁树的脸色,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好。” 袁树打马离开了军营,趁着夕阳返回了雒阳城,然后抵达了自己位于雒阳城东部的新家。 不过袁树不知道的是,同一时刻,就在雒阳城内西侧的金市内,曹操和夏侯惇两人正在采买物件。 雒阳城是东汉京畿地区的商业经济中心,有金市、马市和南市这三个市集,号称雒阳三市,其中只有金市在雒阳城内,马市和南市都在雒阳城外的平民居住区内。 金市,并不是单纯只售卖黄金有关物件的集市,而是一并销售铜器、铁器、漆器等等手工、冶金业产品的集市,雒阳城内外的人们所需要的任何一切手工制品都在这里有贩售。 曹操和夏侯惇此来,倒不是因为公务,而是军队里正好轮休轮到了他们,所以便离开军营来到雒阳城内休息游玩。 想着明日就是袁树的婚礼,他们也受到了邀请,所以想要在金市内找些拿得出手的礼品,买下来送给袁树当结婚礼物。 这可是超级大领导兼仕途提供者的婚事,还接到了他的邀请,曹操和夏侯惇都很高兴,正好两人都不是缺钱的主儿,便想着好好消费一下,怎么着也不能给自家丢脸才是。 金市内多是手工制品,且与金属冶炼关系比较大,当然也有一些贵重金属制品的销售,比如一些金银首饰制品之类的,这些东西也是曹操和夏侯惇此次前来金市的主要目的。 买点黄金白银制品,或者要是有些年份的青铜制品也可以,总要是些拿得出手的硬货,所以直接就往高档产品销售区前进,挑选那些一看就特别高大上的门店进去挑选。 对于雒阳城内的金市,夏侯惇倒是第一次来,但是曹操可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年幼的时候就多次来过雒阳城内居住,雒阳三市也逛了个遍,里头有些什么门道,不说门儿清,也是略知一二。 对一些看上去华丽但是实际上品质不行的东西,他一眼就能看穿,然后把眼睛都看直了的夏侯惇拉走,免得这个傻大个上当受骗。 “元让啊,这雒阳是天下之中,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人也都有,这金市内更是集中了全天下最奸诈的一群人,在这里头可要擦亮了眼睛,不然身家性命都给骗光了你还不知道呢!” 曹操摆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样,给夏侯惇传授人生经验。 夏侯惇感到不明觉厉,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跟着曹操一直往前走,再打眼四处张望的时候,便多了一丝警惕,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的钱袋子,生怕被别人骗了去。 两人一路走,很快便来到了金市内数的着的金银饰品店铺。 夏侯惇刚一进去,便给这店铺里的珠光宝气震惊到了,举目四望,他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间黄金屋里,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黄金制品,大的小的,方的圆的,精致的简朴的,连白银都很少看到,全是黄金制品。 天啊,难道全天下的黄金都集中在了这里吗? 于是夏侯惇拉了拉曹操的衣角。 “孟德,你说,是不是全天下所有的黄金都在这一间铺子里了?不然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黄金?我的天啊,这……这也有?这要多少黄金才能打造出来啊?” 夏侯惇站在了一个架子边上,盯着架子上那个黄金打造出来的鼎一阵恍惚。 这样类型的鼎,他家里也有,家里吃饭用的,每到饭点,餐桌上都会有这样的鼎乘着饭食放在饭桌上,不过他家的鼎是青铜打造的,虽然也贵,但也有价,他长那么大,还第一次看到有用黄金打造的食鼎。 “这个黄金鼎要多少钱才能买到啊?怕不是只有天子才能用得起吧?” 夏侯惇喃喃自语。 曹操站在一边打眼看了看这金鼎,笑了笑。 “黄金在其他地方是比较稀罕,但是在雒阳,尤其在这金市里,可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能来到这里买东西的,谁家里、族里没有几十上百件黄金制品? 至于这个鼎,的确是很华贵,不过华而不实,买回家去也是当个摆设看看,谁家还真会拿黄金鼎吃饭饮酒?买得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是不值当罢了。” 曹操倒也想着要不要把这黄金鼎买了给袁树当结婚礼物。 但是转念一想,这么搞,未免太显眼,太惹人注目了。 (本章完) 第303章 好久不见,本初 第303章 好久不见,本初 袁树此次结婚,邀请的都是高门士族、权贵人家,他曹氏在这群人里头算不得太出众,权势、家业、家世都不算最好的。 结果突然掏出来一个那么显眼的东西,袁树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儿,万一叫那些地位更高的人记恨上了,可就不值当了。 于是他很快就把夏侯惇给拉走了,去选那些更加精致好看但又不是很出挑的精巧物件去了。 两人逛了一圈,曹操首先看到了自己要买的东西,接着又帮夏侯惇挑选礼品。 挑来挑去,两人一起挑中了一把镶着金银珠玉、有着华丽装饰的匕首。 虽然不好用,但是看着好看,逼格也还算是可以,关键是贵,特别适合当贺礼。 两人带着他们挑选好的礼品准备结账,然后让店家好好儿的封装一下,结果刚走没几步,迎面碰上了有说有笑的袁绍和许攸。 那一瞬间,曹操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都来不及回避,袁绍的眼睛已经对上了他的眼睛,然后…… “阿瞒?你怎么在这里?” 袁绍显然对曹操出现在雒阳城内感到有些惊讶,不知道曹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连带着许攸也感到惊讶。 “阿瞒?你怎么不在家乡?怎么来雒阳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对于曹操和许攸的疑问,曹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答应袁树北上雒阳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数次的设想过有朝一日和袁绍重逢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 他知道自己离开袁绍、投效袁树这件事情迟早会让袁绍知道,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让袁绍知道,更不知道袁绍知道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站在他身边的夏侯惇显然知道这个场面对曹操到底有多大的冲击,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或者说,这件事情本来就需要让曹操自己面对,他是无法代替曹操面对袁绍的。 而曹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只觉得一阵恍惚之后,眼前的景象重归平静,心中陡然激起的惊讶、尴尬和一丝丝恐慌也在缓缓消失。 他现在是袁树的部下,是一心会员,是袁树非常看好的后起之秀,并且还加入了天雄军,大好前途正在等着他,他完全没有必要顾及袁绍、害怕袁绍。 因为他的后台是袁树。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本初,子远,好久不见了,本初,你此番回来雒阳,是因为袁将军的婚事吗?” 袁将军? 曹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一个反问扔了过来,让袁绍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袁将军是哪位? 哦…… 袁树那小子。 他已经是后将军了。 是朝廷的重号将军,正儿八经的统兵大将。 任何人见到他,都应该尊称一句——袁将军。 袁绍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才终于开口。 “啊,正是如此,堂弟成婚,作为堂兄,我总该回来祝福一番,这不,回来得匆忙,也没有带什么礼品,这便喊上子远一起来挑选礼品了,阿瞒,你……也是来参加他的婚礼的?” 袁绍看了看曹操手里拿着的东西,好像也知道了些什么。 曹操点了点头。 “承蒙袁将军邀请,操倍感荣幸,所以也是来挑选贺礼的。” “哦。” 袁绍这时候还没有往其他地方去想,他知道曹操家中有长辈在袁氏政权体系下做官,作为宦官执政时代的既得利益者,曹氏这一手灵活换家的手段还是值得称赞的,实现了政权过渡的同时还完成了家族延续,被不少人家视作极限操作的典范。 既如此,曹氏受到邀请参加袁树的婚礼也是理所当然的,曹操作为家中长子,一起参加、混个脸熟什么的也是很好理解的。 不过让袁绍有些不满的是,这件事情曹操怎么没和自己说呢? 虽然自己在外地做官,但是袁树成婚,自己肯定是要回来恭贺的,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也不至于不联系自己吧? 联想到这段时间两人连通信都没有,袁绍很快想到,曹氏搞不好是要安排曹操走袁树的路子,看看能不能在袁树手底下混个职位、混口饭吃了。 哼! 狡猾的家族! 之前明明是跟着我的,现在看我发展不好,看那混小子发展的好,就腆着脸上去硬舔? 也不看看自己家里是什么成分! 宦官出身的泥潭家族,脏臭不可闻! 这么个脏东西都想抱上那个自诩清高的小子的大腿? 也不怕他嫌你们脏? 一时之间,袁绍的脑袋里宛如风暴一般席卷了大量的画面,之后快速归于平静,只留下一片白地,再打量着曹操时,脸上的表情里也多了一丝轻蔑、不爽。 许攸心思灵敏,在两人交谈这短短几句话之间,似乎也看出了袁绍的所思所想和曹操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心中有所感触,于是在场面略有些尴尬的时候,笑出了声来,打破了这尴尬的境况。 “阿瞒啊,我知道,你们曹氏现在在雒阳城内的处境不是太好,但是,天下之大,何止一个雒阳?雒阳没有容身之所,便往他处去,何故一定要在雒阳做这种让旁人容易误会的事情呢? 再者说了,袁子嘉何等声势?何等地位?后将军,阳安县侯,麾下三万多弟子门生,又是一支大军的统帅,眼下整个天底下想要投效他的人能从雒阳排队排到江南去,更何况是你们曹氏呢?” 许攸这话就说的很刻薄,句句不说阉宦,却句句都往曹操的心窝子里戳,把曹操戳得好生不快,夏侯惇更是气的红了脸、咬着牙,眼瞅着就要爆发了,那柄将要送给袁树的匕首眼看着就要成为手中利器了,结果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孟德?元让?你们怎么在这里?” 曹操和夏侯惇闻言一愣,循着声音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王朗手上提着一个包裹朝他走来了。 王朗被袁树从外地召回之后,在天雄军军饷处担任二把手,曹操和夏侯惇因为驻军的地方靠近军饷处,所以经常被抽调帮助军饷处办理一些事情,曹操和夏侯惇因此经常和王朗碰面。 王朗消息灵通,得知曹操和夏侯惇是被袁树亲自招募来的,便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便与他们打好了关系,三人经常一起喝酒聊天,相处得很愉快。 眼下见到王朗,曹操心中一喜。 “景兴?你这是?” “哦,明日就是将军大婚,承蒙将军邀请,这便来准备一些礼物。” 王朗笑呵呵的举起了手里提着的包裹,又看了看曹操和夏侯惇手上的盒子,笑道:“你们也是来准备礼品的?哦,对了,将军也邀请你们了,这回咱们军中受到邀请的人也不算多,多是老人,新人可没几个,可见将军看重你们啊!” 夏侯惇摸了摸脸,方才心中的愤怒一扫而空,哈哈一笑。 “我不算什么,还得是孟德,将军看重孟德,这才连带着我一起邀请罢了。” 王朗笑着摇了摇头。 “元让不可自谦,你可是大汉开国功臣之后,未来建功立业、光耀祖宗门楣,未尝不可啊!” “哈哈哈哈,景兴你也太客气了。” 三人便那么笑呵呵的打起了招呼,并且商业互吹,把袁绍和许攸晾在了一边。 特别是袁绍。 (本章完) 第304章 这就是背叛! 第304章 这就是背叛! 看着王朗和曹操、夏侯惇笑呵呵打招呼聊天的模样,袁绍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的消息。 什么叫“将军也邀请你们了”? 什么叫“将军看重你们?” 按照此时此刻他们对话的语境来说,这个将军,显然就是指袁树。 那么将军邀请你们、将军看重你们的意思是…… 袁树邀请了曹操和夏侯惇? 袁树看重曹操和夏侯惇? 这是什么情况? 还有那个孟德、元让,是什么意思? 是他们的表字? 曹操和夏侯惇不是都没到二十岁吗? 怎么会有表字? 他怎么不知道? 这段时间里,这两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说袁绍搞不明白,心思灵敏的许攸也没搞明白,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与曹操、夏侯惇寒暄几句,王朗转过脸,看了看面容呆滞的袁绍和许攸。 “孟德、元让,方才你们是在和这两位交谈吗?这两位是?” 夏侯惇看了看曹操,摇头笑了笑。 “这位是将军之堂兄,平原郡太守袁绍本初,那位,是袁本初的友人,河南尹麾下书吏许攸子远。” 王朗闻言一愣,顿时重新打量了起来这两人,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说起来,王朗虽然是一个徐州传统士人家庭出身的士人,但是行事作风却比较直接,没有那种传统士人身上受到条条框框束缚的束缚感。 他喜欢结交朋友,主打一个与人为善,主要不是触碰了原则性的问题,他尽量不想和任何人作对。 如此一来,他在袁树麾下核心团队里虽然暂时不算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人际关系还是不错的,经常和很多人聊天、喝酒、聚会,消息灵通,基本上什么事情都知道一些。 其中就包括袁树本身的家庭关系。 他曾听说袁树与他的两位兄长之间关系比较一般,甚至早些时候他还听说过什么袁树和袁绍之间关系僵硬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袁树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场合主动提起过袁基、袁绍这两人,若是关系很好,互相惦记着,也不会如此就是了。 甚至这段时间以来,一心会内部也有一些小小的议论,说什么袁树是嫡次子,袁基是嫡长子,万一袁基威胁到了袁树继承袁逢事业的地位该怎么办之类的。 王朗耳聪目明,对这一切都很了解,藏在心里,自己有一些想法,但是从来不对外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眼下对于站在面前的袁绍,他自然不会表现得很是敬仰、亲近。 于是他只是平淡的行了一礼。 “东海王朗,见过袁府君,还有许君。” 简单见礼之后,王朗似乎知道了此时此刻不是他应该久留的时候,便表示自己还有事情,与曹操、夏侯惇约好军营再见,然后明日一起前去后将军府参加袁树的婚礼。 王朗离开之后,场面重归平静,曹操眼见袁绍死死盯着自己,知道一切都被王朗说了,而袁绍应该也猜到了些什么,心下反而变得坦然,一点忧虑、担忧都没有了。 他索性放开了。 “此前,袁将军讨伐宦官余孽的叛乱,领兵抵达沛国,途径谯县,帮助曹氏夏侯氏族人消灭了围攻的叛军,然后与我两族多有交谈,承蒙将军看重,纳为部署。 操感激将军的看重,遂决定追随将军,为将军驱驰四方,为便于行事,家中长辈主持冠礼,为操提前加冠,取表字孟德,元让也一样。” 曹操一番话把前因后果大概交代了一下,没有什么保留,看上去就像是诉说家常一样。 而这样的态度显然让袁绍极为不满。 他记得,在他准备出仕的时候,曾经和曹操说过,等他在雒阳混出个样子,曹操也差不多成年了,到时候他就能把曹操弄到雒阳去,让曹操继续跟着他混。 当然了,他自己也知道曹氏家族有一定的能量,未必需要他从中介入,所以他这么说更多只是表个态,让曹操知道他这个老大哥不会随便忘记小老弟。 但是他从未想过曹操居然会选择跟随袁树,而不是选择他。 这未免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过去,他记得袁树什么都比他强,他什么都比不过袁树,当时他身边只有许攸、曹操这两个狗腿子,他虽然不大看得起曹操,但是也没有把曹操当作可有可无的存在。 结果,曹操居然主动跳槽了? 这是背叛吧? 这就是背叛! 看我前途不够好,所以主动背叛我!是这样的对吧! 袁绍看着曹操,怒从心中起,眼里满是怒火,假使眼神有温度,曹操现在应该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但是曹操还是那副坦然的神色,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许攸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心下对曹操不满、憎恶之余,竟然还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些嫉妒之情。 嫉妒曹操可以得到袁树的看重,可以被邀请参加袁树的婚礼,未来前途估计很坦荡,而他许攸…… 现在貌似也没什么前途可说。 袁绍说是要把他带到平原郡去任职,但是郡中重要职位只能任命平原郡本地人,轮不到他许攸,其他一些能自己任命的职位,许攸又看不上。 只能继续在河南尹担当一个无足轻重的书佐小吏。 本来,他还能因为自己是官身而曹操不是、从而对曹操产生一些优越感,可眼下一看,自己的这一丝丝优越感也不剩多少了。 羡慕,嫉妒,憎恶,难受,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许攸心中的愤怒不比袁绍少多少。 于是他代替袁绍,把袁绍不方便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孟德好运气,居然跟随了后将军,还得到了后将军的看重,想来以后必然有个好前途!真是可喜可贺!只是孟德早先跟随本初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今日?” 许攸这话还算是委婉,没有直接把“叛徒”两个字说出口,但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任谁来听都能听得出这话语里的不是滋味儿。 曹操自然也听的出来。 但他已经很坦然了。 他不是袁绍的部下,甚至没有和袁绍产生任何官面上的联系,他们只是少时在一起偷鸡摸狗罢了。 于是他的回复也非常坦然。 “少时为友,历历在目,然年岁渐长,总不能继续留在长辈羽翼之下求取庇护,大丈夫总要自己为自己博取一个前程,袁将军声威远播四海,操实在是敬重,又亲自邀请,岂能不应?” 说着,曹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 “本还想请本初、子远稍作休息谈天,可惜时间不早了,明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日若有空闲,再与本初、子远相约聚首,今日,就先告退了。” 说罢,曹操朝着袁绍和许攸各行一礼,便直接绕开了他们,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侯惇看了一眼袁绍和许攸,一句话没说,跟上了曹操的脚步,也走了。 袁绍和许攸停留在原地停留了许久,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弹,惹得周边经过的人们都十分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袁绍才迈开步伐向外走去,许攸见袁绍动了,这才赶快跟了上去。 但是很快,许攸发现袁绍行进的方向是离开金市的方向,但是袁绍并没有购买到要送给袁树的礼品。 这就不买了吗? 于是许攸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本初,明日的礼品,你……打算怎么办?” 袁绍忽地站住了脚步,转过头盯着许攸,那眼神让许攸吓了一大跳。 “本……本初,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袁绍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让许攸看上去极为陌生的笑容:“我不是已经把曹操那个阉宦之后送给他了吗?他如何还能问我要东要西?他只管问曹氏去要就好了!” 说完,袁绍拔腿就走。 许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惊惶后怕。 (本章完) 第305章 袁树喜欢浴室 第305章 袁树喜欢浴室 袁绍和曹操之间发生的事情袁树并不知道,两人交锋之际,袁树正在属于自己的新家里。 这新家早先是一位宗王居住的府邸,后来被赐给一些高级官员居住过,辗转易手,现在成为了袁树的府邸。 “后将军府”四个大字挂在门上,看上去还真有一些气势。 但是袁树也觉得好笑,这个职位要是变更很快的话,制作牌匾的人岂不是要累死? 袁树回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老丈人杜韧正在指挥一群下人来来回回搬运着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些财物,以及一些珍贵的干货食材。 此番成婚,杜氏给杜凝出了一笔相当丰厚的嫁妆。 从这座宅邸的装修开始,一直到金银珠玉、绫罗绸缎之类的,那是生怕袁氏因为这些东西给的少了而瞧不起杜氏、杜凝,从而影响杜氏一族的地位。 不过袁树倒是没有此类想法,因为他当时从杜氏带走的三个少年人在一心会当中的表现都相当不错,以后可以加以重用。 再说了,杜氏家族已经是他为了未来所考虑的最佳选择,就算他和杜凝处不来,天天吵吵闹闹打来打去,只要杜氏这边不出岔子,他也不会轻易休妻。 于是袁氏走上前,向杜韧问好。 “小婿见过妇公,妇公操劳日久,实在是辛苦了。” 杜韧听到声音,一转头看见是袁树,顿时喜笑颜开,赶快上前扶住了袁树。 “哎呀,贤婿这就回来了?本以为你要到明日一早再回来,没成想现在就回来了,如此顾家,我那女儿想来是个有福之人啊!” 袁树的嘴角抽了抽,一种尴尬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好意思,老丈人,我是打算明日一早回来的,不过被师兄劝了几句,这才赶回来的,没成想在您老眼中都是顾家的体现了。 果然,只要有足够的地位和权势,任何行为在旁人眼中都会自动合理化甚至高尚化,任何人看待你的时候都会自动带上一层滤镜。 这叫什么? 这就叫入关之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袁某人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都这个身份了,还要自己亲自下场辩经? 开玩笑! 一念至此,袁树自己也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了,也没有说什么谦虚的话,将尴尬的情绪收起,脸上只留下得体的微笑。 “小婿组建新军事务繁忙,来迟一步,妇公能够谅解,实在是小婿的福气。” “哎呀呀,贤婿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 杜韧握住了袁树的双手,就好像是握住了锦绣前程一般的小心翼翼:“贤婿为国操劳,组建新军,这种大事,自然是要比儿女私情的小事重要的,吾辈男儿自当以功业为重,岂能沉溺于男女私情之中不可自拔呢?贤婿有如此壮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嗯,你是高兴还来不及,就是不知道你那便宜女儿如何做想。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成婚之前不见面也是正常的,只要成婚之后别聚少离多就好。 嗯…… 好像也不太可能就是了。 袁树心中有多少有了一丝尴尬的情绪。 好在杜韧没看出来,在他的眼里,袁树浑身发光,行走人世间自带光环,亮堂堂的,都差点晃了他的眼睛,所以对袁树没有任何不满,满满的都是期待、欣喜、看重,见他回来了,就让下人带他去沐浴,然后给他准备好酒好菜,准备让他大吃一顿。 明日就要成婚了,今日当然要大吃一顿养足精神才是。 他这边张罗着,袁树那边则来到了杜氏为他修缮的浴室之中。 大概是听说袁树喜欢沐浴泡澡之类的事情,所以杜氏专门为他修缮了一个浴室,用珍贵的石材打造了一个长方形的池子,大约能同时容纳五六个人一起泡澡。 袁树四处打量了一番,感觉杜氏的确是下了血本了,这般规模的浴池是要费不少功夫才能建成,且并非寻常人等可以享受,他在汝南族地倒是可以享受,但是离开汝南族地之后就没有了。 马融那边倒是有这样奢华的浴池,但是那是属于马融私人享受的地方,伺候马融的都是侍女,袁树多少还是要注意一点的。 想要泡澡,就找个大木桶进去泡着,也算是一种享受了。 而现在,有了这浴池,就更爽了。 袁树想要泡澡的时候,吩咐一声下去,自会有下人开始操作,他们在外头烧水,烧好的热水会倒在浴池之中,倒满之后还会专门撒上瓣之类的东西增香。 除此之外,这池子上头还有两根水管一样的东西,一根可以进热水,一根可以进冷水。 看袁树的需求,要是想要多泡一会儿,想要水温更热一些,就对外面的下人吩咐一声,就会有热水流进来增加水温,要是想要凉一些,就会流进来凉水。 与此同时,这浴池底部还有排水系统,可以从池子里操作把水放走,与现代浴池颇有相似之处。 袁树十分愉悦的脱掉衣服,进入了这舒适的大浴池,感受热水包裹住自己的全身,享受起了这难得的放松时光、这属于他一个人的奢侈的享受时光。 他这边正泡着,那边浴室门打开了,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 “将军,换洗衣物为您准备好了。” 袁树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随后,并未传来关门的声音,倒是传来了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叫袁树忍不住睁开了眼睛,而后便看到一个只穿着一层薄衣来到自己身边的女子。 袁树打眼一看,发现这女子颇为美貌,只是眉眼之中还透露着一股稚气,想来年岁不会太大。 见袁树看来,她似乎有些紧张,忙低下头,跪伏于地,向袁树行礼。 袁树觉得奇怪。 就原则上来说,他沐浴的时候要么是自己操作,要么来伺候的都是贴身仆人,一般都是男性,要是放在皇宫里,都是太监,并没有那种外头传言的都是侍女伺候洗澡之类的事情。 当然那样的事情也的确存在,都看家中男主人的意思,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做那么荒淫的事情,毕竟到了这个身份地位,谁也不缺女人,也不缺这一点时候。 要是真有那种色中饿鬼,那也没办法。 但是袁树没有这一类打算,他进来时留在外头的都是府中的男性仆人,没见到有女子啊? 他看着这跪伏于地的小女子,缓缓开口。 “抬起头来。” 侍女身子微微一抖,缓缓直起身子,抬起了头。 嗯,的确美貌,身材也不错,而且…… 好像有点眼熟? 袁树的记忆力很好,不说过目不忘,也接近这个地步,脑袋里装着不知多少古书典籍,见过的人一般也不会忘记,关于此女显然有一些些印象,但是不深刻,想来只是看过几眼,没放在心上。 为防万一,他问了一句。 “我是不是见过你?” 侍女闻言,似乎有些惊讶,而后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奴婢曾经来到过袁府,将军或许见过奴婢。” “什么时候?” “当初杜氏女子来袁府的时候。” “杜氏女子……哦!那时候啊……” 袁树缓缓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难道是我那未过门的夫人的侍女?” “是,是娘子……夫人让奴婢来伺候将军沐浴的。” “姓甚名谁?” “奴婢贱名杜悦。” “杜悦,你姓杜?杜氏家生子吗?” “嗯……” “说实话。” “奴婢是杜氏族女,不过是庶出,夫人被您选中之后,就被留在夫人身边伺候。” 袁树闻言,有些奇怪。 “虽然是庶出,但也是杜氏女,杜氏怎么会让你成为婢女伺候我那位夫人呢?” 杜悦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道。” “你就这样接受了?” 袁树笑了笑:“不觉得难过、委屈?” “夫人待奴婢很好,给奴婢很多好吃的,奴婢不委屈。” 杜悦摇了摇头道:“在夫人身边比在族地的时候要高兴多了。” “原来如此。” 袁树听后,对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妻子倒是生出了一丝好感。 能善待身边的人的人,一般不是个坏人,枕边人若要是个苛待身边人的人,他反倒会觉得不喜。 一念至此,袁树便朝着杜悦招了招手。 “那还等什么?过来帮我揉揉肩膀。” “喏。” 杜悦点了点头,然后小步走到袁树身后,跪下身子为他揉捏起肩膀。 一双柔软的小手触到袁树坚实的肩膀上时,还稍有些迟滞,不过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一套按摩手法操作下来,虽然力度略有不足,但也挺舒服。 这让袁树很满意,于是决定奖励一下杜悦。 “好了,进来陪我一起泡吧。” “嗯?” “怎么,不愿意?” “啊……没有!” 杜悦连忙起身,抬起雪白的小脚丫踏入了浴池之中,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袁树身边,面色上略有些羞意,不敢正视袁树的身体。 袁树觉得好笑,便一伸手把她拉了过来,直接搂在了怀里,弄得杜悦有些意外,惊呼一声,随后感受到了袁树坚实的胸膛与火热的肉体,顿时一阵迷离。 好奇怪的感觉。 心里痒痒的。 身上热热的。 还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这是…… 什么感觉? (本章完) 第306章 将军他,真的好健壮啊 第306章 将军他,真的好健壮啊 杜悦对此有些疑惑,但是脑袋也渐渐变得迟钝了起来,开始有些不太想探究问题的根本,只想着顺其自然,就那么被袁树一顿操作操作到天上去…… 就像是杜氏派来的婆子告诉她们的那样。 而后,她的耳边传来了袁树那充满磁性、带着些许诱惑力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我那位夫人派你来是什么意思吧?” “…………” “嗯?” “知道……” “很好。” 袁树搂住了这个香香软软的身子,顿时感觉泡澡带来的快乐超级加倍了,不过身体的疲惫却让他暂时没有非分之想,怀里搂着个香香软软的妹子,思维却忍不住飘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袁树缓缓开口了。 “小悦啊,你说,我那位夫人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杜悦本来已经闭上的眼睛睁开了,顿时有些迷茫、疑惑。 按照那婆子说的,接下来不应该是一系列不可描述的操作吗? 反正自己前来这里的目的以及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这样吗? 怎么还问起杜凝的事情来了? 虽然有疑惑,但是杜悦知道自己从今往后做事的准则就是袁树要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夫人她……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很安静。” “她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 “夫人平日里喜欢读书,经常坐在院子里读书,然后也会伺候草,种了一些很漂亮的儿。” “她都读些什么书?” “什么书都读,比如一些经书,夫人还会教我读些书,读史记,汉书之类的,也会读孟子,还有知行论之类的。” “嗯……嗯?知行论?” 袁树顿时有些惊讶,偏过头看着杜悦:“她还读了知行论?” 杜悦点了点头。 “嗯,夫人从搬到雒阳来之后就读了很久的知行论。” “你知道知行论是谁的作品吗?” “知道,是将军您的。” “哦……她,没说什么吗?” “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的看。” “除此之外,她还会做些什么吗?” “夫人还会让我和家里婆子出门的时候打探关于将军的消息,对将军的一举一动都很关心,将军做了很大的事情之后,夫人也会夸赞将军。” “啊这……” 袁树倒是没想到自己几乎忘到角落里的小女子居然在默默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有些疑惑。 “这是她自己的要求,还是杜氏的要求?” “应该是夫人自己的吧?家主好像也没有提过这些事情。” “没骗我?” “奴婢不敢欺瞒将军。” 袁树点了点头,然后更用力地搂住了杜悦。 “来到雒阳之后的这段时日里,你们主仆就这样度日?没有什么波折吗?” “没有,一直都很平稳,就是看看书,伺候伺候草,逢年过节,偶尔会出门看看雒阳人是怎么过节的,又有哪些新奇的好吃的东西,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袁树点了点头,没说话,伸出手捏了一把杜悦那嫩得快要出水儿的脸蛋,对这香香软软的小婢女倒是有了一些喜爱,感觉就像是最初遇到秀秀的时候那样。 真是水嫩啊。 如此一想,袁树方才的贤者状态就差不多到头了,于是他让杜悦为他擦洗后背,清洗身体,好好儿的把自己洗了个干净,然后他突发奇想,也想着帮杜悦洗洗身子,杜悦一开始很是惊慌,但是袁树命令她必须接受,她也只能强忍羞涩,接受了袁树不怀好意的帮助。 等看着情况差不多了,袁树嘿嘿一笑,直接把杜悦拦腰抱起,放在了浴池隔间用来休息的小塌上。 杜凝既然有此番“美意”,自己如何能回绝呢? 他抖擞精神,发挥了自己在战场上端着长矛刺穿李邵身体的时候那般的勇猛与迅速,用另一杆长矛将杜悦刺于马下,让她完成了今日最重要的任务。 袁树毕竟已经是一个久经战场的老手了,杜悦却还是一个战场新人,三两下就败下阵来,根本不是袁树的对手,袁树那在秀秀三人身上练就的十八般武艺都没派上用场。 不过袁树发现杜悦身体不错,体态十分完美,武器的水准相当高,想来属于成长型选手,虽然一时半会儿不具备太强的战斗力,但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一员大将。 稍晚些时候,袁树神清气爽的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离开了浴室,然后让两名侍女把一脸迷离模样的杜悦送回了她来时的地方。 当天晚上,袁树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占了枕头就睡着,睡眠质量非常优秀。 当天晚上,杜悦怀着难言的心思回到了自己和杜凝居住了很久的小屋里,看着杜凝审视的眼神,羞涩的低下了头,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杜凝。 杜凝听后,略有些惊讶。 “他……当真如此强壮?” “当真如此,奴婢并不瘦弱,但是将军抱起奴婢就像是抱起一只小狗儿一样,将军他,真的好健壮啊……” 杜悦这么说着,便忍不住的回想起了当时的种种,回想起袁树坚实的臂膀与强烈的男子气概,想到他勇武的身姿与从容的神态,还有那温柔的语气…… 于是忍不住又有些离神,双眼噙满春水,看着都快要滴落下来了。 杜凝倒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直视着屋内桌上的那些成婚用的器具,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看来外界传言不假,袁子嘉不仅具有文才,更有武略,行军征战亦非等闲之辈,悦儿,你说呢?” 杜悦没有回话。 杜凝觉得奇怪,扭头一看,看到了杜悦双眼迷离,一脸春意盎然,好似正在回味什么似的。 见她这副姿态,杜凝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联系前后,心里竟生出一丝酸涩,且愈来愈酸。 “好你个妮子,教你去试试他,你却自己享受上了!你家娘子的男人,你倒是惦记上了!看我怎么拾掇你!” 杜凝吃醋,上手便掐住了杜悦两边脸蛋,用力向两边扯,顿时把杜悦从春意盎然的状态中扯了出来,痛得直求饶,杜凝却没有轻易放过她,非要她认错不可。 两人一阵打闹,杜凝也是累了,气呼呼的放过了杜悦,转身上床休息,留下一脸委屈的杜悦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脸蛋。 明明是娘子让我去找将军的。 明明是娘子让我去试试将军的。 怎么还生气了呢! 娘子坏! 还是将军好。 将军多温柔啊。 搂着我…… 轻轻捏我的脸。 一点都不凶。 那之后还抱了我好久好久,还帮我洗身子…… 好温暖,好强壮,好结实,味道好好闻…… 将军…… 嘿嘿…… 将军…… 杜悦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脸蛋也不疼了,眼神又开始迷离了,思绪飘啊飘啊,直接飘到了正在熟睡的袁树身上,再也离不开了。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袁树起了个大早,猛猛吃了一顿早饭,养足了精神和力气,准备迎接一整天的挑战。 其实说是一整天的挑战,主要还真不是婚礼本身的挑战,婚礼之前的一系列工作都已经被其他人处理完毕,留给袁树的就是等到黄昏时刻亲自去迎接自己的妻子,而在此之前整个白天,都是迎接宾客、款待宾客的时间。 对于袁树来说,到了黄昏时分接亲反而轻松了,白天这些应酬才是最烦人的。 自己人也就算了,卢植领衔的袁树自己的部下们都很懂事,只是恭贺,然后送上各自准备的贺礼,接下来就直接加入了帮忙的队伍当中,听袁树的指挥,袁树要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就让袁树很是愉悦。 但是袁逢那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大部分都是老一辈,年龄摆在那儿,今日又是大喜的日子,袁树就算身份高贵,也端不起架子,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相对。 哪怕其中有些他很不喜欢的人。 比如杨赐。 (本章完) 第307章 成婚 第307章 成婚 杨赐倒是光棍,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杨彪一起来,携带的礼品是【黄金二百两、白银一千两以及珍珠翡翠饰品若干】,把二世三公之家的排面拉满了。 袁树反正很不喜欢杨赐,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也不得不笑脸相迎,毕竟他和钱也没有什么仇怨。 至于关系相对不错的杨彪,他则是真诚的欢迎了。 至少他和杨彪之间在目前看来是没什么冲突的必要的,所以能笑脸相对,当然还是笑脸相对比较好。 至于其他的一些客人当中,也有一些袁树看不爽的,但是也不得不撑着笑脸,就这一日,总不能坏了喜庆的氛围。 段颎和段煨兄弟两人算是重要客人了,兄弟两人更是豪气的赠送贺礼【黄金五百两】,把念礼单的门人都给吓了一跳,不晓得这兄弟两人到底是哪里弄来那么多的黄金。 不过人家愿意送,袁树当然也愿意收下,毕竟他现在需要养兵,需要补贴不少款项,很多地方都要他自己出钱,以后在并州增兵发展,显然也需要他自己掏钱。 现在能捞一点是一点,以后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些贺礼,袁树已经开始进行换算,并且思考能够多养活多少士兵了。 从辰时到午时,整整两个时辰,等到他的脸都快要僵住了,络绎不绝的宾客们终于到齐了,快要饿晕过去的袁树也终于可以吃饭了。 当然,这不是说想来的人到齐了,而是接到请帖被允许到来的人到齐了。 真要放开了邀请,想来的人都能把整个雒阳城挤爆了,就算刘悝把整个皇宫都借给袁树使用,估计也是远远不够的。 但不管怎么说,一顿饭总算是能吃上了。 烙肉饼和肉酱还有新鲜的瓜果蔬菜,袁树猛猛的造,造完了下午还要陪伴一些重要宾客聊天社交,消耗大量心力去说一些无聊的话题,这让他忍不住的向卢植吐槽。 好不容易挨到了黄昏时分,袁树抓紧时间狂吃了两个蒸肉饼填肚子,赶在专业人士算出来的吉时准时出发,去迎接自己的妻子。 在亲迎妻子之前,前五项婚礼前的环节已经被旁人代表袁树处理完全了,需要袁树处理的事情只有第六步骤,亲自去妻子的家里把妻子接过来。 到这一步,其实还有两项仪式,一是出阁仪式,二是奠雁礼。 出阁仪式算是一些趣味性小游戏环节,女方亲友往往会设飞令、投壶等游戏考验新郎,需对答诗文或完成礼仪方准入内?。 这对于袁树这种闻名遐迩的大经师来说,并没有任何难度,诗文什么的都是袁树的看家本领,至于投壶,那也是一投一个准儿,轻轻松松就闯了过去。 当然了,也不会有人想要为难袁树就是了。 最后再把奠雁礼结束掉,就进入到正式的迎亲环节。 以袁树的身份,迎亲环节也是十分隆重的,他所带来的迎亲仪仗队也相当有排面。 因为他立下过军功,取得列侯等级的爵位,所以迎亲车辆为驷马安车,车帷饰朱红云纹,卫队执戟开道,沿途撒五谷与铜钱,热热闹闹,排面拉满。 不过在这个环节,袁树依然见不到妻子的真容。 这年头虽然没有红盖头一说,但是新娘却会按照古礼用团扇遮面,不让外人看到自己的面容,要等双方一起回到新郎家中完成却扇礼之后,袁树才能一睹新娘真容。 在袁树的注视下,在一派祥和热闹的氛围中,袁树看到自己的新娘杜凝头戴步摇冠,身穿纁色深衣,蔽膝绣藻、火纹,象征“阴从阳德”,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以团扇遮面,低着头快步走向了迎亲车。 看不看真容其实也不重要,因为杜凝的容貌袁树早就看到过了。 当初挑选妻子的时候,就是袁树自己做的主,杜凝若是不够漂亮,他也不会选,容貌当然没的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拥有十分雄厚的本钱。 这让袁树觉得以后自己和孩子都能吃得很好。 两年多未见,袁树发觉杜凝的身材比此前要更好了一些,身姿更加挺拔,如此想来,今后的伙食水准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 怀着此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龌龊心思,袁树在杜凝登上迎亲车之后,骑上高头大马,带队返回自己的府邸。 他前来的时候,沿街大道上就全都是雒阳居民在围观看热闹,看得出来,大家伙儿平时的生活都很闷,难得有那么大的一场喜事,很多人都想要凑热闹。 所以今日雒阳城的宵禁也被延后了一个时辰,允许雒阳居民全程围观袁树迎亲往返路上的一系列操作,允许雒阳平民把沿途洒落的铜钱和谷物全部带回家里,算是一波小小的福利。 等到袁树返回的时候,洒落铜钱和谷物的数量更大,场面更加热闹,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维持秩序的军队的数量都有了较大的提升。 袁树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于大场面已经十分习惯,轻车熟路。 但是对于杜凝来说,则完全不同。 袁树见过她的模样,她却没有见过袁树的模样,差不多两年半的时间里,虽然身在雒阳,她和袁树却仿佛生活在平行时空中一样,彼此就像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 好不容易借着杜悦的机会让杜悦近距离打探袁树的重要情报,结果杜悦却直接把魂都丢在了袁树的澡堂子里,带回来的消息只有“将军好雄壮威武”这些讯息。 问她袁树长什么模样,她眼神迷离,问她袁树性格如何,她眼含春水,整个人就像是坏掉了一样。 这搞得杜凝也是抓耳挠腮一般的心痒痒,于是只能趁着登上迎亲车那短短的一瞬时机偷瞟了袁树一眼。 看到了一些,但没有完全看清楚。 天色昏暗,火光摇曳,她只是隐隐看到了一个健壮的年轻男子的轮廓,却没有看清楚具体长相如何。 而坐在迎亲车里,听着外头的喧嚣热闹,杜凝倒是产生了一些想要掀开车帘往外看看的冲动。 不过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这样做就是了。 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只有她和陪嫁侍女杜悦两人,杜悦从上了迎亲车之后就是一副和昨晚别无二致的迷离表情,搞得就像是中了什么毒一样。 杜凝翻了个白眼,没管她。 一次见面侍奉就成了这样,真没用,这姑娘大抵是废了。 不过这也能从侧面证明袁树可能真的很具备一些让姑娘为他着迷的特质。 就是不知道他这个人本身是否与他书中所写的那些理念一样的让人为之神往了。 杜凝紧张之余,倒还生出了一丝惆怅的情绪。 袁树是完全没有这类情绪的,他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场婚礼,好让他踏踏实实的和新娘睡个觉,吃顿好的,然后迎接之后全新的挑战。 不过因为仪式的必要性,这短短的一段路途倒是费了不少时间,出发迎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回到后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不过后将军府里还是一样的灯火通明,甚至比来的时候还要更亮堂一些,里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随着袁树的队伍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站在府门外等待着的人全都激动了起来,奔走相告,告诉所有人袁树已经得胜归来。 至此,袁树完成了迎亲的全部流程,进入到了婚礼的正式流程之中。 (本章完) 第308章 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第308章 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袁树下马走到了迎亲车前,亲自请新娘下车,车内的杜凝随之下车,依然手持团扇遮住脸庞,只留一双眼睛。 也是到这个时候,杜凝才终于看到了自己的丈夫的真容。 值得她欣喜的是,她发现袁树的容貌与她在漫长时光里自己于脑海中勾勒出来的那个形象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起她所设想的还要更好看一些。 她伸出去的那只手很快便被袁树握住,她觉得袁树的手有些粗糙,许是常年练武的缘由,除了粗糙,便是火热的触感。 袁树眼见杜凝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没说话,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把她搀扶下车,而后牵着她一路向前,在众人的恭贺声中,踏入了张灯结彩满是喜庆之意的后将军府。 婚礼的流程也有很多,并不逊色于迎亲流程,从最开始的却扇礼,到后面的同牢礼、合卺礼,再到最后的解缨结发与执手盟誓。 却扇礼便是由新郎念旧却扇词,新娘则顺利放下团扇,露出真容。 同牢礼是夫妻双方分食太牢或少牢祭肉,各执青铜匕首取食三次,象征三生结缘。 合卺礼则是用鎏金葫芦杯盛郁金香草苦酒,夫妻双方各以一半的葫芦饮酒,而后拼接葫芦以红丝缠绕,藏于漆盒,寓意合二为一。 解缨结发更有象征意味,需要新郎解下新娘发间彩缨,与双方头发以红绳结存于青丝匣,象征血脉相融,二人合为一人。 值得一提的是,东汉贵族婚礼并没有所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之类的流程,因为东汉时期的婚礼还有上古遗风,所注重的并不单单是两个个人或者两个家庭的结合,最本质的,是两个家族的结盟。 这一时期,如此隆重的婚礼往往都是各自家族的嫡子嫡女之间才会举行,若是庶子庶女则不可能如此的隆重。 这一点,从最后的执手盟誓环节就能体现。 这一环节中,需要刻“天地为鉴,日月为盟”八个字于玉璋,将此玉璋分藏于两家宗庙,作为婚姻合法性证明。 宗庙对于每一个家族来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要把婚礼证明分藏于两家宗庙,也就意味着两个家族之间的重要联合。 若是背弃,则是连祖宗都瞒不过去,是要经受巨大的宗法、社会、道德压力的,甚至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造成整个家族的信誉危机,进而影响到家族的政治利益。 从这一点上来说,当初杨赐的背刺对于袁氏来说有着极大的冲击力,毕竟杨彪是杨氏家族嫡子,而袁树的姑姑也是袁氏家族的嫡女,双方家族各有玉璋在各自的宗庙内。 结果你老杨居然背刺袁氏! 那之后,袁氏家族已经愤而将杨氏玉璋取出宗庙予以摧毁,实质上等于不再承认与杨氏的盟誓。 杨赐在此之后追悔莫及,但已无济于事。 杨彪的婚姻从那个时候开始倒也算是真正成为了两个人的婚姻,只是这未必是杨氏和杨彪所想要的结果,甚至对他们来说,到了这个地步,这婚还不如不结。 而从此时此刻开始,袁氏与杜氏之间的联盟也正式结成,双方各自对对方都有一份义务与责任,这是这场涉及到祖先的盟约所带来的婚姻的直接影响。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盟约的影响对于袁树和杜凝两人的影响反而没有对袁氏和杜氏这两个家族的影响大,这也充分体现了这一时期贵族婚礼的本质。 甚至不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而是两个家族的结合。 一直要到隋唐以后,中古时期的世代贵族与传统宗族势力在五代十国的冲天战火中灰飞烟灭,宋代君主、平民二元社会稳定之后,婚礼的含义才更接近两个家庭的结合。 至于婚礼的意义进一步发展到被广泛认为是两个个体的结合这一阶段,那就更是一次又一次的社会革命与解放运动之后所产生的连锁反应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整个人类历史之中,纯粹代表两个个体的结合的爱情婚姻从来也不是主流,这也是袁树并不太在意这场婚礼的缘由之一。 不过事已至此,他还是坦然接受了这个结局。 望着眼前那个略有些紧张、略有些羞涩的小女子,他只是轻轻叹息,想着就算不喜,以后也要与她举案齐眉、和平相处。 正式的婚礼流程到这一步已经结束,接下来,新娘进入新房,新郎则需要留下来与家中长辈一起招待宾客,举办正式的婚宴——合欢宴。 合欢宴上,需要按周礼奏“房中乐”,舞者执羽龠跳“灵星舞”,宾客们则根据自身社会地位的高低,依次用金、银、漆制的酒杯喝喜酒。 袁氏大摆宴席,将所有能够找到的珍奇食材一一奉上,在整个三河之地搜集而来的著名庖厨通力协作,共同烹制一场饕餮盛宴以满足宾客们贪婪的肠胃。 袁树本来想趁此机会大吃特吃,因为他真的很饿,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被一群部下包围起来挨个儿的敬喜酒,非要和他喝一杯沾沾喜气不可。 卢植,贾诩,程立,十三太保,甚至还有喝了点酒有点上头的段颎和董宣,他们像是众星拱月一般的把袁树裹在中间,大有一副不喝就不让你去洞房、憋死你的架势。 袁树左右回避,施展灵活的身法试图逃出生天,但是在左右为男、满身大汉的情况下,他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三泼稀,一个不留神,就被灌进肚子里好几杯酒。 如此热闹的景象落在袁逢眼中,那是十分满意的。 好大儿要结婚了,真的要成大人了,很快就要生孩子,他也很快就要当爷爷、抱孙子了! 这可多是一件美事啊! 此时此刻,袁逢似乎忘记了袁基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孙子两个孙女了。 没办法,对袁树的偏爱在袁逢这边是越来越明显的,再加上袁基、袁绍两人常年不在雒阳,远近亲疏的关系一目了然。 看着袁逢一脸老怀大慰的模样,坐在他身边的亲信、大司农毛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略有些无奈。 他只觉得袁逢和袁树这对父子的感情非常深厚,且互相之间的关系也颇为融洽,甚至在关乎到至关重要的权力层面,这两父子也从来没有闹过矛盾。 袁树在他看来是一个比较强势的人,袁逢则相对宽和,本来朝政局势是以袁逢为主、袁树为辅,但是在相当多的场合与局势中,袁树的意见才是最后得到贯彻执行的意见,而并非袁逢的意见。 而袁逢对此却似乎乐见其成。 他往往会旗帜鲜明的支持袁树的意见,要求部下们按照袁树的意见去执行。 这一点一度让袁逢身边的门生故吏们感到担忧。 袁逢身边的亲信们数量其实并不少,兵变之后也大量占据朝堂高位,是目前实际执掌朝政运转的主要力量,大量担任主要长官职位。 而袁树的部下则因为资历不足而多数担任基层职位。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流逝、袁树不断成长,他部下的这些年轻人必然会奋起,会开始威胁到他们这帮老登的权力地位。 这一趋势是不可逆转的。 (本章完) 第309章 袁树不需要扶持 第309章 袁树不需要扶持 因为袁树本身也是在兵变中立下大功的存在,他实质上算是袁逢的合伙人,而不是纯粹的部下。 兵变之后,他十分合理的享有瓜分权力的资格,没人可以否认。 所以尚书台和通政司这两个重要职能部门大量安插进入了袁树的部下。 更别说在军界,自袁树完成讨伐战役回归以来,势力更是大幅度攀升。 甚至外界还有传言,说段颎与袁树之间的关系过于亲近,仿佛段颎是袁树的部下一样。 平叛战役之后,段颎就是当之无愧的大汉第一武将,军界第一人,还是太尉,还是骠骑将军,虽然没有明确握有兵权,但是以其在袁氏集团中的地位,这是早晚的事情。 更别说他还有个当司隶校尉的弟弟。 这兄弟两人在袁氏集团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他们却都和袁树走得很近,关系很好。 哪怕有人说袁树自己的势力集团会全面取代袁逢的势力集团成为第一执政党,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对于这一情况,这群人并非没有疑虑,袁逢身边也不是没有人提醒要他稍微顾虑一下袁树的势力发展。 就算是亲父子,在权力方面也要稍微限制一下,不能让袁树发展的太过于强盛,对吧? 多多少少也要顾虑一下袁逢这个老父亲的面子,以及老父亲麾下亲信们的权力地位吧? 你这样的势头,我们很担心的啊!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袁树第一继承人的身份,但是继承人终究是继承人,不是掌权人,就算你要接班,也要顾虑一下我们这群老登。 可是你现在表现出来的模样可不像是会在乎我们的样子。 结果袁逢却很不高兴地把提出这些建议的人给批了一顿,责怪他们离间自家父子感情。 什么限制不限制、顾虑不顾虑的? 那是我儿子,我亲生儿子,是我的传人! 我那么努力奋斗,到头来不就是为了要把这份基业传承给可靠的继承人吗? 你们让我防备,我防来防去,坏了父子感情,最后还是要把这份权力传承给他,那我不是防了个寂寞? 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不行不行! 至于这帮部下的担忧,袁逢也并不觉得有多重要。 他多次表示,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想得太多,你们也不要有什么太多的担忧,袁树未来接班之后,他还是袁氏子弟,他是有自己的亲信,但是你们不也是袁氏的亲信吗? 他还能抛开袁氏、彻底自己独立做主吗? 袁逢如此表态,他麾下相当一部分的门生故吏们也就没办法了。 主君都这样说了,都摆明姿态要把地位传承给袁树了,并且完全不在意袁树在朝廷里培植势力的事情,那他们继续在其中进“谗言”也就没有必要了。 人家正主都不担心自己的权力被全部夺走,他们这些做部下的就别操心了吧! 他们准备坦然接受这一未来,并且开始谋划向袁树靠拢,想着在未来政权交替的时候能够更多的保证自己的利益,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情况也不是什么罕见事儿。 不过吧,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怀着如此豁达的想法准备接受袁树主导未来的格局。 因为袁逢到底还是有三个儿子。 就算在宗法意义上只剩下两个,但是事情不到尘埃落定那一刻,谁都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袁树能不能活到那天? 能不能顺利接班? 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袁基身上? 最后的胜利者到底是谁? 怀着如此的忧虑,还有一部分袁逢的门生故吏们产生了对未来的焦虑情绪。 但这些尚且不是什么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袁逢麾下的袁氏门生故吏集团在兵变之后,猛然意识到袁树并非单纯的只是袁逢的儿子,袁树身上的标签不单单只是袁逢之子这一个,还有其他很多重要的标签。 他有自己的基本盘! 一心会集团!且这个基本盘正在不断的发展壮大,不断强盛! 如果将来袁树上位,根本不需要他们这些老登就能靠着自己人站稳脚跟! 甚至这还不是一般的基本盘,这是有理想有信念有传承有组织度的超级基本盘。 袁树不仅是贵公子,也是开宗立派的经师,更是能征善战的武将,他麾下的集团十分强大,功能齐全,更有着“致良知”这样一个共同理念得到认可,并非是一般人想加入就能加入。 你想加入,至少你要懂得他们的理念,并且承认他们的理念。 光这一点就不是一半的士人可以做到。 而且就算你承认了,你就算加入了,袁树麾下人才济济,很多人跟随他很久了,新加入的人论资排辈,也要排在后面,不管怎么弄,都喝不到头啖汤。 除非你真的有极强的才能或者说是极强的家底子,还很愿意砸钱,能够实现弯道超车,否则,啥都别想。 成功的例子就像是段颎兄弟,人家两兄弟加入之前就是很有权势的,本身还贼有能力,所以才能弯道超车,与袁树打得火热。 这条路不是一般人能走得通的。 所以,他们发现情况很是尴尬。 袁树不需要他们的扶持也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而他们想要在未来袁树主导的局势下谋取更多的可能性,直接躺平肯定不行,肯定要尝试加入袁树的集团,与他一起奋斗。 可是,在袁树自己的势力已经接近大成境界的时候选择加入,已然落了下成。 未来发展可能受限,爬不到很高的位置上,甚至连原先拥有的权力都可能被袁树拿走一部分,分润给他自己的亲信。 这样一来,当然会有不少袁氏门生故吏及其背后的家族不太愿意迎接这样的未来。 毛阳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据他所知,他身边有一些朋友却怀有一些类似的忧虑,觉得未来如果让袁树成为袁逢的继承人,那对于他们这群袁逢的老部下来说,就不是很妙了。 要是没什么野心还好,要是想着更进一步,难度就明显上涨。 现在的局势就是他们需要袁树,而不是袁树需要他们,他们面对袁树的时候议价能力有限,很可能反过来被袁树拿捏,需要付出不少代价才能顺利实现政权过渡时期的稳定。 这一点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的。 然而袁逢对此的态度却相当冷淡,并不在意,眼中满是袁树成长起来发展壮大的欣慰和喜悦,满是老父亲的骄傲。 而袁树呢? 自然和他的一心会基本盘打得火热,听说这个集团与袁树的关系十分紧密,很多成员貌似都和袁树睡过,感情非常好。 挤进去也很难啊! 毛阳感觉如果这个问题处置不好的话,在未来,很有可能会导致袁氏政治集团内部的分裂和斗争,但是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种猜测对袁逢细细的描述。 唉…… 这袁树大婚、袁氏大喜的日子里,他如何能把这种事情告诉袁逢呢? 还是以后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隐晦的提一下吧。 可在事实上,毛阳的担忧绝对不是杞人忧天。 当前,在袁逢并没有关注的情况下,袁逢麾下势力团体内部已经出现了大约三股潮流。 (本章完) 第310章 雒阳暗流涌动 第310章 雒阳暗流涌动 第一股潮流自然就是想要向袁树靠拢的。 这股潮流里的人要么就是对袁树的学术很感兴趣,仰慕他的能力,或者佩服他的战功,亦或者就是纯粹看好他未来接班的事实,自然而然产生了想要与他接近、向他靠拢的想法。 至于靠拢袁树可能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未来可能得到的利益…… 他们并不认为一定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也不认为就得不到什么回报。 他们觉得袁树作为一个优秀的领袖,而且对待部下如此优厚,只要成为了他的部下,自然也会得到同等待遇。 至于加入进去要不要付出些什么,这都是正常的,最初可能确实要付出些什么,但那都是暂时的。 之后能不能得到足够的补偿,这也是自然的。 只要袁树不蠢,肯定不会让为他办事的人吃亏,否则还会有人跟随他吗? 所以向他靠拢,加入他,准没错! 未来,正在向他们招手! 第二股潮流就是向袁基靠拢的。 袁基到底是袁逢的嫡长子,这个身份地位在这边放着,天然就有相当一群人选择向他靠拢,比如他的妻族,比如一些很早就开始安排子弟靠拢袁基、投效袁基的家族。 这些家族往往具备一定的实力和地位,否则也没资格接近袁基。 他们自身的能量已经相当有规模,与袁树集团还有不少利益层面的分歧所在,很难保证袁树在未来接班以后不会拆分他们的既得利益去满足袁树自己的亲信。 且因为过早的投靠袁基,想要跳船也不太可能,很难得到袁树的信任。 这部分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袁树顺利接班。 但是这部分人数量比较少,远远不如第一股潮流那么多,毕竟袁逢与袁树之间的关系已经明朗了,就差正式公布袁树是继承人了,这个时候还跟着袁基,多少有点看不清局势或者怀着一些妄想了。 第三股潮流则是中立派。 在袁树和袁基之间,他们选择了之间。 不讨好任何一方,也不得罪任何一方,直接躺平,以最柔软的姿态等待未来的到来。 当然不是说这群人最无欲无求,这群人也是很鸡贼的。 他们不想承担提前投靠任何一方可能带来的支出和隐性危险,他们只想在尘埃落定之后接受既定事实,选择利益不大风险也最小的这一条路,他们赌的就是不管谁获胜都需要人手来执行政策。 他们可以接受较低的地位,但是他们需要活着。 这三股潮流里,选择靠拢袁树的那股潮流是最大的,且随着袁树的势力增长,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选择靠拢袁基的那股潮流则是最小的,且随着袁逢态度的明朗,有越来越小的趋势。 第三股中立潮流介于二者之间。 但是比较有趣的是,这一潮流当中虽然不断有人选择进入袁树潮流,可是其数量也在不断增大。 主要承接的就是来自原先袁基潮流中的那一部分。 总体来说,袁树的能量在这一阶段是远远超过袁基的能量的。 如果袁基不是嫡长子,如果不是他提早成年、结婚、当官,得以经营了一部分势力,在袁树崛起之前就有了一些跟随着,恐怕现在他的势力还要更加微弱,甚至近乎于没有。 尽管如此,在袁树一心会集团这个庞然大物面前,袁基的势力集团依附在他郡守的身份之下,依然显得非常弱小,起步虽然早,却依然有种不堪一击的感觉。 至于袁氏集团内部属于袁绍的势力,倒也不是真就那么微弱。 袁绍虽然在宗法意义上已经不是袁逢的儿子,而是接了袁成的班,但是血缘关系摆在那边,并不是完全的局外人。 如果真的出现非常可怕的事情,袁基和袁树都噶了,那袁绍肯定会成为最好的继承人人选。 到时候袁绍手握袁逢、袁成两支势力,统合万众,成为唯一的继承人,那情况不要太美妙。 当然这种情况成真的可能性不太大,所以愿意追随袁绍的人也不是很多,除了传统意义上属于袁成那一脉的亲缘势力,剩下的就十分有限了。 要么就是袁绍自己拉拢的狐朋狗友,比如许攸,要么就是袁绍上任郡守之后招募的一些辅助官吏,数量和质量反正都不如袁基。 袁绍和袁基两人绑在一块再乘以十,都不是袁树的对手。 但是要真就是那么小看袁基、袁绍,倒也不应该。 因为整个雒阳中央朝廷内部的势力团体除了执政的袁氏集团之外,还有其他士人集团,更有一个最近才回归的党人群体。 这两个群体不属于袁氏集团自己人,但是也拥有一部分能量,并非没有对未来的参与权力,也不是任由袁氏搓扁搓圆的吉祥物。 他们也有自己的基本盘,作为一个大而化之的群体,简单的用士人这两个字来概括显然不合适,但是这个群体之中也能分出大概的三顾潮流。 第一股潮流就是亲袁氏势力,虽然不属于袁氏集团,但是愿意跟袁氏集团合作,他们认可袁氏集团对天下的掌控。 第二股潮流占多数,就是安于现状、想要混日子的一群人。 这天底下到底还是日子人比较多,并非每个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那种人,能安安稳稳的活着过日子,能吃饭,能结婚,能传承后代,能有一些自己的小爱好,那再好不过了。 这部分人不在乎天下到底是谁做主,反正不管是谁做主,他们都是被人统治着,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第三股潮流自然就是对袁氏政权不满意、想要结束袁氏专政、恢复汉天子实权的人。 这部分人终究是少数,以张俭为代表,势力比较微弱,且遭受袁树的打击之后,基本上偃旗息鼓,不复存在。 第四股潮流最开始并不存在,但是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他们开始出现。 这群人就是对袁氏政权感到不满、对其有一些负面看法且怀着想要做出改变的心思的人,而那件事情,就是张俭事变。 张俭事变的最终结果虽然只是张俭一个人受到惩戒,甚至没死,但是随之而来的影响很大。 这是袁氏政权第一次对一名士人领袖发难。 这件事情的发生使得袁基和袁绍获得了意外之喜,特别是袁绍。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他的妻子李氏是党人领袖李膺的女儿。 最初,袁绍在家族里的定位就是靠拢党人、吸引宦官火力的工具人,所以迎娶李膺的女儿为妻子,又因为李氏而得到了一部分党人的关注。 后来,袁逢在袁树的推动下选择正面刚,发动兵变,铲除宦官。 雒阳兵变之后,宦官覆灭,东汉帝国的政治格局天翻地覆,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士人与宦官之间的矛盾以士人取得最终胜利而告终,袁氏专政局面出现,党人集团大规模回归朝堂担当职位。 于是,袁绍的重要性直接降至冰点,被袁逢安排出去做郡守,从零开始重新走官路仕途。 在那个时候,党人们几乎已经没有把袁绍还放在眼里的了,就算是李膺的亲属、故吏们也只是对袁绍表示友好,并没有跟着袁绍混的想法。 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袁逢,或者袁树,他们都认为只有追随袁逢或者袁树才有更好的前途。 袁绍? 没什么意义了。 然而张俭突如其来的剑走偏锋却打碎了袁氏与党人的蜜月期美梦。 袁氏和党人本来可以度过更长时间的蜜月期,但是张俭的暴起却让这种可能性消失,并且提前把袁氏与党人之间的矛盾摆在了明面上,使得双方都非常尴尬。 尴尬之后,为了维持袁氏专政的局面,袁树顶替袁逢上了大号,连出狠招,把张俭整的身败名裂,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虽然情况最终得到控制,袁氏和党人并未进入全面针对的态势之中,但是还没有度完的蜜月也随之终结。 过早的终结。 并且这场张俭事变让不少党人意识到了袁氏政权的铁拳之强大,意识到了袁氏政权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守护权力的意志,更意识到了双方在不少利益层面不可调和的矛盾。 无论是袁逢,还是袁树,似乎都不能完美的代表士人集团的利益。 士人集团谋求的是大家一起分润帝国中枢权力,并不追求强势天子和其他的权力集团,张俭的行为其实也不符合士人集团的利益,但是张俭的行为却歪打正着,暴露了袁氏集团的质变事实。 袁氏集团已经变为了袁氏政权,开始有了自己的利益诉求,他们开始为自己谋取利益,有脱离士人大家庭的迹象。 他们代持皇权的事实已经不可更改,甚至他们也成为了皇权的拥趸,出现为了皇权而打压士人的迹象。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要是发展下去,袁氏集团会比宦官集团更加可怕,乃至于发生变革天命之类的士人们并不太愿意看到的情况。 与袁氏集团决战并不是士人们的追求,甚至士人当中的激进派——党人们在看到了张俭的下场之后,也不想正面和袁氏集团发生冲突,这样做胜算不大。 特别是袁树组建新的常备野战兵团这件事情在他们看来就是袁氏捍卫自己政权的行动,这一行动会大大增强袁氏政权的力量。 直接对抗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那么,直接从袁氏集团内部找寻能够符合他们利益的重要成员,帮助他,辅佐他,让他在未来成为袁氏集团的掌权人,再根据士人集团的需求改造袁氏集团,就最好不过了。 (本章完) 第311章 袁基的愤怒 第311章 袁基的愤怒 然而,符合这种条件的人选并不多,且条件比较苛刻。 首先这个人要是袁氏集团内部的核心成员,还要有发展前途,能在未来名正言顺地成为袁逢的继承人,掌控整个袁氏政权,顺利实现袁氏政权向士人政权的转变。 士人们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建制派,他们作为汉帝国体制的既得利益者,并不喜欢混乱与争斗,他们渴望稳定,追求稳定。 所以袁氏政权既然已经能够逐渐稳定下来,体现出了一定的统治力与威慑力,他们也不想破坏这个既定事实,但是他们需要这个政权能代表、维护他们的利益。 如果袁氏政权只能维护袁氏集团自己的利益,并且打压士人的利益,那就不符合他们的需求了。 为此,他们必须要做点什么。 反正,他们对于袁树上位这种事情已经产生了一些忧虑,袁树已然不是党人与普通士人的最佳选择了。 于是,袁基最先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作为袁逢的嫡长子,袁基在大义名分上占据优势,如果未来袁逢要废长立幼,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如果能够确认袁基的立场,再扶持袁基,那么自然是很好的选择。 但是一个袁基还不够,且袁基的政治立场还不确定,为此,还有人把目光投向了袁绍。 可以说,在当前这个时间节点上,有一部分普通士人和大部分党人都已经产生了全新的政治诉求,他们不喜欢袁树这个过于强势的继承者继承袁逢的地位。 袁基和袁绍自然成为了备用选项。 但是这个趋势并未成为一个群体共识,士人们和精英党人们也没有群体公用聊天频道,不可能及时了解到各自的思想动向,而且袁绍和袁基常年不在雒阳,他们就算想要与之联合,也有一些时间上的成本。 但是现在,的确是一个好时机。 因为袁树结婚的缘故,袁基和袁绍都回到了雒阳参加袁树的婚礼,他们就在雒阳,所以在明面上的热闹喧下之下,自有一股暗流正在缓缓涌动。 其实对于袁基和袁绍来说,此番回来参加袁树的婚礼这件事情让他们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 袁基结婚的时候,袁树正好在马融那边求学,所以袁逢没让他参加。 袁绍结婚的时候,袁树正好在为马融守孝,所以袁逢也没有让他参加。 结果轮到袁树结婚了,袁绍和袁基就被袁逢一封书信喊了回来,连拒绝的可能性都没有,一定要回来参加弟弟的婚礼。 这算什么事儿? 老父亲的偏心已经明目张胆的摆在表面上了。 所以袁树被他的部下们包围起来敬酒的时候,不远处的桌案上,袁基就在一杯一杯的喝闷酒。 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周身的低气压,却被袁绍很好的捕捉到了。 其实在此之前,袁绍的心情也算不上好,因为他在酒宴上看到了曹操的身影。 曹操和夏侯惇都在,昨日见到的王朗也在,周边还有一批年轻人,大概是曹操现在的同僚,曹操与他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派年少得意的模样,似乎大好前程就在眼前了。 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曹操这副模样是什么时候了。 越是这样想,袁绍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曾几何时,曹操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跟班,或者说,是一条哈巴狗,出身曹氏这种浑身淤泥的脏臭家族,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而曹操之所以能够跟着他,纯粹就是当时宦官专权乱政所导致的。 袁氏需要一个外援,而曹氏奉行的中间路线恰好契合了袁氏的需要,两个家族才为了共同的利益越走越近。 尽管如此,袁氏是传承今文经学的阀阅豪门,而曹氏只是靠着宦官才崛起的浊流家族,二者的社会地位有云泥之别,袁绍和曹操之间的相处也正如云泥之别一样,袁绍高居云端,低头俯视着泥巴地里的曹操。 袁绍在自己家里不算是特别有地位的人,但是在曹操面前还是有着十足的优越感的,两人表面上说是少年为友,但是袁绍从来也没有真心诚意把曹操当作朋友。 他打心眼里觉得曹操不配做他的朋友,只能做他的跟班,这一想法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一直认为,曹操是曹氏家族向他伸出的橄榄枝,曹氏家族的身份只能允许曹操跟随他,而无法触碰到嫡系的袁基、袁树。 可谁曾想,这种宛如思想钢印一般的观念却在此时此刻被敲碎了。 袁树居然看中了曹操,把曹操纳入麾下,给他仕途、前程,如此一来,不单单是曹操这个人跟了袁树,连曹操背后的曹氏家族和与之绑定的夏侯氏家族也会随之跟随袁树,成为袁树麾下忠犬。 原本可能属于袁绍的政治资本瞬间属于袁树了。 袁绍心里那个窝火啊! 袁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和他作对,一直都在与他争夺他视作珍宝的东西,不管是长辈的关爱还是后来的家族资源,袁树全都比他更好,他什么都比不过袁树,结果到头来,连曹操这个脏臭的玩意儿袁树都要和他抢! 这个东西你都要! 袁树! 袁树! 我与你不共戴天!! 袁绍心中的愤怒、嫉妒、憎恶彻底爆发,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极为坚定的要将袁树踩在脚下的执念。 袁绍知道,他的命运将从此刻开始改写。 要么,他成功翻身,将袁树打落十八层地狱。 要么,他被袁树打落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袁绍的脑袋还是比较清醒的,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绝对不是袁树的对手,不管是出身还是能力还是帮手,自己都远不如袁树,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他需要朋友,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朋友来帮助他。 袁基就是其中最好的一个人选。 此前,他不能确定袁基对袁树到底是个什么看法,但是现在,袁绍的心理稍微有点底气了。 于是袁绍深吸一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便举着酒杯来到了袁基的桌案边上,坐下来,向袁基伸去了酒杯。 “做小弟的向兄长讨要一杯酒,可以吧?” 袁基抬头一看是袁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酒壶给袁绍斟满了一杯酒。 “本初慢用。” 说完,他就继续一杯一杯的喝酒,一口一口的吃菜,仿佛来参加这场婚礼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吃饱喝足,完全不在乎袁绍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袁绍也不恼,喝完一杯酒,他把酒杯放在了桌上,微笑着开口了。 “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咱们这小弟终于成婚了,如此喜事,兄长为什么看起来并不高兴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袁基伸向菜碗里的筷子稍稍一顿,而后继续伸向菜碗夹了一块炖肉,缓缓送到了嘴里。 “本初这是何意?为兄并非不高兴,只是从来不爱笑,你我兄弟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此事吗?” 看着袁基漫不经心的样子,袁绍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叹了口气。 “依稀记得年幼时兄长还是爱笑的,结果如今却不爱笑了,或许是小弟记错了吧?不过兄长,今日,连叔父都如此的开心,兄长若是不显得开心一些,怕是叔父会不高兴的。” 袁绍一句话说完,袁基的面色果然变了。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袁逢所在的位置,这一看,发现袁逢一边与人喝酒说话,一边开怀大笑,似乎真的非常高兴。 而这样的表情,在他的记忆中,甚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袁逢面对他,似乎总是一副不满意、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就没怎么露出过笑脸。 袁基心中顿时升起一阵酸涩。 他深吸一口气,略有些不悦地看向了一脸悠闲的袁绍。 “本初,如果你只是来向为兄讨要一杯水酒,那你喝也喝了,现在可以回到你自己的座位上了,咱们喝的酒都是葡萄酒,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兄长,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袁绍举着酒杯,摇晃着杯中液体,笑道:“这些葡萄酒,据说都是子嘉麾下商队从凉州千里迢迢运送而来的,数量极为有限,所以特别珍贵,几乎就是有价无市。 且子嘉还为其进行了一番品评,将葡萄酒也分出了品级,以武威郡出产葡萄所酿造的葡萄酒最为醇香甘甜、更胜其余诸郡所产葡萄酒,所以评为上品,价超黄金,寻常人等一辈子也喝不上一口。” “你是说,这就是?” 袁基打量了一下杯中的液体,情不自禁的冷笑出声:“咱们的这位小弟还真是会品评葡萄酒,这都能分出个高下来,也难怪父亲如此关爱他。” “不,这不是。” 袁绍摇了摇头:“这大约只是陇西郡或者汉阳郡出产的葡萄酒,真正的武威郡葡萄酒据说只有子嘉和父亲有,也只有他们亲自赠送的葡萄酒才是真正的武威郡葡萄酒,今日那么多人,这种珍品是不会拿出来的,咱们现在所喝的,不过是凡品。” 袁基稍稍愣了一下,而后一股无名火没来由的从心底里的某个角落蹿了出来,一落地就开始熊熊燃烧,灼热心房。 他强忍心中不满,把目光投向了被包围起来的袁树,眼中闪过一点寒芒。 “咱们的这位小弟与咱们之间也真的是有些生分了,这般好东西,也不晓得给他两位兄长留一些,就知道自己享用,难道是觉得两位兄长不配喝吗?” 话语之间,他的手已经握紧了酒杯,表情变得越发僵硬。 (本章完) 第312章 什么叫嫡长子 第312章 什么叫嫡长子 与袁绍差不多,此番回归雒阳,袁基所遭遇的一切都让他很不爽。 作为袁氏嫡长子,他从来没有如此这般的沦为背景板过。 想当初在汝南的时候,哪怕他还没有成年,还没有正式步入仕途,也有着十分贤良的名声,也不知道多少人天天排着队想要拜见他、与他结识。 为了争取与他会面的机会,甚至会有人互相争吵、打架,还见过血。 不管当官的没当官的,只要能够见到自己,无不是摆出一副十分恭敬的姿态,从来没有敢在自己面前抢着出风头的存在。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始终身处舞台的正中央,灯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使得自己无比闪耀,万人尊崇。 原因无他。 谁让我是汝南袁氏家族下一代子弟之首、家主袁逢的嫡长子呢? 所以哪怕袁树在年幼的时候已经展现出了不凡的能力,他也没把袁树怎么放在心上,天天看着袁绍和袁树争斗,只觉得好笑。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情况发生了改变。 袁树在关西马融那边越混越牛逼,越混名声越大,甚至还开创了自己的学说、学派,十二岁就成了经师,还有数千弟子门生追随,最后干脆接过马融的学术传承,一跃而上成为大汉名士。 袁基还等着继承家业成为袁氏门生故吏这个团体的下一任领袖,袁树怎么就另辟蹊径、自立宗门了呢? 那时候袁基还没有感到什么危机感,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不晓得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后来,他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说袁逢动了废长立幼的心思,这让他有些紧张,可是他并没有立刻相信,他觉得袁逢那么循规蹈矩、在乎规则的人,不会主动打破规则。 然而,袁逢当时给他写了一封信,心里的内容是关于袁树想要在右扶风另外创立袁氏宗门的事情,并且还在信里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袁树拒绝废长立幼这件事情,相当于给了袁基当头一棒。 感情老爹是真的想过要废长立幼啊! 也就是袁树拒绝了,要是袁树答应的话,岂不是他这个天然的继承者地位不保吗? 他清楚地记得袁逢曾经多次表态过废长立幼是取祸之道,多次批判不守规则的行为,分明是个十足的保守派,怎么突然之间就转变了思想成为一个激进派了? 这不科学啊! 可尽管如此,袁树如果要另立宗门,那么按照袁逢的意思,是要从汝南那边分出相当一部分家族资源给到袁树、帮助袁树站稳脚跟,并且给予袁树和未来的袁基一样的地位。 两人都是袁氏宗族一支的宗主,地位平等。 这一系列变故让袁基受到了剧烈的冲击,让他首次意识到嫡长子的身份并非完全可靠,并非完全稳固,只要弟弟实在优秀,就必然会出现废长立幼的危机。 而且,这样的危机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自己已经落败了,要不是袁树主动拒绝,袁基就将要失去继承权。 这…… 这不对吧? 往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袁基都在迷茫、迟疑和恐惧的情绪当中度过,时常会有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就是担心局面再出现什么变故,导致自己会彻底失去继承权。 要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袁逢和袁树一起发动兵变讨伐宦官之后,成功获得了雒阳政权,袁氏家族一下子从高级官僚家族升级为权臣家族,实实在在的掌控了天下权柄,还完成了废立皇帝的工作,威望大涨。 袁基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过一丝丝的兴奋,兴奋地想到袁逢掌权之后把这个位置传给他的未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幸福的感觉。 但也只是一会儿,这种兴奋和幸福的感觉就被无边无际的恐慌给吞没了。 因为这场兵变是袁逢和袁树一起完成的,没他什么事情,按照袁逢对袁树的偏爱,他非常担心这件事情的发生会让自己接班的格局发生变动。 他焦急万分,多次派人去雒阳打探消息,随后,在不久之前,他得知了一个让他眼前一黑的消息。 袁逢似乎已经决定要把自己的执政地位传承给袁树了。 这件事情只是没有正式公开的宣布过,但是在雒阳已经成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几乎所有袁氏政权的参与者们都知道这个事情。 因为袁逢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在以后把执政的位置交给袁树,他认为只有袁树才能带领袁氏政权走向辉煌,而其他的儿子们则不行。 以至于袁氏门生故吏团体之中相当一部分都选择向袁树靠拢,其中不乏有原先与袁基有过一些往来的故旧。 袁基顿时破防了。 他咬牙切齿的询问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他表示自己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废长立幼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能出现呢? 他可是嫡长子!嫡长子! 生来就是作为袁逢的继承人而存在的嫡长子! 袁树不过是嫡次子,怎么能取代他成为继承者呢? 袁逢的地位和一切,都该是他的才对! 他多年来修身养性的功夫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得知消息的那一晚,他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他的妻子醒来之后惊呼一声,因为袁基把眼睛都给熬红了。 然而就算他把眼睛给熬成了写轮眼也没用。 因为据消息说,袁树在雒阳的势力正在不断增大,袁逢已经将一些朝廷里的重要职位交给了袁树去分配,袁树则安插了不少他的亲信进入朝廷。 等于实际上袁逢已经开始培养袁树,而袁树也开始为以后接班做准备。 他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考虑到袁基这位兄长的一丝一毫! 这如何能让袁基不怒火冲天呢? 他几乎立刻就想要去到雒阳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大声地质问他——你到底懂不懂嫡长子三个字的含金量?! 如果不懂的话可以回到汝南族地问一问家族众人,看看他们是不是也不懂嫡长子这三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当时他不在雒阳,他还有工作要做,不能擅自离开。 所幸,袁树要结婚了,袁逢写信让袁基回来给袁树庆祝婚礼,趁此良机,袁基紧赶慢赶回到了雒阳,想要找袁逢好好谈论一下这件事情,争取让袁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但是他与袁逢父子相见的场景却非常平淡,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的激动,袁逢当时还在尚书台处理政务,只是对着袁基笑了笑,就让他回袁府休息,或者去找袁树、给袁树帮帮忙。 袁基一肚子的话没地方说。 他想要说些什么,他想要倾诉,想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但是在袁逢面前,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胆固醇,被他硬生生地吃下了。 他不敢和袁逢争论。 他生怕让袁逢生气。 所以他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皇宫。 而更让他生气的事情还在后头。 他说什么也是袁氏嫡长子吧? 怎么着也该有点排面吧? 得知他回到雒阳的消息,怎么着也该有人过来巴结、拜见吧? 怎么着也该有人提着礼物递上拜帖想要得到他的接见吧? 确实是有,但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真正有分量的人物从他返回雒阳之后就没有出现过,这让他认为自己好像已经被整个雒阳的权力阶层给抛弃了。 如果说之前还能当作是意外,是他回来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那么今日这场婚礼,他可是正儿八经闪亮登场、帮助袁树处理了一些流程的! 那么多朝中官员、权势人物来参加婚礼,知道他在唱,结果没有得到多少关注,甚至需要他主动去找旁人喝酒,而甚少有人来找他喝酒、谈话。 他心中的恐慌、担忧和不满已经渐渐攀升到了一个让他寝食难安的地步,他已然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如果再不能做点什么,恐怕他就会真的失去成为袁氏之主的可能性。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袁绍的眼中,令他颇为满意。 袁树和袁基之间的年龄差距比较大,而且很早就离开了族地,没有和袁基深入相处过,自然不太了解这位兄长,但是袁绍可不一样,袁绍小时候可是跟着袁基混过好一阵的。 他很清楚这位兄长虽然能力平庸,资质平庸,样样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唯有自视甚高的心理状态非常突出,比起袁绍还要更加注重自己舞台中央的身份。 尽管家族认为袁基应该修身养性、深入简出,袁基也照着做了,但是在他自己的圈子里,他是绝对的中心人物,并且从来不允许他的圈子里出现其他的中心人物。 袁绍由此认定袁基是绝对不能容忍他失去继承袁氏家族家主地位的可能性的。 恰好,袁绍对于袁树成为继承人的结果也不是很满意,之前在雒阳金市里遇到曹操的事情更是促使他坚定了这一想法。 他满怀着羡慕、嫉妒的情绪,感到烈焰灼烧着他的全身让他痛苦不堪,他实在无法劝说自己躺平。 既然躺不平,那就奋斗吧。 就算最后失败了,也能说服自己,让自己好受一些。 而在此之前,他想要不择手段的去追求那个超越袁树的可能性。 他对于当不当家主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他所追求的是超越袁树、压倒袁树,让袁树成为仰望他的存在。 而在这一点上,他和袁基的目标是一致的,且两人几乎没有冲突。 袁绍要压倒袁树,袁基要干翻袁树、获取家主的位置,所以只要两人携手,以后袁基当家做主,他袁绍继续当自己的豪门贵公子也不是不可以。 总而言之一句话。 袁基当不当家主,不重要。 袁树当不成家主,很重要! 对于袁绍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对于袁基来说,这个事情还不能像袁绍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本章完) 第313章 兄弟盟友,结成! 第313章 兄弟盟友,结成! 对于袁基来说,成为袁氏家族事业的继承人是他生存的意义。 甚至都不是他的人生目标。 而是生存下去的意义。 他依稀记得,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在给他灌输同样一个概念——你是袁氏家族的未来当家之主,你以后是要继承你的父亲袁逢的位置,带领袁氏家族继续前进的。 所以你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这个概念就像是思想钢印一样印入了袁基的脑袋里,刻入了他的心里,深入到骨髓里。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个目标而进行着,可以说他生命中的前二十多年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活着,如果失去了这个目标,他所有的努力、为此所做的一切不就都没有意义了吗? 这不就等于直接否定了他过去二十多年来的全部人生吗? 这未免太残忍了。 所以袁基越发的憎恶袁树,甚至还开始埋怨起了他的父亲袁逢。 从小告诉我要做家主,让我为此努力准备,所有的一切都是朝着这个目标配置的,我也完全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到头来,你却又告诉我不需要做家主了? 你是什么意思? 袁基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必须要为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做一些负责的事情,但是具体该怎么做,他尚且想不到答案。 他很清楚他的势力远远不如袁树的势力,袁树惊才绝艳,有一个一心会集团作为基本盘,团聚了一大票帮助他的弟子门生,甚至还建立了一支军队作为专业打手,军政学三开,牛逼到没朋友。 而他袁基做了三年县令之后又开始做郡守,成为两千石官员,的确已经是大汉有数的高级官员之一了,但是论及势力,还是远远不如袁树。 政治层面,袁基的政治势力只能覆盖到他任职的南阳郡,军事层面,他所能控制的也不过是南阳郡本身的三千郡卒杂役,声望方面,他倒是有着相对宽广的声望领域。 相对于一般官员来说,他已经足够牛逼了,下一步就是入朝担当九卿高位,这是必然的。 但是问题在于,这相比起袁树来说,还是远远不如。 袁树有政治势力,有学术势力,还手握兵权,完全就是一个超级领袖的模板,眼瞅着就是奔着接班去的,麾下人才济济,随时随地都能拉起一个控制全国的政权班子,而他袁基则没有这个能力。 他手底下的亲信和外部的援助力量只能确保他在南阳郡掌握权力,至于其他地方,根本不听他的。 这么多年的努力工作,也的确是给他积攒了一批比较能干且忠心的部下,但是这群人论身份地位和能力,相较于袁树手底下那些精兵猛将们,还是有明显差距的。 可以说现在对抗的话,袁树挥挥手就能把他这个大哥给轻松消灭掉,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所以,到底要如何竞争? 袁基陷入了沉思之中。 然后,袁基便收获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政治盟友,他的弟弟,袁绍。 “兄长,葡萄酒的事情暂且不论,不知道兄长是否知道最近在雒阳流传甚广的一则流言?” 袁绍的话语打断了袁基的思绪。 袁基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袁绍。 “什么流言?” “回到雒阳之后,在与一些旧友喝酒聊天的时候,听他们说,雒阳城内最近都在传,说叔父似乎已经决定要以咱们的这位小弟当作自己的继承人了。” “………………” 袁基心中一紧,握着酒杯的手骤然发力,面色都变得稍微有些扭曲。 “是……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啊?本初,你是听谁说的?” “小弟有一旧友名为许攸,经由小弟的推荐,在河南尹府中任职,这是他听说的内容。” 袁绍轻笑道:“而且他认为,这甚至都不能算是流言,而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因为朝中很多人都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整个雒阳朝廷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认定未来必然由子嘉接任叔父的地位。 如此一来,子嘉不仅会成为下一个袁司空,执掌朝廷大权,也会成为下一任汝南袁氏家主,执掌家族之权柄,咱们这些做兄长的,说不准以后都要听子嘉的号令咯!” 袁绍说完,一仰头,又喝干了一杯酒,而后咂咂嘴,笑了笑。 “嗯,葡萄酒的确是极品,香醇甘冽,就算不是最上品的武威郡葡萄酒,以后只要能喝到,也是极好的,也不知道以后子嘉掌权了,会不会给咱们这些当兄长的提供足够的葡萄酒了,要是能的话,我倒不介意他来做这个继承人。” 袁基又是控制不住的身体一抖,看着袁绍的表情立刻就不太对劲了。 “本初,我记得,你自幼就与子嘉关系不睦,怎么,你……你就不担心子嘉掌权之后,会对你不利吗?” 袁基这么一说,袁绍立刻配合着露出了疑惑且惊讶的表情。 “那都是幼年的荒唐事了,现在大家都已长大成人,如何还能因为幼年时的荒唐事而互相敌对呢?而且我与他终究是兄弟,想来……他也不会记恨幼时的那些事情吧?” 袁基见袁绍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淡定,心中顿时一阵激动。 “本初,这可不好说啊,在你的印象中,子嘉可是那种胸怀宽广,不太计较过去事情的人?” “这个嘛……” “我这个做兄长的虽然不好编排自己的兄弟,但是本初啊……” 袁基站起来,来到了袁绍的身边坐下,与他靠近,低声道:“我听闻,之前得罪过子嘉的太学韩博士很快就身败名裂,进而失去职位,学派解散,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回到家乡。 回家之后,又受到族人苛责,又气又恨,没多久就病死了,惨不忍睹,现在孤儿寡母艰难度日,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不过口角之争,尚且能让子嘉记恨到这个地步,那么……” “不至于不至于!” 袁绍先是一愣,而后佯装满不在乎的模样移开了视线,一杯酒下肚,又轻声道:“兄长,兄弟之间说这样的话,似乎不太好吧?而且今日还是子嘉的大喜之日,咱们还是不要这样说了吧?” 袁基仔细看了看袁绍的模样,忽然撇了撇嘴,露出一丝鄙夷。 “本初,此事分明是你提起,现在为兄有了想法,你又连连规劝,前后言行如此不一致,你意欲何为啊?” 袁基这么说,袁绍便意识到自己拙劣的把戏已经被拆穿了。 这并不意外,袁基只是平庸,又不是傻子。 当然,袁绍并不在意这一点,他知道自己的演技不过关,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袁基心中对袁逢、袁树的不满远远超出了他的设想,并且已经产生了要与他们斗一斗的心思。 这就很好啊! 至少,他可以确定袁基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袁逢把最高权力传承给袁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袁树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于是袁绍放下酒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弟表现拙劣,污了兄长的眼睛,这便给兄长赔罪,还望兄长海涵!” 说着,袁绍随意行了一礼。 袁基也不在乎,摆了摆手。 “行了,我不在意这件事情,只是,本初,你之所言,可为真心实意否?” “正如兄长所说,若子嘉上位,对于你我兄弟来说,可是好事?” “嗯,如此,你我兄弟之间或许可以略作一番商议。” 袁基深深地注视着袁绍,袁绍也深深地注视着袁基,两兄弟之间仿佛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且深刻的打量着对方、并且试图了解对方的所思所想。 只能说是颇具讽刺的意味吧…… 二十多年兄弟,一直以来都是情感淡漠,几乎把对方当做陌生人、空气,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有了一丝实感。 可搞笑的是,他们所针对的对象,则是另一名兄弟。 袁树当然不知道他的两位好兄长已经莫名的联合了起来、有了搞事情的想法,他只想快点脱离满身大汉、左右为男的局面,赶快回到香香软软的洞房里和自家夫人待在一起,这恼人的酒局已经让他无奈至极了。 尽管如此,过于热情的部下们和试图巴结他的官员们还是一杯一杯的向他敬酒,就像是嗅到了奥利给气味的印度蜜蜂一样嗡嗡嗡嗡,挥之不去,实在是令人为难。 袁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但是发觉脑袋发胀的时候,便知道自己上头了,不能再喝了,再喝,今天晚上就别想有所作为了,于是施展尿遁之术,火速离开酒场,把烂摊子留给老爹,自己奔赴了最终的目的地。 新房门外,杜悦正守在那边,眼见袁树一路小跑过来,顿时喜出望外,情不自禁的迎了上去。 “将军……” 她唤出声,袁树听着声音熟悉,定睛一看,见是杜悦,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稍微喘了几口。 “小悦,是你啊,太好了太好了,你可不知道,方才那群酒徒将我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一杯一杯的酒伸到我面前,几乎就要往我口中灌,我是左冲右突不得出,差点喝醉,好不容易冲出来,那群酒徒居然还要追过来,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们给甩开了,累死我了……” 听着袁树的声音,感受着他的喘息,杜悦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她赶忙掏出手巾给袁树擦汗,细心的为他擦拭掉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见她如此温柔亲密的行为,袁树稍微愣了一下,便笑了出来,一手握住杜悦的手,一手把杜悦揽入怀里。 杜悦顿时一惊,而后又是忍不住的欣喜,身子立刻软了下来,眼眶中满是浓情蜜意,只剩下残存的一丝理智还在告诉她自己这里不是与袁树欢好的场合。 于是她举起另一只手,软绵绵的搭在袁树胸前,好像是想要把袁树推开。 “将军……别,今夜是您和夫人的新婚之夜……您……您该去找夫人了……” “那是自然的,夫人自然是要去找的。” 袁树伸出手勾起了杜悦的脸颊,使她面对着自己,看着少女满是绯红的面颊和连连躲闪的眼神,袁树欢喜极了。 女儿家便是如此娇羞才最美啊。 “今夜自然是我与夫人的新婚之夜,但是你作为夫人的贴身婢女,可别忘了你今夜该做的事情,可不准离开,待会儿我若唤你,你可得进来。” 袁树话说完,杜悦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昨日浴室中的一幕幕,想起那幸福与愉悦的一瞬间,身子顿时便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整个人都快要融化在袁树的怀里了。 “将军……奴婢……” 她话未说完,袁树直接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蛋上。 “好了,我先进去了,你乖乖等着。” 说罢,袁树直接松开了杜悦,直接朝着新房而去,走到门前,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而入,而后又关上了房门。 杜悦还站在原地没动弹,眼睛瞪得大大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周身仿佛还缠绕着方才袁树身上火热的温度,她感觉自己似乎还停留在袁树的怀里,被他温柔的偷袭直接击败,溃不成军。 那一刻,杜悦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开袁树的掌握了。 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本章完) 第314章 洞房花烛夜 第314章 洞房烛夜 袁树进入新房的时候,发现杜凝还在看书,他进来之后,杜凝便放下了书册,站了起来,面对着他愣了一会儿,也没开口。 她方才看袁树看得不够真切,现在如今近距离的看着袁树,才发现袁树的容貌比起之前匆匆一瞥显得更加耐看,莫名的具有吸引力,看了一眼之后便有些难以挪开视线。 这一刻,杜凝意识到,她好像被对的人选中了。 既然袁树长得那么好看,那么英姿勃发,那么…… 他们以后的孩子会不会也非常可爱? 杜凝开始设想今后两人的孩子的模样。 袁树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打量着杜凝,感觉杜凝比之前记忆中的那个大胸怀少女要更加美丽,身姿的确更加的傲然,体现出了极好的发育程度。 这一刻,袁树意识到,自己选人选对了,以后的伙食水准怕是比想象中还要更好一些。 或许是因为两人只是对视,一句话没说,稍微过了一些时候,待杜凝从对未来生活的无尽幻想中抽身而出,才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尴尬的情绪。 于是她赶忙向袁树行了一礼。 “妾……妾身见过夫君。” 袁树眨了眨眼睛,思维顿时从大吃大喝的幻想中抽离出来,双手拍了拍脸颊,让智慧的思考重新占据思想的高地,而后上前几步,将杜凝轻轻扶起。 “夫……夫人请起,夫妻之间,无需多礼。” 杜凝直起身子,却没说话。 杜凝不说话,袁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中氛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这让袁树对这年头不通情理的婚姻模式感到些许郁闷。 严格按照礼法来的话,初次单独相处就是洞房烛夜,很快就要做些更加亲密的事情,可两人甚至不算熟人,这万一两人都是i人,相处起来得多尴尬? 那不是要尬穿地面? 不过好在袁树不是i人,他这种当大集团领袖的、和部下有丰富肢体接触经验的人,怎么也不至于连基本的社交能力都不具备。 于是乎,袁树打算找一找话题,不过刚要开口,眼睛往旁边一瞟,顿时发现了杜凝方才正在阅读的书籍,正是自己创作的《知行论》。 他立刻想起昨日杜悦曾说过杜凝阅读过知行论的事情,顿时知道这个局面该如何破冰了。 袁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卷竹简,稍微翻看一下,便笑了出来。 “昨日,夫人让小悦来寻我,我便趁机问了她一些关于夫人的问题,得知夫人喜欢读书,并且还读过我写的知行论,对心学有那么一番了解,对此,我还是颇为惊讶的,没想到夫人在深闺之中也能读到我的书。” 袁树提出的话题非常自然寻常,好像只是单纯的聊天似的,这让杜凝稍稍有些意外,但是冰雪聪明的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打破尴尬局面的好机会。 于是她立刻跟上了袁树的话题。 “夫君声名远播,威震四海,其他地方妾身不知道,但是在关中和雒阳一带,夫君所著孟子解诂和知行论所传甚广,凡是学子,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就算是市井之人也多有所知,连带着妾身这等小女子也知晓一些。” “这倒是不简单,毕竟得到这一册书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夫人有心了。” 袁树自然而然地拉过了杜凝的手,走到床边一同坐下,而后问道:“听说夫人已经读了好几遍知行论,不知有什么感悟?觉得我所思所想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杜凝抬起头,略有些意外的打量了一下袁树。 袁树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杜凝摇了摇头。 “不,夫君脸上没有东西,妾身只是没想到夫君这等宗师也会和妾身这等小女子商讨学术。” 袁树闻言,哑然失笑。 “我是认为只要读过我的书的人,都可以与我谈论书中内容,书写完本就是要给人看的,人看了自然会得出自己的结论,不管是名门士子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愿意和我谈,我都愿意与他们谈,此前与我谈论的人也有很多,包括我的门人弟子们,他们都和我谈论过。” 杜凝的眼中不由得生出几丝光彩,随后又忍不住的皱眉,似乎有些疑惑。 袁树感到好奇。 “夫人好似有什么问题?” 杜凝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此前,妾身听说雒阳人有传言,说夫君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只要有人开罪了夫君,夫君一定会将那人彻底击垮,不留情面,但是现在看起来,夫君并不是一个如此睚眦必报的人,倒像是个胸怀宽广的人,看来,雒阳传言可能有误?” 袁树听后,沉吟片刻,便笑了。 “也不能这样说吧,传出这种言论的人,大约都是看我不过或者与我敌对过的人,我对于敌对者确实从来不留情面,在我看来,敌人就是要彻底消灭掉的,越果决越彻底越好,这样才能让更多人警醒,休要与我为敌。 但是对于一般人或者与我友好的人,我却是没有必要对他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按照不同的交情正常相处便是,若只是想和我讨论学术、探讨国家之事而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我何必与人为难?” 杜凝听后,稍稍思虑片刻,缓缓点头。 “原来如此……” “本就是如此。” 袁树笑了笑,又叹息道:“若对于敌人不能睚眦必报、凶狠果决,就不足以震慑宵小,对于友人不能宽宏大量、厚以待之,就不足以团结人心,毕竟现在我不单单是一个学者,我还是一个将军,是朝廷官员,我所掌握的不单单是恩师给我的传承,更有一份权责,盯着我的人,可不在少数啊……” 袁树这一声长叹,倒是让杜凝忽然想起她的这位夫君的多重身份。 他虽然年少,却已经是朝廷的重要官员,在一名经师的身份之外,还担着很多的责任,他过于优秀,总是让人忘却了他的年龄其实很轻。 一念至此,杜凝的心中竟油然而生一阵怜惜之情,看着袁树的眼神也越发的柔软,弄得袁树都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自家夫人看着自己的这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袁树一时间没搞明白,但是好在杜凝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一扫方才的羞涩内敛,居然主动开始提起了问题,就知行论里的内容和袁树探讨起来,比如探讨袁氏祖先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舜帝,以及舜帝所发生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是真的。 在这种话题层面,自然是袁树最擅长的层面,他对于怎么聊天,怎么打嘴炮,那是再擅长不过了,只要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满嘴跑火车,轻轻松松就把杜凝全部的心思都给吸引了过去,使得杜凝很快就对袁树的博学多知而感到惊讶、敬佩。 似乎什么事情袁树都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过去的历史故事袁树也都知道,她过去所读的书里面所记载的那些语焉不详的内容,袁树也全都知道。 杜凝一下子来了谈性,便与袁树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这一聊就是半个多时辰。 袁树那是荤素不忌,连着正经带着不正经,把杜凝聊得又羞又喜、心怒放,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充满了趣味,高兴极了。 直到两人床边的一支蜡烛忽然熄灭,杜凝这才发现灯芯未剪,便拿起了小剪刀剪掉了那支蜡烛已经过长的灯芯,而后再次点燃了这支蜡烛。 待杜凝再回过头来时,看到的则是袁树与方才全然不同的神情。 那是一种充满了侵略意味的眼神。 还没有等杜凝反应过来,袁树直接一伸手把杜凝拉到了自己怀里,环手一抱,顿时乐开了。 “方才聊得太过尽兴,差点忘记今夜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聊天,而是其他的事情,夫人,你说呢?” 杜凝被袁树这一抱,还稍微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袁树充满暗示意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杜凝才意识到袁树说的是什么,才想起今夜是什么时候。 一阵难以言说的兴奋与不安交织在一起的躁动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杜凝那本该清明的思维,使她的脑袋都有点不太好用了,整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事到临头,还是满脑袋浆糊…… 可袁树却不管这些。 经验丰富的沙场大将袁子嘉直接开始动手操作,对着杜凝使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飞龙探云手,轻轻松松就把失去防备意识的杜凝解除了防御,以至于杜凝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切发生的太快,仿佛只是一瞬间,她的防御土崩瓦解不复存在,连周边的蜡烛都纷纷熄灭,只剩下较远的地方还有几支蜡烛仍旧燃着,微弱的火光正在摇曳,为整个洞房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风情。 作为沙场大将,袁树当然知道用兵之道在于迅、疾,既然出击,就要坚决出击,一击到底,决不能半途而废、犹犹豫豫,以至于给了敌人反应过来的时间。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初次上战场的敌人固然稚嫩,但是往往也具有老兵油子不具备的杀伤力,稍不留意,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车。 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袁树深谙此道,便趁着杜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出招,精准且快速地抓住了两个基本点、并且朝着剩下的那个中心发起迅猛进攻,三下五除二就把杜凝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然后袁树直捣黄龙,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杜凝只觉得一切都仿佛在梦中,在水里,在云端,在天上,飘飘欲仙,就是不在人间。 当然了,杜凝作为一个坚强的、不喜欢认输的小女子,对于初战战败这件事情感到非常不爽。 经过方才的战斗,她充分意识到了自己单打独斗不是袁树的对手,但是好在自己也不是只有一个人。 于是她在袁树还没有想起来的情况下,擅自就把杜悦作为援军拉了过来,准备两军齐出,前后夹击,一起对抗袁树。 可她万万没想到,杜悦早就被袁树打服,现在处在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已经不再是杜凝的忠仆。 眼见杜凝求援、袁树微笑,在袁树和杜凝之间稍作摇摆,果断投敌倒戈,居然和袁树一起联手对付杜凝,打得杜凝措手不及,大呼“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于是乎,这场新婚大战,由袁树和家贼取得最终的胜利,杜凝惨败。 这一夜,袁树与杜凝展开激烈的战斗,双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打的不亦乐乎。 而同样在这一夜,袁基和袁绍心照不宣的拒绝了各自妻子下来的战书,离开了战场,选择了私下里碰面。 (本章完) 第315章 他们的恐惧油然而生 第315章 他们的恐惧油然而生 毫无疑问,因为袁树太过强势的表现,两兄弟决定携手共度难关,但是方才场合太过于公开,不适合谈论太过私密的话题。 于是便改由婚宴结束之后的静谧之夜,两兄弟私下里相会、推心置腹。 那这的确是推心置腹了,涉及到对付袁树的事情,容不得两人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必须精诚团结,决不能内部分裂。 然后,袁绍就把一条关键的讯息告诉了袁基,顿时让袁基知道了袁绍主动来试探自己,并非是没有理由的。 “此前,我刚来雒阳没多久,已经许久不曾见面联系的妻兄李瓒忽然找到了我,对我说,有个人想要和我见面,并且建议我与他会面,于是我便接见了此人,兄长,您可知此人是何人?” “何人?” “党人名士,八及之一,陈翔,陈仲麟!” “他?他找你做什么?你与他有什么来往吗?” “此前没有,来到雒阳之后也没有,但是,他就是找上了我。” 袁绍轻笑道:“兄长,您知道为什么吗?” 袁基顿时无语。 “本初,别卖关子了,快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 袁绍颇为得意地说道:“陈仲麟与咱们一样,都是汝南郡人,并且与我妻兄李瓒有旧,此番通过妻兄见我,对我夸赞不已,甚至还向我赠送了黄金、蜀锦和美酒,表示自家有子弟没有得到官职,询问我府上还有没有空缺的职位,想要为他族中子弟寻一个前程。” 向袁绍求前程? 袁基顿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荒唐。 “陈仲麟乃党人名士,名声极大,虽然刚刚回归朝廷只能担任议郎,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身居高位是迟早的事情,他家子弟怎么会因为没有官职而求到你的身上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袁基这番话说出来,袁绍原本得意的面色稍微变了变。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是兄长啊,真相比谎言更伤人的道理你不懂吗? 委婉!委婉一点说话! 你不会吗? 袁绍在心里疯狂的吐槽,但是表面功夫还是做得不错,很快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是啊,当时小弟也觉得奇怪,以陈公的地位,怎么会想到问我这个小辈求取族中子弟的前程呢?我觉得很好奇,但是陈公接下来的一段话,就让我有些明白了。” “什么话?” “他接着说,他族中以及身边一些朋友的族中都有一些子弟到了出仕的年龄而没有合适的职位。” 袁绍压低声音道:“所以,他想要向我,以及兄长您求助,他希望通过我得到一部分帮助,然后再通过我结识兄长,再从兄长这边得到一些帮助,帮助他们安排一下族中子弟的仕途。” “我?陈公他……真的想结识我?” 袁基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之前,他还在为回到雒阳之后没有任何有大名气的人物前来拜访他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却没想到自己沮丧的太早了,好消息还在后头! 陈翔作为一个有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居然选择通过袁绍来求见他,绕了一个圈子,最后还是找到了他? 这让他惊讶之余,更有一些惊喜,刚要说出些什么,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丝违和感,于是急忙问道:“陈公和他的朋友希望能通过你和我为他们的族人安排一些职位?这不太对啊,陈公也好,他的朋友也好,怎么会没有方法给子弟谋取职位呢?郎官也并没有限定人数啊?” “郎官倒是好安排,可问题在于,郎官只是做一年,之后就要去其他的职位历练,而现在,朝中恰好缺少这一类的职位。” 袁绍摇头道:“正是因为缺少了这一类的职位,才使得陈公等名士不得不求助于你我兄弟。” 袁基感到更加费解了。 “郎官转职,一般都是数百石、最多不过一千石的职位,这样的职位多如牛毛,怎么会缺少呢?” 袁绍笑着摇了摇头。 “说来好笑,兄长,这些往日咱们根本不会去看的低微职位,您知道现在在朝中甚至成为了抢手之物吗?而造成这件事情的,就是咱们的好弟弟啊!” “子嘉?” 袁基眨了眨眼睛,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而后袁绍为他娓娓道来。 原来,袁树与袁逢联手发动的兵变并不是一部分人所理解的那种袁树纯粹听从、依附于袁逢这位老父亲的指挥之下而发动的,而是袁树带着自己的门生弟子六千余人与袁逢合兵一处共同进行,甚至还利用他在北军中的故旧策反、控制住了北军。 所以袁树根本就是袁逢的合伙人,对于兵变之后的雒阳权力,袁树有权利有资格与袁逢共享,并且真的拿下了不少职位,掌控了不少权力。 而袁逢也乐见其成,且因为两人的父子关系,所以很多不了解内情的人下意识的就认为袁树居于袁逢之下。 实际上,袁树从兵变一开始就有他自己的拥护者集团,并不需要依靠袁逢提供的力量。 他那六千能文能武的弟子门生是他最强的依仗。 这些人,只听袁树的,只有袁树能号令他们。 袁逢的性格不强势,爱子之心又深切,所以理所当然的愿意扶持袁树。 如此一来,袁树在雒阳朝廷里的实际地位远远不是外人所理解的那个程度。 他掌握有相当的话语权,所以他才能改革少府、创立通政司。 最后,才是这些基层官职的事情。 袁树掌控了很多权力之后,倒也没有太过在意那些一千石以上的高官,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一千石以下的基层职位上,大规模把自己的门生弟子安排到这些基层职位上。 甚至雒阳之外,三河之地,三辅之地,豫州、兖州、青州、冀州等地的地方官府,凡是有袁氏门生故吏担任职位的地方,也多有袁树安排的弟子门生充当其下的基层职位,主打一个遍天下。 所以当党人们回归雒阳朝廷、想要重新开始铺设政治基地、搭建政治网络的时候,愕然发现除了他们所能担任的较高档次的官职之外,几乎所有基层职位都有人选了。 还清一色全是袁树的弟子门生,什么一心会的会员。 雒阳和周边地区也有很多学子选择投靠袁树,进一步扩充了袁树集团的人数,光一个知行学府的人数都已经追上太学的人数了。 所以袁树对基层职位的需求量极大,几乎挤不出来什么职位给别人。 所以雒阳朝廷就是袁逢控制门面,袁树掌握基底。 这个事情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意识到,等意识到了,搞明白了,就慌了,他们开始意识到袁树的野心太大,这是要吞并整个天下的节奏,他们根本hold不住。 袁绍缓缓说完,袁基的眼睛则是越瞪越大。 到最后,他居然忍不住的拍案而起。 “这不可能!他……他怎么能做到如此地步?他哪里来的胆识手段?居然能做到如此?居然能让那么多人为他效命?我才是袁氏嫡长子!不是他!这是天下人都明白的事情!!” 从袁基嘴里说出来这句话其实多少有点讽刺和搞笑,多少有点无能狂怒的意味。 但是无奈的是,袁绍也没有资格嘲笑他的这位兄长,因为陈翔对他说出这里头的门道的时候,他也是震惊的一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早上都没吃下去饭,平白无故的居然产生了【我真的能和袁树抗衡吗】的想法。 没办法,这个事实太让袁绍和袁基这两人难以接受了。 袁树起步太早、行动太快,而且过于犀利,袁绍才做官没多久、袁基还在太守任上没有积累完资历,两人都没来得及在雒阳经营权势,结果忽然有人告诉他们—— 你们已经来晚了,所有有发展潜力的位置都被你们的弟弟给占领了! 袁树占据绝大部分基层职位,也就等于同时垄断了大部分的晋升通道,趁着宦官覆灭、党人回归初期尚未站稳脚跟的好机会,袁树抢占先机,抢占了太多太多有发展前景却又不起眼的职位。 正是因为他选择的大多不是那些耀眼的职位,所以才没有被大家注意到,等大家终于注意到的时候,才终于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袁树和他的一心会集团已经在雒阳乃至多个州郡站住了脚跟,开始生根发芽,逐渐成长为一个任何势力集团都不能忽视和小看的真正意义上属于一个人的势力团体。 这个团体还具有极强的攻击力和成长上限,让人惊讶的同时,甚至生出一丝丝恐惧。 没人知道袁树的智慧到底到了什么水平,没人知道袁树已经谋划到了什么地方。 很多人甚至都放弃探究袁树做事的规律和他的下一步计划,转而把目光全都放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试图从他们自己身上找到破局之点。 陈翔是这样思考的,并且把这样的思考方式告诉了袁绍,于是袁绍也从惊惧之中缓缓反应过来,找到了前行的道路,而现在,袁绍也要把这种思考方式告诉袁基,把袁基拉拢到这个团体之中。 袁树一个人拉起了一个团体,但是成就团体之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光是对付他一个人已经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这些不想在袁树手底下混吃等死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的人也要结成一个团体,与之对抗。 而这个团体最好的领袖人选、或者说是名义领袖的人选,就是袁基。 袁逢的嫡长子,先天意义上占有继承人大义名分的存在。 他,也是目前可知的唯一有可能动摇袁树接班人地位的存在。 (本章完) 第316章 进阶版袁基 第316章 进阶版袁基 其实袁绍本人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微小的想法,希望有人可以考虑到自己的。 不过袁绍成为胜利者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除非袁树和袁逢都噶了,那才轮得到袁绍。 但是这不要紧,反正袁绍目前也没有太多的期待,所以失落感也不是很强。 他的眼睛盯在袁树身上,只要能把袁树干下来,他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等干翻了袁树之后,再考虑其他也不迟。 所以在陈翔把自己的来意稍微透露了一些内容给袁绍之后,袁绍立刻就明白了陈翔的意思,然后不需要陈翔明说,袁绍就直接询问陈翔——陈公,您是不是希望由我出面接触兄长? 陈翔当时就大力夸赞袁绍聪慧过人,将来必成大器! 袁绍却只是冷笑。 他成不成大器不重要,他所需要的是——袁树不能成器! 所以轮到眼下,袁绍认真地看着袁基,将他想要说的一股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 “兄长,您才是叔父的嫡长子,您才是汝南袁氏下一代当家之人的真正人选,子嘉虽然也是嫡子,却是排在您之后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夺取您的位置成为叔父的继承人,若然如此,就是废长立幼,就是悖逆之举! 兄长,您的地位不可动摇,您嫡长子的身份无可争议,就算是叔父也不能做出改变,所以,只要您可以得到袁氏本族的支持,只要您可以争取到一部分大臣的支持,就一定可以夺回您继承人的地位! 子嘉如今的做法和叔父对他的纵容、溺爱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礼法,已经严重违背了家族的族规,您必须要警醒起来、行动起来,去争取所有能得到的支持,而切不可就此放弃,如果您放弃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袁绍的话语如一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袁基心里。 袁基只觉得浑身一震,整个人顿时就有种升华的感觉,顿时就有了要超越一切的冲动。 对,本初说的对! 我才是嫡长子! 我才是父亲所有基业最无可争议的继承人!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些东西就全都是我的! 别管是谁抢来的,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这是古人规定的!祖宗规定的!礼法规定的!整个社会都认同的! 袁树! 父亲再怎么溺爱你,又如何能与整个大汉帝国抗衡?! 我一日不死,你永远排在我后面! 这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 袁基无声的呐喊着、嘶吼着,意志愈发坚决,思想不再动摇。 两个人的房间里安静了很久,直到袁基终于将浑身沸腾的血液安抚下来,他才慢慢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不甘、愤怒和嫉妒交织在一起烧灼融化再融合而形成的浓重的斗志。 这是不可动摇的、无可更改的、至死方休的斗志。 或者可以说。 是浓到了化不开的执念。 进阶版·袁基就那么看着袁绍,而后缓缓开口。 “本初,你说得很对,你说的非常对,我才是父亲的嫡长子,不管父亲愿不愿意,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不管父亲愿不愿意,他的基业,都是我的!” 袁绍大喜。 “这就对了!兄长!只要您还有这份心思,就一定可以得到支持,旁人不说,小弟愿为兄长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好!不愧是我的兄弟!” 袁基重重地点头,深吸一口气道:“但是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还不够,远远不够,子嘉的势力太大了,根深蒂固,轻易不可动摇,咱们还需要更多的帮手!更多更可靠的帮手!” “有的!” 袁绍激动道:“如陈仲麟一样的人,朝廷里、雒阳城外还有很多,朝廷里就那么些职位,子嘉占据太多,必然引起很多人的不满,这些人必然会讨厌他、反对他,而这些人就是兄长最忠诚可靠的助力。 只要兄长许诺给他们一些职位,那么他们必然竭尽全力帮助兄长稳固地位,让子嘉再也不能威胁兄长的继承人大位,小弟愿意相信,将来能够执天下牛耳呼风唤雨者,必是兄长!” 袁绍一顿肉麻的吹捧让袁基顿时雄心万丈、激动万分,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些什么东西碎掉了,好像又有些什么东西出现了。 具体是什么他还没搞懂,但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绝对是好事。 要和自己那位过于优秀强大的弟弟交手,他需要摒弃过去的情分——虽然根本就没有什么情分可以摒弃。 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能心无旁骛的与袁树展开巅峰对决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袁基虽然雄心万丈、激动万分,但是脑袋尚且没有昏掉,所以他很快察觉到自己的一些问题。 首先,自己还在外地担任太守的职位,还没有回到雒阳来,这尚且需要一些时间。 其次,自己在雒阳没有什么根基,就算有袁绍、陈翔作为中间人来帮自己联络,想要串联起所有对袁树不满的人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理清楚大家的利益诉求、形成一个能与袁树对抗的团体也需要时间。 更重要的是,在此期间,不能被袁逢、袁树发现,否则一旦事泄,袁树会不会做什么不好说,袁逢估计是要做些什么的,毕竟自己带孝子的身份不是每一个父亲都能接受的。 而这也非常困难。 想要胜过袁树,起码要在雒阳胜过他,而自己甚至在雒阳没有根基,袁树都已经在雒阳茁壮生长了,这还怎么弄? 不要紧,袁绍和陈翔昨日商量过一些细节,袁绍自己又考虑了一些细节,于是把自己和陈翔所考虑到的这些事情通通说给了袁基听。 首先就是袁基和袁绍两人都在外地当太守的事情。 袁绍刚刚履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是袁基已经有两年太守任期了,按照之前和袁逢商定的内容,再有一年,他就能调动职位回到雒阳,起步就是九卿之位。 到时候和袁逢商量一下,拿一个实权职位,就此在雒阳扎根下来,然后自然而然就可以得到与陈翔一样的一批士人的拥护。 只要给予一些许诺,给他们一些职位,得到他们的支持,就能在雒阳朝廷里拥有第一批属于袁基个人的势力。 以此为基础,继续扩张、发展,利用职位带来的权力不断收纳、联合那些没有投靠袁树的人,将他们争取过来,把他们变成与袁树抗争的力量。 这一点,袁基觉得非常可以。 他还是认为他才是袁氏嫡长子,有些事情他只需要动动嘴,自然可以得到很多人最直接的拥护。 这样一来,他在雒阳就算是站稳脚跟了。 至于第二点,如何瞒过袁逢和袁树两个人的耳目,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大半个雒阳朝廷的权力和职位都在袁逢、袁树的掌控之下,这是事实,但凡他们行事不小心被发现了,可能都是灭顶之灾。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袁基很是忧虑。 然而袁绍却并不忧虑。 “兄长,虽然说此事还没有对外公布,但是就宫廷里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咱们的好弟弟,好像要离开雒阳去并州任职,专心对付鲜卑,且放下豪言,要彻底消灭鲜卑之后才会返回雒阳。” 袁绍嘿嘿笑着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忧虑之中的袁基,使得袁基猛然愣住,然后大为惊喜。 “本初,这是真的吗?宫里真的流传出来这样的消息?” 袁绍连连点头。 “陈仲麟就是这么说的,好像说他有朋友在尚书台履职,这个消息就是尚书台内部流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而且您想想,子嘉最近不是正在募兵吗?如果不是为了去并州讨伐鲜卑,他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募兵?而且一募就是三万人,这是多大一笔开支?” (本章完) 第317章 并州牧 第317章 并州牧 袁绍这么说,袁基觉得也很有道理,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如菊一般灿烂。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真的不担心了,他若去并州,雒阳必然空虚,只要我到雒阳,立刻就能行动起来,待他回来……或者干脆回不来的话,我岂不是高枕无忧了?” 袁绍也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如尸香魔芋一般有滋有味。 “兄长所言甚是,子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儿的雒阳不待着,非要去并州,听说叔父极力劝阻,但他一定要去,一力坚持,叔父拗不过他,这才被迫答应。 他或许是觉得自己打了一场胜仗就无所不能了,殊不知鲜卑强悍,控弦之士多达十万,首领檀石槐颇有文武略,多少年来,多少有识之士在北疆与之搏杀,一无所获,可见其强悍! 子嘉虽然有才能,但是经验尚浅,与檀石槐这般老奸巨猾的贼人比起来,还是太过稚嫩,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身死在北疆也很有可能,我想,这才是叔父急急忙忙让子嘉成婚的原因。” 袁基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反应过来了,面色上立刻染上一层寒霜。 “看来父亲还是足够爱护子嘉啊,知道子嘉北上凶险,为了不重蹈伯父的覆辙,这才让子嘉先结婚生子,然后再去北疆,好留个后,父亲舐犊情深,真叫人艳羡不已啊!” 袁基这话说的好听,但是语气却冰冷的让人打颤,反正袁绍突然就觉得周身温度好像降低了,身上都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这大热天的,哪里来的寒气? 袁绍搞不懂寒气是哪里来的,但是他能明白袁基已经决定要和袁树对抗到底、绝不坐视他夺取继承人之位了。 如此一来,袁绍就能放心辅助袁基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等袁基胜利之后,自己不管是想要过上奢侈迷醉的权贵生活还是更进一步、谋求真正的统治权力,什么都好说,什么都能设想。 所以,现在,必须要把袁树给干翻掉! 袁基和袁绍约定之后喊上陈翔和袁绍妻兄李瓒一起商议此事,看看还有哪些人可以拉拢,然后主动出击,搜寻可靠的人。 趁着袁树沉溺于儿女私情的时候,他们决定奋起直追,争取把他们之间的差距缩短一部分。 该说不说,他们的设想是对的,做法也没有错,路线也没出什么大问题,甚至袁树的行动都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 袁树原本以为这场纯粹的政治联姻不会有什么激情、爱情的存在,最多就是两只颜狗的抱团取暖、互相抚慰,结果一个晚上下来,他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他发现自己和杜凝、杜悦两人的相性好到令人咋舌,甚至能超过与秀秀还有春莲、秋桐三女。 就是说,杜凝和杜悦两人的身子骨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他的身体对这两人的身体满意的嗷嗷直叫,而这两人的身体对他的身体也满意的芜湖起飞。 而且因为新婚之夜就是以一敌二还把杜凝收拾的四脚朝天,后面杜凝也就习惯了这样的多人战场。 甚至如果杜悦退出战场了,她还会害怕自己承受不住袁树过于旺盛的火力输出。 从第二天开始,一直到婚后第五天,袁树与杜凝除了按照礼法规定作了一些工作之外,其他时间不是在睡觉、吃东西、上厕所、聊天,就是在互相对抗。 当然杜凝一个人不是袁树的对手,所以杜悦也会加入进来,如此荒唐了五天之后,袁树和杜凝杜悦才仿佛失忆了一样从婚房里出来,重新见了太阳,开始恢复正常的作息。 袁树深深感慨于年轻的身体带来的优势,杜凝也深深的感慨道缘分的奇妙之处。 谁能相信一个被选择的高级货物居然就能找到那个天注定般的货主呢? 这几日里杜凝被袁树收拾的服服帖帖,然后因为距离太近,甚至到了负数级别,所以两人也是快速熟悉了对方,中间休战的时候就会互诉衷肠,把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告诉对方,以此达到夫妻之间没有秘密的境界。 袁树反正把自己长久以来的经历都说给了杜凝还有杜悦听,也反过来从她们口中得知了她们那简单的没有一丝波澜的日常生活。 婚姻带来的新鲜感、刺激感、趣味性远远超出了袁树此前的设想,他甚至没想到这对主仆和他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居然如此奇妙,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袁树终究也是一个理智的人,在青春的肉体得以彻底排空之后,他也就顺势进入了贤者状态,能够稍稍找回丧失的理智、重新让聪明的智商占领高地了。 然后他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发现,他的部下们、朋友们再次看到他的时候,表情都特别的暧昧,还有一些人则是满满的崇拜和羡慕,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想法。 袁树老脸一红,但是因为经验丰富、脸皮太厚,所以过了一会儿也就不当回事了。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荒唐过呢? 反正是结婚这种大喜事,休几天婚假又有什么不可以? 哪里违规了吗? 他坦然迎接任何不同意味的目光,昂首挺胸回到了练兵大营,开始恢复视察军队的组建和训练工作。 很显然,卢植是一个非常得力且认真的副手,袁树休婚假的这几天里,他依然兢兢业业的主持着军队里的工作,执掌军队的训练任务,进一步完善军队的编制。 很多之前袁树还没有完成的工作,他都已经做完了,这让袁树十分高兴。 “如此看来,三个月之内,咱们就能让这支军队有最起码的战斗力,那么之后北上并州的话也就不会手足无措了,说不准咱们刚刚北上,就要碰上鲜卑人再来劫掠,届时,保不齐就是一场硬仗。” 卢植对袁树的看法很是赞同。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让各军军官加紧操练士兵,不敢懈怠啊,不过子嘉,咱们只有五千骑兵,是不是数量少了些?鲜卑十万控弦之士,兵强马壮,咱们若要与之对抗,区区五千骑兵,怕是不易。” 袁树摇了摇头。 “除非檀石槐集中全部力量拼死南下,否则绝对不会让咱们单独面对十万鲜卑骑兵,他们就算动员的起来,估计装备也不够用,箭矢也不足,这一点不必担心,但是两三万鲜卑骑兵还是有可能的,这一点不得不防。 我所考虑的是,咱们没那么多时间训练不会骑马的士兵成为骑兵,咱们需要可以尽快上战场的骑兵,你也看到了,之前募兵的时候,弓马娴熟的人并不多,能招满五千人我都觉得很幸运,更别提其他人。 弓马不够娴熟的话,还是别让他们上战场面对鲜卑人了,至于缺少的部分,可以在并州本地招募,并州边民长期和杂胡来往交战,弓马娴熟的人绝对不少,把那些有底子的人招募进来,再加以训练,成军更快,战斗力更强。” 卢植想了想,缓缓点头。 “如此这般倒也可以,昔年在家乡,乡人便多有习骑射者,弓马娴熟之人也不在少数,幽州如此,并州更当如此,若能在并州本地招募到一些士兵,想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般想着,卢植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事情。 “对了,子嘉,你是否与袁司空商量过以什么职位去并州?” 袁树点了点头。 “之前商量过,本来我是打算提领并州刺史的,以并州刺史的职位和后将军的职位提领并州军事,也足够我施为,不过袁司空认为并州刺史之职不足以让我整合并州之力对抗鲜卑,担心并州官员会拖后腿,所以在思考要不要以并州牧之职授予我。” (本章完) 第318章 无非是一口饱饭 第318章 无非是一口饱饭 一听并州牧三个字,卢植顿时有点不淡定了。 州牧,这可不是州刺史这种大路货能够相提并论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啊! “并州牧?这可不一般啊,子嘉,若能领下州牧的职位,整个并州都要遵从你的号令了,对抗鲜卑也能更加自如,这是个好事,不过,这一职位已经很久没有授予人了,而且你尚且没有治理地方的资历,会不会有些人反对?” “旁人反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自我到雒阳来,反对我的人还少了吗?” 袁树摇头笑道:“关键是要做出成绩,打出战绩,只要能稳住并州,我做并州牧就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之后能否更进一步整合北疆、消灭鲜卑,还是要以此为前提,若能成功,待我返回雒阳,这后将军的职位也能往上变动一番了。” “若能如此,子嘉,这大将军你也能做得!” 卢植笑道:“其实我一直都认为大将军交给外戚去做实在是不合适,卫青虽然的确是外戚,但卫青也有偌大军功啊,如梁冀、窦武之辈,没有军功就做大将军,实在是荒唐!” 两人边视察军营,边交谈一些事情,等到中午,袁树又在军营里和士兵一起吃了一顿军营餐食,顺便检查了一下军中伙食水准,询问士兵们对于军营伙食的看法。 得到的结果让袁树很满意。 士兵普遍对天雄军的伙食感到十分高兴,觉得每天能吃三顿饭,不仅能吃饱,有些时候还能吃到撑,甚至还能吃到肉,他们已经很幸福了。 按照袁树给天雄军定下的规则,伙食层面主要有驻军伙食、行军伙食以及战时伙食三种。 其中行军伙食最为简单,但也很扎实,早晨是杂菜粥,中午和晚上都是烙饼和腌菜,烙饼份量足够,而且易于储存,不容易坏,配着水和腌菜就能食用,是非常好的行军伙食。 驻军伙食就是士兵非战时在军营里的伙食,标准是每日两干一稀,早晨吃杂菜粥配小菜,中午和晚上吃干饭配炖菜。 每名士兵每日的口粮份额为三斤脱壳后的主粮,超过寻常汉军每日标准的百分之五十,另外考虑到日常训练艰苦,所以每五日可以吃一次肉,补充一次油水,平时的炖菜也被袁树要求加入油脂,补充油水。 战时伙食标准最高,除了足够的主粮和腌菜之外,每两天就能吃一次肉,每日全是干饭,不吃稀的,敞开量供应确保每名士兵都能吃饱喝足,养足力气再去征战。 另外还有伤病员伙食、立功士兵加餐伙食之类的几个小分类。 反正在朝廷承担大头的情况下,袁树自己也在伙食层面掏了不少钱补贴进去,在现有条件下竭尽所能给士兵提供更好的伙食,力求让他们不挨饿,能吃饱,甚至还能吃得好一点。 因为他深深地明白,所谓精兵,除了训练、装备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吃饱肚子。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挣扎在温饱线上下的时期,大头兵的日子没有比一般平民好过多少,忍饥挨饿也是常态,饿着肚子,再好的装备和训练也体现不出来,所以吃饱肚子就很重要。 甚至很多人哪怕不为别的,就为了吃一顿饱饭,也会死死跟着袁树,不会选择逃跑、掉队,甚至赶都赶不走。 整个军队的凝聚力、士气甚至不需要任何思想的加持,只要吃饱饭,就能维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准。 就为了吃口饱饭。 所以袁树可以把练兵、筹措装备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比如让卢植负责练兵,但是关系到军队伙食的问题,他事必躬亲,绝不懈怠。 同一个队、曲的士兵围坐在一起,中间是一口装着炖菜的大锅,旁边是装满了主粮的饭桶和乘汤的汤桶,大家围坐在一起添饭、捞菜,然后大口大口的扒饭,狼吞虎咽般的吃下肚子,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 在袁树看来相当粗砺的粟米、麦饭,还有一锅乱炖看不到本来面目的炖菜,这种完全谈不上厨艺的食物,在这些大头兵眼中,已经是顶级的珍馐美味了。 甚至全都是熟的,热的,有油水的,干净的,加了盐的。 这种等级的食物,他们过去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而现在,几乎每天都能吃到。 所以说在东汉末年的时候,世上大多数人都在追求什么呢? 无非是吃口饱饭罢了。 午饭过后,袁树本想继续在军队里看看士兵们的训练,但是袁隗忽然派人来找袁树,说与他有事情商量,于是袁树便离开了军营。 刚离开军营没几步路,袁树忽然听得身后曹操的声音响起,一转头,见曹操一阵小跑朝着他跑了过来。 “将军!将军!” 曹操一边跑一边喊,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袁树,袁树于是停止前进,翻身下马,站在原地看着急匆匆跑来的曹操。 “孟德?怎么了?” 曹操跑过来站定,喘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将军,这件事情本想尽早告知,但是一直没见到将军。” 袁树点了点头。 “什么事情?” “数日前,属下在雒阳金市为您挑选礼品的时候,见到了本……见到了您的堂兄。” 曹操略有些迟疑道:“他看上去,对属下身在雒阳的事情感到十分生气。” 袁树愣了一下,而后意识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感情曹操和袁绍两人在雒阳金市碰面了? 那得多尴尬? 于是袁树忍不住的询问道:“你们见面之后说了什么吗?他除了生气,还说了些什么?” “他倒是没说太多,表情是很生气,很多话都是他身旁的许子远说出来的。” 曹操低声道:“将军,属下没有给您带来什么麻烦吧?” 袁树想了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结婚之前他忙于军务,听闻袁绍和袁基回来之后与他们见了一面,寒暄几句,商业互吹一阵,然后就返回军营继续办理公务。 结婚当日,他实在是很忙碌,很累,倒是能看到袁基、袁绍全程参与他的婚礼,却也没和他们说几句话。 结婚后,他沉溺于婚假之中无法自拔,和袁绍还有袁基基本上就没碰什么面,饭都是自己在后将军府里吃的,也就是新婚第二天的时候回了一趟司空府,和袁逢等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那顿饭上大家虽然聚在一起,但是说话多是袁逢和袁树说的,袁基和袁绍偶尔插几句嘴,也没说太多,三人之间更是少有交流,彼此之间的疏离感都快要摆在台面上了。 这能有什么麻烦呢? 没有交流,当然就没有麻烦。 至于袁绍到底有没有曹操所说的那么生气。 至少从袁树的角度上来说,看不太出来。 倒是能偶尔看到袁绍和袁基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这两人的关系好像比之前要好了一点。 于是袁树伸手拍了拍曹操的肩膀。 “孟德,这件事情你不要太在意,你就安心做你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现在是我的部下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你做主。” 曹操面色一喜,心中暖暖的。 “多谢将军!” “嗯,去吧。” 袁树摆了摆手,曹操随即告退,返回了军营。 返回雒阳的路上,袁树也在思考这件事情,考虑到袁绍超强的自尊心以及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震撼,袁树总觉得袁绍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之前曾与他一起喝过酒、吃过饭,看起来兄弟两人是冰释前嫌了,但是袁树心里清楚,长久以来的情感对抗与疏离并不是一顿酒就能解决的。 而且两人之间也有着利益层面的分歧。 曹操以及他背后的曹氏、夏侯是两个家族原本算是袁绍的势力范围,现在被自己所得,使得袁绍本就不厚实的家底子惨遭史诗级削弱,袁绍心中不快是必然的,真要做点什么,袁树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于袁绍与自己和袁基本是同父兄弟,自己和袁基要是都死了,那袁氏家业自然是袁绍的囊中之物,他并非没有对家业的继承权。 一念至此,袁树多少对袁绍也上了点心。 袁树很快返回雒阳,随后在司徒府里见到了袁隗。 袁隗把袁树找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已经和现任并州刺史董卓商量好了,董卓同意让出并州刺史的职位,之后会立刻转职为河东郡太守。 现在并州长官的职位空缺出来了,只要袁树准备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走马上任。 (本章完) 第319章 袁隗不喜欢袁绍 第319章 袁隗不喜欢袁绍 说起来,袁树觉得自己和董卓也算是有缘分。 之前在关中的时候,董卓还在大将张奂手下,与张奂一同前来救援过茂陵县,两人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之后,董卓受到提拔,先后担任过并州雁门郡广武令、益州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等等职位。 再然后,朝堂上风云变幻,张奂失势,董卓受到牵连而去职,后面不知道走了什么途径,居然得到了袁隗的欣赏。 袁隗以司徒之职辟召董卓为自己的部下,然后提拔董卓,董卓由此得以出任并州刺史,领兵戍边,为朝廷北部屏障,不过战功并不显赫,想来他并不擅长对付鲜卑人。 此番袁树决定彻底改制、经营北疆防线,将要去往并州任职,不论是做并州刺史还是做并州牧,都和董卓的职位有冲突,于是袁树拜托了袁隗,让袁隗改任董卓。 袁隗当然愿意帮自己的好侄儿办事情,不过董卓在他看来也是一员勇将,可以当作袁氏的忠犬。 于是一番思量之下,他决定改任董卓为河东郡太守,为袁树把守住后路,保护袁树从雒阳方面获得物资支持的后勤通道。 董卓大概也是不太愿意直面鲜卑的威胁,一听袁树愿意接下这个烂摊子,顿时大喜,立刻答应,火速回复袁隗,表示只要袁树一来,立刻就能和他办理交接手续。 然后他火速就会前往河东郡任职,保证帮助袁树把控好后勤和粮道,绝不让他的人饿肚子。 这番表态的真诚、热情、恳切,都快要从他的字里行间满溢出来了。 想来董卓在并州的任职经历并不愉快。 对此,袁隗心知肚明。 “董仲颖是个聪明人,而且此番事件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远离并州前线和鲜卑人的威胁,去到更安全的河东郡,前头有你顶着,我想,他不知道多高兴。” 袁隗给袁树倒了一杯蜜水,让他坐在自己面前,打量着他,表情里充满了担忧。 “子嘉,你真的决定要在并州做出一番事业吗?并州凶险,处处危机,内外交困,连董仲颖这般的熊虎之将都难以应付,更何况是你呢?你现在改变想法,其实还来得及。” 袁树立刻摇头。 “叔父,都这个时候了,我如何还能做出后悔的事情?我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现在却不去并州,岂不是言而无信、自食其言?这样的事情做出来,我的名声也就没了,以后还有何颜面治理天下呢?” “你倒是志存高远,还治理天下。” 袁隗叹了口气,缓缓道:“只是并州的局势实在不是好应付的,此前我把董仲颖安排在并州,也是看在他颇有军略的份上,想让他建功立业,为我袁氏增加一员干将,但是他没能成功。 由此可见,鲜卑人的确强悍善战,不好对付,子嘉啊,你父亲那边虽然已经同意了,但是我这个做叔父的还是要多说几句,你想要接下你父亲的位置,最起码,你得活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还治理什么天下?” 袁树喝了半杯蜜水,笑了笑。 他忽想起了之前曹操对他说的话,想到了袁绍,并且进一步想到了袁基。 于是他有心探探袁隗的看法,便笑着开口了。 “若我真的死在边疆了,那只能说明上天并不看好我能够重现锦绣山河,既然如此,那我就认了,我不是还有两个兄长吗?咱们袁氏也不算是没有能人吧?” “他们两人?能人?” 袁隗想了想,再看了看面前的袁树,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我自己的儿子不成器,你这两个兄长也未必强到哪里去,基虽然是嫡长子,但是自幼平庸,不过中人之资,可为守成之主,不可为立业之主。 当今,我袁氏虽然一时秉政,但权柄并不牢固,需要一个有才能的人继续开拓,并且最终稳固下来,这期间的难度可想而知,基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袁树倒是没想到袁隗对袁基的看法一点都不客气,这让他有些意外。 “兄长没有那么平庸吧?” “就是如此啊!” 袁隗摇头道:“他但凡有你一半的才能,至于到现在为止甚至有些默默无闻吗?他可是你父亲的嫡长子,未来安国亭侯的爵位就是他的,本来就是他继承袁氏家业,何愁没有名望? 结果呢?天下人传扬的都是你的名字,不是他的名字,他三年县令,三年太守,政绩只是寻常,虽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但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指望他稳固袁氏的地位?” 袁树想了想,他脑袋里的兄长袁基的确是这么个形象。 于是他又问道:“兄长不行,不是还有仲兄吗?虽然已经过继给了伯父,但终究是父亲的儿子。” “绍就更别提了!” 袁隗继续摇头,叹息道:“你们兄弟三人里,眼下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绍,其实早些时候,我还挺喜爱绍的,只是他越是长成,越是不经事,你们兄弟三人里,绍的学问最浅薄,性情却最是乖戾、跳脱,读书不能静心,习武不能坚持,于是文不成武不就,难堪大业。” 好家伙,袁绍和袁基都给你批的一文不值? 袁树真没想到袁隗对这两人的态度如此直接,所以继续询问袁隗。 “仲兄没有那么不堪吧?我听说仲兄在党人之中有些名气,也有些人追随他,现在不也做了二千石太守吗?假以时日,经营势力,或许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有名气是因为他的妻子李氏是李膺的女儿,做太守是因为他姓袁。” 袁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和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样,让他们做什么事情就像是要害他们一样,正事不做,反倒是偷鸡摸狗的事情做的又快又好,完全不想想后果! 有一回,他居然还伙同曹嵩的儿子一同偷抢人家的新妇,差点被人家追出来的族人当作人贩打死,为了这种荒唐的事情就能把自己置于险地,完全不考虑后果,我是看不出他有什么稳定局势的能耐!” 袁树挠了挠自己的脸蛋,顿时有点尴尬。 “那个,叔父,其实我做的出格的事情也不少来着……” “你不一样,你做事情都是有目的的,有计划的,不会为了什么荒唐的事情把自己置于险地,更何况你还有诸多帮手。” 袁隗感叹道:“你做的很多事情虽然我都觉得危险,但是那都是正事,做好了会有成果,会得到很多好处,为此冒一些风险是值得的,但是抢旁人家新妇能带来什么好处?还为此差点搭上性命,实在是荒谬!” 袁树低下头,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这被人当着面夸奖,还顺便拉踩一下两个兄弟,要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但是,也莫名的有点小爽…… 袁树整理了一下心情,看向了袁隗。 “叔父,既然您知道我做事情都有目的和计划,就别阻止我了吧?” 袁隗看着袁树,看了一会儿,又拿起水壶给袁树倒满了蜜水。 “所以我没有阻止你,而是帮你协调好各方,我劝你,只是不想袁氏失去一个如此优秀的继承人,以袁氏当前的处境,唯有你才是你父亲最好的继承人,所以我很早就劝你父亲废长立幼了。 宦官,党人,士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若能继承你父亲的位置,再多活几十年,袁氏一族必然成就伟业,但若是没有了你,我是真的很担心袁氏基业支撑不了多久啊……” 袁隗是真的担心袁氏一族,凡事也的确是为了袁氏一族所考量,是十足的家族式思维。 所以他十分坦然的评价了袁氏家族下一代的子弟们,包括袁基和袁绍,然后十分固执的认为袁树才是能够引导袁氏家族走向顶峰辉煌的那个人。 袁树并不否认他的某些观点,但是他的思维早已跳出了家族式的思维,不再局限于这一块。 不过袁隗并不清楚这一点。 从袁隗府中出来,袁树去了一趟皇宫,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袁逢。 袁逢得知以后,也下定了决心,决定以袁树担当并州牧的职位,将并州的权柄一并交付给袁树,让他得以统筹全部的权力,可以全力以赴的抗击鲜卑。 “州刺史尚且不能调动各郡太守,你麾下众人短期内也无法承担起那么重要的职责,所以你先担当州牧之职,也能顺理成章的动用上党郡和太原郡的钱粮兵马,地方官员也必须要配合你。 眼下整个并州七成以上的钱粮兵马都在这两个郡了,当地也有不少大族,只是州刺史的话,我担心会有不少人对你阳奉阴违,若是州牧,则不然,如此,你可放手施为,尽快做出成果来。” 袁树很高兴,立刻点头,向袁逢行了一礼。 “儿一定不负父亲的期待!” “好。” 袁逢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日渐成长、高大威猛的儿子,骄傲之余,油然而生担忧之情。 “此去并州,千难万险,为父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儿的照看自己,知道吗?” 袁树点了点头。 “父亲,放心吧,我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说是这么说,到时候战事若起,你肯定又要冲锋陷阵!” 袁逢眉头一皱,伸手握住了袁树的手,盯着袁树说道:“此番,你要在为父面前发誓,绝不亲自冲阵厮杀,你若不发誓,为父可不能轻易放你走!” 袁树一愣,顿时苦笑连连。 “先是非要生孩子才让我去,现在又是不冲阵才能让我去,父亲,您干脆直接跟我一起去并州,如此还能监督我别乱来。” 袁逢愣了一下,而后居然开始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若然如此,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袁树赶快打断他的思考。 “父亲!我开玩笑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发誓,我绝不亲自冲阵厮杀,您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雒阳坐镇吧!现在那群党人只是暂时偃旗息鼓,还没有认输,之后肯定还有别的法子,雒阳离不开您!” 袁树这话说的确实是对的,党人只是暂时失败,之后肯定还会搞事情,袁树马上要北上常驻并州,要是袁逢不在雒阳,谁来镇场子? 袁逢也是收起了其他的心思,拍了拍袁树的手,让他好自为之。 (本章完) 第320章 塑料兄弟情 第320章 塑料兄弟情 离开皇宫之后,袁树看了看天色,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马不停蹄地赶赴司空府。 到了司空府门口的时候,来接袁绍和袁基的马车已经到了,袁树进了府门,正好见到袁绍和袁基正并肩往门外走。 这几天袁树日理万机,没什么空闲和两个兄弟相处,当然大家本来也就是塑料兄弟情,无所谓什么久别重逢涕泗横流的,袁氏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能说没有,但是绝对不多。 这不,人都快走了,袁树也没空出多少时间与两位兄长谈笑风生,所以只好询问了两人离开的时间,准备与他们告别,送一下,算是把面子工作做一下。 “大兄,仲兄,这便要走了吗?” 袁树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袁绍和袁基纷纷愣住,而后稍微有些不自在的挤出一脸笑容,也迎了上来。 “大忙人终于有空来见我们了!” 袁绍很明显更会说话一点,心思也更活络一些,接上了袁树的话茬儿,笑道:“是啊,这便要回去了,到底是二千石,公务繁忙,能抽空回来几日已经很不容易了,再不回去,怕是底下官佐该议论纷纷了。” 袁绍话说完,袁基好像才整理好了情绪,接着开口。 “子嘉,结婚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了,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父亲,能自己解决的事情都要自己解决,父亲日理万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帮你解决问题,你明白吗?” 袁树稍微愣了愣,而后重新露出笑容。 “大兄教诲,小弟必不敢忘。” 袁基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嗯,还有,男儿大丈夫,总是待在父母身边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到了年岁,就该离开父母独自闯荡,开创一番事业,如此才算的上是好男儿,你可知道?还有啊,你……” “兄长,兄长,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袁基的话还没说完,袁绍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分说的就把袁基往外头拉,还不忘回过头向袁树道别。 “子嘉,你好好做事,为兄就先走了!” “那么急干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完,我……” “兄长!再不走,天黑之前到不了驿站了!” “哦,这样啊,那好吧……” 袁基似乎还有些想说的话没说完,但是袁绍愣是没让他说完,就把袁基拖了出去,推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催促着车夫快些离开。 袁树走到司空府外,看着远去的马车,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们两人是要向东边走,而东边距离雒阳最近的驿站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抵达了,现在赶过去,说不定到了,夕阳还没落下呢,怎么就来不及在天黑前赶过去了? 还是说他们想要快点行动,去下一个驿站? 那倒的确是需要赶路,不然天黑前是真的到不了。 而且要说奇怪,最奇怪的也不是这一点。 袁基往日里对待自己多是淡淡的,彼此之间缺少兄弟之间的情感,这和他们年龄相差较大、从小没有一起长大有点关系,所以日常往来都是很有限的,不过是客客气气,维持一个兄友弟恭的表面罢了。 怎么这回居然说了那么多话? 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依靠袁逢、独立开创事业? 可问题在于我干的这些事情大部分都不是依靠袁逢啊,就算袁逢有帮助的地方,也多是提供资金,具体怎么操作,有些时候袁逢还要听他的呢。 袁基这话多少有些奇怪。 袁绍更奇怪,忙不迭地把袁基往外面推,好像很担心袁树察觉什么似的。 这两位兄长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袁树心中疑惑,想了想,想起曹操口中袁绍生气的模样,以及方才袁绍轻佻、嘻皮笑脸的样子。 好奇怪啊…… 于是他心中的谨慎还是占了大头。 考虑到三兄弟的塑料兄弟情,考虑到那几乎不存在的温情,袁绍和袁基莫名的亲近起来这个事情,果然还是需要谨慎一点。 于是袁树安排人去找程立,让程立动用一下情报团队的力量,调查一下袁绍和袁基回到雒阳城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人。 袁绍姑且不说,袁基可是实实在在的嫡长子,对自己的接班人地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威胁的,要是他真的举起嫡长子大旗、用大义名分给袁逢施压,自己的继承之路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毕竟这废长立幼的事情从来也没有一帆风顺的,袁树可不相信袁基就真的愿意眼睁睁看着袁逢废长立幼、把他这个嫡长子给踹到一边去。 袁树留了个心眼儿。 而这个事情,袁绍和袁基是不知道的。 两人的车队以很快的速度离开了雒阳城之后,在确定已经看不到雒阳城的轮廓之后,袁绍下了马车,快速登上了袁基的马车,与袁基说起了之前的事情。 “兄长,子嘉是个聪明人,咱们之间的谋划还没有到落实的时候,要是提前被子嘉察觉了,知道了什么,咱们可如何是好?” 对于袁绍的埋怨,袁基的态度相当不屑。 他方才还觉得奇怪,没搞清楚袁绍到底为什么那么急着推自己走,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 “哦,难怪你要拉我走,原来你担心这个?本初啊,你是不是太小心了?这种小事你也需要担心吗?我不过是对子嘉说了几句话,嘱咐了几句,怎么就会被他察觉到什么?” 袁绍一脸的不满。 “兄长,咱们要谋划的是大事,而且这件事情一旦真的要去做了,子嘉就不是兄弟了,是敌人了,面对敌人,您也能如此轻视吗?而且子嘉难道是什么庸人吗?他十二岁就是经师了,十三岁就自己开宗立派了! 旁人吹嘘自己家族的子弟有大才,那都是吹捧,但是子嘉不需要吹捧,他就是,如此天资,兄长可千万不能以常理度之,万一说漏了嘴,让他警惕起来,以他现在的势力,你我兄弟岂能应对?” 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但是落在袁基的耳朵里,就多少有些刺耳了。 袁绍话里话外全都是对袁树的吹捧、对自己的贬低,这让袁基非常不快。 于是他板起了一张脸。 “本初,你怎么就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归根结底,我是嫡长子,你是他兄长,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再有势力,难道还真能对你我如何下手? 是,他现在是很有势力,很有声望,但我是嫡长子,父辈之传承,就是当属于嫡长子,天下皆如此,他若要上位,父亲若要废长立幼,岂能如此轻易?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必然会有人反对!” 袁绍顿感无奈。 难怪老一辈都说袁基平庸,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他和袁树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么就相差那么大? 真就嫡长子入脑了呗? 他长长叹了口气。 “兄长,我不是要故意夸赞子嘉什么,这都是事实,而且嫡长子的地位未必就真的如此可靠,您想啊,大汉历代天子,有多少是嫡长子出身?” 袁基闻言,眼睛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滞,而后又略微放松。 “本初言过了,天家自然有天家的不容易,但是我袁氏又不是天家,高门士族、勋贵之家,又有多少是废长立幼的?天家是天家,臣家是臣家,本初切不可将其混为一谈。” “兄长此言差矣!” 袁绍乘胜追击道:“就传闻来看,叔父属意于子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很可能经过深思熟虑,对于如何应付族中恐怕也有些考量,咱们就更要小心谨慎,万不能大意!咱们如此做,甚至可以说是在和叔父作对,面对的何止子嘉一人?” 谈起袁逢,袁基的气势明显就弱了下去。 他可以不在乎袁树,但是不能不在乎袁逢。 袁逢是他爹,他当然可以用嫡长子的身份彰显自己的权利,但是袁逢就没有反击的措施吗? 有啊! 只要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上来,袁基这辈子也就结束一半了,至于剩下的一半,还要看他的运气如何。 在这个纲常伦理主导社会的时代,在这个皇帝名号前头都要加一个“孝”字的时代,他要是在这个层面被袁逢给否定了,恐怕就真的完蛋了。 于是,袁基终于小心起来。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方才真的是做错了吗?” “也不能说完全错了吧,只是说的确实有些多了。” 袁绍考虑了一下,缓缓道:“咱们素来和子嘉没有太多的交谈,感情颇为淡漠,您也很少对他嘱咐教导什么,突然间说那么多,子嘉很有可能觉得不对劲,幸好小弟及时出手把您带走,所以应该没什么事情。” 袁基闻言,松了口气。 见袁基这副模样,袁绍觉得他应该也知道些轻重缓急了,于是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嘱咐袁基一定要小心谨慎、谨言慎行,千万不能让袁树察觉到什么。 一定要等他离开雒阳、而他们兄弟能够返回雒阳之后,再放手施为。 届时一边拉拢党人为臂助,一边还需要对袁逢施以怀柔之术。 袁绍认为袁逢之所以倾向于袁树,主要就是袁树和袁逢经常处在一起,而他们兄弟两人则常年在外奔波,无法长时间和袁逢相处,所以才让袁树占了上风。 感情是越处越亲,而感情越亲,各种事情的倾向性也就越发的明显,人总是会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人来往频繁,有什么好事也会更多的考虑感情亲密的人。 袁树利用这一点和袁逢加深父子感情,很快就得到了袁逢的喜爱,一个人享受了大量父爱,甚至连本该属于袁基的那一份也被他给享受了,这对袁基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袁绍说到这里,袁基心中也顿时升起一阵浓重的不满和嫉妒。 他觉得袁绍说得很对,他就是因为没有抓住和袁逢相处的机会加深感情,所以才让袁树这个小赤佬给抢占了先机,不仅享受了属于袁树自己的那份关爱,还把属于袁基的那一份也给抢走了。 那是我的! 我的! 袁绍不说,袁基还没想到那么多,袁绍一说,袁基顿时怒气勃发,觉得自己将来必须要和袁树好好掰扯一下这个事情,必须要把这么多年来被袁树夺走的关爱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本章完) 第321章 袁氏家规第一条 第321章 袁氏家规第一条 袁树倒是不知道袁基在袁绍的撺掇下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心理变化,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军队上,军队才是他目前生活的重中之重。 不过该说不说,比起从前一门心思扎在良庄和军营当中的生活习惯,现在袁树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属于自己的家,心中也莫名的涌现出了不少对于家的期待、牵挂,总是不由自主的会在办公的时候想到家人,想到杜凝、杜悦还有那三个小可爱。 所以袁树的生活规律就有所变化。 原先,袁树经常在军营、良庄内生活过日子,偶尔返回雒阳和袁逢、袁隗谈论军国大事,而现在,袁树养成了每天晚上都要回家吃饭的好习惯。 本来袁树觉得和弟子门生们、大头兵们一起吃饭也是件愉快的事情,每天晚上也不走空,经常拉着部下来和自己抵足而眠、互相交谈心事,以此拉拢人心,获取部下们对他无比的忠诚。 而现在,他需要将这部分的时间分出来,留下一些给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女人们。 新婚五天,他每天都和杜凝、杜悦待在一起,尽情享受新婚带来的甜蜜和刺激的感觉,十八般武艺和三十六般变化都玩了一个遍,玩的杜凝和杜悦都快傻掉了。 好容易从温柔乡里挣脱出来,袁树也没有冷落、忽视秀秀、春莲和秋桐,毕竟她们三个才是最早陪伴袁树的女人,这彼此之间的情感也是非常浓厚的。 袁树从来都秉持着“有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的人生准则,绝不忽略任何一个人,对男人如此,对女人也是如此。 他认为,新朋友固然好,老朋友也不能忘却,正是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所以在陪伴杜凝、杜悦之余,他也会抽出时间陪伴秀秀等三女,与她们共处一室,共同回忆当初的峥嵘岁月,怀念当初的一幕幕,然后共同抓住人生痛点、迭代新算法,争取开发出全新的相处之道。 说穿了,也就是十八岁的身子骨经得起打熬,要是年纪大了,还真未必经得起这般的日夜操劳。 反正袁树好吃好喝养出来的精气神基本上能够保证他白天和夜晚的精力充沛,他这个后将军也没有坐班点卯的需求,只要时不时的出现在军营里,也就可以了。 所以袁树在这段时间里基本上秉持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习惯,即军营、良庄、后将军府,每日就在这三个地方穿梭劳碌,偶尔也会去皇宫、去司徒府找袁逢、袁隗商量事情,日子过得是十分充实。 另外,在军队组建和训练的这段时间里,袁树还注意到来自己府上求拜见的人多了起来。 之前袁树住在司空府里,只是偶尔有人来拜见,自从后将军府建成之后,来投拜帖、求拜见的人就很多了,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家的时候就能看到门房那边堆积了一箩筐的拜帖。 打开一看,各级官员都有,还有没有官职、没有加入心学门派的士子,出身也是五八门,从寒门士子到名门子弟,比比皆是。 袁树也知道,自己成婚独立出来之后,自己身上所代表的符号标签和过去有所不同了。 之前虽然已经获取表字、担任职位,但是他依然住在司空袁府中,所以在象征意义上就不是很明确,感觉他还是袁逢的儿子,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可是当他成婚、自己搬出来居住之后,他是一个独立个体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质疑了,袁树本身所代表的强大的政治力量也正式开始绽放光芒。 所以试图把宝押给他的人也明确了他们的目标,开始正式接触袁树这个个体,而不是其他人。 这让袁树有些高兴。 他高兴的点在于,雒阳城内外的各派势力代表人们终于全面认可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存在了。 他终于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了。 并且他所体现出来的政治能量和军事能力也终于得到了承认。 这是他正式走上继承人大位之路的第一步。 入府之后,袁树和五位家人共进晚餐,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开始决定今天晚上的睡眠安排。 因为袁树只有一个,而她们有五个,所有袁树要和她们做一番约定,搞一个规章制度出来,让大家都遵守。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袁树作为一个旧制度的破坏者同时也是新制度的建设者,对于规矩这两个字还是比较看中的。 没有规矩,往好的方面说,是能让家里更加轻松愉快活泼有趣,一时间看上去很舒服,但是时间久了,必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而面临崩溃。 所以袁树打一开始就明确定下了规矩。 杜凝是一家主母,袁树不在的时候,这个家,杜凝说了算,包括杜悦在内的其余四人都是妾室,需要以杜凝为首,听从杜凝的指示,不得逾越。 如有逾越,祭出家法,严加惩处! 这一点,袁树十分坚持果决,并且要求其余四女当着他的面给杜凝敬酒,以示尊敬和认同,确立好这个家里面的体制问题。 这一点确立之后,袁树就根据这个体制,开始给她们划分关于自己的肉体的使用权。 袁树的肉体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肉体,他艰苦锻炼、细心维护的大好肉体有各种各样的用途,既要给家里的这些女人用,也要给家外头的那些男人用,所谓一体多用正是如此。 家里的女人需要维系感情,外头的男人也要维系感情,这是两个不能妥协的点,所以袁树决定以一个月为周期,二十天陪家里的女人,十天陪外面的男人。 在家里的时候,因为女人数量多,如果单陪的话,一个人平均只能分到四天,而且杜凝作为老大、正宫,肯定还要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其他四人就会受到冷落,这是袁树这台中央空调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于是袁树建议女人们采用合并同类项的方式,就按照过去大家一起玩的那样,杜凝和杜悦打配合,秀秀、春莲和秋桐三人打配合,反正家里的床都很大,很软活。 这样一来,每个女人每个月都能和他至少交手十次,比起之前的四天要多得多。 袁树做了一道简单的算术题,把女人们给算的一愣一愣的,秀秀等三女没有什么数学功底,很轻松的就被袁树唬住了,表示认可,觉得一个月能和袁树相处那么多次,已经很幸福了。 至于是不是大家一起大被同眠…… 反正好几年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她们都习惯了,也不太在乎,只要还能和袁树一起相处,只要还能在袁树怀里享受他的爱意,那就足够了。 反正她们身份卑微,没那么多渴求。 至于杜悦,傻乎乎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想不到点子上。 杜凝倒是看出来了袁树的小心思,心里觉得酸涩,但是实在觉得袁树很好很可爱,舍不得驳斥他,只能点了他一句。 “妾身是大妇,总该有些不一样的待遇吧?这样,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夫君都要单独陪伴妾身赏月,任何人不得干涉,如何?” 袁树看向了杜凝,杜凝死死盯着袁树。 袁树自然心虚,知道杜凝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便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余四女。 “你们觉得如何?” 四女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正宫夫人都开口了,哪里有她们这种妾室说话的份儿? 如此,袁树算是设置好了家里的最基础的家规——袁氏家规第一条。 (本章完) 第322章 愿为公子效死力 第322章 愿为公子效死力 袁树这么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女人们都需要安抚,可他自己的腰子也需要安抚,所以每个月给自己留下十天的时间,一边和部下们抵足而眠、交流情感,一边也是给身体恢复的时间。 总不能夜夜笙歌,那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也就是年轻,加上疯狂也就这几个月,等之后北上并州了,女人们显然不能跟着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至少一开始不能去,彼此之间自然有年把的时间见不到,也不怕没时间休养身体。 趁着现在还在雒阳,多加努力,也算是为之后暂时的分别做点补偿。 加油啊!我十八岁的健硕身体! 竭尽你的全力吧! 稍晚些时候,袁树按照惯例习武一段时间,又泡了个澡,然后准备开始执行袁氏家规第一条,今夜准备陪同杜凝和杜悦,这便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盘肠大战。 往后连续三日,袁树都执行了袁氏家规第一条,让两个组合轮流来了两次,一共执行了四次袁氏家规第一条,然后感觉自己需要休息休息,就在第五天的时候决定外出军营,在军营里过一晚。 之后再到良庄过一晚。 两天的休养生息,再来一波袁氏家规第一条四连,这样的安排还算不错,十八岁的健硕小鲜肉的身体还是能扛住的! 军营里和良庄里的两天过去之后,陪好了外头男人的袁树返回了雒阳家中,迎接他的是满目思念与柔情蜜意的袁氏女团五人组,看着她们一个个渴望而又充满了浓密爱意的眼神,袁树觉得自己是痛并快乐着。 刚从外头回来,肯定要洗个澡,袁树没让任何人陪伴,自己洗干净了身体,然后到浴池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感受了一下泡澡的快乐,放松了身体。 刚出澡堂子,外头就有人来汇报消息,说程立求见。 那么晚了,程立还来求见自己,可见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小事。 至少程立从没在那么晚的时侯来家里找过自己。 袁树立刻换了一身便服出了内院,在自己的书房里接见了程立。 程立此来,是来回复袁树关于袁树之前让他去调查的事情,也就是和袁绍、袁基有关的事情。 “您让我去办的事情比较难查,那段时间往来司空府、后将军府和雒阳的人太多,您的二位兄长与很多人都有过交谈,具体的情况实在是不得而知,而且此前并没有专人盯着您的二位兄长,所以这件事情可能很难查下去,但是,此番调查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什么收获?” “咱们的密探听到了一些传言。” 程立双目低垂,压低了喉咙道:“早前,袁司空在不少场合都有表态希望您可以继承他的位置,但是似乎有些官员和有名的士人认为废长立幼从来都是取祸之道,您不是袁司空的嫡长子,所以不应该以您作为未来袁氏家族家主的人选。 他们认为,您的长兄袁基身为袁司空的嫡长子,理所应当应该继承袁氏家族家主之位以及安国亭侯的爵位,您自己有爵位,有职位,该有的都有,不应该觊觎本该属于嫡长子的那一份家业,如果袁司空选择了您作为继承者,会给天下带去不好的影响。 今后若是天下人有样学样,都操弄起废长立幼的手段,则天下之大,恐再无规矩,人皆有以下犯上之心,后患无穷,他们还说,春秋有言,王不立爱,袁司空身为执天下牛耳者,就更不应该明知故犯了。” 袁树安静地听着,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只是点了点头。 “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在我意料之中,我是不觉得奇怪的,只是这两件事情一起发生,倒是叫我不得不担忧,我的那位好兄长和这群虫豸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程立闻言,有些好奇。 “您和您的兄长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袁树点了点头,把之前袁基莫名其妙居高临下的点了自己几句的事情以及被袁绍急忙拉走的事情告诉了程立。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和他们两人之间实在不算有什么太好的关系,与长兄颇为淡漠,与次兄关系更是恶劣,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实在是有些担忧,这才让你查一查,结果,还真查出来一点事情了。” 程立沉默片刻,心中有所想法,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抬眼看了一下袁树,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 袁树一瞥眼见到了程立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模样,心下有些猜测,便开口道:“仲德,你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吗?尽管说好了,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程立心下一暖,很快便下了决心,于是向袁树深深一礼。 “公子待立如此优厚,立也愿为公子效死力,所以有些话,立觉得自己应该说,公子年幼的事情立并不清楚,但是既然公子的二位兄长与公子之间感情淡漠,那么可以想见的是,他们两人也没有从心底里把公子当作自家人去看,心中对公子一定另有想法。 公子绍且不说,公子基身为嫡长子,名正言顺的袁司空继承人,对于公子被默认为袁司空继承人的事情不可能没有顾虑,若说您和公子基感情甚笃,或许还有别的可能,但既然关系淡漠,公子基不为此感到生气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过去您没有成年,没有独自建府,公子基也不在雒阳,或许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眼下您成年,独自建府,而公子基还有一年太守任期就会被调回雒阳,据说还会被安排出任九卿之职,常驻雒阳,如此一来,公子基会没有想法吗? 更重要的是,公子基回来的时候,您已经北上并州讨伐鲜卑了,届时您不在雒阳,公子基却返回了雒阳,与袁司空朝夕相处,以公子基嫡长子的身份与诸多有心之人的共同推动,对您来说,实在是有很大的风险,立希望公子能及时察觉,尽早做出应对之策啊!” 程立这番话可以说是掏心窝子的话,两人之间的关系要是没到那一步,他不可能说出这种建议来。 所以袁树一方面感叹于程立的忠诚,一方面也感叹豪门家事的复杂与艰难。 一念至此,袁树叹了口气,走到了程立身边,拉住他的手,与他并肩坐下。 “仲德,你对我没有保留,我对你也坦诚相待,关于长兄的事情,我并没有考虑过,你也知道我的意志,我必然会成为父亲的继承者执掌朝政,我不可能让其他人越俎代庖,除非我死,我北上并州,就是为了把这件事情做个干脆,让天下人不敢反对。 我不求他们能承认嫡次子取代嫡长子是合理的,我要的是当我取而代之的时候,除了与长兄关系太近无法避免的人和少数蠢货之外,整个天下没有其他人会站在他那边,我要的是他们都能顺理成章的接受这个局面,而不是天天打着废长立幼的旗号来难为我。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北上并州不在雒阳,长兄却要回到雒阳担任九卿之职,与父亲朝夕相处,很难说不会因此影响到我与父亲之间的感情和信任,这一点确实不得不防,所以,仲德,你这个通政司仆射的职责就非常重要了,你要帮我一把。” 程立一愣,然后立刻激动起来。 “公子但有所用,立万死不辞!” “不要你死,我可舍不得你死,你要好好儿的活着!” 袁树笑着拍了拍程立的手,低声道:“你在通政司把持很大的权力,所以待我北上之后,会经常给父亲写信,你每次一收到我的信,就要第一时间亲自把信送到他手上,然后安排可靠的人把父亲给我的回信安全送到我的手里,决不能有任何差池! 我人不在雒阳,但只要通信不断,依然可以维持与父亲的联络,那就不用太过担心和父亲之间变得淡漠,所以这渠道至关重要,你必须要亲自把握,决不能让其他任何人插手,这一点你切记。” 程立顿时明白了袁树的打算。 “立谨遵公子之命!立绝不会让任何人干预此事!” “嗯,我相信你。” 袁树拍了拍程立的手,又说道:“另外,从今天开始,你要帮我盯着那些嘴里喊着废长立幼是取祸之道的人,发现一个,就要记下一个人的名字,汇聚成策,然后派人盯住他们,看看他们与旁人的来往,提防他们有什么阴谋之类的。 尤其当我长兄返回雒阳任职之后,他一旦与这些名册上的人有什么来往,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若是操作的好了,咱们能把这群人全部掌控在手,到最后,如果一定需要动用雷霆手段的时候,也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个都不会放过!” 袁树的这番话说的程立心潮涌动,他十分高兴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于是直接跪伏在了袁树面前。 “公子信任,立感明肺腑!愿为公子效死力!” (本章完) 第323章 一炮五响袁子嘉 第323章 一炮五响袁子嘉 给程立安排了新的任务之后,袁树送走了程立,而后自己又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 该说不说,虽然他明知道袁基可能会在他不在雒阳的时候搞东搞西,还会拉拢一些恶心的人给他难堪,但是他除了维持与袁逢之间的通信之外,还真是缺乏有效的手段去遏制这种情况的发生。 除非他一直都在雒阳。 但是这样一来,还谈什么建功立业、拿下无上威望呢? 所以他也必须要面对某些看起来很是棘手的挑战。 不过,他也并非毫无把握。 事实上,他认为就袁逢的继承人这回事来说,包括袁绍和袁基在内,雒阳城内外有很多人都对其中的一个要点有所误会。 即袁逢选择继承人还是会顾及到嫡长子继承制这个制度。 所以某些人会习惯性地站在臣子家族的角度对袁基怀有一定的期待,因此,袁树表面上得到了袁逢的认可,可以继承袁逢的权位,实际上,他的位置并不稳固。 然而情况并不是如此的简单,因为袁逢和其他袁氏的掌权者必然还会考虑到另外一个因素。 袁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汉臣家族,他们掌握着远超过正常官员的权力,且面临着非常巨大的挑战和威胁。 上有汉天子的威胁,下有部分士族高门的觊觎,而袁逢年事已高,如果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处理不好,袁氏会有灭族的巨大危险。 所以相较于不看能力的嫡长子继承制,袁氏家族所面对的局面会对继承人的能力有更高的要求。 当下作为权臣的袁氏家族和过去的很多名门世家的处境都不完全一样,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点。 袁逢和袁隗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为了全家族的安全考虑,他们必然会倾向于选择能力更强的人成为继承者来掌控局面,以此保证袁氏全族的安全。 可并非所有人都能及时的意识到这一点。 毕竟袁氏现在只是权臣,甚至还没有从制度上正式确立他们的地位,没有建立新的体制。 他们现在只是以歼灭宦官的功劳、极高的名望和掌控的兵权作为依仗掌控朝政,实质上并没有对汉帝国的体制有什么威胁。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可乘之机。 对于袁氏家族来说,则是生死存亡的重要问题。 袁绍和袁基没有长期身处于雒阳城中,没有亲身经历过袁逢和袁树与宦官集团死斗且掌控权力的那一系列的大变动,自然不能深入理解袁氏家族目前的处境。 但凡他们对此有些了解,都不会轻易的和那些试图颠覆袁树传承地位的人有什么来往。 当然,这只是袁树往最好的方向去思考。 历史上自己为自己挖坑做墓穴的人又不是少数,为了眼前利益不顾身后事的人更是比比皆是,指望袁绍和袁基能够从整个家族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情,还不如指望老母猪上树。 反正过去他就没和这两位兄长有过什么愉快的过往,和袁绍更是宛如仇家,既然如此,最后保住这两人的性命、别闹出什么“李渊无大儿、二凤无长兄”的事情也就是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袁树一边继续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一边严格执行袁氏家规第一条,辛勤耕耘,既是为了尽快达成袁逢的要求,也是为了更好的安抚五位小美人。 这样的生活在他看来,虽然时不时的会感到疲劳,但是精神上的确是相当的享受。 程立那边也严格执行了袁树的要求,私下里派出了不少人盯着雒阳城内的党人们,刺探他们的谈话内容,搜寻他们之间的关系网络,汇聚成册,基本上每十天就给袁树更新一下,让袁树知道自己到底面对着多少图谋不轨之辈的觊觎。 该说不说,袁树觉得有点欣慰的是,刘表和夏馥始终不在这个名单里头,这两人好像已经和某些魔怔的党人划清了界限,反倒时不时的来找袁树聊天喝酒,怀念过去,顺便给袁树送来点犒军的酒肉。 看起来,这两人已经决定要和袁树站在一起了。 军队的训练还在继续,三万天雄军的军容已经和之前有所不同,变得越发严整、肃穆,初步有了些令行禁止的模样,让袁树十分的欣喜。 当然,最值得袁树感到高兴的,还是良庄的大规模铺开行动已经展开,首期铺开的对象就是他之前战斗过的东郡、济阴郡、沛国、梁国、彭城国。 这五个郡国不仅经历了清算宦官集团的行动,还经历了战火和军队更加彻底的清算,空缺出来的地方权力生态位特别明显,所以袁树就抓住了这个契机,返回雒阳之后直接从雒阳总部派人前往勘察土地田亩数量、调查人口和种种状况之类的。 最后,袁树很轻松的就把一心会良知农庄的势力打入了这五个郡国,开始填补之前战火中被扫灭的缺失的生态位,成为这五个郡国中不可缺少的一个势力集团。 六十六个良庄的扩建计划中,光是这五个郡国就规划了十五个,每个郡国都被安排了三个,力求大规模占有土地、农户,将他们集中起来进行粮食生产和军事训练,为以后的大事打基础。 为此,袁树也大规模的往里头砸钱,砸钱的力度和建军的力度是一样的,之前战争拿下的大部分财货都投入到了这些地方郡国,用在了建设良庄的方方面面上。 购买建材、招揽人手、储备粮食、平整土地、排水挖沟、修缮水利,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钱。 为此,袁树从十三太保里挑选了五个未参军的人分别前往这五个郡国,全面负担起这个建设重任。 总之一手建军一手建设,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反正从之前的战争中获取了那么多的财富,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别的用处,能用在这些事情上,拉动经济循环,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件好事。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快速流逝,一去不复返,袁树在充实和忙碌中度过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四个多月里,他竭尽心力,完成了多项重任。 军队和良庄的事情就不说了,进一步吸纳了一心会成员、增加了知行学府招生的数量也是顺理成章,单说在耕耘方面,他就创下了很大的“功勋”。 他的五个女人都顺利怀孕了。 此前为了不让妾室们过早怀孕,他都是采取了一些措施,刻意避免,等杜凝进门之后,他就彻底放开了手脚,大力操作,全力输出,炮火连天,终于成功让秀秀第一个有了身孕…… 杜凝是第二个。 这就有点搞笑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们还是接二连三的怀孕了,等到七月下旬杜悦最后一个中枪之后,袁树辛勤地耕耘全都得到了回报,袁树家族下一代子弟眼瞅着就要增加五个名额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袁逢的耳朵里,袁逢大喜过望,亲自跑来后将军府查看袁树五名妻妾的身体状况,然后狠狠地夸奖了袁树,夸奖他十分得力,为袁氏家族的延续做出了巨大贡献,为此直接嘉奖了袁树两亿钱。 袁树当时就震惊了。 好家伙,早知道我生孩子你给钱,那我肯定埋头苦干一心耕耘啊!我非要生到你整个家族都给我掏空不可! 中山靖王殿下就是我的前辈! 吾辈楷模! 然后袁树就把这两亿“卖身钱”都给砸到了军队建设之中,给士兵们购买粮食、副食品去了。 至于袁逢,他完全不在乎袁树把这些钱用去做了什么,他只是要求宫里面的医生用最好的滋补食材、药材帮助袁树的五名妻妾稳胎,确保她们能够安全的生下健康的子嗣,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都要退居二线。 他还从袁氏宗族的族地调遣来了最有辅助生育经验的婆子,请她们从这个时候就开始全盘照料五人的饮食、作息,以增加她们顺利产子的概率。 该说不说,这种做法袁树还是接受的,因为这年头生育成功的概率确实不太高,母子不能平安的情况屡屡发生,士族名门之家也不敢保证自家产妇能顺利产子,这才导致有顺利产子经验的寡妇在婚姻市场上很吃香的社会现象。 也是某些人喜好人妻之名来源的社会性缘由。 但是不管怎么说,到此为止,袁逢给袁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一口气让袁氏下一代子弟数量加五,袁树这精准的枪法也是让袁逢甚为骄傲、自豪,忍不住到处宣扬自己有个一炮五响的儿子,宣扬袁树神功大成、枪法精准,什么各种方面都像极了他自己之类的。 于是很快,雒阳城内就流传起了袁树一炮五响的惊人传说。 于是上至天子刘悝、下至城外普通居民,大家都在三五天的时间里得知了这桩事情,纷纷对袁树强大的生育能力感到十分的佩服,甚至看到袁树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向他投去敬仰的注视。 (本章完) 第324章 北上并州 第324章 北上并州 袁树倒是没料到这个消息传到最后变成了自己一炮五响、生育力惊人,但是不得不说,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着实令人羡慕。 尤其是一些名门子弟,面对同样的生育压力的时候,就会十分佩服袁树如此牛逼的输出能力。 到后面,袁树在一心会总部、天雄军军营和知行学府内办事的时候,都会受到一些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部下的咨询,向他询问一炮五响的诀窍和他平时补身体的小贴士。 在和刘表、夏馥等党人朋友聚会的时候,宴会上也会多出很多陌生的不太熟悉的面孔,每当谈论起一炮五响的壮举的时候,这群人都会竖起耳朵十分关注。 这群人往往对他的心学不感兴趣,他在宴会上搞宣讲的时候还时不时的会进行一些有限度的辩经,但是当他谈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管是对心学有没有兴趣的,全都万分的专注。 酒也不喝了,音乐也不听了,舞蹈也不看了,都盯着袁树。 年轻的也就算了,一些白胡子五六十岁的也是如此。 看起来,关乎到生育力的问题,还真是能体现出一个男人的社会地位啊…… 袁树如此感叹。 “任务”完成了,袁树自然是轻松的可是随着秋天的到来,袁树觉得,自己北上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今年的冷空气来的比较早,九月中旬,袁树就能感觉到丝丝凉意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冬天也是一样的非常寒冷,对于草原来说更是如此,所以最迟今年年底,鲜卑人一定会再次南下,届时幽州、并州和凉州又要遭受一轮兵灾。 袁树想要在此之前北上,在鲜卑人南下的时候,给他们迎头痛击。 于是在九月十六日的时候,袁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袁逢,袁逢听后,面色稍变,似乎想要出言阻止,但是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他终究是没有说出阻止的话语。 那么久的思想斗争,他对这个事情也稍稍看开了,孩子长大了,由不得他事事做主了,袁树有远大的志向,是鲲鹏,而他只是一只恋家怀旧的老家雀,没有可比性。 就算帮不到孩子,也不能拖孩子的后腿,孩子想做什么,有勇气有准备去做,那就去做吧…… 于是袁逢点头了。 他下令给尚书台,责令尚书台从此刻开始就向并州发起粮食转运的行动,根据袁树的要求,将会把所有袁树需要的粮食和其他物资都转运到并州州治晋阳县。 袁树很高兴,但是也没有和袁逢说太多,便开始准备大军开拔并州的事情。 他计划,先让一支先锋军出发北上,不要去晋阳,而要先去雁门郡郡治所阴馆县。 这支军队的目的是在阴馆县建立一个汉军的前进基地,以备鲜卑来袭。 鲜卑每次来袭,雁门郡都是首当其冲,袁树认为自己需要在雁门郡做一些防御工作。 而且雁门郡内有长城,若是利用的好了,至少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袁树则会率领主力前往晋阳,在晋阳整顿完该整顿的事情之后,估计也就差不多是鲜卑人南下的时候了,届时,他就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艰苦且危险的战斗。 至于袁树将要北上出任并州牧的事情,他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杜凝等五人。 “这当然很危险,前路不明,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志向,我绝不会放弃这个志向,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我,等我回来。” 袁树把杜凝等五人喊到了一起,话说完之后,他看着五人的反应。 除了杜凝之外,其余四人果然都开始眼红流泪,一脸的难以置信,纷纷抓着袁树的手问他是不是开玩笑、说假话,她们这边刚怀孕,袁树就要北上抗击鲜卑,这未免太让她们不安了。 “夫君千金之子,怎么能亲身犯险呢?妾听说鲜卑人非常凶狠狡猾,夫君可千万别去啊!” 杜悦也算是把自己学到的东西给运用了一下,不过还是脱离不了小女子的情感范畴。 唯有杜凝较为冷静,看着其余四人又是哭泣又是抓着袁树的衣袖不放开,看着袁树一脸为难的模样,她叹了口气,接着摆出了严肃的面容。 “你们都不要哭了,坐好,夫君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杜凝摆出了主母的架势,一声令下,四人立刻回过头来看着她。 秀秀等三人看了看杜凝,又看了看袁树,只是低下头没再说话,但是手没松开。 杜悦则是扑到了杜凝身前,流泪恳求。 “娘子,并州很危险的,千万别让夫君去好不好?” 杜凝望着杜悦那张快要哭的小脸蛋,颇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脸,但是并未改变自己的决定。 “夫君是朝廷的后将军,是朝廷的统兵大将,国家有难,统兵大将迎难而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吾辈妇人虽然不能上战场杀敌,但也不能哭哭啼啼,叫夫君不能放心杀敌! 夫君杀敌,是为了建功立业,夫君若建功立业,则是带着咱们一起荣耀,咱们和咱们肚子里的孩子都能得到更好的荣耀,这种事情,你们怎么能阻止呢?” 说罢,杜凝看向了袁树。 “夫君,你且安心去吧,家中交给我,我是家中大妇,夫君若不在,家中自然有我主持,夫君尽管杀敌,不要有什么担忧。” 说实话,杜凝这番表态倒是让袁树有点另眼相待了。 其他几个女人都是梨带雨的,只有她保持了冷静,虽然从她的表情上能够看得出来她在强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迟疑。 当然,无论她迟疑与否,都不会改变袁树将要北上的事实,但是不管怎么说,袁树心里算是记下了杜凝此番帮助他的事情,对杜凝有了新的感官。 正如袁树所认为的,无论是杜凝,还是其他人,都不会改变袁树北上的事实。 就算有人因为袁树十八岁就被任命为并州牧的事情感到难以理解,并且指出并州牧权责太重,交给从未有过主政地方经验的袁树去做恐怕会出大问题,也没能改变什么。 袁逢在没有刘悝参与的朝会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力排众议,坚决支持袁树以并州牧的身份北上并州、抗击鲜卑的任命。 他认为并州现在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不是治理,而是鲜卑的侵犯,鲜卑年年南下扣关,治理的再好,鲜卑人一来,全都成了鲜卑人的战利品,没有强大的边防和军事胜利,根本保不住治理的成果。 所以鲜卑的问题必须要得到解决! 鲜卑,任何时候都要打,一定要彻底解决,决不能有所迟疑。 而且袁树未必就管不好并州。 袁树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不能因为他年轻且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就看轻了他,他一定不会让整个大汉失望。 于是朝堂上的人算是看明白了,这父子俩穿一条裤子的,什么事情都是他们这边商量好,然后再公开、决断,根本没有外人能够动摇其中的可能性。 袁树这个并州牧,是做定了。 于是渐渐的,反对声浪也没了,支持的声音大了起来,甚至还有大聪明直接预言,说袁树将是这个时代的霍去病,一定能取得堪比霍去病的功绩。 这种话既然都能说出来,谁还能接着去反对呢? 他们可不敢针对袁树这个人,也不敢去针对袁逢,不敢说他任人唯亲,因为上一个这样做的人现在还在做苦役。 皇帝不说话,群臣默认,袁逢认定,尚书台通过。 完事儿! 袁树将率领三万天雄军北上,提领并州一切军政要务,整合并州的力量,将鲜卑人和擅自抢掠的诸胡势力全部彻底的解决掉,这就是袁树的使命。 甚至他还持节。 六百石以下官员不仅可以自主任命,若有过失,可以先斩后奏。 千石以下官员可不经朝廷允许直接任免,若有小罪则押送雒阳交付有司,若有大罪可禀明朝廷之后直接处斩。 甚至二千石级别的官员他都可以在通报朝廷之后任免,若犯罪,也能直接扭送雒阳交付有司论罪处刑。 他可以自主决定的权限已经很大了,比一般的州牧都要大。 奏明朝廷之后能做的事情更多,权限更大,都快“如朕亲临”了。 朝廷代表是谁? 他老爹袁逢。 好了,袁树就算说自己是并州王、一言以决并州事都没有人觉得有啥不合适的。 (本章完) 第325章 迫不及待的董卓 第325章 迫不及待的董卓 袁树在朝堂上接下了这个使命。 他将以后将军的身份统领天雄军,将以并州牧的身份整合统领并州,这就意味着他能动用的军事力量绝不少于五万人。 这是一个相当有份量的数字。 自打段颎平定羌乱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大汉将军能统领那么多的军队,就算是段颎,最多也就指挥了三万多人打仗,超过五万人的军队,他还真没指挥过。 此战,段颎倒还真的尝试想要北上参与,但是袁树没答应他。 袁树表示自己既然离开了,朝廷里必然要留一员大将来坐镇,帮助他老爹稳住场子,段氏兄弟一个有威望一个有权力,勉强能镇住那些牛鬼蛇神们,让他们不要太过嚣张。 至于其他的,就要看袁树在并州打的怎么样了,他要是能在并州打出一些漂亮仗,那自然可以持续增强自己在雒阳的威慑力,要是不能,那就有点麻烦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是前路坎坷。 对于某些人的反对,袁树没有放在眼里,吩咐程立给他们全都记上名册,以后慢慢收拾。 他自己则整理行装,于正始二年九月二十八日下令裨将军廉达率领一千骑兵和两千步兵先一步北上雁门郡,为大军开路,而后于十月初一正式率领主力大军北上并州治所晋阳,正式前往上任并州牧。 袁树正式出发之前,除了和家人、朋友做一番告别之外,还特别注意在雒阳一心会总部召开了会议。 他嘱咐留守雒阳的一心会会员们要严格执行会规,全力执行任务,他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六十六个良庄已经全部建成。 除此之外,就是在知行学府内发表演说,表达了自己对鲜卑人的痛恨,宣布自己不灭鲜卑终不还的意志。 然后袁树表示,并州危险,学子们还是留在雒阳比较好,等他稳定了并州局势之后,再考虑在并州开知行学府的分校,届时再让大家伙儿去并州接受他的直接教导。 这个事情还真的要好好的说明一下。 因为此前,袁树将要去并州的消息传出来,很多知行学府的学子们都感到惊讶和难以接受。 他们当中很多人抛弃进入太学的可能而加入知行学府,就是冲着袁树来的,要是袁树不在知行学府露脸、授课,那知行学府的吸引力还真就比不上传统太学。 所以不少人表示希望袁树可以把学子们都带去并州教授,免得知行学府的办理受到影响。 袁树考虑了这种情况,认为这样做是可以的。 因为再怎么乐观,自己在并州都起码需要五年的时间,因此把知行学府带到并州去是可以的,甚至是有必要的。 但是并州凶险,内外都是忧患,没有整理完成之前,他不想让这群知行学府的人一起跟着去冒险,到时候一边对付敌人还要一边派人保护他们,会很被动。 这群大多数不具备强悍战斗力的士子们会成为他的软肋,会成为他必须要顾及的一部分,这不便于他在并州大展拳脚。 这一点袁树也没有隐瞒,而是非常坦然的在知行学府的演讲中表达了出来,表示大家伙儿都是他的软肋,他不能把软肋保护在敌人眼前,无论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 所以他需要大家暂时停留在雒阳认真学习,并且被雒阳的军队保护。 并且在受到保护的同时,继续贯彻落实他们所学到的东西。 他们需要去助农,需要将自己所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实际生产当中,或者也可以申请去其他正在建设中的良庄里实习、帮忙,如此可以增加他们的“学分”,增加被纳入一心会的可能。 是的,袁树在知行学府建立之后,进行了多次学制改革,其中一次改革就是引入了学分概念,规定最开始加入知行学府的人还算不上是袁树的门生,只能叫“学生”。 只有修满一定的学分之后,才能被认定是袁树的门生。 等学分再高一些,达到新的高度,才能被认可为是袁树的弟子。 当然了,纯粹的修学分并不是袁树所追求的,所以在学分概念创立之后,为了避免高分低能的情况出现,袁树还把助农这一环节引入了学分制度之中,规定学分分为“知学分”和“行学分”两种。 其中“行学分”需要通过下地助农的实际行动才能获得,需要知行学府的学子们有足够多的前往各地良庄或者自耕农村落进行助农行动的实绩。 如果没有足够的“行学分”,你就算“知学分”再高,最多也就只能成为袁树的门生,而无法进入到弟子的环节,更遑论成为一心会员。 正巧当下是一个良知农庄大建设的时期,给了这群学子们前往各地良庄进行助农行动的绝佳契机,袁树要求大家不要浪费大好年华和充分的时间,在他北上并州对抗鲜卑的同时,一定要加强自身知识的储备和实际经验的积累,绝不能懈怠。 袁树举起右拳,大声的呼喊—— 我去为你们抵抗敌人的侵犯,你们为我送来饱腹的粮食,我们各自都在做着为对方考虑的事情,如此,就算我们不在一起,我们的信念和意志却依然在一起,我们从未分开过! 一场场的演讲把知行学府的学子们说的是心潮澎湃,恨不能立马就奔赴各地良庄协助工作,然后把一袋一袋饱满新鲜的粮食全都送到并州去、全都送到袁树的面前,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他们种出来的粮食。 知行学府的问题解决之后,袁树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军事,学术,政治,经济,乃至于情报方面,他都安排了足够得力且值得信赖的人手继续负责,那么他就算不在雒阳、不能亲眼看着这一切继续推动下去,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反正,他的确不可能一直都亲眼看着这一切的进行。 正始二年十月初一,袁树正式起兵北上,目标为并州州治晋阳县。 因为先锋军已经提前为他们探好了路线,再加上足够的组织度和训练度,所以大军前进的很有效率,速度也维持在了一日三十里左右,只用了十天不到的功夫就率领大军抵达了太原郡晋阳县。 在此之前,袁树领兵渡过小平津继续北上的时候,就在这里遇到了前来与他交接的董卓。 董卓似乎是不太想在并州继续待着了,所以没等袁树抵达,自己就先南下来见袁树,搞得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弄得袁树也是有点想笑。 该说不说,董卓的外形虽然不能说帅,但是用雄壮二字来形容绝对没有问题,他身躯高大,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特别厚实、武力强悍的勇将模子,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透露出一丝精光,显示出此人绝非表面上所看上去的那么“勇”。 他是有心思有想法的。 果不其然,他与袁树相见之后,首先就是送上厚礼,送了袁树一百匹马,送了袁树二百两黄金和一批绫罗绸缎、金银珠玉,打着助军的名号,其实就是在送礼结交袁树。 袁树当然要收下,平白无故送来的钱财,不收才不对。 而且董卓现在可以算是袁氏集团的一份子,隶属于袁隗阵营,对袁树来说是友非敌,以后绝对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所以没必要因为历史上的一些事情而对他有什么恶感。 袁树谢过了董卓的大方,收下了这份礼物,然后转送给董卓三瓶葡萄酒。 董卓见了这三瓶葡萄酒,眼中大放光彩,惊喜非常。 “难道是凉州葡萄酒?” 袁树点头一笑。 “不仅是凉州葡萄酒,这还是凉州葡萄酒里的上品,武威葡萄酒,你想买基本上是买不到的,只有我和袁司空赠送的才是真正的武威葡萄酒,较之其他葡萄酒,更加香醇甘冽,滋味十足,希望董府君不要嫌弃。” 董卓一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这……这如何还会嫌弃呢?我曾听闻武威葡萄酒价超黄金,即使用等重的黄金都不一定买得到,袁使君出手之阔绰,实在是令董某汗颜啊!董某……董某怕是当不起啊!” 袁树闻言,哈哈大笑。 “再怎么珍贵,也是一瓶酒,既然是酒,就要让人喝,董府君乃世之英豪,如何当不起?董府君且收下吧!” “卓多谢使君大恩!” 董卓正儿八经的向袁树行了一礼。 随后,两人交谈起了并州的现状。 —————— ps:推荐一下朋友的新书《从五丈原卧龙逢生,建千年世家》,现代古代双视角,两条线,一条是诸葛亮视角,一条是主角视角,还挺有趣的。 pps:求月票~ (本章完) 第326章 我到并州来 第326章 我到并州来 或许是因为这三瓶葡萄酒的缘故,董卓没有藏私,基本上把袁树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关于并州军务、边防、边军数量、装备、战斗力、防御设施等等,还有长城的驻防状况之类的,全都告诉了袁树。 董卓的记忆力似乎很不错,没有带纸笔,但是所有的数字信手拈来,应该是全部记在了脑袋里,脱口而出,并无半点生涩,显得不像是个将军,倒像是个合格的参谋。 交谈到最后,董卓也是连连感叹。 “本来被任命为并州刺史,卓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到任之后才发现,这十余年来并州无法抵抗鲜卑人的寇边,实在是事出有因,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想改变现状,非要下狠手,可地方败坏的成因又牵连太多,卓知道袁使君此去并州是想要整顿边防的,也期待袁使君能够成功,只是卓能力有限,实在是办不成此事。” 袁树听了董卓的分析之后,也是深深感觉到问题的艰难,知道在凉州屡屡打胜仗的董卓为何在并州无法施展拳脚、一事无成。 主要还是这些地方官员太不当人了。 边地苦寒,而且危险,很多官员本身并不愿意在这些地方做官,能来并州做官的人要么就是凉州人、幽州人,要么就是在政治生活中不如意的中原官僚。 这些人本身没有很高的才能,也没有治理地方、造福一方的热情和责任感,因为物质生活的不足和战争带来的危险,他们来了就想走,根本不想长久居留,没有任何做出政绩的想法。 所以他们在任期间做的最多的事情不是整顿边防、防备鲜卑人南下寇边,而是鱼肉百姓、搜刮钱财,然后用搜刮所得贿赂朝廷高官,换得更换职位的机会。 尤其是前些年朝中政治黑暗,宦官秉政,金钱政治横行,于是这些边郡就倒了霉。 每到一任太守,所想着的根本就不是恪尽职守,而是赶快捞钱,赶快买官,赶快离开。 这三个赶快的方针之下,这些边郡是给折腾的要多惨有多惨,百姓流离失所,连不少家境原本还算是殷实的人家都为此破家灭门。 本身边郡就没有很强的地方势力,官职也都可以让外地人来担任,基本上任由朝廷官员和官府力量搓扁搓圆,无力反抗,就更是被糟践的一塌糊涂。 有些郡还算运气好,偶尔能出现一两个有点责任心的官员,稍微做点事情,整顿一下边防,训练一下军队。 有些郡就真的是倒了血霉,连着好几任太守都是混子,都是来混资历、捞钱的,根本不想做事,一旦遇到危险,自己跑的比谁都快,或者干脆缩在城池里当缩头乌龟,任由敌人肆虐。 可想而知,这些边郡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董卓一开始也有身为边郡人的同理心,想做点什么,想获得一些功绩,然而他只是并州刺史,不是州牧,和这些郡太守没有直接隶属关系,郡太守们压根儿不怎么理会他。 就算他背靠袁隗,也只能换来和颜悦色,落到实处时,还是以阳奉阴违居多。 他想要率领各郡太守的兵马与鲜卑人大战,各郡太守立刻哭穷,说兵力匮乏、兵微将寡,各种搪塞、推脱,或者干脆称病。 一系列的推诿扯皮弄得他也是有心无力,干脆就躺平了,啥也不管了。 这个局面,就算是把袁树放在董卓的位置上,估计也是步履艰难,办不成什么事情,也就是袁树现在势力强大,才有底气说要整顿一下边防。 好在并州作为边地,军事基础还是在的,当年光武帝刘秀征讨中原,幽州突骑和并州狼骑一样,都发挥了重大的作用,这个好传统至今没有消失,并州多地还是有很多精悍善战的骑兵的。 既然如此,袁树就不担心在本地招募不到士兵。 至于那些只想用边郡太守身份做垫脚石或者atm的,袁树会用州牧的身份和职权告诉他们——老子的东西,你们一分都别想拿走! 与董卓分别之后,袁树继续前进,准备通过上党郡进抵太原郡。 因为袁树的官职是并州牧,而不是一般的并州刺史,是整个并州所有官员的顶头上司,且手握军政全权,所以并州各地的官员对于袁树的抵达都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是在各郡国中堪比国君的郡太守们面对州牧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以免一言不合被州牧治罪,那可就完犊子了。 更别说袁树和他老爹袁逢两个人现在就是大汉王朝的一号人物和二号人物,这要是给得罪了,以后还怎么在并州混? 所以袁树率领军队过境的时候,就是给领导留下最好印象分的时候,这种时候可绝对不能拉跨! 于是在袁树刚刚抵达上党郡南部的时候,上党郡太守濮阳潜已经带人前来迎接了,姿态十分恭敬,还准备了大量犒军所用的酒肉,沿途都给袁树安排的好好儿的,道路、兵站都能看得出来修缮的痕迹。 可见这个太守是有点意思的,知道顶头上司要来了,还是带着兵来的,万万不敢得罪,所以加急修缮了道路、兵站,沿途还陪同,生怕哪里让袁树不高兴了,那就完蛋了。 不过还好,不论他之前做的怎么样,袁树也不太在意,毕竟自己之前也不是并州牧,但是之后,他可就不会有什么姑息的地方了。 这一点,在抵达上党郡郡治所长子县的时候,袁树明确的告诉了濮阳潜。 “我此来,不是为了作威作福,也不是为了彰显权势,而是为了整顿防线,以防止鲜卑人继续破坏并州生产、蚕食并州土地,我是来办事的,是来打仗的,是来杀人的,唯独不是来享乐的。 濮阳府君,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在乎,因为过去我还不是并州牧,但是从此时此刻开始,一直到我任期结束之日,我都会对整个并州境内的官吏严格要求,我将以治理军队的方式来统领并州官吏。” 袁树在酒宴上对整个上党郡的主要官员们还有他们的随从吏员们交代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首先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随意糊弄。 还有,袁树还特意提了一件事情。 “在雒阳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边境各州郡都有和鲜卑人或者其他杂胡部落贸易铁器的人,有些甚至还会交易铁料、铁匠,过去如何,我不在乎,但是我此来,就是要停止这种资敌行为。 所以,若是有人牵扯到这件事情里的,现在立刻收手不做,那么我既往不咎,就此揭过,若是之后我着手调查之后发现还有人这样做,不遵守我的号令,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袁树以并州牧的身份将这些事情说完之后,也没有怎么停留,当天就继续开拔往太原郡去了。 而所有上党郡的官员们都为此感到一阵一阵的担忧、惊惶。 有人担忧,因为这年轻的州牧权力太大,实力太强,而且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这要是给他惹生气了,还不知道他要如何的大开杀戒。 有人惊慌失措,是因为这些人或多或少的牵扯到了和鲜卑人贸易铁器的交易之中,并且收益颇丰,袁树上来就宣布要查,要断绝,这就是要断了他们的财路。 不满肯定是不满,害怕也是真的害怕。 人家是朝廷实际控制者的儿子,又带着三万装备精良的大军来并州,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对抗的,稍有不慎,被灭了满门都没地儿说理去! 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上党郡的官场因为袁树的到来而变得越发的压抑了起来。 当然,太原郡这边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毕竟太原郡才是袁树常驻的地方,太原郡将更加直接的面临袁树给他们带来的沉重压力。 和上党郡差不多,太原郡太守臧旻也在太原郡南部亲自迎接袁树,带来犒军酒肉,一路为袁树指引方向,甚至还有些时候亲自给袁树牵马以示尊敬。 袁树之前稍微了解过一下整个并州的主要官员们,得知这个臧旻有点能耐,还有用兵的能力。 之前扬州有贼人叛乱,臧旻时任扬州刺史,亲自带兵进剿,获得了胜利,是个知兵的人,袁隗以司徒的身份征召他前往任职。 据说袁隗本来是打算任命他为使匈奴中郎将的,但是后面考虑到袁树要去并州,于是经由袁逢操作,把臧旻改任为太原郡太守,大概也是有着想要给袁树增加帮手的想法。 除此之外,新任雁门郡太守夏育也是袁逢操作之下想要给袁树做帮手的。 这个夏育原先是段颎的部下,在凉州战场上表现出色,立下过很多战功,很有作战的能力,于是经由段颎推荐,袁逢把夏育从北地郡太守的职位上改任为雁门郡太守。 这样一来,袁树还没有到并州就任,袁逢就已经安排了臧旻、夏育这两员猛将给他做助手了。 老爹为了儿子的安全也是操碎了心。 袁树为此多少有些感叹。 (本章完) 第327章 袁树的下马威 第327章 袁树的下马威 和濮阳潜明显的士人装束不同,臧旻则是一个比较纯粹的武人装束,且身材高大强健,膀大腰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勇力十足,非常能干。 然后让袁树有点意外的是,在前往晋阳县的路上,他和臧旻闲聊,聊到了臧旻的儿子居然就在知行学府内求学,名义上还是袁树的门生。 袁树感到十分意外,继续询问,这才得知臧旻的儿子因为他的功劳被特许为童子郎,得以进入太学求学,但是那段时间正好袁树大放光彩,一人力压雒阳群儒,臧旻的儿子臧洪敬佩不已,直接从太学跳反到了知行学府,成为心学信徒。 “当父亲的是您的部下,做儿子的是您的门生,属下这一家满门都会为了您而驱驰,若您有需要用到属下的地方,尽管下令,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臧旻向袁树行礼,如此对袁树表忠心。 好家伙,还有这种事情? 袁树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和这父子俩还有如此缘分,不过回过神来,他也很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臧旻与他之间除了上下级的关系之外,还多了一层关系,这层关系的出现必然会让臧旻更加愿意为他效力。 此时此刻,这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对他一派讨好、效劳的模样,正是这种情况的体现。 袁树于是哈哈大笑,把臧旻扶了起来,然后命身边的许崇拿来二十两黄金和三瓶葡萄酒,赠送给了臧旻当作见面礼。 臧旻大喜过望,当场就问袁树能不能尝尝这葡萄酒,袁树点头同意,臧旻就打开了其中一瓶,一口下去,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久闻葡萄酒香醇甘冽,却始终不得品尝,如今得以品尝,死而无憾啊!” 臧旻大口大口喝着葡萄酒,根本控制不住,转眼间就把一小瓶喝完了,把许崇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 袁树更是哈哈大笑。 “子苍啊,你可知,这三瓶酒虽然也是凉州葡萄酒,却是其中最上品的武威郡出产的葡萄所酿造而成,这三瓶葡萄酒要是放在外头,等重的黄金都未必能买到,结果你一口气喝干了一瓶?哈哈哈哈!你看我这亲将,给他吓得,哈哈哈哈!” 袁树大笑不止,臧旻看了看许崇极其震惊的很色,很快就搞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顿时大惊失色,然后赶快把剩下两瓶揣到怀里,一脸的紧张。 “还好,还好,还剩两瓶,还剩两瓶!” 袁树更是大笑,大笑之后便告诉臧旻,之后只要立下功勋,他还是会赠送这些酒给臧旻,让他不要太担心,这东西虽然珍贵稀少,但是主要生产源头都在他袁某人的控制之下。 臧旻这才放心。 很快,袁树统领大军抵达了晋阳县,安排军队在臧旻已经准备好的城外军营里驻扎休息,并且随时展开更新一期的训练任务,训练还是交给偏将军卢植亲自负责,袁树则进入晋阳城内,前去察看了一下自己的官署,并且打算点时间整理一下眼下能够处理的要务。 他来到并州,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具体怎么做,按照什么顺序来,他都是有所准备的。 比如最先要做的就是清查田亩,通过这件事情来打开局面。 一方面,这样做能够将目前并州各郡有多少田亩、人口登记在册都给统计一下,让他知道下一步恢复农业生产具体该怎么做。 另一方面,这样做也能搞清楚当地官府的运转状况,以及现在的这批官吏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做事。 他此来,还把之前并州各郡交给雒阳朝廷的上计策都给带来了,就是打算一一比对,要是哪里的数字对应不上,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每个郡都不能落下! 然后,根据结果,他会派人前往各郡巡查,考察当地官吏,能干的,无能的,贪腐的,通敌的,这些都要审理一下,根据情况再做出安排。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他想要对付鲜卑人,就要先把内部的虫豸清洗一下,他这个并州牧自然有权力能够整顿并州官场。 有能力又听话的留下,没能力还想搞事情的全部罢黜,然后顺理成章安插上自己人。 反正并州好些个边郡,都能够由自己人担任太守和郡中其他的要害职位,不受什么所谓的本地人的制约,只要袁树愿意,像什么五原郡、云中郡之类的地方,从上到下全都是他的亲信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至于并州唯二发展较好的郡——太原郡和上党郡,袁树也有办法。 太原郡太守臧旻现在已经明牌站在他这边,而且刚来太原郡没几天,也谈不上和地方有啥勾结,必然会一心向着他,靠着他太守的权力,甚至都不需要他这个州牧做什么,搞不好能和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至于上党郡,濮阳潜在上党郡当了几年太守了,根基肯定比臧旻在太原郡要好得多。 袁树在上党郡没有什么根基和故旧,不好说以后能怎么样,但要是濮阳潜不听话,袁树也能自己动手把他换掉,换一个自己人。 好不容易当一次并州牧,当然要把并州当作自己的根据地来建设,以后连接草原和雒阳的重任就交给并州了! 而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 并州九郡全部的田亩账册和人口登记册全都给我送到太原郡来,我要清查田亩、人口数量。 关于这件事情,袁树对外公开的理由是为了尽快恢复农业生产、调查并州的农业发展状况。 不知道并州九郡的官员们能不能了解到他这样做的实际用意是什么,但是不管他们能不能了解,这第一把火他都要烧的旺旺的。 并且袁树还下令给了廉达,让廉达开始往草原上散布哨骑,且尽量找一些本地人带路,尽可能更加稳妥的掌握住鲜卑人的最新动向。 另外,袁树下令参谋处的荀攸、张纮、钟繇等人组成一个考察团,分别奔赴太原北部五个郡考察当地的边防状况和边军情况,将实际情况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 他打算用董卓给他的数据,以及这些边郡自己上报的数据和考察团得出的数据做一个对比。 这样更方便他来得到最真实最有效的数据。 也能进一步判断这些边郡郡守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袁树一边审阅并州文书,一边关心军队的训练情况,还顺便抽了一点时间设宴招待了太原郡大小官吏和太原郡内数的着的士族名门、地主豪强。 与太原官吏的宴会,袁树的态度还是和之前对上党郡官吏的态度一样,那是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有着偌大名声的年轻人不是一个对实务毫无办法的愣头青。 一言不合,我是要杀人的! 至于和太原郡内的士族名门、地主豪强们,原始的态度也差不多是一致的。 你们老老实实听话,我自然不会做什么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事情,可要是你们不配合我,不能彰显我的权力,那么我就要用自己的方法来彰显我的权力了。 希望你们不要给我这个机会。 然后袁树宣布,要取缔整个并州范围内与北方草原部族在铁器方面的贸易,禁止任何个人和团体向任何北方草原部落出售任何铁器,如有发现,严惩不贷。 在具体措施方面,所有官办铁器作坊全部纳入州牧府的管控之中,由袁树亲自派人监督,专司生产优质兵器提供给军队使用。 所有私人铁器作坊全部转变生产优质农具,农具质量需要有一定保障,要由州牧府派人抽样检查质量,然后投入市场中,专门给农民使用。 所有铁矿全部安排州牧府的吏员进行监管,所有开采铁矿的行动都要得到州牧府的允许,拿着州牧府的签章,然后才能开采、冶炼。 所有生产出来的铁器必须要印上生产商的名号,一旦发现有外流的,一查到底,从生产到销售到最后的落地使用,全都不会放过。 总而言之,袁树要求在整个并州区域内不允许任何一块铁流入草原,落到鲜卑人手上。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条命令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反正他们从来也没有干过这些事情。 但是对于少数人来说,这条政令给他们带来的打击会比较大,因为他们真的是靠这个赚了大钱、发了大财,现在突然让他们不要做了,这让他们或多或少难以接受。 袁树发布政令之后的第二天,晋阳县县令许成上书求见袁树,袁树在办理完一些政务之后接见了他。 许成是扬州庐江郡人,这个县令的职位已经做了两年半了,论起对晋阳和太原郡的了解,袁树和臧旻绑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袁树之前召见过他,向他询问一些晋阳的风土人情。 他回答的不错,可见对晋阳颇有了解。 袁树本来对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认为他是一个能吏,不过许成此番来找他,却是为了给受到袁树禁令影响的一批人说情。 (本章完) 第328章 你对我不满? 第328章 你对我不满? 许成的意思就是并州与北方草原的贸易活动很早就开始了,从西汉的时候就和当时强大的匈奴人有商业贸易往来。 后来匈奴分裂,南匈奴迁居并州,并州人继续和南匈奴人有很多的商业往来。 及至鲜卑人趁着草原空虚占据草原发展壮大之后,并州人又和鲜卑人有商业贸易,也不只是并州,幽州,凉州,甚至冀州都和草原上诸多部落有贸易往来。 这不是突然出现的情况,而是很有历史渊源的,此前每一任皇帝、地方主官都没有提出过要禁止双边贸易,因为除了铁器之外,也有很多其他的商品输送到了草原,换来了草原的马匹和骨制品等等商品,满足了中原汉人的一部分需求。 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并州虽然并不富庶,人口也不多,但是靠着和各部族发展贸易关系而崛起的家族还是有很多的,这些人都是维系地方安全稳定的重要力量,如果断了他们的财路,恐怕会让他们感到失望,从而引起一些不可预知的风险。 许成一套长篇大论说了很久,但是袁树给他的反应却让他很是失望。 袁树的态度很明确。 “我只是禁止了铁器的贸易,其他的贸易又没有禁止,其他的贸易他们完全可以继续,我并不会阻拦,只是少了一项贸易的商品,难道就伤筋动骨了?难道你们的贸易全都是铁器贸易?” 许成摇了摇头。 “对草原部族的贸易,铁器堪称是半壁江山,如果禁止了铁器的贸易,那等于斩断了这贸易的一条胳膊,这样大的损失,对于并州人来说,损失真的会很大,他们未必能够接受啊。” 袁树对此毫无触动。 他只是摇头。 “只是断了一条胳膊而已,难道就不能活下去吗?他们卖出的铁器被鲜卑人做成武器南下寇边,每年为此死伤的士兵百姓可是连命都没了,两相比较,孰轻孰重?许县令,你分不清吗?” 许成当然不是分不清,他当然知道这群家伙卖出去的铁都变成了鲜卑人砍过来的刀,但问题在于,刀子又不是砍在了他的身上。 他在安全的太原郡,在晋阳县,这里地势优越,易守难攻,且交通不便,纵马驰骋的鲜卑人基本上不走这条路来威胁他。 就算来了,他直接躲在晋阳城里,靠着高高的城墙,那也是足够安全的。 被鲜卑人砍的是云中郡,五原郡,雁门郡这些地方,是这些地方的人,和他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他是庐江郡人,又在太原郡晋阳县任职,他只要为这两个地方的人说话就行了,至于其他郡国的人,对他来说就是外国人,血缘不亲、关系不近,何苦来哉? 而且他任职以来,与晋阳本地的那些大族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很愉快,逢年过节收受礼品也是惯例,吃得饱饱的,那就更要为这些有所付出的人说话、谋取利益了。 他觉得这么点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 而且他也想当然的认为袁树的想法与他一样。 袁树的过往履历他也有所耳闻。 生在汝南郡,学在右扶风,发达在雒阳,又大发慈悲的救了一群东郡人,如此说来,只要避开这四个地方,其他的地方对于袁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他是并州牧,但是并州北部那些边郡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是能给他带来钱还是权势? 什么都没有,全都是麻烦,各种各样的麻烦。 本地人的麻烦,外地人的麻烦,外族人的麻烦,各种缺钱、缺粮食、缺兵马,就没有不缺的,纯赔钱货,任何人只要置身局中,累不死你也要烦死你。 袁树号称是要讨伐鲜卑来的并州,可是讨伐鲜卑需要的是钱粮,是人口,是后勤运输的民夫,这些,北部几个郡能给他吗? 给不了! 他们自身难保,人口稀少,能存在就算不错了,还指望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帮助、油水? 朝廷都无法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税收,只有投入,无底洞一样的投入,天知道朝廷是如何的有苦说不出,要不是凉州“珠玉在前”,并州怕也是要成为被开除汉籍的存在了。 与之相比,能给袁树带来正向收益的太原郡、上党郡才是真正值得袁树好好关心呵护的地方。 并州就这两个郡拿得出手,就这两个郡能有点油水,你现在把这两个郡赚外快的半拉胳膊砍掉,他们就真的不剩下什么了。 许成认为袁树虽然有才华,但是毕竟年轻,经验不足,未必能参透这里头的玄机,所以干脆把话说开了。 “使君,并州虽说是九个郡,但是时至今日,还能有税收上缴给朝廷的,只剩下太原郡和上党郡,其余七个郡能维持自身收支平衡、不要朝廷额外贴补已是万幸,使君,这两个郡上缴给朝廷的税收里,何尝没有贩售铁器的收益?朝廷用于天下赈灾的钱款里,何尝没有这一笔钱?” 袁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你接着说。” 许成一看游说有效,顿时大喜,立刻乘胜追击。 “您来并州是想要讨伐鲜卑的,谁能为您提供讨伐鲜卑的钱粮呢?难道需要跨越三百里路让朝廷运输吗?那该是多大的损耗?最后,还是需要并州提供,可其余七个郡多残破不堪,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能够提供? 并州所能供给兵马钱粮者,唯有太原郡、上党郡,能够为您的大军营造声势、使之如虎添翼的,也是太原郡和上党郡,让太原郡和上党郡受到损失,对于您来说,难道是一件好事吗?这难道不是您应该避免的吗?” 袁树继续点头。 “嗯,有道理,你接着说。” 许成很高兴,于是再接再厉。 “使君,您是并州牧,是并州的主宰,手握一州生灵生杀大权,并州人的生与死、能否荣耀,都在您的一念之间,所以您想要办成的事情,一定可以办到,您想要禁止贩售铁器,也一定可以做到。 但是使君,就算并州不贩售了,幽州还是可以贩售,凉州也可以贩售,您可以控制并州,但是控制不了幽州和凉州啊,届时鲜卑人在并州买不到,便去幽州和凉州买,买的更多,这只会让幽州和凉州获利!” “鲜卑人也是如此,他们在并州买不到,憎恨并州人,等从幽州、凉州买来铁器之后,做成刀兵,再杀来并州,把全部的怒火都倾泻在并州,这难道也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鲜卑人本来就年年南下,所求者,无非是那些东西,他们买不到,就会来抢,直接卖给他们,使他们不要来抢,不仅不会死人,还能赚一笔钱,大家都能相安无事,何乐而不为?” “使君,或许您不知道,朝廷收降南匈奴之后,每岁都要给他们一定的赏赐,看起来很多,但是相较于之前南匈奴年年南下闹事、而后朝廷发兵反击的军费,根本不值一提啊! 前人不是不知道此等卑劣酋虏奸诈狡猾,不是不知道他们有好处就跟随,没有好处就造反,但是仔细算一笔账,这钱实在是的太多了,打,要钱,不打,也要钱,的还更少,那为何不选择更少的那一项呢?” 连着说了许多,许成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手头有一杯水,就拿起来咕嘟咕嘟喝下了肚子,滋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 袁树看他不说了,便笑着问道:“你是说完了?” 许成一愣,抬头看向袁树,见袁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顿时心中有些忐忑。 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于是他赶快站起来向袁树行礼。 “属下一时心急,为使君和并州的前途而焦虑,所以多说了几句,如有冒犯,还望使君海涵!” “这不是重点,多说几句少说几句无所谓的,我不是那种堵塞言路的人。” 袁树先是摆了摆手,而后直勾勾的盯着许成,冷笑道:“我所在意的是,你似乎对我经营并州、全灭鲜卑的方针有一些异议?你好像并不认同我的方略?你好像认为打仗都是不需要的?只要给钱就可以了?” 许成闻言,面色大变,顿时心下惊惧,赶快离开座位,快步小跑到袁树面前跪伏于地。 “并非如此!并非如此!还请使君明察!属下……属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 许成或许是被吓到了,脑子有点懵,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只是”了好久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终于把袁树的耐心耗尽了。 “许县令,我还挺失望的,此前你与我谈论并州风土人情,让我觉得你是一个能吏,我本以为你可以做出一番成绩,还有提拔你的心思,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为了蝇头小利而抛弃了成就大业的可能,说吧,那些请你当说客的人都是哪些人?还有,他们出了什么价钱让你来游说我?” (本章完) 第329章 他简直太愚蠢了 第329章 他简直太愚蠢了 许成只觉得脑子像是被撞了一下,“嗡”的一声就一片空白。 这一刻,他耳朵边上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但他觉得他还可以抢救一下,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尽快做出应有的举动。 于是他果断向袁树求饶。 “使君明鉴!使君明鉴!并没有什么人请动属下来游说使君!属下只是自己觉得使君这样做会让一些并州人感到惊慌失措,恐怕伤了使君的英明,这才提出自己的建议,并没有什么人钱请属下来游说啊!” 袁树提起笔,在面前的一份公文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是吗?那我换个角度来问你,在你之前两年半的任期里,哪些本地豪族与你有所往来?他们在这两年半里给了你多少钱?你除了朝廷官俸之外,还拿了多少好处?” 许成直接愣住了。 不是说…… 你来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吗? 你怎么又开始翻旧账了呢? 这…… 这不合适吧?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使君之前不是说,使君未来之前,都既往不咎吗?” 袁树抬眼看了看他愣住的样子,笑了一声。 “我是说过,听话办事的人我当然既往不咎,听懂了吗?听话办事的人,听我的话,为我办事,而不是听别人的话,为别人当说客来游说我,你这样做,让我有理由相信之后我让你办事的时候你会阳奉阴违,不听我的号令,这样的属下,怎么能留呢?” 许成呆在当场,宛若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眼神发直。 袁树见他如此,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啊,就是如此,目光短浅,只看着眼前的好处,眼前但凡有一丁点损失都跟要了命一样的跳脚起来叫嚷,完全看不到这点损失可能换来未来更大的好处。 一般平民这样做也就算了,他们做一天活吃一天饭,手停口停,长远眼光对他们来说反而有害,要是他们反对我的意见,我不会和他们计较,但是你这样的官员,还有那些储备丰厚的豪族就不应该了。 损失一些,换取未来更大的可能,这对于你们来说是小投入、大回报的事情,全力参与,难道我会亏待你们吗?退一万步说,你们不相信我,不相信以后有大的好处,也行啊,遵照命令办事就是了。 你刚才也说了,我是并州牧,操控一州生灵的生杀大权,包括你们这些官吏,六百石以下我不仅能自主任免,还能审判处刑,一千石以下的官员我能自主任免,上表朝廷之后一样能诛杀。 就算二千石郡守,在我这里也是下属,也要老老实实喊我一声使君,我要罢免他们的职位,不过是半个月的事情,官员尚且如此,至于那些本地豪族,真以为我下不去手吗?真以为我是心软无能之人吗?” 袁树这番话就像是连珠炮一样打在了许成的心里,直接就把他的防线打的七零八落。 在巨大的恐惧的威慑之下,许成终于交代了。 原来还真没有人主动找他让他帮忙当说客,而是他自己主动成为了这个说客。 原因也很简单,当了两年半县令,拿了不少好处,和这群本地人相处的还挺愉快。 之前袁树下达禁令之后,在与这群“友人”交谈此事的时候,听到他们表示袁树这样搞会让他们损失惨重,于是便觉得自己无论出于哪个方面,都应该站出来对袁树进行劝诫。 这么搞,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只会便宜了外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停止吗? 他这么交代了,袁树也是颇为无奈,本以为这家伙或多或少有点脑子不好,没想到他是真的脑子不好,人家还没请求你办事,你就主动来办事讨好人家…… 有你这么当官儿的吗? 你这县令好歹也是百里侯,就那么没排面?随随便便一户豪强就能让你主动讨好?你这县令干什么吃的? 袁树问了许成这个问题,结果许成透露出来,说他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讨好太原王氏家族。 虽然这个家族的宗族地不在晋阳,但是影响力遍布整个太原郡,甚至在并州都有很大的声势,不少族人都在雒阳做官,许成想要讨好这个家族,进一步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袁树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许成,我问你,我汝南袁氏和他太原王氏比起来,哪一个声望更高、势力更强?你不来讨好我,却去讨好区区一个地方土豪,你是瞎了眼吗?太原王氏算什么东西?它们能给你的,我不能给你?” 许成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猛然抬头看向袁树,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才意识到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对啊! 汝南袁氏无论是声望还是势力还是政治地位,都远远超过太原王氏,太原王氏甚至还要在汝南袁氏的羽翼下求取生存,这种情况下,他不去讨好袁氏出身的袁树,却要为了太原王氏而悖逆袁树的决断,这…… 这不是十分愚蠢的事情吗? 这…… 这简直太愚蠢了! 他怎么就没有转过这个弯来呢?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而且这个事情也不能怪他。 实在是汝南袁氏门第太高,他自己潜意识里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家族,所以连讨好都不敢讨好。 而太原王氏虽然弱小,却是他能够触碰到的、能够接触的。 所以很明显对于他来说,讨好太原王氏的收益率要更高一些,至于汝南袁氏,想要讨好这个家族,本身都是一种特权了。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后悔也没用,许成叩头向袁树请饶,希望袁树可以饶过他这一次。 袁树本来想杀了许成,杀鸡儆猴,但是他想了想,忽然觉得许成这种思路的人估计在整个并州也不少。 汝南袁氏声势高,权力大,政治能量极强,这对于全天下人来说,完全是高高在上的云端家族,就连讨好都是一种特权。 说直接一点——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给袁氏当狗的。 所以很显然的,很多人想要获取进身之阶,却连讨好袁氏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自然也就知难而退,选择了其他更差一点的讨好对象,获取实实在在能够抓在手里的好处。 袁树招募学生,深入群体之中,的确提拔了一批人才,获得了爱才的名声,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袁树的也是高高在上的云端之子,他们想要讨好、巴结、当狗,却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原本,这些人很愿意讨好袁氏,获得袁氏的欣赏,但是却因为没有途径、缺少门路而作罢,转而投靠其他势力。 而当这些势力与袁氏的利益产生分歧的时候,这些人又会因为政治上的因素而被迫跟随其他势力,无法遵从本心跟随袁氏,从而成为那个被袁氏击溃的倒霉替死鬼。 袁树顿时感觉到了这种结构性的矛盾。 这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这是一整个体制的问题,高高在上的最高权力者和基层之间有着几乎不可互相触碰交流的鸿沟,而这根本也不是最高权力者一定想要的。 许成的确是个糊涂蛋,但是他所表现出来的矛盾心理,也是古往今来很多事情的真实写照,所以,后来才有了科举制度,才有了糊名制度,才有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传奇。 怀着一丝丝的感慨,袁树让许成把他知道的关于太原王氏家族在内的诸多本地豪强经营铁器贩售行当的规模告诉了他。 关于他们这群人与北方草原部族之间的贸易往来,但凡是许成知道的,也全都告诉了袁树,袁树由此掌握了不少重要的情报。 于是,袁树没有选择杀死许成,而仅仅是革除他的职位。 “念你认错态度较好,在我这里尚且是初犯,我便不杀你,但是这个职位你也别做了,回家乡反省去吧!” 袁树大手一挥,使用自己的权力,将许成革职,然后直接写了一封奏表,向朝廷说明许成为地方势力张目、不遵从州牧号令的事情,表示自己将许成革职,然后推荐自己的部下王朗承担起这个晋阳县县令的职位。 虽然这是一封将要送给中央的奏表,也是需要中央许可才能任命一千石的县令之职,不过袁树有的是便宜行事之权。 所以在把许成赶走了之后,袁树直接就让王朗前去接替这个县令的职位。 于是,王朗怀着一种莫名其妙就升官的情绪来到了晋阳县府,手持袁树的命令开始履行自己的职位。 虽然正式的朝廷任命还没有到,不过也不会有人觉得王朗做不了这个职位,毕竟他的身后,是袁树这尊大佛。 袁树革去了许成县令的职位、换上自己人担当这个职位的事情很快就在晋阳本地传开,又进一步在太原郡内传播,顿时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首先是太原郡太守臧旻,他直接传达公文给郡内各县县令、县长,让他们充分领会袁树颁布的政策的用意以及他执行政策的决心。 臧旻表示,自己作为太守,已经决定要坚决执行袁树颁布的政令,绝不违背,你们底下这些人该怎么做,心里也应该很清楚。 不要为了蝇头小利以至于让自己失去了职位,大家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千万不要自误!千万不要丢了前程! 官方尚且说的如此明白,那本地势力自然也全都明白了。 许成是因为不满意袁树的政令而被革职,并且是光速革职,立刻赶走,然后马上换上了自己人成为晋阳县令。 这说明啥? 说明袁树的意志非常坚决,不容改变,且手腕强硬,说罢免就罢免,底气十足。 谁还敢触他的霉头呢? (本章完) 第330章 平账仙人 第330章 平账仙人 其实归根结底,并没有人一定要求许成去袁树那边游说,只是许成自作聪明,想要展现一把自己的游说能力,觉得自己可以有所作为,并且进一步发展。 结果触怒了袁树,被袁树一棍子打落到底,没了前程,不仅自己废了,还引发了袁树的怒火。 因此太原郡内不少人都觉得许成是个十足的蠢货,一下子把大家缓和的余地都给搞没了。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袁树的刀子还没拔出来,地方势力就火速滑跪在了袁树面前,纷纷表示他们一定遵守袁树的号令,主动接受官府对各家铁器作坊的检查和改造,再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冒出来。 这条政令就这样顺利执行了下去。 不管人们的心中还有没有疑虑,是否还会因为便宜了幽州人、凉州人而感到不满,至少在嘴上,所有人都是出奇一致的唱征服。 还得是州牧啊! 由此开始,袁树开始对并州辖区内的所有铁器作坊进行改革,官方的负责给军队提供军械,私人的负责给黎明百姓提供农具,还是大批量的提供,在售价上也被袁树做了一些要求。 这边操作的如火如荼,那边,袁树要求的各郡县人口与土地统计册表也被接二连三的送往州牧府。 为了更全面的掌握整个并州的数据,袁树进行了多方比对。 近十年内并州所有的上计策都被他从雒阳带了过来,作为原始数据。 董卓告诉他的那些消息也被他整理出来,写在竹简上,成为一个对比数据。 各郡府送来的数据算是一份。 各县送来的数据也算一份。 这几组数据被分别统计出来,列出一张表,进行详细比对,哪个县的账册最漂亮、最无懈可击,可以看得出来,哪个县有问题,也能很快看的出来。 至于数据缺失的部分,不知道是没有统计还是被火龙烧仓了,这部分暂且按下不表,就目前得到的数据来看,并州的问题的确很大。 有些问题确实是情有可原。 比如五原郡各县送来的统计表,纷纷在某一年度有了数字上的大幅度降低,不是单个县,而是好几个县一起出现大幅度降低,对比朝廷那边的数据,就能得知是战乱引发的人口损失和生产荒废。 从桓帝后期开始,五原郡的人口和土地数据开始逐年降低,特别是延熹八年,那一年五原郡的各项统计数据比前一年直接腰斩,此后再无恢复,更是急转直下。 但不是一个县如此,而是整个郡所有县都是如此,只有郡治所九原县相对好一点。 除了五原郡,云中郡、雁门郡也是如此,同样在那一年有了数据上的大波动,这样做了对比之后,就能互相印证彼此数据的相对真实,能对得上交给中央的上计策。 战乱频繁的情况下,人们确实没有太多的生产生活余裕,还能维持生计都算是不错的了。 但是有些地方的数据就显得很奇怪。 比如太原郡和上党郡,五原郡和雁门郡人口土地数据大幅度下降的第二年,太原郡和上党郡的数据也出现了大幅度下降,此后也是连年下降,下降幅度不输给边境几个郡。 照理来说,边境各郡遭到战乱之后,人口流散,自然会向南部迁移。 这年头人们的迁徙能力有限,且普遍安土重迁,南下到邻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人口不增加也就算了,怎么还大幅度减少了呢? 人口大幅度减少一般是战乱或者天灾造成的,可是那一年太原郡、上党郡没有遭到什么灾祸,朝廷的相关记录也没有显示出什么灾祸的记载。 鲜卑人又没有打到太原去,南匈奴也没有在太原郡闹事,更遑论太原以南的上党郡,所以小老弟,你们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实这个情况也很好猜测,袁树认为,无非是借着北边战乱的风,把之前被侵占的土地和藏匿的人口都给合理化了,正是所谓的平账行动。 和平时期抢夺的土地、隐匿的人口在数据上体现不出来,可数据能作假,空空如也的国库做不了假,只要查就能查出问题来。 所以在出现天灾人祸的年份里,就要在账册上面动手脚,就算没有牵连到自己,也要让朝廷以为牵连到了自己。 或者牵连不大,却要变成牵连很大。 人口大量损失,土地大量荒废,粮食产量大大降低,这样一来,一切就显得合理多了。 而且有些地方距离远,朝廷未必会派人来查,真要派人来查,火龙烧仓之类的手段也是古今皆有,实在不行钱免灾,办法多多。 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朝廷查不出来什么。 至于那些北部郡县流失的人口,袁树感觉也是被这群豪强大族给藏匿了,成为了国家账面上不存在的人口,生产不存在的粮食,让豪强大族不断的发展壮大。 这种情况在关中就有很多。 袁树当初为了扩建良庄增加人口,利用权势和强大的武力连打带消,夺取了大量隐匿人口和土地,成功壮大了良庄的势力。 现在看来,太原郡和上党郡也存在很严重的此类问题。 当然了,这从来不是奇怪的事情。 平账这种事情自古有之,天上地下都一样,都不干净,所以天上的账需要地下的猴子去平,地下的账也要天上的仙人来平,这就是所谓的——平账仙人。 只不过从这些账册上来看,这并州还真是仙之人兮列如麻。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封建迷信太厉害了,从近五年的账册里来看,能察觉出不对劲的是大部分的,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县里都能出现平账仙人,各种利用战争、天灾搞骚操作。 如此说来,对于这些边地州来说,战争既是灾害,也是机遇,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灭顶之灾,对于官员豪强来说,则是平账的大好机遇,难怪很少听说这些本地人提出过要朝廷北伐的。 甚至朝廷说要北伐,最反对的还是这些本地人。 又要钱,又不能平账,这种赔本的事情,换了袁树,他也不乐意做。 可问题在于,袁树的屁股现在坐在国家统治者的位置上,而国家统治者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平账行为。 一旦发现,必然要给予雷霆重拳。 他奶奶的,居然敢对老子的税收出手,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贪官、豪强了,必须要出重拳! 不过袁树现在在并州还没有站稳脚跟,还没有获得一致性的认同与威望,甚至整个朝廷都在对他出任并州牧的事情持观望态度,所以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查账,而是打胜仗。 把胜仗打了,把鲜卑人杀了,提着人头回来筑京观。 京观筑的越高,他查账的底气就越足,被查账的人就越不敢反抗。 所以他一边安排军中后勤人员继续查账做记录,一边密切关注并州边防、各地驻军和鲜卑人的动向。 大约在十月下旬、十一月初左右,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的时候,袁树派出去调查情况的队伍陆陆续续返回,给袁树带来了很多一手消息,这些消息让袁树对并州的情况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认知。 乱,破,穷。 这是此一时期并州的主要三大特点。 乱,是秩序乱。 破,是防御设施破旧。 穷,是并州整体的贫穷。 这三大特点在荀攸带回来的关于雁门郡的边防情况中有着非常明确的体现,被袁树认为极具代表性。 雁门郡作为边防大郡,自鲜卑崛起以来,屡屡成为鲜卑南下入寇的重点地区,从十几年前开始,鲜卑人每一年都南侵,一旦南侵,雁门郡首当其冲,就是最先遭到入侵和破坏的地方。 所以雁门郡非常的乱,人乱、兵乱、生产也乱,一旦遇到险情,各县各自为战,郡太守疲于奔命,主打的就是一个乱。 另外就是破,连年战争,雁门郡几乎没有时间修缮防御设施,即使雁门郡内有很长一段长城,但是长城并不能很好的起到一个防御作用,更是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塌陷、破败,鲜卑人根本不把长城放在眼里。 然后就是穷,这也很好理解,战乱的地方哪里还能富裕呢? 朝廷的转移支付也是有限度的,这边刚给,你那边又要,这边刚重建,那边鲜卑人又来了,又破坏了,如此循环往复几次,任谁也要麻,根本扛不住。 没钱,没生产,那就缺衣少食,人多面黄肌瘦,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连士兵都是如此。 荀攸走访了雁门郡府、强阴县府还有一些长城岗哨,发现除了官员和部分吏员,大部分人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且装备较为破旧,很少有人能穿着完整的盔甲、拿着精良的兵器,兵器磨损情况很严重。 至于食物,那更是问题很大,按照规定,边防士兵每天可以得到约一斤半的米粮作为主食,至于副食品那就看情况,没有明确规定,这是按照一天两顿的情况来的。 可实际上,荀攸发现边防士卒几乎无法得到这些规定中的米粮,基本上都是一天一顿的吃着,能拿到一斤左右的米粮都算是逢年过节的待遇了。 所以士兵长期处于半饱不饱的状态,装备方面也很难称道,这种情况下指望他们能够防御鲜卑入侵,那真是太难为他们了。 这种情况让袁树眉头紧锁。 不过雁门郡也不是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那就是士卒精悍,且几乎全民皆兵。 雁门郡内,不仅男子能战,连女人、老人和幼童都能使用兵器作战,成年人不论男女,几乎全都能使用弓箭。 荀攸走访了雁门郡不少地方,发现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是民风剽悍的地方,人民日日习武演练军阵。 比如最靠北的强阴县,他没见到有人读书习字,当地人除了农业生产之外就是练习军事技能。 成年人会在一些年长者的带领下练习长矛、弓箭、环首刀,一匹马轮着骑、轮着练习骑术和骑射,几乎日日如此。 幼年孩童没有那么正规,但也是用木刀、木棍模拟兵器,互相击打交战以为游戏,实际上也是在进行军事训练。 女人们除了做饭之外,就是集体练习弓箭,甚至当地很多女人都有一手制造长弓、修缮长弓的技能。 至于老人,更是如此,当地老人数量很少,但是只要有,基本上都是军队里退下来的,年轻的时候都是勇士。 现在只要还能走的动路,就要发挥余热,要么指点成年人练习军阵,要么带领孩子们一边玩耍一边练习军事技能,或者指点女人们练习射箭,真要遇到险情,他们也有拼着一把老骨头和鲜卑人死磕的胆量。 可谓悲壮。 (本章完) 第331章 鲜卑人要来了 第331章 鲜卑人要来了 对于此行所见所闻,荀攸有着很深刻的感触。 他在向袁树述职的时候,就很是详细的描述了他的所见所闻。 “我在当地所见到的,全都是如此这般的景象,除了农业生产就是练习军阵战术,武器十分简陋,但是性情非常凶猛,人皆高大,很有气势,县域虽然穷困破败,但是每个人都有死志。 且当地人对鲜卑人多有彻骨痛恨,家家户户都有被鲜卑人杀死的亲友,听当地人说,往往冬去春来时,家家户户披麻戴孝,哭声震天,上至县长下至黎庶,无人不痛哭。 强阴县长夏尉知我来意,便抓着我的手,双眼噙泪,询问使君可否派遣大军前来防御,如果大军不能来,能否送来一些武器装备,送来一些箭支、粮食,否则他真的不知道何时强阴县就会彻底破灭。 他还带我去了一处院落,进去一看,全都是些缺少肢体的人,有老者,有成人,甚至还有孩童,他们全都是在鲜卑入侵中被损坏肢体但是侥幸活命的人,虽然活着,可是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肢体残缺,不能劳作,每两日只能吃一顿饭,以此节省口粮,且多数不能行动,只能守在院落里,一旦县城不保,则必死无疑,夏县长问我如果中原有这样的人,又该如何对待呢? 我问他为何不把这些事情上报郡府或者朝廷,他说他每三个月都会给郡府上报一次,但是几乎都是石沉大海,得到的物资很少,上表朝廷的公文更是毫无回应,他也是无能为力。” 说着说着,荀攸便声泪俱下,不能继续诉说。 袁树闻言,深深叹息。 “雒阳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哪里还记得边疆有民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若边疆都是如此,也难怪鲜卑年年南侵,边疆年年不得防御,朝廷养士、养兵多年,却换来这般的结果吗?” 雁门郡的情况有很强的代表性。 除了雁门郡,袁树得知五原郡、云中郡、朔方郡等多地的情况都差不多,没有很大的区别,几乎都是缺衣少食、缺少防御物资、缺少兵饷,且兵员严重不足,很多戍边士兵甚至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不得回家。 也难怪边境各地都和筛子一样被鲜卑人随意进出。 袁树十分生气,但是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对于边防的整顿还是要徐徐图之,当前要做的还是尽快稳固防务。 根据过去的经验,十几年里,鲜卑人几乎每次南下都要蹂躏雁门郡,于是袁树立刻下令给廉达,让驻军在雁门郡的廉达派人前往强阴县进行先期准备,修缮防御设施也好,加固城防也好。 总之,袁树要把强阴县变成一枚钉子,一枚死死钉在雁门郡北部不动摇的钉子。 假使之后鲜卑人大举南下侵扰的时候会经过强阴县,那么强阴县必须要坚守,坚守到底,绝不能失守,以此作为后期反击的起始点。 所以袁树很快又下令给后勤部门,让他们立刻往强阴县运送大批物资,粮食、军械、工程人员等等,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加强强阴县的防务,争取赶制一座战争堡垒出来。 另外,袁树传令雁门郡太守夏育,让夏育尽快整顿好原先属于雁门郡的郡兵,允许额度达到三千人。 又传令给朔方郡太守成尊、云中郡太守董援、五原郡太守孙普、定襄郡太守王智四人,令他们一并整顿郡兵,务必要让额度达到三千人,若有兵饷、军粮缺口,打报告给袁树,袁树会立刻安排。 甚至不等他们有所报告,袁树先给这五个郡安排运送了一批粮食,至少要让这五个郡本身就有的郡兵能吃上一口饱饭,别在这寒冬腊月的饿得连武器都拿不动。 那还怎么反击鲜卑? 至于袁树这边,袁树也下令要开始重建从晋阳县抵达北部五个郡的军事通道和沿途兵站,各处都要储备粮食、安排人员管理,以便于未来一旦有急事险情,袁树麾下大军能用最快的速度进行支援。 但是因为时间紧急,袁树只来得及给北部五个郡运送一批粮食。 十一月二十三日,就在廉达率领三千天雄军先锋抵达强阴县之后的第七天、袁树安排的第一批军粮物资送达强阴县的第二天,前往草原探查消息的哨骑就送来了消息。 鲜卑人要来了。 他们在草原上侦查到了鲜卑各部落开始向某处聚集的情况,据此判断,新一轮南下劫掠即将开始。 消息传到强阴县,廉达立刻派哨骑南下报告给袁树知道,自己则立刻率领三千天雄军和一千强阴县的戍卒、壮丁大修强阴县低矮破败的城墙,并且在周边挖掘陷坑,广设拒马。 因为冬季天冷,河流结冰,这个时候弄什么护城河也没有意义,所以廉达只好按照一心会的惯例,把县城外的所有汉民全部安置在县城内,然后把县城外破坏的一塌糊涂。 三步一个拒马,五步一个陷坑,陷坑里还有一些木刺之类的东西,保证一脚踩下去连人带马一起爽上天。 至于最重要的城防本体,因为强阴县原本的城墙高度只有三米多一点,还是土墙,强度不高,于是廉达立刻动员所有能动员的人手,大家一起加急操作,加高城墙。 廉达的一系列行动在强阴县长夏尉看来,就颇有些魔幻主义色彩了。 他并没有想到这名袁树麾下的裨将军居然真的用心用力的在为强阴县的防御而努力。 他们不仅带来了大量物资和防御兵力,甚至还把所有能找到的强阴县县民全部都给带到了城内。 城内房屋不够,就拿出军帐临时应急,空地不够,那就搭架子,把架子加高几层,平白多了不少空地出来,粮食没地方放,那就挖坑来储藏。 夏尉询问廉达这样做是不是太紧张了一些,那么多人会不会让又小又破的县城不堪重负之类的,结果反而被廉达斥责。 “你身为县长,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治下县民被杀死而无动于衷吗?他们都是大汉子民,吾辈如何能无动于衷?尽最大的努力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活着,这才是你的使命!” 这番话直接把夏尉给震住了,夏尉是万万没想到这种话、这种觉悟能从一个军官嘴里说出来。 而且不仅是说,他还正在做,把士兵散出去,不由分说的把城外的县民全部带到城内来,将所有物资家当一起给他们搬运进来,几千人热火朝天全力出击,两天就完成了坚壁清野。 整个过程中这支军队秩序井然,十分高效迅速,没有任何混乱,没有任何扰民现象,甚至没有谁报告说自己的财物被这些大头兵抢夺了,也没人说自己被欺负了。 甚至这群士兵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没有携带什么兵器,只有军官随身带着佩刀,士兵都是空手出去的,以此表示他们对县民秋毫无犯的决心和诚意。 这支军队简直不像是一支军队,倒像是一群圣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在夏尉和强阴县民看来,那都是天方夜谭级别的,属于做梦都梦不到的那种。 他们好像真的是在保护强阴县,好像真的是想要保护所有县民不被杀死。 可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在大家伙儿看来,实在是有点太过于陌生了。 可廉达不管,在他的号令下,天雄军士兵和一千强阴县本地的武装力量全部上阵,对城墙做了大规模的军事化改建。 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送上城墙,各种各样的物资堆在城墙上,士兵们跑上跑下忙碌非常,每个人都有事情做,每个人都没有闲着。 唯一能停下来的时候,就是吃饭的时候。 按照天雄军的规定,所有一线战斗人员都能一天吃到三顿饭,但是考虑到鲜卑人一旦南下,运输粮食就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为了节省部分食物给一线战斗的士兵,其余平民还是按照一天两顿的吃。 另外所有不曾一线战斗的官吏也只能一天吃两顿,不准吃多,这一点被廉达特别强调,然后亲自派人把控。 话虽如此,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少吃,甚至还多吃了。 夏尉带人巡查的时候,明显发觉每个人饭碗里的粮食都更多、堆得更高,还有一些往日不常见到的副食品。 询问平民们吃得如何,他们都一脸满足和幸福的笑容,说从来没吃过那么多粮食和那么咸的腌菜,一顿饭居然能吃得那么多,那么饱,他们真的觉得好幸福。 平民尚且如此,士兵也是如此,士兵的粮食额度比平民要高上不少,饭碗里的粮食更多更满,而且还有一个大锅里的炖菜可以当作配菜,可以吃得非常非常香。 托天雄军的福,强阴县本地的武装人员也混到了一样的伙食,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被这伙食给“夺取”了心智,吃了一顿之后恨不能抱着廉达的腿喊义父,全都老老实实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与此同时,整个县城的物资和重要的口粮都被统一管理起来,每人每天定时定量领取食物,以便于天雄军的后勤人员能够算出他们最长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进入城中,除了生病、残疾,就没有吃白食的人了,按照一心会的惯例,廉达提出所有进入城内的人都要为守城出一把力气。 青年男子如果没有加入军队,那就要加入预备队,除了搬运物资之外,也要进行紧急军事训练。 年幼的男童和年老体衰的人也要协力搬运物资。 壮女要负责为守城战士制作饭食、运送饭食。 年老和年幼的女性则要协力为战士们清洗、缝补衣物。 所有人都要尽可能的做事情,尽可能的参与进来,因为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过去如何,如今只能同生共死。 保住城池,大家都能活。 保不住城池,大家都要死。 夏尉注意到,廉达除了具体的办事,还会特别安排一队人马每日巡逻在平民区,不遗余力不厌其烦地向他们宣扬这个道理。 有趣的是,这样的宣扬好像很有效果。 因为那些平民的办事效率好像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宣扬之下变得更高了,做活也越发的有劲头了。 全民皆兵。 夏尉听说过这种说法。 但是他从未亲眼见过一整个县所有人都被安排起来动员起来办事情还如此的井井有条、富有秩序。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廉达这名将军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军官仿佛都知道,这支军队仿佛不单单能打仗,还能治理民生,所作所为,比他县府里的那些久经考验的官吏们还要熟练。 这支军队不是军队吗? 夏尉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本章完) 第332章 半场开香槟 第332章 半场开香槟 也该说是幸运,在鲜卑骑兵南下进入汉境之前,袁树派来的运输队又一次运送来了一大批的粮食,踩着生死线送到了强阴县城里。 收到了这短时间内最后一批粮食之后,可以通向外部的最后一条通道也被廉达下令用陷坑和拒马封住,至于能否打通,那就要看鲜卑人的工程能力是否达标。 不过廉达也不是很担心,因为这段时间的努力加急工作之下,整个强阴县城的防御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还比不上当初茂陵县城的防御能力,但是在这遥远的北境,廉达认为这座简易的战争堡垒已经足够使用了。 而在这一系列行动之后,别人不知道,反正夏尉是服了,他终于意识到新任并州牧袁树和他手下的团队是真的能做实事的,也是真的和之前所有官员都不一样的。 那些官员只知道打嘴炮,一个个嘴炮打得震天响,真到了要办事的时候,一个两个又缩的比谁都快,所以到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 但是袁树和他的部下不同,最直接的一条就是——说到做到,怎么说,就怎么做。 根据廉达的说法,这好像叫什么…… 知行合一。 夏尉听说过这四个字,也听说过这一套理论的名声,知道这是袁树自己提出来的学说,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袁树居然也是怎么说就怎么做的人,这样的人,他觉得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如此位高权重的地方。 可他偏偏出现了。 这是巧合还是意外呢? 夏尉不知道。 他只知道强阴县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已经建设起了比之前十几年间都要更加强大有效的防御体系,这一次,鲜卑人绝不会轻易得手,强阴县城绝不会轻易被破坏。 他莫名的有了信心。 正始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鲜卑人来了,较之往年,他们南下的时间好像延迟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们终究是来了。 那日清晨时分,城墙上吹起了号角声,号角声低沉、悠长,带着一种苍凉的感觉,一瞬间就唤醒了潜藏在汉人血脉之中的战斗基因。 廉达立刻下令全军戒备,全城男女老幼全部进入战争状态。 廉达本人顶盔贯甲,快速登上城头,然后便远远地看到鲜卑骑兵自天边出现,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人,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了黑压压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宛如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极具威慑力。 廉达立刻下令点燃狼烟,为全郡预警。 浓浓黑烟随之升起,直冲云霄,这古老而又实用的预警体系依然在顽强地发挥着它的作用。 随着时间推移,一眼望不到头的鲜卑骑兵们朝着强阴县奔驰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县城内虽有些恐慌,但是这种恐慌并未影响到大局,与其说是恐慌,不如说是一种担忧。 甚至在廉达看来,这座城池内的人们都太过于冷静淡然了,想当初,茂陵县城里的人们可不是这样的,那叫一个哭天喊地啊。 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境况让他们习惯了这种情况的出现,变得见怪不怪,只是死亡的空间环绕心头,根本祛除不掉。 不过此番,他们迎来了最大的变数。 那就是天雄军。 “传令,全军备战,待鲜卑人开始攻城,先用蹶张弩射击,而后是强弩,最后才是弓矢,所有士兵按照之前规定的战术进行准备,不得有误!” 廉达传达了将令,立刻有传令兵将消息送到了城墙之下的蹶张弩队伍所在地,交给了指挥军官们。 廉达好歹也是一心会会员,也是接受过较为完善的军事教育的,行军打仗都不是拍脑袋瓜碰运气的,那也是有章法的。 城外的拒马和陷坑都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那里的。 廉达之前设计防务的时候,就已经测算过了各种远程打击武器射击的射程,城外防御的层次就是按照这个距离来设置的。 第一圈拒马是蹶张弩的射程,后面是一堆陷坑,再后面一圈是强弩的射程,后面又是一堆陷坑,最后一圈则是一般步弓的射程,再往后,就是城楼了。 反正整个强阴县城也不大,廉达直接就设置了三个防御圈层,准备用这三个防御圈层层层阻击,让鲜卑人好好领会一下科技的力量。 等他们突破了三个防御圈层,估计人马也损失了不少,解释等待他们的除了弓箭,还有环首刀和长矛,更有滚木礌石和香喷喷的现煮金汁。 这些日子里,廉达一直都在收集所有人的粪尿,下令所有人都要把自己的粪尿乘装起来送到指定位置,交给官府统一操作。 虽然确实有点臭,但也没有那么臭,寒冬腊月的,气味早就被严寒压制了,但是只要重新加水煮沸,就又是一锅好屎! 来吧,你们这群鲜卑蛮子! 廉达心中有担忧,有一丝丝的畏惧,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他还没有见识过鲜卑人,还没有亲眼目睹过鲜卑人是怎么打仗的,只是听说他们很能打。 比之羌人如何? 比之叛军如何? 这一切的答案,他都要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解答。 而另一边,此番顺着既定路线入侵雁门郡的鲜卑骑兵队伍是中部鲜卑大人之一的檀石槐麾下大将呼兰吉。 他受到檀石槐的命令,率领一万骑兵南下雁门郡,打算顺着过往的道路继续进入雁门郡劫掠一番,获得预定的人口、粮食、布匹、食盐等等物资之后,就能返回了。 说实话,最开始,他还真没有什么警惕意识或者什么重视的感觉,因为过去五六年间,他四次带兵劫掠雁门郡,每一次都满载而归,抢掠到了数量很多的汉人奴隶和生活物资。 雁门郡在他看来就像是他的羊圈一样,平时把羊放在羊圈里吃草长肉,等时间差不多了,就能进入羊圈挑选最肥硕的几只宰了吃肉。 其实今年最开始檀石槐是没打算南下的,因为今年檀石槐向东方攻击的途中攻破了不少不听话的部落,掳掠了不少人口,其中就发现了数量比较大的会使用渔网捕鱼的人。 檀石槐大喜,立刻下令他们在鲜卑控制区域的各条河流里捕鱼,从春天到秋天,捕捉了数量很大的鱼,有的吃掉了,吃不掉的就风干起来当作冬天的粮食,家家户户都备了不少。 所以这个冬天,鲜卑人其实并不缺少口粮,大家的战斗意志并不怎么样。 不过檀石槐听说汉朝的并州更换了新的领导,新任并州牧放出话来说要整顿边防、北伐鲜卑,让檀石槐有了些兴趣。 除此之外,檀石槐心中也有些生气,长久以来把汉朝边防打成筛子的经历让他十分瞧不起汉朝的边防,产生了些许优越感,现在一听到这传言,就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于是他决定派人南下劫掠一番,给这个狂妄自大的新任并州牧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知道这边境乱不乱,是我檀石槐说了算的。 所以檀石槐让自己的得力部下呼兰吉率领一万骑兵南下雁门郡,给袁树一个下马威,挫一挫他的锐气,顺便再抢一些米粮、盐巴和锅具之类的东西来。 檀石槐发现用鱼煮汤非常好喝,滋味鲜美,要是再配上米面饼来吃,滋味更加美妙,所以有了这样的想法。 除了呼兰吉这一路以外,檀石槐还命令一路人马往凉州袭扰,一路人马往幽州袭扰,各自去抢掠一些米粮、盐巴来。 但是无论是檀石槐还是呼兰吉,都没有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和过去不太一样了,这一点,即使呼兰吉从进入汉境开始就没有发现什么人也没有觉得奇怪。 本来冬天汉人就喜欢窝在城池里、房子里躲着,虽然没有看往年那些来来往往的商队、平民和那些倒霉的士兵,但也没有让呼兰吉觉得有什么不妙的。 一直到快接近强阴县的时候,从哨骑口中得知强阴县今年的防备有点奇怪,才让呼兰吉稍微有了点兴趣。 他率领骑兵快速抵达强阴县之后,在距离县城还有五六里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自己率领一些士兵向前观察,于是发现今年的强阴县还真的和往年不一样。 往年的强阴县除了一座低矮破败的城池与瑟瑟发抖的汉人之外,哪里有这样的架势? 远远望去,城墙上旌旗飞扬,满满当当全是汉军士兵,看向城外,就发现城外到处都是拒马,密密麻麻一大圈,几乎把整个强阴县城包裹于其中,若要接近攻城,怕是不把这些拒马全部拔除是不太可能的。 更有意思的是,在周边探查消息的哨骑很快来报告,说往日里能发现汉人踪迹的地方现在一个活着的汉人都看不到,房屋里都是空的,哪里都找不到粮食和财物。 这让呼兰吉觉得十分惊讶。 “难道这群汉人带着所有的财物全都躲在了这座城池里?难怪今年的防备这么厉害,看来他们也是有点长进的。” 呼兰吉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强阴县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纷纷询问呼兰吉接下来该怎么办。 汉人全都躲在了这乌龟壳子里,咱们是砸了这乌龟壳子还是继续南下去找那些软柿子捏? 其实那么冷的天,大家都不太想攻坚,而且此番南下,他们也确实没有带多少攻城器械,之前缴获的那些在草原上得不到很好的保养,不少都已经损坏腐烂了,眼下只剩下十几架云梯,攻城设备其实并不多。 强攻汉人的城池从来就不是鲜卑骑兵的首选,偷袭、快速奔袭、打了就跑,这才是鲜卑人的看家三板斧。 本来呼兰吉看到强阴县城的坚实防御也有点打退堂鼓,不想在这寒冬腊月里和汉人的乌龟壳子死磕,奈何檀石槐的命令是要给汉人一些教训,震慑一下汉人的新任并州牧。 这可是政治任务,要是做不好,是要被惩罚的。 而且南下,万一碰到的还是这些乌龟壳子,又该如何是好? 强阴县已经是软柿子了,再往南,还要经过长城,还要遇到一些规模更大的城池,风险系数会增加。 呼兰吉不想让自己的本部人马受到太大的损失,所以拒绝了部下的提议,他决定就地围攻强阴县,把强阴县毁了,毁了就走,带着缴获回家过冬。 于是呼兰吉开始下令鲜卑士兵们包围城池,然后下马,做一番准备,便开始拔除拒马的作业。 作为和汉人交手了十几年且屡屡占据上风的老对手,鲜卑人对于如何应付拒马、陷坑之类的操作已经非常熟悉了,他们轻车熟路的带着各种工具下马就冲上前去,大声的叫嚷着,似乎正在提前欢庆属于他们的胜利。 然后,他们就犯下了最大的错误——半场开香槟。 (本章完) 第333章 就喜欢你们这些头铁的 第333章 就喜欢你们这些头铁的 廉达眼见鲜卑人开始拔除拒马,于是立刻下令蹶张弩队开始射击,他们调整了射击方位,调整了射击角度,然后…… 锐利的箭矢腾空而起,越过城墙,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和之前演练过的那时一样,十分准确地落在了预定区域之内,给正在兴奋的拔除拒马的鲜卑人带去了灭顶之灾。 他们似乎并没有提前防备城头汉军的进攻,又或者认为城头汉军手中的弓箭射不了那么远,所以放心大胆的大肆摧毁拒马,却丝毫不曾在意城内的汉军蹶张弩才是真正的王牌。 没有防备的鲜卑士兵被箭矢劈头盖脸的一顿怒射,大量死在了阵前,不少人要么是脖子中箭,要么是胸口中箭,干脆直接被钉死在了地上,还有些运气不好没死掉,或者被射中手臂,或者被射中大腿,就那么被钉在地上凄惨的嚎叫。 包括呼兰吉在内,鲜卑指挥官们被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城内汉军装备不错,甚至还有强弩。 这可不妙。 呼兰吉手下亲信麻可多立刻向他提出建议。 “大人,这城里的汉军不对劲,居然还有那么多强弩,之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会不会是哪里来的汉军精锐驻守在这里?咱们还是离开吧,继续下去,恐怕会有很大的损失。” 呼兰吉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么多年了,汉人从来没在这里设下重兵,而且真要是什么精锐,为什么还要缩在这个乌龟壳子里?我看就是在虚张声势!汉人狡猾,没有的事情也会欺骗你,让你以为你有,绝不能相信他们!” 呼兰吉立刻要求手下士兵继续展开攻击,继续拔除拒马,但是为了保险,他们开始让装备盾牌的士兵上前掩护一下。 于是鲜卑士兵继续拔除拒马,汉军也继续使用箭矢攻击,鲜卑人的盾牌质量不怎么样,装备的也不是很多,虽然不像之前那样一次被击倒一大片,但是也还是持续有损伤。 不过第一圈拒马也很快被清除掉了,鲜卑人继续往前推进,结果一个不小心,好些人直接陷入了陷坑之中,被陷坑里的木刺、铁刺之类的扎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呼兰吉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不少鲜卑士兵直接从他眼前消失,掉到了洞里,这才意识到汉军还在周边挖了不少陷坑,掩饰的还不错,令人防不胜防。 这下他更生气了。 “狡猾的汉人!让所有人都小心一些,不要那么急躁的前进,慢慢前进!” 鲜卑士兵前进的速度是慢了,很多陷坑也被提前发现,偶然有人掉下陷坑,但是已经无法造成太大的杀伤,只是汉军箭雨还在继续,还是有不少鲜卑士兵没能躲过,被箭雨击杀当场。 甚至盾牌都有不少被击穿的,损耗率比较大,惹得呼兰吉大为恼火,干脆下令让士兵把死人扛起来当作盾牌使用,总而言之绝不能在这里折损太多。 好不容易突破了第一圈陷坑,等待鲜卑人的是第二圈拒马,他们还是按照老方法继续拔除拒马,然后用尸体和盾牌当作防护,结果等来的是更加密集的箭雨。 这一次是蹶张弩和强弩的联合射击,他们调整了一下射击角度,使得箭雨更加密集的落在鲜卑人的脑袋上,在鲜卑人难以快速机动的情况下大大加强了杀伤力。 眼看着大量士兵死在了汉军箭雨之下,麻可多强烈建议呼兰吉不要继续下去,还是安排撤兵比较妥当,或者直接南下去其他地方抢掠,他就不信所有城池都和强阴县一样防备森严。 但是呼兰吉像个已经上头的赌徒,表示不能撤退,撤退了,死掉的人就白死了。 他带着那么多人来抢劫,什么都没抢到不说,反而还折损大几百壮士,不仅无法对族人交代,也无法对檀石槐交代,要是无功而返,他的地位不保。 眼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推进。 反正已经知道了拒马、陷坑,最多前进的速度慢一点,承受箭雨的威胁更大,只要能扛住箭雨的威胁,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而且只要进一步接近了城池,他们也能用弓箭反击汉军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拔除拒马的鲜卑人的动作实在是不快,汉军的箭雨又比较犀利,一阵一阵的下来,总有那么一批人没法儿保护好自己,被箭雨一波带走,死伤数量渐渐更多了。 眼看着鲜卑人就像是上了头一样的被汉军箭雨击杀,但是却不撤退,城头的廉达有些奇怪。 他觉得这群鲜卑人有点问题。 本来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看到这种严密的防御,应该会直接绕道南下,不会强攻,后头自然有袁树的大军会收拾他们,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选择死磕县城。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廉达想不明白。 而且就那么短短的一段隔空交锋,廉达也发现了这群鲜卑人和他印象里的鲜卑人有很大的区别。 他印象里的鲜卑人都是草原壮士,喝奶吃肉,天天骑马、练习骑射,身材应该很高大强壮,而且抢掠了那么多财富,应该很富裕,不说人人铁甲,皮甲至少不缺,武器装备应该也不错。 就是这样的一支精锐骑兵,才会连年袭扰汉帝国边境,让汉帝国不得安生。 可是在他眼前出现的鲜卑铁骑却完全不是铁骑的模样,别说铁甲,皮甲都没见到几副,甚至很多骑在马上的人都穿的破破烂烂得像个叫子,而且也根本不强壮,一打眼望过去,个个身材瘦小,黑黢黢的。 战术战术看不出来,队列队列也是没有,行军冲击的时候没有什么章法,就和一群汉人新兵蛋子一样,一拥而上、一哄而散,感觉就像是会骑马的新兵蛋子、混子,除了会骑马,和一般汉人平民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武器…… 反正廉达没见到他们在这个距离上掏出弓箭反击。 或许是射程不足。 这完全不是合格的士兵、合格的军队,根本就是土匪、强盗! 但是廉达却注意到,这些情况都和夏尉告诉他的差不多,然而最开始廉达不相信夏尉说的话,还以为夏尉是在担心他会逃跑,所以故意把鲜卑人说的不堪一击,以此来坚定他的信心。 结果现在看来,夏尉说的没错,鲜卑人的确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装备、体格各方面都不太能打,除了战马数量多所以速度上占优势之外,其他各方面都不优秀。 就他看来,这些鲜卑士兵和他训练之后的汉军士兵比起来根本不如,他一个人感觉都能压着三个打。 这真的是连续骚扰边关十几年都无法解决掉的鲜卑铁骑、心腹大患吗? 廉达有些迷茫了。 他感觉城外的鲜卑骑兵的确是多,看上去少说要有小一万,而他这边,骑兵只有一千,可莫名的,廉达甚至有一种可以带着这一千骑兵出城冲击一下试试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冲动…… 他忍住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还是老老实实的选择继续守城,继续房间,以此杀伤鲜卑人的有生力量。 鲜卑人顶着箭雨的大量杀伤,在付出了比较惨重的伤亡之后,终于摧毁了第二道拒马防线,越过了第二道陷坑防线,抵达了最后一道拒马面前。 而到这个位置上,他们手中较之汉军来说射程更近的马弓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于是呼兰吉忙不迭地下令鲜卑士兵们开始向城中汉军发起射击。 鲜卑士兵们也的确纷纷举起了弓箭向城上射击,但是城头汉军却利用充足的盾牌、木牌等等防御设施在城头建立起一道坚实的防线,让鲜卑人的大部分箭矢都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汉军的弓弩手却还是可以从城内向城外射击,而城头的汉军也能利用防御的掩护从城头向城下射击,居高临下的优势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鲜卑士兵们再次遭受损失,被汉军箭矢射得满头包,死伤一地,状况凄惨,根本无法对城头进行有效的压制。 呼兰吉急了,差点就要下令继续加码,让更多的士兵围上去用数量优势压垮城头汉军。 还好部下们阻拦了他,麻可多拼命劝诫,才让他恢复些许理智,下令让骑兵们骑着马绕着城池转圈圈,用骑射向城头射击,以高速运动抵销防御的不足。 这一方式还是有效的,在野战的情况下,面对汉军严密的军阵,草原骑兵就常常用这种方式消耗汉军士兵的体力和斗志,争取拖垮汉军的军阵,只是现在军阵变成了城墙,不需要损耗体力也能存在。 于是鲜卑骑兵们的骑射战术就变得没那么好用了。 但是效果也是有的,至少他们从固定靶变成了移动靶,定点射击的效果不太好了。 于是廉达干脆下令自由射击,反正箭矢充足,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朝着城外射击,用打击面代替打击点,总能让鲜卑人吃到苦头。 那鲜卑人也的确是吃到苦头了,因为骑着马射击还要使用盾牌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又没有装备手弩。 鲜卑骑兵们的确充分发挥了骑射上的优势,但是面对城头汉军的居高临下,还是力有不逮。 不断有骑兵被射落下马,不断有战马被射死而倒地,由此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使得鲜卑骑兵的损失继续加重,呼兰吉看得双眼通红几欲喷火,但还是拿这座城池没办法。 不过好在最后一层拒马也被拔除干净了,强阴县城外的防御设施被鲜卑士兵们顶着巨大的伤亡给破坏掉了,呼兰吉大喜,立刻下令士兵们带着仅剩的十几架云梯开始攻城。 别说鲜卑人不会攻城,只是没有制造攻城器械的装备罢了,真要有了,他们一样能攻城。 只是他们会攻城,汉军更会守城,当他们开始一边放箭一边掩护士兵冲击城墙的时候,廉达真的感到十分的惊喜。 这帮鲜卑人怕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居然真的放着优势不搞,偏要用劣势来对付汉军的优势! 好家伙! 就喜欢你们这些头铁的! 于是廉达一声令下,箭矢、滚木、礌石纷纷落下,把围城进攻的鲜卑人砸的头破血流、尸横遍野。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被加热到冒热气和气泡的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金汁也被运上了城头,城头的士兵们强忍着作呕的冲动把金汁往城下倾倒,伴随着毁灭性气息的发散,更多的还是城下鲜卑士兵们凄惨的叫嚷声。 烫伤加细菌,哪怕没有被完全击中,可只要被烫伤一块皮,有了伤口,那他们这辈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没办法,没有抗生素,谁能救他们? 就算是现代医学加持之下,要是真有人被金汁所伤,那也是生机渺茫。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一波金汁攻击都给鲜卑人带去了极为恐怖的杀伤,甚至比之前的箭矢攻击带去的杀伤还要大。 就算现在死不掉,等之后伤口感染,也是必死无疑。 箭矢之伤或许还能救,金汁之伤是无可挽回的。 (本章完) 第334章 内耗严重的汉帝国 第334章 内耗严重的汉帝国 城头金汁倾泻而下,鲜卑士兵们纷纷惨叫着后退,整个攻城攻势瞬间瓦解,全盘崩溃。 数不清的士兵往回奔逃,也不顾什么盾牌肉垫,于是汉军弓弩手继续射击,又给他们带去了一波杀伤。 在后头观战的呼兰吉直接傻眼,他亲眼看着这一波攻势从发起到结束,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这下子可坏事了,损失那么大,那么严重,这却如何是好? 此前数次南下,他两次攻破强阴县城,掠取人口、粮食、财物无数,这座城池在他看来就是自己的保险柜,可以随意伸手拿钱,哪里想到会有一日被保险柜所伤?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脑袋一片空白,宛如一尊雕塑,直到那毁灭性的气味随着寒风飘散过来,令人作呕的气味才唤回了他的理智,他连忙下令退军,徐图后举。 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鲜卑大军很快狼狈退却了,丢下一地尸体不去管顾,汉军首战得胜,大为欢喜,整座城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士气大振。 这声音传到了正在退却的鲜卑人耳朵里,则是五味杂陈。 特别是呼兰吉,那叫一个痛恨啊,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城头欢欣鼓舞的汉军,恨不能将这座城瞬间摧毁,然后直接冲入城内屠城,把每一个汉人都给杀死。 但是还有些理智的部下们则苦苦相劝,让他不要继续折腾了,强阴县城的防御能力超出了他们的攻击能力,继续强攻没有任何意义。 当天晚上,鲜卑人做了一下简单的统计,发现就这一天的攻击,死在战场上的人有六百三十九人,军队里受伤的人达一千六百零三人,整体损失超过两千人。 而且受伤的人里面还有很多伤势严重,特别是一大批被金汁烫伤的人,痛苦哀嚎不止,而他们却没有什么好的医疗手段能够救助这些人,只能看着他们痛苦的扭来扭去。 以至于大军士气低落。 呼兰吉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啃咬带来作为军粮的牛肉干,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极为无奈。 好在最后呼兰吉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放弃围攻强阴县城,继续南下,越过长城向雁门郡腹地进攻,去那里劫掠一番,获得足够的人口财物米粮之后,再行返回。 至于这一波损失,先记下来,记住这个仇,早晚来找他们报仇。 反正以后只要攻破这座该死的城池,必然将其屠城,一个活口都不留,鸡犬都要杀死吃掉,土里的蚯蚓都要挖出来竖着切成两半! 于是在第二天,十一月二十八日,强阴县汉军发现鲜卑人舍弃了县城,继续南下了,这说明他们这一波攻防战已经打赢了,鲜卑人拿他们这座小城没有任何办法,已经放弃了。 廉达得知,先是高兴,但随后又有些担忧,担心这是鲜卑人的示弱之计,于是派遣骑兵出城打探消息,一天之后才确认,鲜卑人是真的继续南下了。 廉达这才放心,于是下令城内士兵外出重建拒马、陷坑防线,顺便把鲜卑人留下来的尸体挖坑焚烧,避免引起疫病。 焚尸之前,廉达还特意出城查看了那些鲜卑人的尸体,发现他们的确都是瘦瘦小小的身材,脱光衣服一看,不少人甚至瘦得皮包骨,根本看不出有强悍战斗力的模样。 这一次的战斗,城头上的汉军守军损失极其微小,只有九个人运气不好被鲜卑人的箭矢所杀,其他所有人都活了下来,而鲜卑人至少有五六百人被杀死在战场上,汉军可谓大胜。 这一战在廉达看来,难度一点也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很轻松的对决,只要前期做好准备,该装备的都装备,对付这些鲜卑人远比对付其他的敌人要简单。 那为什么鲜卑人还会成为边疆心腹之患呢? 廉达找来了夏尉,将自己的疑惑全盘托出。 “你之前对我说鲜卑人并不强壮,武器装备也不算精良,我还有所怀疑,现在一看,确实如此,其人多瘦小孱弱,武器装备颇为破旧,除了战马数量居多之外,处处不如大汉,为何还能成为边疆之患呢? 只要边疆有士兵坚守城池,多置弓弩、拒马、陷坑,以此为守城方式,坚壁清野,如此往复数次,鲜卑人必然一无所得,越发羸弱,届时大军北伐,必可一鼓而胜,何至于边患十余年无法解决?” 夏尉看着廉达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十分感慨,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若有将军统领三千天雄军来镇守,强阴县城自然不必担忧被攻破,但是边疆有几位将军这样的大将?又有几千天雄军这般的精锐?又有几座城池的人能吃到饱饭? 实在不是边疆将士不勇猛,也不是鲜卑人过于强大,只是缺衣少食,缺少武器装备与足够勇敢的将领,所以才让鲜卑人屡屡得手,以往鲜卑人来袭,根本无人来援啊!” 廉达听后,默然无语。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鲜卑人根本不强大,根本就是小小的忧患,比起大汉帝国庞大的体量,根本不算是什么强敌,比起当年刘邦时代所面临的匈奴帝国,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可为什么还能为祸边关十余年呢? 无非是汉帝国这边内耗太严重,能用来对付外敌的资源百不余一,大部分还都被拿去资敌,这才使得鲜卑人看上去十分强悍。 其实一个人口数十万的小部族,怎么就能成为大患呢? 唉! 要是袁树早点来当并州牧,或许也不会有那么多年的边患了吧? 廉达如此设想。 而此时此刻的袁树,倒是没有那么直接的想法,他在接到了廉达送来的消息之后,立刻进行了军事安排。 首先安排麾下天雄军精锐奔赴各县。 他安排天雄军以曲为单位奔向阴馆县北边的六个县,一共出动十二个曲,平均每县四百名士兵,前往驻守并且紧急开始坚壁清野战术,将所有县民全部安置到县城内,据城坚守。 因为雁门郡人口稀少,一个县往往只有几千人,所以坚壁清野的任务并不艰难,只需要坚决执行,难度不大。 而袁树又担心这些地方的官吏是废物,不得力,所以才安排军队前往,准备以军队的强制力完成这些任务,接着守城。 只要完成了这些坚壁清野的任务之后,袁树就能放开手脚对付这支南下入侵的鲜卑军队。 他本部有五千骑兵,之前交给了廉达一千,手头还有四千,以这四千精锐骑兵为主力,他将率领八千人北上奔赴阴馆县,准备迎击鲜卑人。 本来卢植建议由他率领士兵向前,袁树统领主力在后,袁树拒绝了,决定自己率军向前,卢植统领另一部分军队屯驻马邑县,以此策应袁树在阴馆县的部队。 这对付鲜卑人的第一战,不管是为了威望,为了情报,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都要亲自率军迎战。 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鲜卑人。 此前两个月,袁树着重派人修缮从晋阳到阴馆县的军事通道和兵站,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大军可以用很快的速度抵达阴馆县和马邑县,两县都各自有囤粮,能够支撑相当一段时间的作战。 鲜卑人不具备强攻坚城的能力,加上现在天气寒冷,不利于久战,只要汉军能够坚壁清野、坚守城池,就算守军少,鲜卑人也必然不敢大规模攻城。 而他们若要大规模攻城,那袁树还真就开心了,等鲜卑人打得筋疲力尽,他就能带着养精蓄锐的汉军铁骑杀过去,把鲜卑人一勺烩了做成大餐。 廉达那边袁树不担心,三千多人守不住一座小城,他就真的瞎了眼睛看错了廉达。 鲜卑人在强阴县没有收获,必然继续南下,南下之后发现其余各县也完成了坚壁清野,他们也找不到软柿子捏,必然抓狂、心浮气躁,指不定就要强攻某座城池,否则此番南下就是纯支出、没有收入。 鲜卑人家底子薄,穷困是常态,否则也不会经常南下打家劫舍,一趟南下要是没有收入,回去的口粮都未必充足,这个冬天也未必好过,所以他们必然会选择某一处进行攻击,试图掠夺一些东西。 只要他们停下来了,袁树就有了办法了。 他手下骑兵缺少足够机动的战马,没有鲜卑人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优势,要是搞机动作战,没几天就会损失大批战马,得不偿失。 所以抓住鲜卑人的位置,迅猛出击,一战定胜负,才是袁树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 所幸呼兰吉所统领的这群鲜卑人也是在强阴县输得红了眼,面临着颗粒无收、血本无归的局面,他们心浮气躁,就想着找一个地方狠狠的收割当地汉人的性命和财富,给自己止个损。 结果一路南下,居然找不到合适下手的对象,以往能发现汉人踪迹的地方都找不到汉人的踪迹,现在能找到汉人的地方,全都是城池——有汉军驻守的城池。 汉军各部在袁树的要求下快速行动,竭尽所能将能找到的汉人全都带到了城池里,然后坚守城池,构筑防御工事,以逸待劳,等待鲜卑人的来临。 各县因为得到了袁树的命令,对这群天雄军的大头兵和军官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他们的支配,各县县长以下全体官员都成为了天雄军军官的下属,在他的要求下到处奔波安顿进入城内的县民,各种协调矛盾,头都快裂开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效果并不算差。 袁树此前进行了比较充分的战争准备,往雁门郡各县运送了一批粮食,这些粮食保证了士兵们的口粮需求和城内百姓的需求,再加上城内原本的存粮,坚持一两个月不是难题。 且负责城防的天雄军军官往往都是一心会员,有丰富的城防应对经验,对于如何组织城内居民、最大化城防力量这种事情属于行家里手,一来一个准儿。 就比如和曹操打配合坚守汪陶县的一心会员、曲军侯王奎,那就是守城方面的行家里手,多次参与配合袁树保卫茂陵县的战斗,在战斗中积累了丰富的城防经验。 曹操是后来加入的会员,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也没来得及学会这些本领,但是王奎都会。 于是王奎就在曹操面前狠狠的秀了一把操作。 他把如何安顿城内居民、如何安抚人心和组织居民加入到城防工作当中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给曹操看得一愣一愣的。 那些惶恐不安的居民在他的安抚之下很快平静下来,然后就被分批投入到了城防工作之中,从前线到后勤,从武器到士兵的衣物,都被他安排专人负责。 原本城中只有一百多名县府控制的武装,王奎还紧急动员了六百青壮加入到城防军体系之中,愣是给一座小小的县城组织起了一支千余人的防御武装。 原本低矮破败的城墙也被他动员全城居民一起努力改建、增强,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有了很大的改善。 城外,他设置了拒马,挖掘了陷坑,城上,设置了诸多弓弩手,滚木礌石之类的城防物资大量搬运上城,还派遣一支队伍到处收集城内人们的粪尿,准备制作金汁用来守城。 一座小小的城池被他利用到了极致。 (本章完) 第335章 救援汪陶城 第335章 救援汪陶城 眼见王奎的一番操作,曹操深深感受到一心会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区区一个普通成员都能把一座城池的城防工作给处理得井井有条、上下诚服,可见其人的能耐与一心会的牛逼。 这名军侯的能力即使当一个校尉也是绰绰有余。 跟随袁树真是他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而王奎的这一系列准备也没有白费,或者说包括汪陶县在内的诸多县城内的天雄军军官们都没有白费力气,因为鲜卑骑兵很快就越过长城进入雁门郡腹地,然后发疯一样的到处找软柿子捏。 他们兵分数路搜寻汉人聚居地,搜寻来搜寻去,全都搜寻到了县城,眼看着城上旌旗飘扬、城下拒马陷坑,鲜卑人从上到下都麻了。 呼兰吉很快得知汉人们全都像老鼠一样快速敏捷的躲在了城墙后面,而每一座县城的城池都有汉军把守,旌旗飞扬,城头上全是汉军士兵,城下都是拒马和看不见位置的陷坑。 这些防御设施明显没有强阴县那么逆天,但是看着这个阵势,这群在强阴县城下折戟沉沙的家伙们就忍不住的犯了ptsd,人人畏惧不敢向前,不想攻城。 城池不敢攻,没有城池的村庄聚落又空无一人,连他娘的耗子都因为找不到粮食吃举家逃难去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十二月初六日,呼兰吉综合各部得到的消息,大体上确定整个雁门郡的汉人应该都已经躲在了城池里,且有些城池里的汉军士兵明显数量特别多,比如阴馆县和马邑县,其余地方汉军士兵数量少,但是也有坚守城池的迹象。 呼兰吉的部下们十分担心每一座城池都有强阴县那样的强度,这会让他们损兵折将血本无归,纷纷打起了退堂鼓,想要退兵返回。 但是呼兰吉不愿接受,南下一次什么都带不回去,反而还有很多人为此而死,这让他如何服众呢? 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他以后还怎么做这个号令群雄的大人? 说什么也要带点东西回去!说什么也要攻破一座城池! 于是他各种搜寻,最后把目标定在了汪陶县。 曹操和王奎也是倒霉,汪陶县的县城规模比较小,城池比较破,看起来最好欺负、防御力最低,于是就成为了呼兰吉发泄怒火的对象,被鲜卑大军团团围住,准备攻城。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有汉军来援、妨碍自己的行动,呼兰吉派遣数支骑兵小队带着大量旗帜虚张声势,出没于其余县城周边以为威慑,用这种方式使得各城汉军只图自保,不会出城相救。 他认为这样一来,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攻破汪陶县城,就能给自己的失败找补一些,不至于一回去就丢了地位。 于是从十二月初八日开始,呼兰吉开始挥师进攻汪陶县城,为了激励士气,向士兵们宣布攻破城池后不封刀,想怎么杀戮就怎么杀戮,城里的财物想怎么抢夺就怎么抢夺,他根本不会去管。 只要你们能抢,全都是你们的! 于是之前被强阴县城整出来的一点点ptsd很快就被贪念给压制住,八千多鲜卑兵士开始朝着汪陶县城发起猛攻。 不得不说,这对于汪陶县城来说还是压力挺大的,他们的准备时间不够,兵力也没有强阴县那么多,精锐数量也不足,防御能力自然远不如强阴县城。 曹操和王奎手下一共就四百名天雄军士兵,算上城内七百多武装力量,加在一起也就一千一百多人,对于一座小城的防御来说,是充足的,但是外头是八千多敌人,八倍的兵力差还是很要命的。 曹操和王奎眼看着黑压压一片鲜卑人呼啸而来,对着城外拒马防线就是一顿操作,一边下令放箭的同时,一边也感到情况严峻。 但是他们并不感到十分担心,因为袁树曾经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被围攻,袁树一定会亲自率领铁骑前来援救,所以让他们一定要坚守城池,奋勇战斗,不要放弃。 以袁树的信誉,曹操和王奎并不会怀疑,于是他们拔刀上城参与防守,不断的激励士气,期待着袁树的来援。 袁树在阴馆县城驻守,从鲜卑人南下之后就一直在密切关注这支鲜卑军队的动向,到处行动的哨骑小队也能很快将相关的消息传回来,这使得他的讯息保证通畅。 所以他很快得知了汪陶县城正在遭到围攻的消息,而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县则没有相关消息传来,只是有一些关于“大量鲜卑骑兵在城外出没、侦查”的消息传来。 袁树稍稍思考一下,便认为情况不对。 鲜卑骑兵不可能有那么多,最初他得到的消息是“鲜卑骑兵约万余人南下”,如果说来的人太多以至于他们可以兵分四五个县城包围攻击的话,那明显不符合常理。 如今天气寒冷,已入深冬,鲜卑人这个时候才来本身就有点不对劲,大规模出动也要承担马匹、人员被冻伤冻死的风险,这种风险明显太大,鲜卑家底子薄,不该这样做。 真要出动三四万人,那可是鲜卑正常情况下全部的机动兵力,这么多人一起来了雁门郡? 袁树召开了军事会议,喊来了荀攸、张纮、钟繇等人组成的军事参谋团队,大家一起头脑风暴,最后一致认定这是鲜卑人在虚张声势,试图用少量兵力哄骗汉军,让汉军认为他们有很多人正在准备包围攻打城池,于是按兵不动。 但实际上,鲜卑人只会集中兵力攻击一处,并不会随意分兵。 汪陶县应该就是他们的目标。 这些县城只有四百多名正规军士兵可以防守,兵力不足,要是被长期围攻,就算鲜卑人武器不过关,也有被攻破的风险。 袁树认可参谋团队的判断,于是下定决心要主动出击,便点起四千骑兵整装待发,自己也顶盔贯甲,准备踏上出征的征途。 钟繇提出反对意见,劝说袁树不要亲自出击。 袁树则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派遣军队出击的时候,曾许诺,他们如果被鲜卑人包围,我会亲自率军救援,如今正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身居高位者如果不能遵守诺言、食言而肥,是正确的行为吗?” 袁树以此反驳钟繇的建议,钟繇无话可说,只能认同,但是表示自己也要随军出击,保护袁树的安危。 至今为止依然没有加入一心会的钟繇因为对袁树本人的认可、对他个人魅力的向往,产生了认可他、保护他的想法,愿意与他同生共死,这让袁树非常高兴。 于是袁树答应了钟繇的请求,允许他加入军队之中。 虽然汉军骑兵只有四千,但是袁树并不认为汉军骑兵在战斗力上不如鲜卑骑兵,鲜卑骑兵只是速度快,但大部分都是轻骑兵,缺少肉搏的重装备,肉搏能力不如汉军骑兵。 此番趁着鲜卑骑兵包围城池进攻的档口,以汉骑主力奔袭破之,应该可以取得比较大的战果。 他精心训练了那么久的精锐们,也是时候应该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中派上用场了! 十二月十一日,袁树亲自率领四千骑兵出城向汪陶县方向前进,当日寒风凛冽,袁树下令士兵饱食、战马食精饲料,养精蓄锐,养足了力气,于清晨时分顶着寒风迅猛出击。 而同一时刻,汪陶县保卫战已经进行到了第四天,汉军设置在城外的封锁防线已经被鲜卑军队全部摧毁,现在汉军必须要依靠并不高大的城墙对鲜卑人进行阻击。 曹操和王奎轮番上阵,一人支撑六个时辰,换下一个人去休息,两人轮流钉在第一线指挥军队抵抗,以此确保城防不会失守。 不得不说,城池小也有城池小的好处,城楼上防御面比较狭窄,能够同时容纳的人员比较少,鲜卑人数量是多,但是能上来的就那么些人,这就使得两军若是正面交战,防守的汉军永远比攻城的鲜卑兵要更多。 鲜卑兵通过云梯上城,一个人平均要面对四五名汉军士兵的防守,登上城楼之前还要面临着箭矢、滚木礌石和金汁的攻击,难度很大,损失也比较大。 只是因为汪陶县城的汉军数量确实不多,所以鲜卑人的损失没有在强阴县的那么大,尽管如此,连着四天打下来,鲜卑军队也战死了二百多人,受伤更多。 而且更要命的是,前一波在强阴县城下被金汁烫伤而没有死掉的人现在开始陆续发病死掉,有时候一天就要死上好几十人,规模实在是很大,以至于军营中人心惶惶。 本来直接战死的人就已经八百多人,现在再加上每天死掉六七十名受伤的士兵,很快这个损失人数就要奔着一千去了。 这可是一千青壮! 一千青壮啊! 对于任何一个草原部落来说都是特别珍贵的青壮! 就那么死掉了,还没有什么收获,这样搞下去,是真的要出事的! 呼兰吉越发急躁不安,越发的焦虑,于是更加疯狂的投入更多士兵试图进攻汪陶县城。 没有足够的云梯,那就砍树来临时制造、替代,竭尽全力送更多人上城楼,让他们和城头汉军拼杀,想着就算是拼人数优势也要把这座城池给拼下来。 而他这样做,也确实给汪陶县守军带去了更大的压力。 汉军士兵和汪陶县的丁壮也开始有了更大的伤亡,王奎都被砍伤了一条手臂,曹操和一名鲜卑士兵搏杀的时候也不小心被划伤了脸,脸上流了不少血。 但是他们始终咬牙坚持,不曾退却,坚持钉在城头防御,给鲜卑人带去了好几倍的杀伤,多次将他们赶下城头。 而就在他们终于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十二月十三日一早,袁树率领的援军终于抵达了。 四千汉军铁骑如狂风骤雨一般席卷而来,直接朝着包围县城的鲜卑军队冲了过去,很快就与之绞杀在了一起,给鲜卑军队带去了极大的杀伤。 但是该说不说,在汉军铁骑冲击之前,呼兰吉就已经从哨骑那边得知了这一消息,并且十分紧张的要求士兵们赶快上马准备迎敌,不要再管什么攻城任务了。 但是他们的行动比较慢,效率很低,于是当汉军铁骑冲杀过来的时候,还有一多半鲜卑士兵没来得及上马,上马的也没有来得及拉开距离和汉军玩经典骑射战术,直接就被逼着展开了近距离的骑马搏杀作战。 在这个层面,鲜卑军远远不如汉军,特别是袁树麾下这支精锐骑兵。 于是一边倒的厮杀局面就那么顺理成章的出现了。 (本章完) 第336章 并州的无冕之王 第336章 并州的无冕之王 汉军骑兵或许在骑射方面和远距离奔驰方面不如鲜卑人,但是近距离接战的话,其实不太看这些。 至于骑术方面,在搏杀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一些骑术非常好的鲜卑士兵能做出很多汉军骑兵做不出来的马上战术动作,以此躲避汉军骑兵的劈砍,然后顺势还击。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汉军骑兵普遍着甲,身上的甲胄能够防御鲜卑骑兵使用的质量堪忧的战刀,他们一刀砍过去,汉军骑兵身上的甲胄能够防御住,或者只能造成轻伤。 而汉军骑兵一刀下去,他们就直接暴毙了。 装备的差距在这个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汉军骑兵就像是开了无双一样在万军丛中大杀特杀,而鲜卑骑兵虽然奋力抵抗,却无济于事,普遍在交手之后就被汉军骑兵一刀砍下马,折损严重。 呼兰吉越看越是着急,虽然身边有人劝他赶快撤退,他却始终不愿意,还不断让自己身边的亲信们带领更加精锐的骑兵加入战局,试图挽回局势。 结果一个不留神,居然被一支汉军骑兵给冲杀到了近前! 来者自然就是袁树。 在许崇和五百亲卫铁骑的护卫之下,袁树从一开始就瞄准了鲜卑军队的统帅所在之地,朝着那大旗所在之地就发起了冲锋。 还是老样子,许崇带着五百亲卫铁骑保护袁树,袁树端着长矛奋力冲刺,在亲卫铁骑们如砍瓜切菜一般的为他杀出一条血路之后,呼兰吉所在之地已经跃然于眼前。 袁树怒吼一声,端着长矛直直地冲着呼兰吉而去,呼兰吉在混乱之中居然没有来得及注意到这一幕,当闪着寒光的长矛刺到面前的时候,他才愕然注视着袁树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 这个汉将…… 好年轻啊…… 他只来得及留下他对袁树的第一印象,然后生命就此定格,被袁树一击落马,刺穿胸膛而死。 袁树完成了自己在战场上对敌军将领的二杀。 二杀完成之后,袁树抽刀砍断了鲜卑军的大旗,顿时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便回身带着亲卫铁骑继续厮杀,在鲜卑骑兵群中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鲜卑军队到底是扛不住汉军的搏杀,并且还失去了主帅,于是迅速崩溃,很快便进入了逃亡状态。 而汉军骑兵紧追不舍,甚至连县城内困守好几天的曹操和王奎都打开城门率领部下杀出,试图给自己狠狠的出口恶气。 一场突击战很快打成了一场追击战,汉军骑兵一路猛追,从汪陶县城城下追到了长城边上,一路追一路砍杀,鲜卑骑兵的尸体也是躺了一路。 还有不少鲜卑骑兵直接被活捉生擒,或者发现逃不掉了,直接跪地求饶,只求留一条小命,让他们活着。 运气稍微好一点的一批鲜卑骑兵是越过了长城,试图逃离汉境,但是他们似乎忘记了长城以北还有一座强阴县城,那里还有数千天雄军驻军,还有一个密切关注他们的行动的廉达。 廉达的哨骑部队很快就发现了这群鲜卑逃兵的踪迹,快速汇报给廉达知道,廉达得知之后,判断是袁树打了胜仗,这群鲜卑骑兵是溃散而来的。 而且人数不算多,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那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于是廉达立刻决定率领一千骑兵出击,截击那群鲜卑溃兵。 廉达的速度很快,一千汉军铁骑火速出击,将正在逃窜的鲜卑溃兵拦截了个正着,又是一顿厮杀、追击,一直追杀到汉境之外。 廉达本想再追,却不料天降大雪,廉达认为继续追击下去对己方不利,这才下令返回汉境,向袁树报告战况。 他率军返回强阴县的时候,发现袁树已经带兵追到了强阴县,并且在此停留暂住,他非常高兴,立刻将自己的战果全都交给了袁树。 他的战果也不算多,之前守城的时候干掉了六百多名鲜卑士兵,现在一阵追击又斩杀了八百多鲜卑溃兵,还俘获了一千多人,他将这份战果上报给袁树,换来了袁树的大力称赞。 而袁树这边也是战果斐然。 一场突击战和紧随其后的追击战共歼灭、俘获鲜卑骑兵六千余人,几乎全歼鲜卑骑兵的主力。 再加上廉达这边取得的战果,几场战斗打下来,这支南下入侵的鲜卑军队已经全军覆没,汉军获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这一战,鲜卑人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被杀死、俘获了近九千人,落得个惨败的下场,而汉军斩获颇丰,成功守卫了自己的领土和财产、民众,取得了十几年来少有的一场大胜,可谓扬眉吐气。 当然,这一战最大的战果并不是被俘获的六千余鲜卑士兵,而是那九千多匹被俘获的战马。 袁树就是缺少战马,此番抵达并州也有着想要收购战马、扩建骑兵的打算,但是还没来得及行动,结果一战之下,一口气俘获那么多战马,袁树非常高兴。 他立刻下令将这些战马好生看管起来,准备用作之后扩建骑兵。 他打算今后训练出一支一万人左右的一人双马级别的精锐骑兵,就要从这些缴获的战马开始。 这场战斗从十一月下旬开始,到十二月底结束,前后不过一个月多,规模不算太大,但是意义非常深远。 其一,汉军用坚壁清野和防守反击的战术成功击败了鲜卑南下劫掠的马队,获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这场大胜大大激励了边关汉帝国军民,让大家扬眉吐气,增强了对抗鲜卑的信心。 其二,一战消灭近九千鲜卑士兵,消灭其将近十分之一的青壮战斗人口,对鲜卑整个部落联盟来说,算是非常沉重的打击。 其三,袁树通过这场战斗初步树立了自己的威信,树立了自己能征善战的强悍形象,让自己在并州的存在感大大提升。 其四,袁树下令在强阴县集中了一批鲜卑战死者的头颅,筑成了一座京观,以此向鲜卑人炫耀武力,震慑宵小,也就此树立了袁树说一不二的赫赫威严。 为了进一步增强自己的威望,袁树甚至还从雁门郡开始拖着鲜卑俘虏一路游行返回太原郡,一路行军,一路押送鲜卑俘虏,让这群往日里耀武扬威的强盗成为自己提高威望的工具。 袁树以此彰显自己的武德,让很多并州人亲眼目睹了自己威武善战的姿态,极大增强了自己的权力基础。 为此,待消息传开之后,并州各郡郡守都对袁树有了全新的感觉,纷纷上书恭贺袁树大战得胜,对他极尽恭维之能事,对袁树的服从度明显提高了很大一截。 可以说这一战是袁树在并州的立身之战,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战能够进行的那么顺利、那么精彩。 正如他之前所认为的,在并州这种边境地区,奉行的就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这一套,同时,权力也和武力呈正相关的关系,甚至更加赤裸。 京观筑的越高,权力基础就越是稳固,权威就越是直接。 所以一场大战下来,近九千的斩获和大批战马的缴获让袁树真正成为了并州的无冕之王。 原本对袁树的政令有些不解、怀疑、质疑和轻视态度的官员们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原本打算阳奉阴违、磨洋工、作假的官员也纷纷收起了自己的手段。 他们不敢违背袁树的政令,纷纷按照袁树的要求颁布了禁止和鲜卑人贸易铁器的政令,并且加班加点把袁树需要的各地人口农田统计送往晋阳县。 前后一个月不到,袁树所要求的全部资料全部到位,于是他在战后整顿局势之余,也对并州做了一番人口经济大摸底,基本上了解了整个并州的全部情况。 这些情况对袁树治理并州的下一步行动计划有很大的帮助,袁树也由此开始决定了自己第一批下手的对象。 他打算通过一场清理运动,从一批地主豪强手里夺取一批土地和更加重要的人口,开始在北部五郡建设大规模的良庄,用最快的速度把北部五郡打造成战争堡垒、前进基地。 他要以此作为开端,准备发起对鲜卑的反击。 原先的五年计划,现在袁树觉得三年也就差不多了。 原先计划的全边境规模的良庄建设计划和限制贸易计划在袁树看来也多少有点大炮打蚊子的意思。 就算要继续推行,也不应该以鲜卑为唯一的敌人,而是应该是彻底解决北疆所有外族部落为出发点去执行他的幽并凉三州一体化边防计划。 主要经过这一场战斗,袁树算是充分的意识到了鲜卑人相对于东汉帝国来说,确实只能算是小小的忧患,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敌。 他们人口有限,兵马有限,战斗力有限,与他们的前辈——匈奴帝国来说实在是相差得太远太远。 此时此刻所谓的控弦之士十万,已经是整个鲜卑族群全部的底牌,真要到这个地步了,也就是生死存亡之战了,不容有失,一旦失败,檀石槐和他好不容易统一的鲜卑部落联盟就会灰飞烟灭。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汉帝国可以失败无数次,而檀石槐一次都不能失败。 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别的对手,别看鲜卑人控制区域大,但是这么大的地方根本没有来得及消化。 而且因为草原上恶劣的生存环境和鲜卑社会中上层对下层的压迫与剥削,鲜卑底层的生存环境比汉民还要更差一些,汉人印象中天天喝奶吃肉的鲜卑人根本不存在。 或者说只有少量顶级权贵才能这样做,大部分人都是只能吃少量的谷物和有限的奶制品度日,吃不饱是常态,甚至吃肉的次数也不比汉人平民多。 此番战斗袁树俘获了近四千名鲜卑战俘,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瘦瘦小小、皮包骨头的状态,又黑又瘦,完全看不出来天天吃肉喝奶的模样,只有极少数、大约几十个被俘获的鲜卑战俘才有点强壮的感觉。 审问之下,毫无意外,这几十个强壮的战俘都是在部落中有些地位的存在,或者是某某首领的儿子,属于鲜卑人里的官二代,所以才能吃到肉,喝到奶。 而其他的那些战俘,一年到头能杀一次羊、吃一次肉就算不错了,平日里那是想都别想。 就算是那一次吃肉,也是好几户人家一起杀一只羊,然后大家一起去分那只羊的肉,勉强过个嘴瘾,尝尝肉味儿。 大多数时候,他们吃的还没有他们的牲畜好。 袁树让一个汉人士兵与这些鲜卑士兵站在一起,立刻就出现了鹤立鸡群的情况,汉人士兵直接高过那些鲜卑士兵一个头还要多,身材也不可同日而语,明显要大上一圈。 面对这样的对手,也难怪这一战汉军铁骑大获全胜,自身的损失却极其微小。 袁树那可是一天三顿饭的供养着自己的士兵,类似于骑兵这种高强度体力消耗的技术兵种,袁树给他们的伙食标准比步兵还要好。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是面色红润、身材日渐强壮,一个个的都朝着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将军的模样开始发展了。 这背后,是袁树大批量大批量的投入钱财,大批量大批量的注入资源。 所以才能成就这样一支对鲜卑有碾压级战力优势的强大骑兵。 所以才有很多人认为袁树才是真的“爱兵如子”,其他将军只是说说,只有袁树是来真的,真的把士兵当作他的亲人看待。 而整个汉帝国能做到袁树这个地步的,就是没有,所以其他人想要带出来这样一支能压着对手去狠狠揍的军队,也是不太可能的。 正因为如此,鲜卑人才会成为“边患”。 因为他们到底是有马术和速度上的优势,双方的待遇差不多的情况下,双方都吃不饱、忍饥挨饿的情况下,一方有优势,一方没有优势,可不就是只能挨打吗? 可只要汉军这边的待遇上来一点,体现出一点体量上的优势,鲜卑人立马就不行了。 然而哪怕只是让士兵吃得多一点这个小小的要求,也没有人可以做到,因为汉帝国的整个体制运转已经出了大问题,虫豸当道,良知荡然无存,每个人都在想着尽可能的多捞一点,谁还会想着认真做事呢? 和这样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够搞好大汉帝国呢?怎么能够搞好边防建设呢? 于是除了边防建设计划之外,一个除虫计划又在袁树的心中逐渐成形。 他要除虫,要为国除害,要把这群虫豸全都送上天! (本章完) 第337章 袁子嘉重拳出击 第337章 袁子嘉重拳出击 这场大战结束之后,袁树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自己的除虫计划。 而另一边,他大破鲜卑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雒阳。 袁逢一听自己的儿子干翻了鲜卑入侵的军队,歼灭近九千人,大喜过望,立刻将此事“上表天子”,然后以天子的名义给袁树赏赐了一大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给袁树增加了食邑,又把他的职位提升到了右将军。 朝廷里的部分官员原本对袁树成为并州牧这件事情很不支持、很不看好,只是被迫接受,结果消息传来,实实在在的一场大胜堵住了他们的嘴巴,让他们意识到袁树在军事层面也是真的牛逼。 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凭啥你就那么牛逼呢? 没人能搞明白这个问题,包括袁树,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就那么牛逼。 可他的确很牛逼。 十几年了,就没有哪位边将能够打出这么好的战绩,一口气歼灭九千人,无论放在什么时候,也能算是一场像模像样的大胜了。 更别说还有一个中部鲜卑的大人被杀死,一群鲜卑部落首脑级别的人物被杀死、俘虏,这一战,汉军是真的大获全胜了。 与之相对的,凉州的北地郡、幽州的上谷郡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了鲜卑人的入寇,这两地的表现就没有那么好了,损兵折将不说,还被劫掠了不少人口粮食。 三州同时遭到入侵,只有并州牧袁树取得大胜,几乎全灭侵略者,这般耀眼的军功也足以让袁树这个并州牧的职位得以稳固。 朝堂上顿时没有什么人再提起袁树不适合做并州牧这个事情,与之相对的,甚至有些人开始讨论应该把幽并凉三州的军事一起交给袁树管理,让他彻底去解决边患问题。 这样一来,他们这群人不就能稳坐钓鱼台、尽享和平美好的生活了吗? 这种想法一经提出,便在某些人的心里生根发芽,获得了一批支持者,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现在讨论这些,为时尚早,就算是袁逢,也不想那么快就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那么大的压力。 他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足够多的缓冲时间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去经营他计划中的方案,然后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建议已经在朝中获得了第一批拥趸。 袁树这边当然不知道朝堂之上出现了何种波澜,他只知道自己获胜之后,很多原本推行起来有点麻烦的事情,现在可以顺利推动了。 比如他的边防建设计划,他计划在朔方郡、云中郡、五原郡、雁门郡、定襄郡五个郡建设总数不少于二十五个的良庄,用以聚集人口、集中发展农业生产,增强并州自身的粮食供给能力。 顺便也能起到集中保护人口、增加人口数量的作用。 这些农庄建设计划在关中、雒阳都取得了很好的成果,袁树以此作为依据,开始要求北部五郡遵守他的号令,调动全部人手资源执行这一方案,开始为良庄的建设进行选址和初步宣传。 可是进行到这一步,袁树很清楚,真正的重点才刚刚到来。 他还需要人口,需要很多很多的人口,需要大量的人口撑起来他所需要的良庄的规模和粮食的产量。 而人口在什么地方呢? 在南部富裕郡县的地主豪强们手里,在他们隐匿的庄园之中,而要从这样一群人手里把人口抢回来,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当然,难度不算太大。 因为并州的枪杆子在袁树手里掌握着,接下来只要上一点小手段,在并州考核一下官员政绩,把并州那些不太合格的官员给换成自己人,那么,至少第一批良庄建设起来需要的人口就有了。 至于剩下来的…… 那就要看之后有没有什么机会,哪里发生了灾祸之类的,看看能不能多弄一些人口来,反正没有人口那是真的寸步难行。 说实在的,汉帝国的人口在目前整个世界上来说已经是很多的了,五千多万差不多六千万人口,要是算上那些隐匿人口的话可能会更多一些,但是相较于如此广大的国土,相较于重大的开发任务,这些人口还是太少了。 要是能把这个国家交到袁树手里,那就要立刻开始废除人头税和算赋,鼓励生育,还要奖励生育,弘扬英雄母亲,顺便搞搞大开发行动。 如此二三十年折腾下来,袁树估计整个汉帝国的人口直接就朝着两亿窜过去了,情况会非常喜人。 接下来,说干就干,袁树返回晋阳县之后,立刻开始对整个并州的数据进行全面审核,并且将之前查出来的那些不太对劲的地方揪出来,勒令当地官府相关人员前来晋阳县问话。 他这是一个县一个县的处理,一个县一个县的下通知,主打一个全并州全部的县域一个都不放过。 他真的要重拳出击了! 从正始三年正月底开始,袁树就开始了如此这般的审讯质询工作,将一个县的县令等主官和相对应的小吏全都喊过来,将查出来问题的账册拍在他们面前,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的数据为什么和郡府交给朝廷的上计策不一样? 你们的数据怎么和邻县有那么大的差距? 为什么同样的一场灾祸你们这几个距离那么近的县的数据差距会那么大? 为什么你们折损的人口会那么多? 为什么你们的粮食产量和土地开垦数量会下降那么快? 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恢复之前的生产水平?是不是尸位素餐不干人事? 就这些问题,袁树先拿太原郡开刀了,因为太原郡太守臧旻也是刚刚才空降的,和地方势力没什么纠葛,也没有什么历史包袱,所以完全站在袁树这边协助他。 第一个遭到袁树审问的就是大陵县县令和他的县府领导班子,他们集体被袁树召唤过来,用审查出来的数据问题拷问他们。 “建宁二年到建宁三年,短短一年之间,你县人口下降四成,耕种土地数量下降三成,往后丝毫没有恢复,反而还在不断的下降,一年比一年低,去年的数据已经完全降低到了建宁二年的一半,张县令,我需要一个解释。” 袁树端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审视着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大陵县县令张川。 当然,脸色惨白的不单单是张川一个人,县尉、县丞在内的整个大陵县执政班子都在袁树面前接受质询。 面对袁树的严厉质询,张川给出的解答并不能让人信服。 他的意思是,建宁二年出现了旱灾,并且还发生了匪乱,整个大陵县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影响,而且那一年他刚刚到任,对这整件事情了解的也不是很充分。 对此,袁树只是冷笑。 “建宁二年太原郡的确是有旱灾,但是那是发生在阳曲县和狼孟县一带,你大陵县东南就是昭余泽,我派人去问了昭余泽周边住户,建宁二年,那水量可是充沛的很! 且你大陵县东有汾水,西有文水,两水夹一县,还有一片大泽,这要是都能出现旱灾,那整个并州都要旱的不能活人了!而且我觉得很奇怪,怎么着旱灾就在你大陵县特别严重? 你邻县平陶县可是记载得很清楚,那一年雨水偏少,所以兴修水利,但是并没有任何旱情的记录,如果说旱情真的那么严重,凭什么相隔如此之近的平陶县却没有出现那么大规模的下降? 还有匪乱,建宁二年狼孟县以北出现匪患,时任太原郡守率军讨平,而后上表朝廷请赏,朝廷予以嘉奖,你是想说时任太原郡守在胡编乱造?那我们看看狼孟县的记录? 狼孟县记载,建宁二年四月有匪乱袭扰县城,县长不能讨,求援于郡府,时任郡守率军前往征讨,半月乃讨平,杀贼三百余人,俘获贼首,带往晋阳县闹市处斩,以此震慑宵小。 半个月就能解决的事情,你跟我说他导致了你大陵县在册人口土地下降一半?这些土匪莫不是天上下来的煞星,专门逮着你大陵县祸害?除了你大陵县,别的县他都不去?” 袁树拿出一连串的数据与他对质,张川支支吾吾,面色极为紧张,整个身体不断地发抖,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可他最终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这般模样,袁树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我乃并州牧,持节,就任之前,天下下诏,一千石以下官员,允我先罢免,后上报,六百石以下的官员,我可随意处置,不需要上报朝廷,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说着,袁树站起身子,走到一边架子旁,把挂着的佩刀取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桌案上,杀气腾腾的瞪着张川与他的一众下属。 卢植与袁树配合默契,立刻就给周边卫兵下令,让他们纷纷持械靠拢,装出一副要将他们全部逮捕归案的模样。 如此威慑之下,张川等人终于心理防线崩溃,再也无法支撑,只能将缘由和盘托出。 (本章完) 第338章 袁树居然来真的 第338章 袁树居然来真的 原来,张川上任之前,大陵县当地豪族已经和前几任县令联手,趁着汉帝国中央混乱、度田政策运转不及时的契机,狠狠给大陵县来了一波大的。 他们“同心协力”,不断兼并土地,驱赶、收纳农户成为佃户,为此互相协作,狼狈为奸。 县令负责暗中提高税率,并指示部下税吏不断重复征税,逼迫农户走向破产,不得不把土地卖给豪强,自己也卖身进入豪强家中,从此成为豪强私产。 农民示弱,无处说理,只能低头认栽,而豪强们吃得满嘴流油,放个屁都油裤裆。 而前面几任县令靠着这样的操作不断从豪强那边拿回扣,收受礼物,各个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再用贪污来的钱财向上头活动,各种走关系,然后顺利升迁。 之后终于轮到张川了,上任之后他本来也想继续这样的操作,结果一看县中账册,心都凉了半截,心想自己来错地方了。 前几任县令已经把大陵县的土地人口祸祸的差不多了,税款都收到了十六年以后,县中百姓全都成穷鬼了,没油水可榨了。 那时,整个大陵县最肥沃的土地已经全部落入豪强们的掌控之中,剩下来的那些歪瓜劣枣他们也未必有兴趣,人穷得叮当响,县府收入一年不如一年。 张川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几位前任居然如此不讲武德,居然干这种竭泽而渔的事情,以至于自己是什么都捞不着。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他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但是心里又堵得慌,得亏豪强们懂事,时常送来孝敬,张川才没有发作。 可这样搞也不是个事儿啊,账册总要摆平啊,总不能让前几任留下的烂摊子毁了自己吧? 正巧建宁二年太原郡不平静,又是旱灾又是匪患,张川便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一手移接木,把其他地方发生的问题转移到自己这边,开始平账。 张川就是个老练的平账仙人,平账完毕之后,以为能过好日子了,就放松了警惕。 一开始,这日子过得的确不错,可谁曾想就在任期后期的时候,袁树这个并州牧来了,更没想到的是,袁树居然上任就开始查账。 张川本来还有一丝幻想,认为袁树这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应该是震慑为主、惩处为辅。 毕竟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可谁知道袁树居然来真的! 用多方数据互相对照,各种查证,这一下就把张川做出来的假账目查出了问题,再把他们一起揪过来,刀子架在脖子上。 就问谁能扛住? 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扛住,反正张川是绝对扛不住的。 袁树这家伙就是目前大汉帝国排行第二的实际统治者,在并州就是土皇帝,上头除了他老爹袁逢也没有人能管他,自己要是被杀了,可就真的被杀了,没人会追究这件事情的。 区区一个县令,谁会为了自己和袁树这种等级的大佬作对? 一念至此,张川果断撂了挑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给说了。 袁树继续追问,逼着张川把他知道的那些与前几任县令合谋的地方豪强的名单列了出来,准备拿他们开刀。 另外,大陵县前面四任县令袁树也没打算放过,先把他们记下,等之后返回雒阳了,这些人要是还在世,就要找他们麻烦,要是不在世,就要找他们的家人、家族讨回这些民脂民膏。 至于张川等人,因为他们做假账、欺瞒朝廷,罪无可恕,本该全部处斩,念其交代罪证有功,所以不予处斩,予以革职处分。 袁树转手就从自己的团队之中挑选了合适的人选接替张川成为县令,接着县丞、县尉也全部罢免,另外更换自己这边的人手。 至于那些县中小吏们,先全部罢免,挨个调查,有问题的追责问题,没问题的留任、酌情升迁,总而言之,大陵县从上到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至于那些县中豪强们,就更别说了。 区区一个县的土豪,占据数万亩土地就不说了,一个两个还隐匿潜藏数千人口,各种囤积粮食,有些还有自己的卫队,私藏兵器。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给袁树攒政绩。 袁树自己就是天下有名的豪强,对于豪强家族的一些暗地里的做事方法了若指掌,就算这些豪强家族没有在土地上面搞东搞西,但是家中要是没有武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武装部曲这种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你要得到朝廷允许才可以,私下里招募组建,没有人管那就没事,真要有人管,反手一个造反的大帽子扣上去,三族都给你消消乐了! 大陵县的兼并土地与隐匿人口,袁树是势在必得。 一个县的问题审理完了,袁树感觉速度还是太慢,一个一个的搞,这要搞到猴年马月去? 于是袁树正式组建了三个审问调查团队,安排自己的三大幕僚荀攸、张纮和钟繇领衔,奔赴各地展开调查。 三个审问调查团队每一个都有专门人员配置,精干的一心会成员全程参与,还搭配两个曲的天雄军部队予以保护、协助。 若调查对象老老实实接受调查,那就接受调查,按照正规途径审理处置,不需要有什么额外行动。 如果对方知罪不改、对抗审查或者擅自逃跑,那就直接出动天雄军进行强力应对,把他们一个个的全部送上天! 在我面前跟我玩兼并土地、隐匿人口? 你们还嫩了点! 携歼灭九千鲜卑入侵者之势,袁树的铁拳轰然落下,砸在了并州的土地上,产生的震动把整个并州官场、上流社会都给震的惴惴不安、十分担忧。 但是不得不说,这么搞的效果真的很不错。 钟繇带领的审讯团队奔赴大陵县之后,先是把大陵县的政权接管了,维持了大陵县的正常运转,然后对那些县府官吏展开调查,看看他们有没有收受贿赂的行为,如果有,立刻罢免,如果没有,那就留任。 地方豪强们也没有躲过去,钟繇亲自安排天雄军军官们带着士兵前往要求各族族长前来接受审讯问话,交代问题。 态度好的可以不动粗,只要把建宁元年以后兼并的土地、藏匿的人口都交出来就可以,就算他们过了这一关,再往前的,袁树暂时不追究。 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妥协的缓冲地带。 可要是连这个缓冲地带都不接受的,就是纯粹的给脸不要脸,无视袁树的权力和地位,无视朝廷的威严。 那就直接出动天雄军强势应对,将所有族人一并抓捕归案,用抄家级别的态度进行调查,查处家中全部的财产和土地。 比如大陵县的强氏家族,就是这种给脸不要脸的家族,面对钟繇的质询传单,他们拒绝接受,全家闭门自守,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激怒了钟繇。 钟繇这个人吧,看着老老实实没什么火气,整天和和气气的就知道与人说笑或者钻研学问,但是他的火气不显露于表面而深藏于心。 就算激怒了他,他也不会在明面上发怒,而是直接动手,不和你多逼逼,就属于人狠话不多的那种。 钟繇直接下令两百天雄军出动,朝着强氏家族族地发起进攻,使用强弩、弓箭进行射击,撞开族地大门,大开杀戒,只要手上出现武器的全部杀死,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地方大族彻底消灭,举族擒拿。 因为他们持械自保,又从他们的族地搜出了一些环首刀和弓箭,钟繇直接确定这家人的行为是叛乱,既然是叛乱,那就是逆贼,既然是逆贼,那就要灭族。 一个时辰之后,强氏全族就整整齐齐的成为了孤魂野鬼,家族的所有财产、土地和人口全都归充公,一点也没剩下。 后面根据统计,强氏占有土地五万九千多亩,藏匿未登记人口三千六百七十九口,金银数百两,钱上亿,粮食堆了满满当当三个大仓库,还有大量耕牛、马、驴子和农具。 钟繇直接出动军队干掉了一整个强氏家族的事情吓坏了整个大陵县的其他家族,强氏家族全族消消乐之后的第三天,整个大陵县所有有头有脸的家族就都来钟繇这边报道了。 一个两个全部上缴了账册,把从建宁元年之后兼并的土地、隐匿的人口全部上报、充公,有些还担心数量不够多,又“自掏腰包”补了一些上缴,生怕钟繇不满意,又把他们也给当作叛逆给歼灭了。 说到底,还是贱,不见棺材不落泪,早这么做,还用得着死人? 至于县府的那些人,不必说,八成以上都是不干净的,只是有些人罪责小,有些人胃口大。 胃口大的被钟繇砍掉了,罪责小的要么罢职,要么降职,主要权力被袁树派来的自己人掌控。 一心会和知行学府的人们正嗷嗷待哺,就缺这些职位来积累经验呢! 大陵县的公干经历给了钟繇很深刻的感触。 同样,荀攸在平陶县、张纮在祁县也纷纷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有了很深刻的感悟。 其中以张纮的感悟最为深刻。 因为祁县是太原王氏家族的大本营。 (本章完) 第339章 灭了太原王氏! 第339章 灭了太原王氏! 王氏家族在太原郡属于顶级豪族,是太原郡最有名气的存在,家族深耕太原郡好几代人,已是根深蒂固。 王氏家族甚至还能把手伸到中央雒阳,王氏子弟好几人都在中央担任职位。 也就是这个家族,在祁县占据数量极为庞大的田产,隐匿大量人口,甚至其家族还在阳邑县、京陵县、中都县等地都有农业庄园,全都是十分肥沃的土地,产出之多冠绝太原。 而这些土地和人口自然也有极大的数量是兼并得来的,人口也有大量藏匿的不曾上报的,往日里就算是郡守也要对这个家族礼让三分,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不与王氏家族合作,怕是有些难度。 对于张纮准备要查一查王氏家族的账册的行为,祁县县令第五元表示这个事情实在是有点大,王氏家族的实力太强,贸然处置恐怕有些风险,还是让张纮请袁树的明确命令再说。 张纮当即表示他来之前袁树特意和他说了这个太原王氏,就是要狠狠的查办这个家族,给整个并州所有的士人家族打个样,让他们不要嚣张! 别以为袁树出身士族就不会对士人下手,在大业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所以张纮认为,什么王氏李氏,他只认袁氏。 你王氏再牛逼,比之袁氏,何如? 大手一挥,以州牧特使的身份勒令王氏话事人前来对账。 结果王氏家族让张纮的使者吃了闭门羹,根本不搭理。 这就惹恼了张纮,又是连续两次勒令其家族前来对账,都被无视,最后一次干脆被赶走。 他们表示王氏家族乃士人家族,族中还有成员在雒阳为官,与寻常家族不同,寻常律法也不能用在王氏家族身上,所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正是此理。 大夫? 你们算个屁的大夫! 王氏家族的家底子都被袁树摸清了,家里最有出息的人王允目前也只是在雒阳担当侍御史,名声倒是不错,但也只是一个小官罢了,无足轻重。 这样一个家族甚至敢对抗并州牧的政令? 张纮忍不住了,当即点起四百天雄军出动,冲着祁县城内王氏家族的府邸就展开了军事行动。 王氏家族倒也不是完全不把张纮放在眼里,他们当然也知道张纮背后是袁树这尊大佛,但是他们认为他们家族也在雒阳有势力,家族子弟也在雒阳做官,不应该和那些土豪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那些穷得只剩钱的土豪怎么能和他们这种士人家族相提并论呢? 士人家族难道不该有特权的吗? 怎么能被袁树如此折辱呢? 王氏族长还立刻派人送信给正在雒阳城内做官的王允等子弟,让他们在雒阳代为周旋,为家族争取一点特殊待遇,不能让袁树这样折辱。 王氏家族的主要成员一致认为这样做可以解决问题, 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没有特权,在袁树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朋友,没有第三种选项。 而一旦成为了敌人…… 你就会知道袁树的恐怖之处。 张纮一挥手,四百天雄军呼啸而上,撞开了王府大门,冲进去就是一顿砍杀,王府对此毫无准备,被杀了一批仆人之后直接崩溃,从上到下全被天雄军俘获。 王氏族人对此颇有些不可置信,族长王苑指着张纮就是一顿输出,怒斥张纮不讲规矩,一定会被严厉惩处之类的。 但是张纮也没理睬他,命令士兵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他关进了监狱里。 随后,天雄军在张纮的安排下奔赴城外王氏家族的族地,又把族地攻破,敢于抵抗的人全部杀死,很快把祁县王氏家族的族地攻破。 接着一顿搜索,从中顺利搜出了大批环首刀和弓箭,甚至还同步发现了几架弩机和三副盔甲。 弩机! 盔甲! 这下可好,这“造反”的罪名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被拿下来的。 这两样东西被张纮摆在王苑的面前的时候,王苑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尽管面色惨白的王苑使劲儿解释他们有弩机是为了防备鲜卑人入侵,还说这东西在并州并不罕见,很多人家都有,只要去查肯定能查到,不能以此作为王氏家族心怀不轨的理由。 但是没用。 只要抓到他们的这一罪证,就足够定罪了。 私藏违禁军械,你们意欲何为啊? 只需要这一条,万事皆休。 张纮连夜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袁树,询问袁树该如何处置这个家族,袁树得知从王氏家族的族地中居然搜出了弩机和盔甲,惊讶之余,倒也觉得不是难以理解。 就并州这个处境,这些豪强大族那么多的产业,没有点家族武装,没有点制造兵器的本领,还真守不住这份家业。 也正因为如此,出现一些朝廷明令禁止私人持有的东西也就是常态,这个王苑说的一定是真的,整个并州各大豪族,只要去查,一定能查出这些违禁品。 当然,袁树也没有想在这个时候就把并州这些士族豪门、地方土豪给一网打尽,还不到时候,他的权力还没有完全巩固,他的部下还没有掌控并州的大部分权力。 所以现在需要的是威慑,是逼迫,是强迫这些士族高门、地方土豪交出他们所能承受限度之内的人口和土地,交给袁树来掌控,便于袁树建设第一批良庄。 等这批良庄建成,并州有了土地、粮食和人口基础之后,袁树的权力根基也就稳固了。 届时,这些士族高门、地方土豪什么的要是再想搞事情,拿捏他们就像是拿捏一只雏鸡一样简单。 所以他这番行动主要是杀鸡儆猴,把一些不老实的敢于对抗的人收拾掉,做给其他人看,把骨头最硬的宰掉,剩下的都是懂得妥协、善于妥协的人。 王氏家族就是那只鸡,被控制起来之后,袁树直接下令把王氏家族所有的产业都给抄没充公。 然后在整个并州传播消息,说王氏家族族地内搜出了朝廷明令禁止持有的弩机和盔甲,犯了谋反罪,于是要抄家灭族。 而在此之前,王氏家族还交代,说并州很多豪族都持有弩机和盔甲一类的违禁品,这让袁树非常震惊,没想到并州居然反贼遍地,到处都是密谋反叛的逆贼! 不过袁树秉持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宽仁原则,给大家一个机会。 务必要在官府发现之前将所有的违禁品全部销毁,然后老老实实配合官府的查账行动,将建宁元年之后的违法所得全部交出,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但是如果还有人违背官府号令,要乱来,那就别怪他行使并州牧的权力,出重拳将所有造反的逆贼全部送上天! 随着王氏家族被袁树重拳出击、毁家灭族,从太原郡开始,整个并州其他郡县也都纷纷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消息传到哪里,哪里就战战兢兢、人心惶惶。 而随着三支审查队伍的步伐临近,更是让那些被列为目标的郡县豪强胆战心惊、呼吸都不敢大声,各自连夜将家族中的违禁品销毁、掩藏,然后快速查账,准备交出一部分家产来换取生存。 太原王氏都能被袁树轻松拿下、毁家灭族,他们这些小角色又哪里承受得住袁树的铁拳呢? 于是审查队伍的行动变得轻松了许多,荀攸、张纮和钟繇的工作也轻松了起来。 另一边,袁树也没忘记把王氏家族连根拔起,他送行给袁逢、袁隗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秘密传令给司隶校尉段煨,让段煨行动起来,把王允等王氏家族的三名子弟全部收押,尽快处斩。 主打一个不留情面,斩草除根。 在我面前装高门? 在我面前谈刑不上大夫?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门! 事实证明,袁树的重拳绝对不是简简单单某个人就能应对的。 作为王氏家族当代最优秀的子弟,王允早年在太原郡和并州刺史府中担任职位,颇有清正的名声,体现出来的是一个与奸佞之贼势不两立、绝不同流合污的形象。 他被前任司徒征为属官,然后又因为工作能力突出而被任命为侍御史,在朝中小有名气。 但此时此刻的王允还不是后来的那位连环计诛杀董卓的王司徒,远远没有后来的名望和声势,在雒阳也只是一个小角色,连带着他的家族也不过是一个小体量的三流士族。 所以当身在雒阳为官的王允得知并州牧袁树要查他们家族的账、而族人多有抗拒之时,当时就吓得脑袋一片空白,意识到大事不妙。 被抓捕之前,王苑派人送消息给王允,希望王允能够上下活动,帮助王氏家族度过劫难,可是王允哪里有上下活动的能耐? 提拔他的前任司徒已经回老家了,现任司徒就是袁树的三叔袁隗,他攀不上人家的路子,在雒阳只是一个小角色,就算想要钻营、想要往上爬,那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契机。 现在,哪里有这个机会? 而且袁树何等人也? 那是未来的第一权力者,现在的并州土皇帝,你跟他搞对抗? 那不是找死吗? (本章完) 第340章 并州的隐匿人口 第340章 并州的隐匿人口 王允对于家乡发生的事情十分担忧,立刻回信给王苑,让王苑不要得罪袁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实在不行破财免灾也是可以的。 袁树要的是人口和土地,要的是对付鲜卑人的钱,要的是他个人的功绩,而不是王氏的命。 所以只要交出去一部分人口和土地,袁树不会为难他们。 王允把信送了出去,然后提心吊胆的等待具体的消息,期待着整个家族能够渡过这次劫难,希望家族可以借此得到袁树的好感,得到袁树的赏识,由此迎来全新的明天。 可惜,王允的想法是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袁树对于谈判的态度就是第一次开价最高、最好,最为对方考虑,最有妥协的精神,如果拒绝,那就属于给脸不要脸,他就不会想着妥协了。 找死! 所以,王允没有迎来全新的明天,倒是迎来了司隶校尉段煨和他麾下的中都官徒吏。 段煨带着一大群中都官徒吏全副武装闯入王允在雒阳的住家,对王允进行了逮捕。 根据段煨的说法,王氏家族强硬反抗并州牧袁树的政令,甚至动了刀兵,犯下大罪,更在此后被发现家族驻地有弩机和盔甲,触犯朝廷严令,犯下谋逆大罪,王氏家族已经被并州牧袁树依律抄没。 而在雒阳为官的王氏子弟三人也被认为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奸贼,司空袁逢“上报”天子之后,得到天子的诏令,以司隶校尉出动,抓捕王氏子弟,严加审讯、判罚。 王允就在雒阳的住所中一脸懵逼的被中都官徒吏带走了,等到了司隶校尉的大牢里,他看到了其余两名王氏子弟也一起被抓捕进来,顿时满心的绝望。 等待着他的,将不再是美好的明天。 而是雪亮的钢刀。 三天后,王允和其余两名王氏子弟被段煨下令以谋反罪处斩。 与此同时,袁树也在晋阳县监斩王氏族人一百零六口。 王氏家族占据的大量土地、大量隐匿人口和商铺房产等不动产全部抄没归公,充入并州牧府仓库。 一个在太原郡内扎根生存已久的家族就这样被袁树连根拔起,轻而易举的消灭,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袁树的这一手彻底震慑了整个并州大大小小的士族、土豪们,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绝对权力,什么叫做铁拳。 他们意识到,如果铁拳说你是叛逆,那你最好真的是叛逆。 可他们又真的不是叛逆,他们只是想要巧取豪夺、兼并土地、鱼肉百姓,过大富大贵的日子,仅此而已。 他们不想造反,他们也想和平安逸。 所以为了能够和平安逸,他们成批成批的向袁树投降,家族内部紧急商议之后,把一册册特殊的处理过的建宁元年之后扩张的产业账册交给了袁树派来的审查团队,采取了竭诚合作而不是对抗的态度。 至于这个账册是真是假,袁树暂且不想去追究,他也不是想要真的查明这帮家伙是不是真的把建宁元年以后全部兼并的土地和隐匿的人口都给交出来了。 他需要的,是这群人的态度和服从,以及主动割肉的行为。 而且他相信,这群人既然决定割肉,肯定不会太小气,因为太小气的话,袁树也会不高兴,他们一定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给了袁树最好的投名状。 期待着袁树拿下这份投名状之后,就不要再折腾他们了。 正始三年三月到五月,两个月的时间里,袁树从整个并州大大小小的豪强家族手中收缴了一百六十九万亩的土地。 这个数据相对于中原郡县来说是相当少的,但是考虑到并州地广人稀、战乱频繁,整体垦植率只有约百分之十的情况,这个数字已经相当可观了。 差不多是这群豪强大族主动割肉的极限了,要是继续让他们割肉,就要想办法上点手段了。 所以袁树并没有对这个数据表示不满。 接下来就是人口数量。 对于人口数量,袁树一直以来都知道豪强大族有隐匿人口的情况,这一情况西汉的时候就已经很严重,到了东汉只会更严重。 哪怕只是从统计数据上来看,也能看出一些问题。 比如在统计数据中,并州人口最多的郡不是太原郡,也不是上党郡,这两个经济发展最好、农业垦植率最高的郡,居然不是人口最多的郡,人口最多的郡居然是雁门郡这个边郡。 雁门郡据统计有三万两千户、二十五万左右的人口,户均人口几乎有八人,考虑到雁门郡属于军屯郡,人口多一些、一户人口数据大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这是相对于广大边郡来说的,不是相对于内地郡来说的。 太原郡户数约为三万一千户,人口为二十万人左右,相对于太原郡较为优秀的农业生产条件和经济发展状况,这个数据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上党郡更过分,比太原郡更接近三河之地,经济发展和农业发展条件也是相对更好一些,与三河之地多有经济往来,向东还连通冀州,往来频繁,结果户数只有两万六千户,人口只有十二万七千口。 这糊弄傻子呢? 袁树怎么能不恼火呢? 再加上抄没王氏家族之后,袁树从这个家族在四个县建设的农业庄园中统计出来一万三千多名隐匿人口,一个家族就能隐匿那么多人口,更何况是其他家族? 不过王氏家族是被整体消灭了,其余家族又不是整体消灭,他们必然还有所保留,保留的也必然是大多数。 正始三年五月的数据显示,太原郡豪强大族一共交出隐匿人口十万零六千三百一十七人。 上党郡豪强大族一共交出隐匿人口八万九千一百三十二人。 这两个郡加在一起几乎交出了二十万左右的隐匿人口,占并州在册登记人口的三分之一。 而其余七个郡加在一起也才交出了四万九千三百一十三名隐匿人口。 袁树有理由相信,太原郡和上党郡的隐匿人口数量绝对超过户籍人口数量,尤其是上党郡,隐匿人口数量指不定要比户籍人口数量多好几倍,而太原郡的实际人口数量估计要接近六十万。 而他们交出来的实在是不多。 袁树有点不满意,其实还想让这两个郡的虫豸们多交出一些人口来,但是相对于袁树掌握的只有六十五万左右的在册人口来说,这多出来的接近二十五万的隐匿人口,已经足够他操作一段时间了。 算上这一批被交出来的隐匿人口,袁树控制的并州人口达到了约九十万的规模,而这个规模,已经堪比蜀汉后期的在册人口规模了。 蜀汉政权凭借这个人口规模养兵十万,袁树觉得自己虽然不至于那么竭尽民力,但是从中养兵五万,应该不是问题。 而且该说不说,因为并州战乱频繁,人均寿命更是低于内地州郡,所以人口普遍年轻化,几乎都是青壮男女,很少见到有老者,所以以后繁衍生息也是一大优势。 一波操作下来,袁树算是获得了第一阶段的完全胜利,无论是外部对鲜卑,还是内部对豪强,他都取得了胜利,灭了九千鲜卑,拿下二十五万隐匿人口,说是赢麻了也不为过。 只是他并不满足于此,他还有更多的追求和计划。 可惜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战利品,消化胜利的果实,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袁树的主要任务就是动员整个并州的人口实现他的良庄建设计划。 将隐匿人口大部分安置到北部五郡进行良庄的建设,把良庄按照军事堡垒的级别建设起来,又要可以生产,又要发挥出军事堡垒的效果,抵御鲜卑人的突袭。 同时他还要改建、修缮原本就有的那些低矮破败的城池,将城池和良庄之间用道路连接,构建起来一个动态的生产、防御体系。 良庄要建设,城池要修缮,道路要恢复,水利要修复,接下来的时间里,袁树必须要把整个并州的人力物力都给动员起来,发挥到极致,以图建立起一个完善的延边生存体系。 一个集生产、生活、军事训练、商贸交易、军事防御于一体的动态的延边生存体系,以此将整个并州能掌握的力量全部动用起来,使得并州具有极强的防御、自我修复能力。 这份宏伟的计划对于官员的要求很高,对于官府的动员能力的要求非常高,一般的官府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但是袁树不一样。 他麾下近四万人的一心会集团之中,有充足的具备这种能力的执行人员,并且已经形成一套成熟的操作体系,他们能够从无到有的建设起来一个良庄,这对他们来说是看家本领。 于是袁树在动用隐匿人口北上的同时,也开始从雒阳大本营招募成绩优秀的一心会员和知行学府学员北上并州,准备将他们投入到大建设行动之中。 顺便,用他们取代并州本地的那些虫豸们。 袁树对付豪强大族的同时,也对并州本地的官员们进行了一番审核,不夸张地说,大部分都是尸位素餐的无能之人,且根本没有建设当地、维护当地的理念,只想着捞钱调任,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至于那些本地出身的小吏们,虽有守土之心,但是更多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家族,并非整体。 以至于并州上至郡守,下到县中小吏,少有认真办公者,全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虫豸,与这样的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并州的大建设计划呢? 所以在大建设计划推进的同时,袁树也着手开始清洗并州官场。 (本章完) 第341章 他的“王国” 第341章 他的“王国” 而对于并州本地来说,他们其实并不具备强力反抗袁树的实力。 几个本来就是边郡的郡就不用说了,任他搓扁搓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不是边郡的郡,他也能通过朝廷的关系给变成边郡。 比如包括在雁门郡和云中郡之中的定襄郡,就被袁树以“地域狭小、靠近边防、常为鲜卑人入侵之所”为理由,强行变成了边郡。 还有西河郡、上郡,被袁树以“贴近南匈奴聚居地、常有兵乱”为理由,也给定义为了边郡。 朝廷那边很快就得到了通过。 这就是所谓的背靠大树好乘凉。 结果就是整个并州除了太原郡和上党郡之外的其余七个郡全都成了边郡,本就不怎么强势的地方势力被袁树抽了一波财富和人口之后,彻底打入深渊,失去了与袁树叫板的理论依据。 从此也是任由袁树搓扁搓圆。 雁门郡太守夏育、太原郡太守臧旻本来已经明牌投靠袁树了,人家就是为了袁树才来做了太守。 西河郡太守汪倧、上郡太守宋高和定襄郡太守曾辛在袁树发起的多次行动中表现突出、非常注意迎合袁树的需求,被袁树赏识,给予赏赐,算是成为了袁树的人。 此后在正始三年六月,袁树又以“贪腐”、“渎职”的罪名弹劾云中郡太守、五原郡太守和朔方郡太守,将他们全部弹劾去职。 接着改任卢植为云中郡太守。 改任绍原为五原郡太守。 改任廉达为朔方郡太守。 自此,除了上党郡太守濮阳潜不是袁树的亲信之外,其余八人已经全部都是袁树的人了。 当然了,濮阳潜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家伙袁树也不会放过,他所掌控的上党郡也是袁树认为的问题最大的郡,所以在正始三年八月,袁树以“渎职”、“不敬州牧”为理由弹劾濮阳潜,将濮阳潜送入大牢论死。 而上党郡太守则被袁树推举与他关系颇为亲近的山阳郡人刘表担任。 于是从八月开始,并州九郡的最高权力全部被袁树所掌控。 至于其下九十多个县,也有六十多个县的县令、县长被袁树直接罢免或者问罪,而后一股脑的全部换上自己身边值得信赖的人。 身边人不够,那就把之前调任到外地担任基层职位的一心会员们召回来出任县令、县长、县尉、县丞等职位。 到正始三年十月左右,整个并州的高层权力和基层权力几乎都被袁树及其麾下团队掌控。 前后不过一年的功夫,袁树就彻底掌控了并州,把并州真的经营为了他自己的“王国”。 诚然,这件事情或多或少有些过分,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图谋不轨这个罪名都要扣上来了,可问题在于,这样做的人是袁树。 他爹是大汉的一号实际掌权人,而他自己就是大汉的二号实际掌权人。 他想干什么,还需要你说? 还是说你想跟他爹告他的状? 并州发生的这些事情,还有被袁树杀死的人、罢免的官员,无不显露出袁树强硬的政治手腕和强悍的政治资本,铲除一批人之后,还能换上另外一批人来承担职位,并且维持正常的运转。 在很多人眼中,袁树的一心会集团原本明明只是一个学派,只是一个打嘴炮的嘴炮团,可谁知道,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演化为了一个政治军事学术三开的超级天团。 这跟谁说理去? 反正就当下来说,整个并州已经是袁树说了算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是太过于天怒人怨,恐怕也不会有谁说个不字。 更何况袁树从来也没有打算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只是想要建设良庄,恢复农业生产,然后练兵,北伐鲜卑。 这都是正事,是好事,是为国为民考虑的事情,也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他大可以十分坦然地说自己一边强大自身一边也在为国为民谋福利。 谁又能反驳呢? 很多人最怕的其实就是这种人。 他做事情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整体,把他自己的需求和整体的需求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然后以此为出发点前进。 颇为无敌。 就好比良庄的建设,从最开始只是一个实验性质的理想国,结果越实验越有可操作性。 人口、规模都是在官府报备的,且根本不会少了官府的那份税收。 良庄本身还要收一些管理费用,也是用粮食支付的。 两次收税之后,留给农民的还是大多数,还是能让农民一家子维持温饱,甚至随着时间推移,还有了积蓄,吃饱肚子已经不是难事。 这个事情不仅仅发生在茂陵、雒阳,也发生在其他地方。 有了良庄的保护和农具的提供,农民的利益得到了极大的维护,官府无法也不敢向顶着袁树名头的农庄征收超过朝廷规定的税收,更不敢多次征税,只能老老老实实按照规定来,这就有效避免了农民的破产。 农民有了积蓄,就更难破产,就更能维持再生产甚至是扩大生产的需求。 交给官府的税不会拖欠,良庄按照比例征收的管理费也越来越多,整个庄子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之中。 这个时候,再让宣传队伍出动,把良庄模式对外宣传、输出,自然就会有一些深受压榨之苦的农民带着土地前来请求加入,或者是一些佃户出逃,进入良庄求取庇护。 这一情况在所有有良庄的地方都出现过,现在在并州自然也会出现。 且袁树还注意发挥在茂陵的经验,不仅仅把宣传对象瞄准汉民,甚至也对着其他各族平民宣传。 因为其他各族平民的日子甚至比汉民还要差,汉民至少能定居生产,没啥天灾人祸的前提下是可以有稳定收入的,而游牧平民就算没啥天灾人祸,也不一定有稳定收入。 且日常饮食也是非常的匮乏,破产沦为奴隶的可能性比汉民还要大,平均寿命也更低。 在此情况之下,能够吃饱肚子、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对于他们来说的吸引力丝毫不比对汉民来的少。 所以在茂陵良庄里生活着的数以万计的匈奴人、羌人、鲜卑人和其他不知族群的杂胡,在良庄有效的管理之下,他们的生活状态已经和汉民没有区别了。 宣传对汉民好用,对这些人一样好用,汉民拖家带口一起来,他们不仅拖家带口,有的还会带着一些牲畜一起来投奔,将牲畜献给良庄,搞得像是缴纳投名状一样。 对于这群人,良庄的策略也是非常成熟的,改汉姓汉名,更换汉民发饰,更换汉民的衣服,派专人教他们说汉话,学习汉字,设置各种奖惩措施之类的。 基本上过上了安生日子以后,这群人所谓的什么“天生凶狠”、“狡猾如狼”之类的都消失不见了。 能过安生日子,能吃上一口饱饭,不用时时刻刻忍饥挨饿,那就是大家共同的心愿,还要啥自行车啊? 这些行之有效的策略在袁树看来不仅是安定汉民的好方略,也是对遍布并州的外族人的好方略,并州有数十万南匈奴人,也有不少羌人、鲜卑人和不知族群的杂胡居住。 在朔方郡、西河郡、上郡等地,汉民数量稀少,而这些胡人数量很多,远超汉民,这也是到后期并州被蚕食的只剩下太原和上党两地的缘由。 袁树打算未雨绸缪,利用良庄的生产优势和组织优势开始反过来蚕食这些外族的活动区域,对他们这边的人展开劝诱,展开宣传。 为此,他还派人去关中良庄招募匈奴人和羌人出身的宣传队成员,组织成一支强有力的宣传队伍,对南匈奴和羌人部落展开全面的宣传攻势。 近些年来,南匈奴还算是比较老实的,但是每年好几个亿的资金投入还是太多了,袁树决定在收拾鲜卑人的同时,用各种手法一起上,把南匈奴也给瓦解掉,将北部边患一起解决掉。 于是,对于良庄的建设就不仅仅只是并州的财政投入支持了,并州财政艰难,只用财政资金那是完全不够的。 所幸一波清洗之后,把官僚、豪强大族狠狠放了一波血,用这一波行动获取的资金、粮食和各项物资,足够支撑第一波良庄的建设计划,北部五郡的二十五个良庄建设的物资、钱财需求已经全部满足。 至于在南部四郡、尤其是上郡和西河郡两地的良庄建设,袁树打算自己出一部分钱,再尝试从雒阳老爹那边搞一波钱,剩下来要是还不够,那就只能再从并州本身搞出来了。 百姓都是穷鬼了,没油水可榨了,那就从有钱人身上榨钱,从豪强大族身上榨取一些钱财。 苦一苦豪强大族,骂名他们来担,好名声全都归我袁某人,事儿就要这么办! 于是从正始三年下半年开始,袁树推动的并州大建设计划轰轰烈烈的展开了,二十多万人口北上,良庄大建设,从选址到筑造围墙到修缮连通道路之类的活计,人们干的热火朝天。 袁树用略低于军队供给的标准给这些人提供口粮,充足的粮食供应使得人们的效率大大提升,对于未来生活的期许也从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在良庄内,每个人都可以分到土地,每个人都能分到房屋和农具,十户人家还能共用耕牛等牲畜帮助耕田,袁树还从中原带来了最先进的农耕技术和农耕用具。 有水源的地方自不必多说,没有充足水源的地方就要设计策略,从别处引水来修建水利工程,总之要做的事情非常多,投入进去的财富也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别的不说,二十多万人的口粮就是巨大的负担,虽然不至于像军队那样一日三餐,但是一日两餐还是需要的,且至少要保证一顿干饭,不然实在是撑不住那么大的工作量消耗。 并州府库有存粮,袁树自己也能利用雒阳良庄的存粮来补贴一部分,不过还是有不小的缺口,所以袁树只能从本地购买,从太原郡和上党郡购买粮食。 这一度导致粮价上涨。 但是袁树何许人也? 并州王! 涨价? 你先问过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本章完) 第342章 他变态了 第342章 他变态了 袁树通过抄家灭族式的行动之后已经知道这些天天跟他哭穷的家伙们到底有多么厚实的家底子。 所以对这群人的哭穷,他只有一个态度。 老老实实做生意,我不会亏了你们,该给多少钱给多少钱。 但是你们要是跟我耍心眼子,跟我玩涨价那一套,那我就让你们吃饭的家伙搬家! 并州到底是缺少强有力的地方势力,最有名气的太原王氏还被袁树一勺烩了,赫赫威名震慑之下,士族高门和地方土豪们都不敢造次,只能低头认栽,接受袁树的要求。 大批大批的粮食流入北部五郡,满足了人们的开拓需求,撑起了良庄建设期的消耗。 当然,北部五郡很多良庄选址地并非是纯粹的荒地,而是曾经有过农田,有过屯垦的建设,只是后来兵荒马乱人口离散,没人继续了,所以长满了杂草之类的,和纯粹的荒地有很大的区别。 纯粹的荒地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才是投入生产,但是这些被荒废的农田可以减少投入的时间,可以用更快的速度投入生产。 与此同时,在太原郡和上党郡获得的那一部分土地也被袁树就地改建为良庄,因为所有生产设施齐备,立刻就能投入生产、收获粮食,所以这两地的良庄收入也能用于支援北部五郡的建设。 整体来说,袁树还是尽可能的使用本地产出来支援本地建设,以此减少转运消耗,实在不行了,实在是需要转运,也是多利用河流而少利用陆路。 在这个过程当中,袁树注意到,在农业生产中需要精耕细作,而在政治治理中,同样也需要“精耕细作”。 汉帝国处于古典帝国状态,政府的治理相较于同时期世界的其他地方已经非常先进、高效了,但是相比于后来的政府,还是颇为粗旷、豪放,很多事情都是一拍脑袋就去做,并未经过谨慎的试验和论证。 由此带来的资源损耗问题就特别的严重。 比如从太原郡向雁门郡转运粮食这一说,如果按照过去官府的号令,那短短的一段路途转运过去的损耗就超过了四成。 而袁树提领政务之后,在州牧府中设置了一个专门负责物资转运的转运司,设置专门负责转运司工作的转运从事,深入研究从太原郡到雁门郡之间的道路河流、山川地理,然后实地走访,考察出了最合适的运输方案。 按照这样的运输方案和沿途的一些辅助方案,最后从太原郡向雁门郡转运粮食造成的损耗降低了百分之六十。 损耗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通过精细的方案设计,尽可能的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条件,无形之中就能减少大量损耗。 一段路程减少百分之六十的损耗,那么其他地方同样经过设计之后,也能减少相当多的损耗,加在一起,每年在转运途中的损耗就能减少一大批,节约数百万斤的米粮。 这部分粮食又能养活多少人、养活多少士兵呢? 所以之后袁树在州牧府的例行会议上就提出了这个要求,要求所有官府必须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提高效率、降低损耗的办事方案来,无论办什么事情,先做方案。 所有的路都去走一走,所有的河流都去看一看,所有的运输工具都去修一修,哪怕只能节省几斤粮食,也是一个人一天的口粮。 这个命令在州牧府下达之后,又被下达到了九个郡府,然后是九十三个县府,反正只要是有官府组织的地方,全都下达了。 在治理并州政务的同时,袁树实际上也在调教整个并州的官僚体系。 在部下人手尚且不足的的时候,他能够容忍这个体系出现一些为自己谋取私利的小问题,只要别做的太过分,他可以暂时不去管顾,因为他不可能认为所有人都是无私的。 但是有一点。 你得办事。 拿了钱,事儿办好了,那我认了。 可你要是拿了钱,事儿不办,或者办不好,还各种隐瞒…… 那我就要让你付出五倍甚至十倍的代价。 并州内部所积蓄下来的矛盾、问题、困难在袁树重拳出击的基础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被解决,这个战乱频繁、苦寒的边境之地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这是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没有人会认为年仅十九岁的袁树能够把这个很多人都不愿意接手的烂摊子给处理好,很多人都觉得袁树一直以来都是全国闻名的天才,但是这一次,这个天才恐怕是要陨落的。 但是没人能想到,袁树不仅没有陨落,反而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在成长。 之前他只能处置一个县或者一个郡的事情,而现在,他能处理九个郡、一个州的事情。 一整个并州都在他的脑袋里装着,九个郡的重担担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并不觉得十分疲惫。 他升华了,他超频了,他变态了。 这种情况不仅雒阳朝廷里对某些人没有预料到,被汉帝国视作边疆大敌、颇有文武略的鲜卑首领檀石槐也没有预料到。 自从去年的一场试探性劫掠被袁树成功解决并且损失了九千名青壮之后,颇有些心惊胆战的檀石槐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发展方略。 之前,他统一鲜卑之后,是打算用高频率、有限度的南下劫掠方案慢慢地给大汉帝国放血,一点一点的吸食汉帝国的血液以发展、强大自身,尽量不要引起汉帝国的极大反应。 别人不清楚,他自己是清楚的,汉帝国太大了,太强了,而他所统领的部众只有六十多万,拼尽全力使劲儿动员,勉强能达到“控弦之士十万”的级别。 但是这是一次性的,几乎不可持续的,真要到这个地步,就说明他面临生死存亡的境地了。 这十多年来,檀石槐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确实打败了很多敌人,草原上的敌人不是他的对手,他总是能取得胜利,但是当他南下的时候,却时不时的能遇到一些阻碍。 他还是比较注意从汉地吸取一些经验教训的,也会向一些流落到草原上的汉人寻求一些治理方案和应对措施,因为注重学习,所以能将鲜卑部落联盟打造成一个在草原上无敌的存在。 所以十余年来,他多次取得了南侵作战的胜利,几乎把汉帝国的边境当作了自己的后园,经常能够从中取得大量财物,以此满足鲜卑部落联盟的需求。 这也在无形之中增加了他的信心和对汉帝国边防力量的蔑视。 所以之前并州更换领导人的消息传来,他觉得这是一个入寇的好时机,虽然当时天冷,已经过了最佳入侵时机,不过他依然想要试探一下这个所谓的要消灭鲜卑的并州牧的成色。 如果他也和之前那些人一样是个只会打嘴炮的废物,那下一次南下入寇的规模就会非常之大了。 然而让檀石槐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试探性的入侵,居然让他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亲信呼兰吉身死,他所在的中部鲜卑折损九千壮丁,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量,部落里到处都是哭嚎着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有折损的亲人,中部鲜卑元气大伤。 九千人,几乎是整个鲜卑部落联盟能够出动的最强作战力量的十分之一,如此大规模的惨重损失,是檀石槐成为部落首领、发起统一战争以来从未有过的。 这不仅重创了中部鲜卑,也重创了檀石槐个人的威望。 此时节,鲜卑族群意识还没有出现,鲜卑人还没有自我认同自己是一个整体,鲜卑部落联盟只是一个大而化之的团体,全靠檀石槐个人强大的武力和威望凝聚在一起。 可以说没有檀石槐就没有这个族群,没有檀石槐的武力就没有这个统一的部落联盟的存在。 而现在,这个部落联盟存在的基石出现了动摇。 不是说之前檀石槐没有失败过,而是之前没有失败的这么严重,损失那么大,以至于那些曾经相信檀石槐有天命的人都开始怀疑檀石槐的天命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檀石槐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阵质疑他的浪潮,只是那时还处在严寒之中,瑟瑟寒风封堵住了人们的质疑。 直到春风吹拂,新的生机绽放在草原上,对檀石槐的质疑才终于成了气候,开始向檀石槐本人发难,使得檀石槐对中部鲜卑和西部鲜卑的号令能力不复从前那般的丝滑。 对此,檀石槐内心焦虑不安,但是表面依旧没什么变化,他没有选择立刻向并州发起报复,而是谨慎的选择了西征,率领人马向西部的羌人部落发起了进攻,获得了一系列的军事胜利。 这种捡软柿子捏的行动虽然没有彻底打消某些人对檀石槐的质疑和不满,但是接二连三的军事胜利还是将大部分人的疑虑压制住了,怀疑的声音小了许多,之前的失败似乎也被认为是偶发事件。 在这个基础上,檀石槐对中部鲜卑和西部鲜卑的一些不怎么服从他的人、带头质疑他的人进行了惩戒,流放、逮捕、处死了一些部落首脑,更换了新的首脑,以此稳住了自己的地位。 (本章完) 第343章 檀石槐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343章 檀石槐有个大胆的想法 檀石槐很清楚,内部不稳的情况下,绝不能贸然向强敌发起进攻,否则一旦失利,自己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他的容错率还是太低,这取决于鲜卑部落联盟的先天不足,与汉帝国不能同日而语,只是一次失败就让他的地位受到了动摇,这种事实让檀石槐非常愤恨。 他把宣称要荡平鲜卑的袁树当作了生死大敌,一边整顿内部,一边谋划着向并州发起报复性进攻的方案。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发起报复,因为他清楚,他没有第二次失败之后东山再起的能力,如果第二次依旧失败,他所面临的就是死亡,他的政权就会崩溃。 所以他非常小心谨慎。 在征讨西部地区的某些羌人部落的同时,他安排心腹向南渗透进入并州探查并州的具体情况,并且向那些前来草原做生意的汉人商人打探袁树的相关消息。 结果自然是让他又是愤恨又是认同,还有担忧。 愤恨很好理解,因为他确切的得知了袁树下令停止对鲜卑输入铁器的号令,整个并州从此都不会再向鲜卑售出铁器,鲜卑人获取铁器的一大渠道就此失去。 据说这是袁树一抵达并州之后没几个月就下达的政令,为此还对内部进行了一番清洗,消灭了不少不听话的人,把他们都杀死了,这样才顺利推动了这个政令。 尽管中部鲜卑的某些部落依然要求这些商旅提供铁器,并且愿意为此加价,但是商旅还是表示有命赚钱没命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和钱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 这个州牧连太原王氏都能铲除的一干二净,整个并州还有谁是他不敢杀的? 更别说商旅从出发到返回都要按照固定路线行进,还要接受军队多达六次、七次的检查,根本不存在任何蒙混过关的可能性。 这是檀石槐感到愤恨的原因。 至于认同,这一点很微妙。 因为作为一个领导者,檀石槐也非常认同对内部敌人大力镇压、铲除的行动,这对于一个领导者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的崛起靠的是战功,但是他不能总是靠战功来确立自己的一切,他也需要通过杀人来彰显自己的权势,渲染一种恐怖氛围,让这种恐怖氛围成为自己权力的一部分。 所以在发起复仇行动之前,檀石槐首先选择对内开刀,杀了一些人,渲染了一下恐怖氛围。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檀石槐认同袁树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只有统治者才会这么做、才应该这么做。 最后,就是担忧了。 袁树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这一点值得担忧。 袁树不允许并州向鲜卑出售铁器,这必然会影响鲜卑人铁器的数量,甚至会导致其他渠道的价格上涨,会增加鲜卑人获得铁器的成本,这是很不利的。 这两点同时发生,已经让檀石槐感到棘手了。 而第三点,就更为致命。 檀石槐散布到并州境内的哨骑探子走访多地,发现汉人在并州北部各郡内建设起来了很大的聚居点,每一个聚居点都有很宽、很高的围墙,范围非常大,聚居的人也非常多。 而且他们还注意到那些低矮破败的城池正在被整修,这一片地区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都能看到挥汗如雨不断工作的汉人。 这一情况搭配着檀石槐从商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让檀石槐陷入深深的担忧之中。 这些商人告诉他,袁树对并州边防的现状极度不满,正准备按照自己的方案建设起全新的边防体系,主要就是建设大规模农庄、修缮城池,以此作为定居点。 而且据说袁树还从很多有钱人手里收缴了规模庞大的人口和土地,还有很多财富,袁树将这些资源都投入到了这场大建设行动之中,看样子,是要走更加坚决的防御路线。 而与此同时,檀石槐又听闻袁树开始在并州招募猛士充入军队当骑兵。 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在檀石槐的脑袋里勾勒出了一幅画面。 以后如果鲜卑骑兵再次南下入侵,面对的就是有更高城墙保护的城池和同样高大的围墙保护起来的农庄,里面的汉人有充足的武器和粮食能够坚守,而缺少攻城能力的鲜卑骑兵对此会非常的无奈。 那些容易抢劫的散居的农村不复存在,防御力低下的小型聚落也很难找到,似乎所有的汉人人口都被袁树集中起来,放置在了防御壁垒之后,且总是有人放哨,总是有人看管。 他们要么绕开这些城池、农庄,选择继续南下,到内地碰碰运气,要么就只能与这些防御壁垒死磕。 但这也并不保险,汉人显然不是只会防御不会出击的类型,袁树招募骑兵就是显而易见的主动进攻的迹象。 之前南下,呼兰吉所部就是被袁树麾下的汉军铁骑正面击溃的,侥幸逃回来的人声泪俱下的描述那些骑兵人人着甲、精锐非常,绝非鲜卑骑兵可以正面对抗。 如果这样的骑兵越来越多,那么鲜卑骑兵就要一边面对不善于攻打的城池和庄园,一边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汉军骑兵。 这却如何是好? 檀石槐陷入了一阵沉思,可越是沉思,就越是感到无奈。 汉人原本的优势被袁树利用起来了,原本的劣势被他用优势弥补了。 且双方的态势上,汉人对鲜卑人没有需求,鲜卑人却对汉人有重大需求,商贸途径无法得到,就只能南下劫掠,而南下劫掠却要面临着袁树精心构筑的防线。 如此一来,岂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办法,因为这样的情况只出现在了并州,幽州和凉州还没有,只要他们放弃并州,继续加强掳掠幽州和凉州,也不是说日子就过不下去。 不过…… 如果幽州和凉州也有样学样,集中人口,集中防御,然后训练骑兵进行反击…… 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檀石槐不知道,也不敢预料,他只是清楚的了解到,就目前来说,并州绝不是好的进攻对象,万一再一次战败,他就又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了。 考虑到统治地位和权力,檀石槐决定今年秋冬季和明年春季暂且不去进攻并州,而以幽州为主要攻略方向,在并州得不到的东西,就从幽州身上来弥补。 要多打几个对于汉人的胜仗,多掠夺一些物资来弥补不足。 汉人这边的不够,那就从乌桓人、高句丽人和扶余人身上抢一些。 而且考虑到袁树的大规模防御计划,檀石槐也开始思考要不要仿照汉人组建一支有攻城能力的部队,要不然面对汉人的坚城,他们总是无能为力,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但是让不善于步战的鲜卑人练习步兵战法,多少有些困难,他也不认为让马术娴熟的勇士们成为攻城炮灰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所以,要不要试着掠夺汉人来组建一支汉人军队? 檀石槐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否决掉。 首先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掠夺那么多的汉人组建军队。 其次,汉人文明程度更高,更加聪明狡猾,要是在鲜卑内部组建汉人为主的军队,他能否驾驭都要成问题。 这样一想,他就把目光投向了东边,投向了高句丽人和扶余人的方向。 他之前征讨东方的时候,听说高句丽人和扶余人都会建造城池,也会攻城和守城,有冶铁的能力,且和汉人来往比较频繁,没有汉人那么聪明,但是也没有汉人那么狡猾。 且他们的国家比较小,实力比较弱,鲜卑人想要侵略攻占他们的国土应该不是难事。 如果能够利用他们组建一支步兵部队,那么鲜卑人也就有了攻城能力。 届时,又能攻城,又能野战,实力大涨,不就有能力和袁树一战了吗? 这样一想,檀石槐顿时兴奋起来,立刻就开始着手准备对幽州的掳掠和对扶余、高句丽的进攻。 他很快下令给西部鲜卑和中部鲜卑,让他们各自筹措兵马,组织起来,前往弹汗山王庭集合,他将率领这支军队去征讨高句丽人和扶余人,为鲜卑抢占更多的生存空间。 檀石槐的大计袁树暂时还不知道,他暂时把精力都集中在了大建设上以及对并州内部权力的重新整合上,这两件事情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也让并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契机。 与此同时,他也继续派人在草原上打探消息,从往返的商旅口中打探情报,询问鲜卑的最新动向,当正始三年的寒风开始吹拂之际,他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消息。 鲜卑人正在集合军队的主力,目标是东方,他们正在向东部前进,而不是向南。 此前,春夏两季的时候,袁树探知鲜卑人向西进攻,威胁了凉州和一些羌人部落,打了好几个胜仗,他怀疑这是檀石槐积蓄物资准备南下向他寻仇的迹象,所以一直都在戒备。 结果到了秋冬季,檀石槐并没有前来攻击他,而是向东去了。 是去威胁幽州吗? 还是有别的什么计划? 袁树对此感到十分的疑惑,只能继续派人密切探查与鲜卑有关的动向,尽可能的掌握一手消息。 另外,他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精力都用在了招募骑兵、扩编骑兵部队上。 (本章完) 第344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第344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考虑到五千骑兵是防守有余进取不足,为了今后全面北伐的考量,袁树决定在并州招募精于骑术的良家子参军,把麾下骑兵部队给扩编一下。 并州凉州和幽州本就是东汉的三大牧马之地,也是三个掌握骑术的人比例最高的州,人们虽然文化素养不高,但是骑术高超。 当年光武帝刘秀定鼎山河,幽州突骑和并州狼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特别是幽州突骑,更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为刘秀击溃其他竞争对手立下汗马功劳,可见二州人民之善骑。 时过境迁,幽州和并州多残破,人口稀少,但是武德依旧强悍,所以袁树打算至少招募两万人进入部队之中补充战斗力的不足。 和雒阳那边差不多,并州边防正规军数量不多,除了度辽将军所部和使匈奴中郎将所部之外,只有长城戍卒和少量营兵在并州驻守,常备兵马也就几千人。 另外就是并州刺史本部兵马和各郡太守麾下的郡卒,数量不一,战斗力也是层次不齐。 每当有外敌入侵的时候,根据发生地区的不同,会分别以度辽将军、使匈奴中郎将和并州刺史为统帅主导军事,或者三人互相协作战斗之类的,外敌数量太多的话,就会让各郡太守出动人马协助作战。 主要也是临时招募,战斗之后就解散大军,不过因为战斗频率比较高,所以临时招募起来效率更高,且受招募的良家子的战斗素养往往也很高。 特别是民间骑士数量大,远超三河地区的骑士数量,很多地方大族豪强家中都有子弟和隶属的随从可以骑马作战,如果朝廷征召,一出动就是十几二十人。 他们基本上就是预备役,都在官府有备案,有些盔甲弓弩什么的也不算违禁,经常打马征战的前提下,能够快速形成战斗力。 这样的人,根据之前董卓的估计,并州大约有不下三万人。 只是朝廷财政艰难,从未动员过那么大规模的并州骑兵组成军队,大多数时候只是动员数千、一万人而已。 袁树如果想要从中招募兵员填补空缺,只要待遇给够,愿意参军的人会有很多。 袁树抵达并州之后,并州的军事系统是他一人掌控。 他以并州牧的身份控制并州九郡太守麾下的郡卒,又以左将军的身份统领天雄军和长城戍卒、边防营兵,同时,度辽将军和使匈奴中郎将两部也归他指挥。 不过并州各部军队之间的隶属问题比较复杂,指挥系统不统一,这在平时倒是不用担心将领拥兵自重,但是在战时,则会有很大的弊端。 所以在安置天雄军、扩充天雄军骑兵的同时,袁树也对并州的军事系统进行了一波整合。 他上表朝廷,建议除了保留度辽将军所部之外,所有其他营兵和驻军全部打散进入各郡军事体系之中,在并州除太原郡和上党郡两郡之外的七个郡里恢复郡国兵制度。 每个郡都设置一支三千人的郡国兵,合计两万一千人。 为减轻朝廷养兵负担,则以兵农结合为方针,设置军屯庄园来屯兵、养兵,军队忙时耕种,闲时军训,接受各郡太守指挥,增强各边郡的军事防御能力和粮食自给能力。 各郡太守根据实际情况可以灵活调动郡兵屯田、军训、戍守长城、边防警戒。 这就成为并州的第一道防线。 后头则是袁树亲自统领的天雄军主力。 各郡郡兵只是打辅助,必要情况下起到拖延敌军进军速度、分散敌军主力的作用,主要迎敌、破敌还是交给袁树和天雄军。 他这样做,是为了加强各边郡的防御能力和预警能力,给主力天雄军争取足够的集合时间和出击时间。 同时也能对较为混乱的并州军事体系进行精简和整合,省去诸多扯皮、推诿责任的环节。 另外,因为使匈奴中郎将在职责上等同于幽并二州的军事长官,还能节制度辽将军和护乌桓校尉,影响到了袁树对并州军队的指挥。 于是袁树干脆上表朝廷,直接把使匈奴中郎将给撤走了,只保留了度辽将军在并州统领度辽营的兵马,而度辽营的兵马也实质上成为袁树的部下,接受袁树的节制。 袁树给度辽营增添兵马至三千人,由度辽将军张泉统领,专司监护南匈奴事。 原使匈奴中郎将麾下的军队干脆被袁树收编进入天雄军,补充到了天雄军的骑兵部队之中,使得天雄军骑兵增加至八千人。 并州军事系统被袁树理顺之后,募兵计划也顺利展开,正如董卓所说,并州民风彪悍,精于骑术者众多,想要招募骑兵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只要待遇给够,不怕没有士兵。 不过袁树还是秉持着一直以来的风格,对于募兵有自己的标准,绝不会什么人都往军队里面招募,他对军风军纪的要求一如既往。 正始三年年末,袁树从很多渠道得知,鲜卑人今年并非没有南下劫掠边关,只是没有来并州。 或许是去年底一场大胜把鲜卑人打怕了,他们没敢继续来并州,而是冲着凉州和幽州来犯。 特别是幽州,被鲜卑人重点照顾,上谷郡、代郡、渔阳郡都被鲜卑人入侵,入侵规模不一,但是范围很广,幽州各郡损失惨重。 而这一波南侵也给幽州带去了比较大的人事变动。 比如上谷郡太守战死。 渔阳郡、代郡太守因为抵抗不利造成较大的损失,被朝廷问责后罢职,更换新人就任。 幽州刺史杨熹统筹不利、应对失策,被袁逢问责后处斩,调任护羌校尉田晏出任幽州刺史以防备鲜卑人的再次入侵。 而这件事情也让袁树受到了一些影响。 当然,是正面的。 因为并州的成功防御,使得鲜卑未敢继续南下入侵,朝中对袁树的功绩有了极大的认同度,于是上党郡太守刘表、尚书令贾诩、通政司右仆射程立等官员先后上表朝廷。 他们建议将幽州军事也交给并州牧袁树统辖,或以袁树担当匈奴中郎将的职责,总辖幽并二州军事,以此解决鲜卑历年南下、给朝廷造成巨大负担的问题。 司空袁逢经过慎重思考之后,回绝了这一建议,理由是袁树刚刚担任并州牧,职责已经非常重大,短期内不方便继续担当更大的职责,以免过度劳累、精力不济。 他还是维持原先的决定,以太尉段颎旧部田晏出任幽州刺史以防被鲜卑的再次南侵。 但是袁树因为防御有功,袁逢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名义给袁树增加了一千食邑,并前封九千户,距离万户侯一步之遥。 对于这些事情,袁树并没有太关注,因为南下幽州寇边的鲜卑人并非主力,鲜卑主力向着更东边去了。 根据幽州那边传来的消息,鲜卑人的主力在檀石槐的率领下前往辽东征讨扶余人和高句丽人。 在正始三年年末,檀石槐在扶余国境内大破扶余军队一万余人,占领了扶余国首都,扶余王尉仇台向南逃跑,不知去向。 另外,高句丽国似乎也受到了檀石槐的侵扰,高句丽王高伯固派遣军队北上抵抗,取得了一阵小胜,击退了鲜卑人的一支先锋军。 袁树不太清楚檀石槐怎么突然对辽东这两个国家展开了进攻,但是细细想来,估计也是为了增强实力、弥补之前被他干碎了九千人的损失,所以才没敢进一步南下。 该说不说,袁树为此还真的高看了檀石槐一眼,就他这种纯粹靠着威望和战功上位的领导者,在遭遇失败之后居然没有急着报仇,而是稳定了内部之后去攻击别的敌人来找补。 这不是一般的领袖能做到的,这至少证明了檀石槐具有不错的政治素养,还有一些政治手腕,能用政治权术而非纯粹的暴力来统领部众,这会增强鲜卑的政权稳定。 因此,袁树对檀石槐多了几分警惕之心,更多的安排哨骑北上探查鲜卑人的动向。 不过鲜卑人不来并州对袁树是大好事,这就意味着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整顿并州内政和扩充军队,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增强并州本身的农业生产能力。 时间越多,生产能力越强,积蓄越多,那么他对抗鲜卑的底气就越足,就越能以本地力量对抗鲜卑,无需进一步向朝廷索要补给。 时间,还是时间,就是时间。 而檀石槐的行动恰恰给了袁树时间。 整个正始三年,他没有南下并州进行军事行动,正始四年开春,袁树紧张的布置春耕任务和建设任务的同时,鲜卑人还是没有南下并州,而是发起了又一次对扶余国和高句丽国的战争。 这一次,之前逃跑的扶余王尉仇台和高句丽王高伯固联手抗衡鲜卑人,并且还向玄菟郡请求援军。 因为数年前玄菟郡太守耿临率军讨伐了高句丽,高句丽战败,高伯固选择投降,当时朝廷决定接受,先把高句丽划归辽东郡管辖,后来又划归玄菟郡管辖。 所以此时此刻,高句丽在名义上属于玄菟郡管辖之属国,鲜卑人入侵高句丽,也就是入侵了汉土,玄菟郡太守耿临于是出兵助战。 三方联军与檀石槐亲自率领的两万鲜卑骑兵作战,战斗持续一个月之久,数次交战,各有胜负。 最后在三月底,玄菟郡太守耿临被箭矢所伤,伤重不治而亡,联军士气大衰,檀石槐趁机进军,击溃玄菟郡汉军和高句丽的军队,取得最终的胜利。 (本章完) 第345章 蚂蚁与大象 第345章 蚂蚁与大象 损失严重的尉仇台被迫向檀石槐投降,扶余国臣服于鲜卑部落联盟,高句丽军队和汉军南撤,难以继续作战。 取得这场胜利之后,檀石槐安生了一阵子,一直到正始四年九月底才再次展开了对高句丽的攻势。 新任玄菟郡太守李忠继续率军和高句丽军队打配合,一起应对檀石槐,但是多次作战不力,不能抗衡檀石槐。 十一月中旬,汉军撤回玄菟郡,高句丽王高伯固也率领亲眷和重要官员南逃至玄菟郡境内,高句丽国境大部分被檀石槐所占领。 这次作战之后,檀石槐没有进一步入侵玄菟郡,而是停止进军,在高句丽国境内收拢人口,将相当部分的高句丽人口往北部迁移。 袁树得知情报之后,对此感到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檀石槐要把高句丽的人口向北部迁移到扶余国境内。 但是在十二月底,袁树得知了最新情报,了解到在扶余国境内,檀石槐正在把扶余人和高句丽人中的壮丁挑选出来整顿成军队。 他在用扶余人和高句丽人组建军队,而且大部分还是步兵,不是鲜卑人最擅长的骑兵。 袁树考虑了很久,怀疑檀石槐利用高句丽人和扶余人组建军队是有目的的,而且组建步兵,不可能是为了草原争雄,步兵最合适的作战环境,是在汉地。 他猜测,檀石槐有可能是想要利用有一定技术能力的高句丽人和扶余人组建有攻城能力的步兵军团,以此来应对他正在并州境内组建的城池、农庄联合防线。 他的城池农庄联合防线以机动防御为要点,城池和农庄各自拥有较强的防御能力,以道路相连通,遇到鲜卑人入侵则点狼烟、烽火示警,然后坚守待援。 鲜卑人若要获得财物与人口,必然要停下来攻城,这样就失去了相当一部分的机动力。 袁树会安排天雄军骑兵作为机动作战主力,趁着鲜卑人被城池农庄牵扯的时候,以骑兵突击,通过近距离接触作战消灭鲜卑人,就和之前在雁门郡打的那场战斗一样。 鲜卑人不具备和汉军正面厮杀的武器装备能力,失去相当机动力的情况下,一旦被汉军骑兵近身接战,必然损失惨重难以招架。 袁树就是打算用这样的办法来消灭鲜卑人的有生力量,逐步削弱其作战能力,直至最后将其彻底消灭。 但是如果鲜卑人组建了步兵军团,掌握了攻城能力,那么鲜卑人就能用这支步兵来围攻城池和农庄,骑兵力量相当于被解放出来,重新获得了机动作战的能力。 如此,袁树之前设计的以削弱鲜卑人的机动力进而近身肉搏作战的战术效果就要打一点折扣了。 如果真的如同他所设想的这样,这檀石槐还真是个有本事的领导者,难怪能够为祸边关十数年屹立不倒。 要不是鲜卑人自己的家底子太薄,不够檀石槐发挥,要是檀石槐统领的是后来的慕容鲜卑那种实力,那还真是个非常棘手的敌人。 而当下,袁树并不担心檀石槐真的能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因为双方的体量摆在这里。 汉帝国太强,鲜卑部落联盟太小、太弱。 只要汉帝国方面认真对待鲜卑人,安排一个有足够能力的边境长官,有几年的准备时间,就必然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一只蚂蚁就算再怎么撕咬大象的皮肤、给大象带去一些痛苦,也无法真正的消灭这只大象。 而大象只要跺跺脚,产生的震动就足以把蚂蚁震死。 袁树认为,檀石槐的战术思路没什么问题,但是在战略上,他犯了很大的错误,他错误的把袁树之前表现出来的强势认定为强大。 其实正始三年和正始四年这两年恰恰是袁树在并州势力最小、最不稳定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强势只是强势,不是强大。 有军队有粮食,但大部分都不是本地产,而是外地转运,转运的损耗之大让这种情况难以持久,成本太高。 如果这个时候檀石槐坚持南下袭扰作战,必然会极大的影响袁树的农庄、城池建设计划,必然会延长袁树获得成效所需要的时间。 但是他没有。 他或许认为他组建了步兵军团之后就能应对袁树的防御方案,但问题在于,袁树一个并州的体量就超过了整个鲜卑部落联盟,让他和平发展两年所积蓄的能量是鲜卑人难以估量的。 是,鲜卑人也在强大自身,击败了扶余国和高句丽国,打败了玄菟郡的汉军,得以控制扶余国和高句丽国的国土。 他们的收获确实不小。 但是袁树这边收获更大。 两年的时间,足够他把北部五郡城池修缮一遍,足够他把道路修缮一遍。 然后二十五座良庄拔地而起,顺利投入生产之中,其中相当一部分在正始四年夏秋两季已经开始收获粮食了。 袁树的北部五郡城池农庄联合防线和机动反击作战方案已经逐渐成形、初见成效,这份战略反击能力已经初步准备完成了。 他甚至有底气把知行学府主体迁移到晋阳县继续办学,他自己继续抽时间指导知行学府的学子们学习。 同时因为并州大建设的缘故,助农的机会大量增多,根本不需要怎么安排就有足够的机会和位置给知行学府的学子们参与进去。 于是知行学府北上之后,多达两万人的学子大量被袁树安排到了各地良庄内进行助农实习,也在某种意义上增加了良庄的建设效率。 并且这批学子经过助农锻炼之后,也具备了承担基层官职的能力,成为了袁树重要的后备官员资源。 这群学子就此获得了非常多的在官府实习的机会,得以在正式结业之前就参与到实际政务之中,去积累宝贵的经验。 这对于知行学府来说是里程碑式的事件。 也正因为这种情况,使得希望加入知行学府、跟随袁树学习心学的人越来越多,心学在民间和政治领域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了。 到正始四年年底,在雒阳,已经开始有人把心学称之为“当世显学”,认为心学不再是一种新颖的、没有经过验证的学说,而是一种具备实际影响力的“显学”。 甚至在知行学府之外,在太学之内,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研习心学的人,袁树的《知行论》成为几乎每个士人学子都看过的热门书籍。 要知道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印刷术和足够结实耐用又便宜的纸张,书籍传播全靠口口相传或者传抄,而传抄主要也是用竹简,只有少量大户才用得起纸张。 饶是如此,抄录也需要人手,一本书字数可能不是很多,架不住抄录才是主流,耗费的钱财和时间同样都是天文数字。 尽管有那么多的不利因素,《知行论》还是以很快的速度在雒阳一带流传,并且快速向南、向东、向北流传,为此产生诸多见解的儒生也是越来越多。 没有多少人再把心学当作悖逆之学来看待,而是把心学当作儒学的分支来看待,甚至还有人把袁树看作当代董仲舒,认为袁树可以成为第二个董仲舒,引领儒学走向复兴。 对于这种说法,袁树没有回应,但是也没有否认。 他确实需要这杆儒学复兴的大旗来办事,但是也不能如此明确的表露出自己的野望。 毕竟眼下儒学还是当之无愧的国学,而你却要让国学“复兴”,你安的是什么心? 这种牵扯到儒学道统之争的事情不能说的太明白,也不能讲的太直接,有人帮他讲自然最好,但他自己确实不能公开表态。 否则朝廷里那些掌握官学利益门路的阀阅家族又该是何种滋味,就不好说了。 袁树到底没有打算现在就和他们开战,更别说他袁氏家族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了。 除此之外,从正始三年开始的募兵计划到正始四年年底也基本完成,两万两千人的骑兵招募计划正式完成。 甚至其中一万七千人左右已经完成训练、具备了战斗力,正式进入天雄军开始服役。 剩下的一万三千人再有最多半年也能进入天雄军开始服役了。 同时,袁树通过向凉州、幽州购买战马和向南匈奴购买战马等等方式,加上战争缴获,已经为这一万七千人配上了一人双马的作战配置,使得他们具备了一定意义上长途奔袭的能力。 单马状态下办不到的事情,他们现在可以办到了,鲜卑人的速度优势,这一万七千名士兵也能拥有了。 加上装备上的优势和身体上的优势,袁树认为这一万七千名天雄军骑兵有足够的能力正面对抗两万左右的鲜卑骑兵,或者说数量再多一些,两万五,甚至是三万,也不是不能对抗。 另外,并州州牧府下辖的设置在西河郡北部的西河牧马场也正式成型,开始运营。 袁树把整个并州松散不成型的养马资源全部整合在一起投入到了这个全新的大牧马场,所有骑兵也在这里进行训练,主打一个就近训练,对战马的培育也有好处。 而且这里距离南匈奴聚居地很近,也便于袁树监控、威慑南匈奴的部众。 牧马场东北部,是度辽将军驻地,两支军队距离很近,可以一起监控南匈奴,必要的情况下还能互相支援,好处多多。 南匈奴虽然最近一段时间没有闹事,但是袁树很担心这帮有前科且并不安分的家伙会和鲜卑人联合起来搞事情,因此,对南匈奴多留了一个心眼。 (本章完) 第346章 遭到攻击的袁树 第346章 遭到攻击的袁树 南匈奴自从南下投汉之后,和鲜卑时而敌对,时而联合,全看需求,谈不上什么节操、仇怨。 汉帝国稳定的时候,他们就是老老实实的雇佣兵,起到为汉帝国戍守边疆的作用。 汉帝国混乱的时候,这帮家伙也未必多老实,时而搞些小小的手段,令人不快。 所以不可不戒备。 至于经济层面,袁树也是多方经营,为军队和并州的建设计划添砖加瓦,投入了大量心血。 他自己原先的积蓄基本上全都投入到了并州,所有收受礼品得到的财物和清洗内部虫豸得到的财物全都扔到了并州,大量采购物资运输到并州,使劲儿帮并州输血。 这笔投入真的让州牧府中的并州本地官员感到万分的惊讶和感动。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愿意帮助并州发展的主官,甚至他根本就不是并州人,和并州也没有任何渊源。 可他就是真的给长期缺血的并州输血,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不仅是他的积蓄,他的几支商队走南闯北经营所获得的高额利润也全都投入了并州。 销售葡萄酒等硬通货换来的利润也基本上都变成物资输送到了并州,成为并州建设的一份子。 还有就是养兵,这是和并州建设一样的大头支出,而且并州建设的投入是有限度的,且投入之后能获得收益,回本不是难事。 养兵那可是要一直持续下去的,至于能否获得收益,还要看具体战绩。 朝廷原先只提供天雄军三万人的需求,等于后面袁树招募来的两万五千名骑兵全都要自己付钱养着,这对他来说压力太大。 所以他使劲儿磨袁逢,各种嘘寒问暖送礼物,亲自挑了一匹浑身雪白的好马大张旗鼓送去了雒阳,终于让袁逢松口再承担一万名骑兵的军费。 袁树自己则负责剩下一万五千名骑兵的军费。 这也算是不错了,至少雒阳国库愿意给他一些支持,他能够在并州养得起这些兵马,让并州汉军具有更强的军力。 总而言之,就目前来看,檀石槐绝对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进攻并州的好时机,战略层面,他是真的没有任何胜算。 双方都在发展,可不是谁的体量大谁就发展的更好吗? 好比蜀汉北伐,那也是不北伐就不成,双方都在和平状态下发展,一个州怎么胜的过十个州? 天府之国也不行啊。 时间来到正始四年年底的时候,袁树基本认定檀石槐没有再次恐吓并州的能力了,他但凡再往并州投入兵马,袁树都能迅猛反击,打他一个狼狈不堪、全军覆没。 除非他真的不惜一切带着“十万控弦之士”前来,那袁树可能需要雒阳方面提供帮助,需要段颎带兵北上与他打配合。 但是这样一来,鲜卑人也就彻底完蛋了。 对于这件事情,袁树相信檀石槐不会乱来,而时间越往后,檀石槐成功的概率只会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可能。 时间在他,他也不会随意选择主动出击。 平时处理政务之余,袁树会带着亲卫骑兵们满并州跑,从最西边的朔方郡跑到最东边的雁门郡,然后再往上郡、西河郡跑一圈,每一个郡他都去过了。 当地的良庄建设的如何,当地的郡兵训练的如何,当地的道路修缮的如何,他都会亲自去看一看,并且四处派遣观察组审核官员的政绩与行动。 遇到有贪腐或者渎职的,他也是真不放过。 正始四年年中,他就在西河郡和上郡惩处了四名县令、县长,因为贪污工程款项和民众的口粮,他将这四人处斩,家人全部流放到交州,判了一个永远不准返回。 雁门郡原本的军屯出现贪污事件,一群军官私下里倒卖军屯的粮食,压迫士兵,以至于部分士兵被饿死。 这一情况被袁树派出去的观察组发现,于是这群军官也被逮捕、被处死,家人也被流放到了交州。 而与这群军官联手的上党郡王氏、张氏、庄氏三个家族被袁树连根拔起,男子全部处斩,女子发卖为奴,家产全部抄没充公,斩下来的首级在整个并州传示。 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更进一步的加深了袁树对并州官方权力和地方影响力的掌控,他安排了大批量的一心会员进入并州担任职位,基本上把一心会打造为了并州的“执政党”。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至少在正始三年和正始四年这两年间,一心会会员出身的官员没有什么问题,没出现什么贪腐、渎职的情况。 当然了,他也不会觉得一心会里全是圣人,否则一心会会规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只是一心会内部严格的审核机制让人渣无从加入,加入进去之后的隐藏人渣又很容易被发现。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在安排一心会员出任职位的同时,他都会告诫这些一心会员,要是乱来,等待他们的就是国法和会规的双重惩戒,将是他们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不过这两年间所发生的也不全都是对袁树有利的事情。 正始四年年初,袁基结束了南阳太守任期,回到雒阳出任太仆之职,就此成为了雒阳官员。 根据程立传达的消息,袁树得知袁基回到雒阳之后才一个月左右,就和一群党人快速的混在了一起,并且通过他的关系,给这群党人与他们的子弟谋取了不少官职。 从袁基回归开始,这群在此之前比较沉默、不怎么在朝政大事上表态的党人忽然活跃了起来,开始比较积极的在朝政事务上对朝政大事指手画脚,为自己的利益辩护。 比如青州出现旱灾、兖州出现蝗灾的事情,两州出现灾祸,导致粮价上涨,以至于出现了饥荒。 袁逢本来打算根据贾诩的提议调动豫州、冀州和徐州的粮食前往救援,但是遭到了陈翔为首的一批党人官员的反对。 他们认为各州粮食本来也很吃紧,要是大规模调动支援青州和兖州,难保不会影响到豫州、徐州和冀州,以至于这三州粮价也上涨,影响到了这三州的民生。 他们建议还是让兖州和青州各自想办法,或者小范围有限度的调动外州粮食支援,避免影响范围扩大。 看起来这是为全局考虑的思维,但是就贾诩私下里得知的消息显示,党人们的这个提议是其内部出身兖州、青州的部分人提出来的。 至于这群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家乡如此冷漠,原因也很简单。 兖州和青州受灾情况并不算太严重,对于豪强大户来说影响很小,但是对普通平民影响颇大。 这样一来,豪强大户安然无恙,小门小户则容易破产、断粮,被逼无奈,只能售卖土地、卖儿鬻女以求活路。 贾诩和城里都出身地主土豪之家,对这种事情里的门道一清二楚。 每当出现天灾人祸的时候,对普通人是一场灾难,但是对豪强大户来说则是发展的契机,是他们扩大私产、兼并土地的好机会. 他们只需要费更少的钱就能获取往日里难以获得的优质资产,所以想要趁着灾难狠狠的兼并一波土地,大吃一口肥肉,壮大自身。 如果朝廷赈灾得力,平民能得到果腹的粮食,就不会选择低价贱卖土地、卖儿鬻女,那豪强大户就没得赚了。 丰收时期兼并土地的难度要远远大于饥荒时期。 这群人才不会为了普通农民着想,他们只会为自己着想,他们只会在意自己的家族存续、千年万年,仅此而已。 但如果他们只是冲着土地出手,倒还算是他们有自知之明。 可问题在于,他们并没有仅仅局限于此,他们还对袁树的权力提出质疑。 他们对袁树不断扩军的行动表示不满,认为袁树增加军队数量却没有和朝廷商议,自己扩编大量骑兵,还是常备,又让朝廷为他承担那么多的军费,这会极大影响到朝廷的财政开支。 朝廷本来就是财政艰难,所以才把常备军队的数量维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以此降低财政负担,现在袁树在并州这种穷乡僻壤搞大扩军,朝廷财政难道如此宽裕了吗? 说是为了对付鲜卑,但是他也没有发起对鲜卑的主动进攻。 只是挫败了一次鲜卑的入侵,难道就可以一直呆在并州啃老本了吗? 由此,党人们对袁树扩军的行为表示不满,要求朝廷下令缩减并州军队的数量。 这一建议倒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市场,事实上持同样看法的人并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袁逢势力、袁基势力和袁树势力之分,只有挺袁树和反袁树两个势力团体在对抗。 这是袁树在雒阳政变之后第一次遭到这样规模的政治攻击。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当然毫无意外的就清楚这背后是谁在主使,又是谁能获利。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的权力基础与声望不是一个区区的袁基和一群被宦官收拾得要死要活的党人就能动摇的。 而且,最开始,袁逢这关他们就过不去。 (本章完) 第347章 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第347章 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袁逢对这群党人的提议感到非常不满,认为他们这是在倒果为因、胡言乱语。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袁树只是在那儿就震慑了鲜卑人,让他们不敢南下,这难道不是对国家有利的事情吗? 袁逢在朝堂上公开驳斥陈翔,认为鲜卑连年南下,每年给朝廷带来的损失数以亿万计,而袁树只是在并州,就给并州带去了连续两年的平静。 这两年没有鲜卑南下,并州减少了多少损失?朝廷减少了多少损失? 因为袁逢的坚持和不满,陈翔没有继续表达什么看法,这件事情也就那么过去了。 与此同时,袁逢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在和袁树通信的时候将这件事情告诉袁树,并且表示他对袁基很不满意,认为这群人忘恩负义不说,袁基还和这群人走得很近,这很不应该。 他进一步对袁树表示,继承人一定是袁树,不会是袁基,他会警告袁基,让袁基不要有太多的想法,并且适当的对党人集团进行打击,避免党人集团继续做大。 袁逢也不是傻子,他显然注意到了党人集团这不对劲的行动意味着什么,也对袁基与这群人关系亲近感到十分不满,在袁树看来,袁基这步棋走得特别臭。 是,这群党人的确很有名望,在地方上也有一些势力,但是袁基要搞清楚,他没有实质上属于他自己的基本盘,他没有构建属于他自己的政治力量。 袁基现在的身份依然是汝南袁氏嫡长子,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身份,因此,袁逢实际上是可以把他轻松拿捏的。 嫡长子的身份确实是连袁逢这个当爹的都不能动摇和改变的,但是问题在于,当爹的难道就没有对付嫡长子的办法吗? 有啊! 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袁基就废了! 嫡长子的身份需要“孝顺”来撑着,更需要当爹的人来背书,才能撑起一个嫡长子实际上的继承人身份,如果没有这两个先决条件,嫡长子根本谈不上继承。 连名义上的继承都做不到。 从这个角度来说,袁基还真是平庸啊。 袁树如此感叹。 所以,在这一整年的时间里,袁基什么都没有做成——如果说招致袁逢的不满也是一种成就,那他也算是有所得。 袁树甚至懒得关注袁基要搞什么事情,与其关注他,还不如多关注自己的五个孩子。 正始三年七月到九月间,袁树的五个孩子接连出世,或许是袁逢提前做了很多的准备的缘故,又或者是他的五个女人身体都不错,所以她们都是顺产生子,母子平安。 秀秀是第一个生产的,生了女儿。 杜凝第二个生产,生了一个儿子。 春莲和秋桐在两日之间接连产子,都生了儿子。 杜悦最后生产,生下一个女儿。 袁树一下子成了三子两女的父亲,当时他还二十不到。 但凡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的,一家伙生下来五个孩子,绝对足够家里人鸡飞狗跳好一阵子,也就是袁氏这种豪门,生孩子之前就做足了准备,所有产后准备都按照最高水准来设置,所以完全没有什么乱子发生。 五个孩子出生之后各自安排了技术精湛、经验丰富的婆子帮着带孩子,还准备了五名乳娘备着,以防他们的母亲没有足够的奶水。 袁逢和袁隗政务繁忙,没时间全程坐镇,袁隗的妻子马伦就接过了这项任务,全程坐镇,亲自指挥,顺利完成了这项重大工作。 以袁氏家族的底蕴,多养五个孩子是小意思,哪怕需要为这五个孩子的出生准备多达一百二十七人的团队来伺候,也是轻轻松松。 五个孩子出生之后,杜凝等五人也都恢复的挺好,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远在并州的袁树得知之后,很激动,而且很想回去看看孩子,但是因为公务缠身,只能安排许崇带着他亲自准备的礼物回去赠送,表达自己的心意。 照理来说,他这个职位也是有自己的探亲假的,不过当时并州的工作千头万绪,很多事情缠身,根本离不开袁树。 袁树实在无法脱身,所以一直到正始四年年末,袁树才得以从并州返回雒阳探望妻子、孩子。 不过这次短暂的相聚只有区区三天。 三天温存之后,日程排满的袁树就不得不再次返回并州,因为并州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做决策了。 等时间来到了正始五年春天的时候,鲜卑人又一次南下进犯幽州,不过在幽州刺史田晏的率领下,幽州人在上谷郡、渔阳郡两个战场都给予了鲜卑人比较强烈的抵抗,使得鲜卑人并没有得到太多的缴获。 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一次成功的防御。 朝廷为此增加了田晏的食邑。 但是袁树却从情报中得知,此番鲜卑人南下的时候和过往不同,除了骑兵之外,还有一支规模不是很大的步兵,这支步兵使用了攻城器械对渔阳郡犷平县发起了攻击。 他们使用了非常明显的步兵攻城战术,使用冲车、云梯等等一般汉军使用的攻城器械进行攻击,几乎攻破了犷平县的城墙。 若非田晏及时率军抵达,犷平县几乎不保。 这则情报的得知让袁树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檀石槐攻略扶余人和高句丽人的目的,还真是为了组建一支有攻城能力的军队,其目标显然就是汉地城池。 这让袁树对檀石槐高看了好几眼。 自己人不会捕鱼,他就攻打会捕鱼的部落,让这些人来为鲜卑人捕鱼。 自己人不善于攻城,就攻打拥有这项技术的小国,俘获他们的兵马,让他们来为鲜卑人攻城。 这种思维还真不是一般的游牧领袖能够拥有,假使这家伙活在中唐以后,或者宋朝以后,绝对是中原的心腹大患。 还好,他活在汉末,鲜卑人的体量终究太小,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够成长起来,这是十分幸运的事情。 至少袁树已经不怎么担忧了。 他的天雄军已经有了正面干翻鲜卑军队的能力,无论是骑兵作战还是步兵作战。 尤其是骑兵作战,袁树投入大资金招募扩充的精锐骑兵绝非一般鲜卑骑兵能够比拟,从得知这个消息开始,袁树就开始准备对鲜卑作战的计划了。 他一方面传令各郡太守,要他们开始小心谨慎,多多打探北方草原的动向,又通过一心会的渠道给各良庄传递消息,让各良庄开始加强战备。 除此之外,他则亲自抓起了西河牧马场的骑兵训练工作,多次赶赴西河牧马场视察情况,试图在与鲜卑二次开战之前将可动用作战的骑兵数量增加到两万人左右。 这样,他就有更大的把握能够将鲜卑人彻底消灭了。 正始五年四月十九日,袁树又一次带领亲卫铁骑赶赴西河牧马场视察工作,当他的队伍距离牧马场还有二十多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支正在进行拉练的汉军骑兵。 而这支队伍的带领者正好是吕布。 袁树一喜,便让许崇把吕布喊来,吕布一见袁树,也是大喜,立刻上前拜见袁树,向袁树汇报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 “使君,按照您的要求,布多番率领人马进行奔袭演练,一日不曾懈怠,这些新兵也越发的精练,再过不久应该就能编入天雄军进行作战了!” 袁树很高兴,拍了拍吕布的肩膀,对他大加勉励。 望着眼前年轻英武、身材高大的猛将,袁树很是满意。 招募到吕布加入天雄军对袁树来说是意外之喜。 最开始招募人马的时候,他压根儿没有想起来吕布这号人物,直到五原郡募兵名单送到手上,募兵人员特意对他说起吕布的名字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吕布就是并州五原郡人。 根据募兵人员的说法,吕布是五原郡九原县人,家中在当地算是富户,家中经营畜牧业,饲养了很多牛羊马,所以他从小就善于骑马,经常在北部草原上奔驰。 他马术精湛,箭术超群,八十步内百发百中,且力大无穷,能够在双腿夹住马腹的前提下使用双手持矛马上作战,还能做出很多精湛的马上战术动作,在整个五原郡的募兵之中都是绝无仅有的。 且吕布粗通文墨,能读写,还听说他家中祖上有参军的军官,传下来一些军中的骑兵战术,属于家学渊源。 对于袁树的要求来说,吕布甚至可以直接出任军侯的职位,统领一个曲的骑兵不在话下。 袁树后来亲自接见了吕布,给予他赏赐,赠与他战甲、好马、好刀,使得吕布十分高兴。 吕布表示自己也早就听说了袁树的威名,听说他之前大破一万鲜卑人的战绩,非常向往、尊敬袁树,所以特来投军,想要在袁树麾下有所发展。 袁树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员猛将,于是将他纳入麾下,直接安排在了自己的亲卫队中接受进一步的训练,直接把他当作骑兵大将来培养。 袁树充分认定吕布有成为统领骑兵的大将的资质,至于吕布的个人品性与“飘零半生未逢明主”的名梗,袁树并不太在意。 (本章完) 第348章 吕布被忽悠瘸了 第348章 吕布被忽悠瘸了 生长在凉州、并州和幽州这三个边地州的人,特别是边郡的人,与其余中原汉人是不太一样的。 对他们来说,活下去是第一要务,礼义廉耻都是排在后面的。 如果说中原人做事还会扯上一层遮羞布,那么他们做事就是连遮羞布都不要了。 从小到大成长于恶劣的生活环境下,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趋利避害就是他们的生存本能。 为此而做出一些不符合中原士人价值观、道德观的行为,在他们这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属于社会性议题,是东汉末年边地出身武人的共同观念,与个人关系不大。 就好比同样出身的马超,家境应该比吕布要更好,但是他一番操作就完全没有顾及在曹操手中当人质的父亲和兄弟。 当曹操的行为威胁到他自己生命的时候,他直接就做出了哄堂大孝的决断,说造反就造反,直接导致马腾和他的兄弟们被曹操杀死。 可见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生存和延续香火是第一要务,其他的都要排在后面,吕布如此,马超也是如此,很多边地武人都是如此。 而这种情况是可以通过教化与生存环境的改变进行调整的。 所以袁树在收下吕布之后,对他进行了一个简单的认知测试,发现吕布确实已经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当作真理,且他的父亲、爷爷的言传身教也是如此。 袁树为此将吕布亲自带在身边,施展自己的演说能力,对还不到二十岁的吕布进行了一连串的良知轰炸,给他进行了不少次的单独演说洗礼。 顺便袁树每一次去晋阳县外的知行学府进行演说的时候,也会把吕布带在身边,让他和士子们一同听自己的演说。 经过袁树的良知轰炸,士子们那一张报纸的认知状态都能给袁树漂白了,更别说吕布这近乎于一张白纸的认知状态了。 做人要讲良知。 秉持良知而活,才能活的有滋有味,而不是一具空壳。 人本身是良善的,但是因为生存环境的不同,本身也会被环境扭曲,这个时候就要及时认知、用于修正,坚持良知之路。 袁树还特意给吕布讲述了什么是良知,那些事情算是良知,哪些事情应该坚持,哪些事情不应该坚持。 然后就是传统技能,跟吕布一起睡觉。 他跟吕布睡了好一阵子,好几个月的时间里,隔几天就邀请吕布和他一起睡觉,每天晚上都和他谈心、聊天,天南海北的聊,聊得吕布眼泪汪汪、不能自拔。 身份地位上的优势和知识层面的碾压,让年轻的吕布毫无反抗能力。 所以年轻的吕布很快就被袁树忽悠瘸了,成为了袁树的忠实追随者,并且很快就在袁树的亲卫队里崭露头角,成为公认的骑术、射术第一,无人可挡。 就算是许崇,也只是在下马步战的环节中略胜吕布一筹,因为他非常擅长持盾冲锋,刀盾战术非常纯熟,而吕布对此不太擅长。 但要说骑马搏击、马上开弓等等,许崇则是远不如吕布,所以许崇也是颇为佩服吕布的无双战力。 后面袁树为了加快骑兵部队的组建,他就把吕布从亲卫队里面外放出去,让吕布到西河牧马场训练新骑兵。 有了吕布这个超强教官的加入,西河牧马场的新兵们的训练效率也有所提升。 袁树时不时的跑去视察,也是顺便探望吕布,让他知道自己没忘了他,还会给他送去一些葡萄酒,让他知道,他一直都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 反正袁树就发现,所谓驭下之术,在某些情况下就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些关系,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关键还是一个度的把握。 这个度能把握好的话,自然不是问题。 度要是把握不好,就会出问题。 但是袁树是谁? 大汉第一中央空调,史诗级别的暖男,就算远在并州,也不会忘记给身在雒阳的部下们写信予以关怀。 他甚至还有一个特殊的小本本,会记录下每天应该做的事情。 雒阳的部下们平均两个月一封信,前一封信送出去之后就会记录下一次写信送出去嘘寒问暖的时间,还会记录上一次嘘寒问暖的内容和对方回信的内容,避免内容重复。 他现在都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翻看小本本,看看今天又要给哪些人送温暖,又要让哪些人知道自己没有忘记他。 甚至这些部下们的生日,只要对方记得,袁树就会记录下来,每到他们过生日的时候,袁树都会安排人给他们送生日礼物,从来没有忘记过。 现在物质生活是上来了,权力也有了,但是送温暖这个事情袁树也从来没有落下过。 就算远隔数百里不能相见,如贾诩、程立、十三太保、一心会核心成员们,他也会通过信件进行交流。 他们的生日,袁树会安排人特意惦记着,到了时候就送生日礼物,从来不曾间断。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不难想象这群人会为了袁树的利益而奋斗到什么程度。 反正贾诩是把袁基和党人集团当作生死大敌来看待的。 程立甚至都在想着要用什么方式把这群人全部做掉了。 袁基和那群党人在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已经死兆星大放光芒了。 这些心思缜密、个顶个聪明的人都无法逃离袁树的情感茧房,如吕布这样的傻大个儿又如何能逃得脱呢? 就算有防沉迷系统都防不住啊! 所以吕布一看袁树又来了,立刻高兴的迎上来向袁树汇报工作,表示自己没有辜负袁树的期待,并且询问自己何时能够回到袁树身边保护袁树、为他征战。 他表示虽然为袁树练兵也很有成就感,但他还是想待在袁树身边保护他,那样做最让他有满足感。 对此,袁树给了吕布一个明确的答复。 “快了,这下应该是快了,若我所料不差,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檀石槐必然会南下并州试探,届时,就是咱们与鲜卑人决战的时候,檀石槐厉兵秣马已经三年,差不多了。” 袁树这么说,吕布自然高兴,他立刻激动地表示要亲自率领一支骑兵为袁树打先锋,只要檀石槐敢来,他一定会把檀石槐的脑袋砍下来送给袁树当夜壶。 袁树闻言大笑。 “檀石槐颇有文武略,纵横边关十数年,朝廷拿他都没有办法,奉先如何有这般的自信?” 吕布昂首挺胸。 “区区蛮夷,如何敢自称有文武略?再有文武略,在使君面前也是土鸡瓦犬,只要使君亲临战阵,檀石槐就算来十万人也不会是使君的对手!届时,使君给我一千精骑,我一定为使君冲破敌阵,斩下檀石槐的头颅!” 袁树再次大笑,称赞了吕布的勇武。 不得不说,吕布的勇武是没什么可说的,天生的骑将,身材修长,身姿雄壮,力气极大,旁人做不了的危险马术动作他能做到,旁人拉不开的弓箭他能拉开。 而且据他自己说,他十四岁开始就在战场上与鲜卑人、匈奴人争斗了,经常和试图抢掠自家牲畜的敌人战斗,每一次都能得到斩获,而自己从来没输过。 提起鲜卑人和其他各族人,他都是十分不屑,说他们不过是一群又黑又矮又狡猾又胆小的畜生,不敢正面攻击敌人,只敢绕着圈圈玩骑射、偷袭,看似强横,实则毫无胆略。 这让崇尚正面对决的吕布很看不起这帮人。 每次遇到这帮人,他总是带着自己家里的家丁冲上前和这群家伙正面厮杀,而这群家伙总是溃逃,时间久了,甚至不敢轻易来吕布的地盘抢掠。 确实,骑兵正面对战这种能力在这个年代还是比较稀少的,往前追溯,只能追溯到刘秀时期的幽州突骑,据说那时候的突骑就是正儿八经能马上作战、冲阵的。 甚至还因此救过刘秀的命。 再往后算,最有名最能打的骑兵将领就是吕布了。 投靠袁绍和黑山军作战的时候,吕布带着几十个亲卫骑兵骑马作战,就是骑马作战、冲阵,一日往返黑山军军阵五六次,无人能敌,硬生生把黑山军的优势兵力冲垮了。 后来吕布离开袁绍,袁绍想杀死吕布,不想让他走,但是派去追击的士兵没有人敢接近吕布,可见吕布的强横。 这年头没有成熟的高桥马鞍,士兵若要在马上坐稳身体,需要极强的腿部力量和极强的核心力量,这样才能勉强使用单手兵器在马上作战。 这样,就是合格的精锐骑兵了。 至于使用双手兵器作战,那更是难上加难,属于猛男中的猛男,那样的人非常少,袁树整支军队里的骑兵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加在一起也就八百余人。 一万七千多人里也就八百人,估计等剩下一万三千人全部训练完毕、加入军队中,能凑出一千人就不错了。 (本章完) 第349章 视察南匈奴 第349章 视察南匈奴 袁树这一次来找吕布,是有一个任务想交给吕布。 他想把组建属于天雄军的突骑这个任务交给吕布,在全军精选一支最强最精锐的精锐骑兵组成一支突骑队伍,作为可以冲阵厮杀的重点使用对象,让吕布统领。 他认为吕布这种世所罕见的骑兵将领如果不能统领一支突骑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作战,实在是太浪费吕布的才能了。 吕布如果能统领一支突骑,在焦灼的战场上一旦投入进去,绝对可以成为改变战局走向的关键先生。 所以袁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吕布,表示了自己对吕布的深深期待。 吕布闻言,激动得无以言表,只恨不能把自己的肚子剖开、把自己的心肝肠肺都放在袁树面前,让袁树看到他的身体器官里都满溢着对袁树的感激和忠诚。 当然,就算能这么做,袁树也不会让他这样做的。 这种世所罕见的猛男如果不能放到战场上去祸害敌人,就让他死在白门楼,未免太可惜了。 此番视察西河牧马场,袁树除了来渐渐吕布之外,也特意去见了一下度辽将军张泉。 张泉是幽州人,早些年也是在凉州战场上打拼出来的,很有些武略,统领度辽营驻守并州期间,对南匈奴的监管是比较到位的。 这一点,连董卓也称赞不已。 不过袁树对度辽营的看法始终不好,因为度辽营的主要兵源是犯罪的人。 按照东汉朝廷的规定,那些犯罪的需要被流放的男性青壮会安排到度辽营充军,成为度辽营最主要的士兵来源。 这样的人或许会为了赎罪而拼死战斗,但是整支军队的军风军纪可想而知,这样一来,度辽营可以打胜仗,但是一旦遇到挫折,也很难派得上用场。 所以袁树在招募新兵的时候,特意安排了一千名从并州招募来的新兵充入度辽营,同时把度辽营内罪责最重的一千人挑选出来置换掉,把这群人扔到了修路的工地上,责令他们做苦力赎罪。 袁树非常反感罪人充军这一说,觉得这是大错特错的行为,这将严重削弱军队的荣誉感,加强军风军纪建设的难度,于是他还特别为此上表朝廷,建议朝廷停止把犯罪者充军送往度辽营。 他认为重刑犯不能安排到军队之中,军队的存在有保家卫国的性质,不能让一群重刑犯来充当,并且还提出了一点时间把度辽营的兵员置换一遍的想法。 对于袁逢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顺手就批复同意了,朝廷随即修改了策略。 后面,袁树还宣布给一些已经服役两年以上有过斩获的度辽营士兵解除罪犯的身份,允许他们恢复户籍、回归良民的身份,大大削减了度辽营的罪犯属性。 对于他的这一系列行动,张泉表示认可,张泉表示自己也并不喜欢带领一群罪犯作战。 这对于度辽将军来说,要求很高,风险也不小,一边防备敌人,一边还要防备这群罪犯搞东搞西,就没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两边防备,很是心累。 不过张泉对袁树这样做的动机表示好奇,很想知道袁树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总觉得他所知道的上位者的目光一般都不会往下放,而袁树却总是把目光往下放,似乎能从中看出许许多多的不同寻常的东西。 有问题是好事,至少在袁树看来是好事,因为这就意味着袁树有了可以宣扬自己的学说、展现自己演讲能力的机会。 于是趁此机会,袁树拿出了自己的良知之学,从良知的角度阐述耕战为良知的学派理念,讲述了自己的善恶观。 然后又从现实角度出发,讲述自己之前征战的时候钱向士兵买民众的性命的事情,并且由此悟出了士兵最佳来源的法则。 这一系列说法对张泉来说很有吸引力,他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袁树之前,兵家对兵源有一定的研究,并且得出了“良家子”这个最佳兵源的概念。 但是这个概念比较狭窄,且在某些地区的应用范围限制很大,更像是一种阶层概念,有一种把军队单独从社会阶层当中拎出来当作一个独立个体的感觉。 这要是继续发展下去,就是宋朝的军户,就是明朝的卫所,就是世代当兵的概念。 袁树则从后来的兵家角度出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提出了农家子弟和矿工、船工等职业体系属于一等兵源的看法,并且表示自己对良家子这个概念的不满。 张泉对此感到非常的惊奇,细细想来,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袁树趁机把一册自己让人誊抄的《知行论》送给了张泉,让张泉自己去读一读,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张泉很高兴,接下了这本《知行论》,抚摸着它,似乎从中看到了光辉的前途。 当然了,袁树此来见张泉不单单是为了发展信徒,最主要的还是与他讨论南匈奴的事情。 南匈奴其实还是比较老实的一群人,相较于不断搞事的北匈奴,南匈奴已经进入了半定居的状态,在黄河流域繁衍生息了一百多年。 在这段时间里,南匈奴大体上没闹出过什么事情,每年有钱拿,时不时的被汉帝国征发去打仗,偶有造反,但不是整体性质的,多由南匈奴内部对普遍亲汉的南匈奴单于的不满而导致。 归根结底,汉帝国的拉拢政策把南匈奴上层笼络得很好,不过南匈奴上层吃饱穿暖骄奢淫逸,对南匈奴底层却还是一样的压榨、剥削,打仗让他们去,收获却没有多少分给他们。 南匈奴的上层和汉帝国上层打得火热,穿一条裤子,一起把底层不当人,于是底层不满,各种闹事叛乱,最后往往还要汉帝国发兵来给他们擦屁股。 后来并州的崩毁就是黄巾之乱以后南匈奴内部矛盾的爆发所致。 不过近期有一些消息显示,鲜卑人好像与南匈奴高层有一些接触,张泉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袁树,袁树有些警惕,便决定来敲打一下南匈奴。 在汉帝国和鲜卑人之间,你就算不站在汉帝国这边,你也得老老实实的中立不闹事,你要是敢站在鲜卑人这边,那就别怪我收拾鲜卑人之前先把你给灭了。 南匈奴的部众数量不比鲜卑人少,人口更多、兵力更多,但是聚居地比较小,比较集中,不像鲜卑人那么分散,所以真要打起来,袁树完全有把握将其合围,一口吞掉。 但是不到那个时候,袁树也不想与南匈奴见真章,他觉得南匈奴高层多少还是比较理智的,也被汉帝国喂的很饱,没什么理由与鲜卑人站在一起。 所以在四月二十三日的时候,袁树便带着张泉一起去美稷县拜访南匈奴王庭,去面见南匈奴现任单于——屠特若尸逐就单于。 因为怀着震慑南匈奴的想法,所以袁树不仅带上了许崇,还带上了吕布,准备让吕布好好地展现一下自己的勇武。 屠特单于从正始元年登位开始就一直对汉朝廷比较恭敬,一直以来都老老实实的,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与历任使匈奴中郎将的关系也比较融洽,属于明明白白的亲汉派。 袁树从正始二年年底出任并州牧以来,还是第一次亲自前来南匈奴驻地拜访屠特单于,这使得屠特单于非常重视,袁树距离美稷县还有三十里路的时候,屠特单于就已经带着部下前来迎接了。 屠特单于年纪不大,也就三十来岁,不过看上去的面向倒是挺老成的,看起来很强壮,但是眉宇之间没什么英气,要是放到中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大叔。 袁树从他身上没看到什么威胁的迹象,而屠特对袁树的态度也非常恭敬,并没有因为袁树年轻就对他有什么轻视。 隔着老远他就下马来拜见袁树,袁树端坐在马上接受了他的拜见,然后才下马扶起屠特,与他寒暄,而后一起前往南匈奴驻地。 屠特为了招待袁树,显然是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最肥硕的烤羊,酿的最好的马奶酒,而袁树则带来了上品葡萄酒作为礼物,送给了屠特二十瓶。 屠特对于这二十瓶葡萄酒是惊喜不已、爱不释手。 “早就听闻凉州葡萄酒是酒中上品,但是价格极其昂贵,堪比黄金,且根本是有价无市,派人去买也买不到,只有每年得到的赏赐里才有几瓶,但也不能一人独享,要分给部下, 分出去给部下之后,一人也只是轮得到一口,喝了之后,回味无穷,再想喝一口,却已经没有了,实在是让人非常遗憾,现在袁将军一下子赠送二十瓶,我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啊!” 屠特很会说话,遣词用句也不像是个匈奴人,倒像是个粗通文墨的汉人。 且他在美稷县的驻地也是一座小型宫殿模样,早已不是匈奴传统的大帐,生活用具设施一如汉人贵族。 看上去,他已经开始了汉化进程。 袁树对于南匈奴的汉化进程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他也意识到这种汉化只是局限于南匈奴上层,而非整体,南匈奴驻地的很多平民依然住在帐篷里,过着和之前别无二致的苦逼日子。 汉化的成果他们享受不到,汉化的代价却要他们来全部承担,可想而知,这群人心中的怨气一点也不小。 这样一来,倒也难怪这些年来良庄的招新工作在南匈奴这块儿进展的十分顺利。 (本章完) 第350章 若袁将军有令,我部一定追随! 第350章 若袁将军有令,我部一定追随! 从正始三年开始,西河郡的良庄与五原郡的良庄中就出现了南匈奴人的逃户,一开始数量不多,后来越来越多。 到正始五年二月统计的时候,西河郡良庄中的匈奴人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千,五原郡那边都超过了一千五百,已经初具规模。 正是因为有此一说,袁树才担心鲜卑人会搞一些挑拨离间的事情,促成南匈奴内部的混乱,进而引发整个并州的混乱。 这种时候,屠特等人的立场问题就非常重要了。 于是在欢迎宴会上,除了大吃大喝、欣赏匈奴传统歌舞之外,袁树还特意有所表现。 他本来就食量极大,放在面前整整一盆羊肉都被他大口大口的吃光,吃肉的豪放模样使得屠特单于连连侧目。 等袁树把一整盆羊肉全部吃光之后,屠特单于和一群南匈奴高层都惊了。 这家伙那么能吃的吗? 吃完这盆羊肉之后,袁树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巴,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一只用作礼仪用途的大肥羊,说自己想吃那只肥羊的肉。 “那只肥羊十分壮硕,想来一定是肉质鲜嫩无比,本将军还没有吃饱,不知单于能否割爱?” 屠特单于立刻站了起来。 “袁将军要吃肥羊,我又如何能不舍得呢?来人,拿刀来,我亲自为袁将军宰杀肥羊,用最肥美的一块烤了给袁将军吃!” 袁树一听,哈哈大笑,摆了摆手。 “本将军想吃羊,何须劳单于动手?单于请坐!奉先,我听说你的箭术不错,可否为我射杀那只肥羊?” 坐在袁树下首的吕布本来正在大口吃羊肉、大碗喝马奶酒,一听袁树有所要求,立刻站起了身子。 他看了看那只肥羊所在地,而后自信的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将军有令,布自当遵从!” 说完,吕布擦了擦手,让身边士兵把他的硬弓递了上来。 吕布使用的硬弓比一般熟练弓手所用的弓要强好几倍,更大,更硬,整个天雄军里头能和他比弓力的唯有从小在袁树身边打熬力气的许崇。 许崇在步弓层面略胜吕布一筹,但是在马弓层面则远不如吕布,吕布不仅步弓射的准,马弓也射得准,等于是移动靶大神,这一点非常难得。 移动靶他都能射得极准,就更别说是固定靶了。 那肥羊被拴在了一根柱子上,趴在地上眯着眼睛,阳光晒在它的身上,似乎令它非常惬意,丝毫不曾注意到自己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数计时。 吕布接过强弓,搭箭,弯弓,瞄准,浑身肌肉暴起,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的目光如猛虎一样凶恶、锐利,即使箭支还没有发射,那股子气势已经让不少匈奴贵族感到惊讶。 而后吕布怒喝一声,箭矢飞速射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离弦的箭便精准的射入了那肥羊肥硕的身体,肥羊一声惨叫,整个身体居然还被箭矢带的往后滚动,那箭矢甚至透体而出,直接把肥羊射了一个对穿。 吕布神力,恐怖如斯。 这般的神射,直接把包括屠特在内的南匈奴高层贵族们看得目瞪口呆,难以想象吕布居然有如此之神勇。 但这还不算完。 袁树又看向了许崇。 “崇,你烤肉的技巧我最是喜爱,这般好的肥羊,若不是你来烤,却是有些浪费了,不如你来烤就,如何?” 对于吕布的表现见怪不怪的许崇正在大口撕咬羊肉,一听袁树的要求,知道自己的表现机会来了,立刻站起身子。 “喏!” 说罢他就跑了过去,单手把那只死透的肥羊拎了起来,然后向上一甩,单肩扛起,走到了一边。 这肥羊十分肥硕,不下二百斤重,许崇单手提起,单肩扛起,竟然显得十分轻松,可见又是一名力大无穷的勇士。 匈奴贵族们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显然对吕布和许崇这两名勇士感到十分的敬佩。 屠特更是连连赞叹。 “不想将军手下竟有如此勇士!难怪将军能够将鲜卑人轻松击败!” 袁树大笑。 “鲜卑贼人狼子野心,屡屡南侵我大汉疆土,过去只是不与他计较,谁曾想他居然变本加厉,此番是真的惹恼了本将军,本将军决定在不久之后就要讨伐鲜卑人,彻底将其消灭!” 袁树一杯酒喝完,重重地把酒杯放回了桌案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檀石槐卑劣小人,屡次侵犯我大汉疆土,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番,我定让他灰飞烟灭,将他整个部族都斩尽杀绝!” 袁树凶狠的语气和坚定的意志让屠特单于在内的匈奴贵族们都感到了莫名的震撼,有些人只是单纯的震撼,有些人则是略有些恐惧、担忧。 屠特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面色上略有些尴尬,不过他心里没鬼,所以很快就稳定了情绪,为袁树的豪情壮志欢呼。 看他的模样,袁树大概也猜出了他的立场没什么问题,至于南匈奴内部有没有问题,也不重要了。 吕布和许崇在他们这里展露威势之后,袁树相信南匈奴应该能确定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于是当天稍晚些时候,袁树与屠特一起外出视察南匈奴部众的生活状态的路上,袁树就干脆把话说开了。 “单于,我预料,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鲜卑人会南下并州,而且规模不会很小,三五万人估计会有,届时,我希望南匈奴能够出动人马协助我作战。” 屠特愣了愣,而后立刻反应过来现在的场合,立刻点头。 “袁将军有这样的要求,我部必然追随,届时只要袁将军下令,我部一定会集合人马追随袁将军作战。” 袁树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你们不愿意随大汉一起出兵呢。” 屠特连连摇头。 “那怎么会呢?我部受到大汉天子的恩情,为大汉出兵征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鲜卑人来找你们的事情汇报给我知道呢?” 袁树笑眯眯地看着屠特。 屠特顿时愣住,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笑意的袁树,而后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袁树面前。 “袁将军!请您明察!我部绝无背叛大汉的意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鲜卑人虽然的确有派遣一些人前来接触我部,但是他们的建议已经被我完全驳斥!我并没有接受他们的建议!” “那为什么不将此事汇报给我知道呢?” 袁树还是着一个问题,没想着就此放过屠特。 屠特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 “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为何不敢?” “因为之前有过使匈奴中郎将与单于相处不快而后出现一些争端的事情,这种事情发生了,对于我部来说,真的非常危险,还请将军明察!” 看着屠特这副姿态,听到他连这种理由都能说出口,袁树基本上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因为汉帝国的使匈奴中郎将对投降的南匈奴有一定的管束之权,且相对强势乃至于霸道,在汉帝国和南匈奴相爱相杀的那些年里,汉帝国处在一个强势且霸道的地位上是大多数时候的事实。 甚至南匈奴的单于面对使匈奴中郎将都隐隐居于下位,不能与使匈奴中郎将抗衡。 说到底,汉帝国虽然会给南匈奴部落一些钱,但是那些钱有着赏赐、安置的意思在里面,并非后来带宋的岁币,汉帝国对待这些投诚的部族,姿态还是高高在上的。 屠特有些担忧,生怕自己被问罪责罚,并非不能理解。 于是袁树翻身下马,弯腰扶起了屠特。 “我把这一战看得非常重要,我需要确保这一战必须打赢,所以任何一点能排除的风险都要在战前排除掉,还请单于不要责怪我,此战若胜,我会分给单于三分之一的缴获。” 屠特听说过袁树的一系列行事作风,知道袁树有言出必行的名声,于是便点了点头。 “如果是袁将军说的话,我会选择相信,之后若袁将军有令,我部一定追随!” 屠特既然这么说了,那袁树也选择了相信,两人击掌三下对天发誓,绝不相负。 解决完这件事情之后,袁树在南匈奴部落又停留了三天,这三天里,他很有针对性的与屠特一起组织了两次汉军与匈奴勇士之间的男人的对决。 一场比试是力量的比试,一场比试是骑射比试。 力量比试自然是许崇出马,双方通过互相角力的方式对抗,许崇一连干翻了六个匈奴大力士,赢得满堂喝彩。 至于骑射比试,自然是吕布出马,他骑着一匹骏马纵横驰骋,在马背上左右开弓,箭无虚发,纷纷射中把心,被屠特惊呼为神箭手、飞将军。 对于南匈奴恩威并施的策略在袁树看来十分成功,而在这之后,袁树没有着急返回晋阳县,而是继续北上朔方郡、云中郡等地视察良庄的建设与军备建设,以此防范鲜卑人的入侵。 等他终于巡视一圈返回晋阳县之后,最新得到的消息就是鲜卑人依然在编练那支步军,甚至还在编练军阵等步兵战术,看起来是真的打算把这支人马用在汉地战场上。 等时间步入了正始五年的深秋,袁树得知了一个消息。 玄菟郡高显县被鲜卑军队攻破了。 (本章完) 第351章 刘悝死了 第351章 刘悝死了 据说这一战中,檀石槐亲临战场,出人意料的指挥了一支步军攻城。 汉军据城死守,玄菟郡紧急出动汉军和高句丽军队前往支援,结果檀石槐指挥鲜卑骑兵把前来支援的汉军和高句丽军队全部击退了。 前后半个月,高显县城被檀石槐麾下的那支新步兵给攻破了,城内汉军大部分战死,少部分投降,城内居民除少数逃跑之外,大部分都被抓捕为奴隶。 袁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生气,准备提前出兵进攻草原,攻灭一两个部落作为报复,将檀石槐的注意力吸引到并州来,以免檀石槐继续摧残辽东。 但是他正准备安排卢植率领一支骑兵北上的时候,雒阳忽然传来了一个更令人惊讶的消息。 皇帝刘悝病死了。 这个消息是程立提前派人送来的,按照程立的说法,他这个消息送出来的时候,刘悝刚刚咽气不到一个时辰,袁树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外臣,他让袁树做好心理准备和一系列的其他准备,考虑一下能不能返回雒阳一趟。 袁树看着程立送来的信件,陷入了沉思之中。 刘悝支撑不了多久这个事情在袁树看来并不是奇怪的事情,事实上袁树甚至觉得刘悝能坚持到这个时候才死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按照刘悝当时的身体情况和抵达雒阳之后的心理状态,他能活到这个时候,真的是很不容易,也不知道他是凭借什么样的信念坚持到现在的。 早前袁树私下里猜测他最多还能活两年到三年,到正始三年年末的时候,袁树听闻刘悝又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偶尔咳血,他当时就知道刘悝活不长了。 结果不知道是刘悝的信念感太强还是宫廷御医的技术太强,抑或是宫廷补药的药性太强,刘悝硬生生又坚持了一年半。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刘悝基本上是缠绵于病榻,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搞得袁逢经常写信给袁树吐槽,说刘悝简直是在折磨人。 一会儿刘悝不行了,要准备后事,一会儿刘悝又恢复了,又能多活一阵子了,来来回回七八次,袁逢人都要麻了。 袁树也觉得这刘悝颇有些薛定谔的风采,死一会儿又活一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刘悝就在这种垂死病中惊坐起、谈笑风生又一年的状态之中反反复复、左右横跳、苟来苟去,最终在正始五年即将入冬之时,被一场小感冒带走了。 这一次,袁逢以为他又会和之前发生过的一样,大家都以为他要死了,都在紧张的准备着后事,结果他又活过来了。 所以这一次袁逢甚至没有任何准备,只是让人稍微关注一下,自己照常处理政务,什么准备都没有。 结果他死了。 据说临死前一刻钟还出现了恢复的迹象,对伺候的宦官说他想喝点粥,宦官立刻让人出去弄粥。 等粥端来了,人没了。 刘悝的死要说突然也是突然,要说不突然也不突然。 皇帝死了的确是大事,但是这个皇帝是刘悝的时候,大家对此又都有心理准备,早就看开了。 据说雒阳城内甚至还有赌鬼开盘坐庄,内容就是每次刘悝传出重病消息的时候会不会真的死掉。 这种大逆不道的赌盘都能开盘,可见刘悝之死在人们看来到底多有戏剧性。 以至于当他真的死掉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雒阳城内的人们都很平静,都在等着朝廷辟谣,等了一天,朝廷没有辟谣,反而正式出了公告,说刘悝死了。 于是雒阳城内的人们才终于意识到,哦,原来皇帝真的死了。 不过这个皇帝死不死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不大。 因为从刘悝成为皇帝之后,这差不多正好五年的时间里,他只做出过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决断,那就是把刘宏贬为庶人,去给太后守墓——结果他还没有刘宏活得久。 刘宏还活着呢,还在给窦太后守墓呢。 之后的所有决断,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再也没有掌握过一丝一毫的权力,相反,他的生存空间还被不断的压缩,不断的限制,最后干脆被限制为了一个铁房子。 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去的铁房子。 于是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躺着。 这或许也是他多活了那么久的原因之一。 除了祭祀之外,他基本上没有做过什么正事,他在雒阳城内的政治生活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他死不死,对于东汉帝国当下的政治秩序来说,没什么影响。 更别说他还有一个皇太子——十四岁的刘礼活得好好儿的。 他死了,刘礼就能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做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傀儡皇帝,继续做这个仅有象征意义的大汉天子。 政局平稳过渡,没有任何波折。 没有掌握实际权力的象征性吉祥物的交替,就是那么简单。 正始五年五月初九,前任天子刘悝病死之后的第七天,皇太子刘礼正式在德阳殿继皇帝位,宣布更改年号为延德,以正始五年为延德元年,然后与群臣共同商议大行皇帝刘悝的谥号、庙号。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场政治风波居然就因为这件事情悄无声息的酝酿了起来。 因为刘悝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认为他的死亡和身后事会给雒阳政局带去什么影响,没人想到他死了以后,居然能引起一场政治风波。 事情的起因,是为刘悝上谥号、庙号的事情。 谥号是每个皇帝死了以后都会有的,人人有份,不要都不行,甚至很多有不错政绩、功劳的臣子也都有谥号,主打一个帝帝平等。 所以对于谥号的事情大家没什么争议点,最多稍微争论一下刘悝该给个什么样的谥号。 袁逢主持了这场会议,会议上有人提出给刘悝一个稍微差一点的谥号,但是朝堂上的普遍观点认为刘悝虽然没有大的“功绩”,可作为天子,他上位之初还是有着拨乱反正、再续汉统的功绩。 所以就算不给美谥,至少也不该给恶谥。 于是大家和和气气的商议了一下,最后由袁逢拍板,给刘悝上一个中等谥号。 恭。 因为刘悝非常“谦逊”,不“争权夺利”,对待臣下非常的“信任”,愿意身体力行“圣天子垂拱而治”的理念,所以“恭”这个谥号对于刘悝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这也就是说以后的人们称呼刘悝可以叫他“汉恭帝”、“恭皇帝”或者是“孝恭皇帝”之类的。 群臣对此表示十分的认可。 大家都认为有这样一位“温良恭俭让”的皇帝是大家的福气。 到这里为止,朝堂各派系还是一团和气的,因为大家或多或少都因为皇权不振的事实而得到了不少好处。 然后,商讨进入了庙号环节。 在隋唐以前,并不是所有君王都有庙号,一般君王死后会建筑专属的家庙祭祀,但在几代之后就必须毁去原庙,而与太庙合并祭祀。 如果每个君王的庙都留下,数代之后为数众多的家庙会有祭祀上的困难。 因此除了对国家有大功、值得子孙永世祭祀的君王之外,大部分君王都没有自己专属的庙。 当然,到后期,每个帝王实际上也都有了庙号,不过因为后世皇帝谥号字数膨胀,且几乎只要是后人接位的皇帝子孙都会给父祖上美谥,故谥号实际上无法显示皇帝评价。 某种意义上更加客观的庙号反而取代了谥号起到盖棺定论的功用,所以庙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比谥号更有实际意义。 以此为代表的,在东汉时期,西汉历代帝王只有四人有庙号。 太祖高皇帝刘邦。 太宗孝文皇帝刘恒。 世宗孝武皇帝刘彻。 中宗孝宣皇帝刘询。 这四人的庙号皆经过光武帝刘秀的重新确认,得以巩固。 而作为对比的,是汉元帝、汉成帝等帝王因为功绩不显、犯有明显错误而被刘秀除掉了庙号,失去了单独祭祀的资格。 可见这一时期的庙号还是有相当的含金量的。 而东汉一朝,至今为止,有七位皇帝有庙号,光武帝刘秀,明帝刘庄,章帝刘炟,另外还有汉和帝、汉安帝、汉顺帝和汉桓帝。 没错,刘志死后也被上了庙号。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从汉和帝之后,这些帝王在有功绩的同时,也有十分明显的错误,比起西汉帝王的高要求庙号标准,东汉帝王的庙号标准显然降低了不少。 这一点在当时就为人所诟病。 尤其是汉桓帝刘志,很多人都认为他不该有庙号,作为一个掀起党锢之祸、杀害大臣的皇帝,他怎么能有庙号呢? 但是在刘宏执政初期的宦官当政时代,出于政治上的需求,刘志的庙号还是被确立了下来。 刘宏当然没资格,甚至他连皇帝的身份都没有了,但是轮到了“拨乱反正、再续汉统”的刘悝,他该不该得到庙号呢? 连刘志都能有庙号,那么对于终结宦官专政、恢复士人政治的刘悝,是不是也该有庙号呢?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就在朝堂上引起了一阵较为激烈的争论。 (本章完) 第352章 天命转移 第352章 天命转移 在这场争端中,有人认为刘悝应该得到庙号,理由就是他的上位代表着长达数十年的宦官乱政时代宣告结束。 虽然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功绩,做皇帝的时间也不长,但是他是一种象征。 这种象征,本身就有巨大的政治意义,尽管这些实际功绩基本上是袁氏家族取得的,却也不得不借助刘悝的名义。 你袁氏家族得了里子,给人刘悝留一个面子,不为过吧? 当然也有人认为,根据传统,他们应该重视且严格对待庙号的授予,严格收紧庙号的授予条件。 西汉王朝那么多有功绩的皇帝,只有四人留下了庙号,连承上启下、开启盛世的孝景皇帝都没有庙号,刘悝实际上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吉祥物,又怎么能拥有一个庙号呢? 两派人马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体现出泾渭分明的政治利益倾向,此时此刻的争论还不是利益之争,而是纯粹的就事论事,各派系的人马内部也有一些争论。 但是问题出在了袁逢自己身上。 此前,刘悝还没死,在和袁树通信的时候,袁逢得知袁树准备在正始五年或者六年的时候与鲜卑开战。 袁树预料到时候檀石槐会主动出击并州,而袁树打算在并州打一波防守反击战,利用并州主场作战的优势把檀石槐带来的鲜卑主力消灭掉,然后发起反击,北伐草原。 他预计在正始六年年中的时候彻底消灭鲜卑,把鲜卑灭族,肃清草原,然后携此威势总领幽并凉三州军事,对三州进行一番整顿,重建三州边防事宜,顺便对南匈奴、羌人、乌桓人等进行彻底的处理。 袁树认为这些部族的存在始终是不稳定因素,他计划利用良庄吸纳这些部族的人口,用分化瓦解、恩威并施的手段将南匈奴和乌桓人解决掉,再用军事手段彻底消灭羌人。 如此整顿完幽并凉三州之后,他将拥有无可争议的最强威望与军事实力,届时,他重返雒阳,就有了无可争议的继承袁逢地位的资格,就足以成就一番伟业。 哪怕最后代汉自立,也有了足够的实力基础。 袁逢对此是认可的,他相信袁树绝对能办到这一切,并且能把袁氏家族带至一个新的高峰。 所以尽管他自己没有代汉自立的想法,可是作为父亲,他产生了从现在开始为袁树铺路的想法。 他不想给刘悝庙号,他想要打压汉室的政治威望,想要把更多的功勋归给袁氏,连面子带里子,全都不给刘氏。 这样才能更好的给袁树铺路。 他想起当初在皇宫里的小道上,他和袁树之间的对话,询问袁树是不是想让他做周文王。 袁树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既然要做周文王,多多少少也要为袁树做点事情,而不是一直让袁树给自己做事情。 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周文王”呢? 袁逢开始思考。 纵观历史,能够取代之前的王朝建立新王朝的,无不是一等一的英豪人物,而且大汉至今四百余年,统治深入人心,天下人都认为天命在刘氏,若要取而代之,难度很大。 之前有过王莽这个例子,但是他失败了,身死国灭,最后刘秀重建汉帝国,这进一步增强了刘氏的统治地位,袁树若要代汉自立,就必须要从多个角度来阐述自己的正当性。 要让天下人认同。 首先武力层面是保障,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没有武力,什么都是没用的,而这一点,只要袁树能够消灭鲜卑、肃清草原、重整幽并凉三州,那么整个天下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会拥有最强的军队,最强的武力,最强的战将,谁敢不服,直接出兵剿灭。 既然硬实力没有问题,就要轮到软实力了。 袁氏家族威望很高,有天下仲姓的声威,自身具备一定的海内人望,这为他们代汉自立打下了一定的基础,但是这还不够。 这个时代的人们相信天命,纯粹的武力不能成为一个王朝的基础,袁氏取代刘氏,总要有一个大家都能信服的说得过去的理由。 人家汉高祖斩白蛇起义,从秦末农民大起义之中脱颖而出,击溃项羽,最终拥有了天下。 这一系列的过程与之后的白马之盟确立了刘氏的超然地位,文景之治确立了刘氏的统治基础,再通过汉武帝时期的理论构建搭建起了服务于刘氏的统治理论体系。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刘氏也了几十年时间才勉强从法理上确立了他们的统治地位。 但是这并不稳固。 所以在西汉末年,刘氏经历了第一次天命危机,从而暂时失去了皇帝之位。 多亏夺取天命之人王莽的原教旨主义操作,又有大魔导师刘秀挺身而出、再续天命,两人协力,解决了汉室刘氏的第一次天命危机。 其后,再由汉章帝刘炟通过白虎观会议加强了刘氏统治天下的理论体系,修补了西汉石渠阁会议留下的理论漏洞,正式创立了东汉神圣帝国,为东汉帝国万世一系提供了理论依据。 奈何东汉帝国没有这个气运,刘炟之后,幼帝、外戚、宦官接连搞事,硬生生把神圣帝国的理论体系弄得千疮百孔,学术思想界闹出了巨大的不确定性。 于是从汉桓帝执政后期开始,随着第一次党锢之祸的爆发,汉室刘氏第二次天命危机正式爆发。 随着刘志的去世和刘宏的上位,以及第二次党锢之祸爆发,汉室刘氏的第二次天命危机步入高峰期,这次天命危机以袁氏诛灭宦官、废黜刘宏为标志,暂时陷入了低潮期。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波天命危机还没有结束。 因为所有权力掌握者和资源掌握者都很清楚,让这一次天命危机陷入低潮期的缘由,是袁氏。 刘氏家族并没有出现第二个刘秀,并没有诞生第二个天降猛男、大魔导师,反而是由天下仲姓袁氏出面,名义上解决了尖锐的矛盾。 可实际上大家都很明白,汉室的天命危机正在继续酝酿之中。 诛灭宦官集团,只是初步压制住了天命危机的爆发,然而压制不是解决,人们的心中并没有安定下来。 随着袁逢的掌权、袁树的崛起,已经有为数不少的人在心里犯嘀咕了。 大汉四百年江山,走到现在千疮百孔、步履蹒跚,若非袁氏仗剑而起、诛灭宦官,那么现在整个天下会是什么样子,谁都不好说。 上一次挺身而出的是刘秀,他给汉室续了一百多年的命,而这一次挺身而出的,却是袁氏。 难道说,天命已经从汉室刘氏身上转移到了袁氏身上? 这种说法其实在正始二年下半年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随着袁树北上并州、打败鲜卑入侵开始,这种说法又开始逐渐在雒阳民间传播开来。 主要还是袁树的一系列操作太过于逆天、传奇。 十二三岁当大辩经师,十七八岁当大政变师,现在二十一二岁又开始当大北伐师,这不比你刘秀一个大魔导师来的牛逼? 那么年轻就那么雕,谁敢说未来他不会搞个大天命师来当当? 那皇位还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而且他现在这个权势、地位、声势和追随者的数量,还有在并州搞起来的风风火火的大建设计划,谁敢说袁树就是池中物? 这年头的人们不擅长从事物的本质出发去探究原因,也不认为这个世界就是物质的,所以一旦发现了特别神奇、不可思议的事情,不会去探究其本质,而是立刻把思维转向怪力乱神。 他们可不认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不会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一定是天命! 一定是天意! 一定是神神鬼鬼的东西才导致了这个情况! 所有无法用当前生产力水平解释的东西,全部归于上天! 所以不知何时,【天命归于袁氏】的说法已经悄然诞生。 袁逢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反正他从未授意部下去宣传这种说法。 袁树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什么时候诞生,他也没有授意他的部下去宣传这种说法。 贾诩也表示不解,他还没来得及想到要宣传这种说法,在他看来,如果袁树想要那个位置,他直接提刀宰了刘悝就行了,大不了时候把罪责推到某个倒霉蛋身上。 程立表示为此事负责。 因为这个说法的源头就是他,就是他安排手下密探组织在雒阳市井首先开始传播这个说法的。 从他的视角来看,除了袁树,没有人配得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人配得上皇帝这个至高无上的职位。 只有袁树才是天命所归。 所以虽然袁树没有明确表示过他的志向,但是程立从与袁树相处的点点滴滴之中摘取出精华片段拼凑在一起,敏锐的察觉了袁树的本意,窥探到了袁树的最终需求。 所以,他决定提前做点什么,从现在开始,从脚下开始,为瓦解刘氏天命、塑造袁氏天命打下基础。 从正始三年到正始五年,程立一直都在暗中从事这项任务,不仅在雒阳和三河之地传播,还派人在关中、豫州、兖州、青州、徐州、冀州等地传播这一说法。 (本章完) 第353章 汉室刘氏的天命危机 第353章 汉室刘氏的天命危机 这种说法的出现在无形之中助推了汉室刘氏的天命危机的发酵,使得宦官集团被诛灭之后的各方势力利益苟合期大大缩短。 以至于到了正始五年刘悝去世的当下,这利益苟合期已经走到了尽头。 于是,以刘悝是否该有庙号这件事情的争端为标志,汉室刘氏第二次天命危机的第二波爆发期正式开始,而幕后推手程立也在这个时候继续推波助澜,为历史的进程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给袁树送去了刘悝已死的消息之后,程立又单独上了一道表奏。 内容是关于除掉和帝、安帝、顺帝、桓帝四代帝王庙号的建议。 程立认为按照光武帝对西汉诸帝的评判标准,整个东汉建立以来,也只有光武帝、明帝和章帝三人有资格单独立庙,后面的几代天子虽然也有些供给,但是较之景帝、昭帝如何? 既然远不如,还有很大的过失,又怎么有资格立庙呢? 应该将他们的庙废除,全部移入太庙之中,无需单独奉祀,如此可以省去大量额外的祭祀费用以补贴国用。 程立本身就是专门负责投递奏表的,所以他的这封奏表是直接由他本人递到了袁逢面前,然后请袁逢当场去看。 袁逢本来还有些奇怪,打开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淡定的程立,略一思索,便强压着心中惊讶继续阅读,一字一句,生怕遗漏。 读完之后,他放下了手中竹简,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程立。 “程仆射,你的这份奏表事关重大,并非是我一人可以决断,若真的要付诸实施,非要经过群臣商议不可,而一旦交给群臣商议,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程立面色不改,依旧淡定。 “下官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无非是一群沽名钓誉的虫豸气急败坏、喑喑狂吠罢了,可是自商以来,为历代帝王立庙之事无不是慎之又慎,可得立庙者,无不是功勋卓著、彪炳史册之圣君。 孝和、孝安、孝顺、孝桓固有功勋,然比之孝景、孝昭何如?以孝景、孝昭之功,尚且不得立庙祭祀,更何况是四代先帝呢?吾辈为臣者,不能为了谄媚君主就罔顾事实,将一切尊荣加诸于君主之身。 古人说,德不配位,必生灾殃,若君主功绩不足而得以立庙,后人观史得知,必然嘲讽君主好大喜功,让君主蒙受不白之冤,这难道是吾辈臣子该做的事情吗?下官言尽于此,愿司空明察!” 袁逢沉默了一阵子,琢磨了一阵。 程立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很合乎情理的事情,这种说法拿出去,就算是在辩论场上,这也是一个很有分量的论点,想要驳倒,难度很大。 因为废除庙号的事情,光武帝刘秀已经做过了,把光武帝拿出来做论据,含金量是杠杠的。 而且说起来,这个事情也正好契合了袁逢的需求。 袁逢想要为袁树铺路,想要为袁树代汉自立创造优越的舆论氛围,这一方面需要袁树自己支楞起来,一方面也需要外援从旁辅助,把取而代之的对象给狠狠地贬低,在舆论上打败对方。 有庙号的帝王多了,就意味着这个王朝有功劳的帝王多,明君多,天命眷顾,这是一种政治象征。 有庙号的帝王少,那就说明明君少,天命不眷顾,统治基础薄弱,容易动摇。 这对于一个王朝的长治久安来说,是比较不利的事情。 所以同一个王朝统治期间,很少会有帝王主动取消先帝的庙号,除非对方实在是太不当人、天怒人怨。 刘秀取缔的从实际上来说已经算是前朝帝王的庙号了,且取缔者多是导致西汉末年乱局的罪魁祸首,是导致西汉皇室失去天命的罪人,把他们取缔了,符合当时社会的需求,更能凸显刘秀的不容易。 但是程立要做的,是在东汉帝国存续期间,取缔东汉帝国前面四任皇帝的庙号,否认前面四代帝王的功绩,贬低东汉帝国这个统治集团的含金量。 他们还没有失去天命,他们统治期间,东汉帝国并未走向没落,安帝、顺帝还颇有些中兴的味道。 所以要是取缔他们的庙号,就更有削弱汉室刘氏的天命、动摇其统治基础的意味。 这政治意味非常的浓厚,只要满朝文武不是傻子,一定能看得出来这里头蕴含的强烈的政治象征,一定能够感觉到袁氏这样推动此事的进程究竟是什么目的。 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把袁氏想要取代刘氏的心思摆在明面上让人品评了吗? 这合适吗? 袁逢犹豫不决,想了一阵,重新看向了程立。 “这件事情,你和子嘉商量过吗?子嘉知道吗?” 袁逢知道袁树和程立之间的关系,知道程立是袁树忠实的狗腿子,如果是袁树想这样做,那袁逢就会认为这是袁树已有了必胜的把握,那推行下去、交给群臣议论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袁逢没想到的是,程立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了。 “袁公,这件事情,公子他并不知情,这是下官自己的想法。” 袁逢顿时一愣,而后皱起了眉头。 “程仆射,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和子嘉商量一下就来见我,不担心子嘉知道之后怪罪于你吗?而且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没有子嘉的首肯,其他人会怎么看待呢?我认为你还是与子嘉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说着,袁逢就要把这份表奏还给程立。 结果程立立刻向前几步,跪坐在了袁逢对面,向袁逢进言。 “袁公,公子在并州忙碌于军务、政务,分身乏术,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管顾雒阳的事情呢?公子把下官留在雒阳,就是对下官的信任,就是让下官为公子分忧,如果下官做不到,岂不是愧对公子的信任吗?” 袁逢看着一脸激昂之色的程立,心中颇为惊讶。 “程仆射,你说的有理,可这件事情太重要,关乎全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让子嘉知道,不合适的。” “这份表奏一式两份,下官已经派人送了一份往并州去,公子会知道的。” 程立低声道:“但是下官更希望的是,公子得知之后,袁公已经将这件事情做成了。” “你……” 袁逢紧锁眉头,十分意外地看着程立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立深吸一口气。 “袁公,敢问袁公是否知晓公子有代汉自立的志向?” 程立问得那么直接,顿时把袁逢吓了一跳,赶快环视四周,见四周无人,忙道:“噤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如何能说出来?你是想被诛灭三族吗?” 程立却只是看着袁逢。 “袁公,下官以为,公子对您并没有隐藏的心思,公子心中所想,您必然知道,是吗?” 袁逢逐渐冷静下来,深深地注视着程立,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点头。 “看起来,子嘉对你确实非常的信任啊,这种事情都能和你说。” 程立闻言,顿时满脸的骄傲之色。 “不瞒袁公,公子与下官多次同床共枕、抵足而眠,畅谈天下大事,而这些事情,公子并未隐瞒过,一并告知下官,所以,对公子的恩德,下官愿以性命相报! 而正是因为如此,下官才有这样的决意,才愿意为公子的大业做一些事情,就是不知道袁公是否知道公子的志向、又是否愿意支持公子的志向。” 袁逢抿了抿嘴唇,思量片刻,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没错,我知道,子嘉并没有隐瞒过我什么,当初,我问他是不是想让我做周文王,他点头了,说他想让我做周文王,而他自己则有武王的志向。” 程立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袁公一定是愿意的,是吗?” 袁逢长叹一声。 “为人父者,又如何能够对儿子的请求熟视无睹呢?子嘉从小聪慧,给我带来了太多太多的欢欣,更是袁氏未来的希望,从未让我操心过,现在他对我有所求,我当然只能答应。” “既然如此,袁公,何不为公子扫清阻碍呢?” 程立低声道:“公子有公子的事情要做,公子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能够顾全到方方面面,所以我作为公子的心腹,为公子解除忧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我又听说,父母之爱子,当为其计深远,袁公深爱公子,既如此,就更应当尽可能的为公子减少阻碍,如此不仅是为了公子,也是为了袁氏的将来,难道不是吗?” 袁逢被程立彻底说服,无奈地笑了笑。 “程仆射所言,都是对的,这正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子嘉有你这样的心腹,我是放心的,今后就算我不在了,有你这样的心腹辅佐他,帮助他,我也可以放心了。” 程立闻言,立刻端正衣冠,向袁逢行礼。 “立此生都将为公子大业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死方休!” (本章完) 第354章 我的继承者,只能是子嘉 第354章 我的继承者,只能是子嘉 对于程立的表态,袁逢很是高兴。 能够有如此愿意为主上分忧的部下,他是真的为自家好大儿的驭下能力感到骄傲。 随后,两人便开始商量这件事情具体该怎么操作。 取缔四名本朝皇帝的庙号,虽然不是不能操作,但是理由要充分,要能够服众,还要有足够多的人愿意支持。 并且对于意料之中的反对者也要有所准备,要能够应付反对者的进攻。 袁逢不太善于斗争,也不是很喜欢斗争,所以把希望寄托在程立身上。 程立十分善于斗争且乐于斗争,于是他立刻为袁逢分析了一下眼下的局势。 他认为当下整个朝堂上下大部分的势力都属于袁氏,只有少部分势力不在袁氏的控制之下,比如那群忘恩负义的党人。 只要袁氏的势力基本上认同,那么党人就算不认同也没有办法,因为袁氏的人比较多,他们占据多数权力位。 而袁氏的力量中,程立可以保证,属于袁树的派系都会支持这一决定。 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关乎到袁树的功业,更是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在一心会集团之中,几乎所有人都把袁树放在第一位,所有人都认同没有袁树就没有他们的未来,他们已经和袁树深度绑定,哪怕是改朝换代的事情,程立都敢保证百分之九十九的支持度。 剩下那百分之一里估计还有百分之九十九是中立者,至于反对者…… 只能说一心会集团的筛选机制并非百分百有效,如果真的出现了反对者,也不能说就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情。 但是对于一个政治团体来说,一心会集团的向心力、凝聚力真的已经是t0级别的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袁逢这边。 汝南袁氏的那些门生故吏们是否会支持这一决断,这关乎到袁逢对汝南袁氏所属势力的控制力。 这个势力团体的规模太大,尤其在袁氏主张朝政之后更是大规模上位,权力膨胀,规模膨胀,今非昔比。 袁逢当然很自信的表示只要他发话了,提前准备好了,那么袁氏门生故吏们一定会支持他,但是程立却并不这么认为。 “袁公,关系到改朝换代之事,还是要谨慎一些,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这固然是优势,但是他们是否愿意帮助袁氏改朝换代,恐不能直接认定,怕是不支持的人会比较多。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这件事情能够帮助袁氏筛选出绝对支持袁氏的忠良和心怀异志、不愿追随袁氏的叛逆,尽早将这样的人剔除出去,对于公子来说很有必要。” 袁逢对程立的说法不是很认同。 “袁氏对于这些门生故吏都是有恩的,且他们都是因为袁氏才有了今日,如果不跟随袁氏,他们难道还有前途吗?我不认为他们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 “他们跟随的是袁氏,而不仅仅是公子。” 程立轻声道:“袁公,您有二子,除了公子之外,还有嫡长子袁太仆,如果说您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袁氏,那么袁氏门生故吏自然不会抗拒,但如果说您为的是公子,您觉得,会不会有人质疑呢?” 程立这番话一问出来,袁逢立刻就不说话了。 他意识到程立说的是对的,是有道理的。 在袁氏集团这个大而化之的团体里,是否有其他细小的分支且不说,首先有两个团体的存在是绝对的。 支持袁树的,还有支持袁基的。 袁逢心里清楚,这些年里他明里暗里多次表示自己要废长立幼,把地位传承给袁树而不是袁基,支持者不少,但并不是没有反对者。 那些质疑他废长立幼行为会带来祸端的人并不少,长幼有别这个概念实在是太过于深入人心,就算袁树的能力再强、袁基再平庸,也不能说服这些人转变立场。 因为大家都很喜欢稳定,不喜欢变数。 袁树显然就是那个变数。 因此在袁氏家族内部高层中,以及和袁氏家族关系比较近的一些有实力的家族高层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于袁逢有废长立幼这一倾向是相当不满甚至是反感的。 一般来说搞政治的都是地位越高越保守,那种喜欢变革的反而是极少数,眼下袁逢要是想废长立幼,在高层圈子里的支持者还真不多,反对者必然是一大票一大票的。 底下那些跟随的家族也会担心袁氏废长立幼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担心各自家族的秩序都要受到影响。 不过在这一点上,袁逢还是很清楚的。 袁树不在雒阳的这几年,袁基和袁绍相继返回了雒阳担任职位,袁基成为太仆,袁绍也成为了中高级军官,各有各的事业,都在雒阳常驻了。 于是袁基和袁绍时不时的就会带点礼物过来拜见袁逢,与他闲话家常,或者说一些小时候的趣事,以此讨袁逢的欢心。 当然,这是有用的。 袁逢到底是他们的父亲,他们如此讨好,袁逢又怎么会毫不在乎呢? 所以袁基与党人之间的活动,还有袁绍的职位与人际来往,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袁逢有意无意的忽视。 但是这个时候,袁树与袁逢之间的通信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每一次通信,袁树都会特意在最后加上一句“问兄长安”“问仲兄安”之类的,表达自己对袁基和袁绍的问候。 袁树这一手就特别的心机了,说他是个心机boy也没有任何问题,句句不提袁基和袁绍,却在最后加上两句问候。 不仅如此,袁树还会时不时地给袁逢送一些礼物,然后也会顺便给袁基、袁绍带一些礼物,三人一起赠送。 袁树非常清楚,这两位兄长要是想要撬动一些权力缺口,钻一些空子,十之八九是要朝着他这个角度去发力的,势必会对他造成一些影响,或者有意无意的攻讦。 那无所谓,我就问候你们,给你们送礼物,比你们更猛烈、更频繁、更纯粹的打感情牌,不参杂任何的利益。 还全都放在袁逢的眼前。 我人不在,但是我的心一直与你们同在。 于是当袁基和袁绍有意无意的流露出对袁树权力太大的“担忧”的时候,想要为袁树“分忧”的时候,就会引起袁逢心中的警惕,他就会瞬间想通这一切,想起他对袁树的承诺与未来的安排。 于是袁基想要为自己的一些亲信和党人子弟谋取尚书台和通政司的职位,就被袁逢回绝了。 袁绍想要为自己的亲信谋取越骑校尉这一职位的事情也被袁逢否决了。 两兄弟无论怎么讨好,怎么打感情牌,最后都会落到谋取利益这个方向上,而一旦到了这个方向上,袁逢就会瞬间警惕起来。 小儿子对他的问候全都是情真意切的,没有任何附加要求。 而袁基和袁绍的问候就总是带着些功利的味道。 袁逢顺理成章的就忘记了袁树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东西、而袁基和袁绍啥都没有的事实。 所以时间一长,袁基和袁绍就无奈的发现他们打出去的衣炮弹不好使了,袁逢非常鸡贼的把衣舔掉,炮弹扔回来不要。 你说哪有这样当爹的? 袁基和袁绍对此颇有微词,对袁逢的讨好与孝敬的频率缓缓降低,结果这就进一步引发了袁逢心中的不满。 哦,我给你们东西,你们才孝敬我,我不给,你们就不孝敬我? 好啊,真是好大儿啊! 一念至此,袁逢的意志就更加坚定了。 “有人反对是必然的,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的继承者,只能是子嘉,而不会是其他人,稳定固然重要,但是与存亡相比,难道还能更重要吗?” 漂亮! 袁逢这样一说,程立就知道,袁逢是彻底想通了,并且意志非常坚定。 事情本来就是如此,先有存亡,才有秩序和传承,要是连存亡都不顾,一定要秩序和传承,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大家一起完蛋。 不,说不定是袁氏最先完蛋,其他的人搞不好还能得到优待。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能被众议所裹挟,一定要坚持己见,一定要独断专横。 那些打嘴炮的不去管他。 那些想要行动的坚决镇压! 是,作为领袖家族,为底下人考虑、顾全大局是有必要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袁氏的存亡才是第一位! 袁基,他根本撑不起在这个位置上的袁氏家族! 能撑起来的,只有袁树! 袁逢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更改。 既然如此,程立也就放心了,袁逢是一个可以信赖的队友,只要他的意志坚决不被动摇,那么袁基就不可能有翻身的可能性,那些袁氏家族旗下的势力终将归于袁树。 于是程立进一步向袁逢进言。 “如果您已经决定,就应该尽快确立公子的地位,让其他人收起左右逢源、首鼠两端之心,结束争端与内耗,集中全力应付外敌,这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如此,才能为公子铺好一条路。” 袁逢闻言,思量片刻,又有了疑问。 “如此说来,我要做两件事情,一是取缔四位先帝的庙号,二是确立子嘉的继承人之位,这两件事情谁在先,谁在后呢?” 程立笑了笑。 “其实无所谓先后,这两件事情互为表里,且都是您应该去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既然如此,就把这两件事情当作一件事情好了,反正早晚都是一样的。” 袁逢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 “说的也是,这两件事情互为表里,都一样,横竖躲不过去,不过……程仆射,子嘉还真是慧眼识珠,能选中你这样的良佐为他费尽心力,甘愿身陷险境,就这一点来说,我也是远不如子嘉,更别说他兄长了。” 程立闻言,正色道:“公子的确有识人之明,能够发现有才能的人,无论他是否出身低微,都能将其简拔,相较于家世,更看重才能,如此才有那么多人甘愿为公子效死。 下官出身低微,更多同僚也是一样的出身低微,但是公子却不在乎,礼贤下士,善待我等,从未盛气凌人,使人心悦诚服,所以不单单是识人之明,更是待人以诚。” 袁逢深吸一口气,十分感慨。 “对待属下有如此气度,我这个做父亲的,反倒不如儿子,也难怪我要做周文王,而子嘉才是周武王了……” 程立闻言,笑了笑。 “武王虽然英勇,但是没有文王之奠基,也就难有武王之克殷,文王为武王积攒了足够克殷的基础,而袁公也能为公子积攒足以应付全局的根基,这不仅是作为父亲之爱子,更是袁公的韬略。” “哈哈哈哈哈哈!” 袁逢明知这是程立在恭维他,但这这些话就是越听越舒服,越听越愿意听,就更是感慨于袁树对属下的识人之明与诚心了。 (本章完) 第355章 开启袁氏的代汉之路 第355章 开启袁氏的代汉之路 此后,袁逢便与程立细细商议了要做的事情以及一些突发状况的应对方式。 等商议的差不多了,袁逢心里有底,便让程立返回,去联系袁树那边的部下们,让他们统一认知与口径。 程立点了点头,很快便找到了贾诩,将这件事情与贾诩分享了一下。 贾诩与程立多年配合,颇有些默契,关系处的也不错,得知此事,颇为惊讶。 “不想你居然能说服袁公!我还以为这件事情必须要让公子来说。” “公子日理万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等身为臣属,就应该为主分忧。” 程立缓缓道:“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是有些难度的,别的不说,袁太仆那边就是个问题,这些年,袁太仆与党人们走的很近,他们的心思也越发的明显,无非就是想扶持袁太仆登位。 而袁太仆这边除了党人,还有袁本初为之羽翼,袁本初之妻乃李膺之女,在党人中颇有声势,这两兄弟联手对抗公子,倒也的确是有了一些势力,不得不防。” 贾诩点了点头。 “此前,袁司空一时不察,让袁本初领兵平叛,掌握了一些兵权,眼下看来,他们这也算是文武兼备了,依我来看,咱们最先要做的事情,还是要把袁本初的兵权拿掉,不能让他继续掌握一支人马了。” 程立对贾诩的意见很是赞同。 正始四年年中的时候,颍川郡和汝南郡出现了一些盗贼、山匪作乱,朝廷决定讨伐。 当时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太尉段颎,段颎也请兵出战,袁逢答应了。 结果没成想刚刚结束太守任期、返回雒阳担当议郎一职的袁绍也请兵出战。 袁逢考虑到袁绍在太守任上有过几次领兵平定叛乱的成功经验,也是出于对袁绍的一点愧疚、补偿心理,便允许袁绍以校尉的身份随同段颎出兵讨伐叛乱。 之后叛乱顺利平定,袁绍也立下了一些战功,待他返回,袁逢便让袁绍担任长水校尉的职位,掌握了北军五营当中的一营兵权。 袁逢当时还没有想到袁基和袁绍居然凑到了一起,关系颇为亲近,等此后袁隗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点小错误。 但是袁绍立下功劳,也没有犯错,无端拿掉他的职位显然不合适,袁逢也就没有动手,但是为了警告袁绍不要乱来,便找来袁绍,明里暗里的警告他不要和袁基凑的太近。 后面袁绍的确是在明面上减少了和袁基的往来,但是暗地里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袁基,使得袁基对袁逢更生不满之感,愤恨之情油然而生。 这件事情倒是没人知道,贾诩和程立也不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贾诩和程立把袁基袁绍看作穿一条裤子的人,一起警惕他们。 此番,按照计划,是要让袁逢先去告诫袁基,或者说劝说袁基主动让出继承人的位置,让袁逢可以顺利的将继承人的位置确定给袁树,届时也可以让袁基获得一个退位让贤的美名。 然后袁逢再宣扬一下【兄弟情深、兄友弟恭】的概念,让外人觉得袁氏内部和谐美满,进而让袁树善待袁基,确保几个儿子之间不至于走到关系破灭的那一步。 虽然程立觉得这么搞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袁逢毕竟是一位父亲,他对袁基还是有感情的,不希望袁基袁树会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互相敌对乃至于兵戎相见。 他不希望袁氏家族闹出内乱以至于骨肉相残,所以还是希望能够和平解决此事。 等袁逢和平解决这件事情之后,稳定了袁氏内部的关系,再集合袁氏内部的所有力量一致对外,把程立上表建议的事情办成,开始着手削弱汉室刘氏的统治根基,正式为袁树铺路。 也就是正式开启袁氏的代汉之路。 如此,也算是他们这些做臣属的能为袁树办成了一件事情。 “公子待我等甚为亲厚,而我等却甚少能为公子办成什么事情,此番大事若成,也算是回报了公子的大恩大德,所以此事我无论如何也要办成,外人如何阻拦且不说,但是内部如有人敢于阻挠,我定不饶他!” 程立的眼中闪出点点寒芒。 对于程立的这种决意,贾诩也是认同的。 他们这些人受到了袁树太多的优待和提拔,一路走来,如果没有袁树,他们根本走不到这里,也不知道还要经受多少苦难。 现在袁树自己在北边吃苦受罪、顶着鲜卑的威胁打生打死,而把他们这些部下放在雒阳享福,要是连这点事情都不能为袁树做了,他们干脆集体自刎算了! 外部的困难暂且不说,最多重拳出击、铲除充值,可要是内部也出现了蛀虫、败类,那可就是天诛级别的事件了。 别说程立会做些什么,贾诩也不会手软,他可是凉州修罗场里成长起来的人,脑子聪明不假,手上功夫也绝对不弱。 不过想到这里,贾诩忽然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仲德,这件事情,你告诉了公子没有?你不会瞒着公子办事吧?” 程立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会瞒着公子,我只是告诉公子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为他做成,请他不要担心,至于公子会怎么想,甚至会不会回来一次雒阳,我也不知道。” 贾诩听后,没有再说什么。 只要袁树知道这件事情,他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袁树确实知道了这件事情。 程立告诉他刘悝死了之后,他接到了程立送来的又一封信件,信中,程立明确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和盘托出,全都告诉了袁树。 还说这是他们这些做臣属的想要主动为袁树做的事情。 他们深受袁树多年栽培之恩,实在是无以为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袁树的恩德,希望袁树不要怪罪他自作主张。 袁树一开始有些惊讶,不过想到这件事情是程立主动要去做的,他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办成,能不能在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成功,的确不太好说。 袁基和袁绍现在全都在雒阳,这几年他在北边搞大经营,袁基和袁绍在雒阳也没闲着,程立每个月都会给他送消息,把袁基和袁绍在雒阳做了什么全都告诉他,所以这两人一直都在袁树的监视之下。 他们兄弟联手,亲近党人,结交名士,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给党人子弟安排职位,与袁树的一心会集团在袁氏集团的大框架之中展开了一定意义上的竞争。 袁树为一心会集团争取了大量基层职位,使得大量一心会员得以出任基层职位、锻炼自己的能力,但是占据的位置太多了,也会惹人嫌话,对长远发展不好。 所以在袁树的指示下,一心会集团做了一些退让,让出了一些职位交给袁基和袁绍,但这并不是认输,而是从长远发展考虑。 但是这也在某种意义上助长了袁基袁绍以及党人集团的嚣张气焰,随后,他们进一步向兵权伸手,让袁绍以军官的身份随着段颎南下讨伐叛乱,结果还真让袁绍获得了一些军功,得以出任长水校尉。 说实话,袁绍是有点军事才能的,尽管段颎有意限制他,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不让他上战场搏杀,但是他还是找到了机会立下了功劳,钻了段颎的空子,让段颎十分尴尬。 现在这两兄弟在政治层面有一些势力,在军方还有了一支人马听命行事,显然是经营出了一番气候。 要是袁树自己下场与他们争斗,这兄弟两人绑一起再乘以十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袁树现在不在雒阳,一心会集团最大的杀器用不上,只靠程立和贾诩这两个一千石官员,真的能办成此事吗? 袁树觉得不好说。 但他也不是很担心,因为毕竟是程立和贾诩,这两位著名的狠人,不缺计谋,也不缺决断力,真要惹急了,这两人完全有胆量下狠手,甚至是下死手。 因此袁树回信给程立,让程立确保袁基和袁绍的生命安全,不要闹出这两人的人命,然后任命程立为一心会第二副会长,正式把一心会在雒阳的全部权限交给了程立,助力程立办事成功。 属下充满了主观能动性,想要主动为他这个当老大的办点事情,他虽然人不在,但是也不能不做点什么,一点权力还是要给的。 此前他和卢植都在并州,一心会在雒阳的总部分成了四个班子各自管事,没有统一的领导,而现在袁树觉得是时候集中力量办大事了,是时候集中一心会的力量,让袁树看看自己这么多年的投入是否值得了。 至于他本人是否会返回雒阳…… 袁树觉得,有待商榷。 刘悝之死不重要,刘礼登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政治风波能否以自己的全胜而告终。 如果说程立真的能办成此事,能够击败袁绍和袁基以及那些党人,那袁树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必要回去了。 感激的属下想要回报恩情、年轻的部下想要建功立业,作为领袖,他应该给这些人一些机会。 但是如果程立办不到,他尚且不能成功对抗那些人的联手反击,那么袁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回去一趟的。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部下失败吧? 至于并州局势…… 以及随时可能南下的檀石槐…… 袁树觉得还是加强防御和探查,希望檀石槐不要那么快南下,但他真要南下了,也确实没办法,只能随机应变。 而另一边,在雒阳,被程立说的心潮澎湃的袁逢终于下定决心,要真正去做好自己这个“周文王”的职责,为好大儿袁树真的做点什么事情。 这个儿子给了他太多感到骄傲的事情,这一回,他希望能做个让儿子感到骄傲的老爹。 尽管他需要面对的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多少有点尴尬,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儿子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还真是让他感到不满。 他三令五申,多次告诉袁基不要和那群党人走得太近,虚与委蛇就可以,不能和他们真的混成一团,可貌似袁基并没有完全听他的话,还是和那群党人打得火热。 雒阳城里不单单只有袁树有自己的情报队伍,袁逢其实也有,当他特别关注起袁基与党人们走得很近这件事情之后,袁基在这他这个老爹面前就几乎没什么秘密可以说了。 再说了,袁基也的确没什么保密意识,更没有什么情报意识,很多事情都依靠他的盟友、部下们,而不是他自己。 所以当他被袁逢喊到尚书台办公室里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袁逢喊过来。 然后,他就被袁逢绷着脸斥责了一顿。 (本章完) 第356章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第356章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袁逢对袁基的不满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累积的。 最开始,袁逢还能容忍袁基的一些行为,可是随着意志的不断坚定,袁逢已经不打算继续容忍了。 现在,就是摊牌的时候。 “让你不要和那群党人走的太近,你只当作耳旁风,他们难道是什么好人吗?为父当年一时不察,让他们回了雒阳,以致处境相当不妙,若非子嘉出手收拾了张俭,为父当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这群党人有很多人都是不知恩义的,他们只觉得他们的一切都是应得的,甚至远远不够,无论你给他们多少,他们都不会感激你,该背叛你的时候,还是会背叛你!还会把你污蔑成逆贼!” 袁基脸色一白,知道自己和党人私下里继续交往的事情还是被袁逢知道了,顿时有些慌乱。 “父亲,儿并没有和那群党人同流合污,儿只是把他们当作普通朋友,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往来。” “普通朋友?” 袁逢冷笑道:“普通朋友会让你帮他们给自家子弟谋取职位?你还那么用心用力的给他们谋取职位,这是普通朋友之间会做的事情吗?你这样做,是把他们当作普通朋友?” 袁基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老爹连这个事情都知道了! “父亲,您……您都知道了?” “为父不说,不代表为父不知道!” 袁逢摇了摇头,越看袁基越觉得不顺眼,越看袁基越觉得这不该是自己的种。 怎么如此蠢笨不堪? 就这样还想利用党人帮自己和袁树打擂台? 唉! “你做的很多事情,为父都知道,但是为父没有明说,是在顾全你的面子,是在顾全父子之间的情分!你是我嫡长子,我才对你如此宽厚优容,却不曾想,你竟然如此愚笨!” “父亲!儿……儿并不是……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 袁逢怒道:“让你做的事情你不做,不让你做的事情你瞒着为父去做,你帮那群党人子弟谋取职位,给他们那么多好处,他们回馈给了你什么?除了口头感谢,还有什么更加实际的?” “这……这……” 袁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总不能说他不需要什么物质上的感谢,他需要的就是这群党人加入自己的派系,成为自己的人,然后在自己和袁树争权夺利的环节中帮助自己,让自己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而这,基本上已经是他们之间的共识了。 袁基当然也不是低能儿,他是个正常人,他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给什么人谋取好处,政治场可不是慈善机构,不讲献爱心的。 那些党人得到了他的关照,自然会在政治场上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帮助袁基抗衡袁树,也会在实际层面动用他们的家族资源对抗袁树的一心会集团。 这一个好汉三个帮,袁树有个一心会集团,他袁基怎么能没有小弟呢? 但是这种话,他怎么能在袁逢面前说呢? 袁逢偏心袁树的事情整个雒阳城都知道,他要是说出来,袁逢肯定生气,到时候自己谋划的一切不是都完蛋了吗? 于是袁基只能忍气吞声,任由袁逢责骂而不敢还嘴。 袁逢见他不说话,恼火的同时,也更多了一份气愤。 “你不要以为为父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又在谋划些什么,为父说了,为父不向你问罪,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袁基闻言一愣,颇有些疑惑地看着袁逢,不知道他的意思。 袁逢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所为的,不就是要引党人为臂助,帮你争夺继承人之位吗?你知道为父倾向子嘉,欲以子嘉继承家主之位,你不甘心,所以才四处寻求帮助,不是吗?” 袁基的脑袋“嗡”的一下就一片空白了。 袁逢的话就像是一柄铁锤一样狠狠的砸在了他心上,把他砸的摇摇欲坠、支离破碎。 他惊讶于袁逢对他的所作所为如此清晰。 震惊于袁逢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更惊恐于袁逢与他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件事情本身的用意。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直接让他大脑宕机了。 看着袁基震惊的模样,袁逢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和不忍,但是很快,程立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回响起来。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些事情,他这个当爹的必须要做到,而不能交给袁树这个做儿子的来处理。 他不能让袁树背负那么多的骂名。 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袁基面前,在袁基反应过来、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伸手拍了拍袁基的肩膀,抢先把话说出了口。 “基,为父知道,这么些年来,所有人都在告诉你,你是为父的嫡长子,是注定要继承为父的位置的,确实,照理来说,这个位置是应该留给你,你的确应该是为父当仁不让的继承人,但是,情况不同了。 如果说袁氏还是从前的袁氏,那为父不会动这样的心思,家主的位置是你的,家业也是你的,但是问题在于,袁氏已经不是过去的袁氏了,袁氏今非昔比,袁氏已经执掌天下大权、架空天子了! 袁氏现在不是纯臣,而是权臣,还是架空天子的权臣,你懂吗?架空天子的权臣,与造反的叛逆之间,只有一线之隔,甚至就在为父的一念之间,一念之差,就是汉臣和汉贼之别了。 正是因为如此,为父的继承人所要继承的不单单是家业,更是整个大汉国一十三州,整个大汉国一十三州都在为父的肩上扛着,而为父一旦不行了,这担子就要交给下一任家主。 他要担着袁氏家族,更要担着整个天下,要面对整个天下全部的问题,所有的质疑,更有数之不尽的挑战,而这些事情,你能做到吗?你能处理好吗?你能镇压全天下的逆贼吗?” 袁基愣愣地看着袁逢,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压根儿没有听全了袁逢的话,袁逢这一番话,他只听明白了一个意思。 袁逢告诉他,袁氏家族下一代家主不是他袁基,而是袁树,这是定下来的事情,改不了了。 废长立幼,已成定局。 他的心碎了。 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泪水夺眶而出,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袁逢低下头看着袁基的模样,心下也有些不忍,但是话都说出了口,他当然也没有什么退路了。 他反而更加的冷静了。 于是他蹲下身子,直视着袁基。 “基,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为父会把位置传给子嘉,传给你弟弟,而不是你。” 袁逢的这番话就像是在袁基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又狠狠地刺了一刀,还是特别精准地刺到了他的心趴上。 他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仿佛整个身体都坠入了冰窟,明明还不是寒冬腊月,他却感到遍体生寒。 而也正是这深深的一股寒意,将他的大脑从宕机状态强行唤回了正常状态。 他一边流泪,一边直视着袁逢,强忍着心中惊恐、悲愤,向袁逢发出了质问。 “父亲,我难道不是您的嫡长子吗?” 袁逢淡定地点头。 “你是为父的嫡长子。” “那父辈的基业,难道不该交给嫡长子来继承吗?大汉的礼法,从古至今的传统,不都是交给嫡长子来继承吗?” 袁逢还是淡定地点头。 “是的,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也是明明白白写下来的规矩,是大汉从上到下都认同的规矩。” “那父亲为什么要改变?为什么不把基业传承给我?我的名,基,难道不是基业的意思吗?” 袁逢依旧淡定地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你的名,就是基业的意思,为你取这个名,也是为了让你继承袁氏家业。” “那父亲为什么还要让子嘉继承?” 袁基被袁逢出奇淡漠的态度给激怒了,他脑袋一热,居然朝着袁逢怒吼出声:“自古以来,只有嫡长子死掉了,才没有以嫡长子继承基业!如果父亲要让子嘉继承基业,难道是要让我这个嫡长子死掉吗?” 袁逢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绪。 少顷,他重新睁开了双眼。 “基,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为父不会让你死,你会活得好好儿的,你也依然是为父的嫡长子,你的身份不会改变。” “那父亲又该如何作为?” 袁基死死盯着袁逢:“父亲,若我活着,若我还是嫡长子,我就必然要继承父亲的基业!这是我生来的命!是天命!” 袁逢摇了摇头。 “天命不会更改,却可以转移,只要你主动把这份天命转移给子嘉,那么,你一生的荣华富贵不仅不会减少,反而还会增加。” 袁基愣了片刻,而后居然笑了出来。 盛怒之下,他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父亲,您是在说笑话吗?” 袁逢摇了摇头。 “不是。” 袁基仔细看着袁逢的表情,终于悲哀的确定袁逢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本章完) 第357章 逆子 第357章 逆子 袁基愤怒地站了起来,将自己心中积蓄已久的怒火与怨怼全部倾泻而出。 “不可能!我绝不会让出天命!这是我的天命!我不会将它交给任何人!绝不!子嘉想要是吗?父亲想为子嘉拿到是吗?那就杀了我!那就将我杀死!” 袁基对着袁逢张开了双臂,怒喝道:“请父亲持剑刺穿我的胸膛!将我的命取走!如此!天命就会转移!否则,这天命就永远是我的天命!是袁基的天命!任何人都抢不走!” 望着袁基已然有些疯魔的模样,袁逢又是无奈、又是生气、又是厌烦。 天命!天命!天命! 天命是个屁! 天命就是拿出来糊弄人的! 要真有天命,刘宏还会被他们发动兵变废黜吗? 要真有天命,刘悝还能被架空、软禁五年不得伸张吗? 他们可是皇帝,是天子,是老天爷的儿子! 真有天命,他们怎么会被做臣子的压制的不能翻身呢? 还是说天命已经在袁氏了? 不对啊,天命属于皇帝,刘宏和刘悝都是皇帝啊! 这不是很矛盾的事情吗? 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天命,那都是读书人编出来糊弄天下人、帮助王朝巩固权力的! 骗骗泥腿子得了,你袁基怎么都信了呢? 真就读书读傻了? 还真就不能把位置传给你,否则你这小子连三五年都撑不住,整个袁氏都要废在你的手里! 袁逢盛怒之下站起了身子,走到袁基面前,反手给了袁基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这一巴掌把袁基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然后他捂着脸回过头,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袁逢,似乎在质问袁逢为什么要打他。 “这就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你这逆子!” 【逆子】两个字一出口,顿时就让袁基心口一凉,满心的怨念和怒火瞬间就被冷却了一样,再也调动不起一点儿力气。 他忽然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他的父亲,是他的亲爹。 是一个对他的未来有着完全的决定权的人。 是,他的确是嫡长子,这个身份是礼法赋予他的,不是父亲赋予他的,包括父亲在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嫡长子的身份。 除非他死了,或者他犯了谋逆大罪,亦或是大不孝,这才能影响他这个身份的意义。 现在,他没死。 他也没有谋反。 问题就在第三点。 大不孝。 不孝! 这个孝字从古至今压垮了多少好汉的脊梁,又成为了不计其数的不择手段的奸贼的挡箭牌。 当然,也能成为压垮袁基的沉重负担。 袁逢改变不了袁基嫡长子的身份,但是袁基是不是一个孝子,袁逢说了算。 而袁基能否继承基业与他是不是一个孝子之间有着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关系。 或者说,是决定性的关系。 于是,袁基怂了。 他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 “父亲……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对您不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您不要怪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又是惊恐,又是后悔,跪伏于地,浑身颤抖。 袁逢长叹一声,甚至都没眼去看袁基。 方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么卑微,难道他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手里捏着和他的生命线吗? 难道非要他这个做父亲的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透彻,他才能明白吗? 不仅愚笨,而且蠢,不仅蠢,还有点坏。 袁逢发现就那么一会会儿的功夫,他对袁基这个儿子的印象直线下降,几乎到了厌恶的程度。 最后的一丝父爱都要随着他的犯蠢而烟消云散了。 他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我的儿子怎么会如此无能、前倨后恭呢? 于是袁逢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坐在了软垫上。 “为父的话就说到这里,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一下,若你能自己把这件事情说明白,退位让贤,至少还能博一个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名声,以后子嘉也会补偿你,让你富贵一生,安稳终老。 可你如果不知好歹,不知进退,一定要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那为父只能帮你把这件事情说明白,这是为父最终的决定,不会再有更改,任何人都不能动摇,基,这是为父对你最后的劝说。” 说完,袁逢便提笔处理起了堆积如山的公务。 他现在很忙,非常忙,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尤其是刘悝刚死、刘礼刚刚登基的当口,要做的事情更多,千头万绪,烦不胜烦。 他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劝导袁基,结果给他自己劝出了一肚子火。 他不想再和袁基说话了,只觉得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袁基瘫在地上瘫了很久很久,这期间,袁逢一直都在处理公务,没有搭理他。 直到有些事情要去通政司办理,袁逢才站起身子往外走,对依旧瘫在地上的袁基也是不管不顾。 等袁基终于确认袁逢的父爱已经消耗殆尽,他才终于心如死灰的站了起来,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向外走,离开尚书台大门的时候,还把正从大门外走进来的贾诩给吓了一跳。 袁基那如死人一般的面容和表情实在是让他有点惊讶。 不过袁基显然没有注意到贾诩,他直直地走过去,还是贾诩给他让了路,他才一步一步的缓缓离开,背影孤单又凄凉。 贾诩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袁基这般模样肯定是和袁逢有关,搞不好,袁逢已经把要废长立幼的事情通知袁基了。 袁基据理力争而不得,心如死灰,才有这般模样。 确实,这种事情轮到谁身上都不会好过,换作是谁也都要崩溃一阵子,但是这对于袁基来说打击可能更大。 这几年来,他费尽心力结交党人、营建自己的权力网络,结果只被袁逢一句话就打落深渊、万劫不覆。 他的一切安排、一切结交都要建立在他身为袁氏继承人的身份基础之上,没有了这个基础,未来的继承人变成袁树,那么环绕在他身边的绝大部分人都会离开他。 而要是到了那个地步,袁基会老老实实地接受既定事实、不搞事情吗? 贾诩觉得不太可能。 就算袁基的心死了,与他走得很近的那群人也不会就此认输。 贾诩的想法与程立的想法差不多。 袁逢解决完袁基的事情之后就去到通政司处理一些政务,处理得差不多了,正好看见程立从外头急匆匆地走进来,袁逢便喊住了程立,把程立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门一关,袁逢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程立。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虽然对基实在是不喜,但是也觉得作为父亲颇有些不忍,接下来的事情我实在是不忍目睹,仲德,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如果一切平稳,那自然最好,如果有点什么问题,那逆子真的要有所动作,也请你进行应对,无论需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都会配合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留下他的性命。” 程立也知道这种事情对于袁逢这个父亲来说确实有点残忍,于是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份特殊的“工作”。 接下来如果袁基老老实实地按照袁逢的要求去做,主动让出继承者的身份,退位让贤,那么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一起happy。 如果袁基不甘心,要搞事情,或者有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想法,那程立也要代替袁逢进行强力应对,出重拳对付袁基。 帮他的人,都要死,最后可能活下来的唯有袁基一人…… 想到这里,程立忽然向袁逢进言。 “袁公,袁太仆且不说,袁长水与袁太仆之间关系很近,经常有往来,如果他也决定帮助袁太仆,那么他……” 袁逢闻言,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之前我与他说过,让他不要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不要和基走得太近,怎么,他没听?” “听不听,都不妨碍袁长水最后做出什么决定。” 程立摇头道:“若然如此,您以为该如何处理袁长水?他担任长水校尉,手头是有兵权的。” 袁逢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 少顷,他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一样,尽可能留下他的性命吧,他也是我的亲生儿子,再怎么大逆不道,做父亲的又如何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呢?” 程立闻言,躬身行礼。 “下官明白了,那么接下来,下官会密切监视两位公子的动向,以及那群党人的动向,但凡有所发现,会尽快出手,以雷霆之势将忧患消灭在萌芽之中,尽力确保雒阳的安稳。 至于朝野上下、袁氏族中对于您废长立幼的看法,以及可能出现的反对意见,可能还需要您自己去解决,这是下官无法插手的,还请袁公谅解。” 袁逢摆了摆手。 “这些事情自然是我的责任,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我自然有安排。” “喏!” 程立接下了袁逢的命令。 离开通政司之后,袁逢犹豫片刻,便骑马来到了司徒府,与袁隗见了一面,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袁隗。 (本章完) 第358章 袁绍百思不得其解 第358章 袁绍百思不得其解 袁逢对于这些事情的发生多少有些郁闷,他告诉袁隗,也是想要一个倾诉对象。 袁隗听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而觉得袁逢做得很对。 “兄长,我早就建议您该做这件事情了,这件事情晚做不如早做,趁着您精力充沛的时候,将所有不服的声音压制下去,今后留给树的局面也就越好,要是拖到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可能就晚了!” 袁逢闻言,苦笑连连。 “那现在是早了还是晚了?” 袁隗笑了笑。 “不早也不晚,刚刚好。” “唉……” 袁逢听了,只是一声长叹道:“作为家主、族长、司空,我做这件事情应该是对的,所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唯独作为父亲,我觉得这件事情做出来,多少有些愧疚。 对于基,还有绍,我觉得,我还是有些亏欠的,我的确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只是,他们的才能实在是担不起这份权责,袁氏的未来需要的是子嘉,而不是他们啊……” 袁隗看着袁逢苦闷的模样,心下也有些叹息。 设身处地的想想,这件事情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估计也不好处理。 都是儿子,袁基和袁树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才能相差很大,做父亲的哪能不考量呢? 不过,袁逢身上作为父亲的部分只占了他整个人的一小部分,他更大的部分应该是其他的身份才对。 所以袁隗温声规劝了袁逢。 “兄长,您只是三个人的父亲,却是千万人的家主、族长、司空,为长远计,您做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完全支持您的决定,子嘉,他远远比基还有绍要更加的优秀,您选择他,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眼下的局势来看,袁氏的处境是危机四伏的,只有足够有能力的人继承您的位置,才能把袁氏家族秉政的局面给维持下去,换做其他人,袁氏家族都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这番话自然是袁隗的心里话,同时,也是袁隗一直以来所坚持认同的观点。 不过他多少也能了解到自家兄长心中的苦闷,所以出言相劝,希望能让袁逢心里好受一点。 袁逢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孰是孰非他分得清,只是他有些担心袁基和袁绍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基且不论,绍,如今担任长水校尉,执掌一部分兵权,且素来与子嘉不睦,我很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想与他们走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袁隗闻言,皱起了眉头。 “兄长,你是担心绍会做点什么过激的事情?难道说你担心绍会带兵做无父无君的事情?” 袁逢沉默片刻,苦笑出声,伸手指了指他自己。 “我曾做过啊,有此担忧,难道很奇怪吗?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起到的好的引领作用,倒是把这最后的手段在子嗣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次阳,你说基或者绍万一做了同样的事情,我又如何能斥责他们呢?” 袁隗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要说无君无父、犯上作乱,那袁逢、袁树父子两人是最没有资格说这些的,这两人从传统观念去看完全就是乱臣贼子的典范,如果最后不能成为胜利者,一定会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所以袁基、袁绍有样学样,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只是这件事情要是发生的话,对于袁氏目前的执政地位来说,对于袁树成为继承人这件事情来说,会有不小的负面影响。 那些长期对袁氏执政感到不满的党人,那些同样心怀不满的乱臣贼子,很有可能会随之而上、一起作乱,这对于稳定的局面来说会有很大的破坏。 袁逢明显不想这样。 但是他自己又无法出手。 所以…… 袁隗有些明白了。 他小心翼翼地贴近了袁逢,低声道:“兄长是不是想让我出面,去劝导基和绍不要乱来?亦或者是……” 袁逢低着头沉默片刻,抬起头,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袁隗。 “次阳,你我兄弟那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基和绍,让他们不要乱来?” 袁隗眼见兄长如此,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少顷,他点了点头。 “兄长既然有所求,我又如何能不答应呢?对于基和绍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尽力劝他们不要乱来的,如果……” 袁隗顿了顿,看了看袁逢,没把话说死,而是缓缓道:“如果有什么不测,我也会尽力保全他们的性命,大不了,就让他们去和袁赦作伴,总不至于让兄长遗憾就是了。” 袁逢这才缓缓闭上眼睛,又是一声长叹,没再说些什么了。 而在这之后,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一天的时候,袁隗拿着袁逢的手令来到了北军军营,解除了长水司马、袁绍亲信许存的职位,将其羁押起来。 又让自己的亲信、董卓的侄子董璜出任长水司马,并且率领长水骑兵八百零一人奔赴弘农军华阴县剿贼,直接避开了担任长水校尉的袁绍,把袁绍手里的军事力量不动声色的解除了。 等袁绍得知这件事情、着急忙慌的奔赴军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端坐在军营大帐之中的袁隗。 对于这突发状况,袁绍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能上前拜见袁隗。 “侄儿不知叔父前来,未曾前来拜见,请叔父谅解。” 袁隗没说话,只是看着袁绍,看得袁绍头皮发麻,只能进一步询问。 “敢问叔父为何来此?又为何要把长水营派遣出去剿贼?如果有剿贼的任务,不是应该让侄儿率军前往吗?” “让你去?” 袁隗冷笑一声,又冷冷道:“让你率军前往剿贼,却是不知你剿的是华阴的贼,还是雒阳的贼了!” 袁隗一番话说出,袁绍瞳孔一缩,极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整个人顿时站都站不稳,赶快跪伏于地,向袁隗叩首。 “叔父何出此言?侄儿惶恐!” 袁绍这话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因为他的确没有给长水营下达任何关于在雒阳“剿贼”的命令。 但是这话也不能说完全是有道理的,因为袁绍确实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且正在和袁基、许攸、陈翔等人商议要不要真的就这么做了。 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还没有决定,袁隗就不动声色地解除了他的兵权,岂不是提前宣告他的行动计划根本就无法成功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泄漏了消息? 袁绍百思不得其解。 他开始尝试理清思路、找到原因,可无论怎么想,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 昨日袁基返回府中之后找了他,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袁绍,又是哭泣又是怒斥又是诅咒,要是他的诅咒能成真,袁树现在应该已经被天雷劈成齑粉了。 而随着袁基的哭诉,袁绍的心也逐渐往下沉,意识到袁逢已经做出了废长立幼的决定,如果他们坐视不理、直接接受的话,三天之后,袁逢就会宣布袁树是他的继承人,而袁基也会就此彻底失去继承的可能。 如此一来,他们这一派最有力的武器就会彻底的失效,袁基也会从一枚战术核武器变成一把生锈的剪刀,毫无作用。 而他袁绍也将面临袁树登顶天下、执掌权柄的结局,这对于袁绍来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他受不了。 纠结了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建议告诉了袁基。 他手里握有长水营八百余人,袁基作为太仆,也有护卫四十余人,两人各自府上还有武装部曲百余人,加在一起也接近一千人了。 这一千人可以作为内应。 至于外援,则需要动用党人的力量。 以陈翔为首的那一批和两兄弟走得很近的党人各自都有各自的基本盘在雒阳城内外,他们府中有家丁,聚集起来也能成事。 且在具体的措施上,袁绍甚至都提出,要参考袁逢和袁树当年搞事情的时候的成功经验,夺取城门,封锁雒阳,然后再冲入皇宫,把袁逢控制住,逼迫他交出兵权,从而控制整个雒阳。 对于这一意见,袁基犹豫不决。 袁逢是他爹,他这么做就是在威胁他爹、胁迫他爹,这要真的搞起来,他岂不就是天字第一号大不孝子吗? 一个不孝顺的人,又怎么能够统领整个天下呢? 袁绍对此则完全不在意。 “兄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您还要在意孝顺与否吗?如果真要论的话,袁氏如今的地位本就不是靠着常理得来的,那也是诛杀宦官、废黜天子得来的! 这些年,不断有人说我们袁氏是无君无父、犯上作乱的奸贼,只是声音不大,不能成为忧患就是了,他们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却要我们这些后辈什么也不做,难道是合理的吗? 更遑论再有几日,您的嫡长子身份就没有意义了!届时,子嘉才是袁氏继承人,您包括我在内,这一辈子都要被压在子嘉身下不得翻身,这难道是您愿意接受的吗?” (本章完) 第359章 袁基心潮澎湃 第359章 袁基心潮澎湃 袁基当然不愿意接受。 袁逢对他的狠心与绝情也让他受伤太重,心都碎了,袁绍的话语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最终让他产生了“大逆不道”之想法。 他认真地审视了一下目前已知的情况,发现自己如果不想成为袁树一辈子的阶下囚的话,只有一个选择。 趁着袁树不在雒阳的时候奋勇出击,效仿袁树和袁逢曾经做的事情,对袁树和袁逢发起逆袭,将袁逢控制起来,强行接管他的位置,并且接掌雒阳兵权。 如此一来,或许就能改变他注定的命运。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还是有很多前提条件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袁绍。 “本初,当初父亲和子嘉举事之时,手握重兵,子嘉有六千死士,父亲也有数千袁氏武士,更有北军五营和执金吾所部加入帮助,更有内应无数,这才得以成功。 当初的成功,可是父亲和子嘉经营半年之久的成果,如果没有那半年的准备,如何能成功诛灭宦官呢?眼下雒阳兵权都在父亲手中,你我只能动用千余人,这千余人如何对抗的了雒阳军队呢? 别的不说,就算我们封闭了雒阳城、隔绝北军,皇宫内还有虎贲军和羽林军两支,王宠和董宣是父亲和子嘉的心腹亲信,他们控制这两支军队保卫皇城,我们又该如何对抗呢? 就算有陈翔等党人加入,仓促之间,又能聚集多少人马?别的不说,城门校尉各部都是子嘉的亲信控制,想要封闭雒阳城,这就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吗? 就算我们能打垮城门校尉各部把控雒阳城,那么获得雒阳武库的武器也是必需的,而雒阳武库被执金吾把守,执金吾又是父亲的心腹,他会背叛父亲、站在我们这里吗?” 袁基还是把问题看得很明白的,比起袁绍这一脑子热血,显然更加冷静一些。 而袁绍听了这些问题,显然也有些迟疑、为难。 的确,之前的政变之后,袁逢和袁树显然是对雒阳城防打了补丁,他们也担心会有后来人有样学样再搞一次雒阳政变,所以也是多方防备。 城门校尉是袁树的一心会亲信把控,一心会是袁树的死忠,素来不与袁基、袁绍与党人有任何来往,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他们根本不曾有丝毫染指。 这就是第一道难关。 而紧随其后还有与之匹配的第二道难关。 雒阳武库。 当初袁逢和袁树就是通过掌控雒阳武库、拿到武器装备之后才得以实力大增,从而压制了宫内军队,如果不能掌控雒阳武库,那么袁基和袁绍手下的大部分人都无法获得足以对抗雒阳驻军的装备。 这样搞的话,完全就不可能成功。 而若要控制雒阳武库,就要通过执金吾那关,执金吾目前依然是袁逢的心腹亲信担任,只对他一人负责,袁基和袁绍又该用什么方式争取到他的合作呢? 他会背叛袁逢、站在袁基和袁绍这边吗? 可能性不大。 就算前面两个问题都解决了,皇宫守备力量也很强,当初袁逢和袁树动用一万多人才攻了进去、掌控了皇宫,现在换做他们,要怎么凭借一千多人做到同样的事情? 虎贲军和羽林军在政变之后被袁逢和袁树进行了改革,分别交给亲信王宠、董宣率领,分别负责驻守南宫和北宫,武备力量大大增强,兵马也换了一茬。 现在是绝对坚实可靠的袁氏护卫军。 袁逢本人常驻皇宫尚书台中,尚书台就有重兵保护,想要拿下他,绝非易事。 两兄弟算计来算计去,发现越算计越是郁闷,越算计越是无奈,感觉凭他们手上现有的力量,根本办不成这些事情啊! 但是正所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作为一个坚定的封建主义反动战士,袁绍的思想从来不存在任何滑坡的可能性,于是他很快就想到了替代方案。 如果袁逢一直都在皇宫里面,他们当然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能够对付,但是如果袁逢不在皇宫里而是在司空府内呢? 袁基一想,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 袁逢虽然是目前的朝廷实控人,常驻尚书台办公,但是他真正的职位是司空,司空是朝廷三公之一,在雒阳城内有专门的府邸予以居住,就在雒阳城的东南角。 在那儿,太尉、司空和司徒这三位顶级官员的府邸一字儿排开,不在皇城之中。 根据过往的经验,袁基和袁绍都知道,袁逢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这两天会离开皇宫、在司空府里吃饭、睡觉,顺便会见朋友之类的,算是袁逢本人的休息日。 而恰好,三天之后,袁逢给袁基的最后一天限期,就是十五日,就是袁逢回家吃饭睡觉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袁逢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虎贲军和羽林军的保护,离开了宫廷卫士的保护,身边只有袁氏家丁。 那个时候,是袁逢身边安保力量最虚弱的时候。 那个时候,如果袁基和袁绍选择动手,完全可以在司空袁府内部将袁逢拿下,将他的人身安全控制住,逼迫他交出兵权,然后由袁基掌控雒阳兵权,以此完成权力的“更新换代”。 袁绍将这种可能性告诉了袁基。 “如果能在府中将叔父控制住,就不需要担心城中军队和城外军队的影响,甚至于我们不需要动用长水营的军队也能完成,只要在司空府内多安排我们的人手就可以。 而且那个时候,三叔,五叔,还有其他一些族中长辈都会在府中,父亲在朝中的朋友亲信也会在府中,我们直接动手,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然后立刻派人接掌他们的职权!” 袁基一想,顿时也觉得心潮澎湃。 他不担心没有足够的人能帮助他们。 他们在实际权势方面确实不足,兵权啊,政治权力啊,确实有所不足,但是他们不缺人手。 那群党人,还有那群嗷嗷待哺的党人子弟,那可都是伸直了脖子等待着有足够多的职位落在他们嘴里让他们大快朵颐呢! 因为袁逢对袁氏门生故吏集团的优待,以及袁树对一心会集团的优待,党人们已经很久得不到足够的官职了,他们对这个现状是非常不满意的。 如果能打破这个现状,他们绝对满意! 一念至此,袁基立刻让袁绍去把陈翔、王磊、张休等党人中的核心人物找到他的太仆府内,与他们进行协商,讲述这一计划的可行性,争取得到他们的支持。 陈翔等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非常惊讶的,他们没想到袁逢居然那么快就下定了决心,并且还要付诸行动,居然时间就在三天之后。 这是完全不给他们反应过来筹集人手的时间! 如果袁逢成功了,废黜了袁基的继承人之位,确立了袁树的地位,那他们在短时间内就真的看不到翻身的可能性了。 袁逢有他的基本盘,袁树甚至也有他的基本盘,这两大势力都不是非常需要党人集团为他们做点什么,他们自己就能自成一派、各自办事。 党人们到底是被袁氏救下来、迎回雒阳的,他们不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回来的,所以在这方面受到袁氏的诸多掣肘。 他们又无法在武力层面与袁氏政权匹敌,所以唯一的希望就在袁基身上。 缺少基本盘的袁基若要和袁树争夺继承人的位置,有且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党人们。 双方利益一致,一拍即合。 但是在这个具体问题上,除了陈翔很快表态支持之外,王磊和张休等人都怀有一定的忧虑,觉得这样搞风险太大了。 动手地点在雒阳城内,雒阳城内都是袁逢和袁树的人,皇宫里的虎贲军和羽林军,城内的执金吾所部和城门校尉所部,还有城外北军,那可都是袁逢与袁树的势力。 属于他们这边的武装力量除了各自府上的家丁护卫之外,只有一个长水营八百人,加在一起能凑出一千多人来,与袁逢这边的兵力比起来,不能说占据优势,也是完全落在下风。 就算袁逢当时会回到司空袁府内,离开虎贲军和羽林军的直接保护,他所在的地方只要出事了,袁府内的护卫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很快就能找来执金吾和城门校尉的部队前来支援。 不到一个时辰,虎贲军和羽林军包括北军都能赶来,甚至城外那些听从袁树号令的一心会的人也会赶来,届时,他们这些起事的人反而会落入包围之中,难以自拔。 万一袁逢死不松口,就是不认同他们的要求,就是不让出权力,那袁基和袁绍又能怎么办呢? 袁基看向了袁绍。 袁绍咬了咬牙。 “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诸君须知,一旦尘埃落定,继承人之争消弭,兄长与我都会彻底失势,沦为袁子嘉手中玩物,而诸君也不会过得太好。 袁子嘉有他自己的部下,再加上袁氏门生故吏,他的人手绝对够用,诸君想要翻身,想要回到党锢之祸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是诸君想要的结果吗?” (本章完) 第360章 春秋大梦 第360章 春秋大梦 党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陈翔作为领头人,还是做出了决断。 “举事,尚有一线生机,不举事,三日之后,吾辈将彻底沉沦,沦为袁氏掌中玩物,今后再也不得自主,与死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何不奋力一搏?” 陈翔的意见最终得到了大部分党人的接受,只有蜀郡人张休表示难以接受。 他觉得就算当不了高官,退守家业还是能做到的,如果失败了,很有可能如同太原王氏一样被袁树连根拔起,整个家族都不复存在,这种未来,他不想要。 于是张休决定退出这群人的谋划,选择坐观成败,接受失败之后的平庸,只求保全家族,获得平安。 他起身想要离开。 结果“噌”的一声,袁绍忽然暴起发难,拔出佩刀横在了张休的脖子上,惊得一屋子人全都惊讶不已。 袁基立刻跳起来怒斥。 “本初!你要做什么?” 袁绍面容不改,怒视着面色发白的张休。 “兄长!他已经知道了吾辈的谋划,现在却要退出,若就此放他离开,谁敢保证他离开之后不会立刻就去尚书台将吾辈谋划全部告知叔父,以此换取他一人的荣华富贵?” 袁绍一句话说出,包括袁基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纷纷皱起眉头,看着张休的眼神也充满了猜疑。 张休被吓得浑身发抖。 “我绝不会透露出去一个字!我对天发誓!绝不会!” “休要胡言!” 袁绍怒道:“事关生死,如何能相信临阵退缩之人?兄长,我建议将此人严加看管起来,事成之前,绝不能放他离开!” 袁基沉默片刻,看向了陈翔。 陈翔看着袁基,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倒霉的张休就被袁基派人捆了起来,扔到了府中柴房内,派人定时定点给他投喂食物,不要让他饿死。 至于他家里面,就说他在加班加点的工作,一时回不去家,就没问题了。 反正前后不过三日。 解决了张休的问题之后,一屋子人明显更加谨慎了,他们商议了一些行动的细节问题,甚至还商议起了事成之后的好处分润。 最后他们达成了共识。 袁氏门生故吏集团自然由袁基继承,这份利益他们不会染指,全归袁基。 大家一起分润袁树一心会集团的那点“刀乐”。 袁树的一心会集团虽然成立时日尚短,但是已然在朝廷内占据了非常重要的生态位,处于一个高速发展、快速增强的趋势,几乎控制着整个雒阳朝廷的执行力量。 以雒阳为中心,在三河之地、三辅之地,绝大部分亲民官、执行者都是一心会的人,整个司隶校尉辖区的执政团队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一心会的人。 那些一口一个良知的年轻人们正在到处奔走、办事,一心会集团在民间的影响力日渐增高。 除此之外,豫州、兖州、青州、徐州、冀州这中原五大州之中,出身自一心会的基层亲民官、执行官员也越发增多,甚至党人们各自的家乡都出现了这一趋势。 县令、县长、县丞、县尉等等由朝廷任命的官员里,很多都是一心会出身的年轻人,没什么经验,但是浑身都是干劲,都是执行力,来了就要搞农业生产,折腾的地方上是“鸡犬不宁”。 更要命的是,投效袁树所创立的知行学府之中的学子数量也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学子、尤其是寒门学子们大量加入知行学府,他们学不到今文经学,也不怎么学古文经学,都在学袁树的心学。 于是成功加入一心会、以心学为己学的人也在稳步增加。 这就意味着袁树靠着威望和声势已经给自己从无到有的拉起了一个“门生故吏集团”。 这个集团的人数规模还非常大,据说已经有三五万的规模了,这个规模继续发展下去,简直不敢想象! 肉眼可见的,袁树的势力正在快速膨胀之中,这份利益规模太大,袁基和陈翔都非常眼红,恐惧这份利益,也想要得到这份利益。 可袁树的势力自成一套理论思想体系,很难为己所用,尤其那些死忠们,除了杀死,没有其他的办法。 于是他们约定,事成之后动用军队将袁树的一心会、知行学府势力进行一番大清洗,“冥顽不灵”的全部杀死,“识时务”的就接纳为自己人。 袁树的生态位,他们对半开! 至于远在并州带兵的袁树…… 他手底下到底还有一支强悍的军队,要是杀回来…… 也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这一点,袁绍却不太担心。 “袁子嘉手中军队虽然能战,但是并州苦寒,缺少粮食,目前养兵尚且需要朝廷支援,尚且需要运粮到并州,可见基础薄弱,军力再强而没有粮食,也是没用的,届时只要掐断他的粮道,他再有大军,也无力施为,只能任由我们掌控!” 袁绍已经有了带兵作战的经验,所以他自然明白粮草对于军队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但他并没有深入调查过并州的现状,也不知道朝廷每年转运给并州的粮秣、军费到底都用在了什么地方,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袁树的军队如果离开朝廷的物资就无法运转。 可事实上,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并州在袁树的操持下已经初步完成了良庄体系的建设,北部五郡因为特别关照,二十五座良庄已经全部建成,甚至已经开始生产、收获粮食。 西河郡和上郡也各自有三座良庄建成,也各自开始投产。 太原郡和上党郡本身就有很好的农业基础,各自建成两座大型良庄,早就开始生产粮食了。 从正始四年夏季开始,已经建成的三十五座良庄里已经有三十一座开始储备粮食了。 从那时候开始,袁树从并州本地收获的粮食就已经能够供应军队日常驻防、本土防御作战所需,事实上已经摆脱了对朝廷的粮食转运依赖,有了自己的供应体系。 而到了正始五年的夏季,已经建成的三十五座良庄全部实现了粮食的储备任务,西河郡、上郡、上党郡、太原郡各自开始了三座良庄的扩建任务。 且良庄体系之外,袁树还在官府体系之中给各郡郡府设下了各郡每年度储备粮食的标准任务,到正始五年夏粮收获之后,并州九郡全都完成了这个任务。 每个郡郡府所控制的粮仓都已经储备了并州牧府所规定的粮食数目,全都经过了袁树安排专人的检查。 也就是说在袁基和陈翔等人谋划着用切断粮道的方式来饿死袁树和他的军队的时候,袁树控制下的并州已经完成了粮食本土化百分百的任务,并州九十万在册人口已经没有饿肚子的忧患。 甚至袁树都开始了第二批次的逼迫地方高门、豪强交出隐藏土地和隐藏人口的行动,开始对延熹八年至建宁二年这几年的时间里所遗留的老问题开始“拉清单”。 袁树这边都快把并州盘活了,袁基和陈翔还在做着三年多以前的春秋大梦。 但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是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对袁逢的“斩首行动”,期待用一场斩首行动颠覆掉袁逢袁树父子经营多年的雒阳政局。 而有趣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自从袁树离开雒阳、袁基返回雒阳之后,程立就按照袁树的布置在袁基的府中安插了监视眼线,最开始有三个,后面逐渐增加到了六个,全方位监视。 而这其中,有一名眼线最聪明、最精干,所以混得特别之好。 一开始,这个监视眼线是以普通袁氏仆人的名义从司空府前往太仆府当家丁的,但是因为工作勤勤恳恳、十分努力,嘴巴还甜,还能来事儿,很快就得到了袁基的亲信、太仆府中大管家袁太的欣赏。 袁太对程立的眼线那是信任有加、一路提拔,所以在这个当口上,这名眼线已经是整个太仆府里的二把手了。 且因为袁太经常生病,总是把府中的事情托付给眼线,所以这名眼线甚至可以说已经是实际上的太仆府仆人一把手。 所以这些年里,太仆府里对程立可以算是单向透明,没有任何秘密。 这种情况下,袁基和陈翔等人在太仆府中多次交谈、密谋的事情,程立不可能不知道。 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袁基和陈翔等人在袁基书房的隔间里密谋,为他们端茶送水、增添蜡烛和送来食物的就是这名眼线。 受到袁基的指派在外头放风、杜绝闲杂人等出现的,也是这名眼线。 将试图脱离这个团体、独善其身的张休带去柴房监禁起来的,还是这名眼线。 最后把陈翔、王磊等人送出太仆府的,又是这名眼线。 于是,他们所商议的一切内容和之间发生的事情在当天晚上就被这名眼线告知了程立,程立得知以后,一方面是大喜过望,一方面也觉得有点离谱。 这么大的事情,这关乎到他们那么多人的性命的问题居然就那么轻松地被自己知道了? 这帮人难道就没有点什么后手、保密方式之类的,或者还有什么b计划、c计划? (本章完) 第361章 越搞笑,越真实 第361章 越搞笑,越真实 程立再次向眼线求证,眼线则表示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后手,他所听到的全部内容都只是关于那场“决战”的,至于那场决战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他们商量的并不细致。 乃至于事情发生之后怎么掌握军队指挥权的细节问题他们都没有商议,仿佛只要抓住袁逢之后就能顺利掌控兵权,那些骄兵悍将们都会无缝切换的向他们效忠。 这就很搞笑。 不过眼线认为,就他这长达两年半的潜伏生涯所见所闻的情况来看,越搞笑,越真实。 因为袁基和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不到一个心思细腻的靠谱的人。 以至于他这个眼线都能混到实际一把手的位置上,在太仆府内呼风唤雨、执掌权柄,连后勤采购这种大事都是他一手操控。 太仆府上下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他来安排,一整个府里所有人吃吃喝喝的东西都是他送上餐桌。 说难听点,就算他往这些东西里下毒了,整个太仆府里的人也会全部吃掉,然后被全体毒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还知道袁基因为年轻的时候比较放纵自己,现在快三十岁了,身体机能严重下滑,以至于需要每日服用补药才能与妻妾继续云雨。 他甚至还知道袁基的部分妾室因为长期得不到满足而对袁基颇有微词,经常私下里吐槽吐槽袁基不顶用,刚有感觉就结束了之类的。 连这种事情都能被眼线知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被知道的呢? 程立得知以后,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快速把这个消息告知了袁逢。 程立没有明确告知袁逢自己在袁基的府上安排了多少眼线,没有明确告知袁逢自己在雒阳城内又有多大的情报网络,他认为这种事情上他只能效忠于袁树,就算袁逢是袁树的爹,也不能说。 为了合理化自己得知情报的过程,程立直接把安排在袁基府上的眼线之一调了出来,构建了一个“仆人为了家国大义而背叛主人”的故事。 这颇有些勉强。 但是袁逢并不在意这种事情。 他主要是被袁基和袁绍等人所计划的这个事情的天真、傲慢、愚蠢、不孝给震惊了。 这两个不孝子居然敢谋划这种大逆不道的混帐事情? 这两个不孝子居然敢针对他? 居然敢把目标放在他身上,要抓住他、逼迫他放弃政权? 这……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就算袁逢之前的确是对刘宏做了差不多的事情,但是刘宏和宦官集团那是天怒人怨啊,他袁逢执政以来小心翼翼勤勤恳恳,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没杀几个人。 至于被这样对待吗? 而且还是自己的两个儿子的谋划? 就算抛开这一切都不说,这两个儿子的天真和愚蠢也是让他感到十分的不适。 手底下一共也就一千多人的武装力量,就算加上那群废物一样的党人的私人部曲武装,总共也就一千五六百人,就那么点人,居然还想发动政变? 当初他和袁树可是折腾了一万多人的本钱才敢行动的,之后还有北军的加入才顺利攻克皇宫,诛灭了宦官。 而现在,他们只靠着一千多人就敢做同样的事情? 你们到底是对自己有多自信? 唯一让袁逢觉得还算是谋划的内容在于,他们没有选择在皇宫动手,而是打算在袁逢返回府邸休息的时候动手,这多多少少体现出了袁基和袁绍的“智慧”。 好歹他们还知道袁逢回家的时候不会带太多的护卫,虎贲军和羽林军也不会直接与他们为敌,他们要是能想办法把自己的武装部队调到城内,至少能在三公府那一块儿形成兵力优势。 得亏他们知道这一点,否则袁逢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我的儿子才没有那么蠢! 可即使如此,他们依然很蠢啊。 管不好身边人导致消息泄露,这样一来,他们必败无疑,袁逢肯定会调动人马对他们搞点针对性的措施,他们一丁点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这对于他们来说,难道是好事? 而就算消息没有泄漏,他们又凭什么觉得他们能在这件事情上占据优势? 难道袁逢返回司空府之后就会成为软柿子、任由他们拿捏? 且不说有一支精锐卫队一直保护着袁逢的安全,单说调动武装人员进入雒阳本身就是很艰难的事情。 把守雒阳城的城门校尉系统掌握在袁树手上,城门校尉和十二司马都是袁树的人,他们的职责就是确保雒阳城始终在掌握之中,不让任何不确定因素进入雒阳城。 所以政变之后,他们对进入雒阳城的人有了更严格的要求。 官员及其所属武装人员需要拿出切实可靠的证明证明自己的身份才可以进入雒阳城。 非官方人员则一律需要缴纳人头税与出发地官府签发的证明才能进入雒阳城。 这年头极其严格的户籍要求和对民众自由迁徙的限制政策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各地人群想要自由迁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官员、商人等特殊人群每到一地都要出示出发地官府签发的证明,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 一般郡县可能不会看得那么严格。 但是雒阳,尤其是政变之后的雒阳是近乎苛刻死板的执行了这一要求,所以从正始元年开始,每年都有三位数的试图蒙混过关进入雒阳的人被抓捕、惩处。 这是一项重罪,顶格处罚是斩首,犯罪者最多的正始二年,一共有三十九人因为这项罪名被斩首, 官方人员和武装进入雒阳城,有一套验证系统。 外地平民进入雒阳城,不仅需要出发地官府的证明,还要检查随身行李,并且缴纳人头税。 且入城之后想要住宿、饮食,没有官方给予的证明是绝无可能的。 雒阳城内又执行严格的宵禁和巡查政策,一个没有证明、晚上没地方住宿的人想要在雒阳城内长期潜伏,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光这一点,就能杜绝掉绝大部分外地武装部队成编制进入雒阳城的难度,所以当初袁树和袁逢的武装人员都是在雒阳城外而不是雒阳城内潜伏,就是为了规避这一点。 至于进入雒阳城,除非他们能够像当初的袁逢袁树一样买通城门校尉系统里的人然后趁夜进入,否则也是基本上不可能。 而且现在城门校尉系统都是袁树一心会的人,与袁基、袁绍从来不是一路人,他们想要买通,可能性也不大。 所以他们如何安排自己的部署大批量进入雒阳呢? 时间长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可连头带尾三天时间,他们怎么操作? 就算能钻空子进去一些人,也不可能把一千多号人全都带进去,那暴露的可能性太大了。 如此一来,这两个蠢货到底能动用多少人对袁逢执行斩首计划呢? 袁逢左思右想想不到什么可能性,最后只能无奈地承认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无法与蠢货共情,无法搞清楚蠢货的思维模式。 他只能让程立去整顿、通知一下城门校尉那边,让城门校尉系统警惕起来不要随便放人进入。 然后又喊来了袁隗,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袁隗,让袁隗和自己一起参详一下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 袁隗一开始是不太敢相信的,后面又开始怀疑袁基和袁绍到底是不是袁逢的种,最后才知道袁逢把自己喊来的用意。 “这两个不孝子虽然愚蠢,到底还是我的儿子,我想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他们能悬崖勒马,我就放过他们这一次,如果他们执迷不悟,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袁隗明白了袁逢的心思,于是和袁逢一番商量,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警告袁基和袁绍不要乱来。 袁逢给了袁隗一道手令,袁隗拿着手令去了北军军营,把袁绍统领的长水营给安排了一下,轻松解除了袁绍的兵权,把他们最大的也是最强的依仗给拿走了。 长水营可是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精兵,传承久远的中央常备军,战斗力第一梯队的选手,个个都是军官种子,袁逢可舍不得把这支部队葬送在袁绍这个蠢货手里。 所以一方面是警告,一方面也是保护长水营。 然后袁隗直接打明牌,严厉的警告了袁绍,这才有了此时此刻袁绍的惶恐不安与一丝丝绝望。 袁绍现在十分怀疑他和袁基等人的谋划已经泄露了,否则袁隗怎么会提前调走了长水营的军队? 这…… 这怎么可能呢? 昨天才作出的决定,今天就泄漏,然后还被一顿操作没了最大的依仗,这不就是坐以待毙的结局吗? 这让袁绍怎么能绷的住? 他心惊胆战的抬头看了看袁隗,见袁隗满脸寒霜,又忍不住的低下了头,强忍心中惊惧,缓缓开口。 “叔父,您……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流言?” (本章完) 第362章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362章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看着袁绍心虚的模样,袁隗对他越发的不满。 “流言?我能听到什么流言?” 袁隗冷笑道:“我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天下的流言,我见过的蠢货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我解决掉的逆贼比你吃的米粮还要多,我需要什么流言?倒是你,你听到了什么流言吗?” 该说不说,即使在最关键的时候,袁隗的说法风格也是传统的弯弯绕加谜语人模式,就是不把话说的直接明白,仿佛说的直接明白了就失去了自己的逼格。 所以袁绍有些奇怪了。 没有听到流言? 那为什么要调走长水营? 难道…… 只是未雨绸缪? 只是因为他们真的担心自己和袁基会绝地反击,所以才调走了长水营、以此告诫他们兄弟两个不要乱来? 电光火石之间,袁绍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并且很快将其发散思维,得出了一个颇为合理且确实在某种意义上属于正确的结论。 袁逢和袁隗确实是在告诫袁基和袁绍不要乱来,出发点没有问题。 他们调走军队的行为也确实契合这样的思维逻辑,这就使得袁绍没有进一步去验证他们的谋划是否已经泄漏这个猜想。 或许袁绍自己也在回避这种猜想,不想承认这种猜想,因为一旦承认,他们兄弟两个就彻底沦为败犬了。 刚刚作出的决定就泄露了出去,谁是内鬼?谁是可靠的帮手? 这个问题会瞬间摧毁他们所有的努力和希望。 不仅违反了国法,还触犯了家规,从此再也不可能翻身,甚至有沦为阶下囚乃至于死囚的可能性。 这太可怕了。 年轻的袁绍无法承受这种猜想带来的后果。 所以在面对袁隗的警告的时候,袁绍的思维滑向了另外一个地方。 “侄儿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只是听说二叔要确立子嘉为袁氏下一任继承人。” “这就够了。” 袁隗紧紧盯着袁绍,缓缓问道:“你如何看待此事?你支持你二叔的决定吗?” 我当然不支持! 我当然双手双脚反对! 但是我说话算数吗? 我有反对的资格吗? 袁隗这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差点把袁绍搞破防,他强忍住疯狂吐槽的冲动,轻声道:“二叔的决断,不是侄儿能够置喙的,侄儿觉得二叔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这是你的心里话?” 袁隗不相信袁绍的表态,冷冷道:“这些年里,你与你兄长之间走的很近,彼此之间多有往来,你兄长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你劝说你兄长接受了?” 袁绍天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 “兄长的确很不情愿,他到底是嫡长子,多少年来都是朝着继承家主之位而行进的,忽然更改人选,这换作任何人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侄儿也很理解兄长的难处。 所以侄儿对兄长多番劝说,现在兄长的情绪已经好多了,昨日的时候兄长还大哭大闹,说什么二叔太过偏心子嘉之类的,现在倒是不会这样说了,只是依旧不太想吃饭。” 这种胡咧咧的话袁绍是张口就来,吹牛皮不打草稿。 要不是袁隗从袁逢处知道了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搞不好还真就信了袁绍的鬼话。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袁隗其实是非常生气的,生气于袁基和袁绍这两个不孝子居然敢联合外人一起图谋自己的父亲,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倒反天罡! 就算你们父亲也在别人嘴里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你们这些做儿子的怎么能对父亲做同样的事情呢? 而且你们父亲好歹是有诛杀宦官的大义名分,天下人都会支持,你们又有什么大义名分? 这天下从来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你们居然敢有样学样? 逆子! 袁隗也没打算把话说透,点到为止,他们要是真的有悔改之心,应该知道悬崖勒马。 要是仍然不死心,没了北军还要搞事情,那就别怪袁逢之后对他们出重拳了。 一念至此,袁隗摇了摇头。 “此事已经是定居,你二叔与我已经商议了很久很久,是非常慎重的决策,你们作为袁氏子弟,享受家族庇荫,应当遵从家族的决定,如此才能不失荣华富贵。 如果不遵从家族的决定,肆意妄为,有任何逾越规矩的做法,一旦被发现,那不仅国法不容,家规也不容,这样一来,就连荣华富贵也没有了!我言尽于此!” 说完,袁隗便带人离开了长水营的军营。 袁隗离开之后,袁绍留在军帐里,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为了袁树,你们这帮老家伙居然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连一丝丝反抗的可能都不愿意留给我们吗? 强烈的不满、愤恨、不甘、嫉妒充斥着袁绍的脑袋,撕扯着他的理智。 少顷,袁绍站起了身子,快马返回了雒阳城,来到了袁基的太仆府,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袁基。 袁基一听居然连长水营的兵马都被调走了,顿时一阵慌乱,六神无主。 “这可怎么办?长水营的兵马都没了,咱们手头能动用的人马还有五百吗?就那么些人,怎么成事?这……这可如何是好?父亲和三叔……不会抓住我……不会处死我吧?” 见袁基这样慌乱无能的模样,袁绍顿时意识到袁逢和袁隗或许真的没有做错决定,袁树的确是比袁基优秀的太多了。 要是遇到什么事情都像袁基这样慌乱,袁氏家族的历代家主怎么能在波谲云诡的朝堂政治斗争当中一如既往的维持着袁氏的尊荣呢? 袁基,是真的不适合做家主啊! 和平时期或许还好,可现在和平吗? 一念至此,袁绍甚至生出了取而代之的想法,但是很快又意识到了自己作为庶子和袁成一脉继承人的身份,顿时失落不已。 不过他很快就重整情绪,深吸一口气,向袁基进言。 “当下,的确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但是一来,二叔三叔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打算做什么,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警告我们,防患于未然,这对于我们来说当然是很不利的。 但是,兄长,所谓危机,危中有机,您想啊,二叔和三叔将咱们的人手调离雒阳,削减了咱们的羽翼,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去死吗?若是如此,何必画蛇添足?遣司隶校尉来抓捕就是了。” 袁绍的话让慌乱之中的袁基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了袁绍。 “本初,你的意思是……父亲和三叔并没有想要杀我?” “这怎么会呢?您可是袁氏嫡长子,二叔和三叔再怎么不满,也不会杀了您啊!” 人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面对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的袁基,袁绍无奈笑道:“兄长,此时此刻,虽然是危机重重,但是,长水营被调离之后,你我兄弟明面上就再也没有兵力可以扭转局面了,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那么到了这个时候,二叔和三叔还会认为您要反抗吗?还会认为您其实已经获得了很多人的支持,准备最后一搏吗?还会在返回司空府的时候怀有戒心吗?” 袁基这会儿是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听着袁绍说的,觉得袁绍说的很有道理,很顺耳。 对啊,我手头没兵了,是一头没有牙齿的老虎了,没有威胁了,这样一来,他们还会戒备吗? 不戒备的话,就不会带很多卫士返回司空府。 如此一来,司空府内,只要稍作安排,他的力量就会占据绝对的上风。 届时…… 六月的天,袁基的脸,此时此刻的袁基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已经相当敏感了,方才还是愁云密布大雨将至,转瞬之间便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看着袁基的面色,袁绍知道,袁基已经被他说服了。 即使袁绍自己也只是一根稻草,那对于袁基来说,也是快要溺死时的救命稻草。 抓住! 死死地抓住! 于是袁基上前抓住了袁绍的手。 “本初,眼下,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才能互帮互助、互相信任,为兄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了,本初,所有的一切,都靠你了!为兄最后的依仗,就是你了!” 袁绍低下头,望着袁基的那双手,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丝荒唐的情绪。 塑料兄弟也能走到这一步吗? 还是说,全是利益使然? 若然如此,这袁氏兄弟…… 也太悲哀了。 不过袁绍倒也顾不得抒发自己的情绪了,他现在最需要去做的,是重新制定计划,以便于在绝望的局面下寻找到那一丝丝的生机。 这都不是逆风局了。 如果说局面有轻度、中度和重度之分,那么这一局,俨然是印度级别的。 袁绍知道,他只剩下最后的一个机会。 擒贼先擒王,把袁逢拿下,把当时在府内的所有袁氏重臣全部拿下,逼迫他们交出兵权,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生路。 否则,永远都无法翻身! 至于失败…… 失败了,不过一死! 要他在袁树脚下苟且求生,还不如死了算了! (本章完) 第363章 回报公子恩德的最佳方式 第363章 回报公子恩德的最佳方式 袁绍坚定了意志,立刻立刻安排人把陈翔等人再次请来进行最后的磋商。 袁绍告诉他们长水营已经无法动用的事实,最后的希望就在大家手中,如果接受,那就接受,如果不接受。 那就和张休一起去柴房里面待着吧! 陈翔倒是还好,其他人就傻眼儿了,他们愣是没想到局面还能更坏,以及袁绍把他们喊过来居然是如此的居心不良! 好嘛,要么一起参与,要么进入柴房生死未卜,这可怎么选? 其实袁绍也有点紧张,担心这群趋利避害的王八蛋只打顺风局不打印度局,不过好在最后大多数人都被陈翔和王磊等人劝服了,只有三个人坚决不参与,宁愿被关进柴房。 “既如此!那就请吧!” 袁绍将这三个临阵脱胎的“软蛋”送入了柴房,与之前进去的张休作伴了。 张休看着又有三个人被捆着送到了柴房里,还很奇怪。 “你们不是参与了吗?怎么也被关进来了?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故?” 待三人把事情告诉了张休之后,张休先是愣住,然后冷笑连连。 “且不说是否事情已经泄漏,就算没有泄漏,长水营都被调走了,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袁司空对他的这位嫡长子是如何的戒备与不信任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要继续? 依我看啊,这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最后给他们一次活命的机会!抓住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安稳度日,富贵一生,到底不会短了他们的吃喝,要是抓不住,哼,性命难保!” 张休把话说得十分直白,令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少顷,三人也是长吁短叹,顾不上考量袁氏兄弟的下场,而是对他们自己的下场有所担忧了。 随着新来的三个人被关进了柴房,最新消息又畅通无阻的送到了程立手里,程立得知之后,顿感惊奇。 “袁本初倒是有些韧劲,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不死心,还要继续动手?他连长水营的兵马都动不了了,所剩无非是一些家丁护卫罢了,这也能成事?” 正好前来参谋事项的贾诩一并得知此事,对此只是冷笑。 “依我看,这倒也是好事,他们要是就此罢手,袁司空肯定不会下杀手,无非是将他们闲置不用,还是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待之后公子成就大事,免不得封王封公,那就太便宜他们了。 若是他们犯下了劫持朝廷重臣、谋害亲生父亲的大罪,那可就是天理难容了,届时想要他们死也不是难事,就算他们能苟且偷生,也是罪人,永远都无法成为公子的威胁了。” 程立听了贾诩的话,想了想,觉得贾诩说的也有道理。 让他们继续做死还是很有必要的,只有做大死,才能让他们大寄大利,无论是从国法还是家法的角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完蛋,这样,袁树的未来就没有任何风险了。 否则,还得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还要给他们钱,否则就不够“兄友弟恭”,那也太恶心了。 这么想着,程立起身,打算将这件事情告知袁逢,结果却被贾诩拦住了。 “仲德,你是要将此事去告知袁司空吗?” “那是自然。” “我觉得,还是不要去的好。” “啊?” 贾诩的建议让程立一愣,忙问道:“文和,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要是不告诉袁司空,万一让袁司空放松警惕了,让袁基和袁绍成功劫持了袁司空,那却如何是好?” “这不正好吗?” 贾诩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轻声道:“仲德,难道你不希望袁基和袁绍自寻死路吗?” “你……” 程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眼睛缓缓瞪大了,然后惊讶道:“你……你不会是想估计放纵袁基和袁绍,让他们威胁袁司空的性命吧?这是万万不可的!” “袁基和袁绍不会愚蠢到那个地步,他们绝不会危害到袁司空的性命。” 贾诩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他们不会不知道弑父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能否成功劫持到袁司空,或者说是威胁到袁司空,这却很是重要,如果他们没能威胁到袁司空便直接被擒,他们的罪责会比较轻。” 程立此时也回过味儿来,意识到了贾诩到底想干什么。 他低下头,来回踱步,而后抬起头看着贾诩。 “文和,这可是一步险棋啊,我知道你意欲何为,但是你不觉得这太冒险了吗?如果袁基和袁绍真的有歹心,眼见局势无可挽回,真的对袁司空痛下杀手,那怎么办?”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 贾诩冷笑道:“逆子弑父,司空罹难,群龙无首,唯一的嫡子袁子嘉便是最后也是最合适的继承者,顺理成章返回雒阳主掌朝政,清洗叛逆,不仅能解决掉党人之患,也能直接树立公子无可动摇的统治地位。 仲德,你之前向袁司空进言,要罢黜四位先帝的庙号,难道真的是为了庙号的重要意义吗?难道只是针对这件事情本身,而没有其他的想法吗?你我都清楚,公子心怀大志,不会久居人下,将来必然改朝换代! 既然如此,身为臣下,当然要为了公子的大业着想,公子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们要为公子去做,公子不方便除掉的人,我们要帮助公子除掉,不留后患,这,才是回报公子恩德的最佳方式!” 程立倒吸一口冷气,为贾诩的冷酷决然而感到震惊。 但他很快稳定了情绪,思考了一阵,还是不愿认同。 “一者,袁司空与公子父子情深,袁司空更是一心为公子考虑,如果袁司空因此而出事,你觉得公子心里会好受吗?就算袁司空无事,这件事情若是被公子知道了,你觉得公子会怎么看待你我? 二者,袁司空虽然是公子的父亲,但也是袁基和袁绍二人的父亲,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呢?他对我说过,怎么处理都无所谓,但是唯有一点,要保住这两人的性命,他不想出现同室操戈、兄弟阋墙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袁司空才会接受我的提议,自己动手把袁基和袁绍的问题解决掉,避免让公子落得个骨肉相残的坏名声,如此慈父之心,我又如何能忍下心来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贾诩闻言,默然无语。 程立最终没有采纳贾诩的建议。 他是袁树任命的一心会第二副会长,也是袁树正式授权的雒阳主事人,所有袁树留在雒阳的人在这个命令抵达之后都要遵从程立的号令。 所以尽管贾诩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动摇,程立还是否决了他的提议,前往尚书台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袁逢。 袁逢当时正好在和袁隗议事,于是程立便一同告诉了袁隗。 而后不出意外的,袁隗勃然大怒,当时就建议袁逢派兵把这两个不孝子拿下。 “已经警告到了这个份上,都已经把长水营调离,他们居然还是贼心不死!逆子!逆子!兄长,如此逆子,留之何用?实乃家门丑闻!如果兄长不愿出手,请让我来处理此事!我愿带兵去拿下这两个逆子!” 袁逢也是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怒火中烧,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怒气。 但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他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吐气,缓缓使自己的情绪得到缓和,避免在盛怒之下做出决定。 少顷,他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看着一脸怒容的袁隗,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程立。 “程仆射,你估计那两个逆子手头有多少可用之人?” 程立稍微算了算。 “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或许能凑出七八百人,但眼下时间不够,他们最多能凑出三五百人。” 袁逢缓缓点头,又开始思考。 而袁隗却有些绷不住了。 “兄长,你不会还要放过这两个逆子吧?你已经给了他们多次机会让他们悬崖勒马,可他们就是不死心!最后的机会都已经错过了!他们都决定用刀兵来劫持你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逆子了!这是国之叛逆!是逆贼!必须要严肃处理!绝不可姑息!” 袁逢闻言抬起头,看了看袁隗。 “次阳,我知道你的考虑,但是我也有我的考量,废长立幼到底在礼法上是说不通的,这是我的问题,基和绍为此而作乱,还是有些无辜,若要严肃处理,就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无辜?他们还无辜?” 袁隗大为恼火,指了指程立:“他都说了,那两个逆子是打算劫持你我,还有诸多袁氏重臣,然后夺取兵权,强行掌控雒阳!这是兵变!是叛逆!是造反!如何能姑息?如何算是无辜?” 袁逢摇了摇头。 “你理解错了,次阳,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现在便主动出手将基和绍捉拿起来,罪责不够重大,没有让他们的不孝、叛逆行径出现在世人眼前,如此,废长立幼就站不住脚。 但是如果让他们的叛逆行径展现在世人眼前、在朝廷重臣们的眼前,那么他们的不孝和叛逆就是铁证如山、无可抵赖,如此,废长立幼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之后子嘉上位,便再无世人非议。” 袁逢一番话说完,别说袁隗感到惊讶,程立也瞪大了眼睛,感到十分的震惊。 他猛然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安然坐在软垫上面色冷静的袁逢。 这…… 这…… 这是袁逢能说出的话吗? 这是那个善于妥协、愿意妥协、不愿意与人争斗太甚的和平主义领导者能说出来的话? 这人设有点不对劲吧? (本章完) 第364章 慈父之心 第364章 慈父之心 也不怪程立和袁隗一齐感到震惊。 袁逢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不像是个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更何况他要对付的,还是他的亲生骨肉。 从来都很讲究血脉亲情的袁逢,怎么会这样做呢? 袁隗看了看程立,程立也看了看袁隗,两人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特别是程立忽然想起贾诩所说的内容,若非知道不可能,否则真要怀疑是不是贾诩在背后为袁逢出谋划策顺带洗脑。 袁逢却没有过多的纠结,很快就袁隗程立商量起了细节上的问题。 他表示明日回府,不仅要一些袁氏族人前往相聚,还要把一些朝廷重臣一起喊过去相聚,给袁基袁绍一个劫持所有人的机会。 等他们的狼子野心暴露出来、大白于天下,自己再反手将他们一起拿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废掉袁基嫡长子的继承之位,将袁基和袁绍一并打入深渊之中。 细节问题商议的差不多了之后,程立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情绪离开了尚书台。 袁隗没走,他留了下来,看着袁逢,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 “兄长,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袁逢没等袁隗把话说完,便直接开口道:“次阳,你心中应该有很多的疑惑吧?” “是的。” 袁隗点了点头,缓缓道:“总觉得这不像是兄长能做出的事情,以兄长的性子,不会对这些晚辈下如此重手,如果真的这般行事,基与绍就真的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了,不死,也要背负罪人之名直至终老。” “正因为我是他们的父亲,正因为他们是我的儿子,我才要这样做。” 袁逢长叹一声,缓缓道:“我真的很生气,这不假,这两个逆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多番警告劝诫,他们居然执迷不悟,还想要劫持我,发动兵变,我如何不生气?就方才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过要亲手杀了他们! 可我做不到啊,他们是我的儿子,我如何能狠心杀死他们?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没有教育好儿子,他们走到这一步,我是有错的,所以我又如何能将他们一并杀死呢?” “可是……” “次阳,我知道你的意思。” 袁逢摇了摇头,叹道:“所以,我才想到要用这样的方式使他们成为罪人,永远都没有翻身的可能,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至少能让他们活下去。” “这……” 袁隗有些惊讶,忙问道:“兄长此言何意?” 袁逢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袁隗,缓缓开口。 “只有让他们成为人所皆知的罪人,待我死后、子嘉掌权之时,才不会对他们下杀手,子嘉或许会对他的两个兄长下杀手,但是却不会对两个毫无威胁的罪人下杀手。” 袁隗瞳孔一缩,双眼一瞪,立刻意识到了袁逢说这话的意思。 他明白了! 袁绍且不说,袁基就算失去了继承权,可他作为嫡长子,继承这两个字生来就与他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袁逢可以用各种方式让袁树上位,却无法彻底否决袁基和继承之间的关系。 如此一来,待袁逢死去、袁树上位,万一袁基又有了不臣之心,或者有小人暗中挑唆,利用袁基嫡长子的身份搞事情,为了避免自己受到威胁,袁树必然会对袁基下杀手。 袁基绝对是活不下去的。 嫡长子这三个字和袁基生来绑定,解除不了,不管袁树是否掌权,只要这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还在运行,只要这套三纲五常的规矩还在执行,袁基就始终还有继承权! 而这种大义名分,必然会让袁树觉得不舒服,会让他觉得如鲠在喉,会让他对袁基怀有极深的戒备、怀疑。 袁逢活着,还能保住袁基的性命,袁逢一死,袁基的性命就落在了袁树手上,谁能确保他不死呢? 所以,唯一可以保住袁基的方法,就是让他作为嫡长子的这个身份变得没有意义。 让他叛逆,使他不孝,叛逆和不孝这两个罪名扣上去,袁基这个嫡长子的身份就自动失去了意义,继承权也就彻底和他没有关系了。 作为一个叛逆、不孝子,对袁树也不再有威胁,袁树自然不会想要杀掉一个没有威胁的同胞兄长,相反,还会对他略施宽容,以此彰显袁树自己的“仁德”。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袁隗看向袁逢的眼神就多了些复杂,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心疼、同情。 他觉得自己这位兄长真的是很不容易,为了儿子们的未来,也真是操碎了心,甚至不惜以身入局,使得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不再是未来必然的选项。 如此,就能保全袁基的性命。 至于袁绍。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继承权,一旦成为叛逆、不孝子,直接社死,更不会对袁树有一星半点的威胁。 这样的两个兄长,让他们活着,比让他们死了更有价值。 一念至此,袁隗忍不住的长叹。 “父母之爱子,为其计深远,兄长慈父之心,令我感叹,却是不知那两个逆子能否参透,也不知那两个逆子是否值得兄长真的为他们考虑到这一步。” 袁逢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谁叫我是他们的父亲呢?谁叫他们是我的儿子呢?” 袁隗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怀着沉重的心思离开了尚书台,去执行袁逢让他执行的任务。 袁隗离开之后,袁逢默默的提笔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一直处理到深夜才停下,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思上了床。 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袁逢便安排尚书台的官吏去通知朝中主要官员去他家里参加宴会,而他自己则慢悠悠的返回了司空府,焚香沐浴,静待那一刻的到来。 这一日,是袁逢对袁基的最后通牒生效的一日,是袁基最后决定是否要按照袁逢所说的去做的最后一日,也是袁基和袁绍眼里绝地反攻的最后机遇。 一大早,他们就得知袁逢返回了司空府焚香沐浴,接着又得知袁逢此番邀请了很多人来府中参加宴会,不仅有袁氏本家的官员,还有不少朝廷重臣。 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袁基有些忧虑。 “那么多人一起来府中,府中护卫力量一定非常森严,如此一来,咱们还能成功吗?” 袁绍则反其道而行之,采取了逆向思维。 “正是因为来了那么多人,所以府上的护卫力量才会不足,谁会想到,咱们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做大事呢?” 袁基觉得袁绍说的有道理,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袁逢这个当爹的不厚道,他这个当儿子的就有必要好好的告诫一下老父亲为什么嫡长子继承制不可动摇! 当日接近午时的时候,五名在朝中担任官职的袁氏族人以及十六名在朝中担任重要职位的亲袁氏派系的官员接连来到了袁逢府中参加宴会。 这样的宴会从正始二年开始就接连不断地举办,基本上每个月都要举办一次,偶尔也会有举办两次的时候,能得到邀请的不是袁氏族人就是亲袁氏派系的重要人物。 比如那些很早以前就是袁氏门生故吏的家族的主人,亦或是一些近些年崛起的新贵,或者是本身有经典传承但是与袁氏关系十分亲近的人,甚至还有部分与袁逢本人关系亲近的党人。 反正这些人都是袁逢的重要党羽,是袁逢的左膀右臂,是袁氏政权得以运转的重要支柱,并且也是高官厚禄的所有者。 袁逢举办这些宴会,一是为了彰显权势,搞一些服从性测试,看看这些人是否都遵从自己的号令,二则是为了拉拢人心。 光是看看他们是否忠诚是不够的,如果不能适当的给予一些赏赐,这些人的忠诚度也会下降,所以来参加宴会的同时,每个人离开的时候也会得到袁逢的馈赠。 其中就包括武威郡葡萄酒和极品蜀锦等上流社会硬通货、装逼圣物。 所以来参加宴会的人们多多少少都是怀着些收获的心思来到司空府与袁逢把酒言欢,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次的宴会和之前的宴会有所不同,这一次,袁逢在之前的基础上,需要他们成为见证者。 作为袁逢的亲生儿子,袁基自然是在这份名单里面,而袁绍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能参加,但袁逢一般也不会忘了他。 在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前,袁逢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处理这两个儿子,所以拉他们一起参加宴会,主要也是希望给他们一些活动空间。 甚至到后面,袁逢会把安排宴会的事情交给袁基去做,多少锻炼一下他的能力。 此番,袁基和袁绍也都在宴会名单上,不过为了方便行事,袁绍称病没有参加,他躲在暗处成为了此番行动的实际总指挥。 他了大价钱买通了司空府管家,用兄弟俩人和党人们能够出动的最精锐的二百名武装人员充当了此次宴会的服务人员,然后把武器埋藏在了举办宴会的园的四周丛中。 (本章完) 第365章 本初,动手! 第365章 本初,动手! 按照计划,当袁基站出来,在宴会上公开宣布自己绝不会认同袁逢的意见、绝不辞让嫡长子继承权力的时候,袁绍就会带着这数百名武装人员暴起发难,劫持在场所有袁氏族人和朝廷高官,逼迫他们交出权力。 主要是兵权。 拿到兵符之后,袁绍就会去调兵,将雒阳城内的军队掌控在手,然后突击、包围皇宫,全力击溃虎贲军和羽林军,如此,雒阳城尽在掌控之中。 后面就是利用党人们取代一部分重要官职,维持雒阳的权力运转,并且立即开始针对袁树派系的大清洗。 他要把袁树留在雒阳城内的势力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坐在袁逢下首位置上喝酒的袁基看着觥筹交错、满脸迷醉的袁氏族人们、朝廷高官们,还有那最为欢欣、迷醉的老爹袁逢,心中满是怨气、怒火以及跃跃欲试、即将喷发的豪情壮志。 宴会正式举办之前,袁逢把袁基喊到了身边,对他说了一些话,内容大概就是让他别搞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在宴会上主动宣布退位让贤,把继承权让给袁树。 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为父不希望看到任何波折,你明白吗?” 袁逢深深地看着袁基,对他进行了最后一次警告。 袁基却没有任何感触,低下头,恭敬的行礼,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当然不会按照袁逢所期待的那样办事,他很清楚,只要今天的行动成功了,他,袁基,就会成为袁氏家族乃至于整个大汉帝国的掌舵者,他就会成为天下的主人。 他认为袁逢在事后一定会非常的后悔。 因为本来他只是想成为袁氏家族的主人翁,并没有想过要成为天下的掌舵者,是袁逢要剥夺他的一切,这才把他逼上了全面对抗的道路,所以,袁基认为这一切都是袁逢的错。 当然,袁树也有错,那个混小子,居然敢觊觎嫡长子的继承权,居然敢无视纲常伦理,简直是罪大恶极、贼胆包天! 真就以为有了才华就有了一切? 哼! 袁基都想好了,事成之后,他不会杀了袁树,他会把袁树的部下全部杀光,把袁树和袁逢一起软禁,等袁逢去世,就让袁树一辈子为袁逢守墓,做一个守墓人。 你们不是父子情深吗? 那就永远都不要分开! 袁基一边喝酒,一边畅想着未来。 酒过三巡,时间也差不多了,袁逢端着酒杯与家中老五袁惃谈论了一些公务上的事情之后,便把目光投向了袁基,示意袁基是时候了,可以开始对外宣布了。 展现你作为兄长的气度的时候到了。 袁基一仰头,把杯中酒喝干,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了园中央。 歌舞全部退下,所有参与宴会的人的目光都随之投向了袁基,也有些人一边看袁逢,一边看袁基。 除了袁隗,就连袁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宴会,大家喝喝酒,吃吃肉,然后带着袁逢赠送的武威葡萄酒和上等蜀锦回去装逼。 结果还有中途小表演吗? 不对啊,真要有表演,应该也是袁基的儿子这一辈出来表演,袁基都三十的人了,还犯得着上来表演? 袁惃没搞明白。 不过袁基很快就开口了,解除了大家的疑惑。 “诸位叔伯,今日宴会,原本是不该有任何波折的,原本,和过去的每一次都一样,只是宴会而已,只是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所以今日的宴会会和过去有些不同,当然这件事情并非是我主动要求的,而是我的父亲,袁司空所要求的。” 袁基原本是背对着袁逢的,而这个时候,他转过了身子,面对着袁逢。 袁逢闭上了眼睛。 袁隗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而袁基并未察觉到这一幕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自顾自的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的父亲告诉我,因为我的弟弟袁树更加优秀,更加适合继承他的位置,成为袁氏下一代的家主,所以,他要求我主动放弃本该属于我这个嫡长子的继承之权。” 袁基一句话说完,满场的人们都用莫名的眼神看向了闭着眼睛的袁逢。 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大新闻,因为袁逢日复一日的或公开或私下的表态,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关于袁逢会把自己的位置传承给袁树的准备,他们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办成,袁基和袁树之间的关系怎么界定,双方如何完成这一波继承权的交接,尚且还有的谈。 而且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应该是袁氏内部商议完成之后再对外公布,怎么也轮不到此时此刻让袁基当着大庭广众之面对外公布吧? 而且听袁基这口气,还有这姿态,可是对此事相当的不满意啊。 嗯。 杀人还要诛心,老袁这事儿干的确实不地道。 不过他们作为既得利益集团的一份子,也没什么好指责袁逢的,他们也基本上都认同袁逢传位给袁树的决定,认可袁树的强悍与聪慧,只是他们不能当着面说。 说白了,这个事情你们父子私下里谈论,怎么说都行,可是你们不应该把这个事情拿到这种场合产生争执吧? 这就有点家丑外扬的感觉了。 而袁基的“反攻”显然还没有结束。 “我知道,我的能力远不如我的弟弟袁树,我也知道,父亲很早就属意于他,但是,我不知道的是,嫡长子的地位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微了?嫡长子继承父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自懂事起,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父亲的嫡长子,将来会继承父亲的位置,我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准备的,为此谨小慎微、恪尽人子的规矩,从来不敢有任何逾越。 我的确没有弟弟那般的优秀,但是我也不曾犯错,我虽然平庸,却也没有任何错误的举动,孝顺父亲,敬重长辈,礼贤下士,所有我该做的,我都做了!可为什么,我还是要被抛弃呢?” 袁基的眼圈红了,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他面对着袁逢,声泪俱下的控诉,倾诉他的不满。 如此声泪俱下的控诉,确实给在场众人带去了不小的冲击,很多人也都在内心赞同袁基的话,觉得袁基说的有道理,有点同情他。 嫡长子继承,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代代传承,皇帝换了又换,可是这规矩却一直没动过,可见其重要性。 袁逢只是因为偏爱幼子而要罢黜嫡长子,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但是吧,同情归同情,真要他们站出来说点什么,显然不至于。 原因很简单。 袁树的势力太大了。 别的不说,当朝太尉、骠骑将军段颎此时此刻就在袁逢右边下首第一位,正在那边淡定地喝酒,而在队列的倒数第三位,司隶校尉段煨也在淡定地喝酒。 至于队列的最后一位,尚书令贾诩也还在淡定地喝酒。 这三位,都是袁树的亲信。 特别是当朝第一将、声威赫赫的战神段颎。 很多人早前都认为段颎是袁逢的人,结果到了正始二年年底的时候,袁树在北边打了胜仗,段颎很快就上表建议嘉奖袁树为左将军,并且在举行宴会的时候公开表示是袁树推荐他为太尉,所以他要投桃报李。 到那个时候,很多人才终于意识到段颎根本就是袁树的人! 段家兄弟都是袁树的人! 他们效忠的真正对象根本就不是袁逢! 于是,袁树的能量再次震撼了整个朝堂。 强悍到了这个地步,要说他不能继承袁逢的位置,可能吗? 他如此的树大根深,袁基想要取代他,可能吗?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袁基声泪俱下的控诉只能换来同情,换不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袁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发现他声泪俱下的控诉只能换来袁逢的闭眼,换来袁隗的叹息,换来其他围观者的同情。 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支持他。 由此可见,他的决定是对的。 哭,只会浪费时间,没有实际作用。 刀子,才能产生实际作用。 所以,他的哭诉、示弱结束了,接下来,要上硬菜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换了一幅面容,颇有些凶狠的看向了袁逢。 “父亲,您常告诫我应该多读书,尤其是读史书,我很孝顺,所以读了很多史书,尤其爱读汉书,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汉书里记载了孝武皇帝戾太子刘据的一生与最后的下场。 父子之间相互猜忌不满的时候,就会出现那样的悲剧,做儿子的明明没有犯错,却要因为父亲的猜忌和不满而失去所有的一切,这对于没有犯错的儿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不想成为刘据那样的人,我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我必须要让父亲知道,我,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般无能!我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愚孝之人!” 说完,袁基一声断喝。 “本初!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本章完) 第366章 格杀勿论! 第366章 格杀勿论! 躲在暗处的袁绍听到袁基的一声断喝,立刻摔碎了手上的陶碗,发出一声脆响。 “动手!” 他一声令下,宴会场上数百名为尊贵的宾客们服务的“服务人员”当中忽然有那么一部分暴起发难,直接推翻或者用拳脚击倒了身边那些一脸懵逼的真正的服务人员。 又有一群人忽然从宴会场周边的树丛丛中钻了出来,手持钢刀,对着那些宾客们身边的护卫、随从挥刀就砍,瞬间就砍翻了几十人,顿时就把大部分参加宴会的官员给吓懵了。 老天爷啊,他们虽然手握生杀大权,但是又何曾亲眼见到自己的亲卫就在自己身边被杀死呢? 比如还在担任少府的唐珍,他身边的随从就被一名暴徒袭击,一刀砍下来,整个脑袋都摔了下来,正好跌落在唐珍面前的桌案上,把唐珍吓得差点昏过去。 然后,这些暴徒们纷纷持刀上前,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控制住。 贾诩就被三名暴徒持刀控制住。 就连段颎和段煨也被持刀控制住了。 甚至袁隗都被持刀控制住了。 甚至袁绍这家伙还手持钢刀站在了袁逢身后,虽然没有把刀架在袁逢的脖子上,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们的俘虏! 袁隗比较冷静,没说话。 袁逢甚至还在一杯一杯的喝酒。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袁惃则在震惊之后对着袁基破口大骂。 “基!你如何敢做如此悖逆之事?你是要造反吗?你是要翻了天吗?这是司空府!你如何敢动刀兵?” 袁基看着袁惃,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五叔,造反?若要说造反,难道不是父亲珠玉在前,我才紧随其后吗?您可以说我不孝,说我有悖人伦,但是千万别说我是叛逆,我是造反,若我也是造反,那么在场诸位,哪一位不是靠着造反才走到今天这位置上的?” 袁惃顿时一愣,而后勃然大怒。 “袁基!你疯了!你疯了!” 他作势要站起来,但却被身边的暴徒给持刀压制住,钢刀架在他脖子边上,他终究没敢站起来。 “五叔,我没疯!我只是在做我能做到的事情!” 袁基冷笑一声,又把视线投向了袁逢,开口道:“我只是在做嫡长子该做的事情!为了我的继承!为了我的地位!为了我生来的天命!这不容任何人剥夺!哪怕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你真的疯了!你真的疯了!” 袁惃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敢对你的父亲做这样的事情!你居然敢劫持满朝重臣!这是死罪!这是死罪啊!” “让我居于袁树之下,还不如死了!” 袁基怒道:“我身为嫡长子,如何能屈居次子之下?这般耻辱,我如何能忍受?我宁死都不会忍受!父亲,您别怪我,这都是您逼我的,若不是您逼我,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袁逢从方才开始就异常的冷静。 虽然站在身后的袁绍没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但是就这个距离,只要袁绍愿意,一刀捅死袁逢并不是难事。 可他依旧十分冷静,甚至在那群暴徒杀人的时候,还在自顾自的夹菜、吃菜、喝酒。 现在袁基在对着他狂喷,他还是淡定的夹菜、吃菜、喝酒。 他这般的行为,顿时让袁绍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是没等袁绍想到些什么,袁逢开口了。 他举起一杯酒,缓缓饮下,然后放下酒杯,看向了面露疯狂之色的袁基。 “基,你真的不觉得你做错了吗?” “我错了?我何错之有?” 袁基冷笑道:“错的不是我,是父亲您自己,若非您苦苦相逼,我怎会如此?” “但是你真的不适合。” 袁逢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说了,若袁氏没有走到这一步,这家主之位就是你的,动弹不得,可袁氏走到了这一步,我的位置,就不能交给你了,你掌握不了,你应对不了这般局面,能应对的,只有子嘉. 若继续把位置交给你,袁氏必然内乱,兄弟阋墙,骨肉相残,最后不论谁赢了,都是为父不愿看到的,袁氏的基业也会为此受到重创,很难不出问题,袁氏一族的安危也难以得到保证。 我所考虑的,永远先是袁氏一族,然后才是你们这几个儿子,这般考虑下来,我认为我所做的没有任何错误,你也会得到一世荣华富贵,你为什么就是想不通、就是不肯接受呢?” “我是嫡长子!这是我的天命!” 袁基大怒,大吼道:“除非我不是嫡长子!否则!我如何能接受这般的耻辱?” “就为了这三个字……” 袁逢苦笑道:“这三个字到底把你蛊惑到了什么地步?是嫡长子又如何?不是嫡长子又如何?这三个字,并不能决定这世间的一切啊!否则,刘据又怎么会死呢? 你说你读了汉书,还读了很多其他的书,结果却只是读出来这么些东西吗?只读出来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吗?难道今后遇到任何问题,你都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吗?” 袁基冷笑。 “不劳父亲费心!还请父亲把调动军队的兵符交出来,然后,我自然会为父亲养老送终,自然会让父亲寿终正寝,只是大汉未来的天下,便由不得父亲做主了!” 袁逢再次闭上了眼睛,待再次睁开时,脸上已没了方才的苦痛、犹豫,话语里也没了方才的温和。 只剩下寒风般的凛冽。 “兵符从来只是死物,而人却是活着的,有威信的人,没有兵符一样可以调动军队,没有威信的人,拿着兵符,也只是如同孩童拿着贻一般,没有任何意义。 基,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已经成事了?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为父已经束手无策、只能任由你宰割了?你不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太过于顺利、太过于简单了吗?” 袁基一愣,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 但是从方才开始就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的袁绍却心中一凛,警铃大作,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而后一阵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的内心,使他头皮发麻。 “兄长!好像有些……啊!!!!” 袁绍一句话没说完,一阵钻心的疼痛骤然袭来,使他右手一松,钢刀掉落在地,整个人也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痛呼出声。 他低头一看,一支不知哪里飞来的箭矢已然穿透了他的右臂。 袁基也是一愣,但也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两支箭矢忽然飞来,一左一右扎穿了他的左右两条小腿,他的面色极度扭曲,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哭嚎起来。 他们两个算是运气好的。 因为就在几乎同一时间,无数支箭矢同时袭来,将在场的持刀暴徒们纷纷击杀,有的被射穿了脖子,有的被射穿了胸膛,还有的直接被射爆了脑袋,死的极惨。 下一个瞬间,大量持刀武装人员从举办宴会的园围墙之后翻越而入,向着暴徒们冲杀而来。 方才一动不动的段颎、段煨和贾诩等三人也立刻暴起,纷纷从桌案下拿出兵器,朝着身边惊慌失措的暴徒们挥刀劈砍。 段颎身经百战、战力强悍,转瞬之间击杀三人,然后立刻跑向了袁逢,一脚把袁绍掉在地上的刀踢走,手里钢刀就架在了袁绍的脖子上,将袁绍控制住了。 段煨不遑多让,一刀砍下一颗脑袋,又一脚踢飞了一个暴徒,接着便开始大杀四方,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干脆利落。 就算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贾诩也展露出了自己的强悍本色,唰唰两刀砍翻两个暴徒,又冲向了另一个暴徒,一刀将他的胳膊砍断,接着又是一刀封喉,使这暴徒连叫都叫不出声。 仅仅五分多钟的时间,二百名暴徒被全部杀死,袁基和袁绍被控制住,这场规模很小的叛乱已然宣告结束。 袁逢看着被射穿两条小腿的袁基,又回头看了看被射穿手臂的袁绍,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下令将这两人带走,关押起来,严格看守。 而后,他看向了段煨。 “段校尉,袁基和袁绍暴起发难,劫持重臣,犯下谋逆之罪,现在他们已经被擒,我令你立刻出动中都官徒吏,将与他们同谋的人全部捉拿归案,若有敢抵抗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喏!” 段煨拱手行礼,而后迅速离去。 随着场面被控制与段煨的离去,方才惊魂不定的人们也渐渐地回过味儿来了。 袁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颇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了袁逢。 “兄长,这……” “让诸位受惊了。” 袁逢看了看身边的段颎,朝他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缓缓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 当然,是按照他的目的,用他所需要的方式进行的讲述,而不是按照事实的真相来描述,否则,就有点难堪了。 于是包括袁惃、唐珍在内的重臣们这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 第367章 他废了 第367章 他废了 原来,袁基因为不想让出继承权而选择联合袁绍与一群党人图谋造反,试图抢班夺权。 一开始他们打算效仿袁逢和袁树当初的行动,攻入皇宫控制袁逢,但是因为缺少兵力而作罢,便转而把行动地点放在了司空袁府。 他们知道袁逢每个月的初一或者十五都会返回家中休息,顺便举办宴会邀请朝中重臣,认为那个时候是袁逢身边护卫力量最薄弱的时候,所以便计划要在那个时候暴起发难,劫持袁逢。 他们试图夺取袁逢的兵权,控制整个雒阳,然后成为汉帝国的掌舵者。 只是这其中的细节问题和某些比较难以解决的事情被他们忽略了,天真的认为只要拿下袁逢就能获得成功。 顺便,所有参加宴会的重臣们也会成为他们的阶下囚,这就更有助于他们掌控局势了。 但是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快就泄漏出去被袁逢知道了。 袁逢念在父子亲情,不忍对他们动手,所以安排袁隗把长水营调走,以此告诫袁基和袁绍,让他们不要乱来,结果这并没有震慑住这两个逆子,反而让他们恶向胆边生。 “我原本以为,只要拿掉逆子手中的兵权,就能让他们悬崖勒马,不要做那么过激的事情,结果没成想,他们居然还是决定要继续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想过要提前将他们拿下,但是始终于心不忍,对他们还有一丝幻想,希望他们能悬崖勒马,所以不断的告诫他们,让他们不要乱来,结果,还是挡不住他们的利欲熏心啊! 诸君,让你们受惊了,此番皆由我心软所致,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向诸位赔个不是,家丑外扬,本非我意,只是万万没想到,逆子居然如此胆大,敢对亲父下手,着实令我心痛难耐啊!” 惊魂未定的众人经由袁逢的讲述,逐渐冷静下来,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其中有些值得在意的点,但是在这个场合下,在袁逢一番讲述之下,他们并没有深入思考,毕竟这个场面和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了。 袁氏嫡长子为了不失去继承权,居然向自己的父亲发起了逆袭,居然想要通过劫持父亲的方式获得继承权,并且谋求整个天下的统治权,也不知道袁基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不好。 他难道真的认为劫持了袁逢就能统治整个天下吗? 袁逢能坐稳这个位置,除了他个人的能力与袁氏门生故吏集团的努力之外,袁树强大的军事能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正如袁逢所说的,有威信的人,没有兵符一样能调动兵马,没有威信的人,拿着兵符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袁基很明显没有搞懂这个道理。 但是不管怎么说,做出这种事情之后,他已经人子失格了,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以一个嫡长子继承者的身份行走于天地之间了。 他废了。 袁逢当场就宣布解除袁基在礼法上的继承权力,作为一个不孝子、逆子、逆贼,袁基将被彻底打入深渊,再也不可能翻身。 与他差不多的是袁绍,作为袁成一脉的继承人,他没有认真地贯彻落实袁氏家法,反而参与到了这场大逆不道的行动之中。 他也废了,被废除了袁成一脉继承人的身份。 袁逢准备另外从袁氏宗族当中选择合适的继承者来补上袁成的血脉。 而这样一来,袁树作为礼法上的第二顺位继承者则顺理成章的递补向前,成为了礼法上当之无愧的第一顺位继承者。 礼法、实力相匹配的情况下,袁树的继承者地位终于稳如泰山,再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变动了。 很快,这件事情就被袁逢公诸于众了。 袁逢直接公示天下,说明了袁基和袁绍这两个逆子的叛逆行径,宣布将两人治罪,并且进一步追究与他们同谋的党人们的责任。 要说这群党人也是倒霉,也是不幸,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抱不上袁树的大腿,只能退而求其次,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次”居然那么次,次到家了都。 于是以陈翔、王磊为代表的三十七名确实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的党人官员被袁逢安排司隶校尉段煨全部拿下了。 这些党人被中都官徒吏闯到家里的时候,非常惊恐,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准备参与事变所以家中有武装部曲准备,与中都官徒吏展开了一番战斗。 当然,他们的战斗力和装备都是远不如段煨精心训练的队伍的,很快就被中都官徒吏们全部杀死、捕捉。 王磊还因为激烈反抗而被中都官徒吏当场杀死,最后全家都被诛灭,而陈翔则在万念俱灰之下挥刀自刎,避免在之后受到袁逢的审问与折辱。 这在他看来显然是难以接受的。 不过袁逢也不在意了,这帮家伙已经完蛋了,还是以叛逆的罪名完蛋的,所以都被安排了非常严厉的惩处措施,自己要被诛杀,家人要被发卖为奴,连带着族人和亲朋好友也要受到牵连。 袁逢以此为契机在朝中展开了一轮大清洗,对党人势力进行了一波清算,也算是将长久以来对党人的不满和怨气全都撒了出去,狠狠的给党人来了一波大的。 明明是被袁氏救下来的苟延残喘的政治势力,结果居然不知恩义、试图分裂袁氏,这般事情做出来之后,袁逢对他们发动大清洗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东汉社会到底还是一个可以把复仇放在明面上的社会,复仇是政治正确。 为这件事情而被诛杀的官员增至四十三人,受到牵连而被降职、免官的人则多达二百三十六人,此前被袁基和袁绍利用各种手段提拔的这群党人的子弟基本上被全部拿下了。 党人集团在经历两次党锢之祸和一次袁氏主导的大清洗运动之后,终于走向了解体、衰亡,这个在打击和迫害之中凝聚起来的团体,终于因为他们自身的局限性和贪婪,迎来了他们的结局。 至于这个集团覆灭之后所留下来的职位利益,袁逢将其一分为二,一部分给了自己麾下的老门生故吏们,一部分则交给了程立,让程立为一心会集团进行分配,以示嘉奖。 袁逢的态度更加明确了,而满朝堂上的官员们也都知道了这注定的结局,一场对未来有着十分深远影响的动乱就这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解决了,没能掀起更大的波澜。 废长立幼是真的发生了,但是谁也没办法指责袁逢,因为在废长立幼的事实之上,是儿子对父亲的叛逆和不孝,这种叛逆和不孝足以摧毁嫡长子的礼法优势。 没有哪一个父亲能够接受一个对自己发动叛逆行动的儿子成为继承者,哪怕他是嫡长子。 于是,属于袁树的未来成为了定局。 而这一切,袁树甚至都还不知道。 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父亲和部下们已经联起手来为他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也能被认为是“入关之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袁树本来还打算回一趟雒阳看看情况,顺便给刘悝奔丧,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老爹和他的部下们居然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一场惊喜,居然直接将他后院起火的忧患解除了。 他接到袁逢的书信的时候,真的是惊讶极了。 袁基和袁绍居然自爆了,他们居然自己把自己的生路给毁掉了,把最后一丝翻身的可能都给摧毁了,他们两人彻底成为了罪人,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且完全没有以后了。 好家伙,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在袁逢的书信中,袁树还有一些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但是从之后程立的书信中,袁树的疑惑得到了全部的解答。 原来这件事情之所以能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方面是袁基和袁绍的愚蠢所导致的,而另一方面,则是袁逢刻意为之。 袁逢想要彻底打消掉袁树在继承人身份上的不确定性,所以刻意放纵了袁基和袁绍,任由他们一番操作把自己作死了。 看完这份书信之后,袁树感觉到,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来说,袁逢真的是一个非常伟大的老爹。 可是站在袁基和袁绍的角度上来说,他们应该会埋怨老天爷,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成为他们的父亲。 换个角度来说,要是袁树站在袁基的立场上,恐怕得出的结论会更加的绝望。 但是让袁树感到惊讶的是,袁逢作出的这一系列的决定,与他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都是不太相符的,袁树完全无法想象袁逢对袁基和袁绍能够冷漠无情到这个地步。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继承者身份的稳定,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这就等于是把袁基和袁绍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罪人,永无翻身之日,下手未免太狠了一些。 袁树拿着程立的信件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左看看,右看看,忽然间,他注意到了什么,又拿着书信看了好几遍,心中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过这个猜想袁树现在还说不准,以后见到袁逢的时候,再向他求证也不迟。 (本章完) 第368章 袁逢想做皇帝了? 第368章 袁逢想做皇帝了? 眼下,袁树作为袁氏政权的继承人的身份已经是稳定了,不可动摇了,袁逢的继承人之争也没有任何波澜了。 雒阳得以安定,袁树暂时不必返回了。 他可以把接下来的精力全都放在对付檀石槐身上。 而雒阳方面也差不多。 解决了袁基和袁绍的问题之后,袁逢在贾诩和程立这两名点子王道建议下搂草打兔子、把党人集团彻底打残,使他们失去了能够继续影响朝政的能力。 由此,袁氏政权的稳定性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于是,下一步方案可就可以顺势展开了。 延德元年七月十三日,通政司仆射程立公开向新帝刘礼上表,议论起东汉历代皇帝的庙号问题,并且参照光武帝刘秀罢黜西汉诸帝庙号的案例,建议罢黜和帝、安帝、顺帝、桓帝四位先帝的庙号。 程立公开表示这四位先帝的功劳没有达到可以单独设庙的地步,远不如光武、明帝与章帝,各自有各自的缺点和过失,对大汉天下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所以应当罢黜他们的庙号。 庙号的问题非常慎重,必须要综合考量,决不能草率决定。 程立的这份奏表并没有送到刘礼面前,因为刘礼在登基典礼之后也就和他的老爹一样,待在宫殿里不得随意外出,人身自由受到了严格限制,身边几乎全都是袁逢的眼线。 袁逢加强了对刘礼和皇室的监控,基本上将他们自由的空间压缩大半,比对刘悝的监管还要更加严格。 刘礼所做出的任何决断都是袁逢决定的,只是挂了一个名,实际上刘礼连一件像模像样的国事都没有看过、处理过。 且为了削弱刘礼的危险性,袁逢还特意从宫外引入了一些民间杂耍人士,让刘礼观看民间杂耍,斗鸡走狗,顺便学习赌博,专门安排一些内侍宦官与刘礼赌博玩乐,竭力培养刘礼的大玩家属性。 至于知识、政治手腕等等,袁逢则是完全不曾让刘礼认真学习过。 袁逢现在的目标已经非常明确了,对未来的期许也越发的笃定,所以在得到了程立的表奏之后,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公开到朝廷中,让朝廷官员参与议论。 这种事情到底是关乎到国本的重大事件,不能等闲视之,也不能一个人做出决定,至少需要拉上整个朝廷一起决定。 可整个朝廷对这件事情的发生毫无预见。 此前袁氏发生小规模内乱,袁逢把嫡长子袁基给废了,确立了袁树的继承权,大家都觉得这是大事,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在这件事情上,暗中称赞、嘲讽、非议袁逢的手段。 结果这边他们还在暗中蛐蛐袁逢,袁逢反手一个大招把他们都给打懵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牵头是袁氏继承人之争,现在直接冲着先帝庙号下手了! 继承人之争还能算是为了朝廷格局稳定而作出的行动,勉强还能归类到公事的范畴之中,可是这个罢黜庙号又是怎么回事? 人家庙号好端端的没招谁惹谁,怎么就出了问题? 于是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对此事有许许多多的看法。 特别是因为这个事情由程立提起,而程立又是袁树的亲信,所以自然引起了诸多猜测,甚至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个别聪明人联想到了程立的终极目的,怀疑程立是不是在为改朝换代做准备。 如果说这个猜测从最开始还是小众猜测,那么等到太尉段颎、司隶校尉段煨、少府唐珍、尚书令贾诩等一系列与袁树有着各种各样关系的官员们齐齐上表表示支持,这种猜测一下子就成为了大众话题。 庙号不仅关乎到礼法问题,更关乎到帝王功绩的问题。 帝王功绩不仅关系到帝王个人在世的时候和去世之后的风评,更是王朝综合实力与合法性的重要辅助加分项,按照当时的看法,有庙号的帝王越多,就意味着你这个王朝越牛逼、越得人心。 要是没有多少皇帝有庙号,那就不好说了。 而现在,更是谈论到了罢黜庙号和单独祭祀的事情,这是专门朝着王朝合法性与是否得人心这个角度来办事了啊。 难道说…… 袁逢想当皇帝了? 是的,此时此刻雒阳朝廷最主流的观念确实是开始怀疑袁氏家族对汉帝国有不臣之心了,想搞事情了,但是对于这个搞事情的主体到底是谁,大家的看法却大多数集中在了袁逢身上。 没办法,虽然最开始这个事情是袁树亲信程立提起的,但是袁树远在并州和鲜卑人对峙,不在雒阳,他这个时候提起这种事情,对他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必然不是袁树有什么想法,而是袁逢有想法了! 这个时候,人们再把此前袁逢废黜袁基嫡长子继承权的事情做了一番联想,两者相加,立刻就得出了一种很有市场的看法。 袁逢想做皇帝,但是害怕没有很多人愿意支持自己,所以各种封官许诺给好处,以此拉拢人心。 而在他的行动之中,最值得拉拢的其实就是他的亲儿子袁树,因为袁树有很强的个人势力,在雒阳和很多地方的根基都很深厚,是大汉王朝的二号人物。 袁逢想做皇帝的话,袁树不点头是不行的。 所以袁逢就想了一个妙招。 咱们是父子,你支持我做皇帝,我就立你为太子。 你要是不相信我,那我就废了你兄长的嫡长子继承权,确立你为我的继承人,这样,你不就能放心的帮助我了吗? 反正支持我就是支持你自己,我死了,皇位自然是你的。 这条路让我来帮你开拓,难道不好吗? 这种猜测一经出现,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认同,快速占据了市场主流,一时间,朝廷上下都在讨论这种可能性。 而且该说不说,这种猜测传播开来的时候,表示反对的人其实并不多,甚至相当一部分人是持观望乃至于倾向态度的。 主要刚刚才经历了一轮政治风波,一票党人被清洗,党人集团基本覆灭,袁逢的威势得以上涨,而且说句难听的,整个雒阳朝廷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官职都是袁逢和袁树的党羽。 这父子两个一个把持着袁氏家族深厚的政治根基,一个开拓闯荡,自立门户,开创了一心会集团这个庞然大物。 父子联手,把持了雒阳内外的方方面面,中枢权力尽在掌握,重要官员们大部分都是靠着袁氏的力量才得以飞黄腾达的。 袁逢想当皇帝,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好事。 袁逢现在只是司空,受限于身份地位,不能给部下官员太高的官职和爵位,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是束手束脚,需要考虑外部观瞻,而一旦做了皇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且要是现在追随袁逢、支持袁逢,那么一旦改朝换代,大家都是从龙之臣、开国功臣,那封妻荫子加官进爵就是理所应当的。 谁会嫌自己的权力太大? 谁会嫌自己的地位太高? 谁会嫌自己的财富太多? 既然不会,那对于袁逢想要“进步”的事情,为什么要阻碍呢? 但是这样一来,袁逢就很冤枉了。 因为他真的没有改朝换代、取而代之的想法,他依然认同自己是一名汉臣,从来不敢设想自己作为皇帝会是什么样子。 就算是走到这一步,他所想的依然是“周文王”,而不是周武王。 所以当这件事情的风潮向着诡异的方向发生转变的时候,袁逢甚至感到了一阵恐慌,他立刻把程立喊到了尚书台,向他询问这件事情的原委,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背上一个篡逆的骂名。 “我从未有过逾越的想法,我从未有过要做汉贼的准备,只是废黜庙号,如何能让他们觉得我想当皇帝?” 袁逢还觉得自己很委屈。 但程立就觉得很搞笑了。 他笑了笑,缓缓开口。 “谁让您现在才是雒阳的掌权者呢?名义上的皇帝不掌权,您才是实际上的皇帝,都成了实际上的皇帝了,想要更进一步把名义也拿在手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而且您的部下们都是因为您的地位和权力才能走到这一步,并非是因为汉天子的缘故,既然如此,您的任何一点微小的举动都会对他们产生巨大的影响,包括这件事情。” 袁逢更委屈了。 “但是我从未有过要取代汉室自立的想法啊!现在朝廷内外此类言论甚嚣尘上,我是百口莫辩,无可奈何,这帮着自己的儿子铺路,怎么反倒铺到了自己的面前?” 程立更乐了。 “那是因为您和公子之间的道路本就是一条路,周文王和周武王本就是前后相继的,而您如果没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完全不必忧虑,毕竟这是您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不能逼迫您。” 袁逢想了想,有些担忧。 “真的不会有人逼迫我吗?想要荣华富贵的人很多啊!” 程立摇了摇头。 “如果您真的想,你只需要和公子说一声,公子自然愿意推动此事,如果您真的不想,那么您就让公子不要有任何举动,只要公子没有任何举动,就不会有人公开推动此事。” (本章完) 第369章 一心会强大起来了 第369章 一心会强大起来了 袁逢闻言,细细思考了一番,顿时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 就算是在这种猜测之中,袁树依然是其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那些人就算是怀疑,也必须要怀疑自己做这件事情是为了拉拢袁树做为臂助,有了袁树和一心会集团的帮助,他的称帝才能更加顺利。 甚至袁逢认为,假如自己想称帝,但是袁树不同意,那自己搞不好还就真的没法儿称帝。 因为袁树掌握了整个天下最强大的一支军队,袁树在军队里的威信特别的高。 于是袁逢就有些郁闷了,继而是苦笑。 “换作真的有称帝之心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儿子能够达到如此境地,恐怕也不会非常高兴,也就是我没有称帝之心,否则,子嘉的日子可不会如此舒坦!” 程立明白袁逢的心思,便立刻送上了一记舒服的马屁。 “如果不是因为您并没有称帝之心,那么公子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公子也无法顺利地掌握那么多权力,这一切,都是因为您愿意成为周文王,愿意成就公子的周武王之功,未来公子成就大业,您,就是首功。” 这一记马屁拍的十分响亮,而且正中袁逢的好球区,让袁逢非常的舒服。 于是袁逢哈哈大笑。 “虽然此话有谄媚之嫌疑,但是不得不说,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若是没有我这个当爹的,子嘉能有今日?哼!” 袁逢很是得意了一会儿。 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袁基和袁绍,于是又消沉了下去。 “可我成全了子嘉,却顾全不了另外两个儿子,仲德,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啊?” “都说天家无父子,地位权势越高,则越难顾及亲情,强如孝武皇帝,一样如此。” 程立缓缓道:“您能够明白的确立一个继承人,并且帮助他把所有的隐患都排除掉,并且能够保全他们的性命,使得他们可以继续活下去,不至于死于骨肉相残,您已经是一个很成功的父亲了。” 袁逢听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 “若我当初没有听从子嘉的建议起兵,或许今日也不需要有如此的作为,可我若是不听子嘉的建议,又会成为宦官砧板上的鱼肉,天下,终究没有两全的好事啊……” 看着袁逢消沉的模样,程立就知道袁逢做不了改朝换代的事情,做不了开国君主,因为他的心不够狠,不够硬。 没有袁隗、袁树在他身边推动他往前走,他根本走不到今天,作为一名权臣,他是不合格的。 但也正是因为此,袁树的道路才能相对平稳一些,不至于走上父子相猜、兄弟相残的悲剧之路。 从这个角度来说,程立觉得袁树真的很幸运、很幸运。 袁逢终究没有对外界的猜疑做任何解释,私下里有人询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要求自己的亲信部下们都要支持这一决定,不要反对。 支持的,自然会得到他的信任与嘉奖。 反对的,就会步上那群党人的后尘。 最终,袁氏门生故吏集团和袁树的一心会集团基本保持了支持的态度,而剩下来的大部分人都是保持沉默,不支持,也不反对。 明确反对的,只有寥寥数人。 他们认为虽然此前有光武帝刘秀罢黜西汉诸帝庙号的示例,但是光武帝是皇帝,皇帝做这件事情是可以的,但是臣子提出这种意见,则有悖逆的嫌疑。 这寥寥数人对程立发起了攻击,对明确支持的太尉段颎也发起了攻击,认为段颎德行有缺,不应该继续做太尉。 而这件事情的结果也非常简单。 袁逢将这件事情象征性的告知了刘礼,然后就让刘礼用印认可了,接着就是颁布天子圣旨,认可这一提议,以汉天子的名义罢黜了汉和帝、汉安帝、汉顺帝和汉桓帝四人的庙号,剥夺了他们单独享受祭祀的资格。 好了,这下是天子颁布的圣旨所认可的事情,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如果没有的话,这个事情就这样定了。 支持的人很高兴。 沉默的人松了口气。 反对的人面面相觑。 刘礼的圣旨颁布之后的第三天,廷尉郭鸿上表弹劾之前明确提出反对意见的六名官员,认为他们有渎职之嫌疑,要求将他们六人解除职位、收押起来进行下一步调查。 天子刘礼下诏许可。 于是这六名官员被解除职位、收入廷尉府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以确定他们的罪责。 又是一些袁氏政权的反对者被拿下了。 雒阳朝廷内部的袁氏势力更加稳固,袁氏政权的威慑力进一步增强,明里已经不存在什么反对者,暗里的反对者也收起了自己的爪牙,默默蛰伏,不敢声张。 而这一系列的事件最终都通过了程立的信件传递给了袁树知晓,让袁树远在并州也了解到了朝廷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知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袁树其实挺高兴的,虽然这件事情并非他本人主导,但是他却从中意识到了自己部下的这群人已经开始能够给他回馈与帮助了。 他们成长了,而且成长的很不错。 早些时候,他们是只能依靠袁树的羽翼在雒阳生存下来的一群小虾米,若是没有袁树的保护和帮助,他们连在雒阳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一直待在老家等待乱世的降临。 长达数年的时间里,他们所能够回馈给袁树唯一的东西,就是遵照袁树的命令与设计好的路线而行动。 也就是听话。 最多,他们能够用自己的命和袁树一起去拼杀,做到以命换命。 但是在这个时代,命是不值钱的,尤其是他们这些出身寒门、平民的人,命贱如草,没有多少价值,所以说他们是依附于袁树麾下靠着袁树的雨露而生存的嗷嗷待哺的小生物也不为过。 可现在不是了。 他们成长起来了。 在袁树的提拔和培养之下,他们成长起来了,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全新定位,在袁树定义的路线之中行走的同时,也能够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为袁树获得一些额外的利益。 他们开始可以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影响到袁树的未来。 他们可以通过掌控的权力、操纵这部分权力去为袁树达成一些袁树自己不方便去达成的但又十分需要达成的目标。 袁树本人可以不在,甚至不需要遥控指挥,他们自己就可以组织起来,以袁树的利益为最终导向而行动。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袁树终于可以确认,一心会集团的政治能量终于开始溢出了,终于溢出了袁树为他们划定的范围,开始向外扩散、产生额外的影响力了。 最开始,一心会集团的力量不够大,所获得的一切虽然很多,但基本上是依靠袁树个人过于强悍的能力和声势填补了一心会本身的不足,让一心会集团勉强可以在袁树划定的范围内行动。 他们的政治能力、组织能力和策划能力等等都有所不足,需要袁树利用自己的指挥能力为他们补全。 可是从这件事情身上,袁树意识到自己多年来的培养已经成功了,多年的付出与投入没有白费,一心会集团终于在脱离他的直接指挥的前提之下,自发地将原先的势力范围完全占据,并且开始溢出。 他们开始自发的为袁树、为一心会的整体争取利益,自发的向上向下寻求合作、争取功勋、获得更多的权利。 解决掉袁基和袁绍的行动之中,主要的策划就是程立提出、贾诩帮助润色、诸多一心会员贯彻落实的,而事后,他们也通过此番成功获得了一部分原先属于袁基集团的利益。 在没有袁树直接参与的前提下,他们覆灭了袁基与党人的联盟,并最终吞吃掉了这部分利益,第一次自发的增强了自身的实力。 这一点,让袁树感到非常的满意。 一心会集团的政治能力开始出现质的飞跃,即使在没有袁树主持大局的前提下,剩下的这部分领导者依然可以利用仅剩不多的实力完成这次政治行动。 如何不好呢? 如此一来,袁树对雒阳那边的情况就更加放心了,他更加确信留守的会员们能够保护一心会的整体利益,这将极大的打消他的后顾之忧,为他全面对抗鲜卑稳定后方。 他终于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集中起来,对檀石槐发起最后的破袭了。 主要在刘悝病死、刘礼上位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檀石槐做的有点过分。 趁着袁树被雒阳牵制住了部分精力的机会,檀石槐又对幽州发起了三次进攻,并且最终将上谷郡的宁县、广宁县两座县城攻破,击败了护乌桓校尉胡训,获得大量缴获。 幽州刺史田晏和上谷郡太守王球合兵一处紧急支援,也没能赶得及,抵达战区的时候,檀石槐的主力已经撤退。 田晏怒不可遏,不顾王球的劝阻率军出塞追击,结果遭到檀石槐布置的后军的阻击,三战两败,狼狈退回边关,上表雒阳请罪。 (本章完) 第370章 大战将起 第370章 大战将起 袁逢当时刚刚处理完了雒阳的政治变动,基本消灭了党人集团,正在进一步清算这群党人在地方上的政治力量,结果就得知了这场边关之败。 他十分恼火。 田晏是宿将,还是段颎曾经的部下,得到段颎的推荐而出任幽州刺史,结果就任以来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战绩,反而屡次被檀石槐击破! 这让袁逢生气,也让推荐他的段颎觉得尴尬。 恼火的同时,袁逢也开始担忧袁树能否应对已经越发强盛的檀石槐集团。 根据战报,现在檀石槐麾下不仅有骑兵,还有装备了攻城兵器的步军,这些扶余人和高句丽人组成的步军有攻城能力,面对普遍低矮破败、防御力有限的边境城池有着相当大的威慑力。 宁县和广宁县在护乌桓校尉的支援下都没能守住,反而被攻破,可见鲜卑人现在的战斗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让袁逢很是担忧。 不过东汉帝国这边也不是没有什么优势。 优势就是刘悝死后的政治风波已经结束,反对集团被消灭,雒阳重归平稳,可以集中力量应对鲜卑带来的威胁了。 延德元年八月初三,袁逢在雒阳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应付鲜卑威胁的事情,考虑到袁树保护并州、分身乏术而幽州自保能力明显不足的因素,袁逢决定派遣一名大将率领军队前往幽州坐镇。 眼下鲜卑人有了攻城能力,对汉帝国边境的威胁系数开始增加,过去的边防系统已经没有那么好的防御效果,若要妥善防御,显然需要更多的兵力和更加善战的将领。 于是太尉、骠骑将军段颎请战,段颎表示自己愿意率领军队前往幽州管控军事,一旦鲜卑再有南下,他会反击。 如果鲜卑不南下幽州,他会选择向辽东出击,从辽东地方着手,联合扶余国和高句丽国的残余势力对鲜卑发起反攻,结束鲜卑人对辽东的威胁。 当下,段颎仍然是汉帝国最有能力和威望的战神,在田晏无法支撑起幽州防务的时候,段颎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袁逢认可了段颎的自荐,决定派遣段颎率领两万大军北上幽州,总领幽州军事,为袁树分担压力。 他之前也接到了袁树的书信,袁树表示今年冬天或者明年春天必然会和鲜卑人有一战,他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他要打防守反击战,用防守消耗鲜卑人的冲劲,挫败他们的进攻之后,再安排骑兵反攻掩杀,顺势杀入草原、犁庭扫穴。 所以袁逢很快就给段颎配发了兵符,段颎也开始招募三河骑士组建军队,准备快速北上幽州。 而袁树这边,准备的确实很完全,他倾力打造的延边防御体系基本上完成了,北部五郡的军事化也基本上完成了。 人口被集中在城池和农庄中,地址选在易守难攻的地方,彼此之间的联通道路都有专门修缮,或是驰道或是水道,确保每个季度都能实现有效的联通。 各郡郡兵分散驻守在各县县城之中,基本上确保每一座县城都有数百名正规军驻守,且城内居民也会接受一定量的军事训练,一旦出现战况,城内青壮集体动员,协助城内士兵进行防守。 每一座县城都在一定程度上得以修缮、加强,原先低矮破败的边境县城得到了相当规模的加强,高度得到了提升,厚度和结实程度也得到了提升,城内设置城防兵器储蓄所,提升每一座县城的防御力量。 城内也会设有狼烟与烽火所需要的燃料,一旦有敌人入侵,白日点狼烟,夜晚点烽火,以此示警。 各农庄内部也有战时为兵平时为农的防卫队进行安全保障,农庄外围设有大规模高强度的围墙,虽不如城墙还有护城河保护,但胜在厚实,绝非一般骑兵和步兵能够越过。 一旦遇到战事,农庄内的青壮们会立刻集合成为防卫队进行防御作战,他们会按照事前演练好的防御战术,快速进入战术位置,用弓弩、长矛进行防御,将敌人拦在围墙之外。 一个郡的正规军可能只有两三千,但是因为袁树的一系列行动,使得所有在册人口全部得到了集中安置,不再分散,这使得可动用的人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更兼并州官府系统被袁树按照一心会的模式进行了改组,主打一个接地气、高组织度,动员效率也有了极大的增强。 大家平时都是农民,但是一旦遇到入侵,青壮年都能奋起守卫家园。 且因为各郡之中的联通道路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改善,彼此之间的联系和来往都方便了很多,所以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正规军赶不过来,相邻的两座城池、农庄也能彼此支援、互相拉一把。 当然,正规军赶不过来那是小概率事件,袁树了几年功夫编练出了三万骑兵,这些高机动力的强悍兵种可不是摆着看的,那么多钱也不是白的,那是正儿八经要干仗的。 一旦得知有外敌入侵,地方军事系统主要是防守,不负责主动进攻,只要坚守就可以,反击是交给天雄军的。 天雄军将承担起反击和主动出击的任务,大家主打一个互相配合、各司其职。 且按照袁树的判断,鲜卑人此时拥有了一定的攻城能力,南下必然会冲着攻城而来,而各大城池、农庄内都储存有相当数量的军事战略物资,一旦失守,对鲜卑人来说将是极大的斩获。 所以袁树也不可能接受下辖城池、农庄被鲜卑人随意蹂躏,各城池、农庄都有相当程度的防御能力,绝非往日所能相比。 此番鲜卑人若来,势必会受到袁树的迎头痛击。 而另一边,时间进入秋季开始,檀石槐也开始认真筹划起了进攻并州的计划。 此前数年他通过南征北战、组建步军不断恢复实力,在取得了重大成功的同时,增强了个人的威望,也恢复并增强了鲜卑部落联盟的军事实力,让自己的威望重回巅峰。 之前更是一举攻破幽州边境的两座城池,使得鲜卑人的军事技能有了长足增长,这对于鲜卑人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这就意味着他们再次南下并州的时候,就不会面对着并州的城池和农庄无能为力了。 这些年里,檀石槐也不断安排人手南下进入汉地探查并州的消息,得知并州的防务有了很大的改观,同时根据与并州商人的往来,他们也知道了并州的经济有了很好的发展。 听那些商人说,并州各大农业生产地都连续两年获得丰收,得到了数量很大的农产品储蓄,很多地方的饥谨之忧都被控制住了,人们得到了充足的食物果腹。 并州牧袁树的政策非常有效,并州人都很佩服、仰慕袁树,愿意听从他的号令,眼瞅着日子越来越好了。 檀石槐为此感到些许的惊讶,但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并州富裕起来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若是能成功劫掠,所得到的必然比之前得到的要多得多! 之前,大家都是穷鬼,而现在,你并州小有积蓄。 既然如此,我这穷邻居当然要来找你弄点钱咯! 檀石槐摩拳擦掌,召集各部大人到弹汗山王庭来参加军事会议,对南下并州展开全面战争的事情进行商议。 檀石槐认为,此番南下并州不单单是为了劫掠,也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展示武力,让汉帝国对鲜卑更加的忌惮、恐惧。 鲜卑人在汉帝国的威胁下已经过了很久的苦日子,现在苦尽甘来,大家是时候去找汉人讨回过去所欠下的债了! 以后大家都能住在汉人的城池里,住在宽敞舒适的大房子里,冬天不会受冻,夏天不用忍受炎热,可以抓捕汉人做奴隶,让汉人伺候他们的起居饮食,让汉人帮他们耕田种地! 所以此番,檀石槐直接提出了要占领并州两三个郡的战略目标。 他底气十足,认为除了骑兵之外,鲜卑人还训练出来了一支步军仆从军,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攻城略地,汉人的城池不再是骑兵难以逾越的障碍。 鲜卑人的实力增强了,就不能停留在过去那种抢完就跑的状态中,他们应该占领汉地,统治汉地,争夺生存空间,过上更加舒适的生活,不能让汉人拥有一切。 檀石槐的一番煽动之下,鲜卑各部大人们激情澎湃、热情洋溢,他们纷纷表示非常愿意跟随战无不胜的大单于檀石槐向汉帝国发起进攻,他们敢于获得胜利,他们也要获得胜利。 他们愿意带领部落里最精锐善战的勇士跟随檀石槐全面南下。 自然,檀石槐也不是没有准备的,他不会选择无脑行动,而是有规划的。 他认为,此番进攻不应该乱打一气,而应该有一些方法。 首先他觉得,鲜卑人此番南下应该集中主力,他将率领六万铁骑、一万步军南下并州,与袁树打一场大战。 而这场战斗的目标,自然就是攻占土地。 (本章完) 第371章 檀石槐南下 第371章 檀石槐南下 檀石槐打算攻占朔方郡、五原郡和云中郡。 这是此战最起码要达到的目标,如果战况更加顺利一些,拿下雁门郡也不是不可以。 袁树虽然有强大的武力,但是檀石槐相信自己拥有的武装力量应该更强一些,人数也会更多一些。 而且袁树一开始必然不会想到自己此番南下就不走了,他一定还是以为自己只是得了好处就撤退。 不是的,这一次,来了就不走了! 他要改变方略,占领汉地,经营汉地,就此统治汉地! 为此,他决定亲自率领主力在雁门郡和袁树决战,另外安排三名亲信率领三支军队攻打朔方郡、云中郡和五原郡。 之前在雁门郡被击败的耻辱,一定要在同一个地方洗雪,之前没有打败的敌人,一定要在这一次打败! 于是,他们立刻开始了总动员。 和汉帝国差不多,鲜卑人也不会保持规模庞大的常备军,或者说他们并没有什么正统的常备军理念,士兵就是牧民,牧民就是士兵,打仗的时候就是士兵,不打仗的时候就是牧民。 所以他们这个部族可以说就是一个庞大的军事武装集团,没有什么动员壁垒,迁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速度还快。 较之汉帝国的定居、户籍、登基、调兵一系列的行动,鲜卑人的行动效率确实更高,而且成本还比较低。 率领多少军队,就是看具体的需要,敌人强,那就把更多的青壮转变为军队,敌人弱小,那就把更少的青壮转变为军队。 战马,士兵们自备。 武器装备,士兵们自备。 甚至口粮都是他们自备。 因为每一次外出征战都相当于是大单于带着他们去挣钱,他们所缴获的物资当中有不少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是生活物资,也是下一次出征的战备物资,大单于除了获得最多的缴获之外,最大的责任就是负责带领他们找到合适的对手,并且获得胜利、缴获。 于是一旦决定开战,甭管你的部落在什么地方,对于鲜卑人来说就是开工挣钱去了,没人不愿意。 他们骑着马,带着武器和口粮就前往弹汗山王庭集合去了。 对于鲜卑统治者们来说,没有什么成本好付出的。 汉帝国就不一样了,又要准备武器,又要准备口粮,还要规划路线、征调民夫、运输物资,战争成本远高于游牧民族。 这也是汉帝国不喜欢发动战争的缘由之一。 不过游牧民族也未必喜欢大规模战争。 因为小规模的战争他们可以让士兵自带口粮,然后靠着以战养战的方式来维持,抢完就跑,没什么支出。 可人一旦多了,战争的时间比较长的话,士兵自备的口粮和以战养战的方式就难以维持,必须要大单于等人提供一定数量的战争口粮才能维持下去。 此前檀石槐一般都进行一万人以内的战争,用少量口粮加以战养战的方式,维持的很轻松,收拾扶余国和高句丽国就是这样的。 但是面对汉帝国,面对袁树,他要出动六万鲜卑人和两万仆从军,七万人的口粮和更大数量的战马的消耗,绝非以战养战掠夺汉地能够提供。 提前没有准备的话,大军会全部饿死的。 所以檀石槐也是下了血本,决定由弹汗山王庭出十八万牛羊和二十万斤肉干、奶制品作为预备口粮。 另外各部鲜卑大人们也要按照部落规模大小提供数量不一的鲜活牛羊与肉干、奶制品作为预备口粮。 而与之相对的是檀石槐公开许诺,拿下汉地之后,各部大人们可以根据付出的多少获得规模不一的汉地县城、农庄作为封地,享受那些地方的汉人提供的一切物资。 正是所谓出得越多,赚得越多! “虽然支出更多了,但是我们也必然会取得巨大的胜利!我们最后所得到的,一定比我们支出的要多得多得多!” 檀石槐如此宣言、鼓舞人心。 最后,檀石槐做出决定,要在秋高马肥之际,趁着牲畜们最肥硕的时候向并州发起进攻,向袁树发起最猛烈的进攻。 草原上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然躲不开汉地商人与袁树派遣的哨骑们的眼睛,这般大规模的行动在七月下旬就不断传到了袁树的耳朵里,当时袁树还在关注雒阳那边的消息呢。 得知草原上大规模动员的消息时,袁树基本上断定今年秋季檀石槐一定会南下进攻并州,所以还有些忧虑,担心雒阳那边会出什么乱子,导致自己不得不分心。 好在袁逢足够努力,程立和贾诩等人也足够配合,成功在檀石槐南下之前平定了局势,稳定了人心。 于是乎,袁树就能放开手脚,好好儿的和檀石槐过过招了。 他要看看这个打的汉帝国两代帝王颜面尽丧的家伙到底有几分实力。 八月上旬的时候,袁树便把整军备战的命令传到了整个并州,尤其是北部五郡,让北部五郡的城池、农庄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农庄里不需要担心存粮不够吃,每个县城都要按照两个月的储备量来储备粮食,避免出现粮食不够吃的情况。 城市里的青壮要动员起来,开始发放兵器,由所在县驻军负责临时操练,开始执行坚壁清野的策略。 农庄里的防卫队也要动员起来,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且因为秋收已经准备展开,为了不耽误秋收,袁树下令给天雄军,令天雄军抽调三十个曲的军队分散进入北部五郡的农庄里协助进行防御工作。 另外,袁树又下令给南匈奴单于屠特和度辽将军张泉,令屠特整顿一万匈奴骑兵听从张泉的指挥,作为机动作战力量,一旦朔方郡、五原郡有危险,立刻前往驰援。 袁树自己则整顿天雄军三万骑兵与剩下来的一万四千步军,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召开了军事参谋会议,让自己的军事参谋们进行商议,根据现有情报判断此次鲜卑人南下的规模和战略目标。 一阵头脑风暴之后,荀攸领衔的参谋团队得出了结论,即鲜卑人此次南下的规模会非常之大,很有可能会超过之前十数年间的所有记录,且鲜卑人会首次出动具有攻城能力的步军。 简而言之,他们将面对的是一个和过去全然不同的对手。 这个对手的战术战法和装备都可能有较大幅度的提升。 这是一场硬仗。 说是这么说。 但是在袁树的领导下,没有谁觉得这一战他们会输,没有人觉得这一战汉军打不赢,袁树的整个参谋团队里也没有失败主义谋士出现,大家都是坚定的汉军必胜主义者。 谁叫这支军队的领袖是袁树呢? 所以这一战看起来是防守反击战,但是更直接一点来说,每个人都是把这一战当成歼灭战来打的。 大家都期待就是能够把鲜卑人引到防线里头,然后关起门来聚歼鲜卑人,他们来的人越多越好,来的越多,消灭得越多,对这个部落联盟的打击就越大。 一个数十万人的部落联盟,要是一战被打掉五六万青壮,也就差不多可以出殡了。 对袁树非常信任、敬仰的钟繇更是放出狂言,说要【一战而定北疆数十年之安宁】。 袁树觉得也是。 第一次交手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年多,檀石槐有所准备,袁树也不是原地踏步,他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檀石槐错就错在不该给袁树那么多的时间去整顿并州。 现在并州被他经营成了铁桶,以檀石槐的体量,想要战而胜之实在是有些难度。 而且檀石槐没有意识到的是,双方的生产力与科技水平之间是存在代差的。 所以,袁树期待着战争。 而檀石槐也没有辜负袁树的期待。 延德元年,西元176年,八月二十九日,鲜卑部落联盟领袖檀石槐正式在弹汗山王庭誓师出征。 此番,他一共出动了六万鲜卑骑兵,外加两万人的扶余、高句丽仆从军,携带大量缴获、自制的攻城器械大举南下,总兵力超过了八万人,算是一次超大规模的出征。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次国运之战了。 檀石槐一共兵分四路。 一路由西部鲜卑大人之一的郁健率领,骑兵人数在八千人左右,另外有两千仆从军跟随,侵入朔方郡。 一路由中部鲜卑大人之一的多罗率领,骑兵人数在七千人左右,也有两千仆从军跟随,主攻五原郡。 一路由檀石槐的儿子和连统领,人数在一万人左右,六千仆从军跟随,负责云中郡。 剩下的三万五千左右的骑兵和一万步兵则是檀石槐亲自率领,向着雁门郡强袭而来。 九月六日,郁健统领的八千鲜卑骑兵最先入侵至朔方郡沃野县,担任朔方郡太守的廉达很早就得到了消息,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他在沃野县安排了五百郡兵,加上沃野县原本的县中青壮,防守力量达到一千余人,人数上是足以守城的。 另外因为沃野县身处河套平原地带,是袁树重点建设农庄的地方,沃野县周边有三个农庄,各自都有相对应的武装力量守卫,所以综合来看,足够鲜卑人喝一壶的。 (本章完) 第372章 上了锁的后花园 第372章 上了锁的后园 事实也是如此,因为鲜卑人没有和升级之后的并州防御体系交手过,所以一上来首先就被并州的坚壁清野等级给弄得有点破防。 除了城池和农庄,一路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汉人的踪迹,想要打秋风都打不到,长驱直入的同时,根本做不到以战养战,只能吃自备的口粮,这多少让鲜卑人有些不爽。 好不容易发现了汉人的聚居点,一下子就发现了四个,一座城池三座农庄,每一个都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 城池有城墙,农庄有围墙,上头插满了汉军战旗,站满了使用弓弩的汉人弓弩手,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郁健那是真的有点惊了。 要不是檀石槐事前就预料到这一点,给他分配了两千仆从军能够攻城,那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拿这些城池、农庄没办法。 但就算有了这两千能够攻城的仆从军,他也觉得有些棘手,因为这些城池、农庄的防御规模看上去和他之前所了解到的完全不同了。 和檀石槐一样,他也是三年多的时间没有南下并州了,一时半会儿对这些城池啊农庄啊还真有些陌生,觉得和过去熟悉的并州完全不同,简直是两个样子。 过去并州哪里有那么高的城墙? 哪里有防备那么完善的农庄? 情况不妙啊。 因为顾虑三年前那一次的惨败,所以眼下郁健也不敢肆意妄为,眼看着城墙变高了好多,觉得城墙不好招惹,就决定先拿农庄开刀。 农庄的围墙看起来不太高的样子,交给这些仆从军来对付应该可以吧? 于是郁健下令两千扶余、高句丽仆从军带着攻城器械向沃野县北的一座农庄发起了进攻。 要说这些仆从军远离家乡被迫征战吧,也是实话,从千里之遥的辽东被带到这些地方打仗,任谁都会不爽。 但是问题就在于檀石槐对于这些仆从军的待遇并不差,平日里给他们的食物也不算少,至少不会饿着他们。 而且只要敢战、愿意战,檀石槐给起赏赐也是十分大方的。 只要是这些仆从军打下来的战果,他很愿意分配,参照鲜卑人的传统,分配的还相当公平。 相对于檀石槐来说,原先扶余国和高句丽国的统治者更不做人,则显得檀石槐更加拟人一些,横竖都是当牛马,当然是给拟人一点的做牛马更好。 所以这些仆从军倒也算是愿意出力作战,一般情况下并不偷懒怯战。 面对这些规模很大但是高度并不高的围墙,这些仆从军觉得进攻难度不大,于是扛着盾牌,推着冲车、井阑等等武器就开始上前。 后头善于使用弓弩的鲜卑人还下马朝着农庄里放箭,以此策应这些仆从军向前进攻,根据檀石槐的要求而进行的双方配合倒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不过,农庄内的少量天雄军士兵和大量防卫队的青壮们也不是吃素的。 且不说训练精良的天雄军士兵,这批防卫队的青壮们也是从三年多以前开始就接受军事训练了,能射箭,能用长矛和环首刀,技战术绝对不弱。 眼下面对着鲜卑人的箭矢和仆从军的冲击,汉军方面也有相对应的方法。 首先就是竖起木牌进行箭矢的防御,让己方弓箭手在盾牌的保护下射击,以此攻击不断接近的仆从军。 能够使用强弩、蹶张弩的士兵则躲在更后面的位置放箭,因为更远的射程,甚至可以打到正在放箭的鲜卑人,对鲜卑人都能造成一些杀伤。 甚至于他们还有更厉害的杀器——投石机。 众所周知,投石机是攻城器械,但是在防守层面也能起到不错的作用,且投石机这个东西也是汉军独有的兵器,袁树在并州大规模制造,给每个农庄都配备了不少。 面对汹涌而来的仆从军的攻势,农庄里的投石机则进行了坚决的反击。 鲜卑人哪里见识过这种武器呢? 硕大的石头冲天而起、满天乱飞,然后直接朝着他们砸了过来,这是让鲜卑人和他们的仆从军都没料到的事情。 石头落地、血四溅,好端端的进攻阵型瞬间就给砸的乱七八糟不成型了,还有些攻城器械正好给石块砸中了,轰隆一声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连带着周边的仆从军士兵也遭了殃。 石头夹杂着箭雨,叫进攻的鲜卑人和仆从军死了一地、伤了一地,还一点儿战果都没得到。 没过一阵,仆从军发起的第一轮进攻就败退了,他们连农庄围墙的边都没摸到,就屁滚尿流的逃走了。 当然,那群射箭的鲜卑人也一样,没撑住,比仆从军跑的还快、还远,跑了好一阵子还是惊魂未定。 其实说起来,投石机的准头不怎么样,没砸死几个人,也没毁掉几架攻城器械,可问题就在于这个声势、这个大石块从天而降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实在是叫人害怕。 而且有些倒霉鬼就是给这大石头砸了个正着,一个不小心,成了一摊肉酱,那血糊糊粘腻腻的模样,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所以他们干脆的败退了。 败退的过程还被箭矢射死、射伤了不少人,等郁健让人统计了一下伤亡情况之后,郁闷的发现就那么短短的一小会儿时间的进攻,就死了一百多人,伤了四百多人。 这哪里是羊圈? 这分明是刺猬啊! 这汉人的农庄看起来没有城池那么高,没有城池那么难对付,怎么杀伤力也那么大呢? 难道是有大规模驻军吗? 汉军有很多正规军驻守在这里? 还有新式兵器? 郁健觉得自己可能是运气不好,碰到硬茬子了,奔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下的做事原则,他果断选择了放弃,带着队伍转进到了另外一个农庄附近,准备换个进攻对象。 他就不信汉军能在每一个农庄里都安置那么多的军队、武器,每一座农庄里的汉人都那么能打! 他就不信! 然后他就又一次被碰得头破血流。 在漫天飞舞的石块朝着他所在的地方呼啸而至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了一个错误。 于是他又丢下了九十七具尸体,率领部下人马向另一座农庄转进。 他还是不信,不相信一个人能够倒霉到这个地步,也不相信汉人真的能在每一个农庄里都安排那么多军队、军械! 除非汉人全民皆兵! 那不可能!汉人还要种田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勇猛善战的勇士和弓箭手? 于是在第三个农庄的围墙边上,他丢下了一百三十六具尸体,仓皇撤退。 不行了,这并州怎么变得那么邪乎?这日子还能过? 每一座农庄都有能打的士兵,全是汉军战旗,还有弓弩手,有能在天上飞的石块,所有农庄都戒备森严,他一来,白天狼烟晚上烽火,他简直无处遁形,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标记! 而且走到哪里都没办法占到便宜! 最后,郁健越想越是恼火,越想越是生气,感觉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今天这般的窝火,去哪里都被打得头破血流,这要是给同僚知道,他颜面何存? 他要脸的呀! 这样一想,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牙一咬,脚一跺! 老子拼了! 老子人多!快一万人,还打不下你一座农庄? 这里头的粮食!人口!武器军械!我全都要! 于是郁健下令全军转进到第一座农庄那边,展开四面包围、围攻,不惜一切代价向那座农庄发起猛攻,管它三七二十一!管它弓弩投石机! 给老子上!拿下它! 鲜卑人和仆从军转而开始了全面猛攻。 农庄内的汉军和防卫军也开始了全面防御作战。 所有的弓弩都用上了,所有的投石机也都用上了,所有的战士都拿着长矛、环首刀上了一线,一旦有仆从军或者鲜卑人爬到围墙上,那冲上去就是猛干。 一天,两天,三天。 郁健和他的部下发起了十一次强攻,每一次都被击退,每一次都被打败,每一次都仓皇而退,没有取得任何有价值的战果。 人死了五百多,受伤的都快一千五百了,这农庄巍然不动,就是打不下来。 冲车撞了,井阑也推着上前和汉军对射了,就是打不进去。 这都不算什么。 第三天晚上,朔方太守廉达率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偷袭了郁健所部携带的“军粮营”,也就是看管牛羊和肉干的地方。 他杀了不少人,放了很大的火,使得牛羊受惊奔逃、肉干焚毁大半,然后趁乱离开。 原本还能支撑一个月的口粮一下子就就只剩下不到一半,连半个月都撑不住了。 郁健所部人心惶惶,士气低落,第四天晚上,军中就有开小差逃跑的人出现了。 郁健和他的士兵们顿时陷入了僵局。 郁健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八千骑兵、两千步军,那么强的兵力优势,怎么面对汉人的农庄都无能为力? 是自己太没用,还是汉人太强了? 不对啊! 三年多以前还不是这样啊! 那个时候这些边境地方完全就是他们的后园啊! 是谁给老子的后园上了锁? (本章完) 第373章 兵分七路勇和连 第373章 兵分七路勇和连 其实郁健这边尚且能算是比较不错的,攻略云中郡的和连那边才是真的倒霉。 其实和连所部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一万骑兵,六千仆从军,携带了大量攻城器械,兵力雄厚,这是檀石槐特意给自己的儿子准备的,目的就是让和连立下战功,积累威望,好在他死之后继承他的位置。 鲜卑人发展到现在也是渐渐地从选举首脑转变为世袭首脑,但是时日尚短,规定还不够明确,所以除了世袭血脉之外,领袖个人的威望也很重要。 檀石槐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儿子也一样,和连从小就不太优秀,檀石槐一直担心他不能很好的继承自己的位置,所以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获取战功和威望的机会。 但是很不巧的是,云中郡太守是卢植。 一心会二号人物、袁树麾下第一将、最有统帅能力的卢植。 其实袁树一开始并不打算让卢植担当这个云中郡太守,他觉得卢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应该承担更重要的任务,比如统帅步军、做他的副帅之类的。 但是卢植自己请愿去云中郡镇守。 理由是想要积攒一些行政经验,也想要更加了解边疆的风土人情,要是鲜卑人真的来了,也能更好的为袁树挡在最前面。 “子嘉,一直以来,都是你充当我们这些人的伞,为我们遮风挡雨,但你可是一心会的首领,总不能一直冲在最前面,也该让我们这些人为你冲在最前面了。” 这是卢植对袁树说的话。 袁树叹了口气,答应了卢植的要求,让他担任了云中郡太守,给他施展才能的机会。 卢植上任之后,按照袁树的执政方略贯彻落实,不说事必躬亲,也是勤勤恳恳,到处巡查,各种督促,又快又好的完成了各项建设任务,属于并州九郡里的第一位。 除此之外,在军事建设方面,他也不含糊,用之前练兵的经验组建了云中郡的三千郡兵,还派遣袁树拨付给他的五百亲卫骑兵奔赴各农庄训练农庄防卫队,搞云中郡大演武,给云中郡折腾的红红火火。 在前几个月里袁树进行的并州九郡军事巡查之中,云中郡的军事武备状态排名第一,受到了袁树的高度称赞。 当和连率军南下的时候,卢植已经在武泉县和北舆县这两个边地县分别安排了五百名郡兵搭配城中青壮驻守的防御队伍。 另外,距离这两个县比较近的五个良庄也完全成了全面武备,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时刻警戒着鲜卑人的进攻。 他自己率领五百亲卫骑兵和两千郡兵主力坐镇云中县,准备在必要的时候率军主动出击,为袁树大军主力的抵达争取时间。 但是和连并不知道这一切。 身为檀石槐的儿子,和连自幼成长于檀石槐的光环之下,所以从小就受万人敬仰,自视甚高,对于边境汉人非常不屑,觉得他们都是自家老爹的手下败将,是自己的后园、羊圈。 三年多以前,他也跟随过檀石槐多次南下侵略并州,眼睁睁看着檀石槐取得战果,看着那些汉人狼狈奔逃,接着被杀死、被俘虏。 尽管出兵之前檀石槐多次告诫他要小心谨慎,并州汉军今非昔比,但他还是怀着骄傲的情绪带兵南下,大摇大摆的进入汉境,当先就冲着武泉县来了。 武泉县是云中郡最靠北的县,和连抵达的时候,武泉县已经完成坚壁清野,五百名郡兵和九百名县中青壮已经全部完成了武备,做好了城头的防御工作。 和连毫不犹豫的下令六千仆从军展开进攻,而武泉县汉军也随即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弓箭、强弩、蹶张弩、投石机接连展开攻击。 城外仆从军汹涌而来,汉军的还击迅猛而去,第一场攻防战就打得昏天黑地,一直打了半个时辰,和连才在部下的强烈建议下满脸不甘的下令暂时撤军。 没办法,损失有点太大了。 这座县城对于鲜卑人来说并不陌生,和连自己没来过,但是随军的很多老资格的鲜卑部落首领都来过,亲眼见过,所以对于这座整修一新、城墙又高又厚的武泉县城感到些许的陌生。 对于他们来说,这座城池就像是已经整了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座城池,且遇到进攻之后的反击力度远超往日。 那射程更远、力道更强的弩箭就不说了,隔着老远都能威胁到鲜卑人的弓箭手。 那能够抛出很大的石块的又是什么东西? 巨大的石块腾空而起,迅猛的坠落在仆从军头上,一砸一片,很多仆从军被砸的头破血流、血四溅,更有甚者直接被砸成肉酱,场面极度恶心,令人作呕。 这一战之后,把包括和连在内的整个鲜卑军队领导层都给整不自信了,他们搞不明白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过去只知道逃窜、慌乱抵抗的汉人,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强力? 防御强力,守卫强力,感觉就像是迎面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给鲜卑人整的满脸是血,连连后退不敢向前。 这太不对劲了! 和连对此感到非常不解。 他向身边那些老资格鲜卑军头们询问情况,但是那些老资格军头们也是一头雾水,感觉他们遭受到的抵抗强度远远超出曾经汉人能够进行的抵抗强度。 原先就算是攻不破城池,这些汉人也不会奋力反击,而是躲在城里面当缩头乌龟,直到他们把周围农庄都给抢一遍离开之后才敢冒头,更别说什么主动出击。 而现在周边绕了一圈找不到好下手的软柿子,所有汉人不是在城池里就是在大围墙里,旌旗飞扬,全都是弓弩手和长矛手,对鲜卑人的来犯就是一个字——打! 而且打得还贼疼! 情况似乎发生了变化。 几个老军头与和连说起了出发之前檀石槐的警告。 “单于说了,这些年并州牧袁树对并州做了很多事情,又是修建城池又是修建农庄,还修路练兵,那些来交易的汉商不也说过整个并州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吗?现在看来,这话不假啊!” 和连紧紧皱着眉头,心中十分不爽。 此番出征,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独领一军的机会,正是要展现自己的能力、树立自己威望的时候。 这种时候却被汉人的城池挡住了前进的脚步,这让他如何能忍受呢? “汉人再怎么变,也是一群羊,躲在城池里,就是胆怯!我们兵马多,比他们更强,没理由怕他们!传我军令,明日开始,继续攻城,不要停!一直进攻!” 在和连看来,他手头有六千拥有攻城能力的仆从军,而且还不是鲜卑人,完全是优势在我。 一般的鲜卑人他尚且需要顾虑一下,不能让鲜卑人损失太多,但是仆从军又不是鲜卑人,是扶余人和高句丽人,打光了就打光了,继续抓捕就是,总比损失鲜卑人要好。 打仗横竖都要死人,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从第二天开始,鲜卑军队又开始围着武泉县城猛攻,鲜卑人在后,仆从军在前。 仆从军顶着箭雨和石块负责主攻,鲜卑人则在后头负责用箭矢射击城墙上的汉军,多少给仆从军一些帮助。 武泉县城虽然得到了加高、加厚,但毕竟是一座只有四千余人居住的小城,规模不大,守军人数也不多,这六千仆从军围攻而来,打久了还真是有点吃力。 不过还是那句话,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有城墙就是比没有城墙更具优势,更别说城内汉军还有各式精良装备,不仅把仆从军打得满头包,后头聚在一起射箭的鲜卑人也被蹶张弩和投石机打得满头包。 损失实在不能算小。 但架不住和连不把人命当人命,也架不住鲜卑人确实人多,围攻一座县城需要的人手有限,大部分士兵都在军营里白吃饭。 和连本着人力资源最大化的思想,觉得让士兵留在军营里吃白饭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大手再一挥,调遣了两千仆从军和两千鲜卑骑兵去围着与武泉县城唇齿相依的北舆县城攻打去了。 一口气攻打两座城池,和连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打了几天之后,他发现留在军营里白白吃饭的人还是比较多,人力资源还是没有最大化,于是再次一挥大手,又安排了五千人马兵分五路去围攻两座县城周边的五座良庄。 他听说这些名为良庄的农庄里有很多很多的粮食、物资,都是鲜卑人过冬紧缺的物资,所以决定抢夺一番,补充一下并不宽裕的后勤物资。 有部下觉得和连兵马不多却要兵分七路,风险有点大,但是和连觉得自己超勇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他的一万六千军队愣是被他分做了七个部分各自开打,各自负责一个目标。 硬是要说有什么好处的话,也不能算没有。 本来可以互相支援的七个汉军驻地现在必须要各自防卫,难以互相支援了,对于鲜卑人来说,这确实算是一个优势。 可是战场并非只有这么一点,战场的规模是很大的,和连这一万六千人在这个小范围内算是大军,可要是放眼到整个云中郡乃至于并州,就不算什么大军了。 反正在卢植眼里,这确实不算什么大军。 但是当卢植得知和连率领的军队兵分七路各自围攻城池和良庄的时候,都愣住了,搞不明白这个家伙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兵分两路三路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不到两万人却兵分七路,这是什么路数? 你该不会以为整个云中郡没有其他的军队了吧? 你不会觉得我这边剩下的军队会见死不救、不管不顾你这边的攻击了吧? 我是那种人吗? 卢植觉得无法理解。 而且因为距离比较近的原因,在和连展开攻击的同时,袁树安排的援军已经开始向北部五郡进发了。 度辽将军张泉统领度辽营兵三千和匈奴骑兵四千支援朔方郡。 南匈奴单于屠特和度辽将军司马蒋威统领六千匈奴骑兵支援五原郡。 云中郡这边,袁树安排了五千天雄军骑兵来援,统领这支骑兵的是太原太守臧旻。 袁树留下五千骑兵和五千步军作为预备队留在太原。 剩下的两万骑兵和一万五千步军则由袁树亲自统领,与雁门郡太守夏育合兵一处,北上迎战进攻雁门郡的鲜卑单于檀石槐。 所以在卢植有些难以理解和连的脑回路的时候,臧旻已经带着五千汉军骑兵赶来了云中郡,在云中县毫无阻碍的和卢植会合了,然后从卢植口中得知了和连的操作。 他也不太理解。 “坚城难以攻破,要么撤退,要么留下兵力看守,主力继续南下,为什么要分兵进攻更多的坚城呢?而且还兵分七路?” “我也无法理解,我还派人去他们后方探查了,他们也没有后手,周边也没有伏兵,不像是为了故意吸引我军前去主动进攻。” 卢植捻着自己的胡须,皱眉道:“臧府君,不管他们是如何设想的,如今,天雄军五千精骑已经抵达,我军已经有了一战之力,不如趁鲜卑人被城池和良庄分散了兵力的时候,集中主力各个击破,如何?” 臧旻知道卢植和袁树之间的亲密关系。 所以眼下他们二人虽然地位平等,都是一郡太守,但是关系的远近亲疏还是摆在眼前的。 臧旻是个有政治头脑的人,没打算指挥卢植干什么,而是准备听从卢植的建议。 现在卢植有了建议,他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表示自己会听从卢植的安排。 于是卢植决定带领包括云中郡兵在内的七千人马向北与鲜卑人展开战斗,争取在武泉县和北舆县一带将这支鲜卑入侵军击破。 他并不认为鲜卑人多就能怎么样,从他们和几座城池、良庄的交战情况来看,他们的战斗力并没有在这几年里有什么质变,就算是那支攻破了幽州城池的仆从军在并州城池面前也显得软弱无力。 鲜卑人拙劣的表现给了卢植信心。 于是卢植以天雄军骑兵校尉黄忠为先锋,统领一千精骑在前开路,自己和臧旻带领六千主力紧随其后。 (本章完) 第374章 进击的黄忠 第374章 进击的黄忠 黄忠本是南阳郡吏,在南阳郡内做事,袁树组建天雄军时,因为听说了袁树的威名,很是敬仰他,所以黄忠舍弃郡吏身份北上投靠袁树,加入天雄军。 因为弓马娴熟、力大无穷,又通文墨,有过官吏经历,于是黄忠在军中很快晋升,从军侯一路做到校尉。 不过天雄军组建之后没有打过几次像模像样的大战,黄忠也没有太多施展能力的机会,此番得令之后,黄忠知道自己展现能力的机会来了,于是立刻点起麾下一营精骑迅猛向前,为大军开路。 九月十一日,黄忠统领的一千先锋军抵达了北舆县以南的良庄——白渠良知农庄,在这里,有一千鲜卑军队正在试图攻入这座农庄。 不过因为这座农庄规模很大,包围是做不到的,他们就挑选了农庄大门来攻击,战术也很简单,就是扛着数量不多的长梯冲锋。 一批人冲锋,一批人放箭。 为了避免再次被投石机暴打,他们还刻意分散得很开——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被投石机暴打过,所以一些聪明的鲜卑人也注意到了投石机攻击范围不大、准头不够的弱点。 只要不站在一起,就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应对方略,并且快速运用在战场上,然后发现小规模对战的情况下还是挺好用的。 这样一来,他们的损失的确开始降低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对汉军的杀伤和对良庄的威胁也大大降低了。 他们的进攻效率急速下滑,看起来不像是打仗,而是过家家。 但是吧,这样做也不是不行。 被和连亲自盯着的军队不敢懈怠,他们这些离开和连独自作战的队伍就不一样了。 与檀石槐不同,和连无能且纨绔的名声早就传遍了草原,很多人都不喜欢和连,也不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大家尊重檀石槐,听从檀石槐的号令,但是和连实在是不如他的父亲,还特别喜欢仗势欺人,要不是檀石槐是他爹,根本不会有人愿意跟随他作战。 饶是如此,在他一通乱指挥葬送了好几百人的性命之后,军中上下也充斥着对他的不满,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脱离他,很多人根本就不愿意执行他的命令。 攻城? 傻子才攻城! 咱们是骑兵,是草原勇士,是纵马飞驰的壮士,不是拿脑袋撞城墙的的傻子! 所以这支围攻白渠良庄的鲜卑军队主打一个阳奉阴违,意识到汉军防备森严、强攻难下之后,他们根本就不出力,进攻就是装个样子,每天象征性的打一次,就全军回营了。 在军营里他们烤羊肉、喝马奶酒,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平时根本吃不到的烤羊肉和马奶酒都是他们的心头好,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大量食用,一个两个抱着羊肉啃的不要命,喝的肚子滚圆,谁还想上战场打仗? 所以在黄忠率军抵达的时候,这群鲜卑人大部分还是在大吃大喝,还有在军营里睡觉的,还有赌博的,还有互相比赛摔跤的,就是没有准备打仗的。 黄忠派去的哨骑发现这支鲜卑军队居然连周边的哨骑都没有安排,整个军营处在一个几乎无防备的状态,感到非常吃惊。 他们不是来劫掠烧杀的吗? 怎么却是这副德行? 难道是刻意吸引我前去进攻然后设下伏兵埋伏? 黄忠沉思一阵,觉得还是谨慎为上,自己初次领兵单独执行任务,绝对不能出什么差错。 于是黄忠再让哨骑在四周查探,哨骑查出去五六里路,愣是没发现任何伏兵踪迹,只能返回向黄忠汇报,黄忠更加疑惑,感到这群鲜卑人很难以理解。 不过那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实在想不到任何不主动进攻的理由,于是咬咬牙,下了决心,准备主动进攻。 如果真有伏兵,那就立刻撤退,反正骑着马,后面还有主力部队跟着,不怕! 当天下午,黄忠率领一千精骑向鲜卑军营发起了破袭战,然后不出意外的大获全胜。 他带着骑兵们杀进去的时候,那群鲜卑人就像是看到了三体人降临地球一般的惊讶和恐慌,四散奔逃,根本来不及上马抵抗,汉军铁骑就呼啸而至,挥刀就砍,把鲜卑人砍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场破袭战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千鲜卑人就被杀了二百多,投降七百多,剩下只有十几人狼狈逃跑不知去向。 黄忠获得开门红,很高兴,立刻将消息告知了卢植和臧旻,然后继续派人向前探查鲜卑人的情况。 等两天之后卢植和臧旻带领主力抵达了,黄忠已经不满足于之前的战功,而是又连续两次击破包围良庄的鲜卑军队。 他一千骑兵愣是干掉了三千鲜卑骑兵,还俘获了一千九百多人,缴获两千零三十九匹战马,解除了三座良庄的军事危机,可谓大胜。 卢植和臧旻都很高兴,可当他们听了黄忠的汇报之后,顿时有点绷不住了。 这三支被打败的鲜卑军队各自只有一千人左右,黄忠杀过去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进攻良庄,全在摸鱼。 汉军突然杀出,他们没有防备,难以抵抗,再加上黄忠箭术超群,每每就冲着看着有军官模样的鲜卑人放箭,几箭下去,鲜卑人就彻底溃散了。 对付起来相当容易。 卢植巡视了一下那群被俘获的鲜卑骑兵,发现他们依然是黑黑瘦瘦矮矮小小的模样,可见他们的营养状况并没有比三年多以前更好。 另外,他们依旧没有统一着装,衣着大多破烂,着甲率也非常低下,只有约百分之一,倒是手上的刀具和弓弩的情况有所改善,兵器层面有了一些进步。 刀具制作更加精良,明显更有韧劲。 手中马弓的强度也有所提升,不再是之前那种软绵绵的感觉。 由此可见这群鲜卑人也不是没有什么进步,只是进步的速度比较慢,幅度比较低,并没有达到可以威胁汉军的地步。 综合分析了一下,卢植大体确定了鲜卑人如今的情况,对于这一战也有了更大的把握,于是准备向北舆县进军。 根据情报,北舆县被大约四千鲜卑军队围攻,有步兵,也有骑兵,那些步兵还能使用攻城器械攻击北舆县城,应该就是那支传闻中由被俘获的扶余人和高句丽人组成的仆从军。 这北舆县就和其他的良庄不一样了,良庄没有被强攻,而北舆县城是正儿八经被强攻了。 北舆县汉军守军正在和仆从军展开激战,力保县城不失,双方激战正酣,互有损伤。 北舆县这边统领军队的鲜卑军头普里要是和连的亲信,其他人可以摸鱼摆烂,他是不行的,所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让仆从军上,仆从军后面跟着鲜卑人,一边放箭,一边也能起到督战队的作用。 连着三天猛攻,仆从军伤亡过半,鲜卑人也损失了二百多号人,损失不可谓不大,不过换来的成果是三次攻上城墙和城内汉军搏杀。 虽然都被赶下来了,但是普里要觉得这是好的象征,至少汉军的防御不是坚不可摧,也是会被损伤的,他们的损失不是没有意义的。 而且损失的大多都是仆从军,又不是鲜卑人自己,实在不行以后还能再去抓,无所谓的。 在这种思维指导之下,他强迫仆从军一次又一次的发起猛攻,然后对怯战者、开小差逃跑者进行凶狠的惩处,剁手剁脚剁屁股,还把切下来的肉强迫同队的人给吃掉。 在如此高压之下,仆从军的攻势真的是十分猛烈,让北舆县汉军的压力十分之大,兵力折损也比较多,以至于城中军官担心难以长久守备,不过也没担心几天,黄忠就来了。 黄忠因为之前的战功而获得卢植的欣赏,又一次成为先锋,率领一千本部骑兵向前,抵达北舆县内的时候,正值鲜卑人在猛攻县城,黄忠眼见如此,当机立断,下令突击。 普里要在周围散布有哨骑,所以较早得知汉军来援的消息,知道来了一支汉军骑兵,但是人数不多,所以没有太担心,下令自己的部将带领一千骑兵前往阻击,又派人去找和连请求援军。 汉军支援已经北上,说明袁树已经有了动作,和连大军不应该继续停留在武泉县那边,而应该继续南下了。 他是这么安排的,但是却没料到自己派去阻击黄忠的那支骑兵很快就被黄忠干碎了。 黄忠力大无穷,善于骑射,麾下精骑人人着甲,兵器精良,超过鲜卑人不止一个档次,两军交战没多久,黄忠便瞅准时机弯弓搭箭,一箭射死了鲜卑骑兵的统领。 没了统领,鲜卑骑兵阵脚大乱,黄忠趁机率军掩杀,迅猛冲击,以汉军更加擅长的肉搏战术把鲜卑骑兵杀得大败。 而后黄忠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很快就冲到了北舆县城下的鲜卑本阵,携大胜之威冲击而来,杀了围城的鲜卑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本章完) 第375章 我的大军呢? 第375章 我的大军呢? 要说黄忠来的也是巧,普里要刚好又发起了一次对县城的攻击,黄忠就直接率领骑兵从后方袭来,很快捣毁了鲜卑军营,杀得军营里的鲜卑军队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等普里要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黄忠手持长刀率军呼啸而至,直接朝着普里要在的地方冲刺而来。 他一往无前,所到之处没有人能够阻碍他,宛若战神下凡、杀神再世,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冲到了距离普里要不远的地方,与普里要的亲卫狂野厮杀起来,杀的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普里要也是色厉内荏,一看这情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股战战,根本承受不住这扑面而来的压力,啥也不管了,掉头就跑。 但是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了,黄忠和他的亲卫已经杀穿了普里要的亲卫防线,一眼瞅见了狼狈奔逃、衣着不凡的普里要,黄忠立刻扔掉长刀,弯弓搭箭,目光一凝,箭矢如闪电般射出—— 正中普里要的后心,直接射穿了他的胸膛,普里要喷出一口血,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眼睛一翻,被奔驰的战马摔下了地,滚了几圈,死了。 黄忠率军大杀四方的时候,北舆县城内的汉军守军和青壮防卫队也士气大振,打开城门出城迎敌,与援军合力作战,很快将鲜卑人和仆从军一起击溃,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最后清点战果,他们共杀死了一千出头的鲜卑人,仆从军也被杀死了一千多人,剩下的多是伤残。 这支四千人的军队基本上全军覆没。 黄忠还顺便缴获了一千五百多匹战马,收获颇丰。 很快,卢植和臧旻赶来了,得知黄忠以少胜多的英勇战绩,卢植非常高兴,连连称赞黄忠,然后又询问北舆县守将关于武泉县那边的战况,对整体战局也有了一些了解。 随后,他下令全军休整半天,饱食,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他就率军继续向前了,向着正在被攻打的武泉县奔袭。 武泉县的处境其实比北舆县还要糟糕一点,因为和连的主力都在围攻武泉县城,他自己也盯在这边,没日没夜的驱使着仆从军攻城,各式攻城器械能用上的全都用上。 甚至当仆从军因为伤亡比例太大而军心涣散的时候,他也毫不顾忌的下令让鲜卑骑兵们下马加入到攻城队伍中,用他们的生命践行对檀石槐的“忠诚”。 他完全不在乎什么伤亡数字,他就是对武泉县城上了心,非要攻克这座城池不可,不能攻克的话,他觉得自己连觉都睡不好。 至于普里要在覆灭之前送来的汉军来援的消息,他也不是很在意。 在他看来,鲜卑大军大举南下的情况下,汉军只能艰难应对,难以反攻,就算有兵马来支援,也是小部队,根本不足为虑,于是便安排身边亲信带领两千骑兵前往援助。 所以在黄忠尚未抵达武泉县城的时候,首先就与和连安排的这支骑兵撞了个正着,双方直接展开了一场遭遇战。 黄忠率领军队携大胜之威奋勇向前,与鲜卑骑兵鏖战在一起,自己率领亲卫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大展神威,没费多少工夫便以少胜多、击溃了这支两千人左右的鲜卑骑兵。 鲜卑骑兵溃败之后,黄忠杀红了眼,本欲继续追杀,部下军司马徐晃忙上前劝阻。 “和连以大军包围武泉县,兵马过万,我军只有一千,虽然取胜,但对抗万人还是力有不逮,校尉应当收拾战场,等待卢将军主力抵达,再行前进!” 黄忠看着眼前这名同样杀得浑身是血的部下,逐渐冷静下来,拍了拍徐晃的肩膀。 “你说的对,我差点就犯了错了。” 于是黄忠没有继续向前,而是下令军队打扫战场,就地休息、吃饭,派人向卢植和臧旻汇报军情,就此等待主力抵达。 卢植很快得知黄忠再次获得战功的消息,非常高兴,下令全军加速前进,于九月十五日抵达了武泉县以南黄忠驻兵处,与黄忠汇合,整备七千主力,一起向武泉县进军。 当其时,和连得知派去的援军被汉军援军击败,大为恼怒,下令将战败的军官斩首,然后整顿出五千兵马,准备亲自率领南下去找汉军的麻烦,说什么都要找回场子。 身边一名部下苦苦相劝,说连派去的援军都被击败了,只能说明围攻北舆县的大军也被击败了,现在他们实际上已经损兵折将,应该向檀石槐方面寻求支援,而不能继续肆意妄为。 和连哪里受得了这种说法? 他一座城池都没有攻下来,就已经折损了不少兵马,这要是让檀石槐知道了,他又会如何的暴怒? 和连根本不敢想! 现在只能强行进攻取得胜利,然后才能向檀石槐汇报! 于是和连不听劝告,执意率军南下,结果临出发之前,和连得知哨骑来报,说一支规模庞大的汉军铁骑正在朝着武泉县城而来,看那规模,不会少于五千人。 和连身边的部下都感到惊讶,但是和连却不怒反笑。 “好啊,我还没去,他们就来了,正好,就让我在这里把他们全部杀掉,扬我军威!” 于是和连自信满满的下令整备军队,整备出了还能战斗的五千骑兵和三千仆从军。 到这时候,和连才感到些许的不对劲。 我不是有一万六千大军吗? 怎么现在只剩一半了? 在部下的提醒下,他才想起来自己安排了七路分兵作战的策略,把很多兵马都散出去了,而且基本上都被汉军击败了。 现在汉军集中兵力来攻,他这边却只剩下一半兵力,已经不具备对汉军的绝对人数优势了。 和连心中略有些惊惧、慌乱,但是却咬牙不肯承认自己的策略失误,也不接受暂且后退、向檀石槐靠拢的建议,还是决定死战。 “我们的兵马还是更多一些!只要敢战,一定胜利!怎么可能后退?大单于有大单于的任务,我也有我的任务,任务不完成,决不后退!与我进攻!!” 和连下了死命令,整顿大部分的军队,只留下少数人继续围着武泉县城,避免城中汉军杀出来,自己则率领主力缓缓向汉军来援的方向靠拢。 九月十七日清晨,汉军和鲜卑军在武泉县以南九里的位置遭遇,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 鲜卑人那边还是一如既往地试图用经典骑射战术来与汉军兜圈子、消耗汉军的体力,试图用速度上的优势获得胜利,但是却没想到汉军骑兵在机动力上已经不比他们弱了。 他们能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汉军骑兵在这些年里也能做到这一点了,双方在机动力上的差距已经所剩无几,更兼汉军的优势装甲、兵器,鲜卑人在装备上是全面落后的。 他们的刀没有汉军的锋利,装甲没有汉军的坚固,肉搏能力也不是他们的专长,于是一旦被汉军骑兵接近,就快速落入了下风。 卢植没有亲自冲锋,而是负责居中指挥,臧旻倒是跃跃欲试,于是被卢植派遣率领两千骑兵从左翼突击,接着卢植又命令之前屡立战功的黄忠率领两千骑兵从右翼突击。 卢植自己则率领一千骑兵和两千步军列阵,稳住中军阵脚,以策应左右两军。 比起卢植这边有章有法的进攻策略,鲜卑人那边则显得较为杂乱。 主要和连自己没有什么方略,也不喜欢听部下的建议,就是让部下骑兵与汉军缠斗,认为自己麾下军队更强,而汉军没那么能打,一定可以取胜。 但是他又如何能明白袁树为了打造这支骑兵到底费了多少心血呢? 于是乎这支鲜卑骑兵毫无疑问的被打爆了。 汉军骑兵甲胄精良、武器精良,与鲜卑骑兵一交手,往往一个照面就能把鲜卑骑兵斩下马,而鲜卑骑兵一刀砍过去往往很难破甲。 汉军的甲胄提供了很好的保护性,这让他们往往能够顶住第一波攻击,然后反手一刀把鲜卑骑兵砍死。 骑兵之间的交锋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一击不能杀死的话,自己就会面临被杀死的危险,鲜卑骑兵没有那么好的甲胄,面对环首刀的时候,自然难以对抗。 另外,汉军将领的表现也非常亮眼。 臧旻本就是有名的边将,打起仗来非常勇猛,此前黄忠连续立下功勋让他非常眼馋,此番终于有了立功的机会,他哪里会放过? 于是他领兵猛冲猛打,还亲自率领亲卫骑兵与士兵们一起冲锋,挥着长刀大力拼杀,亲手斩杀了六名鲜卑骑兵,在他的激励下,汉军骑兵无不奋勇杀敌。 而黄忠那边的表现就更加亮眼了。 他在亲卫骑兵们的保护下纵马奔驰,然后在乱军丛中锁定鲜卑军队的指挥军官,一旦发现就弯弓搭箭,一箭射去,六发六中,直接杀死了六名鲜卑军官,使得鲜卑骑兵们的阵型与战术大乱。 (本章完) 第376章 因为只有他才能改变这个污浊的天下 第376章 因为只有他才能改变这个污浊的天下啊 和连一开始还气定神闲,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结果打着打着发现自己这边情况不妙。 怎么好像是汉军更占优势,鲜卑军反而有点节节败退的感觉。 骑射战术发挥不了作用,汉军骑兵死死碾上来与鲜卑骑兵近身战斗,鲜卑骑兵很难发挥射术上的优势,而在马术上的优势又被汉军精良的装备所抵消,各方面都被死死压制。 他急了,想做点什么,但是发现麾下骑兵数量不多了,能依仗的反而就是那几千仆从军。 他眼瞅着汉军中军大阵不动,眼珠子一转,一咬牙,决定来一个“擒贼先擒王”,率领仆从军攻击汉军大阵,把汉军主将拿下,只要把汉军主将拿下了,那汉军骑兵不管多能打,胜利最终还是属于他的。 而卢植那边正在一座山丘上观察战局,并且时不时的发布一些将令来调动骑兵部队执行任务,忽然得到汇报,说鲜卑军队主将开始行动,向着他们而来了。 卢植朝着那个方向一看,果然,鲜卑军队的主将大旗正随着一支军队缓缓移动,确实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过来了。 这是要主将对主将? 倒是勇敢,但是,有用吗? 卢植方才已经确定这一战他能获胜,鲜卑军队一旦被汉军骑兵近身,就无法抵御,很快就会被击溃。 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鲜卑骑兵就会被全部击败,而一旦失去了骑兵的保护,剩下来的步兵还有什么扭转战局的可能吗? 没有了。 卢植觉得好笑,于是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下令自己指挥下的云中郡兵弓弩手朝着那个方向开始射击。 将令下达之后,云中郡兵弓弩手开始射击,他们用强弩和蹶张弩等射程较远的弩机向鲜卑军阵射击,和连的中军还没有抵达弓箭射程就被汉军弩箭覆盖了,不断有人被射死,惨叫声接二连三一直不断。 和连虽然下令军队用盾牌抵御,但是他们的盾牌数量不多,之前的攻城战损失了不少盾牌,又没有补充,不足以防御这密集的箭雨。 和连自己倒是得到了周全的保护,他周边全是盾牌,将他护得严严实实,可是仆从军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一边被迫前进,一边又要躲避箭雨。 于是本来就不怎么正规的阵型很快就乱成了一锅粥,三五成群缩在一起,十好几个人争夺一两面盾牌,顿时军容大乱。 卢植本来还以为鲜卑人费心费力打造的这支步军很能打,结果一看如此拉跨,顿时不屑的笑了笑,然后下达将令。 剩下的一千骑兵冲击过去,将这支鲜卑仆从军彻底击溃! 留守的一千汉军铁骑呼啸而去,很快杀入仆从军阵容之中,没有受到什么阻挡,便开始大开杀戒,杀得那叫一个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和连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眼看着情况不妙,和连身边的亲信苦苦劝说他要尽快离开这里,不能继续待着了,否则会有危险,但是和连一开始还嘴硬,说自己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不能当孬种。 但是随着战局的推进,和连渐渐发现自己周边都不再安全,甚至有些特别勇猛的汉军骑兵还会冲杀过来,把保护他安全的亲卫都给冲的摇摇欲坠。 激烈的喊杀声和浓郁的血腥气已经将他环绕,色厉内荏的和连终于有些撑不住了,于是开始尝试后退。 可现在再后退,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鲜卑骑兵已经被汉军骑兵击溃,进入了崩溃和逃窜的环节,汉军骑兵则在奋勇追杀、扩大战果,和连想要撤退,但是后路已经被截断,退路已经不复存在。 黄忠率军冲垮了与他对抗的鲜卑骑兵之后,便一直在乱军丛中来回冲杀,砍下了不少人头。 结果冲着冲着,忽然就发现自己冲到了一队鲜卑骑兵边上,而这队鲜卑骑兵正保护着一个衣着不凡的骑将。 黄忠敏锐的嗅觉让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名骑将身份不低,一定是鲜卑人里的大人物,大喜之下立刻率军跟上,领麾下骑兵冲击那支鲜卑骑兵,与之缠斗,迫使那队鲜卑骑兵稍稍停下。 就那么一个稍稍停下来的窗口期,黄忠眼神一凝,弯弓搭箭,瞅准了那衣着华丽的骑将,松手就是一箭射过去。 正中那骑将的胸膛! 锋锐的箭矢直接将他射了一个对穿,那骑将似乎还有些不可思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然后抬起头,茫然四顾。 下一个瞬间,他眼睛一翻,摔下了战马。 显然是死的透透的了。 这名骑将死后,他身边的亲卫骑兵好像陷入了一阵狂暴的情绪之中,与汉军的对决忽然变得凶悍起来,颇有些不管不顾搏命的架势,很是勇猛。 但是意义也不大。 黄忠连续弯弓搭箭五次,射杀了五名鲜卑骑兵,每一箭都精准的射中了鲜卑骑兵的要害,一箭毙敌,不留活口,帮助自己的部下们全歼了这支骑兵。 到此为止,汉军已经毫无意外的获得了全胜,战场上还活着的鲜卑士兵不是投降了就是在逃跑,还有极少数因为被围困了所以死命战斗,希望能杀出一条血路。 可结果并不如人意。 卢植挥舞令旗,指挥汉军将这支鲜卑军队分割包围,奋力斩杀,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汉军彻底击溃了这支鲜卑军队,获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 战后,根据统计,汉军阵斩了两千多名鲜卑士兵,其中大部分都是鲜卑骑兵,还有少部分仆从军。 那支仆从军大部分都投降了,对汉军表示他们不是鲜卑人,是扶余人或者高句丽人,请求汉军士兵不要杀死他们。 而剩下三千多鲜卑骑兵被俘获,超过四千多匹战马也被俘获,大量军械物资、牛羊和肉干也成为了汉军的战利品,足以让汉军士兵大快朵颐、享受美味。 但是最大的斩获都不是这些,而是和连。 檀石槐的儿子和连。 根据战后一些鲜卑投降者的辨认,衣着华丽的和连被辨认了出来,而他正是被黄忠一箭射死的。 黄忠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射杀的那么多人里居然还有檀石槐的儿子,还是檀石槐属意的未来继承人,等于是鲜卑的太子爷。 他把鲜卑的太子给射杀了! 这功劳,未免有点太大了。 黄忠顿时就乐了,整个人都随之亢奋起来,脸都红了。 他感觉这一次自己回去肯定要被提拔了。 从南阳北上跟随袁树至今为止也有将近四年,漫长的训练、等待,终于,等到了这个展现才能、一飞冲天的机会! 黄爷我成了! 而卢植的高兴是另一个层面上的。 这一战打赢了,这一路鲜卑军队被全部消灭了,连檀石槐的儿子都被干掉了。 而自己这边既然能以少胜多取得胜利,想必朔方郡和五原郡那边也不会太艰难,鲜卑人的战斗力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悍,并非是难以应对的强敌。 或者说,是他们自己成长的太快,鲜卑人已经跟不上了。 鲜卑人在并州汉军面前已经没有战斗力上的优势,这场大战,汉军必然获胜。 朔方郡和五原郡既然不用担心,那么,最值得担心的反而就是袁树亲自挂帅迎战的雁门郡了。 根据被俘获的鲜卑部落头人的交代,檀石槐从弹汗山王庭出发,亲自率领数万铁骑和仆从军还有大量的军械物资南下雁门郡,对雁门郡是势在必得,声威赫赫,袁树将要面临的是鲜卑人的主力。 这场战斗,袁树能打赢吗? 卢植对袁树有信心,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于是他和臧旻商量了一下,然后建议让臧旻带领一支骑兵前往支援袁树。 臧旻觉得好奇。 “袁使君麾下军队人数远超过您麾下的军队,就算多了几千骑兵又能如何呢?我军的任务是力保云中郡不失,而不是做其他的事情,而且袁使君能用兵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您难道对袁使君没有信心吗?” 卢植闻言,沉默片刻,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能用兵,我也知道他身边有很多军队,但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他的安全更重要的事情,如果这场战争获胜了,他却遇到了危险,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的安全。” 臧旻更加好奇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只有他才能改变这个污浊的天下啊……” 卢植叹了口气,拍了拍臧旻的肩膀:“所以,臧府君,还请您率领一支军队前往支援袁使君吧,我职责在身,不能离开云中郡,但我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危,请您务必要保护好袁使君,不要让他遇到危险。” 臧旻看卢植的话语不似开玩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带领两千骑兵回援,云中郡的事情就交给将军您了。” “多谢!” 卢植朝着臧旻行了一礼。 (本章完) 第377章 他还是那骄傲的草原雄鹰 第377章 他还是那骄傲的草原雄鹰 第二天,臧旻就点起两千骑兵返回了雁门郡,且按照卢植的要求,猛将黄忠所带领的那支部队也被他带走了。 卢植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关注袁树的安全。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臧旻跟随袁树的这几年来所接触到的所有一心会出身的文官武将,几乎所有人都把袁树的安危看得比天还重要。 一开始,臧旻认为这是一种利益共同体的关系。 但是从卢植这些人的角度来看,臧旻注意到,他们形成这种思维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利益共同体的关系,似乎还有着其他更重要的原因,还和这个天下有关系。 臧旻对于一心会这个团体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几乎就在臧旻率军回援的同一时刻,在朔方郡,九月二十一日,朔方太守廉达得到了度辽将军张泉和南匈奴骑兵一万人的帮助,经过五次战斗,以优势兵力全歼了进犯的鲜卑骑兵八千人,获得了朔方保卫战的胜利。 九月二十五日,五原郡太守绍原也在南匈奴单于屠特与度辽营司马所率领的一万骑兵的帮助下反攻了进犯的鲜卑骑兵,聚而歼之,取得了胜利,打赢了五原郡保卫战。 等于到了九月下旬的时候,檀石槐发动的声势浩大的入侵作战的四路大军已经有三路被汉军击败了,只剩下他自己所率领的那支主力军在雁门郡继续作战。 而他在雁门郡的作战,说实在的,也并不轻松。 他率领三万骑兵和一万仆从军共四万人的兵力南下雁门郡,这种等级的军队对于雁门郡这一个郡来说,的确是相当庞大且危险的。 换作几年前,如果是这样的一支军队进犯雁门郡,那雁门郡太守估计会落荒而逃,直奔雒阳而去。 四万人来进攻,那是他一个郡守能够应付的吗? 但是现在不同了。 得知鲜卑人来犯的消息的时候,袁树还没有带领天雄军主力前来支援,雁门太守夏育便已经率领三千郡兵北上强阴县,准备依托强阴县城和周边的三个良庄进行第一波抵抗。 他要为袁树争取抵达的时间。 他自己当然无法击败檀石槐的主力军队,但是拖延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之前廉达曾经在强阴县打败过鲜卑入侵军队,所以夏育认为鲜卑人此番南下一定会在强阴县找回场子,便在强阴县大搞防御工事,在檀石槐率军抵达强阴县北之时,他已经完成了全部的防御工事。 他想的也没错,檀石槐此番南下,确实是打算彻底毁灭强阴县的。 三年多以前,就是在这里的一次大败让他折损了九千青壮,导致他的威望受到了动摇,以至于他需要费三年多的时间重新恢复威望,并且建设了一支步军。 他要用这支新建立的军队挽回自己的声威,将强阴县城彻底摧毁,里面的男女老幼全部杀死,鸡犬不留,以此泄愤。 他要让汉人知道,他还是那骄傲的草原雄鹰,整个东汉边境,就是他的后园、大草场,没有人可以对抗他。 他要让汉人想起曾经他带来的席卷边境的恐惧! 于是他立刻下令让那一万名仆从军做好准备,目标是彻底攻破强阴县城。 同时,他得知了强阴县城周边地区有三座大型农庄,农庄也有防御围墙和一定规模的守军,便下令抽调三支鲜卑人组成的军队去试着攻打这些农庄。 “如果方便攻打,那就攻打,如果抵抗剧烈、不方便攻打,不要强攻,立刻回来告知于我。” 檀石槐给三名部将下了命令,然后便亲自指挥起了对强阴县城的进攻。 他有了之前攻陷幽州城池的经验,自认为自己对攻城战斗有了一些了解,所以便大大咧咧的指挥起了攻城作战。 但他没料到的是,并州城池的强度远强于幽州城池,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而且现在天气还不冷,强阴县城的护城河还没有上冻,被拓宽之后的护城河有三丈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 要搭浮桥,要防备城头的攻击,要担心很多事情。 更别说城内还有雁门太守夏育亲自率领的三千郡兵。 夏育早早就抵达了强阴县,接管了城防,把城内的一千五百名青壮也全都动员了起来,成为了预备队,城内老弱妇孺也被动员了起来,负责给军队处理后勤事务。 每一个人都要派上用场,每一个人都要为这场战争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说起来,夏育也是觉得袁树很牛逼,他也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宿将,但是他还从未见到过哪个官员或者是将军能够把整座城池的所有人都给动员起来为战争服务。 而且这还不是强迫的,是所谓的“宣传”,然后整座城池的人都自愿参加城防工作,很有热情,不磨洋工,满脸的视死如归。 那些“一心会”的成员在大街小巷内穿插往来,似乎只是靠着一双脚底板和一张嘴,就把整个城池的人都给说动了。 这般的军民一心,夏育的确是第一次看到。 最初他被调遣来当雁门郡太守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来给袁树当帮手的。 能够跟随袁树这种牛逼人物他当然愿意,还很高兴,但是他确实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真心实意地佩服起了袁树。 三年多的时间,愣是能把一个残破不堪的并州整的大变样、重新焕发勃勃生机,这在他看来无异于是变术法一般的奇迹。 这袁树的身上是有点气运在的,是有点天命在的,是有点命中注定的。 一开始他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随着他对袁树的一系列政令的深入了解,他又发现袁树所创下的那些政绩,又不能仅仅只是从这个角度去考虑,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一种特殊的默契所构成的信任。 而这一点,又和袁树的学术与思想离不开关系。 不仅在和平时期,袁树能依靠这群人将并州本土势力收拾得惨兮兮,一口气折腾出来近三十万隐匿人口和大量的隐匿耕地,大大的给并州缓了一口气、回了一口血。 眼下强阴县的坚强防御也是得益于袁树和一心会的这一番操作,使得城内得以囤积数量足够的粮食和军械物资,可以支撑军队的守城需求。 面对城外鲜卑军队的层层包围与凶悍的攻势,城内守军并不恐慌,而是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感觉。 这让夏育也信心倍增,并不担心自己无法在袁树抵达之前守住这座并不宏伟的城池。 所以从九月初七日开始,一直到九月十三日,六天的时间里,强阴县顶住了鲜卑大军三十次疯狂的四面围城攻打,给予鲜卑军队重创,檀石槐亲自指挥的仆从军使用大量攻城器械也无法对城池造成有效威胁。 而在这几天内,檀石槐之前派出去的三支进攻良庄的军队也纷纷返回,告知檀石槐那三座良庄防备森严,不好攻打,且都有装备那种能投掷巨石的武器。 威胁性还是很大的。 檀石槐顿觉头疼。 整整六天的围攻,他成功摧毁了城外汉军设下的三层防御,成功逼近了强阴县城的护城河,但是依旧没能成功突破护城河,在突破三层拒马、陷坑防御的同时,他也折损了大量兵力。 仆从军在他的威慑下是有很强的战斗表现的,敢于冲锋向前,也因此折损颇多,至今已经战死一千三百余人,另有三千余人受不同程度的伤,伤亡近半。 而汉军的防御依旧如铁桶一般,那时不时发起的巨石投掷攻击又有很大的威慑力,不仅能威胁到仆从军,也能威胁到后方围城的鲜卑军队。 檀石槐渐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觉得自己如此执着于攻城好像不是正确的做法,鲜卑人的长项从来不是城池攻防,而是野战争锋,放弃长处去和汉军对碰,是不是不对? 但是这座城池又实在是太过于可恶,对他的威望和统治地位都造成了威胁,他要是不把这座城池彻底毁灭,不仅他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对内也不好交代。 毕竟他此番出击的一大口号就是为了三年前的失败而雪耻,要用汉人的血祭奠三年前的亡灵,并且还宣布要占领雁门郡,摧毁那座京观,给汉人一个大逼兜。 牛皮都吹出去了,现在做不到,这对于他领袖的身份地位来说,就又是一次重创,这般重创之后,他还能再次恢复吗? 难说了。 所以无论如何,这座城池他都必须要拿下。 但是檀石槐又开始思考,是不是不需要那么强硬的死命攻击,是不是可以将这座城池包围,断绝他们的内外交通,然后自己继续率领主力军队南下劫掠? 或者是去挑软柿子捏? 如果仅仅只是带着这座城池猛冲猛打,万一打不动,而袁树又带着主力军队赶来,岂不是很尴尬吗? 檀石槐的想法逐渐发生了转变,在慎重的思考之后,他下令,留下一名部将带领一千骑兵和所有的仆从军继续包围强阴县城,并且寻机攻破周边的农庄以补充军粮。 而他自己则在九月十五日率领三万骑兵主力进一步南下,打算越过长城去找袁树的麻烦,破坏掉雁门郡的根基。 (本章完) 第378章 目标,歼灭汉军! 第378章 目标,歼灭汉军! 该说不说,檀石槐这个时候行动其实已经有点晚了。 因为袁树已经率领主力战队向北抵达了阴馆县附近,并且进一步向北进军来支援强阴县,两军一支往南、一支往北,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双向奔赴了。 檀石槐带领主力骑兵南下的过程中,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果,比如他们成功摧毁了两座良庄,在强阴县以南的两座良庄被檀石槐发动主力不惜一切代价的猛攻,终于被攻破了。 没办法,鲜卑人人数太多,大军围攻一座农庄,农庄里的天雄军正规军和防卫队拼死抵抗,力战到了最后,也没能成功。 檀石槐算是勉强出了口气,下令将农庄劫掠一空,又把剩下来的男女人口万余人全部当作战利品掳掠走,所获甚多。 但是这两座农庄也是争取了一些时间,在檀石槐停留攻打的三天时间里,袁树率军越过了长城,进一步向强阴县靠拢,最终在九月十九日的时候,双方的先锋军在平城以西遭遇了。 袁树安排的先锋大将自然是吕布。 他让吕布率领两千骑兵作为先锋,为大军探路。 在与鲜卑军队的先锋军遭遇之后,吕布没有多少犹豫,直接率军迎了上去,与鲜卑骑兵大战。 鲜卑骑兵没弄清楚情况,但也不甘示弱,遂与吕布交战,结果战斗不到两柱香的时间,鲜卑军的先锋大将和曼就被吕布一矛刺死在了马下。 大将战死,鲜卑人的士气很快崩溃,汉军遂取得大胜,吕布继续向北追击,斩杀千余人,获首级六百级。 这个消息很快被正在南下的檀石槐得知了,檀石槐得知先锋战败的消息之后,勃然大怒,立刻亲自率领全军加快行军速度,并且进一步安排了前军五千骑以应对汉军随时可能出现的军队。 吕布这边打了胜仗之后审讯了一下被抓住的鲜卑战俘,得知檀石槐大军就在北部不远,也正在南下,人数约在三万,顿时感觉这不是自己能应付的,于是本着不吃亏的原则徐徐引军后退。 袁树告诉过他四字真言——打不过,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又不是到了最后关头,没必要把拼死拼活挂在嘴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吕布对袁树所说的一切一概视为金科玉律,于是选择退军,向袁树靠拢,向袁树汇报这里的情况。 袁树那边很快得到了吕布的汇报,得知檀石槐带领三万骑兵南下,心下了然。 檀石槐这次大概也是下了血本,出动大量骑兵南下,不过他这边实力也不弱小。 檀石槐有差不多三万,他这边也有两万五千骑兵和两万步军,人数上还要多一些。 更别说他手上还有一支杀手锏——那一支一千精锐组成的绝对强悍的突骑,在他这边,属于骑兵中的特种兵,是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在袁树看来,檀石槐这次既然来了,那就别着急走,袁树很好客,想要把檀石槐永远留在这片热情好客的土地上,就是不知道檀石槐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客人了。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客随主便,不是吗? 九月二十日,袁树所部主力与檀石槐所部主力正式遭遇,双方没有过多的废话,当天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便开始了交手。 檀石槐通过此前先锋军的挫败和攻城的挫败得出结论,即汉军战斗力更强,装备也更好,他这边没有那么好的装备,和汉军硬碰硬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好处。 所以就采取此前的经典骑射战术与肉搏战术相结合的方式,不要一开始就和汉军接战,而要尽可能发挥出骑射的优势。 而且他还得知汉军还有步军配合,人数明显多于鲜卑军,这就让檀石槐更加谨慎。 他认为汉军的体力和马术都不如鲜卑军队,只要拉长决战时间,待汉军骑兵体力耗尽,获胜的一定是鲜卑军。 而一旦汉军骑兵体力耗尽、被鲜卑骑兵打败,剩下的汉军步军也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两条腿再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届时就算是撤退,汉军步军也无法追击。 一定要说的话,这种想法也没错,汉军在马上的持久力和马术平均一下确实不如鲜卑人,人毕竟是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 所以檀石槐没有宣布直接进攻,而是下令让鲜卑大军缓缓向后退,准备吸引汉军骑兵来攻,然后他们一边兜圈子一边使用骑射技能和汉军战斗,消耗他们的体力。 至于汉军步军,暂且不去管他们,反正他们在野战战场上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袁树登上了一座小山丘远观鲜卑军阵,观察到了这一点,稍作思考之后便得出结论,这是鲜卑人希望他主动发起进攻。 “彼等退却,军容不乱,旗帜不乱,可见并未败退,而是吸引我军前往攻击,我军有步军,一旦骑兵被缠住,步军则陷于孤立之中,两军不能互相支援,首尾不能相顾,乃兵家之大忌。” 于是袁树下令,既然鲜卑军队不主动发起进攻,那汉军也不主动进攻,而是变阵。 他喊来了荀攸为首的军事参谋团队,面授指令,让他们前往前军各将领处传令、协助指挥,自己则下令传令兵敲响战鼓、变更旗号,以此传达自己变阵的命令。 步军大阵展开,分作四个军阵,骑兵也分作四个部分,进入步军大阵之中,由步军大阵裹挟着骑兵大阵,遵循旗号与号角声,缓缓向前,不得出战。 天雄军受到长期严格训练的好处就在此时体现出来了。 如果只是乌合之众,在战场上变阵大概率是找死,基本上是无法成功变阵的。 而天雄军不同,严格训练的情况下,天雄军从上到下都把军旗号令和号角传令的意义记得滚瓜烂熟,一切井井有条,高效且迅速,几乎达到了这个时代的极致。 檀石槐正领兵徐徐后退,但是过了好一阵也没有得到汉军发起进攻的消息,反而得到了汉军变阵、骑兵进入步兵大阵的消息,顿时感到疑惑不解。 这是什么操作? 因为担忧,檀石槐并未立刻下达进攻指令,而是自己向前,登高望远观察汉军军阵,发现汉军的确是在变阵,而是速度很快,步军在外,骑兵在内,然后缓缓向前。 檀石槐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汉军统帅估计是了解了他的想法,所以才来了一出攻守兼备的戏码,步军不离开骑兵,骑兵不离开步兵,双方联合在一起,就是不给你空子钻。 袁树,果然有点儿意思啊。 檀石槐谨慎思考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可以用。 现在他只有少数几种选择。 一是撤退返回强阴县那边汇合留守部队,等待汉军过来,集中主力对抗。 但好像没什么意义,他就是为了发起进攻而南下的,要是后退,那当初就不该出发。 第二,那就是主动发起进攻。 但是看着汉军的步军军阵和躲在里面的骑兵,这大概率是一场硬仗,很难发挥出鲜卑骑兵的机动优势。 三就是佯装绕开战场,向其他地方挺进,以此逼迫汉军骑兵必须追击,然后再用经典骑射战术来兜圈子、耗尽他们的体力。 但是如果汉军不跟,反而径直朝着强阴县所在的位置去把自己留在那儿的围城部队全给歼灭了怎么办? 他随军携带的粮秣不会很多,虽然之前攻破了两个并州农庄、获得了一些斩获,但也消耗了不少时间,要是在攻击农庄夺取粮食的时候,汉军骑兵又追杀过来,这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啊。 说白了,他就不是来打持久战的,他就是来打歼灭战的,现在汉军主力就在这里,难道要因为人多就不去干仗吗? 只要能把这支汉军彻底击败,他所面临的全部危机和质疑都将烟消云散,他还是鲜卑唯一的领袖,甚至能由此夺取汉地入驻,把鲜卑发展的更加强大。 而如果失败,那么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所以他实际上没有什么选择。 来了,就是来硬碰硬的!就是来和汉军主力打集团决战的! 袁树那么牛逼,还真就能把我彻底击败吗? 我偏不信! 于是檀石槐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少顷,他便离开了高地,返回了军阵之中,向部下传达命令。 停止后退,整顿军容,随时准备发起进攻,他作为主帅,会和大家一起向前,绝不退缩。 目标,歼灭汉军! 檀石槐身边有一名亲信,叫做高见,是高句丽人,有些文化,被檀石槐俘获之后因为聪明而被檀石槐赏识提拔,在他身边做个参谋一样的工作。 高见眼见檀石槐有些犹豫的传达军令,便想要阻止檀石槐。 “汉军看上去比较精锐,应该比较能战,且装备优于我军,如果全力进攻,恐怕不太利于我军击破汉军,不如继续后退,吸引汉军向前,将汉军步军体力消耗掉,如此可能会出现一些转机。” (本章完) 第379章 奉先,想出击吗? 第379章 奉先,想出击吗? 檀石槐听了高见的话,又有些犹豫,但是思来想去,他摇了摇头,没接受高见的意见。 “我军继续后退,汉军未必会继续向前,而且什么时候才会出现转机?转机是什么?我军难道无法正面击败汉军吗?” 高见犹豫片刻,显然也是底气不足。 “这不好说,但是正面进攻的话,就算取胜,也会有很大的损失,这是单于希望见到的事情吗?” 檀石槐认真思考了片刻,缓缓抬起了眼眸。 “那就让那些对我不是很忠诚的人先冲上去消耗汉军的体力,本部人马安排在最后,如此,也算不错。” 高见顿时无话可说了。 檀石槐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鲜卑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人人效忠,中部鲜卑算是檀石槐的统治核心,东部鲜卑关系也算比较近,西部鲜卑则相对疏离一些。 之前他的威望动摇,闹事闹得最多的也是西部鲜卑,所以檀石槐对西部鲜卑最为不满。 此番跟随他出征的鲜卑军队里,超过三分之一的人都是西部鲜卑的部众,让他们打前锋,又能取得战果,又能打击不够忠诚的内部势力,岂不是一举两得? 赢!双赢! 说干就干,檀石槐立刻下达命令,让西部鲜卑的一万两千人分为四个团队,分别冲击汉军的四个军阵,先用经典骑射战术,再用冲击战术,争取将汉军的军阵冲破。 至于军阵内部的骑兵…… 你们已经是成熟的战士了,应该懂得随机应变,汉军如果死死扛着乌龟壳不反击,那就打碎他们,然后再把他们的乌龟身子彻底撕碎!一点都不剩!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是按照檀石槐的预计,汉军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步军死战而骑兵毫无作为的,肯定打着打着就会让骑兵杀出来作战,届时,他再把自己的亲信主力压上去和汉军决一死战。 反正打到最后拼的就是胆略和勇气,这一点,他认为他的士兵们要远远超过汉军。 袁树那边刚刚摆好新军阵,正在缓缓前进,结果那边鲜卑骑兵就冲了过来。 袁树一眼望过去,眼见鲜卑骑兵分作四路分别冲向汉军的四个大阵,然后快速进入了经典骑射环节,绕着各大军阵兜圈子,然后施展自己的长处——骑射,用马弓向汉军射击。 但是汉军也不是活靶子啊。 早在鲜卑骑兵冲过来的时候,阵中的蹶张弩手和强弩手就已经调整好了角度,朝着他们进行了一轮齐射,箭雨铺天盖地而去,一瞬间带走了不少人命。 紧接着弓箭手也开始放箭,在鲜卑骑兵抵达之前,还是射杀了不少的。 只是鲜卑骑兵人太多,速度又很快,箭矢来不及多射击几次就被他们冲到了近前,然后就是包围、骑射。 箭矢像雨点一般打了过来,汉军盾兵举盾抵抗,保护弓弩手,然后弓弩手继续还击,阵中的骑兵们也举起弓弩还击,双方进入了对射环节。 在这个环节里,汉军毫无疑问是占据上风的,因为汉军的人多,箭矢也多,鲜卑人虽然有机动力,架不住汉军箭矢密集,时不时就有人被射中陨命、摔落下马。 人如此,马也如此,有些战马也不幸中箭,要么重伤,要么受惊,然后就是连人带马一起翻滚倒地,要是就此摔断了脖子而死,还算是幸运的。 要是翻滚在地却没有死,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身后的骑兵们践踏致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对射的环节中,汉军有损失,不少汉军士兵被箭矢击中,但是因为甲胄齐全的缘故,真的被杀死的人不多,所以完全在可承受范围之内,而鲜卑人就不同了。 他们可没有多少甲胄,死了就是死了,毫无挽回的余地。 眼瞅着手底下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坠马身亡,这些西部鲜卑的军头们也是担忧、愤怒,死掉的都是青壮,青壮本就是珍贵的财产,死一个就少一个,真要死完了,他们还怎么维持地位? 檀石槐的心思,他们未尝不懂,但是檀石槐的威势摆在那边,他们不敢违背,否则汉军没杀死他们,倒是要被檀石槐给杀死了,那就太不值得了。 只是伤亡这么大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某个大聪明军头干脆下令自己的部下停止骑射,全都下马,以步军冲锋的方式冲击汉军军阵。 战马不敢冲,你们人来冲,一边冲一边放箭,实在不行就一刀插在马屁股上,逼着战马受惊发疯冲击汉军军阵! 这大聪明就这么发布了军令,人均胎教肄业的部下们也真的听从,于是纷纷下马,举着弓箭往前冲,也有不少人一刀扎在马屁股上,把战马搞得受惊之后乱冲乱撞。 该说不说,还真有一些战马受惊之后乱冲,朝着汉军军阵就冲了过去,长矛林立的汉军盾墙也拦不住,顿时就给冲出一个口子。 冲阵的鲜卑士兵也随之一拥而上,与汉军刀盾手激烈厮杀。 但是这是少数,更多的情况下,这些战马受惊之后反过来冲击了鲜卑自己人,把自己人冲的人仰马翻一塌糊涂,给自己带来的损失远大于给汉军带来的损失。 而且真要拼步战,汉军还真不怕,汉军步军就担心没有战功能拿,现在你丫的愿意打步战,他们当然高兴,挺着长矛就是一顿突刺,刺的鲜卑人血四溅。 甲胄、兵器都落后,汉军步军很快就占了上风,鲜卑一方很快陷入了劣势,各军阵方面都被汉军摁着头猛揍。 高见一看不妙,立刻建议檀石槐收兵撤退,最好不要再打了。 “这支汉军明显是精锐,很强,我军力有不逮,还是撤退比较好,只要速度快,汉军追不上的!” 可事已至此,檀石槐就算是在借着汉军的手除掉对自己不够忠诚的人,那他自己也已经骑虎难下。 他一步都退不得,一旦退了,部下就会认为他战败了,他大单于的地位和权势就真的不保了! 不行! 咬了咬牙,檀石槐下定决心。 全军出击! 他下令给自己身边的亲信部将们,勒令他们带领骑兵继续冲击汉军军阵,加一把火,逼迫汉军离开那个乌龟壳,把汉军的骑兵给逼出来决战。 可是汉军军阵依然稳固,盾牌层迭、长矛林立,那就不是乌龟,那是一只刺猬,擦着就伤,碰着就死,威力极大。 就这样,阵内步军和骑兵还在不断的对外射击,给外头的鲜卑骑兵带去了很大的威胁,鲜卑军队伤亡猛增。 等檀石槐的亲信本部加入战斗之后,鲜卑军队给汉军带去的压力确实变大了,但是自身的伤亡数量也开始攀升。 受到檀石槐的死命令,很多鲜卑骑兵都选择下马与汉军军阵厮杀,甚至还有凶性发作的扛着战友的尸体往汉军盾牌上扔,以此给汉军带去一些冲击力。 还真有些人因此冲出了一个口子,然后一拥而上,愣是在汉军军阵墙上撕开一点缝隙,后头的鲜卑骑兵立刻冲进去就要厮杀,本以为成功破阵,结果迎接他的是更加凶狠的还击。 闪着寒光的长矛朝着他就怼了过来,很多鲜卑骑兵就算冲入了军阵里,也很快就被长矛戳了下来,或者被汉军士兵砍断马腿跌落下地,然后被乱刀砍死。 随着时间推移,战况越发激烈,太阳逐渐向西移动,双方士兵的交战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 训练有素的汉军士兵就算是在混乱的战场上还是能维持轮换作战,一队战斗到极限了,就退下来,自然会有另一队顶上,一线军官和士兵之间的配合非常熟练,各种战法、号令铭记于心。 因此汉军士兵总是能以较为充沛的体力和鲜卑人厮杀。 而鲜卑人则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鲜卑人的体力都见底了,难以继续支撑,有些骑兵是马还能跑,人却坐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冒金星,肚子很饿。 厮杀的动作也变慢了,也没有什么力气了,人也变得软绵绵。 没办法,双方的待遇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天雄军在袁树的特殊照顾下顿顿吃饱,养精蓄锐,正式战斗之前还吃了很多烙饼和羊肉,体力充沛。 而鲜卑人只有在战时才能不饿肚子,只有在临战之前能够吃到足够数量的肉,也就那么一两顿,对于他们长期亏损的身体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方是养精蓄锐、面色红润的体能达人,一方是面黄肌瘦、身材矮小的哥布林战士,谁能坚持到最后,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檀石槐显然不曾注意到这个巨大的变化,这就导致他出现了严重的误判。 他以为他的经典骑射战术和冲击战术以及诸多不要命的战术打法能够逼迫汉军竭尽全力,但是他没有注意到,从开始到现在,奋战的依旧是汉军步军,而不是骑兵。 汉军骑兵还在步军大阵之中养精蓄锐,等待命令,最多放箭射击,协助步军抗敌,而鲜卑骑兵始终无法冲破步军大阵威胁到骑兵。 所以檀石槐将近三万骑兵一直都在和两万汉军步兵作战,汉军步军用熟练的战术与精悍的体力将他们死死拖住,然后摁在地上摩擦来摩擦去,打得他们满脸都是血。 以至于他们的体力所剩无几,却依旧无法冲破步军大阵。 袁树眼见于此,又看了看天色,意识到机会已经来了。 于是他把在他身边早就跃跃欲试、极度渴望出战的吕布喊到了近前。 “奉先,想不想出击?” (本章完) 第380章 吕布出击! 第380章 吕布出击! 一直没得到出战指令的吕布早就急得脸色通红了,一听袁树这么说,大喜过望。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还请使君允许布领兵出击!斩获总不能都给步军,一点不给咱们骑兵吧?” “哈哈哈哈!” 袁树大笑道:“好好好,那接下来就给你这个机会,听着,我令你率领一千突骑,不要管其他鲜卑军队,直接冲着檀石槐去!看到他的中军大旗了吗?就冲着那里去!能活捉檀石槐最好活捉,活捉不了,就带回他的头颅!” 吕布闻言,瞪圆了眼睛。 “使君愿意把这个功劳给布?” 袁树大笑。 “你就那么确定自己能拿下这个功劳吗?” “使君要活的,那布就把活的檀石槐给您带来!” 吕布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激动,朗声道:“若不能完成使君的命令,布提头来见!” 袁树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等着奉先立下大功!若果然如此,我必定为你上表朝廷,封你为将军!加封列侯!” “多谢使君!” 吕布双眼放光,行礼之后,快步而去。 他知道袁树对他的期待,也知道袁树交给他的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带领这样一支军队,说真的,就算让他去冲击一万名鲜卑骑兵,他都有杀个七进七出的底气。 没办法,谁让他统领的是一千突骑呢? 最高大强壮的战马,最坚实的甲胄,最锋锐的长刀,最优秀的伙食。 甚至连战马身上都披上了一层特制的装甲,用以保护战马庞大的身躯不被箭矢所伤。 养兵千日,就为了这短短的一次冲锋陷阵。 袁树在远处望着吕布率领的突骑离开军阵朝着檀石槐所在的方向冲锋而去,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担忧,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这名绝世猛将,以及自己训练出来的一千突骑。 这个时代,这片大陆上,没有任何一支骑兵能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击败自己的一千突骑。 袁树就有这样的自信! 檀石槐还不知道自己整个人都被吕布给盯上了,他眼看着占据越来越胶着、越来越朝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移动,心中满是焦虑。 他现在有点后悔给强阴县留下太多的兵力了。 留个两三千人包围也就是了,剩下的应该全都带来,这样的话自己多少还有一支生力军可以投入。 或者之前就不应该听高见的,就应该超级总动员,把最后的三万青壮也给征集来,一起带着出击,狠狠的打一场决战。 可现在,他除了自己亲自统领的一千大单于亲卫铁骑,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投入战场的兵力了。 时间越久,士兵的体力也会越发的枯竭,越难以打出局面,难道真要让他这个大单于亲自率领最后的精锐投入战场吗? 他已经差不多五六年没有亲临第一线厮杀了,真要他投入进去了,可就是真的最后大决战了。 真要打赢了还好,要是输了…… 他搞不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说真的,越是当首领,越是身居高位,他就越是不愿意亲身犯险、亲冒箭矢厮杀,他就越是惜命,以至于他现在居然还在犹豫到底该怎么做才最好。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名年轻的汉将正在率领一支精锐骑兵朝着他冲击而来。 吕布冲击的路上并非一马平川,也是有着诸多阻碍,他需要一路厮杀、一路冲击才能最后获得胜利,沿途有许许多多的鲜卑骑兵阻挡他、向他发起进攻,且人数众多。 鲜卑骑兵们嘶吼着、嚎叫着向吕布发起攻击,如虎狼一般凶狠、残忍。 但是面对这一切,吕布和一千突骑并没有任何的退缩和恐惧,他们使用最精良的武器一路冲击、搏杀,任何敢于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都会遭到他们的迎头痛击。 阻挡的鲜卑骑兵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支汉军骑兵的速度很快,战斗力凶悍,马上动作灵活多变,甚至身上的装甲更加坚韧,整体看来就像是一辆庞大、冰冷、坚硬的战车,轰隆隆碾了过来,一往无前。 而他们就像是战车前的螳螂,试图用他们脆弱的身躯抵挡这辆轰隆隆的钢铁战车,结果当然是被碾碎、化为齑粉。 吕布都不记得自己杀死了多少人,他挥动着袁树专门为他打造的长刀,只要看到有人便杀将过去,一刀之下,鲜卑骑兵的半个身子都能被他斩断,脏器肠子流了一地,整个人死的都不能再死了。 亦或是好些人直接朝着他射箭,要么被他躲开,要么就被他身上的甲胄所阻挡,根本不能伤到他的身体。 他的双腿夹紧马腹,身子尽量贴近战马的弧度,与他的一千名战友一起,像是一台无情的战争机器一样朝着檀石槐帅旗所在的位置奔驰而去,沿途的一切阻碍都会被他们击溃、碾碎。 从他们出发,一直到出现在檀石槐的可视范围之内,并没有过去多久,相对于整个嘈杂、混乱的战场,他们的出现也没有显得特别的显眼,所以一开始檀石槐并没有注意到。 等檀石槐注意到的时候,汉军突骑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已经很近了。 突骑正冲破了最后一层鲜卑骑兵的阻碍,直直的朝着檀石槐冲刺而去,像是一支离弦的箭,唯有击中目标才会停下。 得到部下的汇报而关注到这支骑兵的檀石槐皱起了眉头,打眼望去,只见那支骑兵不知何时已经杀出了绞杀在一起的血肉战场,径直朝自己而来。 他心中一惊,身子没来由的一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猛兽给盯上了,那种后背窜凉风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上一次体会到,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上了年纪,可是他的嗅觉依旧灵敏,意识到这支汉军的凶狠,便立刻下令亲卫铁骑向这支汉军骑兵发起攻击。 他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兵力了,这支汉军铁骑的出现就是冲着他来的,这一点檀石槐非常清楚,不过出于战场的考量还有对亲卫骑兵的信任,檀石槐并未移动自己的位置。 他非常清楚自己作为主帅一旦移动了位置,对于军心的动摇是极为严重的,战斗拼到这个时候,拼得就是一口气,就是一点信念,而他本人和代表他依然在的帅旗就是鲜卑军队的信念之所在。 他要是动摇了,这场仗也就失败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自己退缩,他不能允许帅旗随着自己向后移动,他不能允许哪怕一点点动摇军心的可能性存在。 于是,他让自己最精锐、最亲信的亲卫铁骑发起了进攻。 这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老底子、死忠,人人穿戴甲胄,是鲜卑骑兵中装备最好的存在,也是檀石槐权力威望的重要来源之一。 他曾下令这支军队千里奔袭,为他杀死不听从命令的二五仔,震慑了所有不听话的家伙,所以檀石槐对这支军队有充分的信心, 过去他们可以捍卫自己的权力,现在,他们也能捍卫自己的生命与胜利。 这支鲜卑最强军向汉军突骑发起了冲击。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所面临的,也是汉军骑兵当中的最强军。 两军刚一交手,便是刀光剑影、血四溅。 檀石槐对他的军队有充足的信心,可是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似乎就有些不太对。 在檀石槐看来,他的亲卫铁骑本该对汉军骑兵进行一边倒的屠杀,应该干脆彻底的把汉军骑兵斩于马下,快速击破他们。 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实际情况,却是双方血拼,互相击杀对方,甚至汉军骑兵还要占据上风。 他们挥刀劈砍,纵横驰骋,反复冲刺,用不亚于鲜卑骑兵的骑兵战术和个人技战术与鲜卑骑兵厮杀不止,然后把鲜卑骑兵斩于马下。 他那支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的亲卫铁骑在这支汉军突骑的面前,好像并没有那么强大,好像并不足以与之抗衡。 檀石槐身边的高见反正是看出来了。 他当然也知道檀石槐一手带出来的这支军队到底有多么精锐善战,到底有多么恐怖,多少鲜卑部落头人就是因为畏惧檀石槐的武力而听从他的号令。 他也一度认为这支骑兵天下无敌,就算是汉军也不是对手。 可是他发现自己错了,这支骑兵似乎不是汉军的对手,那支汉军骑兵极为精悍骑兵战术极为熟练,甚至连马上厮杀的动作都非常精熟,厮杀能力极强,两支骑兵反复冲锋、搏杀,最后檀石槐的亲卫铁骑数量越来越少。 崩了! 完全崩了! 不是对手啊! 高见慌了,赶快看向了檀石槐。 “大单于!情况不妙,快撤!马上离开这里!不然那支汉军骑兵就要杀过来了!” 他很清楚檀石槐已经没有兵马可以用了,身边只有五十多名最后的亲卫,如果被那支汉军骑兵杀过来,一切就都完了! 檀石槐面色不改,但是他发抖的嘴唇和苍白的面色出卖了他,将他心中的恐慌和惊惧展现在了高见眼前,尽管他依旧嘴硬,但也只剩下嘴硬了。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走了,大军怎么办?他们都是最强的勇士!我不能抛弃他们!” (本章完) 第381章 吕奉先生擒檀石槐 第381章 吕奉先生擒檀石槐 眼见檀石槐浑身上下只剩嘴最硬,高见急了,连忙上前拉住了檀石槐的手臂。 “大单于!再不走!您就有危险了!您是大单于!不能有任何危险的!快走啊!” 檀石槐瞪圆了眼睛,喘着粗气,一把甩开了高见,怒喝道:“我就是死在这里!我也绝不逃跑!绝不!我是大单于!我是草原的王!我从没有输过!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会输!绝不!” 高见难以置信地看着怒吼的檀石槐,十分不理解他现在为什么还要继续嘴硬? 不嘴硬能死吗? 承认自己战败就有那么困难吗? 摆在眼前的事实你看不到吗? “大单于!快上马!” 高见出于忠诚,还是坚决向檀石槐请愿,让他快快上马离开这里,向北转进,如此还有一线生机,可檀石槐还是拒绝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战败之后返回鲜卑大草原会发生什么。 与其受辱,不如在这里战死!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高见惊恐的发现那支汉军骑兵已经彻底击败了檀石槐的亲卫铁骑。 亲卫铁骑损失殆尽,已经无法阻挡汉军骑兵的步伐,高见甚至亲眼看到最后一名亲卫铁骑的脑袋被一个汉军将领给砍断了,脑袋掉在了地上,无头尸体喷血喷了好几米高。 于是那支汉军骑兵迅速整顿队形,继续朝着檀石槐所在的地方冲击,他们浑身浴血,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凶悍杀神。 这下子没有谁能够阻挡他们的步伐了。 高见惊骇欲绝,连忙转过头,想要让檀石槐立刻离开这里。 但是他却没有看到檀石槐的身影。 正疑惑间,他转过了视线,十分惊讶的发现檀石槐已经跑到了不远处战马身边,正在上马。 他一个翻身上了战马,然后掉转马头直接朝着北边就跑走了,速度很快,连跟在他身边的亲卫都不剩几个了,因为他的速度太快,剩下的亲卫大部分都还没反应过来。 特别是那几个还扛着大旗坚守原地的亲卫。 至于高见,也是脑袋一片空白,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不走了吗? 怎么就走了? 不是说要在这里战死吗? 而且…… 你要跑,带上我一起啊!!!! 高见的魂儿都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他踉踉跄跄手脚并用的跑向自己的战马,哆哆嗦嗦的想要上马,可是浑身发软,不管怎么使劲儿都上不去马身子。 死腿!死手!给我使劲儿啊!!! 高见艰难的和自己的身体作斗争,下一个瞬间,浑身浴血的杀神吕布已经冲到了他的近前。 高见甚至来不及看到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亲卫是如何被汉军突骑接二连三砍下脑袋的,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柄染血的长刀朝着自己的脸快速袭来,根本来不及躲闪。 吕布一刀把高见的脑袋劈开了,一转眼又看到了那几个护着帅旗的鲜卑亲卫,于是怒吼一声纵马上前,唰唰几刀将他们全部砍死,然后奋力一刀劈断了属于檀石槐的中军帅旗。 帅旗倒下之后,吕布瞧见了不远处几个狼狈奔逃的背影。 不用说,那就是檀石槐! 老狗! 休走! 吕布打马去追。 他跑,他追,他插翅难飞。 檀石槐已经竭尽全力逃跑了,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他胯下这匹最爱的战马的屁股都给他抽出了血,已经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甚至超越了极致。 但是檀石槐还是感觉不够快,他还需要更快、更高速! 但是吕布却不想和他玩竞速游戏,吕布很爱惜自己的战马,尽可能的不想让战马受到太多的损伤,所以在追击的时候,他瞅准了檀石槐慌不择路的当口,弯弓搭箭—— 箭矢离弦而出,稳准狠的击中了檀石槐的战马的屁股。 就那么一箭,本就到了极限的战马忍受不住了,一个趔趄向前摔去,翻滚几下,直接摔断了脖子,死了。 而檀石槐呢? 该说不说,他是个马术高手,打小就在马上长大,但是这种事情往往和高不高手没啥关系,主要看运气,运气好,说不定没什么伤,运气不好,直接就摔断脖子死了,也是常见的事情。 檀石槐的运气还算不错,战马摔死了,他整个人摔在了马身上,愣是没有被直接冲击摔死,只不过震了好几下,摔得七荤八素,连续几个翻滚之后,他的脑浆差点给摔成豆腐脑。 但他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吕布很快追上前,看着檀石槐睁着眼睛在喘气儿,顿时大喜,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不错,赶快下马把檀石槐压在地上,掏出绳索给他捆了起来。 至于仅剩的那些亲卫,全都被汉军突骑杀死了。 这边吕布捆住了檀石槐,远处的血肉战场上,汉军的欢呼声就此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帅旗倒下而造成了鲜卑军的崩溃,反正鲜卑军是坚持不下去了,彻底崩溃了。 而汉军步军大阵也随之展开,养精蓄锐已久的骑兵们轰然杀出,冲着鲜卑的疲惫之师展开了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鲜卑大军兵败如山倒,最终落了个被全歼的结局。 袁树不是第一次指挥大军作战,但是如此大规模的主力会战,他还是第一次指挥,第一次便取得如此胜利,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人生登上了巅峰一样的爽快。 汉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这片天地,令他感到自己的大脑都在颤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这种爽快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等吕布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立下大功的突骑们来到袁树面前献上被生擒的檀石槐的时候,袁树更是大喜过望。 他把吕布从地上扶起来,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熊抱,然后打量着面如死灰般的檀石槐。 “这就是檀石槐啊?看着也不是很雄壮,倒是挺结实,不过有点太过于苍老了,听说他不到四十岁?怎么和五六十岁一般?” 袁树对檀石槐的外貌很不满意,觉得他配不上“草原枭雄”的地位。 吕布则是哈哈一笑。 “这些草原上的贼虏其实和咱们这些长在边境的人差不多,风餐露宿,爬冰卧雪,十几二十岁便显得老成许多,哪里能和养尊处优的中原人相比?他这般,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袁树打量了一下英武非凡的吕布,笑了。 “我看不然,否则奉先为何显得如此英武非凡呢?难不成,奉先乃是并州第一美男?” 吕布闻言,顿时大喜,立刻伸手抚摸起了自己的脸颊。 “这……哈哈哈哈哈!使君谬赞!使君谬赞!哈哈哈哈哈!” 被人夸长得帅,这个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爽快的感觉无以言表。 至于那一直傻掉的檀石槐,已经没有人在意他是怎么想的。 汉军接下来就是继续前进,追杀鲜卑溃兵十几里,越过了外长城还继续追杀,入夜之后才停下,第二天军队休息,袁树亲自带人清点战果,发现战果十分丰硕。 三万鲜卑骑兵基本上被汉军全歼,汉军阵斩近六千人,后续追杀又杀死了两千余人,整体击杀超过八千人。 剩下有一万七千余人被汉军俘获或者自己投降。 战马被汉军俘获四万余匹,辎重物资无数,缴获的武器堆成了小山,甲胄都给缴获了两千多件。 至于俘获方面,鲜卑大人级别的首领被杀死六人,俘获十二人,包括鲜卑大单于檀石槐也被俘获了,中部鲜卑和东部鲜卑的领导层几乎被汉军一网打尽,直接崩毁。 这位草原枭雄给汉帝国的边境带来了长达二十年的混乱与损失,在边境地区有着赫赫凶名,令汉帝国三代帝王都对他束手无策。 直到此时此刻,被袁树彻底打败、生擒。 随着此战的胜利,鲜卑部落联盟的主力军队就此覆灭,他们也彻底失去了继续称雄草原、与汉帝国继续争霸的可能性,千里大草原又一次进入了无主状态。 但是袁树并没有停下,军队休息一天之后,九月二十三日,袁树继续率领汉军向强阴县进军。 此时此刻强阴县还有一支鲜卑骑兵和一支仆从军,整体兵力上万,但是在袁树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他挥军进攻,正面碾压,轻松击败了剩下的鲜卑骑兵。 而后强阴县城中的夏育率领城中军队杀出策应袁树,鲜卑的最后一支军队在汉军两面夹击之下惨败,全军覆没。 至此,檀石槐这一路鲜卑军队算是彻底覆灭了。 对于能取得胜利,袁树自然是很高兴的,可让他感到难过的是,北上的过程中,他得知檀石槐以多击少,摧毁了两座良庄,杀害了数千天雄军士兵、防卫队青壮,掳掠大量人口。 袁树难过之余,更添愤怒。 “毁我良庄,杀我百姓,如断我一臂,痛彻心扉!此贼殊为可恨!” 袁树当时便抽出腰刀,一刀斩断了檀石槐一条手臂,让檀石槐痛苦哀嚎不止,又下令让军医用最好的药材为他止血,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待我班师雒阳,献俘之后,必将此贼车裂,五马分尸!以泄心头之恨!” 接着,袁树还是感到不解气,因为两座良庄一共战死了三千零六十一名士兵、防卫队农民,于是下令从被俘获的鲜卑战俘里挑出三千零六十一人,全部斩首。 斩首之后,再将他们的头颅筑成京观,以此告慰英灵。 (本章完) 第382章 黄忠为熊,吕布为虎 第382章 黄忠为熊,吕布为虎 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袁树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多是好事了。 就在他解决了檀石槐最后的残军败将之后的一天,九月二十五日,臧旻带着两千骑兵抵达了强阴县,前来支援袁树。 结果就得知了袁树已经将鲜卑军队的主力击败,连檀石槐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都被抓了,可谓是大获全胜。 而袁树也就此得知卢植和臧旻联手,将檀石槐的儿子和连彻底击败,并且杀死了和连。 而杀死和连的,就是与臧旻一起前来支援袁树的悍将黄忠。 袁树非常高兴,亲自接见了熊虎一般强壮的猛男黄忠,然后把自己的佩刀赏给了黄忠,令黄忠兴奋不已。 其实黄忠最开始投效袁树的时候,袁树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毕竟天雄军最开始成军的时候也是三万多人。 黄忠当时没有赶上袁树亲自面试那一拨,但是后来通过他个人的勇武和学识优势,成功担当了军侯这一职位,在之后的训练过程中逐渐崭露头角。 袁树是在成军三个月之后才知道手底下有个叫黄忠的南阳人担当军侯的职位,然后进一步得知了有一个叫徐晃的年轻人因为识字、有武略也担当了军侯的职位。 袁树很高兴,但并没有特意关照他们什么,他相信,如果真的有能力,有本事,只要给他们平台和机会,他们自己会搏杀出一个名头,不需要袁树特意干涉、提拔。 后面果然如此,与鲜卑人初次交手的时候,黄忠击杀鲜卑骑兵六十九人,斩首十七颗,统领他那一曲的骑兵击杀了一个鲜卑头人,立下大功。 于是袁树顺理成章把他提拔为校尉。 至于徐晃,也在那一战立下大功,但是没有黄忠那么大,袁树当然也不吝啬,干脆把徐晃安排到了黄忠统领的那一支军队里担当军司马,成为黄忠的副手。 后面果不其然,这两人强强联合,统领的那一营骑兵在之后三年的日常训练和剿匪作战任务中表现优秀,仅次于吕布。 袁树后来也想起自己上辈子见到的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就是说黄忠七十岁还能阵斩夏侯渊,活跃于战场,可见年轻时该有多么的勇武,于是有人猜测,黄忠在年轻力壮的时候,应该能和吕布一较高下。 袁树则在一次骑兵大拉练的时候安排了全军军官比武,让黄忠和吕布之间进行了马战、步战、马弓、步弓四个层面的比拼。 最后黄忠在马战层面以微弱的劣势被吕布击败,在步战层面则压过了吕布,至于马弓和步弓层面,两人都打成了平手,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且极为擅长骑射。 两人骑马比拼移动靶的射术,一人十靶,结果两人双双十靶全中,震惊全军,自那之后,天雄军内部就传出了吕、黄二神射的名头。 吕布好理解,他生于边塞之地,有先天优势。 黄忠出身南阳,照理来说没有先天的好条件能够锻炼马术和骑射。 袁树好奇,询问了他一下,得知黄忠出身南阳黄氏家族,与江夏黄氏有亲族关系,属于豪强出身,家中有习武传统,所以从小就练习骑马搏击射箭等等技战术,这份本领其实算是童子功。 当然,天生神力的天赋也是极为重要的先决条件。 这一点和吕布一样,都是极具天赋的人。 既然有了功勋,证明了能力,袁树自然更愿意任用他们,让他们发挥出本领。 此番黄忠屡次担任先锋,一箭射死檀石槐的儿子和连,为卢植击溃和连立下汗马功劳。 而吕布干脆于万军丛中击穿鲜卑军队的防线,成功俘获了鲜卑单于檀石槐,更是立下了不世之功。 于是此战之后,吕布和黄忠逐渐有了天雄军熊虎二将的名头,黄忠为熊,吕布为虎,也有很多人开始把这两人并列称作袁树手下的最强爪牙。 在得到了卢植的消息之后,整顿军队、让军队休息的三天里,袁树接连得到了廉达和绍原的消息,得知他们也各自获得了胜利,击溃了入侵朔方郡和五原郡的鲜卑军队,很高兴。 袁树这边很快就派人把战胜的消息送到了卢植、绍原和廉达手里,给他们传达了指令,让他们各自统领军队,按照之前的计划,北伐草原,趁胜追击,争取获得全胜! 正如汉武帝说的那句话——寇可往,我亦可往! 北伐草原! 剿灭残寇! 争取一战而定全局! 袁树传达了命令之后,便点起兵马,正式展开北伐。 此番作战,在鲜卑南下之前,袁树便已经定下了如果战胜就顺势北伐的计划。 并州三年多的建设和存储,已经让他积蓄了足够多的粮秣和物资,足以支撑一次五万军队规模的北伐。 对付鲜卑,只要打赢了他们的入侵作战,这场胜利就是必然的。 檀石槐此番南下的全部军队已经被打败,七万多人被打得全军覆没,除开被俘获的人之外,整个鲜卑部落还能动员的壮丁,估计也就剩下了不到三万人。 还是分散开来没有统一指挥的三万人。 这种规模的鲜卑骑兵,被汉军各个击破根本不是难事,只要汉军不会出现什么史诗级别的削弱情况,袁树有把握在十一月之前结束这场北伐草原的作战。 向导、粮秣、后勤运输队伍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待前线大胜,便能立刻投入工作之中。 且根据汉军对鲜卑人的了解,如果鲜卑人大规模南侵的话,那么他们的部落人口必然会随军南下,不一定会进入汉境,但一定在汉境周边,距离不会太远。 这样一来,汉军北伐就不需要在茫茫草原中到处搜寻,完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奔袭鲜卑部落驻地,将近二十年的仇恨一股脑的全部倾泻回去,完成复仇。 所以袁树此番北伐的誓师动员宣讲也是以此为核心的。 “近二十年来,吾辈全部的财产损失,全部的亲友丧生,全部的耻辱、痛苦、血泪,都将在今日宣告终结!诸君!随我北伐!” 袁树振臂一呼,天雄军将士顿时齐声高呼“北伐”,声浪之高,响彻天地。 延德元年十月初三,袁树率领大军北出强阴县,快速奔袭草原,兵锋直指鲜卑部落联盟的核心——弹汗山王庭。 弹汗山王庭距离强阴县不过四百里,袁树亲自率领骑兵以日行六十里的速度奔袭,不到七天就抵达了弹汗山王庭。 而当时,弹汗山王庭聚集的留守鲜卑部众压根儿还不知道他们的大单于已经失败、沦为阶下囚的事情。 所以当汉军铁骑出现在弹汗山王庭的时候,这些人的惊恐、迷茫也就可想而知了。 檀石槐并非没有留下防备兵力,他留下了差不多五千人的防备兵力留守弹汗山王庭,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组织起来的防备军,因此袁树率领两万五千铁骑冲杀而来的时候,鲜卑军队并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这场战斗就结束了,汉军大规模杀入了弹汗山王庭,对弹汗山王庭进行了大规模破坏、杀戮。 袁树比较惊喜的发现弹汗山这边有数量较为庞大的鲜卑部众聚集,不知道是不是整个中部鲜卑和东部鲜卑的部众都在这里汇聚了,反正冲破那五千军队的防御之后,汉军面临的简直就是一座屠宰场。 袁树算是明白了当年楚云飞说的那句话——就算是三万头猪,他李云龙抓三天也抓不完! 不过猪和人还是有区别的。 比如猪不会成建制投降,而是会耗尽最后一丝体力反抗、逃跑到底,而且猪突猛进的力道确实很强,并非常人所能比拟。 而人会成建制的投降,会抛弃会放弃,并不需要消耗太多的体力就能获得胜利。 所以汉军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就制霸了这座屠宰场。 有趣的是,这里聚集的青壮男丁的数量并不少,袁树率军一路冲击,一路发现了不少青壮男丁试图抵抗,或者正在保护家人逃跑。 看来这里并非全都是老弱妇孺,而是这些青壮男丁没有被组织起来,没有形成可靠的战斗力。 想想也是,这群鲜卑人自从檀石槐崛起之后就一直处在一个攻击者的位置上,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汉军没有进行哪怕一次上规模的北伐,最多只是反击。 他们当中肯定有人失去过家人,被汉军杀死过亲友,但是这长达一代人的优势地位足以让他们对汉人产生一种“绝不会主动出击”的奇怪刻板印象。 于是当袁树率领汉军铁骑冲杀而来的时候,他们很多人都觉得诧异,或者说是不可思议,完全无法想象他们伟大的弹汗山王庭居然成为了汉军的屠宰场。 双方的角色好像互换了,他们成为了猎物,而汉军成为了猎人。 可就在不久之前,双方的角色还是反过来的。 这一切变化的太快,令鲜卑人没有一丝丝防备,所以他们的哭爹喊娘、鬼哭狼嚎也就是可以想见的了。 (本章完) 第383章 弹汗山的大火 檀石槐的终结 第383章 弹汗山的大火 檀石槐的终结 很多鲜卑老弱不是没有见过汉人,但他们见过的汉人大部分都是垂头丧气小心翼翼的奴隶模样,生怕一不小心招惹了鲜卑贵族就会被杀死。 畏畏缩缩,衣衫褴褛,瘦得和鬼一样。 哪里有这种剽悍强壮的军人的模样? 汉军骑兵跃马扬刀前来追杀他们的模样,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 袁树也不纠结,下令汉军将弹汗山王庭彻底摧毁,将所有鲜卑人杀到不敢抵抗跪地求饶为止,所有的建筑物都要摧毁,所有能带走的都要带走,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 总而言之,他要让弹汗山这个拥有历史底蕴的反汉大本营成为历史。 鲜卑人在逃,汉军铁骑在追。 他们逃,他们追,他们插翅难飞。 这场破袭战当然是以汉军获得全胜而告终,且袁树特别下达了全歼的命令,所以就算侥幸从王庭内逃跑出去的鲜卑人也被汉军铁骑盯上了,一路追击,直到全部杀死为止。 多年血仇一朝倾泻,厮杀的烈度就是如此这般的凶狠无情。 吕布还是袁树的急先锋,持刀冲锋,连续击破了鲜卑人的多层防线,一口气突入到了弹汗山王庭最核心的地方,将檀石槐家庭所在以及他日常处理事务的办公地点都给全部拿下了。 至于檀石槐那些想要逃跑的家眷亲族则是被紧随其后想要立功的许崇给抓住了。 许崇献宝似的把这数十人献给了袁树,让袁树非常满意,他本想在这里把他们全都杀掉,不过转念一想,这样还不足以报复檀石槐。 于是他决定让这些人先活着,一起带去雒阳,然后在檀石槐车裂之前,把他们当着檀石槐的面全都杀掉,最后再对檀石槐进行车裂,这样一来才是最完美的报复。 随后,袁树亲自带人来到了檀石槐的办公地点,发现这里的装潢比较豪华,建筑风格有点类似于汉地建筑,且多用黄金点缀,还有诸多青铜器皿、白银珠玉,可谓富丽堂皇。 这种奢侈程度,就算是放在雒阳城内也是非常少见的,可见这二十年来的掳掠杀戮到底给檀石槐带去了多少财富。 而现在,这一切都归了袁树。 袁树摆了摆手,下达了摧毁这里的命令。 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毁掉,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烧成一片白地,将这里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除,一点不留。 因为可以烧的东西非常之多,所以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堪堪熄灭。 而在这三天里,汉军一边继续围追堵截逃跑的鲜卑部众,一边也在统计他们的丰硕战果。 是的,丰硕。 鲜卑在檀石槐的带领下崛起的这二十年里,不仅对汉帝国的边境州郡造成巨大破坏,也与羌人、匈奴人、乌桓人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杂胡部落多番交战。 多是胜利,少有失败,所以通过战争积蓄的财富非常庞大。 再加上檀石槐等鲜卑贵族对普通鲜卑人的压榨,使得作为统治核心的弹汗山王庭有着数量极为庞大的财富。 黄金白银,各类年代久远的青铜器和漆器,还有很多黄金白银铸造的器皿,珍珠翡翠,绫罗绸缎,连最顶级的蜀锦都能找到不少。 这些直接可以当作钱财使用的财物堆积如山,令人目不暇接。 然后就是草原部落最为代表性的财富象征——牛羊马。 袁树让黄忠带领一支人马奔袭了弹汗山王庭蓄养牲畜的地方,因为天冷,所以牲畜大部分都在一个较为温暖的地方安置,黄忠奔袭而去,轻而易举就把数量极为庞大的牲畜拿下了。 那是多达二百万之数的牛、羊、马,而其中能够称作战马的,足足有二十余万匹,由此可见鲜卑人在战马工作上确实非常得力。 至于其他的什么骨制品,什么帐篷,什么风干的肉、奶制品等等,不计其数,堆积如山。 当然了,人口也是不能忽略的。 此次奔袭,直接被杀掉的人不算太多,最开始抵抗、逃跑的人很多,但是到后面,很多鲜卑人都是听到汉军的铁蹄声,直接就跪在地上求饶投降,得以存活。 于是粗略统计一番,此番弹汗山王庭被汉军杀死的超过两万人,投降的已经有差不多十九万人了。 而追击、搜寻、厮杀还在继续,所以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到十月二十一日袁树开始率军向并州境内返回的时候,被汉军杀死的人已经超过了三万,投降被俘的已经超过了二十六万人。 算上之前被并州汉军消灭掉的七万鲜卑军队,还有此次在弹汗山王庭被消灭掉的三十万众,鲜卑部落联盟单单就目前已知的,已经被消灭掉了三十七万人口。 而他们整个部族的人口,据战前估计,不过六十万。 超过一半的人口已经被消灭掉了。 这还不算卢植、绍原、廉达三路军队的斩获。 十一月初二,袁树率军抵达了强阴县,此时已经入冬,寒风瑟瑟,大寒将至,但是汉军上至袁树、下至一名普通士兵,人人都心潮澎湃、血液沸腾。 没人感到寒冷。 甚至还觉得有点热。 返回的途中,袁树得知了另外三路军队的战果。 卢植率军北上,奔袭了中部鲜卑三个部落的驻地,消灭了三万多口鲜卑部众,获得了牛羊马等牲畜约十六万。 廉达和绍原两路军队全都进攻向了西部鲜卑活动地区,两人各自发现了数个西部鲜卑部众聚居地,大举进攻,共歼灭鲜卑口众四万余人,缴获大量物资和牲畜,牛羊马等重要物资超过三十万。 特别是绍原。 他突袭的一个鲜卑部落好像是负责训练战马的部落,将这个部落包围歼灭之后,居然缴获了一万多匹健壮战马,收获极大。 等于另外三路汉军在有限的时间里又歼灭了七万多鲜卑部众,算上之前的数字,共计消灭鲜卑部众四十四万。 这个数字已经是鲜卑部落联盟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二了。 一个族群被消灭掉了三分之二的人口,还是一个没有固定聚居地的族群,那么这个族群彻底覆灭的概率就会大规模提升。 袁树此番北伐其实并不是他计划中的最后一次北伐,而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次北伐。 临近冬日,袁树不想让士兵和战马受到寒冷的影响而大规模损失,所以预计的这一次进攻最多两个月就必然南下返回,结果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取得如此之大的战果,他已经很满足了。 按照现有的判断,他们消灭的大部分鲜卑部众都是中部鲜卑和东部鲜卑的部众,西部鲜卑因为距离较远所以损失不算很大。 于是袁树打算等来年开春再进行一次讨伐,兵分两路,一路往东打,一路往西打,主要往西打,将鲜卑部落联盟彻底消灭掉,让这个族群就此消失。 至于南匈奴、羌人和乌桓人,在袁树这边也有一个先后次序的问题。 鲜卑人解决掉之后,这些部族肯定也是要解决掉的,只是有些部族比较乖巧,威胁性比较小,所以可能还是更多的采用柔性措施,将他们打散编入并州、幽州、凉州户口,化为汉民。 有些部族可能不太乖巧,所以就要先打几仗,狠狠的教训一下,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然后再把他们编入户口,化为汉民,从而彻底解决北方边境问题,把所有外部问题都变成内部问题,再用传统手段去解决。 如此,就没有问题了。 袁树打算下一步是拿到幽州的控制权,不说军政全权,至少要获得幽州的军事指挥权,这样才能调动幽州的兵马执行任务。 不过紧随其后,袁树便得知在自己对抗檀石槐南下的时候,雒阳方面老爹也安排了段颎率领一支人马北上应付鲜卑人的进攻。 感情檀石槐除了四路进攻并州之外,为了防止幽州援助,还安排了几路偏师向幽州发动袭扰作战。 而幽州之前遭到鲜卑连续三年的打击,损失严重,几乎无力反击,于是只能请求朝廷安排援军前来支援。 段颎又捞到了一次出击的机会,非常高兴,很快带兵北上,正好赶上了这一波鲜卑的袭扰作战扩大化的危局。 鲜卑偏师袭扰了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等等地方,给幽州带去了不小的麻烦,幽州刺史田晏勉力支撑,结果鲜卑人还联系了上谷郡和代郡的乌桓人一起行动,以至于两郡涂炭,上谷郡太守为此战死。 幸好段颎及时带兵赶到,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段颎亲自带领骑兵与鲜卑骑兵交战,作战勇猛,很快取得了反击战的胜利,鲜卑偏师不敌,选择了退却,但是段颎没轻易放过他们,立刻挑选精骑与他一起追入了草原。 不仅如此,他还联系了渔阳郡、右北平郡等地的乌桓部落,勒令他们出动两万骑兵与他一同攻击上谷郡和代郡的乌桓人,而后北上攻击东部鲜卑。 (本章完)